《马前卒》 第一章:敢死营的冷面校尉 秦风盘坐在毡毯之上,仔细地将葛藤一圈一圈地缠在刀柄之上,格外的小心,每绕一圈,都要用力地拉紧。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这种葛藤是落英山脉之中的一种独特的藤类植物,在沸水之中煮上几个时辰,取出来晾干之后,便柔软如麻绳,但其强韧却坚逾钢铁,其上无数小颗粒的凸起,使之握在手上又充满着质感,战场之上,握在手中,绝不会因为染上了鲜血便在手上打滑。 秦风手中的刀刃长三尺,柄长二尺,是敢死营中标配的武器,上至校尉,下至普通兵士,都装备着这种刀。整柄刀是由模具一次成型,净重十二斤九两,刃薄背厚,最利于劈砍。这柄刀伴着秦风已经六个年头了,整个刀身上隐隐有着一层红晕,那是无数的鲜血浸染而上,天长日久而留下的印迹。 一圈一圈,一直缠到刀柄尾处,再打上了一个死结,秦风站起身来,随手挽了几个刀花,满意地点点头。随手将刀插在身边的地上,又取过自己的盔甲,用抹布细细地擦拭起来,甲叶黑沉沉的,每一片都呈椭圆形叠加在一起,整套盔甲净重三十八斤。如果一个身材单薄的士兵穿在身上,可是一个不小的负担。不过对于敢死营的所有士兵来说,这显然不是问题。 秦风,敢死营校尉,一个从十六岁便从军,在军中一直干了六年的老兵。入伍便进入敢死营,从一个小小的军候,一路升到了敢死营的校尉,校尉已经是大楚军队之中营官的最高军衔了。 对于敢死营的所有士兵来说,秦风是一个传奇,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在敢死营中一干便是六个年头还能全须全尾地活着的。敢死营,顾名思议,便知道这是一支进攻冲锋排在最前面,撤退之时却又落在最后面的军队,他们存在的意义便是去送死,用自己的生命来为大军赢得胜利或者是赢得生机。 敢死营中的士兵自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通常他们有两个来源,一个是大楚国内各种死囚犯,如果报名参加敢死营,便可以免死发配到军前效力,如果运气好,几场大战下来不死的话,便可以赫名以前的罪行,从而将自己洗白。当然,能够成功将自己洗白的人廖廖无几,基本上一两场大战下来,敢死营中的人便要换一茬了。第二类便是军中的刺儿头,被其长官厌恶到了极点从而发到敢死营中来,这些人,哪怕你是老油条,生存下来的机率也是极低。 敢死营中也不是没有出了人头地的,有运气极好的家伙,能够在敢死营中活过二年,基本上便能升到副尉一职,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一般便会调到其它营中效力,这样的人在军中还是不愁没有出路的,因为到了这个地步,这些人基本上已经成了名闻军中的悍将了,每一支军队的将领,还是都希望将这些百战余生的人揽入麾下的。 不过像秦风这样一干六个年头,却仍然在敢死营中不挪窝儿的,就是前无古人了。这六年当中,有三个副尉,也就是秦风的副手,调到其它了营头担任了主官。 能在敢死营中镇服所有人,秦风当然靠得不是口才和人格魅力,在敢死营中,只有一样东西有效,那就是拳头,身为校尉,如果拳头不够硬,在敢死营中绝对只有一个下场,死。这些士兵每一个都可谓是亡命之徒,将一营主管干死于他们而言,绝对不是一个事儿,因为他们本来活着的希望就很渺茫,左右不过是死,又怕个鸟啊! 不过秦风却无人敢惹,每一个新调到敢死营中的家伙,都是敢于挑战除了秦风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哪怕被打得跟条狗一样都不见得服气,但只要一看到秦风出现,基本上都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 秦风的大名,不仅仅是在敢死营中,便是在整个大楚西部边军之中,也都是赫赫有名。这个家伙,可是敢于在主帅大帐之中掀了大帅的桌子的奢拦人物,掀了大帅桌子还不死,还能完完整整地走出来,那就更了不起了。 很多人猜测这就是秦风始终如同一颗钉子一般扎在敢死营中的原因。除非大帅调走,不过现在看起来,大帅调走是不可能的,秦风最终的结果,还是有**成会在某一场战役之中被敌人干掉,从而终结自己的军人生涯。 对于这些议论,秦风从来是不闻不问,至于他与大帅之间的问题,或者只有他与大帅两个人知道了。 擦干净了盔甲,秦风将盔甲一件件地套在了身上,哗啦一声,站了起来,系紧了束甲丝绦,掀开大帐的帘门,大步走了出去。 出现在士兵们面前的秦风,从来都是一个不苟言笑,冷着一张脸的冷面冷心的将领。对待麾下士卒,他从来都是极为严苛的。 敢死营中的士兵平常是看不出什么军纪的,此刻在营中,横七竖八地或坐或躺着士兵,有的在骂大街,有的正在烤着不知从哪里掏摸出回来的鸡,更多的则是在较劲儿,横眉冷对,下一刻自然便是大打出手。打架斗殴,对于敢死营中的士兵来说,那完全就是家常便饭,打输了,算你倒霉,被打死了,是你命苦,没人管,包括秦风,也从来不管。 敢死营中只有一条规矩,不许郡殴。两人看不顺眼便单挑,如果敢于拉帮结派地群殴,那迎接他们的绝对是锋利的刀子,一般而言,秦风对待这样的行为是将两帮人都杀个干净。反正敢死营中从来不会缺人手。少了一些人,上头自然会填充更多的人进来。 秦风所过之处,躺着的人闭上了眼睛,正在烤鸡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烧鸡,不过半边快被烤焦了也不敢稍动一动,横眉冷对的人眼珠不再瞪着对方,而是随着秦风的行进而转动着,而正在打架斗殴的家伙则在这一刻,仿佛中了定身法术一般都僵在了哪里,一脚踢起在半空停了下来,而挥出的一拳眼看着就要击中对方的面郏,此刻却也停留在离对方脸庞几毫米的地方。 一直到秦风的脚步消失,双方这才指天骂地的又干将起来。 整个敢死营一千五百人,一场战斗下来,一般减员一多半,而在和平时期,每天减员也在二三人之上。 每天都有尸体被抬出去,也每天有人背着包裹进入敢死营的营地。 敢死营并不与大军的营地扎在一起,而是离主营有数里远的距离,因为整个大军,谁也不认为与这帮人驻扎在一起会不生出事来,自然是离得远一些,免得自己的士兵被这些家伙带坏了。 一圈巡视下来,秦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敢死营中,一个营帐住八人,只有校尉秦风一人住着一个大营帐。作为校尉这个职位来讲,本来是没有这个资格一人占据一个大帐的,不过实在没人愿意同他住在一起,情愿几个人挤一挤,这样一来,倒让秦风平白得了好处去。 掀开大帐的帘子之时,内里却早已经坐了一个人,秦风也不意外,走进大帐之内,脱掉盔甲,坐在了那人的对面。 这个人是敢死营中唯一敢于正面秦风的人物,当然,这个人敢面对秦风,不是因为他武力超值,而是因为他是敢死营中的唯一的大夫。 这位大夫到敢死营中也有三年了。是除了秦风在敢死营中呆得时间最长的一个人物,他能活得长,也不是因为战斗力超群,而是他始终是敢死营中每一个人都下死力要保护的对象。在敢死营中三年,此人已经得到了所有敢死营中上上下下的认可。在敢死营中大家都公认,只要你不是倒霉当场****死了,但凡还有一口气儿在,这位大夫都能将你从阎罗王手里抢回来。这样的一个,谁不想保护?谁会认为自己永远不会有濒临死亡的一天,那个时候,只要这位神医还在,说不定就能救自己一命。所以这位在敢死营中干了三年,基本连刀都没有摸过的人,却是活得最好的一个人。而且口口相传,每一个新进营的敢死队员,都会知晓在战斗之中,最需要保护的人就是这位大夫。 在敢死营中,连秦风都不敢说自己高枕无忧,因为说不准就有那个患了失心疯的家伙摸进他的营帐想给他一刀,但这位大夫却绝对无人敢动。 “忙完啦?”秦风皱眉看着对面这个衣服上还染着斑斑血迹的家伙,“舒疯子,你每次到我这里来,难道就不能换身衣服,将手上脸上的血洗洗干净吗?” 被称作舒疯子的舒畅咭咭的笑了起来,摇头晃脑地道:“有什么可换的,你见过的血少了?” “正因为见过的多了,所以才讨厌。” “这就是你每一次大战之后,要将每一片甲叶都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理由?啧啧,要是外人听说你这位杀人如麻的敢死营校尉居然极度讨厌鲜血,可真是没几个人信?” 秦风哼了一声,坐在了舒畅的对面,“舒疯子,你在敢死营中呆了三年了,还不想离开啊?我可告诉你,我们已经接到开拔的命令了,这一次,与西秦的大战,可不是平常的小打小闹,就算大家护着你,也不见得能护你周全。” “不走,当然不走,什么地方能找到敢死营这么好的试验场地?死了人,也没人管,每天都有各种各样希奇古怪的伤摆在我的面前,别的地方,万万是碰不到这样的事情的,我不走。” “不走你就呆在这儿吧,到一命呜呼的时候,可别后悔。”秦风冷冷地道。 第二章:要命的神功 大夫偏着脑袋看了秦风半晌,突然摇了摇头:“秦风,你干嘛要整天板着这样一张面孔,让每个人都怕你怕得要死?其实我知道,你对你的每一个兵都很在乎,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每一仗打完,你都会很伤心,因为那些死去的战友。 ” 秦风呵呵冷笑着:“是吗?我是在乎他们不早些死吧?反正到我营中来的,基本上也就和死人差不多了。” “甭说这些,你瞒得了别人,可休想瞒得过我。在你任敢死营校尉之前,敢死营的战损率是九成,但你任校尉这几年,敢死营的战损率下降到不足五成。”大夫也报之以冷笑:“看似无情的你,其实心里着实慈悲着呢,狼牙,豹子,小猫他们调走的时候,都来找过我,对你,他们可都是感激不尽。” “狗屁,几个白眼狼,老子好不容易有了几个帮手,一个个便跑得比兔子还快。”秦风一把抢过大夫手边上的油纸包,三两下撕开,里面赫然是一只烤得金黄的烧鸡,大夫总是不缺好吃食的,营里的人都巴结着他呢! 大夫哈哈大笑起来:“秦风,你说我是疯子,其实在我看来,你他娘的才是一个疯子,不要以为我不知道狼牙他们三个是怎么调走的,那是你去找了大帅把他们弄走的,你是可惜他们,不想让他们战死在敢死营。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是谁,西路边军赫赫有名的神医。想知道什么打听不出来。想做什么事情做不到?” 秦风楞了片刻,重新将鸡腿塞进嘴里,“是么?什么事儿都能做到?” 大夫神采飞扬,正想再自傲几句,突地神色猛地又垮了下来:“的确有一件事,你练的那该死的内功的后患,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解决。你从哪里弄来的这门内功功法,他娘的,霸道是霸道了,厉害是厉害了,练起来进境飞快让人瞠目标结舌,但无论什么功夫,总得阴阳相济,水火平衡吧,哪有这样的往一个极端走的?我舒某人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功法,这纯粹就是弄出来害人的。” 秦风大笑:“看到你吃鳖的样子,我很开心。” 大夫一下子恼了,猛地伸手从秦风手中抢过余下的烧鸡,送到嘴里胡乱啃着:“哼哼,开心?秦风,我可警告你,你最好马上放弃,不要再练了,趁你现在功夫还不深,我还能救你,但你要是再练下去,我也就没有办法了,到得最后,你真会内火外溢,知道那时的可怕结果吗?你会从内到外烧起来,活活烧死你的。” 听到大夫气哼哼的话,秦风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半晌才道:“如果散功,我会死得更快。舒疯子,你知道在军队之中,没有了强有力的力量,会是什么结果吗?” “秦风,世上的路不是只有一条的,散了功,我带你离开军队,做什么不能活一辈子呢?你是我舒疯子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朋友,我不想你死了。” “庸庸碌碌的活一辈子,还不如死了的好。”秦风垂下了眼睑,“或者上天会眷顾我,给我另一条路也说不定。” 舒畅叹了一口气,“秦风,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些什么,但你要清楚,命是最宝贵的,没有了命,你就什么也没有了。”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不能散功,一旦散功,我就成了废人一个,再也没有出头之日。这一次大战,很有可能在战场之上会有暴发之虞,你上次不是说那药又给我炼了一瓶么?”秦风低声道。 舒畅摇摇头,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瓶子,“拿去吧,拿去吧,每多吃一颗,你就隔死近一步,你就吃吧!老天爷从来都是不开眼的,你指望他,那可真是看错了人。” “谢了!”伸手抓住瓶子,秦风将其小心地揣进怀里。 “谢个狗屁!”舒畅气愤愤地摔帘而去。 大帐里只剩下秦风一个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敛去。自己怎么不知道练的这门功夫,每深一层,便是往死路上多走了一步,可是自己却不能不练,不得不练。 混元神功,当自己开始练习它的时候,就注定将会成为自己的噩梦。可是自己开始练习他的时候,怎么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混元神功,曾经是这个世上鼎鼎大名的最顶级的功法,但自他出世千年以来,真正将他练成的,便只有这个世上曾经最为强大的帝国,大唐帝国的开国君主李清。自李清死后,这门功法便成为绝响,千年之后,终于被这个世上所遗忘,而传世千年的大唐帝国,在百年之前,也发生了剧变,相传千年的大唐帝国走上了末路,被国内权臣曹文定篡位,千年帝都长安的一场血流成河,辉煌灿烂的大唐皇宫变成了熊熊大火之中的灰烬,这本本来深藏宫中的早已被人遗忘的功法,就此不知所踪。 大唐帝国经此剧变,也分裂成了四个国家,西秦,南楚,北越以及继承了绝大部分大唐领土的曹氏的东齐。 秦风现在明白,为什么自李清之后,李氏子弟千年以来为什么都练不成这门混元神功了,因为练了他的人,都毫无疑问,死了。死一个两个,还可以说是练功不慎,但只要练了的都得死,就只能说明这门功法有问题。没有人知道李清为什么会练成而别人就练不成,或者只能用这位千古大帝天赋异禀来解释了。 秦风无疑走了无数练过这门功夫的人的老路,但他明白得太晚了。 混元神功,霸道无比,而且上手极快,进境极速,秦风从十岁之时开始练习这门功法,十六岁时,便突破到了第三层境界,但此时,秦风也发现了不对,体内内息如火焰纵横来去,似乎体内有无数把大火在燃烧,而只有杀戮才能勉力平息,让他安静下来,这也是秦风投军的原因,投身西部边军,自然是因为南楚与西秦之间,百十年来,从来都是征伐不停,打个没完没了。也只有在军队之中,杀戮才是合法的。 秦风自愿报名参加敢死营。六年之中,他用他的杀戮,他的凶狠,不但让敌人闻风丧胆,也让敢死营中其它的战友胆战心惊,敢死营中人换了一代又一代,当年秦风入营时的老兵已经所剩无几,但秦风的凶名却是从士兵的嘴里,一代一代的传了下来。 其实没过多久,秦风便发现,这只不过是饮鸠止渴而已,杀戮能平息内息的骚动,却会让混元神功的修行更快,在敢死营六年,混元神功飞快地突破了第四层。这让秦风惊恐不安,他陷入到了一个怪圈之中,不杀戮,内息便会造反,但不停地征战,却会让这股不安份的内息不断强大。 秦风自己清楚,一旦混元神功到了第五层,自己的经脉便再也无法承受,自己会如同那些曾练过此功法的人一般无二,死翘翘。 而这个时候,舒疯子的意外出现,让他暂时缓解了危机。这位江湖游医当年来到敢死营中之时,自己还以为他是一个骗子,不过很快,舒疯子便让敢死营中所有的人都敬服,没有人会得罪一个能和阎王抢人的大夫。而他来到敢死营的原因,也让秦风瞠目结舌,因为敢死营恶名在外,他来这里,只是因为在这里可以为所欲为地进行他的研究,秦风看过此人将活人开膛破肚的治病,虽然十个当中一般会治死七八个,但却也能侥幸活下一两个来。而这十个人,本来绝对会死光光的。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舒疯子已经能将十个人中活下来三四个了,而秦风知道,这是多么了不起的成就。 如果说自己是敢死营的阎罗的话,那舒疯子绝对是敢死营的活菩萨。医术惊人的舒疯子很快发现了不对,在为自己诊治之后,将自己关在大帐之中苦思了数天数夜,出来之时,交给秦风的便是现在的这种药丸。 “他能拓宽你的经脉,为你争取一点点时间,但同时也是一剂毒药,会让你在将来发作的时候,比以往更加猛烈。能治好你问题的方法只有一个,散功!”舒疯子想出来的办法,秦风断然拒绝。 他选择了吃药。 这三年来,内息的确老实多了,但秦风心中很清楚,这是因为舒疯子的药物拓宽了自己的经脉,让自己能容纳的内息更多。否则以自己现在的内息在自己原来的经脉之中流动的,只怕已经活活烧死了。 可是经脉的拓展总是有限度的。自己终究会是一个被烧死的下场,如果自己在这之前没有找到解决办法的话。可是连舒疯子都说没有办法的事情,难道自己便能在所剩无几的时间内找到吗? 第三章:野狗、剪刀以及和尚 营中的号角声将秦风从睡梦之中惊醒,昨天秦风睡得很晚,心中焦虑的他,现在是身心俱疲,他从不练功,因为这会让他死得更快,这也让敢死营中的所有人都不明白,他们的校尉从不练功,但功夫却永远比他们所有人都高。 殊不知,秦风恨不得他的武功永远就停留在现在不再长进一分,可事实却是,只要他打一架,或者打一仗,那该死的混元神功便会向上涨那么一小点。 时间过得真他妈快!秦风痛恨时间过得快,他恨不得时间永远停在某一个点上不要再向前移动。这样,自己就不用再担心体内的这个巨大的隐患会在什么时候爆发。 站起身来,这是今年的第五次了,每发作一次,都会比上一回要凶猛一些,是再也控制不住了么?舒疯子说,他的药自己每多吃一颗,就是往死路之上多走了一步,或者是有所指的。 撩开帐门,走了出去,却发现大帐外多了三个人,正直挺挺地站在自己的大帐之前,这是敢死营的三名副尉,也是自己的手下,野狗,剪刀,和尚。这当然不是他们的真名定,只不过是绰号而已,敢死营中根本没有良家子弟,野狗被送到敢死营前,在另一支部队里,那时他就叫野狗,发起横来人如其名,谁都敢咬,终于在一次发疯的时候,一枪戳翻了原来部队中的长官,被送到了敢死营中送死,不想这家伙到了这里,倒是如鱼得水,不但没有死,反而一步一步地升到了副尉之职。而剪刀与和尚以前却都不是军人,剪刀本来是秋水城里的一个做生意的小老板,老婆被当地一个纨绔睡了,这家伙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摸进了纨绔了弟的深宅大院,一绳子捆了这家伙,然后敲锣打鼓惊醒了所有的人,在整个宅子数百人的围观之下,他用一把剪刀一寸一寸地剪了那人的小jj。罪无可恕,却又情有可原,剪刀被发配军中,因此得名。而和尚在到敢死营之前,的的确确是一个和尚,不过是一个酒肉花和尚,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最好采花,被拿住之后本是一个斩首的下场,不过因为情愿到军前效力而免去死罪,到敢死营中几年之后,因积功而升到副尉。 这三个人,如果说还有谁算好人的话,也就是剪刀了,他与和尚在营中是死对头,剪刀见不得这种花花和尚,一听说和尚是因为采花被捕而来到敢死营,当天就冲刚进营的和尚下手,不过两年打下来,两个人彼此身上伤痕累累,却也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三个人中,最狠的是野狗,不过野狗入营的第一天,就被秦风打得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爬起来之后,再也不敢在秦风面前滋牙儿,而另外两个也见过野狗的疯劲,没事儿谁也不惹他。 就这样一个奇奇怪怪的组合,平素一见面就恨不得掐个你死我活的战友,在秦风的带领之下,在近两年之来,却硬生生地将敢死营的战死率降到了五成以下,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三人一大清早到了秦风的大帐外,却谁也不敢掀帘子进去,只能直挺挺地站在外面,因为三个人谁也不知道一进去迎接他们是一只拳头还是一只大脚,三个人都有这种经历,秦风的拳脚真不是那么好挨的,挨一下,那可是要疼好几天的。 走出大帐的秦风并没有理会三人,而是径直越过了三人,他的亲兵马猴马上便提来了一桶冷水,秦风慢条斯理地将自己脱得一丝不挂,就这样赤条条地站在三人一侧,身上纵横来去,叠了又叠的伤疤让用眼角瞟着他的三人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三个人不是第一次看见秦风的这身伤疤了,但每一次见到,都是忍不住小心脏一阵狂跳,很难想象,一个人身上受了这么多伤,是怎么能活下来的。 马猴年纪很小,只有十四岁,被发配到这里来,是因为一刀子捅死了虐待他和他母亲的继父,因为太小,到了敢死营,也没人好意思欺负他,不过秦风还是将他调到了自己的身边,在只有男人的敢死营中,好男风的人也不是没有,小马猴刚入营时细皮嫩肉的,说不定就会有人瞄上他,不过到了秦风身边,胆儿再肥的人也不敢多看他一眼了。 马猴提起冷水,从头上哗地一下淋了下来,将秦风全身浇了一个透,然后又递过来一块干毛巾,秦风一边擦着身上的冷水,一边赤条条的走到三人跟前,瞟了三人一眼。 “秦头,命令是今天开拔,什么时候拔营,就等秦头下令。”剪刀上前一步,大声道。 “让弟兄们先收拾家伙什么吧!说是今天拔营,又没有说是早上,还是中午或者下午,反正今天走就行。”秦风将毛巾扔给了马猴,又从他手里接过干净的衣裤,一件一件地套起来。 “明白了。”剪刀点点头,退了回来。 “还是老规矩,野狗打头,剪刀居中,和尚居后。”秦风终于穿好了最后一件衣服,“还有,警告你们的人,从拔营开始,全营便已经进入战争状态,谁他娘的还敢在这个期间私自斗殴,寻仇滋事,立即砍了他的脑袋喂狗。” “是!”三人身子同时一挺,秦风的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的,平时和平期间,要打要杀随你们便,只要是单挑就好,但一开始行军打仗,任何的这样行为,哪怕是啐你的仇人一口唾沫,也只会换来一样东西,砍刀。砍你脑袋的砍刀。 所以在敢死营中有一个奇观,一旦开始进入战争状态,平时很不得你死我活的人,见了面居然还会笑上一笑,生怕让别人认为两人又掐上了。 “野狗,和尚滚回去准备吧,剪刀留下来。”秦风挑起帘子起了大帐。疯狗与和尚两个人一点犹豫也没有,转身便走,剪刀紧跟着秦风走进了大帐。 “这一次我们是要深入敌境,奶奶的,这是那个白痴下的命令,这是要与西秦大干一场吗?可就凭我们西部边军也不够啊,所以这一次你保护的粮草可得仔细一点,一旦进了敌境,咱们可就得省着点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到时候没得吃了,还打个狗屁的仗,自己就散了。” “明白了。” “多备一成粮食,不够的自己去想办法。”秦风道。 “自己想办法?”剪刀呆了一呆。 “对,自己想办法。”秦风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今天饷午过后,长胜营有一批粮草要进营。时间掐得好的话吗?哈哈哈!” 剪刀眼睛一亮,“我明白了。我会办好的,敢死营看上的东西,谁都得给我们。” 秦风挥挥手,剪刀一个转身,也走得干净利落。 敢死营的这群人,就没有什么不敢干的。带着这样一群恶棍,有时候秦风也觉得挺省心的,啥事稍稍暗示一下,一个个都门儿清。循规蹈矩?这样的人在敢死营中是没有的,即便有,也早就死光了。 小马猴小跑着进了大帐,他是大营之中除开舒疯子之外,另一个可以随意进大帐而不会遭到打击的人。 “秦头儿,大帅中军派人来,通知秦头您去大营会议。”小马猴道。 “他娘的,会议不是前两天刚刚开过了么,又开什么会?”秦风啐了一口,“知道了,告诉那个送信的,吃过早饭我就去了,小马猴,今天早上我们吃什么?” 小马猴脸上露出了笑容:“秦头儿,昨天我去寻了一些菌子,又找野狗要了一只野鸡,熬了鸡汤来着。” “好,好,端上来。”秦风开心地大笑起来。小马猴这个小东西,在厨艺之上还是有一套的,据说这些都是来自那位被他一刀子捅死的继父,一位酒楼的大厨。 第四章:百无禁忌的校尉 十余里之外的中军大营,比起敢死营的散漫可就威严多了,高高的箭楼俯览四方,碗口粗细的木桩建成的栅栏之前,密密麻麻地堆集着拒马,鹿角,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卒在栅栏之后,不时地来回巡逻,大营之外,不时能看到归来的骑兵巡逻队与正在出发的巡逻队交错而过。 离着大营还有一箭之地之时,秦风勒住战马,跃下马来,将马缰甩给身后的马猴,大步向着辕门走去。 秦风再胆大,也不敢在中军辕门之前跑马,这可是能招来一顿利箭暴射的,射死了你都没地儿说理去。 辕门口按刀而立的一名值勤校尉看到秦风走来,微笑着按刀躬身示意,虽然都是校尉,但此校尉非彼校尉,秦风可是手握实权的一营主官,而门前的值勤校尉可只是一个空架子,身份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秦风大名鼎鼎,敢死营的头头,在西部边军大营之中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们固然是送死的一支军队,但战斗力却也是冠绝西部边军,在西部边军其它部队眼中,这支军队就是一群疯子组成的部队,没有人愿意得罪一群疯狗。因为他们随时是可以扑上来咬人的。 一路走到中军大帐之前,秦风仰起头看着中军大帐,与自己居住的帐蓬相比,这就是广厦与茅草屋的区别,占地足足有上百平方米的中军大帐让人一站到他面前,便不由得肃然起敬,心中凛然。 不过秦风心中却没有多少敬畏感,他还在这间中军大帐里掀过主帅的桌子呢,那一次,不也就只是挨了二十军棍么?撩开大步,他便向内行去。整个中军大帐外一排排的士卒将大帐围得死死的,安静无声,看起来与往常不太一样。好像自己又来迟了吧?不过也没什么,谁让自己的大营距这里远呢?来迟是正常的。 对此习已为常的秦风并没有觉得什么,按着刀,像平常一样向着内里走去。 呛的一声,面前多了两把刀,架在了秦风的面前。 “停步,中军大营,擅闯者斩。”压着声音的斥喝在秦风耳边响起。 秦风嗯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面前对着自己拔刀的两个护卫,狭长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如果是熟悉秦风的人都知道,这是他要暴起的前兆了。来中军大营无数次了,即便是大帅的副官,也不敢对自己拔刀。 不过今天秦风罕见的没有暴发,因为他发现,这两个人是生面孔。虽然穿着西部边军的军服,但绝对不是卫戍大帅的中军卫队,那些兵,秦风基本上都认识,即便不认识的,也都面儿熟。 “你们是谁?”秦风问道,问话的同时,伸指叩了叩面前的两把刀,清脆的声音让他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一分,好刀啊,不是西部边军的标配,这刀的质量可比西部边军的刀好多了。 “后退,擅闯者斩。”面前的两个士兵没有理会秦风的问话,低沉着声音再次威胁道。 秦风歪着头看着对方,突然嘿嘿一笑,“是吗?” 两个字刚刚出口,双手已是闪电搬探出,顺着刀背滑到了两名士兵的手腕之上,轻轻一拧,两名士兵已是唉呀一声痛叫起来,手里再也拿不住刀,让秦风轻轻松松地便将刀夺了过去,人也痛得弯下腰去。 这一下可就捅了马蜂窝了,大帐之前其它的卫兵呛啷啷一声佩刀出鞘,向着秦风涌来。打眼一看,居然没有一个认识的,秦风大笑:“大帅,我来救你了。” 双刀挥舞,一片兵器交击之声,随着一柄柄钢刀坠地,秦风轻而易举地便到了大帐门口,身后,握着手腕的一群士兵又惊又怒地看着眼前这个身着校尉军服的军官。“抓刺客”的声音瞬间响成一片。 秦风大笑,正准备撩帐而入,大帐帘门却是骤然飘起,一道剑光自内闪电般地飞出,直刺秦风面门。 如同被扼住了喉咙的鸭子,笑声戛然而止,剑光来得太快,秦风完全没有想到,大惊之下,身子猛向后仰,左手单刀拄地,右手单刀上僚,叮的一声响,那剑擦着秦风的鼻尖飞了过去。刚刚挺直腰身,身后又传来呜的一声响,刚刚飞出去的剑居然又从身后飞了回来。 “****,御剑术!”秦风身上密密起了一层细汗,暴喝一声,两刀十字交叉,风一般的转过身来,两刀交错,这一次却响起了令人牙酸的吱吱之声,闪电般的剑光被双刀绞住,秦风这才看清,这是一柄不过尺余的短剑,此刻正像一条毒蛇一般地在自己的双刀之间扭动,秦风赫然看到两柄钢刀的刀面之上,瞬息之间布满了细细的裂纹,随着两声脆响,两柄刀的前半截变成了碎片。 手一松,任由刀柄坠下地来,秦风侧身,探手,一把捉住了那柄短剑,手上一阵剧震传来,那剑拼命扭动,似乎还想挣脱出去,秦风嘿嘿一笑,手上暗金色的光芒一闪,那短剑之上光芒顿失,大帐之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漱之声。 “秦风,住手,你这混蛋,什么时候能安分一点!”大帐之内传来大帅的怒斥之声。 秦风一笑,撩开帐子大步走了进去。 大帐之内,西部边军二十个作战营的主将正襟危坐,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大帅左立行居中而坐,平素儒雅的面孔此刻黑沉沉地盯着一脸满不在乎的秦风。有时候秦风认为大帅像一个读书人更甚于一个掌握数万人生杀大权,一言便可令血流飘杵的一方军候。 不让秦风有些惊讶的是,今天在大帅的虎案一旁,居然摆上了一把椅子,那上面坐着一个女人,一个脸蒙轻纱的女人。 军队之中出现女人就很出奇了,有资格这样坐在大帅身边的女人就更让人惊讶了。不过秦风也就仅仅是瞟了一眼,便抱拳向大帅行了一礼:“左帅,末将在帐外看到不是您的卫队在卫戍,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正想进来看看,这柄剑便飞了出来。” 他直起身子,上上下下地抛着手里的短剑,眼睛却盯着那女人身后的一个正满脸通红,以手抚胸的年青人,看那样子,这短剑是他的。看此人年纪不大,却能御剑杀人,功夫极是了得啊。此刻那人喷火的眼睛正盯着秦风,如同要择人而噬的猛兽。 对于这种眼神,秦风不屑而顾,战场之上,比这还要凶得眼神儿自己见得多了,再凶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用眼神儿杀人。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这里是中军大帐,不是你那个蛇鼠横行的敢死营。谁敢在中军大帐作乱,难道除了你秦风,剩下的将军们都是吃干饭的么?” 秦风干咳了两声,团团抱拳向周围作了一个揖,“各位,得罪了得罪了,秦风心系左帅安危,一时不察,竟然忘了大家都是吃稀饭的。” 大帐内轰的一声笑了起来,对于敢死营这个百无禁忌的秦风,众人都是见怪不怪了。连坐在左立行身边的那个女人也卟哧一声笑了出来。 嗯!左立行的鼻子里哼了一声,大帐之内立刻安静下来,众人强自端起了面孔,只有两三个校尉嗓子里还发出奇怪的哼哼声,秦风看着这几个人,眼角挑了挑,那几个人都是从敢死营中走出去的,狼牙,豹子,小猫,现在都是西部边军主战营的主将了。 “左帅还真是治军严谨啊!”女人身后,一个老者冷哼了一声,“当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左立行嘿嘿干笑了几声,转头看着这位老者,笑道:“郭老有所不知,这位便是我西部边军敢死营的校尉秦风,野人一个,不懂礼数,一向放肆惯了。” “原来你就是敢死营的秦风?”大案边上的女子转过头来,眼光闪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一开口,声音极是清脆好听,纵然坐在哪里,也能看得出身材是极好的,就是不知那面纱之下的脸蛋长得漂不漂亮。女人一开口,秦风的一双眼睛立时便转到了这个女子身上,很是无礼的上上下下打量着。 “秦风,还不敢紧给公主见礼,这是奉皇命从都城来慰问西部边军的昭华公主。”左立行沉声道。 公主?慰军?秦风楞了一下,这可是从来没有听过的奇事。 “见过公主!”上前一步,抱拳向女子行了一礼。 “大胆,见了公主还不下跪?”那个面孔到现在还是鲜红的青年人怒喝道。 秦风直起腰来,看了他一眼,“这是左帅的中军大帐,行得是军令,即便是大帅,我等也只是抱拳为礼。” “算了算了,秦校尉说得不错,军中自然是行军法,秦校尉,能不能将你手里的剑还给我这护卫?”女子开口道,声音清脆,倒是极好听的。 秦风双手捧着短剑,向着年轻人递去:“剑很好。” 剑很好,使剑的人就不见得好了,这话里的意思,大家可都是听得明白,咯的一声,又有人笑了出来,却是在敢死营中就最喜欢笑的章小猫。 年轻人的脸红得如同要滴出血来,手一招,那剑从秦风手中飞起,如飞鸟投林一般飞回到那年轻人手中。秦风心中大怒,老子老老实实地给你还剑,你竟如此无礼,总得找个机会收拾你?御剑术,很了不起么? 第五章:突然改变的军令 秦风冷冷地看了那一眼年青人,转身走到属于自己的坐位之上坐下,对于这个恨不得用眼神儿杀死自己的家伙,秦风压根都没有放在心上,一看就是那种大城市大家族里出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有几分本领尾巴便恨不得翘得天上去,这种人如果在敢死营,就算他武功很不错,也是分分钟死得不明不白的节奏。 倒是那个一直双手插在袖筒中的姓郭的老家伙,让秦风嗅到了丝丝危险的意味,这种味道,也只有秦风这种在死亡线上打滚儿的人才能感受到出来,从他的身上,秦风能感觉到那种铁血肃杀的意味,似乎这老家伙也是从军队之中出来的。从左帅对他的称呼之上便能看出,此人地位不低啊!连统帅一方大军的左帅都得称呼他一声郭老。 “好了,现在诸营将领都已经到齐,军议现在正式开始,根据最新的命令,我们大军的进攻方向将会有所改变。”左立行清了清嗓子,看着帐下诸将。 “开什么玩笑?”秦风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左帅,这行军作战的大事,怎么说变就变了,根据先前的命令,我们敢死营已经派出了斥候,探明了道路,沿途西秦人的哨卡,兵力布署,村镇的分布,好不容易都探查清楚,现在一改变,岂不是两眼一抹黑?这,这太儿戏了吧?” 砰的一声,左立行一掌拍在桌子上,“秦风,你胆子太大了吧?既然知道是军国大事,你还敢随意胡言,最新的进攻方向,是二皇子亲自下达的命令,由公主殿下随身携带而来,打哪里,由朝廷决定,怎么打,由我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秦风脸憋得通红,喘了几口粗气,重重地坐了回去。心里却是大不以为然,二皇子远在京城,离着这里十万八千里,前线是个什么情况,他知道个屁?大概又是要显现自己的英明神武吧,面对着地图,一拍脑袋想出来的进军路线,岂不知地图与现实之间,便与梦想跟现实之间的差距一样大,在地图之上,两条线路的距离或者是一样远,但在实际行军之中,却很可能相差着数日甚至十数日的路程,大军行进,可不是单人独行,没路也能淌出路来,那可是千军万马,一坐山峰,一个湖泊,都有可能让大军多耗费无数的时间。而在两军对垒之时,这种时间之上的差距一旦出现,黄花菜都凉了。特别是像自己带的敢死营这种部队,一旦遇到这种情况,很有可能面对的便是灭顶之灾。左帅这是想拍二皇子的马屁啊!想到这里,心里更是来气儿了。 “我知道诸位心中或者都有秦校尉这样的想法,临战之前,突然改变定下的策略,会使我们面临极多的困难,不过这一次的确是不得已而为之,具体的情形,还是请郭老来说一说吧!”左立行转头看向那位老者。 “诸位,在下郭九龄,在内卫任职。”郭姓老者的开场白立时让帐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内卫,大楚最神秘的一个机构,由皇帝亲领,相传内里高手如云,各行各业人才荟萃,专门替皇帝完成一些常人难以完成的任务。当然其中最让众人恐惧的一项任务便是替皇帝剪除那些皇上不喜欢的人。 “前不久,京城破获了一起西秦间谍案,抓住了隐藏在我们兵部的一名西秦奸细,此人在今年刚刚晋升为兵部员外郎,在对他的审讯之中,我们得知,先前左帅上报的此次作战详案,已经被他完整地泄露给了西秦,所以,在原本你们前进的道路之上,西秦已经设下圈套,正等着我们送上门去呢!”郭九龄道。 此话一出,大帐内登时又响起一片倒吸凉气之声以及破口大骂之声,军旅之人,哪有什么文雅之辈,一时之间,什么污言秽语都出来了,堂堂的中军大帐,倒似是成了市井小民的集会之地。左立行与那郭九龄显然对此习经为常,不过居于左帅身侧的昭华公主显然极为不适,身体微微扭动,眼睑下垂,而他身后的那个年轻人张了张嘴,似乎又想说点什么,不过这一次他显然机灵了一点,看着满帐的将领那激愤之情,聪明的又闭上了嘴巴。 “好了,一个个都是国家大将,成什么样子?闭嘴,听郭老继续说。”左立行敲了敲桌子,道。 “有鉴于此,朝廷决定改变进军路线,将计就计,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改变原有的行军路线。为了保密,朝廷特意委派昭华公主前来慰军,而郭某则伪装成公主的护卫,前来传达最新的命令以及新的进攻线路。”郭九龄道。 “现在诸位都明白了么?”左立行笑道。“西秦人想投机取巧,重创我们西部边军,我们这一次便给他们一个惊喜。” “左帅,末将有一个问题,想请问郭大人。”秦风不讨喜地又站了起来,道。 “秦校尉有什么问题?”郭九龄盯着秦风,问道。 “这个西秦间谍能爬到兵部员外郎的高位之上,很显然秦人在他身上是下了不少功夫的,西秦人也一定很重视此人,现在内卫既然破获了这个案子,抓了这个员外郎,那西秦人肯定也知道他出了事,既然此人已经出了事,西秦人不会天真地认为我们还会按照以前的方案行事吧?” 郭九龄赞赏地点了点头:“秦校尉这个问题问得好,左帅,你在朝廷的邸报之上可看到朝廷有什么人员上的变化么?”他转头看向左立行。 左立行摇摇头,“没有看到。” 郭九龄微笑着看向秦风,两手一摊:“秦校尉,你看,什么变化也没有,这位员外郎每天还正常上朝下朝,回家吃饭睡觉。” 秦风张大了嘴看着郭九龄,“这,这怎么可能?” “内卫办事,自有内卫的办法。现在这位兵部员外郎还在不停地向西秦人传输情报,而且这些情报都是真实的。”郭九龄笑道。 “我明白了!”秦风点点头,坐了下来。正如郭九龄所说,内卫有内卫的办法,其实在敢死营中,秦风见多了各种各样阴狠的手段,但恐怕与内卫这种恐怖的机构比起来,只怕还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既然这位员外郎让内卫抓住了痛脚,他们可能有办法让这位员外郎乖乖地听话。 “既然都没有问题了,现在本帅就开始分派此次的作战任务。”左立行的脸色肃穆起来:“此次,西秦人为了吃掉我们,一共调集了超过十万人的大军,而我们,此次的作战目标不是攻城掠地,而是将这支军队反过来吃掉,打掉了这支西秦军队,西秦的南部疆域将从此任由我们予取予求。” 众人都是大笑起来。 “秦风。”左立行厉声道。 “末将在!”秦风霍地站了起来,敢死营敢死营,从来都是先锋,他自然知道这第一个叫到的名字就是自己。 “为了迷惑敌人,你的敢死营仍然沿着原有线路向前。”左立行道,看着脸色一垮的秦风,他接着道:“你见机行事吧,不过要最大程度地让西秦人认为我们仍在沿着这条路前进,原有的计划没有任何改动。时间拖得越久越好,你在行伍多年,经验丰富,我相信你能办好这件事,而且,你的行动也是我们这次大军行动的胜负手,如果你露出了破绽,那这一次的精心谋划,只怕便要无功而返了,真要这样,到时候,可别怪我军法无情。” “末将晓得了!”秦风意兴索然地道:“我们敢死营反正一向干的就是这种活儿,大帅放心吧,我们会做到最好的。不过战后,我们敢死营可要头功,活下来的人,得到的奖赏得是最丰厚的一份儿。” “那是自然。”左立行笑道。“做好了这件事,你就不再是校尉了,本帅会向上朝廷为你请功,晋升你为副将,你在敢死营中六年,也该升一升了。” 左立行此言一出口,帐内立刻响起一片啧啧之声,绝大部分人都是露出了艳羡之色,当然,也有替秦风欢喜的。像秦风这样,在敢死营中当校尉一当就是六年的,当真是绝无仅有。不过看着秦风撇撇嘴的模样,明显的不以为然。 帐中只有昭华公主身后的那个年轻护卫,眼中露出恼怒的目光。 不过像这样一个轻浮的家伙,大帐之中这些将领,自然是将他直接忽略了。 (有书友说怎么搞出内功,武术啦,这还是历史小说吗?其实加进这些,只是想让小说有更多的看点,让主角有更多出场的机会,这只是佐料而已,主菜当然还是庙堂决胜,战场争雄的,各位放心啦!另外,看到有书友在书评区内猜剧情,枪手可就兴奋了,想当年在马踏的时候,多少书友跟枪手赌剧情而割了小jj啊!哈哈哈!期待赌局!) 第六章:千年传言之祸 昭华公主闵若兮将手中还冒着热气的精致瓷盏放在了面前的红木案几之上,长长的睫毛眨动,看着坐在一侧的郭子龄,“郭老,西部边军这一战,究竟有几成胜算?” 郭九龄微笑着颔首道:“公主殿下不必忧心,这一战,必然万无一失,只怕现在西秦还在为他们在我朝高层有他们的鼹鼠而沾沾自喜呢,而且这个鼹鼠到目前为止,所送回去的情报,都是真实可信的。 只怕他们万万想不到,此人早已被我们所擒获。这一次西部边军一旦大胜,二王子必然声势大涨啊,如今太子殿下的东部边军在与东齐的对抗当中连吃败仗,而西部边军这一次大胜的话,两相比较,高下立判啊!想必王上心中的天秤又要向二王子这边倾斜几分了。” 听着郭九龄的话,闵若兮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中,闪现的却是厌恶的神色,太子大哥闵若诚,二哥闵若英,这些年来的相争却是愈来愈激烈了,朝堂之上,支持太子大哥的文臣占据了上风,但在军队之中,却是二哥闵若英更有实力。而且像内卫这样的皇帝亲军,如今却也有了明显的倾向。 太子哥哥是文人,儒雅端方,不像二哥那样,自小文武双全,却豪侠任气,深得军中将领喜欢。 两个哥哥相争,却让夹在中间的闵若兮难做人了,在南越,皇家人丁不旺,闵若兮虽然是一个女子,却也是要出来主事的,手中掌控的集英殿,照样人才云集,是南楚朝廷控制江湖的中枢所在。昭华公主闵若兮,本身也是自小习武,身手足可挤入一流高手的行列之中。 “公主,微臣也知道您的苦衷,可是这皇位之争,总是只有一方能胜出,您是不可能不偏不倚地站在中间的,如果您仅仅是一位公主倒也罢了,可您掌控下的集英殿却高手云集,对江湖控制极为严密,这样的一股实力,又怎么会让两位王子视而不见?”郭九龄劝道。 “都是我的哥哥啊!”闵若兮叹道。 “公主,二王子殿下可是与您一母同胞,比之太子殿下总要亲近一些吧!”郭九龄轻描淡写地指出两位王子与公主之间细微的差异。 “可是太子哥哥从小对我,却也是亲厚有加,照顾得无微不至。”闵若兮微微有些惘然,“我又怎么能对不起他?” “公主殿下,微臣也知晓您的难处,可在您的内心深处,只怕还是偏向些二王子的,不然,这一次您也不会请旨到西部边军来了。”郭九龄轻笑道:“只怕现在,大王子的智囊们,已经将您列为要对付的对象了。” “你胡说些什么,我这一次请旨离京,只是想避开京中那无休无止的相互倾轧罢了,身在京中,就是不想卷入其中也不可能,唯有离开,方能置身事外。”闵若兮摇头轻叹道。 “可是西部边军的左帅,一向是旗帜鲜明地支持二王子的。”郭九龄笑道。 闵若兮怔了半晌,低下头来,看着身前案几之上,那仍在袅袅升起的热气,茶中的香味在大帐之中弥漫,心里却是一片苦涩,自己在内心深处,终究还是偏向些二哥么? “公主殿下不必烦忧,此也是人之常情。”郭九龄宽解道。 “郭老,你们内卫为什么也介入这储位之争,就不怕父皇知道,降罪于你等么?”闵若兮转了一个话题。 “其实只是微臣支持二王子而已,而另一位内位副统领杨健却是大王子的铁杆。至于大统领么,他是只认陛下的。其实陛下又何尝不知道内卫的之间的争斗么?以陛下的英明神武,心中自然都是清楚的,可是陛下却能容忍这一切。因为陛下清楚那张椅子之上坐着的必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不危害国本的情况之下,相互之间的争斗,将使得二位王子高下立判。” “为了选出这样一个人,就必然要手足互残么?”闵若兮微微摇头。 “其实陛下心中只怕早已经有了定论了。”郭九龄胸有成竹地道。“太子殿下在储位日久,但执政理念与陛下却日益不合,太子殿下宽仁,主张治国以宽,与友邻和睦相处,这说不上什么错,但于当世而言,却绝非国家之福,只不过太子殿下羽翼丰厚,又从不犯错,陛下即便是想换人,也没有任何借口,但如果二王子主导的这一场大战大获全胜,拿下了西秦的南部疆土,陛下便有借口推动易储之议了。” “大哥的政念有何不对?” “公主殿下,当今之世,四强对峙,南楚,西秦,北越三国实力相若,继承了原大唐绝大部分国土的东齐最为强大,楚秦越三国,无不是殚精竭虑,一边抗衡东齐,一边却又互相算计,都想扩充自己的实力,而东齐皇帝每日所思,却是要恢复昔日大唐一统天下的大局,如此凶险之局面之下,宽仁,只怕就是亡国之兆。大楚需要的是一个有野心的皇帝,一个能够率领大楚南征北讨,一统天下的英主。” “也是你们军方建功立业,封候拜相的机会,是么?”闵若兮语带讥讽地道。 “是的。”郭九龄毫无羞涩地道:“军人,渴望的就是在沙场之上建功立业,所以,二王子在军中根基雄厚。大家都盼望跟着二王子成就一番英雄事业。”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这天下,就不能太平几年吗?”闵若兮眼中尽是不忍之色。 “公主殿下,这便是大势,如果我们大楚不紧跟大势,必然会被秋风扫落叶一般扫入历史的尘埃,当年大唐何其强大,可一旦失去进取之心,抱残守缺,终究落得身死国灭,宗庙不保,前车之鉴,岂能重蹈覆辙,国之争战,不进则死。”郭九龄淡然地道。“公主殿下,您是大楚皇族,自出生,便背负着无法脱去的义务,说句不中听的话,国灭,像微臣这样的,或者还有另外的路可走,而您,又能怎么样呢? “东齐皇室百多年来,仍然有一个组织在不停地追索,斩杀那些流落在外的李氏族人,这有必要么?百年时间,李氏早已烟消云散,就算尚有余孽,也早已成不了气候了,曹氏虽得大位,却心胸狭窄至此,可叹,可悲!” “殿下,这关乎着一个传闻,当年李氏开国之帝李清英明神武,世所难敌,赤手空拳,在短短十数年的时间,便名震天下,不到四十便平定天下,建起了传承千年的大唐帝国,而这位大帝的来历,却从来都是一个秘,当年大帝自述的那些个人来历,在后世史学家们的考据之下,居然全都是假的。大帝本人,就好像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一个人一般。相传大唐帝国皇室曾有遗卷留下,说千年之后,大帝便将转世重生,而转世重生之人,也必将是李氏子弟,当年曹文定可是大唐重臣,与大唐皇室的关系盘根错节,多有联姻,想必对这个传言也是知晓的,一直以来,世人都以为这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但曹文定在篡位成功之后,不但大肆追杀流落在外的李氏族人,连自己本族之中,有李氏血脉的子弟也是绝不放过,杀了一个干干净净,这才让其它人相信,这不是一个谣传,不然曹文定不会将自己的族人也杀了。要知道,当年杀掉的,便有曹文定嫡系一脉的一个支族,只因为这个支族与大唐皇室联姻,身上有着大唐皇室的血脉。”郭九龄叹道:“公主殿下也是通读史书之人,如果这个世上,当真再出现一个像李清大帝这样的人物,敢问世间,谁人能挡?” “李唐皇室传承千年,子弟何其多也,岂能杀尽杀绝?”闵若兮摇头道。 “多杀一个,便少了一份可能。”郭九龄道:“其实不仅是东齐曹氏,便是其它三个国家,一旦发现李氏之人,还不是立刻杀了,大家谁也不想那个传言变成现实。只不过大家不像东齐那样,如此的郑重其事地还专门设立了一个机构罢了。” “一人之余威,千年之后,还能震慑世人如此,李清大帝,当真是让人可敬可佩,可恨闵若兮晚生千年,无福得见此人容颜啊!”闵若兮憾然道。 “纵使千古一帝,却也无法让子孙后代绵延不绝,如今反而因其之威而给后世子孙带来无穷灾难,不知李清大帝泉下有知,该是何感想呢!”郭九龄微笑道:“人死如灯灭,终究是只顾得眼前,看不到身后了。” 第七章:抹香水的男人 两人一时之间都是唏嘘不已,想想史书之上所记载大唐最盛之时,威凌四海,军旗所指之处,四夷宾服,那时的大唐,当真是万国来朝,即便是远在万里之外的海外夷国,也不得不远涉重洋,每年前来朝贡,往往是这一拨前来朝贡的使臣,还没有离开大唐,另二拨又要开始出发了。 因为彼时的大唐,不仅陆上无敌,海上水师,更是横扫天下。 可是如今这种盛况已经不再,海外商队虽然依然往来濒繁,但那些夷国,却再也不曾来朝了,分裂的大唐成为四个国家,彼此之间战乱不休,曹氏的大齐虽然实力最强,却也受到了势力较弱的另外三国的联合对抗,不得不将目光投注到大陆之上,海外实力不断收缩,到三十年前,大唐的最后一块海外领地也宣告脱离了大齐独立,大齐的海上水师,比之大唐最盛之时,只不过余下了十分之一的力量。而另外三国之中,也只有南楚还保有水师的编制,但这支水师,除了打打海盗之外,哪里还有余力远征海外? “如果当真有如李清大帝当年那样的绝世之才出现,或者也是一件好事,大中华之威,再度慑服四海,亦是大快人心呢!”闵若兮半开玩笑地道。 “公主殿下慎言,如果真有这样的人,按照那大唐遗训,此人也必然是李氏子弟,只怕于他而言,齐,楚,越,秦四家皇室,都是罪人,都是背叛大唐的大逆不道之人,他若得道,首诛者便是这四家皇室族人。”郭九龄正色道。 闵若兮憾然摇摇头,心道这郭九龄一点幽默感也没有,煞是无趣。 “公主殿下,在下能进来么?”大帐之外,传来一个温柔而谦卑的声音。正是那个在大帐之中被秦风扫了面子的年轻护卫。 听到这个声音,闵若兮的脸色微微一沉,今天这个年轻人在大帐之中的表现,可真是有**份,闵若兮能从那些将领的眼神之中看到轻视。 “公主殿下,杨致毕竟年轻,像他这种家世的人,年轻,英俊,有才,自然免不了会有些轻浮,这也是免不了的嘛,公主殿下还得得给杨相留些体面,不必苛责他了。”郭九龄轻声相劝道。 闵若兮心中一晒,这杨致是当朝左相杨一和的儿子,从小拜在楚国剑术大宗万剑门之下为徒,论起资质,倒也是上上之选,竟然将万剑门之中最为难练的御剑术练得已颇有几分火候,在年轻一代之中,也算得上是天之骄子了。不过这一次自己前来西部边军,左相杨一和将他的儿子塞到自己的护卫队之中,心中究竟打得什么主意,难道自己不清楚么?一路之上,这杨致便如开屏的孔雀一般,时时不忘在自己的面前展现他那自以为漂亮的羽毛,让她已是腻味透了。 闵若兮执掌集英殿,不知见过了多少那种深沉内敛的高手,对于杨致这样的小有成就便飘飘然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人甚是不屑,这杨致因为其父亲之故,在京城之时,自是人人吹捧之对象,却不知一出京城,到了这实力为上的军中,他的表现,只会沦为他人的笑柄。今日那秦风狠狠地羞辱了他一番,倒是让闵若兮心下大快。 “进来吧!”闵若兮冲郭九龄微微点头,杨一和是楚国左相,那可是大哥二哥都着力拉拢的对象,可到如今,也不见他有什么倾向性的表现。这一次自己来西部边军,杨致跟来,京中可就有不少人开始猜测了。 真是想想也烦啊! 只是一会儿不见,这杨大公子竟然又去换了一套衣服,先前的宝蓝色劲装此时已经换上了一套月白色长袍,玉带束腰,金冠扎头,走过郭九龄身边之时,郭九龄居然闻到了一股扑鼻而来的香气,顿时皱起了眉头。 离京之时,左相与自己偶遇与御道之上,郭九龄自然知道那肯定不是偶遇,对于当朝权势极大的左相而言,知道自己的去向那还真不是一件难事。 不过与左相漫步御道,言谈甚欢,郭九龄倒也是乐见其成甚至心中欢喜的,倒不是他自己想巴结这位左相,而是可以替二王子造势,京城都知道他郭九龄是二王子的人,让一些有心人看到这种景象,自然会生出许多暇思来,而这,则正是他想要的。 不过从左相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脸上一直微笑着,不时对左右经过的官员点头示意的郭九龄心里有些发苦。 他的儿子杨致从万剑门刚刚回来了,准备在仕途之上有所发展,不过现在还缺乏些历练,因此希望这一次负责公主出巡的郭九龄将杨致安排成公主的护卫。 这并不是难事,虽然杨致是个什么样的人,郭九龄这样的人物自然是清楚的,不过公主的安危也根本不会寄托在他的身上,当下满口便答应了。不过接下来杨一和那些隐诲的话语,可就让郭九龄心里嘴里一起发苦了。 杨一和的意思,是想让郭九龄创造一些机会给杨致,使杨致能够俘获公主的芳心。 郭九龄自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昭华公主闵若兮是个什么样的人,郭九龄再清楚不过了,那可不是一个久居宫中不知世事的无知少女,集英殿里什么样的人没有,昭华公主能主持集英殿多年,可不是靠了她的身份,也不是靠了她的身手,而是手腕,心智。这样的一个英华内敛的奇女子,怎么可能看得上杨致这样一个半桶水却能晃荡出水花的家伙啊! 不过杨一和是不能得罪的。如果二王子能得到左相的支持,可以说便能在文官集团之中一举压倒太子,取得在文武两方面的大力支持,现在太子之所以还能与二王子抗衡,不就是因为一帮文臣在挺着吗?这些人都是老臣子,势力盘根错节,便是皇帝陛下也不敢轻易有所动作啊。 郭九龄从回忆之中拉回思绪,揉了揉鼻子,看着杨致满面春风地站在昭华公主殿下跟前,那股香气果然让昭华公主的眉头微皱了一下。 “殿下,这一次随军出征的相关事宜,在下已经与左帅都协商好了,公主的车驾便随着中军大帐同行。”杨致显然并没有意识到眼前的公主实则上有些不耐了,笑着道。 “嗯,辛苦你了,还有别的什么事么?”闵若兮端起了茶杯,如果是识趣的话,自然就得束手告退了,但显然杨致是没有这个自觉的。 “殿下,这一次在下有幸来到军中,想起父亲大人要我为国效力的教诲,因此便请求左帅能让我在此行之中有出战的机会,幸得左帅看重,已经答应在合适的时机,一定会让我亲率一营主力冲锋陷阵。”杨致得意地道。 闵若兮与郭九龄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笑意,左立行那是什么人?在军中打磨了几十年的老将,不但经验丰富,宦海浮沉,那也是油滑得根本让人抓捞不住的,什么叫机会合适,自然是机会不合适就不给机会,恐怕这一仗打完,杨致也找不到一个机会合适的时候。左立行或者会想讨好杨一和,但绝不会拿军国大事开玩笑。 “那要先恭喜杨公子了。”郭九龄在一边笑着道,他也着实有些厌烦这个家伙,想早些将他打发走了好与昭华公主说正事。“杨公子这身打扮,莫不是准备要出门么?” “正是,一来是向公主殿下交付差事,另外便是想请一天假出去一下。”杨致连连点头。 “准了,你去吧!”闵若兮忙不迭地挥手道。 (从今天起,一日两更,早上八点,晚上八点。) 第八章:找死的苍蝇 杨致就像是一只老是在你耳边嗡嗡叫着,但你还无法一巴掌将他拍死的讨厌的家伙,偏生此人还没有这种自觉,总是自以为是的在你面前炫耀那些他认为美好的东西,根本就不顾忌或者根本就不曾察觉别人对他的厌恶,因为在他的潜意识之中,像他这种年少英俊多金有实力的年轻才俊,那正是情窦初开的妙龄女子怀春的对象啊! “郭老,你猜猜咱们的这位杨公子请一天假是去干什么?”闵若兮忍住笑,问道。 郭九龄耸耸肩,“臣下老了,可猜不出年轻人的心思,想来杨致不是在万剑门中,便是在京城之内,甚少见过这边境之上的雄浑苍凉的风光,当是去游览一翻吧。” “非也非也。”闵若兮掩嘴轻笑:“他定然是去找回场子去的。” “找回场子?”郭九龄一愕。 “今天在中军帐中,那个最后到的校尉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秦风,让他大大地折了面子,以杨致的心胸,必然忍不下这口气去,他定然是去找这秦风再较量一番,想让这秦风见识见识他万剑门的剑法呢!”闵若兮笑盈盈地道。 郭九龄霍地站了起来,“殿下,这可不行,今日中军帐中,那个秦风表现出来的实力,绝不是杨致能够对付的,杨致的御剑术只不过练出了一个花花架子,虽然说以他的年龄,能在方圆丈许之内御剑攻敌已经很难得,但那里是秦风这种在沙场之上搏杀之人的对手。” “倒也不见得,今天那秦风抓住了杨致的飞剑,我看多半是出其不意罢了,真斗起来,鹿死谁手可还真说不定呢!”闵若兮却是若无其事。 郭九龄却时真急了,以闵若兮的能力,哪里会看不出这两个人真实水平之间的差距,可公主殿下如此说,分明是厌恶极了那杨致,希望那个秦风趁机将杨致狠狠地教训一番,最好是打得再也爬不起来,就此将他送回京中去养伤,免得在身边讨厌罢了。 “殿下,那个秦风是敢死营的校尉,这个营,这个营中的人,可不能以常理度之,殿下想教训一番杨致无可厚非,但却不能让敢死营这些疯子动手,一个不好,就会让杨致送了性命的。”郭九龄急道。 “为什么说敢死营的都是疯子?”闵若兮毕竟不熟悉军队,更不知道西部边军的这个敢死营的来历,听到郭九龄的话,不由奇怪起来。 “殿下,这敢死营,就是一个藏污纳垢之地,里面上至军官,下至士兵,无一不是罪大恶极之辈,西部边军设立敢死营,也不过是利用这些人的剩余价值罢了,每一战这个营的伤亡都在七八成之上,一仗下来,敢死营便几乎会覆灭,所以这个营中的士卒,无不是穷凶极恶,对敌人狠,对自己人狠,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律法,军纪。那个秦风在敢死营中一呆就是六年,您想想,能镇住这样一帮恶徒的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家伙?他才不会管对面的人是谁。”郭松龄急道:“殿下,杨致毕竟是杨相的公子,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不好交待啊!要是真让杨致死在了敢死营,那,那对二王子就太不利了。” 闵若兮端起侍女刚刚重泡的热茶,尾指轻挑,将浮沫挑飞在空中,轻轻地抿了一口,“郭老,安心啦,你能想到的事情,左帅就想不到?他会安排的,不会有什么大事情的。那个秦风的确有些意思,杨致纵然功夫练得不到家,但也不是泛泛之辈可以对付的,此人居然能空手拿住杨致的飞剑,倒真是出人意料之外,郭老注意到没有,那短剑被秦风拿住之后,瞬间就失去了与杨致的呼应,也就是说在那一瞬间,秦风已经切断了剑与人之间的一切联系,而且还是在不动声色之间,这个秦风练的内功,颇有些古怪呢!” 郭九龄此时却已经安下心来,自己这是关心则乱,正如公主殿下所说,自己能想到的,左立行这样的仔细之人怎么会想不到?杨致也顶头吃一番苦头罢了,不会有性命之忧。听了闵若兮的话,他点头道:“殿下,军中历来是藏龙卧虎之地,那秦风能在敢死营这种地方一呆就是六年,自有过人之处。虽然瞧不出他练的内功是什么,但能如此霸道的切断人与剑联系的功夫,必然走得是刚猛这一路,这个秦风年纪不大,却已经将刚猛的内功路子练到开始内敛,极是难得。假以时日,说不定我大楚又会多出一个猛将。” 闵若兮听到郭九龄如是一说,倒是勾起了心中的兴趣,“郭老,要不咱们也去瞧瞧热闹吧?看看他们这一战究竟如何?能看着那只孔雀被人痛打一顿,也是不亦快哉?在京中,可没有人敢这样对待杨大公子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咯咯的笑了起来。 “殿下!”郭九龄又好气又好笑,“秦风将来有可能成为我们大楚的猛将,而杨致,如果不出意外,将来也会在大楚之中占据一个重要的位置,这种事情,我们不去看,将来还有转寰的余地,如果我们出现在了现场,亲眼目睹了这一切,那于他们而言,可就成了大仇了,一件私下的寻仇成了公开的较量,谁都输不起的,特别是像杨致这种人,更是输不起。所以,还是不看为妙。” 闵若兮遗憾地叹了一口气,“郭老说得是,为长远计,也只能装聋作哑了。” 当左立行听到杨致要去找秦风再切磋切磋的请求之时,当下就为了难。杨致在左立行面前,可没有在昭华公主闵若兮面前那样毕恭毕敬了,而是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而且是不容置疑的,在他看来,在自己动手之前,前来知会一声左立行,那已经是相当的尊重左立行了。 左立行虽然执掌西部边军,是一方统帅,但在堂堂的左相面前,还是不够看的,大楚带甲数十万,左立行不过是数十位高级将领中的一位罢了,可左相,却是执掌全国行政大权的,皇帝之下第一人。 左立行觉得有些牙疼,以他的修为,今天杨致在中军帐中一动手,他便大致看出了杨致的底子,就这本事,去与西部边军的第一悍将动手,岂不是自寻死路?万剑门的御剑术的确是威力绝大的一门极高深的功夫,但这也看是谁使啊,功力不到家,妄使这门功夫,与找死无异。秦风那得性,还有谁比左立行更清楚?这个人发起疯来,连自己的大案都敢给掀了,会在乎你杨致是谁? 切磋?见鬼去吧,只看杨致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就根本是想去将秦风打得屁滚尿流以出口恶气的模样,问题是,换个人还有可能,但对上秦风,只能是杨致被他打得屁滚尿流,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关健是担心秦风狠劲上来,将这个杨致打狠了可就不妙了。 正自撮着牙花子,一名副官跑了过来,俯在左立行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左立行立刻面色大变,“狗娘养的,他还翻了天啦,当真没将我这个主帅放在眼里,来人……”话刚一出口,却又收住了话头,转念之间,已是有了主意。 “让长胜营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差了多少,我会另行给他们补齐,另外,去把章孝正给我叫来。”左立行吩咐道。 刚刚那个副官进来告诉左立行的是敢死营的副尉剪刀将配给给长胜营的物资生生抢走了一半,现在长胜营正群情汹汹,要去找敢死营算帐呢。 章孝正,也就是小猫有些忐忑的走进了左立行的大帐,他从副官的嘴里知道了敢死营刚刚又干了一件大事,抢了长胜营一半的物资配给,大帅这个时候叫自己去,绝对没有好事,自己是从敢死营出来的,莫不是大帅是要让自己去讨回来?他可太清楚敢死营的风格了,吃进了肚子里的东西想让他们吐出来,那直接就是虎口拔牙,别看大帅平时对秦风一副随时要打死打活的模样,但内心里,喜欢着他呢,那个大帅不喜欢秦风这样的将领呢,别人打不赢的,他上就打赢了,别人攻下不的关口,他上就攻下来了。所以秦风无论闯出什么漏子,大帅都是高高提起,轻轻放下。上一次掀了大帅的桌子,也只挨了二十棍子,那棍子打得,看得一帮将领都无语的撮着牙花子,大帅的副官是公然作弊啊,板子抡得高,打得响,但落到屁股之上,却真是屁事也没有。 但如果要是换了一个人犯了这样的事,就算不掉脑袋,那也绝对是躺在床上三个月下不来地,别说军中军纪森严这种屁话,那也敢是着落在谁身上。 要是大帅派自己去敢死营中要东西,自己要不要立时在大帐中犯个急病呢?一听之下,立即倒地抽搐,口吐白沫,没办法,羊颠疯发作了,大帅总不能还逼着自己去吧?要是自己去敢死营中找他们喝酒,最多是抬回来,但要是去找他们要他们吃进肚子里的东西,那下场绝对是爬回来。 野狗疯,剪刀阴,和尚狂,三个人就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至于秦老大嘛,好吧,打死自己也是不会和他对上的。 第九章:敢死营的男人 杨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一片凌乱的,毫无规则搭起来的帐蓬群就是西部边军最有战斗力的敢死营的驻扎地?与威严的中军大营比起来,这里简直是难民窝。 “这就是他们的驻地?”杨致看着身边的小猫。 “对呀对呀!”与杨致不同,小猫看到这片杂乱的营地,却宛如看到了家一般,眼里冒出的是热切的光芒。 “这就是他们的大营,只怕随便来一帮流寇就能劫了他们的营吧?拒马呢,鹿角呢,栅栏呢,望楼嘴,巡逻哨兵呢?大营辕门呢?”杨致大叫起来。 “随便来一帮流寇就能劫了敢死营的大营?”小猫讥诮地看了一眼杨致:“杨公子,这敢死营里的人,都是流寇的祖宗。”伸脚一踢,一块碗大的石头飞了起来,落在小猫的手心里。嘿嘿一笑,小猫将手里的石头随随便便地扔向了一块看似毫无异状的青草地。 啪哒一声石头落地,看似那块毫无异状的青草地之上突然便飞起了一张网,将那块石头卷在其中,嗖嗖的弩箭之声响起,不远处另一块地皮崩的一声,弹起一张弩弓,几枚弩箭闪电般地飞出,射穿了网。卟嗵一声,整张网裹着石头落在了地上。 杨致顿时目瞪口呆。 “杨大公子,很多东西,可不是看看表面的,盛名之下无虚士,敢死营如果当真这么好对付的话,那这些年来,死在敢死营手下的那些西秦人找谁哭去?”小猫咯咯笑着,“呆会儿进营的时候可跟紧了我,千万不要乱闯,不然会有麻烦的。这地方到处都是机关陷阱,都是些闲着没事儿的变态干的,有些啊,连他们上司都不知道。一不小心就会见血的。” “都是些魃魑魈魁的勾当,也能奈何得了我?”片刻的惊愕之后,杨致重新昂起了头颅,“对了,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小猫哈哈一笑:“杨公子,我以前就是从敢死营里走出去的。请吧杨公子,跟着我走。” 嘴里说着根本不在乎的杨致,却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小猫身后:“看不出啊章校尉,原来你也是从敢死营出去的人啊?我可听说这敢死营里的人身上都不太干净啊!” “的确是不太干净,我在进入敢死营之前是混江湖的,干得是没本钱的买卖,道上剪径的,运气不好,被逮着了,后来就送到了敢死营,一仗仗打下来,成了副尉,再后来,就调出去了。对了,您今天要来切磋的秦校尉便是我的老上司。” 杨致的脚步慢了下来,“是你的老上司?” “对啊,要不然左大帅怎么会派我前来呢,换个不熟悉的人,还真带您走不进这大营去。”小猫咯咯的笑着。 “既然你是这秦风的下级,那这秦校尉的底细如何,你肯定是清楚的罗?”杨致笑问道。 “您是想问我打听一下秦校尉的功夫底细吧?”小猫似笑非笑地看着杨致,“您可以直说的,左帅让我来的意思就是照顾好您,不让您吃亏。” 杨致仰天大笑:“我吃亏?就凭秦风,哈哈哈!”笑声猛然一顿,“不过你说说也不打紧,知己知彼嘛!” 小猫嘴巴扁了一下,看着一脸殷切的杨致:“实话告诉您吧,我还真不清楚,我不是没有与秦头儿动过手,咱们敢死营里但凡有几份本事的,都与秦头动过手,但都无一例外被揍成了猪头。以我这点微末本领,实在是摸不清秦头的底细,不过杨公子你是京城来的大人物,本领非凡,自然不是我等这些小人物能比的,哈哈哈!” 杨致的脸都气白了,这是告诉我他的底细呢,这是打击我的自信心的吧!气急之下,一把推开小猫,大步便向内走去。 “哎,杨公子,小心一些,小心一些!”小猫慌忙跟了上去,这要是杨致连营门都没有进便倒下了,可是自己的责任了。 两人走到敢死营的那杆高高飘飞的大旗之下之时,小猫一眼便看到了一个熟人。 “野狗!”他热切地打着招呼。 野狗手里拖着刀,站在旗下,看着小猫,干笑着:“刚刚小的们告诉我说有人触发了机关,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老熟人啊!你这只病猫不是攀了高枝嘛,没事儿往我们这穷地跑什么?” “你是野狗,可不是疯狗,我又没惹你,逮着我咬什么?”小猫抱着膀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野狗,“我要是不走,你能升副尉,野狗,可别忘了,你以前便只能给我当副手,那一次不是给我揍得满地乱爬?怎么啦,找不自在是不是啊?” “****,那是以前而已,现在老子可长进了,正想找你报一箭这仇呢,可你那门儿深哪,俺要去你哪儿,你这个缺德玩意儿铁定是群殴,肯定不跟我单挑。我疯,可不蠢。”野狗哈哈大笑,铁刀在地上一拖,火星四溅:“来来来,被你揍了整整两年,今儿个要连本带利找回来。” “只怕你是旧仇未去,又添新恨。”小猫咯咯笑着。“看来今儿个我得再教教你怎么做人了。” 两张脸孔越逼越近,都快鼻孔挨着鼻孔了。杨致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敢死营里的人,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当下重重地咳漱了一声。 这一声咳漱惊醒了正准备教育野狗的小猫,立即后退了一步,“且慢!” “怎么,怕啦?”野狗得意地看着对方。 “今天老子来是有正事,要打架,换个日子,野狗,老大在哪里?”小猫问道。 “你找老大有事?”野狗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野猫,“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老大今天可不爽。狗娘养的,说是军事命令有变动,老子们先前的工作全白费了,回来就指天骂地呢,连剪刀劫了一半长胜营的物资回来,都没让老大笑上一笑。” “劫了长胜营的一半物资?”杨致听傻了眼,这他娘的还是一支军队么,活脱脱一群土匪,小猫倒不以为异,以前这样的事儿,跟着秦风也没少干,反正跟着秦风之时,吃香的喝辣的,自己独掌一营之后,这日子远没有在敢死营过得滋润,一整营三千人吃喝拉撒睡,都得自己操心,这一营校尉可真不是好干的。 “得了,这事儿我知道,我去找秦头,对了,这位是京城来的杨公子,找秦头有点小事情,你好好替我招待着,可别得罪了杨公子哦,这可是京城来的大人物哦!”小猫不怀好意地看着野狗,丢下这几句话,一溜烟地便跑了,回到长胜营,于他而言便如同回到了家一般,倒是熟门熟路,不过刚刚转过一个营帐,野狗便听到一声惨叫,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小样儿,你都走了两年了,还当咱长胜营跟以前一样呢,这机关可是天天在变,推阵出新,玩不死你!”营里的这些机关,大都是恶搞人的,倒不会把人弄伤弄残,不过让人狼狈那是免不了的,野狗倒不担心小猫被怎么样了。 哈哈大笑了一阵,野狗慢慢地回过头来,“杨公子?京城来的?” “不错,正是区区在下。”杨致高傲地昂起头,他是京城来的高高在上的公子,野狗不过是一个在泥泞之中挣扎的市井流氓,就算现在混了一个一官半职,在他眼中,那也不过是一个有了点身份的流氓而已。 “你就是那个在中军大帐对着咱们秦头玩飞剑的那个小白脸?”野狗的浓眉慢慢地竖了起来,铁刀在地上摩挲着,火星噌噌地往外冒。“胆儿不小啊,敢对咱们秦头动手?被教训了吧?嘿嘿嘿!” 杨致一听之下,顿时恼羞成怒,“秦风趁人不备,不过小人一个,今日我来此,正是要好好地教训一下他,他人呢,是躲起来不敢见我吗?秦风,给我滚出来。” “****你老娘啊,敢直呼我们秦头的名字?你算老几啊,还敢教训我们秦头,老子先教训教训你!”野狗一听杨致大呼小叫,顿时火冒三丈,呼的一声,铁刀扬起,当头便向杨致劈来。 杨致的老娘那可是当朝堂堂的左相夫人,一品皓命夫人,便连皇帝也是要给几分面子的,被一个低级军官如此侮辱,杨致不由勃然大怒,“我杀了你这个混帐下三滥。”手一扬,嗖的一声,短剑已是脱手而出。 第十章:聪明的小猫 秦风靠在一张藤椅之上,两条大长腿架在面前的桌子上,正在翻阅着剪刀送过来的物资清单,小猫一脸谄媚的笑容地站在他的面前,活脱脱就像一只宠物猫。 不过当他抬起头来看剪刀的时候,眼神却又变得异常锐利。敢死营的男人们,平常都是在互相争斗之中过来的,可以说是打出来的交情,一天不打上几架那绝对不舒服,小猫离开敢死营已经两年了,这德性其实已经改了不少,不过一回到敢死营内,马上就故态重现,看着昔日的对手,满满的都是斗志。剪刀斜着眼睛看他,眉毛不时挑动一下,眼珠转动之际,全都是挑衅的意味。 “这么说来,左帅的意思就是让这个杨致捶我一顿出出气儿,这些物资就算是正式拨给我了?不算是我抢的是吧?”啪的一声,秦风将清单甩在桌子上,眯缝着眼睛看着小猫。 小猫现在已经是追风营的校尉,在级别之上与秦风是一样的,不过多年在秦风的威胁之下度过的日子,已经让小猫一见到秦风立马便变成了小鼠,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 “是的,左帅的意思就是这样。”小猫陪笑着道。 “小猫,你的意思呢?”秦风一笑。 看着秦风脸上似笑非笑的模样,小猫激凌凌打了一个冷战,腰身一挺:“秦头,按小猫的意思嘛,那自然是该咋样就咋样,那小子敢找到咱们敢死营里挑衅,自然是要打得他妈妈都认不得他,给他长长记性。” 剪刀咯叽咯叽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便如同一把铁刀在铁毡之上来回磨动,听着怎么都是不舒服,“小猫,你搞清楚一些哦,现在你是追风营的校尉,什么咱们敢死营,让人听着牙酸。” “我现在虽然去了追风营,但我的心仍然在敢死营,我是秦头带出来的兵,敢死营就是我的家。谁想对咱这敢死营不利,我小猫便是性命不要,也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小猫义正言辞,这话说得理直气壮,气吞山河。 “这可真是多谢了。”剪刀鼓掌大笑,“那小子现在就在营内呢,还是你带来的,现在便请你去收拾了他吧。” “这个…这个……”小猫一下子噎住了。 “好了剪刀,小猫是你的前辈,你这么阴阳怪气做什么?”秦风站了起来:“小猫也是奉命行事,别忘了,咱们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是吧小猫?” “是的,是的,多谢秦头体谅。”小猫感激涕零,一般的剪刀却又是咯叽咯叽地笑了起来,听到秦风说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便感到好笑,敢死营这些年来违反的命令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除了不在战场之上乱来之外,平时就是西部边军的一大毒瘤。 “牙痒痒么,要不要我帮你拔几颗?”秦风瞟了剪刀一眼,呃的一声,剪刀的笑声立时便如一只鸭子被扼住了喉咙一般,咯的一声全吞了回去。 “左帅难得大方一回,只不过是让我被那小子打一顿嘛,没问题,那小子只要不想要我的命,让他打几下出出气也没啥,左右咱们是贱命一条,那杨致可是金枝玉叶,高贵得紧的人。被他打上一顿,实在是咱们的荣幸啊!” 秦风冷哼了几声,大步便向外走,小猫与剪刀赶紧跟了上来,不过听了秦风这几句话,他们可都是笑不出来了。 刚刚走出自己的大帐,秦风便看到舒疯子正撩着袍子一阵风似的从前面掠过,在他的身边,另一名士兵满脸都是惊惶之色。 “出什么事了?”秦风厉声喝道。“舒疯子,站住。” 舒畅却没有站住,一边向前跑一边回头喊道:“站住个屁,这人说老子去晚一会儿,野狗这条命就要报销了。” “野狗怎么啦?”秦风吃了一惊。 跟在舒畅身边的那个士兵却时老老实实地站住了,“秦头儿,咱们副尉跟那个小白脸动手,被那个小白脸打得快不行了,身上穿了十几个洞洞,眼见着快要没气儿了。” 听了这话,在场三人都是变了颜色,剪刀一跺脚,唰地一声便向前跑去,秦风的眼睛慢慢的眯缝了起来,看了小猫一眼,小猫的脸此刻都白了,该死的,那个该死的小白脸,你可是闯了大祸了,敢死营的报团儿那是在整个西部边军是出了名的,惹了他们一个,立马便是一群。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野狗的手下,都是一群疯狗,他们可不讲什么江湖规矩,小猫现在就已经能想到那边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秦头儿!”他乞求地看着秦风。 “野狗要是死了,那小子也就甭想着回去了。”秦风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小猫,小猫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现在他已经不想去担心那个小白脸了,他在想自己还能不能囫囵着从敢死营走出去,小白脸可是自己带来的,秦头不会为难自己,野狗的手下可真敢生吞活剥了自己。 两人一阵风一般地掠到了前营,看到面前的场景,小猫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离开敢死营两年,敢死营还是与以前一模一样啊!此刻,数百名士兵列成整齐的军阵,手中一柄柄铁刀高举,寒光闪动,那两尺长的刀锋在阳光的照耀之下闪着逼人的寒光,杨致如同一只小白鼠一样惊惶不安地站在中间,一个人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对抗军队,就算你武功通天,在面对数量庞大的军队的时候,除了逃,还真没有别的什么法子。而杨致,现在只怕连逃也做不到。 野狗现在快要变成死狗了,此刻正躺在和尚的怀里,而先一步抵达的舒畅正从怀里掏出一包包的药粉,洒在伤口之上。又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药丸,塞进野狗的嘴里。 “死了么?”秦风站在舒疯子身后,看了一眼野狗惨白的脸,问道。 先前看着没了声息的野狗,居然在这一刻身子弹动了一下,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秦头儿,还死不了,还有一口气,我给敢死营丢脸了。” “死不了就行。”秦风的脸仍然绷着,但站在一侧的小猫却明显地从秦风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放松,先前那股让他发寒的气息,瞬息之间也暖和了不少。他立马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死不了就好。只要不死,事情还算是比武较技的范畴之内,不过杨致那个小白脸下手也太狠了一些,瞧野狗身上的伤势,当真是被飞剑穿了十几个洞洞,这已经不是较技,而是调戏了。 “既然死不了,怎么还要群殴了?还嫌不丢人么?”秦风哼了一声。 “秦头,我打不过那个王八蛋,自然认怂了,但那个王八蛋居然斩了我们敢死营的军旗。”野狗气如游丝,说到这里,身体一下子抖动了起来。 秦风霍然回头,小猫也紧跟着转头,刚刚两人都关心野狗的伤势,没有注意到原本高高飘扬的敢死营军旗,此刻已经只剩下大半截光秃秃的旗杆,上面一截已经不翼而飞了。 秦风仰着头,看着那光秃秃的旗杆好像在出神,小猫的脸先前只是白,现在却是绿了。心里只把杨致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个遍。打伤人也就算了,这在敢死营中原本也算不得什么事儿,但斩了军旗,这就不是小事,而是大得不能再大的大事了,至少小猫知道,敢死营的军旗,即便是敢死营最惨的一仗,打得没剩下下几个人,也没有被敌人斩断过,夺取过。 “小猫,我给你一个建议。”秦风的声音似乎是从天边飘过来。 小猫抬起头来,“秦头?” “你快点跑吧!”秦风道。 “跑?”小猫快要哭出来了,哭丧着脸突然转头看着剪刀,“剪刀,****你老娘。” 剪刀眨巴着眼睛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老娘!”小猫的声音陡地提高了八度,恶狠狠地骂道:“来呀,来打我啊,我不爽你很久了,早就想揍你了。” “****你老娘!”剪刀勃然大怒,“你这个反骨仔,老子今天活剥了你。”呛的一声,铁刀出鞘,直接便冲小猫。 小猫转身便跑,“来追我啊,来追我啊!” 两人一追一逃,瞬间便远离了现场。 秦风眯缝着眼睛看着两人的背影,小猫一直都很聪明啊,知道现在的他注定是风箱里的老鼠了,只能自己找虐来落个清净。两人这一架,剪刀必然轻松获胜。 他转过头来,看向被围着的杨致,冷冷的眼神之中,已是露出了丝丝杀意。 第十一章:落地的军旗 秦风向前踏出了一步,手臂微微一紧,已是被人拉住,回过头来,却是已经处理完野狗伤势的舒畅站了起来。 “秦风,你不能杀他。”舒畅此时的神色却是无比郑重。 “因为他是左相的儿子?”秦风冷哼一声:“我要杀他,不是因为他重伤了野狗,而是因为他斩了我敢死营的军旗。这个理由,便是吵到天上去,我也有理。” “世界上有理的人最后输得一干二净的事情多了去了!”舒畅冷然地道:“你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世界之上所有人在军法面前都是平等的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的脑袋至少会被砍掉八百遍。你坟上的青草都长得会比人还高。” 秦风一滞,恼怒地横了一眼舒畅。 “你还别不舒服,左帅为什么能容忍你,不管你犯了什么事儿,都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那是因为你是他麾下第一悍将,能帮着他立下功勋,这些年来,左帅从一个光杆子军帅升到了一等候,这里头其码有你一半的功劳。他当然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还等着你替他立下更大的功勋,让他更进一步,封国公呢!但我敢说,你今儿个要是杀了这个杨致,他只怕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砍了你,把你的脑袋快马送到京里去。你能替左帅挣前程,可杨相却决定着他的前程,孰轻孰重?秦风没了,可以再找一个秦风,这世界上,能代替你的人难道就没有吗?”舒畅道。 秦风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你说得对,我不能让杀杨致。” “你这样想就对了!”舒畅舒了一口气,人家都喊他舒疯子,但那只是对他的在医术之上的疯狂追求而言,而秦风,是个真疯子。 “不过我可以揍他吗?”秦风笑道。 “揍一揍当然还是可以的,别整出人命来。” “好,这就结了!”秦风嘿嘿笑着,紧了紧腰带,大步向前走去。看着秦风离去的背影,舒畅隐隐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这小子到底准备怎么处理这个胆大妄为的纨绔子弟呢?心中总是有一个不祥的感觉,一回头,看到跟着小猫来的两个卫兵正一脸惶恐地站在哪里,他们的校尉此刻正在一边与剪刀比试呢,可怎么看也是一个找虐的一边倒较量啊,他们看到的,就是他们的校尉正无时无刻地不以一种奇奇怪怪的姿式狼狈摔出去,却又马上爬起来,又嚣张无比地继续问候剪刀的每一位女性亲属,然后便又是一阵砰砰砰砰地对战。 “我说你们两个,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跑回去找左帅?”舒畅一手揪了一个过来,低声道。 “找左帅?我们不敢!”两个小兵头摇得像货郎鼓。 “不敢?”舒畅鼓起了眼睛,指了指一边:“你们要是不敢,你们的校尉就快要变成残废人了!” “那也不敢!”俩小兵对视一眼,仍然摇头。 舒畅顿时气了一个倒噎,瞟了一眼远处还在继续找虐的小猫,看样子剪刀也觉得没啥意思,下手轻得很,现在小猫问候的女性亲属已经快要词穷了,不过当舒畅听到剪刀老婆的名字的时候,他就知道,小猫今天就真没有打算站着出去了,因为这是剪刀的禁忌,连秦风痛骂剪刀也从来不提他老婆的。 果然,剪刀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眼睛便红了。 “认识那个人吗?”舒畅指了指还被围着的杨致。 “认识,昭华公主的护卫,当朝左相的公子。” “那这个呢?”舒畅指着秦风。 “认识,秦校尉。” “很好,你们都认识,那么现在,秦校尉要去杀这位杨公子了,等杨公子掉了脑袋,左帅便会砍了秦校尉的脑袋,然后你们校尉的脑袋也就要掉了,再往后,就轮到你们了。要我现在去替你们准备几副薄木棺材吗?” 俩小兵的脸顿时惨白。 “去中军大帐狂喊杨公子要死啦!最多被打一顿乱棍,要是杨公子真死了,你们就用得上棺材了。”舒畅话还没有说完,俩小兵已是撒丫子便向营外跑去。 杨致现在觉得尿急,在他的四周,数百名士卒举着铁刀,让他根本看不清外面的状况,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这时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军队之中,在别人的地盘之上。这些士兵单个的或者他一个小拇指都能干掉一个,但聚集在一起,那就要人命了。在京城,他曾经看到过一个大高手是怎样被军队干掉的。 那位大高手即便在天下,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但被军队包围之后,最后却死得凄惨无比,因为他不是被刀剑杀死的,他最后是活生生的被士兵啃死的,挠死的,抓死的,压死的。哪怕他在这之前杀了成百上千的士兵,但最后,当他被一队队的士兵挤到了最中间之后,别说挥剑,他连一根小拇指也别想动弹,想眨眨眼睛都不可能。 他想逃,可是他不敢,因为他很清楚,在这些手握铁刀的士兵背后,一定有无数的弓弩正对着天空,要是自己想上天,绝对会被射成筛子。 虽然还是背负着双手,眼睛傲然上翻,但不断抖动的衣衫却暴露了他此刻最真实的内心状态,他怕了。 周围的士兵此刻已经没有了先前了喧嚣,但这死一般的压抑却更让他感到恐惧,而耳边传来的小猫不时的惨叫之声,更是让他紧张到了极点,陪他来的小猫可也是西部边军堂堂的校尉,此时那惨叫之声代表着他正在遭受着非人的虐待,他都这样了,自己还能有好吗? 士兵们突然潮水一般的像两边退开,眼前出现了一个人,正是他此行想来寻诲气的秦风。看到秦风,杨致反而松了一口气,与小兵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因为他们根本不会与你讲道理,但秦风就不一样了,他是军官,有前程,必然就要讲规矩。 一念及此,心中倒是松了大半。傲慢立刻便回到了身上,腿也不抖了,脸色也红润了,“秦风,你想倚多为胜么?” 秦风看着面前这位看起来风度翩翩的贵公子,鼻孔里哼了一声:“杨公子,如果要倚多为胜的话,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站着与我说话吗?” “那又如何?就凭这些小兵么,你就不怕他们血流成河?” “当兵本来就是准备死的,我们敢死营的兵更是时时刻刻都在准备着死,不知道杨公子你准备好死了么?”秦风仰天打了一个哈哈。 杨致打了一个突,因为秦风虽然笑着,但声音里透露出来的寒意,杀气却是实实在在的。 “你打伤了野狗,我不怪你,那是他学艺不精,你穿了他十几个洞,我也没有什么话说,谁让他打不过你呢,活该被人虐。”秦风冷然道:“他丢了我敢死营的脸,回头等他伤好了,我还要打他的军棍,处罚他折了我敢死营的威风。” “既然如此,这些兵还围着我干什么?”杨致冷笑。 “他们围住你,不是因为你打伤了野狗,而是因为你断了我敢死营的军旗,杨公子,你不是军人吧,你可知道军旗对一支军队意味着什么?”秦风淡淡地问道,“想来你也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在我接手敢死营之前,为了保护这面军旗,敢死营最惨的一次,全营只剩下三个人。营校尉,三个副尉,尽皆死在旗前。我接手之后,最惨的一次全营死了七成人,但这面军旗却从来没有倒下过。可是现在他倒了,倒在我们自己的营中。” “军旗,是军人的魂,军人的胆,军人的命!”秦风一伸手,早就候在一边的和尚立马将秦风的铁刀送了过来。 杨致的脸再一次的白了。他虽然不是军人,但毕竟也听过为了保护军旗,发生在战争之中那些惨烈的战斗。先前逞威风的时候,忘掉了这些,只想大大地杀一下对方的威风,重重地打秦风一个耳光,可现在,貌似问题有些严重了。 “我……”他正想说几句什么来解释一下,但秦风却打断了他的话,“不过呢,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击败我,你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可是如果你输了……” 杨致顿时精神一振,“你说得是真的?” “当然。”秦风举起铁刀,指着对方,道。 第一十二章:强迫症患者 甲兵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后齐齐退去,随着那慑人的寒光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渐去,自信心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以一敌百他干不过,但一对一,他却是信心爆棚。嘴角微翘,嗖的一声,一枚短剑自袖口飞出,绕着他的身体不停地旋转着,犹如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吐着信子,随时准备扑上去咬上对手一口。 昨天在大帐之中,他的确是轻敌了,连对手都没有看清,便出了剑,结果不明不白地吃了大亏,对手能空手捉住他的飞剑,固然是因为自己没有使上全力,但对手的实力自然也是不能小觑的。 这一回是来找回场子的,而且眼下的情势,可是赢得起,输不起的。这一全神贯注地凝神对敌,大宗门出身的人的那种气度倒是自然而然地显现了出来。劲力含而不吐,蓄而不露,倒是让秦风收起了几分轻视之心。虽然狂傲而且不知天高地厚,但倒也是有几份真实本事的。 “倒也有点意思。”身后的舒畅低声嘟囔了一句。 “干死他,干死他!”身后传来野狗气息微弱的声音,舒疯子一弯腰,一伸手,啪的一声,一张膏药贴在了野狗的嘴上。“死狗闭嘴,都是你惹得祸,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野狗眼睛瞪得老大,嘴上不能说,心里却是满满的不服气,这怎么能是自己惹得祸呢? “不服气啊,要是你能干得过他,就不会被斩了军旗,要么你便不去惹他,秦风自然会去收拾他,也不会被断了军旗,现在弄成这副模样,都是你这条疯狗不自量力导致的,你这混帐玩意儿,你以为秦风能轻松对付的人,你便可以收拾得了是不是?平时秦风收拾你们,那不过是跟你们闹着玩玩而已,你们还当真了。” 野狗眨巴着眼睛看着舒畅。舒畅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再理他。 秦风向前踏出了一步,气机牵引之下,盘旋在杨致身周的飞剑嗖的一声电闪而出,直击秦风面门。不过秦风也就仅仅踏出了这一步,身体便硬生生地停了片刻,再次加速向前,与先前慢慢地踏出一步不同,这一次秦风向前的速度却是快如闪电。 如果杨致当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士的话,便应当很清楚,能轻轻松松地便牵动他的气机,引得他飞剑出击,然后利用节奏的变化,瞬间便占据了战斗的上风的人,绝对不是他能对敌的。此时他有两个选择,要么是弃剑投降,要么便是转身逃跑。可惜杨致两个选择都不想做,在师门之中,因为他的特殊身份,他所得到的都是奉迎,平时比武较技,也少有人与他动真格的,再者杨致的天份着实不错,御剑术在万剑门之中,也没有几个人能练成,这便养成了他眼高过顶的性子。 此时秦风整个人已经抢在了飞剑与杨致之间,手中铁刀的方向从来都没有变过,从头到尾便是指向杨致。 眼前铁刀没有那股逼人的寒光,但却让人心悸。杨致脚掌点地,人向后飞掠,双臂挥动,操控着飞剑自身后猛追秦风,想要逼迫秦风回身招架飞剑。 飞剑御敌,重要的是与敌人之间的间距,如果让敌人径自逼到了面前,那离失败也就不远了。剑快,不过秦风看起来要更快一些,杨致惊慌地看到对方的铁刀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不由大惊,手忙脚乱之下,秦风身后的飞剑竟然上下颠簸,颤抖起来。 “娘的,外强中干。”舒畅不由得连连摇头,杨致不能说是没有几分本事的,只是根本就没有真正临阵对敌的经验,又没有决死的信心,或者在他的心中,比武较量根本就无关生死,只是一场表演吧。 可是在秦风这里,就不存在什么表演,只要一动手,就是生死相搏。如果杨致从一开始便将这当成一场生死较量,以他的本事,就算输,也不至于从一开始便输得无法翻身,凄惨无比。 还没有正式开始,两人的心态便已经决定了这场比斗的最终结果。更何况,两人本身的功力便有着极大的差距。 舒畅摇头。 杨致完全慌了手脚,因为这一刻,他从秦风眼中看到的,从对方的气势上感受到的,那就是对方想要自己的命。失去了冷静的他,立即失去了对飞剑的控制,而对方的铁刀却在自己的眼前越来越大。 他终于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惨叫之声未毕,铁刀已经失去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硕大的拳头,砰的一声,一拳端端正正的击在杨致的左眼之上,将他打得向后倒飞而出。脚下一紧,倒飞的身体被人生生地扯了回来,一按一顿,拳头又在眼前扩大,砰的一声,右眼又挨一拳,倒飞但又再一次被拉了回来,砰的一拳这一次是鼻子。 舒畅摇头,不忍再看,剪刀在远处抹着鼻血,而趴在地上的小猫则有些艰难地支撑着上半身,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整个敢死营的士兵见到的是一幕单方面的虐狗。先前狂揍野狗时威风八面的杨致,此刻在秦风的手下,如同一个玩偶,左一拳,右一拳,眼见着那原本精致的面孔便胖了起来,鲜血一滴滴飞溅开来。 “原来秦头以前揍我们那都是温柔得啊。”剪刀摸了摸屁股,心有余悸。 野狗眼珠子翻白,呼吸急促,舒畅一挥手,撕下了野狗嘴巴上的膏药,“看到差距了吧?” “看到了,看到了!”野狗此时说话,反而比先前中气足了许多。“令人激动啊,揍他,对,左边再干一拳,打个对称才好看。” 随着高远的拳击,敢死营中叫好的声浪一潮高过一潮,但渐渐的,声浪低了下去,因为此时的杨致已经如同一只破麻袋一般倒在地上,丝毫没有了还手的余地,但秦风却仍然在慢条斯理的一拳一脚,极为认真的打着。卡巴卡巴的骨头折断之声不时响起,士兵们从内心里渐渐地升起了一股寒气。 因为秦风揍得太平静,也太认真了,正如野狗所说的那般,他非得揍个左右对称才心满意足。剪刀拖着小猫的一只腿走过来,啪哒一声扔在舒畅的面前,“舒太夫,瞧瞧这个找死的,还有救么?” 舒畅回头瞅了一眼,随手扔了一颗药过去,“吞罗,小猫,真是想不到,你还有受虐的倾向啊!”只瞅一眼,这小猫看着凄惨,其实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养上个把月,屁事儿也没有。 忙不迭地将药丸塞进嘴里,小猫扯着剪刀一条腿半坐起来:“这不是没法子吗,这杨公子都被揍成这样了,我如果好端端地回去,那能有好日子过吗?对了舒大夫,秦头不会将他打死了吧?” “秦疯子要想杀人,一刀便宰了,废这个力气干什么,放心吧,与你一样,皮外伤。看着惨,其实没什么大事。”舒畅扁扁嘴。 终于,秦风停下了手,将杨致从地上提了起来,左右端详了一番,又伸出拳头,在杨致的左脸之上补了一下,看着两边肿得一般高了,终于满意的点点头,手一松,啪哒一声丢到地上。原地转了一圈,看着周围的士兵,秦风嘿嘿一笑:“掌声在哪里?” 啪,啪,啪,沉默了半晌,竟是小猫第一个鼓掌,然后掌声有节奏地响起来,秦风最后还要将杨致的两边脸打得一般肿,可真是将所有人都吓着了。 “将这个不晓事的玩意给我绑到旗杆上去,将咱们的营旗插在他身上,他斩了咱们的营旗,那便让他充作旗杆吧!”高远呵呵笑道。 “舒大夫,给姓杨的吃一颗药吧,便给弄死了,哪我这等打可就白挨了。”一边的小猫小声央求道。 舒畅叹气,摇头,“强迫症患者啊!”走到杨致的身边,塞了一颗药丸到了杨致的嘴里,手一抬一合一扶,让药顺着咽喉滑了下去,顺便诊了一下脉,果然只是外伤,没有内患,不过就算是现在这样,秦风与杨家这仇算是结得深了。 第一十三章:一惊一乍,一起一落 两个小兵嘶哑凄惨的声音在整个中军大营之中回荡着。 “杨公子要被打死啦!” “杨公子要被打死啦!” “救命啊!” 巡逻的哨兵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个小兵整齐划一地的呼喊着,奔跑着,在他们越过辕门,还在向里头冲的时候,他们终于反应了过来,扑了上去,将他们死死的摁住。 “快带我们去见左帅,杨公子要被打死了,我们校尉也要被打死了!”一个小兵大叫道。 “你们校尉是谁?”值勤的副尉吼道,他居然让这两个小兵闯进了辕门,单这一条,就足以让他被军棍打得********,此时满脑子都是愤怒。 “追风营,章校尉。”小兵的大叫让值勤副尉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追风营的章校尉不是陪着昭华公主的那个护卫出去了么,那个护卫可是来头极大。听说是当朝左相的公子,他当下一个激凌。 “什么杨公子要被打死了,在哪里要被打死了?”他追问道。 “敢死营,敢死营!” 值勤副尉脸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说追风营的章小猫在别处会被人打死他是不信的,但要是在敢死营,那绝对是有可能的,至于那个杨公子嘛……一想到这里,他嗖地一声窜了起来,撒开两腿噌的一声在原地留下了一地烟尘。身后,他的手下一个个禁不住赞叹起来,副尉这轻功,当真是厉害之极啊!以前可还真没有发现副尉居然还有这样一手。 片刻之后,中军大帐之内,传来了左立行左帅的咆哮之声。 “章孝正是****的吗?我派他去是干什么的?你们说,章孝正在干什么?” 下头,两个小兵已经被吓瘫了,可怜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有机会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一军之主帅,还有幸承受着主帅那无穷无尽的宛如瀑布般的唾沫。 “左帅,冷静一些吧,你吓着他们了。”一个温宛如玉的声音在大帐之内响起,声音不大,却立刻便让左立行的咆哮之声消失了。 闵若兮站了起来,走到两个小兵跟前,柔声道:“你们两个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杨致要被人打死的话,还真不是小事儿,闵若兮虽然讨厌杨致,指望着他被人教训一顿,但绝不想他被人打死。既然左帅派了追风营的章孝正同行,这个绰号叫小猫的校尉也是出身敢死营,怎么还会出这么大的事情? 小兵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比他们仰视都有些看不清的左帅还要高得多,只觉得那温柔如水的声音让他们狂跳的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在两个小兵你一言我一语,却仍然有些词不达意的叙述之中,大帐之中逐渐安静了下来,进了别人的军营之中,伤了人也就算了,毕竟敢死营的也没有什么好货,但斩了敢死营的军旗,那可就不一样了,在座的都是统兵将领,每一面营旗代表着什么,没有什么比他们更清楚的了。而敢死营的那面营旗,凝聚了多少人的鲜血,在场的人更是清楚,出自敢死营中的另两个校尉豹子与狼牙已经是满脸怒色,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因为那面营旗之上,也有他们两个的血。 郭九龄的脸色难看之极,他亦是军旅出身,对于军人对军旗的那种感情,他的理解可比昭华公主深刻得多。如果真如这两个士兵所言,杨致居然斩了对方的营旗,只怕他还真得难以走出那座军营,更何况那是敢死营! “公主,我马上去敢死营一趟。”他急促地道。 “郭老不用急,我得到消息之后,已经让林将军赶过去了。”左立行吐出一口气,“不会出什么大事的。杨公子可能会吃一点苦头,但绝不致于有性命之忧。” “那可是臭名昭著的秦疯子。”郭九龄提醒道。 左立行此时脸色却轻松起来,先前他派章小猫陪着杨致去,原本是想让秦风挨一顿揍算了,为此他可是要搭上不少的物资的,不想俩小兵回来这么一嚷,心道秦风这个王八羔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居然连自己的话也不敢听,还亏得自己用长胜营的物资来贿赂他,杨致是左相公子,又是公主的护卫,被揍了让这两位都没有了面子,对自己的前程大有影响,由不得他不暴怒,不过现在可好了,是杨致那个不长事儿的先砍了敢死营的军旗,这样的事情出现了,杨致还能留一条命下来,那就算是给了杨相大面子了,杨相虽然是文官,但对军队之事,绝不陌生,有了这个理由,也可以交待得过去了。了不起最后还是让秦风来顶缸背黑锅,反正这小子赖在敢死营不肯出来,杨相就算想收拾他,又还能怎样整治他呢?还有比敢死营更能整治人的地方么? 别人眼中的毒药,在秦风那里,好像是蜜糖一般,也不知这小子怎么想的?自己一提要将他调出敢死营,他就以辞去军职相威胁。这样的虎将,自己可不想失去了。 “郭老多虑了,秦疯子只是打仗疯,又不是蠢蛋,难道您会认为一个没脑子的家伙能将敢死营整得服服帖帖,难道他当真只是靠武力?一个没脑子的家伙会让敢死营从几年前的七八成的伤亡率,降到五成以下?放心吧,杨公子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吃点苦头可能就少不了了,再说了,林将军已经过去了,如果真的要出事的话,您这个时候赶过去,可也来不及了。”左立行道,“先让老林去调和一下,然后咱们再出面,这样有个缓冲您说是不是?” 郭九龄狐疑地看了一眼左立行,见他忽然气定神闲下来,倒是猜到了对方一半的心思。“既然左帅这么说,那就也只能这么办了。” 左立行回头看着两个仍然趴在地上的小兵,“你们章校尉在干些什么呢,就没有劝架?” “回大帅的话,我们章校尉与敢死营的人打起来了,被打得浑身是血。” “章小猫被打得浑身是血,敢死营除了秦风,还有人能将章小猫打得浑身是血?哦,章小猫就是你们的章校尉!”左立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敢死营什么时候又出了猛人了。 “大帅,我听我们校尉叫那人剪刀。” “剪刀?他与章小猫打个什么劲?” 两个小兵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说:“我们校尉要操人家的娘,这不就打起来了!” 卟的一声,昭华公主一下子笑出了声,大帐之中也同时暴发出了阵阵狂笑之声,左立行连连摇头,章小猫啊章小猫,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对自己手下这些将领的本领,作为主帅,左立行岂有不清楚的,章小猫的功夫比起剪刀只会强不会差,怎么可能被揍得死去活来,明显是找虐,想逃避责任嘛! “公主,我手下不懂事,得罪了贵护卫,我这便去将人带回来,这个秦风,我会让他来向您致歉,不过此人是员虎将,还请公主能大人大量,宽恕于他,略施薄惩也就够了。”左立行冲着昭华公主拱手道。 “不,我亲自去。”闵若兮站了起来,“若兮虽然不是军人,却也知道军旗对一支军队意味着什么,这件事情是杨致不对,就算他当场给人杀了,那也是他自寻死路,如果秦校尉能够留下他的性命,那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我去给秦校尉道歉。” “啊?”大帐之内,不但是左立行呆住了,大帐之内所有的将领也都呆住了。 第一十四章:人形旗杆 林一夫接到左立行的命令,知道事情紧急,只带了几个卫兵便飞马直奔秦风的大营,刚到大门口,林一夫便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高高的旗杆之下绑着一个人,两条腿被交缠在旗杆之上绑得死死的,两手以一个童子拜观音的朝天姿式高高举过头顶,背后是一根旗杆与手捆在一起,敢死营的军旗此刻正在此人的头上高高飘扬。 “绑在这上面的人就是杨公子?”林一夫声音有些颤抖,回头问身后的一名亲兵。 亲兵眯缝着眼睛敲了半晌,摇头道:“将军,上面的这个人被打得像猪头,实在是认不出来。不过肯定不是章校尉,章校尉比这个人要壮硕一些。” 林一夫再抬头瞧瞧,从衣着之上,确定这人肯定就是杨致,一大早上的,这位进到左帅的大帐里之时,应当穿得就是这身,现在虽然血迹斑斑,但大概也还能看出一个模样来,关键是腰里挂着的那块玉佩正随风摆来摆去,军营里的人,那个在腰上系块玉佩啊。 翻身下马,大步向营内走去。 “叫秦风来见我。”他怒气冲冲地吼道。 迎上来的不是秦风,而是光着脑袋的和尚。“见过林将军。”和尚拱手躬身。 “和尚,秦风哪里去了?让他滚出来。” 和尚眨巴了几下眼睛,道:“将军,我家秦头儿晕过去了,还没有醒呢!” “什么什么?晕过去了,怎么晕的?被那人打晕的?”林一夫指着旗杆上的那个人形旗杆。 和尚咧嘴一笑,模样极是憨厚喜人,“怎么可能呢?这个小白脸怎么可能干得过咱们秦头儿,要不然怎么会被挂那上头去?” “那他怎么晕了?气晕死了?”林一夫气不打一处来。 和尚一脸的震惊之色,“林将军果然厉害啊,一猜就中,咱们秦头就是因为营旗被这个小白脸一剑给削了下来,给气着了,一口气将这个小白脸给打翻之后,自己也给气翻了,到现在还没有醒呢!” “啥,这小子砍了你们的营旗?”林一夫一惊。 “就是啊!”和尚一脸的愤怒,“将军您说说他该不该杀?” “该!”林一夫脱口而出,一说出口立马察觉不对,看着和尚的眼色就变得很是危险了,这个该死的和尚,看着憨厚,居然也会给老子下套子,敢死营里,就没有好东西。 “你给老子先将他放下来。”抬手指着旗杆之上的杨致。 和尚头摇头像拨浪鼓。“将军,我不敢。我怕秦头儿揍我,将我也挂到上面去。” “老子下的命令,他敢把你怎么样?”林一夫喝道。 “林将军在这儿的时候,秦头儿自然是不敢把我怎么样?可您又不会一直在敢死营,您一走,秦头儿就会收拾我,到时候就该我上去顶旗子了。”和尚一脸的愁苦:“要不林将军您将我调去当您的亲兵,我就敢了。” 林一夫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和尚,调你去当我的亲兵,当真是笑话,谁不知道你和尚是个什么玩意儿?真去了我哪,用不了三天,我的亲兵全给你带坏。抬头看着旗杆上的杨致,又看看围着旗杆站着的那百把个怒眼圆睁,手持铁刀的大汉,总不能自己亲手去干吧,再说了,这和尚阴阳怪气不奉令,这些小兵只怕更不会理会自己,要是硬上,碰个一鼻子灰,更跌份儿。 “秦风昏在哪里了,带我去看看?” “我不知道!” “你说什么?”林一夫手上青筋毕露,一股危险的气息在身上渐渐地扩散而出,和尚立即后退了一步,林一夫真要动手,他可不是对手。 “将军,我真不知道,秦头气昏过后,剪刀便将他拖到后面去了,秦头让我在这里盯着这小子,谁想将他放下来,就砍他丫的。我就一直守在这里了。”和尚道。 看着和尚一脸正经的胡说八道,林一夫真是气得有些发昏了。一伸手便抓向和尚,饶是和尚已经全神贯注,仍是被他一把抓了一个正着,抡起,砰的一声掼在地上,“秦风在哪里?” 和尚一着地,也不起身,两脚在地上一踏,身子嗖的一下便窜入到了旗下上百名士兵列成的队列当中,瞬间不见了踪影。 “林将军,我当真不知啊!”队列里传来和尚的声音。 林一夫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看着那些士兵瞧过来的不善的眼光,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早知如此,就该带一营兵来,看那秦风敢不敢躲着不见自己。 除非自己动手,将这百多个兵打翻了,将杨致放下来,可那就是与整个敢死营为敌了,林一夫可清楚得很,自己只是副将,是左帅的副手,说白了,是一个没有实际兵权的家伙,得罪秦风这样一个实权校尉,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而且像秦风这样的将军,正是自己要笼络的,打完这一仗,左帅肯定是要高升了,自己说不定便有机会实统西部边军,这几年西部边军立下的功劳,十有**与这个秦风脱不了干系,自己要得罪了他,以后可就不那么便当了。可这个小子躲着不见自己,这可是将自己搁坡上了,一时之间虽然恨得牙痒痒,还真是没办法。 局面竟是僵在了那里,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军帐,林一夫没有办法,自己不能一间间去掀帐去找吧,那也太跌份儿了。 思忖了片刻,只能走为上了,气啉啉的转身,上马,策马而去。反正左帅叫自己来是要保住这杨公子的性命,现在看起来还活着死不了,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就在前面和尚与林一夫胡说八道的时候,后头秦风正在与章小猫喝酒。章小猫现在形象惨了一点,头上裹上了绷带,血迹斑斑,鼻子里头塞着两团鼻花,两个眼圈已变成了熊猫,一只胳膊吊着,身上的衣服被撕烂了半边。而坐在另一边的剪刀也是满脸淤青,眼歪嘴斜,不过比起章小猫来,显然都不算是一个事儿。 秦风对面坐着舒畅,正一边喝酒一边唉声叹气。躺在帐角的野狗不时便喊一声酒来,一个小兵便提着酒壶,往躺着的野狗嘴里喂去。 “小猫,你这回可亏大了,这一仗,看你的伤势是赶不上罗,起码得养个月余。” “没法子,功劳嘛,总有的捞,但要是脑袋掉了,就补不回来了。”章小猫笑嘻嘻地道。“秦头儿,林将军可是副帅哦,左帅一高升,多半便是林将军上位,你这样不给他面子,小心以后有的是小鞋穿。” “我现在就尽穿小鞋。”秦风不以为意,“老林头是个明白人,就算接了左帅的位子,也不会拿我怎么样?他也知道我的苦衷,狗娘养的斩了我敢死营的旗,你说我要是不下个狠手,营里的兵该怎么看我?老子还怎么立威?他也就咋呼一番,然后就走了,这样的麻烦事,自然要交给左帅来解决的,哈哈哈!” “左帅来了,放不放?” “左帅来了,面子有了,自然也就放了!”秦风放下了酒杯,突然恶狠狠的道:“他娘的这世道,换个人老子直接就砍了,这人跟人啊,还他娘的真是不一样。” “这个人的确是砍不得的。”章小猫道:“他老子是左相,现在太子殿下跟二王子争得乌眼鸡似的,偏生这位左相大人却不吭气,两边儿都卯着劲争取这位左相大人的支持呢,咱们西部边军一直是二王子的人,这一回你揍了这杨公子,上头还不知怎么收场呢?秦头儿,我可跟你说,这一回要是因为这事惹怒了杨相,让他倒向了太子殿下,二王子定要迁怒于你。” “我怕个屁,了不过拍拍屁股走人,老子无牵无挂,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不错,怕个屁,秦头,到时候我肯定是跟着你,了不起咱们去投奔西秦,凭你秦头的名气,怎么也弄个将军当当。” 啪的一声,一根鸡腿准确地飞进了野狗的嘴里,章小猫横眉冷对:“野狗,有朝一日你要是敢投西秦,老子将你一片片烤来吃了。” “老子还怕你?”野狗大怒,本能地想要跳起来,不过一动之下,却是全身剧痛,除了拿眼神杀人,别无他法。 “老子真要去投西秦的话,只怕他们真会一片一片把我烤来吃了,这些年,我杀的西秦人可是太多罗!”秦风哈哈一笑:“不过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呢,来来来,小猫,喝酒喝酒,你离开敢死营两年了,这两年,可是没回来过一趟。” “白眼狼!”剪刀在一边阴阴地骂道。 “不是不回来,是不敢回来,怕挨揍呢!”小猫有些郁闷地看了一眼剪刀。 第一十五章:嚣张、跋扈以及胡扯 与林一夫一般无二,当昭华公主闵若兮,左立行等一众人等抵达敢死营驻地之时,都被挂在旗杆之上的那个人的模样惊呆了,闵若兮也是心中发冷,她想让秦风好好教训一下杨致这样的不知天高天厚的纨绔子弟,可万万想不到,竟然会是这种模样。 从外表上看,已经完全看不出杨致的模样了。 左立行的手有些颤抖,好像事情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之外,秦风下手太狠了。 “放,放下来!”他声音颤抖地看着站在他面的和尚吼道。 和尚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他不怕林一夫,可不能不怕左立行,林一夫说要宰了他,可能只是说说而已,但左立行说要砍了他,立即便会得到执行。 “左帅,我,我不敢。”和尚嗫嚅着道。 林一夫在一边冷笑道:“我先前让他放下来,他也不肯,说怕秦风揍他。” 左立行瞪了一眼和尚,一挥手,对左右道:“去,把杨公子放下来。” “喏!”左右两兵亲兵大声应命,向着旗杆走去,但没走两步,便停了下来,因为守卫在旗杆之下的一百名大头兵手中的砍刀在这一刻齐唰唰地举了起来。这一下,所有在场的人都是被震惊到了。 “你们想要造反么?”一名亲兵厉声怒吼道。“这是左帅的命令!” 和尚偷偷往后退去,一步,两步,三步,尽可能地离左立行远一些,因为下一刻,左立行说不定便会拿自己出气。 百人队列之中,一名士兵的声音传了出来:“我们不认得左帅。只认得秦头儿。没有秦头的命令,谁想走进旗杆,踩着我们的尸体过去。弟兄们,进!” “进!”百人齐齐怒喝,向前踏上一步,便是这一步,一股杀气便从这百人队伍之中开始弥散开来。 左立行暴怒,秦风带的好兵,居然带得连自己也不认了。敢死营从来都没有省心的货,自己也任由得秦风在这里折腾,从来懒得管,只要敢死营能打硬仗便可,但万万没想到,这些家伙居然连自己都不认了。 “秦风,我数到三,你还没有滚出来,我就杀光了你这些目无尊上的兵。一!”左立行的声音在营地上空如同天雷滚滚,一波接着一波地震响,旗杆之下上百名士兵如遭重锤一击,脸色齐齐红潮上涌,他们面对着左立行的暴怒,这霹雳般的吼声,是左立行夹杂着精纯真气的怒吼,这些小兵如果不是先前结成了军阵,这一声吼,便足以将他们震翻在地。 “起!”队列之中又传来一声嘶哑的吼声。 “起!”上百士兵齐齐嘶吼,铁刀高举过头顶,双臂蓄力,刚刚的颓势立时一扫而空。 “扫!”撕吼之声再起。 “扫!”上百柄铁刀齐齐胸前横扫,虽是空劈,但这一刀下去,前方包括左立行等人的衣袂毛发全都飘然而起,战马低鸣,竟是向后退去。 这一下,不但是左立行,便是昭华公主与郭九龄等人也变了颜色。左立行是西部边军的统帅,更是南楚国内有数的高手,堂堂的一代宗师,这些普通的士兵居然单凭着一个军阵,一柄铁刀,汇众人杀气于一体,生生地逼退左立行,虽然众人并无防备,但这也太离谱了一些。这都是些什么兵啊,这个秦风是怎么磨练出这样一批怪物出来的。这只不过是百人而已,而敢死营中足足有二千人之众,假如这两千人列成军阵,一齐出刀,只怕是武学宗师也得避其锋芒了。难怪这些年来每提起西部边军,便必提敢死营。 “好兵!”郭九龄脱口而出。 左立行脸色难看之极,“二!” 二字刚刚出口,前方密密麻麻的营帐之后,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已经传来:“左帅息怒,左帅息怒,秦风来了,秦风来了。” 呼的一声,一个人影直接从一片营帐之后飞了出来,啪哒一声重重的落在地上,昭华公主大感兴趣地看着这位特立独行的校尉,如果说以前对这位校尉只是耳闻,在左立行的帅帐之中又见到了这位校尉的嚣张,现在,则是真正见识了这位校尉的跋扈了。 副帅来了,连面儿也不肯露一个,直接气走了,主帅来了,还得先给一个下马威才肯露面,有这样的下属,真不知是左立行的幸还是不幸。 秦风看起来很年轻,比左立行麾下绝大部分校尉都要年轻得多,一张脸谈不上英俊,但却轮廓分明,犹如刀砍斧削,这种面相,是典型的主杀伐的一种。 落到地上,不是先向左立行等人行礼,而是先回头望着那百多名士兵咆哮:“干什么,想造反啊,认不得左帅啊,滚,滚,都给我滚远一些,一群不长眼睛的牲口,你们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哗啦一声,刚刚还杀气滔天欲与主帅左立行来个对决的百多名士兵瞬间作鸟兽散,顷刻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速度,再一次让众人瞠目结舌,也让左立行脸色更黑。 “左帅,这帮龟儿子就是欠揍,回头我替您教训他们。”秦风谦恭地低头,向左立行行礼:“你今儿个大驾怎么到我这儿来了,这可是两年来第一次呢,敢死营上下与有荣焉。” “嘿嘿,我能不来么?”听到秦风的开场白,左立行老脸一红,敢死营是西部边军军功着著的一支部队,这****的居然说老子两年来第一次过来,这让昭华公主听去了,只怕对自己映象立刻要下跌一个档次,平时老子没事儿来你这里干什么,受气么?想到这里,语气不由更是不善了,“连林副帅来都给你的人赶走了,你的面子好大啊,副帅来了都见不着你。” “林副帅什么时候来了,我怎么不知道?”秦风一脸诧异,“和尚!” 和尚立刻屁颠地跑了过来:“秦头,林副帅是来了,不过那时您不是晕了么?” “我就算晕了,你不能拿一桶冷水把我泼醒么?”秦风怒道:“你你你,居然把林帅气走了,简直无法无天。” 林一夫在一边咳漱了两声:“我不是被气走的,我是听说秦校尉被气晕了,想着见了也不能说事,所以自己走了。” “林副帅大人大量,秦风这里先谢过了,改天必然登门谢罪。”秦风连连拱手。 左立行这边越听越不是味啊,哦,林一夫这一表态,便是宽宏大量,接下来老子要是追究你,是不是就成了睚眦必报,心胸狭窄的小人了。 “你真晕了?”他冷冷地道。 “是,左帅,真气晕了,被人打到门前,连军旗也被斩断,能不气晕么,别说咱们敢死营了,就是放眼整个西部边军,那个营旗被人斩断过?”秦风一脸正重地道:“怒气攻心。” “怎么这会儿又醒了?” “左帅虎威啊,他们在我耳边大叫一声左帅来了,我就被吓得激凌一下醒过来了。”秦风一本正经地道。 后方,郭九龄连连摇头,闵若兮眼中尽是笑意,而她身后,两个随行侍女已是尽力将头再低一些,实在是忍不住笑了,真是没有见过这样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统兵将领。 “我在你心中,就有这样的威风?” “自然是有的,末将在您的麾下也有六年了,您的虎威那是浸到了我的骨头里的。”秦风道。 “那好,现在我命令你,马上将杨公子放下来。” “放下来那是没问题的,不过左帅,此人断我敢死营营旗,不知左帅要怎么处置他?”秦风脸上笑意仍在,不过语气已经开始变了。“这事儿,可不仅是我敢死营上上下下看着呢?” 左立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想说话,身后脚步声轻响,闵若兮已是走了过来,站在左立行的身侧。 “秦校尉!”闵若兮身子微微前倾,柔声叫道。 “末将见过公主!”秦风立刻后退一步,双手抱拳,躬身一礼。 第一章:敢死营的冷面校尉 秦风盘坐在毡毯之上,仔细地将葛藤一圈一圈地缠在刀柄之上,格外的小心,每绕一圈,都要用力地拉紧。 这种葛藤是落英山脉之中的一种独特的藤类植物,在沸水之中煮上几个时辰,取出来晾干之后,便柔软如麻绳,但其强韧却坚逾钢铁,其上无数小颗粒的凸起,使之握在手上又充满着质感,战场之上,握在手中,绝不会因为染上了鲜血便在手上打滑。 秦风手中的刀刃长三尺,柄长二尺,是敢死营中标配的武器,上至校尉,下至普通兵士,都装备着这种刀。整柄刀是由模具一次成型,净重十二斤九两,刃薄背厚,最利于劈砍。这柄刀伴着秦风已经六个年头了,整个刀身上隐隐有着一层红晕,那是无数的鲜血浸染而上,天长日久而留下的印迹。 一圈一圈,一直缠到刀柄尾处,再打上了一个死结,秦风站起身来,随手挽了几个刀花,满意地点点头。随手将刀插在身边的地上,又取过自己的盔甲,用抹布细细地擦拭起来,甲叶黑沉沉的,每一片都呈椭圆形叠加在一起,整套盔甲净重三十八斤。如果一个身材单薄的士兵穿在身上,可是一个不小的负担。不过对于敢死营的所有士兵来说,这显然不是问题。 秦风,敢死营校尉,一个从十六岁便从军,在军中一直干了六年的老兵。入伍便进入敢死营,从一个小小的军候,一路升到了敢死营的校尉,校尉已经是大楚军队之中营官的最高军衔了。 对于敢死营的所有士兵来说,秦风是一个传奇,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在敢死营中一干便是六个年头还能全须全尾地活着的。敢死营,顾名思议,便知道这是一支进攻冲锋排在最前面,撤退之时却又落在最后面的军队,他们存在的意义便是去送死,用自己的生命来为大军赢得胜利或者是赢得生机。 敢死营中的士兵自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通常他们有两个来源,一个是大楚国内各种死囚犯,如果报名参加敢死营,便可以免死发配到军前效力,如果运气好,几场大战下来不死的话,便可以赫名以前的罪行,从而将自己洗白。当然,能够成功将自己洗白的人廖廖无几,基本上一两场大战下来,敢死营中的人便要换一茬了。第二类便是军中的刺儿头,被其长官厌恶到了极点从而发到敢死营中来,这些人,哪怕你是老油条,生存下来的机率也是极低。 敢死营中也不是没有出了人头地的,有运气极好的家伙,能够在敢死营中活过二年,基本上便能升到副尉一职,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一般便会调到其它营中效力,这样的人在军中还是不愁没有出路的,因为到了这个地步,这些人基本上已经成了名闻军中的悍将了,每一支军队的将领,还是都希望将这些百战余生的人揽入麾下的。 不过像秦风这样一干六个年头,却仍然在敢死营中不挪窝儿的,就是前无古人了。这六年当中,有三个副尉,也就是秦风的副手,调到其它了营头担任了主官。 能在敢死营中镇服所有人,秦风当然靠得不是口才和人格魅力,在敢死营中,只有一样东西有效,那就是拳头,身为校尉,如果拳头不够硬,在敢死营中绝对只有一个下场,死。这些士兵每一个都可谓是亡命之徒,将一营主管干死于他们而言,绝对不是一个事儿,因为他们本来活着的希望就很渺茫,左右不过是死,又怕个鸟啊! 不过秦风却无人敢惹,每一个新调到敢死营中的家伙,都是敢于挑战除了秦风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哪怕被打得跟条狗一样都不见得服气,但只要一看到秦风出现,基本上都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 秦风的大名,不仅仅是在敢死营中,便是在整个大楚西部边军之中,也都是赫赫有名。这个家伙,可是敢于在主帅大帐之中掀了大帅的桌子的奢拦人物,掀了大帅桌子还不死,还能完完整整地走出来,那就更了不起了。 很多人猜测这就是秦风始终如同一颗钉子一般扎在敢死营中的原因。除非大帅调走,不过现在看起来,大帅调走是不可能的,秦风最终的结果,还是有**成会在某一场战役之中被敌人干掉,从而终结自己的军人生涯。 对于这些议论,秦风从来是不闻不问,至于他与大帅之间的问题,或者只有他与大帅两个人知道了。 擦干净了盔甲,秦风将盔甲一件件地套在了身上,哗啦一声,站了起来,系紧了束甲丝绦,掀开大帐的帘门,大步走了出去。 出现在士兵们面前的秦风,从来都是一个不苟言笑,冷着一张脸的冷面冷心的将领。对待麾下士卒,他从来都是极为严苛的。 敢死营中的士兵平常是看不出什么军纪的,此刻在营中,横七竖八地或坐或躺着士兵,有的在骂大街,有的正在烤着不知从哪里掏摸出回来的鸡,更多的则是在较劲儿,横眉冷对,下一刻自然便是大打出手。打架斗殴,对于敢死营中的士兵来说,那完全就是家常便饭,打输了,算你倒霉,被打死了,是你命苦,没人管,包括秦风,也从来不管。 敢死营中只有一条规矩,不许郡殴。两人看不顺眼便单挑,如果敢于拉帮结派地群殴,那迎接他们的绝对是锋利的刀子,一般而言,秦风对待这样的行为是将两帮人都杀个干净。反正敢死营中从来不会缺人手。少了一些人,上头自然会填充更多的人进来。 秦风所过之处,躺着的人闭上了眼睛,正在烤鸡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烧鸡,不过半边快被烤焦了也不敢稍动一动,横眉冷对的人眼珠不再瞪着对方,而是随着秦风的行进而转动着,而正在打架斗殴的家伙则在这一刻,仿佛中了定身法术一般都僵在了哪里,一脚踢起在半空停了下来,而挥出的一拳眼看着就要击中对方的面郏,此刻却也停留在离对方脸庞几毫米的地方。 一直到秦风的脚步消失,双方这才指天骂地的又干将起来。 整个敢死营一千五百人,一场战斗下来,一般减员一多半,而在和平时期,每天减员也在二三人之上。 每天都有尸体被抬出去,也每天有人背着包裹进入敢死营的营地。 敢死营并不与大军的营地扎在一起,而是离主营有数里远的距离,因为整个大军,谁也不认为与这帮人驻扎在一起会不生出事来,自然是离得远一些,免得自己的士兵被这些家伙带坏了。 一圈巡视下来,秦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敢死营中,一个营帐住八人,只有校尉秦风一人住着一个大营帐。作为校尉这个职位来讲,本来是没有这个资格一人占据一个大帐的,不过实在没人愿意同他住在一起,情愿几个人挤一挤,这样一来,倒让秦风平白得了好处去。 掀开大帐的帘子之时,内里却早已经坐了一个人,秦风也不意外,走进大帐之内,脱掉盔甲,坐在了那人的对面。 这个人是敢死营中唯一敢于正面秦风的人物,当然,这个人敢面对秦风,不是因为他武力超值,而是因为他是敢死营中的唯一的大夫。 这位大夫到敢死营中也有三年了。是除了秦风在敢死营中呆得时间最长的一个人物,他能活得长,也不是因为战斗力超群,而是他始终是敢死营中每一个人都下死力要保护的对象。在敢死营中三年,此人已经得到了所有敢死营中上上下下的认可。在敢死营中大家都公认,只要你不是倒霉当场****死了,但凡还有一口气儿在,这位大夫都能将你从阎罗王手里抢回来。这样的一个,谁不想保护?谁会认为自己永远不会有濒临死亡的一天,那个时候,只要这位神医还在,说不定就能救自己一命。所以这位在敢死营中干了三年,基本连刀都没有摸过的人,却是活得最好的一个人。而且口口相传,每一个新进营的敢死队员,都会知晓在战斗之中,最需要保护的人就是这位大夫。 在敢死营中,连秦风都不敢说自己高枕无忧,因为说不准就有那个患了失心疯的家伙摸进他的营帐想给他一刀,但这位大夫却绝对无人敢动。 “忙完啦?”秦风皱眉看着对面这个衣服上还染着斑斑血迹的家伙,“舒疯子,你每次到我这里来,难道就不能换身衣服,将手上脸上的血洗洗干净吗?” 被称作舒疯子的舒畅咭咭的笑了起来,摇头晃脑地道:“有什么可换的,你见过的血少了?” “正因为见过的多了,所以才讨厌。” “这就是你每一次大战之后,要将每一片甲叶都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理由?啧啧,要是外人听说你这位杀人如麻的敢死营校尉居然极度讨厌鲜血,可真是没几个人信?” 秦风哼了一声,坐在了舒畅的对面,“舒疯子,你在敢死营中呆了三年了,还不想离开啊?我可告诉你,我们已经接到开拔的命令了,这一次,与西秦的大战,可不是平常的小打小闹,就算大家护着你,也不见得能护你周全。” “不走,当然不走,什么地方能找到敢死营这么好的试验场地?死了人,也没人管,每天都有各种各样希奇古怪的伤摆在我的面前,别的地方,万万是碰不到这样的事情的,我不走。” “不走你就呆在这儿吧,到一命呜呼的时候,可别后悔。”秦风冷冷地道。 第十六章:公主的血 这是一个战功显赫的将领,但也是一个跋扈嚣张的家伙,个性鲜明,视权贵如无物,这样的人,闵若兮见过,也降服过。 因为他们自视英雄,有一个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弱点,那就是吃软不吃硬。你越想以权以力来压服他,他的逆反之心就越强,反弹亦就愈烈。 这样的人是不讨人喜欢的,自视甚高,但的确又是有本领的人物。抬头看了看被绑在旗杆之上的杨致,这不是揍人,这是虐人。 “军队,国之重器也,军旗,军队之魂也。秦校尉,我要向你,向全部敢死营两千官兵致歉。”闵若兮双手抱拳,一揖到地。此时,她行的却不是世上通行的女性之礼,其中的意思,自然不言自明。 “怎敢挡公主之礼?”秦风横跨一步,避开了这一礼。 “此人是我的侍卫,他之无礼自然是因为我管教不严,他的错,亦然就是我之错。”闵若兮正色道。“他不知高低,不通时事,竟然断了敢死营的军旗,左帅,秦校尉,诸位将军,按照军律,该如何处置,便由我闵若兮一力承担可好?” “公主言重了。”左立行赶紧躬身道,而后偏转头来,狠狠地瞪了一眼秦风,这意思自然是很明了,现在你面子里子都有了,再敢吱吱歪歪,我就真要不客气了。 秦风搔了搔脑袋,昭华公主话都说得这个份儿上了,还能怎么样?斩断军旗,依军律当斩,自己当时就可以杀了杨致,不是也没敢杀么?更遑论是眼前这位身份更高贵的女人了。 回过头来,瞪了一眼和尚:“还楞在哪里干什么,还不敢紧地,将人放下来?” “不必了,我的侍卫,还是我自己来放吧,他斩断的军旗,便由我再来替敢死营立起。”闵若兮微微一笑,人还面对着秦风,整个身体却直接向后倒飞而起,宛如仙女冉冉上升,绕着旗杆一个盘旋,纤纤细指伸出,绑着杨致的拇指粗细的麻绳纷纷断裂开来,杨致如同一块石头一样坠下,军旗却是被闵若兮握在了手中。单足一勾,整个人已是依附在旗杆之上。 下头,郭九龄已是飞身跃起,将空中的杨致一把接住,先伸手按上了他的脉门,发觉跳动有力,内力在其身上游走一遭,没有丝毫内伤,心中顿时放下心来。看来正如左立行所言,这个秦风并不是不知轻重之人。 不过看着杨致肿得宛如一个猪头的脑袋,郭九龄又是摇头苦笑,这个秦风可也真是促狭,打人,竟还要追求打得两边对称,杨致现在还昏迷不醒,估计更多的可能是气得,抱着杨致正欲抬步,却发现对方紧闭着的眼皮之下,眼珠竟还在微微转头,不由晒然一笑,这是羞惭无地了吧!本想出出风头,但却几乎被剥得一丝不挂,面子几乎丢光了,估计这一回回去,这位杨公子肯定是再也没有脸面出现在昭华公主面前了。 秦风也完全没有想到,这位看起来娇娇怯怯的昭华公主竟然是如此了得的武道高手,看着他瞠目结舌的样子,身边的左立行瞪了他一眼,“昭华公主统领集英殿,你以为公主凭借的只是她的公主身份么?秦风,单以修为相较,你与昭华公主相比,可是远远不如的。昭华公主修练的无相神功已经颇有成就,是我大楚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 秦风低声咳嗽了几下,将头凑到左立行跟前,“左帅,昭华公主的修为或者要比我高,但真要在战场上碰到我,死的绝对是她,您相信么?” 卟的一声,左立行顿时被呛了一口,戟指着秦风,“你,你个狗才,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左帅,修为高不见得就能赢你说是不是,想想这些年来,被我一刀砍成两断的高手还少么?光修为高有什么用?我用几百个兵垒死他。”秦风笑嘻嘻地道。 “你,你……” “左帅息怒,我也就是说说嘛,昭华公主什么身份,我怎么敢冒犯她?”秦风笑道:“不过看这位公主的作派,到是与一般的金枝玉叶,贵胄公子大不相同,颇有些豪迈气概,我喜欢!” “喜欢你个大头鬼!”左立行呸了他一口“昭华公主统领集英殿,与江湖人士多有交集,自然与深藏宫中的那些女子不同。我可告诉你,大楚之中,倾慕公主的高手可大有人在,你这一次算是得罪了昭华公主了,纵然昭华公主不会怪罪于你,不过说不定随时会有人找上门来寻你麻烦的,你以后啊,自求多福吧!” “我身在军中,怕他们个屁,打得赢我就与他们单挑,打不赢我就群殴!”秦风满不在乎地道。 “你一辈子就呆在军营?”左立行冷笑。 “左帅,您这就胡涂了吧?等过得几年,昭华公主自然是要尚驸马的,那时候,那些想找我麻烦的人,恐怕会寻思去寻那个幸运儿的麻烦,我秦风是谁,他们哪里还记得?呵呵呵,反正在此之前,我是绝不离开军营,不离开我的兄弟。”秦风咯咯地低笑着。 “你可真够无耻的。”左立行不屑地道。 “如果不是足够无耻,我坟头上的草都有人高了!”秦风一本正经的道。“咦,公主在干什么?” 两人窍窍私语,高远却突然发现,旗杆之上的昭华公主闵若兮竟然拔出了一柄短刀。 闵若兮已经将旗帜重新绑在了旗杆之上,此时,一只腿勾在旗杆之上的闵若兮一手扯着大旗一角,另一只手握着短刀,朗声道:“军旗坠地,只有用鲜血来洗唰耻辱,如果是在战场之上,自然是敌人的鲜血,但是这一次,我想更多的是一个误会,所以,我用我的鲜血来解除这个误会。” “公主不可!”下头左立行,郭九龄,林一夫等人都高声惊呼起来,旗杆之上,闵若兮微笑之中,短刀落下,一股鲜血飞溅而出,落在了军旗之上。 这一手,可是让秦风也呆住了。看着仍然高高在上的昭华公主,秦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深深地弯下腰去:“多谢公主。这面大旗之上浸染了公主的鲜血,他会激励我们更加勇猛向前,杀敌卫国的。” “多谢公主!奋勇向前,杀敌卫国。”秦风身后,敢死营在场的军官,士兵躬身向昭华公主施礼,直起身来,手中铁刀齐唰唰地举向空中,怒声大喝起来。 闵若兮很满意眼下这种效果,杨致坏了她的名声,可只要一点点的鲜血,便能让这支剽悍的军队死心塌地为国效力,可就大大划算了,看着群情激昂的士兵,闵若兮突然觉得杨致不那么可恶了,至少他创造了一个机会,让自己能够使这些士兵对朝廷更加忠心,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闵若兮飘然落地,秦风一挥手,身后的舒畅已是闪身而出,“公主,草民为您上药。”不等闵若兮说话,手掌一翻,一个小小的药瓶出现在手中,轻轻一抖,淡黄色的药粉已是均匀的落在了伤口之上,药到,血止。闵若兮有些诧异地看着伤口,感受着伤口传来的阵阵清凉,这药的效果,竟然远远超过自己随身携带的宫廷特制伤药,看来这敢死营还真是藏龙卧虎呢。 看着昭华公主一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舒畅拍了拍秦风的后背,“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是说昭华公主这个人怎么样。” “很漂亮!”秦风笑道,转过头来看着舒畅。 舒畅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秦风:“漂亮?” “怎么,你觉得她丑么?” “不是,我是说你就感到了这些?”舒畅瞪着一双大眼,“她漂不漂亮,关你屁事啊?我觉得你应该关注的是另外一些事情吧?” “一个男人,对女人首先关注的不就是漂不漂亮嘛!”秦风嘻嘻一笑。“还能怎样?” “哼哼,先前左帅的话你以为是无的放矢啊,我可告诉你,倾慕昭华公主的可不仅仅是杨致这个白痴,多得是高手,你以后啊,有的忙。我就等着看你挨揍吧!” “我在军中,谁敢揍我,我就群殴他!”秦风冷笑。“那些人吃多了撑的到军营来找我麻烦?对了,章小猫怎么没有跟他们一起回去?” “现在这个样子,他敢跟左帅一起回去吗?他不怕左帅再给他一顿痛揍?”舒畅笑道。“他准备赖在咱们这里养两天伤,等左帅气消了,他再偷摸回去。” “这个章小猫,又想白吃白喝,赶走赶走!”秦风大手一挥,怒道。 第十七章:重要的是跑路 一场偌大的风波,随着昭华公主的鲜血浸染在敢死营的军旗之上,一切便尘埃落定,西部边军再一次见识到了敢死营的嚣张,同时还有无数的羡慕嫉妒恨。 不过这一切于秦风而言,似乎便如同天上的浮云一般无所谓,公主的血也好,普通士兵的血也好,都是红的,也不见得公主的血便香一些,更红一些。其实能把杨致的血涂抹到军旗之上,还会令他更高兴一些,不过秦风也知道,这只不过想一想而已。 杨致灰头肚脸地坐着马车回京城了,实在没有脸面再呆下去,而且现在他的脸面也着实不好看,秦风那两边对称的打法,让他脸上的肿涨淤青,没有十天半个月绝对是消不了的,舒畅有法子,但他不肯治啊,给一粒保命的丹药免得这个倒霉孩子受了内伤,也是因为他的后台着实有些惹不起罢了。 马是不能骑了,只能窝在马车之中狼狈地回去,至于他回去会不会想办法报复,秦风是不在乎的,一来他在军中,杨相即便想整治他,也不容易伸手进来,就算神通广大能伸进手来,秦风本身就在敢死营,干得就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活儿,又还能将他怎么样呢?只要自己还能一个接一个的打胜仗,替主帅立功,不管谁当西部边军的老大,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致于说到升官发财嘛,秦风还真没有想过。 试想一个,一个活了今天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的人,升官发财对他的诱惑能有多大呢?拿秦风的话来说,就是真逼上门了,大不了一拍两散,拍拍屁股去闯荡江湖,当一个侠盗去。怕个屁啊,照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直到有一天,隐患彻底爆发,让自己两腿一蹬,去阎王老爷里去与他老人家喝酒打屁。 风波过后,西部边军也恢复了平静,大家开始准备出征事宜,特别是作为诱饵的敢死营,先前的准备工作全都白做了,现在再来,时间上根本来不及,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了,对于这一点,秦风是最为痛恨的,也是他心中最不爽的一点。一场战争,如果在前期不作好相应的准备工作,纯粹凭着狭路相逢勇者胜的话,只可一不可再,没有那一支部队能一次次那么好运气。朝廷的大人物们脑袋一拍,一个新计划出炉,却不知他们一张嘴,下头的人却不仅仅是跑断腿那么简单啊,搞不好就是血流成河。 野狗受了重伤,虽然不致命,但这一次大战却是铁定参加不了了。只能留在后方养伤,赖在敢死营白吃白喝好几天的章小猫章孝正也不得不精神萎靡不振地回去了,虽然只受了一些外伤,但西部边军的老大左立行非常不爽他在这一次事件中的表现,明显立场不稳么,一道命令下来,以章小猫受伤不能领兵作战为由,擢升追风营副尉暂代校尉一职,领追风营出征,而章小猫则留在后方养伤。 章小猫吃了这个闷亏,一肚子的郁闷,谁都知道,这一次除了敢死营前途不明,性命堪忧之外,其它的各营,那功劳估计就跟捡的一样啊,可偏偏他捡不着了。现在大军要出发了,他不得不回去与自己曾经的副手办理交接,现在那个副尉肯定是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章小猫临走之时,那幽怨的眼神,看得秦风头皮直发麻,直接飞起一脚,把心神恍惚的章小猫直接踢出了大帐。 野狗不能干活了,他的一队便只能由秦风自己暂时来统领,本来一直打先锋的一队,与秦风的亲兵队合在一起,变成了中军,剪刀则成了先锋,和尚仍然断后。 “这一次咱们是诱饵,说白了,就是去送给敌人砍的,上头不管咱们的死活,但咱们自己得关心自己,所以这一次,不是他娘的砍多少敌人脑袋的问题,而是如何尽量地多带人逃回来的问题。”秦风的帐蓬之中,他咚咚地敲着桌子,提醒着花和尚,这小子一知道又要去打仗了,每天在办完公事之余,便跑到最近的井径关中,与那里的青楼女子厮混,几天下来,眼睛都凹下去了,黑眼圈也出来了,头上本来青茬茬的头皮之上也长了一层毛发,与脸上的胡子连成一体,那几颗香疤都看不见了。 用剪刀的话说,这个花和尚迟早有一天,会死在女人的肚皮之上。 明天就要出征,和尚在外头厮混了一整天,是踩着点跑进秦风的帐蓬的,秦风规定的时间,要是误了时,掉脑袋不至于,挨一顿痛打那是妥妥的,和尚这点还是很明白,不过进了大帐,立刻便精神萎糜,脑袋上上下下地点着,那不是明白了秦风在说什么,而是因为体力透支在补觉呢。 秦风一直觉得这家伙是个奇葩,不管怎么在女人身上折腾,这个花和尚总是在休息个两三天后便又生龙活虎,某个方面的能力,当真是远胜常人,这个花和尚如果不当兵了,出去绝对是一个做鸭子的好手。秦风一直不无恶意地想着和尚去干这个的时候是个什么光景。 “上头给我们的任务,就是一直要发现敌人的主力之后,与之纠缠上三天以上的时间才能跑路。”秦风咚咚地敲着桌子,因为不敲桌子,和尚的眼皮立刻便会闭上,他只能借着敲桌子让这个家伙清醒一点。 “这个活儿不好干,大家都知道,咱们虽然与西秦人打仗,向来是胜多败少,但西秦人着实不好缠啊,每次咱们虽然是先锋,但后头总是有大队尾随的,他娘的这一次可是孤军作战,如果西秦人发现上当了,肯定会像疯狗一样追着咱们咬,所以这一次咱们想跑,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秦头,你就直接说咱们怎么办吧?”和尚被秦风不停敲击桌子的声音搞得使终睡不安稳,觉得还是快点让秦头儿分配完毕,他好去补觉才是正经,反正每一次大战,都是秦头搞好了所有的计划,他们照搬就是了。 “这一次,咱们第一个目的是让敌人相信,我们正准备去搞他们,第二个目的,便是在与敌人干上两架之后,马上跑路。所以,一切不利于跑路的东西,咱们都不要。所以这一次,每一个士兵自己带上自己吃的东西,没有后勤了。” “啊?”和尚,剪刀两个人都呆了,连一直精神很不好的和尚也清醒了一些。 “按十天的量,每人带好自己吃的粮食,路上行军要三天,与敌接触一到三天,剩下三天是跑路回来。其实于我们而言,这一次作战,只有九天的周期,多留一天,是预备着有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而应变的。不过这一次上头既然如此有信心,想来也出不了什么意外,总之,大家在十天之后跑回来,功劳就是妥妥的,左帅说了,仍然给我们敢死营记头功。如果再立下一个头功,剪刀,你就能将自己洗白了,和尚,你便只差一个头功了。明白不?” “明白明白!”两人都兴奋得点点头,只有当了罪囚的人,才会无比渴望正常人的生活,剪刀当初虽然是杀人,但情有可原,又碰上了一个还算良善的律官,这罪名反而比和尚轻一些,花和尚犯得可是人神皆愤的罪,处罚起来嘛,自然便更严重一些,所以和尚虽然比剪刀进敢死营早,立得功也多,但恐怕还要比剪刀在敢死营多呆上几年,当然,如果他能活到那时候的话。 “告诉弟兄们,都精细一点,今天都给我早点睡觉,明天三更生火做饭,四更出发,和尚,我警告你,今天晚上你要再敢出去,我割了你的那话儿,送你去当公公你信不信?” 听到秦风的威胁,和尚下意识地一伸手捂住档部,连连摇头。“当然不会出去,一定不会出去。” 剪刀阴阴地笑着:“我知道,和尚的战马是匹母马!” 丢下这句话,剪刀一按桌子,一个后滚翻便出了大帐,咣的一声,和尚的拳头将剪刀坐着的板凳锤成了两截。 “打坏了老子的凳子,扣你一个月薪饷作为赔偿。”秦风嘿嘿笑着,和尚张了张嘴,一张凳子才几个钱,老子副尉一个月的饷银可有二十两银子的。不过讲价是不敢的,因为一张嘴,说不定就会变成两个月的饷银。他哎声叹气地走了出去,少了一个月的薪饷,这一仗回来,那些娘儿们的脸色肯定是不会好看的。 看着和尚的背影,半躺在地上的野狗突然道:“剪刀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和尚真的搞过他的战马?” 秦风与正在给野狗换药的舒畅两人对视了一眼,再望望野狗那张嘴,突然都是大笑起来,啪的一声,一张膏药又贴在了野狗的嘴上。 第十八章:敢死营的由来 南楚富,西秦穷,敢死营与西秦作战,倒不怕战死,就是怕死后尸体不能被战友抢回来,落到西秦人手里,那可就惨了,基本上会被剥得赤条条的一丝不挂,当真是应了那一句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虽然说着潇洒,但真正落实下来,只怕没有一个人愿意这样光着屁股去见阎王老儿。 其实有时候秦风他们也非常困惑,西秦人的边军怎么就穷成了这个样子?他们的士兵别说披甲了,连把衣裳穿整齐了就算富得流油了。手里的武器也不知用过了多少年头,刀刃上缺几个口子那是正常的,在作战之中,秦风他们还经常碰到手里攥着半把砍刀就敢冲过来对着他们乱捅的好汉。 每一次战役,西秦人总是会死很多人,但他们似乎并不在乎死的人多少,好像他们有着无穷无尽的人力,死一批,便补充一批,反正打了这些年,西秦人给秦风的感觉就是好像他们的人越打越多。 以前西秦人控制着落英山脉,每到春末夏初,以及秋冬之交,西秦人会雷打不动地越过落英山脉,对南楚人发动两次大规模的袭击,目的倒不是占领土地,而是抢东西,过了落英山脉,便进入到了南楚富庶的安阳郡,只要让他们得手一次,安阳郡便会如同遭到盗贼洗劫一般,变得一无所有。 西秦人就像养一头肥猪一样,抢劫安阳郡非常有规律,而且非常有原则,那就是绝不会杀伤普通的老百姓,一旦他们获胜,抢劫之时只抢财物,绝不烧,杀,淫,呼啸而来,呼啸而去。留下大批的南楚百姓欲哭无泪。 这个时候,南楚朝廷便只能抚恤,赈灾,安置被抢了的百姓,然后老百姓们又开始辛辛苦苦的劳作,积累财富,然后等他们有了一点积蓄之后,西秦人会再一次如约而来。 如此明目张胆地作法,自然让南楚上下极为愤怒,可是当年的西部边军也是极不争气,数次争夺落英山脉,都被穷得掉渣的西秦人在落英山脉之中打得落花流水,而当南楚想要大规模动员军队的时候,东齐立时便活跃起来,东齐一心想着要恢复昔日大唐疆土,而南楚这样的富庶之地,正是他们垂涎三尺的地方。在东齐的牵制之下,南楚只能看着西秦人年复一年的在边疆之上这样悠闲的养猪,西部边军的领兵将领换了一个又一个,直到八年之前,左立行上任,这才开始有了改观。 左立行设敢死营,以死囚为兵,但凡只要立下功劳累积到一定程度,便能重新洗白回归正常人身份,甚至能在军队之中升为军官,虽然这条政策在南楚为那些士人大为垢病,但当年已经气得发疯的南楚朝廷皇帝一口便允准了左立行的要求,只要不是谋反大罪的死囚,只要愿意进入敢死营为兵,便能暂时获得自由,积累到足够的功勋,便可以自行决定是离开军营还是转为正式兵役。 左立行将这数千死囚作为了军队的前锋使用,数年争夺,终于占据了一半落英山脉,建立起了井径关,扼住了西秦人进入安阳郡的要道,安阳这才慢慢地缓过劲来,这些年终于兴旺发达起来,成了南楚最为重要的粮食产地之一。 当然,达成这一目的,倒在落英山脉之中的死囚也以数万计。南楚各地的死囚源源不断地进入敢死营,然后一个个倒在这片土地之上,当然,成功者也大有人在,这些人都成为南楚大力宣传的对象。 不管还关在监狱里的死囚相不相信朝廷的宣传,但有一样是肯定的,那就是进入敢死营可能会死,但呆在监狱之中绝对会死,因此报名参加的人仍然络驿不绝。敢死营人数最多之时,达到了五千之众。但近几年来,随着南楚在落英山脉之中站稳了脚跟,西秦人的进攻次数一年比一年少,敢死营的兵丁编制便又萎缩到了二千人。想要进入敢死营的门槛自然也随之提高,没有几分本领,基本上不可能被去招兵的人看中。 西部边军的人都很清楚,敢死营的人虽然少了一大半还要多,但战斗力却不减反增,以前的敢死营,纯粹便是真正的送死部队,以命换命,只有运气极好的人才有可能活下来,而主帅左立行也没有将他们当成真正的麾下看,但凡大战,冲阵也好,断后也好,都是这支军队来做,死多少人他根本不在乎,因为这些家伙本来都是犯了死罪的,死在战场之上总比要死在法场之上光荣很多,至少他们在这里战死了,家属还能拿到一份战死的抚恤,也能将他们生前的罪孽清洗干净。 这种状况,直到秦风进入敢死营。 秦风是一个异数,入伍之时,他的武功便颇有根底,在西部边军的募兵之中,一鸣惊人,力挫西部边军数名好手,左立行本想是将他纳入到自己的亲兵队之中好好培养的,但这个当年只有十六岁的少年,却非要进入敢死营,否则宁肯不进入军队。 左立行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识好歹的人,一气之下,当真将他发配去了敢死营,从此也懒得理他,直到一年之后,他在功劳薄上屡次看到这个人的名字,原来这个家伙不但没有在敢死营中被弄死,反而一步一步地成了副尉,也只有到了副尉这个级别,他的名字才会出现在左立行的眼中。 接下来左立行开始关注这个家伙。四年之前,西秦人为了夺回落英山脉的控制权,摧毁井径关,调集大军,发动突然袭击,那一战之惨烈,让左立行至今仍然思之仍然余悸不已,二千敢死营,最后只活下来不到百人,击退西秦人之后,左立行在幸存者名单之中再一次看到了秦风的名字。 这一次,左立行没有犹豫,当即便召见秦风,想将他转到正规部队之中担任校尉,左立行是想将这个家伙磨励两年,然后调到身边担任自己亲兵营的校尉,能在敢死营中活这么久,而且一步一步地升到副尉,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位十八岁的少年的本领。 但两人一夕长谈,左立行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秦风要去敢死营的原因,长叹之余,他任命了秦风担任敢死营的校尉。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敢死营开始了蜕变。西秦人在这一战之中也伤了元气,这种规模的战事再也不曾有过,小规模的战役虽然无数,但已经无碍南楚人稳稳地守住井径关,控制着一半的落英山脉。 敢死营的部队编制一缩再缩,直到只有二千人,比一般的战营足足少了近一半人,但他们的战斗力,却始终稳居各营之首。左立行也下定决心,将敢死营纳入到了他的麾下,成为西部边军的正式编制。 秦风成了雷打不动的敢死营校尉,在敢死营中一呆就是六个年头。长年呆在敢死营的结果就是,敢死营只知有秦风,不知有左立行。但左立行不在乎,因为秦风的底细,他非常清楚,心中虽然可惜,却也无法可施。他亲自为秦风切过脉,修练那种霸道的内息功法,已经让秦风的身体危在旦夕了。 敢死营成为正式部队之后,在参加的多次西部边军演武之中,将一众同行打得灰头土脸,一举奠定了敢死营在西部边军之中的地位。他们的装备在西部边军之中仅次于左立行的亲兵营,这让各部都羡慕不已,但也无话可说,谁让人家能打,而且战功赫赫呢! 敢死营仍然保持着募集死囚入伍的老传统,不过招兵都是敢死营自己去选了,每一年,敢死营的三名副尉便会有一名前往内地,挑选那些报名的死囚。这使得进入敢死营中的士卒水准越来越高,当然,也越来越难管。 可不管是多么嚣张的家伙,只要进了敢死营,便会被秦风管教得服服帖帖,再也不敢炸毛。秦风在训练,作战之时军纪之严苛,让其它营头都是望而生畏,但在平时,他却从来不管敢死营的人干些什么,这也导致敢死营成了公害。 从敢死营走出去的几位将领也曾想在其它部队推行在秦风手下学到的东西,但毫无例外地都遭到了失败,豹子还因此不得不换了一个营去当校尉,因为他把几个副尉全都干伤了,架是打赢了,可命令却不灵了。 他们这才明白,敢死营中的那一套,在别的地儿是根本行不通的。 敢死营成为了西部边军的一个异数,当然,他也是整个南楚军队之中的一个异数,现在,这个异数正小心翼翼地在落英山脉之中前进着,每位军官心中都清楚,这一次,他们是诱饵,是在赴一个异常凶险的局。根据朝廷的情报,在他们的前方,有数不清的西秦人正设下了包围圈在等着他们,如何让敌人相信他们的主力部队正在前来的道路之上,又能让自己能顺利脱身,是每个军官都心中惴惴的问题。 他们与西秦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对西秦人是个什么德性,太清楚了,那就是一群穷疯了的家伙啊。南楚军人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个移动的宝库,只要打倒一个,那就发大财了。 第十九章:找不到敌人 二千名士兵,听起来很多,但撒在延绵数百里的落英山脉之中,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敢死营走得很招摇,就像生怕有人不知道他们要出兵一样,但其实前进的速度并不快,按照秦风的安排,他们是卡着时间节点在走,什么时间走到什么地点,那是先前就算计好了的。 勾着敌人的魂,到最后沾着敌人的边儿,但千万不能真将自己陷进去了,这点人马,一旦陷进大队西秦人的队伍之中,哪准是一个连皮带骨被人吞下去的下场。 春夏之交的季节,不但是动物们春心燥动的时候,也是西秦人正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这一次秦风让士兵们自己随身携带着十天的口粮,就是不想在逃跑的时候有拖累,反正到时候,撒开脚丫子跑便是了。 不过行进到第二天,秦风觉得有些不寻常了。不但是他,在队伍的最前头充当前锋的剪刀也同样感受到了异样。 太安静了,前方的斥候,传回来的消息总是一切正常,但这本身就不正常,就算是在平常和平时节,双方的斥候也会在这片深山老林之中,你追我逐打个死去活来,不时你偷袭我,就是我埋伏你,这一次敢死营上千人马大张旗鼓的推进,居然连一个西秦斥候都没有碰到,这也太蹊跷了一些。 “这不太正常啊!”啃着干硬的肉条,剪刀看着在溪水之中洗脚的秦风。“难道说西秦人为了让我们放心大胆地突进,竟然连斥候也不派一个,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反而会让我们起疑心吗?看来这一次西秦领兵的是一个雏儿啊!” “也有可能是一支老得不能再老的老鸟!”哗啦一声,和尚的光头从溪水之中扬了起来,带起一大串水花,一抹脸上的水珠子,和尚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也。” “哟嗬,和尚居然也掉起书袋来了,真正让人刮目相看啊!”剪刀啧啧叹道。 “那是你不了解我,像我这样的人,自然得文武双全,不但有才,还得有貌,不然怎么干得了我那活儿计。剪刀,别看咱们在一起好几年了,你啊,对我知道的只不过是一点点哦!”和尚得意洋洋地道。 “我呸。”剪刀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才懒得跟你这种人渣多说。” 哼哼!和尚翻了一个白眼,又将他的脑袋埋到了溪水之中左摇右摆。 秦风慢慢地穿上了鞋袜,站了起来:“的确有些不太正常,但明天我们就差不多走到地头了,他们想要埋伏我们,也就只能在那几个有限的地方,让大家小心一些,事出反常必为妖。剪刀,干脆将斥候撤回来,不要去探了,瞧瞧西秦人到底想搞一些什么名堂。对了,舒大夫呢?” “舒大夫神出鬼没。”哗啦一声和尚的脑袋又从水里钻了出来:“说是这时节落英山脉之中有几种异兽的血骨可以入药,他去碰碰运气,这时节正是这些异兽争夺交配权的时候,说不定他们打个你死我活,能让他捡个便宜,要知道,平时要逮着他们可太难了。” “这时节的异兽最为凶狠,他也不怕捡便宜不着,反而成了这些野兽的食物。”秦风哼了一声。 和尚笑了起来:“舒大夫狡滑异常,阴险之极,那些畜生想对付他,那是没门。” “你对他的评价倒是别致紧,等他回来,我与他讲讲。”秦风阴险地笑了起来。 “可别啊秦头儿,真要让舒大夫知道了我这么说他,还不收拾死我。”和尚大惊失色,“我刚刚什么也没说,你们什么也没有听到。” “我听到了!”剪刀冷冷地道。 和尚大怒:“剪刀,你想死么?” “正是,想不想来试一试?”剪刀哼哼道。 和尚一拳击在水里,水花四溅,就要跳起来,但看了一眼一边若无其事的秦风,却是笑了起来:“现在我才不找你麻烦,我不能坏了秦头儿的规矩,等这一仗完了,我一定要好好领教领教你的功夫,他娘的,反正这一仗打完,你小子肯定是要离开敢死营的,老子收拾你也没有了顾忌。” 剪刀眼光一闪,瞟了一眼秦风,见秦风似处没有听到和尚的话,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谁说我要离开敢死营了。” 和尚只是冷笑,自顾自地站起来,一抹光头之上的水花,大步离开了这里。剪刀呆了呆,跟秦风打了一声招呼,也随即起身离去。 看到两个手下大将离去,秦风的心情却有些不好起来,正如和尚所说,这一仗打完,剪刀积累到了足够的功勋,是肯定会离开的,他与敢死营之中绝大数人是不同的,在这里,他与和尚他们格格不入。像和尚和野狗两人就能够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但剪刀却向来是独来独往,他打心眼里瞧不起和尚和野狗这样的家伙。 剪刀在内心深处一直认为他自己是一个好人,而和尚,野狗只不过是茅坑里的臭石头,与他从来都不是一路人。在敢死营中,剪刀服气的或许只有自己,还有舒疯子了。 摇摇头,秦风站起了身,盯着远处郁郁葱葱的山峰看着,风景很美,可是美丽的风景之下往往蕴藏着绝大的杀机,就像现在,自己明明知道,西秦人的大队人马肯定就隐藏在某个地方,但自己偏偏却找不着,这是极其危险的。 明天将是自己前进的最后一天,如果自己还不能发现西秦人的踪迹,那就必然会出大麻烦。看了看天色,秦风决定今天晚上自己亲自跑一趟。对于这一片山脉,在敢死营中,比自己还熟悉的人根本找不出来,毕竟自己在敢死营中呆了整整六年了,六年之中,自己就在这片山脉之中与西秦人较量着。 看着敢死营扎好营盘,布置好一系列的防守措施,秦风将剪刀与和尚两人召了来,告诉了他们两人自己将要亲自去一探虚实,两人也不多话,知道秦风这是通知他们而不是与他们商量,劝解的话是不用说的,眼下这种状况对于他们来说,是极为不妙的。而能担负起这个任务的,敢死营中除了秦风,也没有别人扛得起。 “最迟明天天明我一定会回来。”秦风道:“如果在我离开的这一夜里,敌人突然出现攻击我们的话,你们立即率部往回跑。” “知道了!”剪刀点头。 “头儿,那你呢?” “老子一个人还用你担心!”秦风翻了一个白眼。“和尚,你他娘的别一根筋,这一次不是比谁砍得多,你砍不完的,只会将自己搭进去,一旦发现异常,立即跑,明白吗?” “明白了,头儿!”和尚点点头。 “都去吧,今儿一夜,我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太平。”秦风摸了摸脑袋,觉得阴风嗖嗖,大有不祥之兆。 第二十章:从雍都来的西秦军官 纵身之间,秦风已经是弹身上了树顶,脚下微微一沉,树梢向下沉去,一弹而起,整个人便像是一个颗炮弹一般向前弹去,瞬间便去了数丈,再落下时,又是如此反复,如同一颗流星,秦风掠着树顶,径自向着前方奔去。 他的姿式一点也谈不上美观,像那天在军营之中,昭华公主闵若兮的轻身功法,美则美到极矣,施展开来,便如凌波仙子下凡尘,但在秦风的心中,却只用了两个字来形容,装逼。 秦风认为轻功最大的功能,便是用来逃命,当然,在历年来的战争之中,他的这种功夫,也助他多次逃脱了杀身之祸。疾如奔马,快如流星,这便是秦风对自己轻身功夫的追求,当然,施展这样的轻身功夫,是要以深厚的内息为基础的,快固然是快了,但内息的消耗也极大,不过现在对于秦风来说,最伤脑筋的便是内息过多,一天天的快要将他撑爆。事实上,他也觉得离自己砰的一声炸成碎沫也差不了多久了,假如在这之前,自己还没有想到解决办法的话。 真到了那一刻,说不得当真只能散功了,然后跟着舒疯子去当一个药僮,但那是自己想要的么? 心中有思,气息稍微有些紊乱,脚下便转来了轻微的树枝断裂之声,秦风赶紧收慑心神,现在想这么多干啥,车到山前必有路,到那时再说吧。 这条路对于秦风来说,是极熟悉的,这些年来,他们就是沿着这条路打来打去,今天你来,明天我往,能设下埋伏暗算对手,也就那么几个地方,其它的地儿,大楚人也熟得很,想要设下陷阱,何其难也!大军前进,前有斥候探路,斥候后面是前锋,再往后才是主力,断后,想一股脑地暗算一支军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是自己这一只只不过不到两千人的队伍,想要包圆了也不简单,更何况是对付一支数万人的大军。 事先设个套儿让人钻那是不可能的,谁都不是傻子,最有可能的便是前有阻截,然后两侧大范围的迂回,但这需要大量兵力和极高的行军速度,否则也不可能实现,以西秦现在的兵员素质,装备,秦风深表怀疑。 身形猛然定住,如同一颗弹丸,秦风随着枝条的起伏而上下弹动,前方,已经是照影峡了,那是最后一个可以容西秦人设伏的地方,但是,一切都很安静,自己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不可能有伏军,成千上万人的埋伏,不可能埋得过自己的耳目,那么,便只有一个解释,根本就没有埋伏。 对于秦风来说,这本来应当算是一件好事,没有埋伏,他就不用狼狈逃跑了,但他的身上却是冷嗖嗖的。照影峡就算没有埋伏,但这里驻扎的西秦军队去哪里了? 照影峡是西秦人扼守的一个重要据点,左立行以前不是没有想过打过照影峡去,因为一过照影峡,西秦人可就无险可守了,面对着装备精良的南楚人,他们可就乐子大了。但数次进攻,都在这里铩羽而归,秦风的敢死营,伤亡最惨的一次便是在这里。守在这里的西秦人,可不是那种衣不蔽体,食不裹腹的那些家伙们,而是实实在在的西秦精锐军队。 照影峡内,空荡荡的一无所有,原本应当灯火通明的峡谷却是死一般的安静,看不到营帐,听不到喧嚣,见不到人影。 他们去哪里了?秦风跃下地来,脚步沉重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离着峡口百十步,他停了下来,因为从峡谷的深处,缓缓地走出来一个人。 秦风眯起了眼睛。 对方的脚步踩踏在地上,每一步似乎都让地面微微震颤一下。 “秦风,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来人停在了距离秦风十步开外,看着秦风,微笑着,一口白净的牙齿在月光下很是显眼。 “你是谁?”秦风吸了一口气,以前自己所看到的那些西秦人,无论将官还是士兵,无不是有着一口大黄牙或者大黑牙,像这种将牙齿保养得白白净净的人,绝不会是来自西秦边军的人。 “我姓卞,叫卞正,从雍都来。”来人看着秦风,“专门在这里等你。” “我好像不认识你,我们有仇?”秦风问道。 “我们卞氏一族,死在你手里的已经有八个人了。”卞正冷冷地道。 “抱歉,死在我手里的西秦人太多,大到将军,小到士兵,实在不记得那么多。你是来向我寻仇得罗?”秦风冷笑,“你不怕自己变成第九个?” “我在这里等你,自然是因为我有信心。”卞正笑了起来,“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这里的军队不见了,为什么我一定会认为你会来这里?” “正想请教。”秦风道。 “至于这里的军队去了哪里,我不能告诉你,你自己去猜吧,但第二条,我可以告诉你,你杀了我们卞家太多人,我们自然要研究你,这两年来,我们收集到关于你的情报,或者让你自己都无法想象,你的性格,你的武功,你的爱好,你的特点,也许我了解你比你自己所了解的自己还要深。” 秦风无聊地掏了掏耳朵,“说得好拗口,无非你就是觉得能稳胜我,所以才在这里等着我来,对于你能料到我一定会来探探路,我表示佩服,至于能不能杀我,这得看你的本事,光说不练可是假把式,来吧,我还急着回去睡觉呢。” “这么急着来送死吗?还是你觉得能逃回去给你们的左帅报信?晚了,一切都已经晚了,秦风,今夜,你死定了,而你们的左帅,说不定死得比你更早。” 秦风的心微微一沉,卞正的话里透出一个信息,那就是,大楚的西部边军,只怕坠进了一个真正的陷阱。 “大言不惭!”秦风反手握住背上的铁刀,“西秦边军的战斗力,这些年我已经领都得过多了,想要一口吞下我们左帅亲率的部众,当真是梦还没有醒吧!” 铁刀一寸一寸地拔出刀鞘,月光映照其上,血色微微荡漾。 “好刀!”卞正赞道。 “本是一把普通的刀,不过以血养得久了,自然就有了一些杀气。”秦风冷冷地道。“你会是第九个。” “难得的自信,难怪让我们的边军屡屡吃苦头,不过今夜,你注定是死路一条,我告诉过你,我来自雍都,我是大秦雷霆军的一名校尉军官,这一次围剿你们左帅的可不仅仅是大秦边军,雷霆军来了一半,由李挚李大帅亲率。怎么样,现在你还这样有信心吗?”卞正笑着看着秦风. 秦风心中一凉,雷霆军,西秦的皇帝亲军,怎么毫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李挚,西秦的军事统帅,如果他当真出现在落英山脉,只怕左帅这一次当真要吃大亏了。 第二十一章:一刀两断 取下后背之上的铁刀,秦风慢慢地将刀拔出刀鞘,月光如水,照在黑沉沉的刀面之上,一丝光芒在刀面之上游走,竟然发出轻鸣之声。 “你一人在此等我,自然是极有信心的,为何还要说这些话来乱我心神?看来你的信心并不足啊!”秦风抬起头来,看着对方,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 “非也,不是没有信心,你见过猫捉老鼠么?猫逮着了老鼠,又怎么会一下子就将他咬死呢,自然是先要好好的调戏一番,这样才有足够的快感啊!”卞正大笑起来:“秦风,我们对你的了解之深,是你无法想象的。自五百年前,大唐第一宗门南天门品评天下武者,为武者划定级别,从此以后,武人便有了一个区分境界高下的标准,对于你,我们有着准确的评价。之所以是我出现在这里,便是因为我能稳稳地战胜你。” “是吗?”秦风冷笑。 “就你本身而言,只不过有着五级武者的实力,不过如在军中,与你的士卒配合,你的确能有着超水平的发挥,甚至能发挥出六级甚至七级的实力,不过单打独斗,你可就真上不得台面了。”卞正微笑着道:“而我,卞正,却有着七级的实力,你说,是不是能稳稳地战胜你?不然为什么不是别人在这里等你,而是我呢?” “如果这个所谓的级别划分真得百分百准确的话,那这天下的武者还打个什么劲啊?大家一人拿一个南天门分发的牌牌,彼此碰面的时候亮一亮牌子,高者胜,低者负,岂不是天下太平?”高远大笑起来,“敢问死在我手里的那八个你们卞氏子弟,有没有比我高得啊?” 卞正脸上青气微微一闪,“死到临头,却仍然牙尖嘴利,今天便让你看看,七级的武者,是如何碾压你的?” 空气突然之间似乎变得粘稠起来,刚刚还在耳边微微呼啸的风声一下子消失了,秦风抬头看了看天空,高悬于天上的一弯银月似乎变得有些不真实起来,与更远处的群山一般,竟然如同倒映在水面之上的一幅画一般,居然微微荡漾起来。 秦风心中微微一凛,怪不得眼前的敌人如此骄傲,他的确有着骄傲的本钱。身在军营的秦风极少与人单打独斗,更多的是指挥军队一齐抗敌,在战斗之中,他甚至还遇到过比卞正更厉害的西秦将领,但那是群殴,他所感受到的压力,远没有今天这样大。在军队作战之中,成千上万的士卒组合在一起,由军阵而形成的战斗力,并不逊色于一位高阶武者的能力,就像前几天,他仅仅用一百名士卒的合力,便挡住了左立行的那含怒一吼。 但今天,他只有独自面对。 西秦人对他的评价还是蛮准的,秦风一向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就只介入在五级到六级的水准之间,只不过因为所习内力的霸道,使他总能展现出超人一筹的战斗力,似乎他练习的混元神功,就是为战场所设一般。在战场之上,当混元神功的气息散发开来,内里所包含的凶戾气息,能刺激感染到身周的士卒,带动他们的能力上扬不止一个档次。 不过西秦人失算的是,秦风的实力远不止于此,由于舒畅舒疯子的出现,他所炼制的药物,生生地将秦风的经脉,丹田扩充,使之内容纳的气息大大增加,而内力愈来愈强的秦风,在战斗之中并不敢全力发挥,因为一旦全力施展,他很担心自己根本无法控制功力的反噬,那种让人********的滋味,秦风可不想尝试。 一想到功力反噬,自己在战场之上像个火人一般燃烧起来,成为照亮战场之上的一支人形火炬,秦风就不由得不寒而栗。 以前作为敢死营的校尉,秦风面对的基本也是五到七级之间的武者,这个程度之上的对手,并不足以让他全力施展,相反,他结合士卒的力量,只需要拿出一半的实力,便足以稳稳地控制住形式,如果有更高级别的武者出现,己方自然也会有更高身手的将领出手,就像林一夫这样的。 秦风在战场之上的表现,给了西秦人一个错误的评价,而这两年来,战事不多,也让西秦人失去了进一步判定秦风实力的机会,按照常理判断,两年的时间,是不足以让一个武者出现脱胎换骨的变化的。 肌肤微微有刺痛的感觉,那是对手在展开攻击,受到这一刺激,秦风体内的内息立时生出反应,手中的铁刀一反之间黑黝黝的不显眼的模样,一泓秋水在铁刀之上来回游走,铁刀的鸣叫之声越来越响。 秦风抬起头来,看着身前十步开外的卞正,与他看到的银月群山一般,对面的卞正也似乎很模糊,显得并不真实,肌肤之上的刺痛感愈来愈强,秦风抬腿,向前跨出了一步。 就这样一步,他便简简单单的走了出来,眼前的一切恢复到了正常的场景,铁刀高举,秦风讥讽地看着卞正:“技止如此吗?那你可真要成为第九个了?” 卞正震惊地看着轻轻松松地站在他对面的秦风,刚刚他施展的是族中秘技,使对手在一瞬间失去对方位的准确判断,断绝其与天地元气的呼应,以他七级的实力,应当会让不过五级的对手根本无力应对,最多也只能做到抱残守缺,稳守心神,被动地迎接接锺而至的致命打击,但秦风就这样轻松地走出了他的攻击范围,而且走出的时机是最要命的时刻,就在他刚要出手还未出手的一瞬间。 心神受震,蓄集的全力一击受到影响,对面的铁刀已是迎头斩来。 当头一斩,没有任何的花哨。就如同秦风在战场之上面对任何一个敌人一般,不管你是将军还是小兵,就是这一斩。 卞正尖叫了一声,右手霍然扬起,当的一声,袖中寒光闪动,一柄剑出现在手中,架住了这一刀。 身子骤然向后飘飞,刀上传来的力量大大出乎卞正的意料之外,纵然自己这一挡是仓皇之间的举措,力量不足平素七八成,但对手的实力显然惊到了卞正,他完全无法稳住身形挡住这一击。 力量还是其次的,最为关键的是,对方刀上传来的丝线缕缕的灼热的气息,如同一条条细线一般,正无所不在的侵入自己的体内,所过之处,焚烧一切,竟然将自己的内气元力烧得一无所有。 这是什么功法?卞正大惊失色。身前的秦风怒吼着弹身追来,铁刀斩动,追身一连数刀。 当当当的巨响之声不绝于耳,卞正不停地后退,后背砸在树上,一株株大树从中折断,一连接了十数击之后,右手之上的长剑再也吃不住巨大的力道,剑身之上的蛛纹迅速扩大,啪的一声,在卞正惊恐的眼神之下,变成了漫天飞舞的碎片。 “死!”秦风猛地飞向天空,头上脚下,手中大刀再一次迎头劈下。在卞正的眼中,这一刻,空中的秦风宛如一个火人,全身都在向外窜着金色的火焰,便如同在身上披上了一层刺眼的金甲,刀尚未至,地上已是尘土飞扬,无数的碎石,残叶,草梗尽数被激得飞扬而起。 生死一刻。卞正低吼一声,双手合拢,身子向内蜷缩,当他再次展开的时候,身周尽然出现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气罩。 避无可避,只能硬接,此刻,卞正的肠子都悔青了,对手的实力远超军方,还有家族给出的评价,他不是什么可以随便碾压的五级武者,他的功力远高过于他平时的表现。 啪的一声脆响,秦风如同一个皮球一般弹起,身子越过了高大的树木,又向上冲了一段距离这才落了下来,一落地,秦风身子微微一个踉跄,体内内息犹如沸腾的开水一般翻腾,糟糕之极! 秦风在心中暗叫一声,刚刚一击,自己几乎已经用尽了全力,对手实力实在强劲,自己根本就不敢与对手长时间纠缠,时间一长,体内的霸道内息说不定就会造反,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可真是毡板上的鱼肉了。 只能速战速绝,但即便是这样,体内此时传来的那五内俱焚的感觉也让他感到难受之极,迅速地伸手入怀,掏出小瓶,掏出一枚药丸扔进嘴里。 一股清凉迅速传遍了全身,全身犹如火烧的感觉逐渐褪去,秦风松了一口气,缓缓站直了身子,看向他的对手。 卞正仍然站在哪里,他看着秦风,眼中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渐渐的,他的额头渗出了一丝血迹,血迹迅速地扩大,啪的一声,卞正一分两半,倒在地上,血雾弥漫,腥臭逼人。 第二十二章:我要去看一看 喘息片刻,秦风这才慢慢地走到卞正倒下去的地方,看着一左一右躺在地上的两片尸身,“早就告诉你,那什么级别就是糊弄人的玩意儿,没想到你还真信,七级了不起啊?还碾压老子,去了阎王老子哪里,去好好告南天门那些老不死的一状。 ” 卡正当然听不到了,不过他当真是死不瞑目,两片身体之上各一只眼睛,一直都睁得大大的,仰望着挂着一弯弦月的天空。 秦风伸出手,在对方的腰带扯下一面铁牌,看着铁牌之上的铭文,果然是雷霆军的身份铭牌,其实只要看一眼这卞正一身的打扮,就知道他不是西秦的边军,西秦边军向来都是一群叫花子。 叹口气,继续摸索着,又找出来一瓶丹丸,几张银票,一枚印鉴之后,就再也没有其它的什么东西了。 “这一次,只怕咱们要吃大亏了。”拄着刀站起来,高远心道,朝廷大人物们信誓旦旦,万无一失的攻击计划,果然就是一个大坑,这一次要是左帅栽了进去,只怕大楚西部这一回要遭大劫了。 回到部队驻地,天已经快亮了,敢死营早已经吃过一早饭,正全军收拾停当,只等着他这位主帅回来之后便可以开拔,舒疯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在哪里眉飞色舞地与和尚,剪刀说着什么,手里提着一个东西,不停地晃来晃去。 “秦头儿回来了!”听到士兵的叫喊声,几个人都回过头来,看着秦风铁青的脸色,微微诧异。 “秦头,我们是不要要继续开拔?”剪刀问道。“开拔个屁!”叮当一声,秦风将铁刀扔到一边,一屁股坐到地上,低头思索着。 “怎么啦,大清早的,吃了疯药啦?还是被这落英山脉里发情的野兽给强上啦?”舒疯子嘿嘿笑着,凑了过来,将提在手里的东西凑到高远的眼前,“看到没看到没?雪蝠,老子一直想抓没有抓住的玩意儿,这一回总算是栽在我手里了。” 秦风抬头,看着舒畅脸上那血痕宛然的抓印,叹道:“如果真只是野兽强上了我,那倒还好了,舒疯子,我们有大麻烦了。” 几人看到秦风脸上的凝重表情,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全都敛去了,他们都知道秦风,如果不是天大的麻烦,在他的脸上绝不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我们西部边军这一次掉进大陷阱里去了,左帅他们只怕这一次在劫难逃。”秦风一字一顿地道:“雷霆军来了,李挚来了,朝廷这一次的行动计划,完全就在对方的掌控之中,他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正等着左帅一头栽进去呢。我们的前方,没有敌人,什么也没有,敌人的主力,全部都在左帅他们那一边。” 唰地一下,剪刀,和尚,舒畅的脸色顷刻之间都是变得一片雪白。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万无一失吗?”舒畅喃喃地道。 “屁的万无一失。”和尚摸着刚刚刮得青茬茬的头皮,愤愤的道:“打仗,本就是瞬息万变无比凶险的事情,哪有什么万无一失的,他们这么想,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计划从根儿上就有问题,朝廷内卫控制的那个所谓西秦的鼹鼠肯定有问题。”秦风道:“我们不能往前走了。” “秦头,你不是想去援救左帅吧?”剪刀低声道。 “援救?”秦风苦笑一声:“我倒是想,但来得及吗?我们跟左帅有多远,没有十几二十天,军队能赶到?就算咱们不吃不睡不拉不撒,也得十来天。等我们到那里,黄花菜都凉了。” “那我们怎么办?”剪刀松了一口气,问道。 秦风低下头想了片刻,“剪刀,和尚,你们马上带领敢死营回井径关,如果左帅当真中了敌人的圈套,那么,小小的井径关肯定是守不住的,你们回去之后,通知井径关内所有的人,与你们一起撤回南阳郡去,把井径关一把火烧了,南阳郡内还有万余人马,加上你们撤回去,死守南阳城,南阳郡内,其它地方的小股驻军都要撤回南阳城去,加强那里的力量,别的地方,只怕是保不住了。” “我们这样无凭无据的回去,冯大人会相信我们?”剪刀问道。 “冯致庸不是一个糊迷官,肯定清楚你们不敢拿这事儿说笑,左帅如果完蛋了,南阳郡肯定又要被西秦人抢个精光,到时候如果能南阳城也被西秦人攻破了,他这个官儿也就当到头了,所以不管信不信,他都会加强郡城的防守的。这一次雷霆军来了,说不定西秦人的胃口就会大上许多,南阳城是南阳郡的精华所在,抢光南阳城,顶得上整个南阳郡所得。”秦风道。 “我们回南阳城,你去哪里?”舒畅忽然问道。 “对呀!”和尚也叫了起来,“秦头,你不会想着一个人去闯那龙潭虎穴吧,再说了,你一个人去济什么事?白送嘛!” “对啊,秦头,现在我们更不能没有你啊!”剪刀也道:“形式既然如此险恶了,我们更要做好最坏的准备,现在您作为主官离开了部队,于军心也不稳啊!” 秦风瞪了几人一眼,“我必须得去看看,左帅对我不错,那里还有狼牙,豹子,他们都是我的兄弟,他们几个都是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活下来的机率很大。而且,我们也需要了解敌人的详细情况,为后面的作战作好准备。现在西秦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规模,他们的作战目的倒底是什么,我们都要弄清楚。两眼一抹黑,以后这仗怎么打?” “这,只要派几个斥候去就能干得了吧?”舒畅道。 “咱们敢死营的人是些什么玩意儿你还不清楚,以前有大军震慑着,有军规约束着,都能老老实实的,如今这个模样,派人出去,只怕转眼之间就给你跑个无影无踪。”秦风冷笑,“你们带队回去,我去探查个虚实,放心吧,我又不是一个糊涂蛋,难不成还往敌人身上撞,只不过打探一些消息而已,再说了,我跑得快。” 敢死营开始往回跑路,本来就一直准备逃跑的他们,速度极快地便踏上了归程,只不过众人的脸上此刻已经没有了前几天的轻松,因为接下来,他们将要面临着的肯定是一场史上最困难的战斗,南阳城的驻军远远不如西部边军,装备也大是不如,如果西秦人大举来攻,南阳城能不能守住都是一个问题,别的部队可以逃跑,他们可跑不了。 “小心一些。”舒畅没有多说,从怀里掏出几个小瓶,塞给秦风,“这里头都是一些治疗内伤外伤的药,拿着,总是有用的。” “多谢!”秦风微笑着点点头:“疯子,回到南阳城后,你离开敢死营吧,这一次,只怕敢死营撑不下去,别的部队可以跑,我们敢死营是不能跑的。只能死战到底,到时候,恐怕冯致庸也会把敢死营往死里使。” 舒畅点点头:“我会走的,打这种仗,我还真帮不上什么忙了,还会成为他们的拖累,不过走之前,我会给他们多准备一些伤药的。” “那就好,如果我没有死到时候你再来找我。”秦风笑了起来。 看着秦风,舒畅忽然笑道:“秦风,你不是为了那个昭华公主才跑去冒险的吧?那妞儿不错是不是?” “还真有几成是为了这个女人。”秦风叹了一口气:“其它人死再多,朝廷或者也不会在乎,但如果昭华公主也死了,你觉得,这南阳郡要死多少人才能平息朝廷的怒火?” “这他娘的作战计划本来就是他们制定的!”舒畅气愤地道。 秦风冷冷一笑,“他们会有无数的借口将责任推到下边来。所以我必须得去看一看。” “你一切小心吧,实在不行,就跑吧,跑到哪里不能过活呢,总不致于在一棵树上吊死、” “那倒是,说不定到时候,我真要跟着你去跑江湖了!” 第二十三章:怎一个惨字了得 身体紧绷着,慢慢地向下沉去,任由枯叶腐土将自己的身子掩埋,片刻之后,这片茂密的森林之中,再也找不到任何有人出现过的痕迹,秦风怀抱着自己的铁刀,静静地隐藏在这片不知有多少年没有人抵达过的千年老林。 沙沙的脚步之声响起,从他藏身之所经过,大约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声音终于完全消失,按捺住自己急迫的心情,又等了约盏茶工夫,秦风这才从地下爬出来。脸色愈发的沉重起来。 这是他离开敢死营的第五天了,他没有碰到一个大楚西部边军的士卒,倒是从昨天起,便发现一队又一队的西秦军队正在向着井径关方向赶路。 算上今天的这一拨,已经是两天之内的第八拨了,总数目已经超过了两万人了。这些西秦军队秩序井然,行军之际纪律森严,竟然连说话的声音也极难听到,偶尔传来一两个声音,也多是军官在发布命令,这不是秦国的边军,肯定是那支来自雍都的雷霆军。 秦国边军没有这样严谨的纪律和作风。 没有见到己方的部队,连溃兵也没有一个,这仗要打得什么程度才会连一个溃兵也看不到啊?军队打仗,所谓全歼,也绝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啊!秦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遇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但现实就这样摆在眼前,他没有碰到期望之中的大楚军队,哪怕是溃兵,逃兵也好,却一拨接着一拨的发现秦军正在向着井径关方向出发。 或者,左帅的军队只是被雷霆军截断了退路,想要将一支数万人的军队干干净净彻彻底底的消灭,哪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左帅他们现在也许只是被包围了,还在苦苦支撑,所以没有出现逃兵,溃兵。抱着万一的希望,秦风继续小心地向前奔去。 现在他必须小心再小心了,很显然,这片区域现在已经被秦人控制了。 第六天午夜,秦风抵达了一线峡,在这里,他终于见到了大楚的军队,不过却不是活人。 幽长的峡谷之中,遍地倒着楚军的尸体,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边,很显然,楚军曾在这里与西秦军队进行过激战,他们想要冲破一线峡,打通撤退的道路,但结果却是他们失败了。那些现在正在向井径关出发的西秦雷霆军,肯定就是在这里阻截了这支楚军之后才出发的。 手微微颤抖着,秦风走进了峡谷之内,一面残破的军旗在风中飘扬,看到那面旗帜,秦风心中不由一阵颤栗,脚下一蹬,风一般地来到旗帜之下,这是惊雷营的军旗,而惊雷营的校尉正是从敢死营中走出去的狼牙。 军旗之下,呈环状倒下了数百具尸体,扒开最中间的几具,秦风赫然看到了狼牙的遗体,胸前,一个酒杯粗的破洞从胸前直贯胸后,一枪毙命。 看着狼牙死不瞑目的双眼,秦风难过地低下头,狼牙没有在敢死营中送命,却在这样一场莫名其妙的战斗之中,一文不值的死了。 远远的传来了巨大的喧嚣之声,秦风霍然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身子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几个纵跃之间,已是沿着一侧的峭壁,攀着突出的岩石和石间生长出的藤蔓,小树,猿猴一般的向上爬去,直到找到一处茂密的杂草群,将自己的身体遮掩住,他才停了下来,蹲在杂草从中,他向着峡谷之中望去。 大约千余名秦兵正欢呼着冲进谷内,这才是他熟悉的那支秦国边军,一个个衣裳褴缕,面黄肌瘦,看着峡谷内倒下的无数楚军的尸体,他们欢呼着,一窝蜂地扑了进来。开始了他们的洗劫。 盔甲,衣裳,甚至连头巾,缠脚布这些东西都没有放过,在他们熟练的手法之下,峡谷之中的楚军遗体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了一具具裸尸,赤身**地暴露出光天化日之下。而那些本来叫花子一般的秦国边军则摇身一变,如果不是秦风亲眼目睹这一切,他甚至会相信这就是一支大楚军队。 手死死地扣着岩石,秦风拼命地压抑住自己愤怒的心情,他只能忍耐,沉默,而不能为了这些战友的遗体而出手,就算他武功还高一些,也不可能是上千西秦兵的对手。 洗劫的个把时辰,对于秦风来说,不谛是一种最痛苦的煎熬,惊雷营除了狼牙之外,其余的人他并不认识,但这些人,都可以说是他的战友,这些年来,他们一起在这片山脉之中生活,战斗,可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遗体被人凌辱。 峡谷之中的士兵收走了惊雷营的军旗,然后将赤条条的尸体堆集到了一起,不多时,又砍来了无数的柴草,堆到了这些尸体之上,一阵烟雾腾起,峡谷之中燃起了熊熊的大火,很快,烟雾和焚烧的臭味便充斥着整个峡谷,秦风从草从之中长身而起,向着谷内正在被焚烧的战友遗体鞠了一躬,腾身向峡谷顶上攀爬而去。 站在山顶之上,他清晰地看到在方圆数十里的范围之内,扶摇直上青天的烟柱起码还有十余处,看了眼前这一幕,秦风很清楚这些烟柱代表着什么,每一处烟柱都代表着楚军起码一个战营的灭亡。 真得是完蛋了!秦风颓然坐倒。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往前走了,不忍再看到刚刚见到过的场面,狼牙,豹子,都死了,从敢死营走出的现在仅余下了章小猫一人,当初自己还为章小猫感到惋惜,想不到,他却是运气最好的一个。如果章小猫没有那一档子事,今天,在这片修罗场上,自己熟悉的人,又将多一个倒在这片土地之上。 死人一般地躺在落叶之上,静看着太阳渐渐西斜,月儿慢慢地爬上天空,数万人的军队,就因为朝廷临时改变计划,便全部葬送在片大山之中,他苦笑,大楚的西部边境没了这支军队,便已经洞穿无疑,左帅耗费了七八年时间才建立起来的西部防线荡然无存,凭借着仅剩下来的敢死营和南阳城的那支军队,根本无法守住南阳郡,如果秦军想要拿下南阳郡,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或许自己要思考一下自己和敢死营的出路了,没有了西部边军,没有了左帅,敢死营不见得还有存在的必要,而且,也不会再有一个人会容忍自己了。 想起了左帅,心中不由一阵唏嘘,那是一个好将军,虽然功利心重了一些,但人在官场,又有谁会例外呢!即便是自己,如果不是修练的功法太过古怪,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难道自己就不想名垂史册,功照千秋吗? 胡思乱想之中,秦风竟然慢慢地睡了过去。这几天,内心的剪熬,赶路的疲劳,已经让他的体力,心神都到了一个崩溃的边缘,此时,确定了西部边军已经覆灭,一下子便挺不住了。 这一睡,一直到月过中宵,才醒了过来。 并不是睡到了自然醒,而是被惊醒了,那怕是心力交萃,但长年的战场生涯养成的警觉和第六感,仍然让秦风被一阵脚步声惊醒。 猛地翻身而起,身子一缩到了一株大树之后,犹如一条蛇一般,秦风沿着树杆,顷刻之间便爬到了树冠之上。 来的一共有五个人,都是秦军的边军,看这些人的步伐神态,都是武功不俗的好手,为首的一人,看身上的装束,应当是秦国边军的一名副尉。 “邓校尉,这一仗打完,咱们可要大发一笔了。”这些秦军看起来极其放松,“去南阳郡走一遭,至少今年是不用愁日子不好过了,咱们有两年没去南阳郡了吧,这下好了,那些楚国猪定然长得肥头大耳了,正是收获的好时节呢!” “就是,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咱们会不会直接拿下南阳郡,按我说,就该把南阳郡直接取了,楚国的西部边军这一次全军覆灭,南阳郡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此时不取,更待何时?”另一人道。 为首的那名邓校尉道:“拿不拿南阳郡,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上头自有主张,我们莫管莫问,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好。咱们出来是搜索残余的楚军的,大家都打起精神来,能够脱逃的楚军肯定都是好手,不要到时候阴沟里翻了船。” “哪里还有什么脱逃的?咱们将军也太小心了吧?”一人笑道:“咱们这些人出来转悠了整整一天,可毛也没有碰到一根。” “将军吩咐的事情,咱们做就好了,哪里来这么多废话。”邓校尉斥道。 “校尉莫生气,这一次楚国来****的那个什么昭华公主也在军中,那可是楚国的大美人呢?身份又高,我听说李挚李大帅的命令是一定要活捉她,校尉路子广,知道咱们李大帅拿住了这个美人没有?” “应当还没有拿住吧!”邓校尉这一次却没有斥责手下,而是笑着道:“这个美人听说可是一个棘手的货色,大军合围之后,并没有听到捉住她的消息,我听说李大帅亲自出手追下去了,派我们出来,也是一个巡逻警戒的意思,昭华公主的身份不一般,如果能拿住她,与楚国谈判,那可是多了一个大筹码。” “校尉,讲讲呗,您的叔叔可是大人物,肯定有内幕消息,那个昭华公主还用李大帅亲自出手?” “昭华公主本身便是一个武功好手,身边的人也个个身手了得,而且左立行更是宗师级的人物,灭了他们的大军容易,想将这些人活捉可就难了,李大帅不出手,还真难拿得住他们,我出来之时,听我叔叔说,左立行护着昭华公主突围了,李大帅带人亲自去追了。” “李大帅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 “那是当然,说不定我们回去的时候,便能看到那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了。” 众人哄然大笑。 树冠之中,秦风又惊又喜,惊得的是,大军的确完蛋了,喜的是,左帅和昭华公主都还活着。身体慢慢地沿着树杆滑了下来,他决定要收拾了这几个家伙,拿住那个邓校尉,问一个清楚明白。 (不好意思啊,当真是写滑手了,写高远写了两年,骤然换了男主,还真有些不习惯呢!不过我已经改正了,嘿嘿嘿!) 第二十四章:残酷的手段 刀风乍起,便犹如暴虐之极的狂风,走在最后的两名秦军刚刚听到动静,身体还只微微侧转,后颈处的血便如箭一般标了出来,两个脑袋高高飞起,而他们的身体却仍然坚持着持续做完了转身的动作,手里的刀出鞘半截,这才卟嗵一声倒了下去。 秦风身子向前急蹿,一刀得手之手,左手的拳头已是击了出去。 这些奉命出来巡逻的秦军并不是弱手,五个人中,最差的也起码有着四级武者的身手,不过相对于秦风来说,他们显然还是差了一些。在他偷袭的时候,后面的两名秦军几乎没有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应。 第三名秦军转过身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两个同伴高高飞起的头颅以及狂喷的鲜血,鲜血喷了他满头满脸,来不及闪避,他怒吼一声,一拳向前击出,拳头对拳头,一声碎响过后,这名秦军痛苦的呜咽了一声,指骨,掌骨,腕骨如同遭到重锤猛击,依次碎裂,小臂骨从后肘直接戳了出来,肩胛骨亦是卡巴一声,一断两半,对手的拳头却并没有因此停止,依然勇往直前,扑的一声闷响,重重地击在他的胸膛之上。 身体如同皮球一般向后飞出,重重地砸在一株大树的树杆之上,树上青叶簌簌落下,飘飞的落叶之中,这名秦军便如一只皮口袋一般,瘫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了声息。 连杀三名士兵,也让最前方的邓姓校尉与另一外秦军反应过来,两人先是向前急蹿数步,拔刀,转身,然后便看到一身黑衣的秦风提着滴血的刀,而在他的身周,三名同伴已是尸横当场。 “你是谁?”邓姓校尉颤声叫了起来,对手所表现出来的强大,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这人是从哪里冒出的? “楚国人?” 他大惑不解,楚国的军中好手,要么和他们的军队一起被歼灭,剩余的一些高手,现在正保护着昭华公主在亡命奔逃,被李大帅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敢死营,秦风!”秦风简单地答道,暗自调息着有些躁动的内息,刚刚出手,他可是全力而为,如果不能在一个照面之间干掉几个对手,接下来麻烦的就是自己,可以看得出来,这几个人并不是庸手。 “怎么可能?”邓姓校尉大叫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卞正不是……”他骤然住口,卞正去杀秦风,既然秦风出现在这里,那卞正的下场,自然不用说了。一念及此,冷汗顿时嗖嗖的冒出来,卞正的武功他是清楚的,较之自己而言,卞正可要高明得多。 秦风咧嘴一笑:“看来你的同伴说得不错,你知道的可真不少。我找对人了。” 听着秦风的话,邓姓校尉脸上汗出如浆,死死地看着秦风,“秦风,你们楚人已经完蛋了,数万大军灰飞烟灭,你如果早些投降我大秦,还能活命,否则,你迟早都是死路一条。” 虽然心中害怕,但邓姓校尉并不想放弃求生的可能。 秦风冷冷一笑,向前一步,“废话太多。” 两名秦人对视一眼,秦风之于大秦西部边军而言,就是一个噩梦般的存在,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这样一个杀星,想要活命,就要搏命。 不再多话,两人一左一右,不约而同地挥刀扑了上去。 刀光闪烁,高远后发而先至,一刀疾劈邓姓校尉,刀光凌厉,刃未至劲风已是让邓姓校尉感到难以呼吸,狂叫一声,劈出去的刀迎着刀光架了上去。不求阻敌,只求能挡上一挡,一边的同伴便能及时上来救援。 这一刀,就架了一个空,秦风手中的铁刀诡异地在中途突然转向,邓姓校尉眼前刀光骤然消失,一刀架空的他,前方空荡荡的毫无着力点,一时之间难受无比。 秦风的刀尖从左侧扑来的秦兵身前闪过,那名秦军胸前的皮甲哗啦一声一分为二,一起分为两半的还有他的贴身衣裳以及他的肚皮。 肚破肠流,这名秦军甚至连秦风的刀都没有看清楚,已经被击毙当场。 一击得手,刀光在空中没有丝毫的停顿,画了半个圆弧,再次劈向邓姓校尉。 当当当数声碎响,邓姓校尉手中的刀啪的一声,断成数截,掉落在地,心中大惊的他还没有来得及后退一步,脖颈一凉,冰冷的刀刃已经搁在了他的脖子上。 “再动一动,脑袋就掉了!”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邓姓校尉立时僵在了当地。 肚子上一阵剧痛,就像一只虾米一般,他痛苦地弯腰,蜷缩在了地上。秦风缓缓收回了拳头和对方脖子上的刀,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抽搐着的对手。 这一拳的内力击毁了邓姓校尉的丹国要害,废除了他一身的内力元气。从战场上下来的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手下留情,他们抱有的信条就是,尽一切可能让你的敌人再也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因为一只猫,有时也能让一只狮子阴沟里翻船。 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如果不是秦风还要从这个校尉嘴里知道一些情况,此刻这位校尉的脑袋早就与身体分家了。 秦风蹲下身子,伸手揪住对方的头发,用力一提,使对方的脑袋正对着自己,邓姓校尉嘴里,鼻子里全是鲜血,双眼恶狼一般地盯着秦风,此刻,他已经痛不欲生,活的希望已经没有了,就算万一活下来,可全身功力被废的自己,又还有什么用? “告诉我想知道的。”秦风道。 邓姓校尉突然笑了起来,随着他的笑声,鲜血一口一口的喷将出来,看着秦风,他狠狠地道:“告诉你是一个死,不告诉你也是一个死,哪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死是肯定的。”秦风冷笑:“但有很多种死法,我想,你一定会想着让自己死得快一些,但这就要看我的心情了,因为我可以让你死得很慢很慢。” 呸!邓姓校尉喷出一口血沫,“左右都是死,快慢有什么关系,来吧,你想怎么拆磨我,是一片一片削下我的肉吗?还是一根一根打断我的骨头,老子都挺得住。” 秦风大笑起来,“倒是一个硬骨头,可硬骨头我见得多了。”抬眼环顾着四周,他接着道:“这深山老林里,奇奇怪怪的东西不少,你现在可是手无缚鸡之力,我或者学你们西秦人,将你剥成一只光猪,然后在你身上弄一些血口子,再在上面加此佐料,我想这附近的蚂议啊什么的,马上就会成群结队的来光顾你。他们在你的伤口上爬进爬出,一口一口地舔食你的血肉,或者不疼,你一定痒。” 邓姓校尉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再或者,我去抓几只老鼠过来,塞进你的裤档里,扎紧了裤腰带和裤脚,让他们在里头安家落户。” “别说了!”邓姓校尉大叫起来。 秦风却是不理会他,反而坐了下来,慢悠悠地道:“去抓几条小蛇来,要不粗的那重,然后扒开你的嘴巴,将他们塞进去,他们爬啊爬啊,咦,会不会从你的鼻子里爬出来呢?” 秦风的声音阴冷之极,邓姓校尉却是脑袋一歪,吓得昏死了过去。 看着昏倒的对方,秦风摇摇头,“这么不经吓啊,那装什么英雄?”伸手在对方身上一戳,邓姓校尉身子一颤,悠悠醒转,看着秦风,惊恐地道:“你,你不是人,你是一个魔鬼。” “现在你可以选择了,是告诉我想知道的,还是选择后面几条路,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地与你耗着。” “我说,你想问什么就问,我都说。只要你给我一个痛快。”邓姓校尉绝望地道。 “好,这才是合作的好态度,你姓邓,听先前那个军士说,你有个叔叔应当地位很高,在秦国边军之中,好像有一个将军便姓邓,那个人就是你叔叔罗!” “是的!” “太好了,这么说来,你的确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这一次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大楚的行动计划的?”秦风问道。 “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就算问了,我叔叔也不会告诉我,我只知道,一个月前,雷霆军突然化整为零到了落英山脉,并没有在我们边军之中集结,而是直接进入了落英山脉。” “一个月以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秦风暗叹一声,显而易见,这是一个绝大的陷阱,早就在策划之中,而这一切,必然有楚朝之中的大人物与对方勾结在一起,这远远不是一个所谓的兵部员外郎便能搞得定的。 第二十五章:一条好狗 李挚,西秦军事统帅,看起来就如同一个老农一般朴实无华,如果秦风在其它任何地方看到他,都会将他与西秦的那些穷困的边军联系起来,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脸上皱纹如沟壑一般纵横来去,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与站在他身前不远处的左立行相比,完全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虽然被李挚追杀了三天,但左立行身上的衣裳看起来仍然似乎是一尘不染,脸色除了苍白一些,看不出其它的什么异样。 “李挚,你当真是想两败俱伤么?”左立行厉声喝道,“你可不要逼我。” 李挚抬头,看着对方,声音很是恳切,“我没有想逼你,但这一次,于我西秦太过于重要了,左帅,其实也不用瞒你,去年冬天,我们西秦没有下雪,这预兆着今年我们西秦大地必然会遭遇一场少见的大旱,我们本来就穷,再遭此天灾,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我已经失败了,安阳郡必然会遭到你们的洗劫,还不够么?”左立行怒道。 “不够,当然不够,安阳郡只有救得了我们一时啊,可我们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抢了安阳,覆灭了你们大楚西部边军,你们的皇帝一定会勃然大怒,兴兵报复的,我们西秦打不起这仗啊,如果能将昭华公主擒住,这便有了讨价还价的筹码,所以,昭华公主我是势在必得的。”李挚搓着手,“左帅,你是宗师级的人物,即便是遭了这场大败,失了昭华公主,大楚皇帝也不敢把你怎么样,最多也就是罢职免官而已,实在不行,你还可以去浪迹江湖,你要跑,难道他们还捉得住你?是你在为难我呢!” 听到这里,左立行已知事情绝无转擐余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么说来,那就是没有商量余地,只能见个真章了,李挚,你不见得就稳胜了我?” “平时的确不见得,但现在却是大好机会,你心牵昭华公主安危,前几场大战也损耗不少,而我却是养精蓄锐,这一战,我占了天时地利人和,自然是要趁势猛进的。”李挚道。“我不怕与你两败俱伤,因为我还有很多的部下,而你的部下,却快死光了,昭华公主受伤极重,那个郭九龄也快要爬不动了吧,你再倒下,他们可就插翅难逃了。” 两人不再说话,对立而视,两人之间的数十米空地之上,却似乎骤然起了一阵龙卷风,无数的泥土树叶被席卷而起,旋转着飞上高空,左立行的脸色更白一些,而李挚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深。 李挚稳稳的站在哪里,纹丝不动,一身粗布大褂也如同铁水浇铸一般,看不出丝毫异样,而左立行一身青衣却如同水中波纹一般荡漾开来。 左立行很清楚,自己现在根本不是在全盛状态,这几天来,自己迭遇苦仗,虽然灭杀了多个追击而来的高手,但自己的损耗也不小,而李挚恰好在这个时候赶到,自然是算清楚了前前后后所有的细节。 这个世上,也不知有多少人因为李挚的外表而被他所迷惑,直到倒下也还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但左立行很清楚,他们两人是老对手了。如果不是因为昭华公主,左立行早就走了,正如李挚所说,凭他武学宗师的身份,即便是麾下这数万边军都打没了,皇帝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顶多就是不当官了。但没了昭华公主,问题可就大不一样了。 与对手再耗下去,输得肯定是自己,左立行不得不冒险一搏。 轻喝一声,身形晃动,场中陡地多出了无数个左立行,个个都是挺身扑向李挚,场中风雨之声大做,尖啸之声不绝于耳。 李挚嘿的一声,双膝微弯,却是看也没看那些漫空扑来的身影,双手握拳,向着自己的正前方重重一击。 霹雳一声巨响,漫天人影消失,李挚后退数步,直布大褂的前胸部位被撕开了数道空子,露出内里的肌肤,肌肤之上,几道血痕缓缓地扩大,滴滴血珠渗透而出。 左立行却是在这一击之中身子如同大鸟一般向后掠出,远远的落在一棵树上,树枝弹起,人亦随之而起,再落下之时已是杳然无踪。 盯着远去的左立行的背影,李挚表情复杂之极,缓缓地坐倒在地,纳元抱一,开始调节内息。 “大帅!” “大帅!” 数个急切的声音在四周响起,呼啦啦一阵声响,十数名秦军将领出现在李挚的身边。 “没什么大事儿,些许小伤而已,养个一年半载也就恢复如常了!”睁开眼睛的李挚呵呵一笑,众人也都是长出了一口气,李挚与左立行这样的宗师级人物交手,只需休养个一年半载便可无事,也的确算不了什么大伤了。 “大帅,那左立行?”一名副将低声问道。 李挚沉默片刻,才有些伤感地道:“从此世上又将少一个宗师级的人物了,能有如此的修为,又能统兵作战为一方统帅,这样的人,可是越来越少了。” 听到李挚如是说,几员副将不由得都是笑逐颜开。对于李挚来说这是一件伤感的事情,但对于他们来说,这可是值得大大的庆贺一番的事情。 “邓朴,你带人去将昭华公主带回来,记着,不要怠慢了她,这可是贵客,今年我们西秦能不能平安度过这一年,可就着落在她身上呢!”李挚吩咐道。 “末将遵命。” “卞无双,接下来的南阳战事便由你统帅。” “末将遵命。”又一员将领越众而出。 李挚不再说话,闭上眼睛,默默调息,而这些西秦的高级将领们便如一尊尊塑像矗立在他的四周,为他警戒。 约摸过去了半个时辰,李挚陡地睁开眼睛,看向远处的一片密林,“既然来了,何不出来相见?” 周遭将领一惊,抬眼看处,一个蒙面黑袍人,慢慢地从丛林之中走了出来。 “李帅受了重伤,居然还如此耳聪目明,当真是了不起。” “你是什么人?”卞无双踏前一步,挡在李挚身前,手按住腰间剑柄,全神戒备,在场的这些将领无不是武道之上的高手,让人窥伺在一侧而不自知,自然让他们心惊。 那人没有回答卞无双,只是向前再走了一步,卞无双陡地便感到身周气机紊乱,蓄势待发的气息竟然犹如怒潮一般不受控制地想要倾泄而出,顿时大惊。 “无礼。”身后,传来李挚的一声冷哼,犹如清风拂面,那股不适感瞬间消失,卞无双惊怒之下,腰间长剑陡地出鞘。 “无双退下。”李挚冷喝道。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十数年不见,李帅的功力又见涨了,与左立行斗了一场,居然还有如此本领,佩服佩服。” “你想杀我?”李挚眯起了眼睛。 “本来的确是有此意的,左立行活不了多久了,你亦重伤,如果能将你也杀了,岂不是大妙?”来人道。 “这就是你主子的如意算盘?”李挚微笑道:“你怎么又不动手了?” “看来左立行给你的伤势远没有看起来这么严重,你是做给我看的吧?想引我出来?”来人哈哈一笑:“一个你再加上这几个小狗,我的确杀不掉你,还有可能吃亏,这样的亏本买卖自然是不做的。” “既然不敢动手,那我还要警告你一句,昭华公主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则我们可就要一拍两散了,到时候坏了你主子的大事,可别怪我李挚不讲信义。” 来人冷哼道:“我们的协议之中,是不得伤害昭华公主。” “没有谁要伤害他,我只是请他去雍都做一段时间的贵客,到时候自然会放她回来。”李挚淡然道:“在协议之中,我们可是只议定了不伤害昭华公主,没有说我不能请她去雍都。” 来人大怒:“果然是只老狐狸。”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们要的只是一年的安稳,昭华公主便在雍都呆上一年便好,有我李挚作保,不会少了她一根毫毛,要是你动手硬抢,我们也的确拦不住,但你可要清楚,我们的协议如果暴光,对你主子意味着什么?是昭华公主重要,还是那个位子更重要他可要想清楚了。” “很好,很好。”来人缓缓向后退去,“李挚,你也清楚,如果昭华公主当真少了一根毫毛,两国的大战就不可避免了。一年后,我们会来雍都接回公主,到时候希望你的伤好了。” 看着那人消失在密林之中,卞无双赫然道:“李帅,此人是谁?” “一条好狗!”李挚沉默半晌,摇了摇头,道。 第二十六章:不得不作出的牺牲 山间,涧边,昭华公主从溪水之中捞起手帕,慢慢地擦去脸上的汗渍,在她的身边,只余下了不到十名卫士,而且其中,还有三名是左立行身边的亲卫,左立行返身去堵截李挚,将身边最后三名高手全都留给了昭华公主。 郭九龄在不断地咳漱着,每一次咳漱都带出一抹令人惊悚的血红,昭华公主脸色亦是苍白无比,擦干净了汗渍,她盘腿坐下,试着主调运内息,十成之中倒是去了七八成。 “公主,左帅对上李挚,能有几成胜算?”丁一将腰间的皮囊灌满了清澈的溪水,站起身来,眼睛却看着来时的方向,不无担忧,他是左立行的亲卫营校尉。 昭华公主沉默半晌,却没有立即回答他,如果左立行能在与李挚的对决之中胜出,那他们这一行,就再没有任何忧虑,即便不可能改变战斗的结局,但有左立行的护送,他们也可以安然返回楚境,而一旦左立行失败,他们的形式就危险了。 昭华公主没有回答丁一的话,是因为在她看来,左立行并没有多少胜算,如果左立行有信心,早在李挚开始追击他们的时候,就已经迎上去而不是在最后逼得没有办法可想才不得不孤独一掷。 这一次大战的失败,损耗了左立行太多的精神,连场大战,虽然毙敌无数,但左立行自己的消耗却也一直没有缓过劲来,李挚选择的时机非常准,当他出现在左立行的视线当中的时候,正是左立行最为难过的时候。 “我们走吧!”昭华公主低声说了一句,李挚紧追他们不放的原因,正是在自己身上,而左立行最后不得不去堵截李挚,也正是因为不能让自己被西秦捉住,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自己就绝不能落在西秦手中,否则,左立行就白白地作出牺牲了。 看到昭华公主的反应,丁一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一行人沉默地在崇山峻岭之中穿行,他们所行的方向并不是往安阳郡去的,在那条道路之上,现在密布着无数的西秦兵马,他们唯一可走的便是横跨落英山脉,进入东齐,然后从齐国取道回楚。 问题是如果左立行输了,他们这一行,又岂会是那样容易的事情,跨越落英山脉,直线距离有数百里的路程,如果考虑到落英山脉的地势,真走起来,绝对要超过上千里路,这么长的一段旅程,志在必得的西秦人焉会容他们轻松走过么? 远处,传来一声中气极足的长啸之声,一行人相顾失色,这必然是追击他们的西秦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正在向同伴发出信号。 丁一停下了脚步,紧跟着,他的两个同伴也停了下来。 “公主,您一路保重。”丁一深深地向昭华公主行了一个礼。 “你们?”昭华公主心如乱麻,看着丁一,眼中不自觉地涌上热泪,眼圈霎那之间便变红了,这一路之上,为了保护她,已经有无数的人倒在追击的秦军高手之下,而丁一现在想要去做什么,她自然是心知肚明。 她想开口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回去,她明白,西秦人的目的就是拿住她,如果自己当真落到了秦人手中,先前的牺牲便全都白费了,而且那样,会给大楚带来更大的损失。 “不知左帅现在安危如何?我等奉左帅之命护送公主,即便自己性命不要,也是要护得公主周全的,可是公主,现在敌人势大,我等亦只能阻得敌人一段时间,还请公主前路小心。”丁一再施一礼,与两个同伴,转身昂然而去。 看着三人的背影,昭华公主终于忍不住热泪长流,“我会记得你们的。”她大声叫道。 丁一三人没有回头,顷刻之间便没入到了密林当中。 昭华公主不管武功如何高强,手腕如何高超,这一辈子她终是第一次走出京城,第一次见识到大军对垒之时的生死较量,那种人命如草芥的场景,给了她极大的震憾,而那些普普通通的士兵视死如归的精神,更是让她心神颤栗。她终归还是一个十八岁的,未当真经历过风雨的女孩,在一个个熟悉的人为了她悍然赴死之后,她觉得自己的心终于碎裂开来,看着丁一三人的背影,她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公主,我们走吧,丁一他们顶不了太久的。”郭九龄轻声劝道。 与昭华公主一行人背道而驰的丁一三人在山道之上急速向前奔进了数里,在一片陡坡之上停了下来,几乎在他们停下的同时,坡下,出现了一个人影,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三对三!”丁一笑看着两个同伴。 丁一是七级高手,不管是在军中或者在江湖之上,都算得上一流好手了,毕竟八级九级这样的人并不多,宗师级的高手更是凤毛麟角,即便是大楚,宗师级的高手也不过廖廖四五人而已。 秦军之中的大高手因为左立行的返身堵截而都停留了下来,追在前面的反而都是一些六七级的家伙。这也是丁一有信心为昭华公主挣取一段时间的原因。 “我与廖世忠近攻,小刁,你远程掩护。”丁一取下了后背上的两支短枪,往中间一合,卡的一声,变成了一支长枪。 左侧的廖世忠向前踏出一步,被丁一称作小刁的年轻人则取下背手的长弓。手指一挽,一支长箭已是出现在两指之间。 两人沉默着向下冲去,下面的三名秦人也是毫不犹豫地迎了上来,两人冲向丁一与廖世忠,另一人则冲向坡顶的小刁。 箭啸之声骤然响起,这一箭,小刁射的却不是冲向自己的秦人,而是丁一面前的敌人。向下疾冲的丁一根本没有担心身后小刁会不会误射中自己,长年在一起作战,彼此之间已经养成了绝对的信任,羽箭带着风声从丁一的脸郏旁飞过,刮得丁一脸庞阵阵刺痛。 面对都会丁一的那面秦人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箭竟然是从这个角度飞来的,他看到的便是丁一的脖颈旁突然就出一了一支羽箭,目标正是自己,顿时手忙脚乱。 坡顶的小刁第二箭再一次射出,此时冲向他的秦人,距离已经不过数十步之遥,他却似乎没有看见对方。 丁一跃起,长枪犹如毒龙出洞,波的一声轻响,破空而出竟然产生音爆,可见这一枪的速度。而就在丁一长枪出手之际,小刁的第二箭恰恰从丁一的两腿之间射来。 丁一面前的秦人刚刚击飞了小刁的第一支箭,箭上的劲道即便是他也感到手腕一振,长刀挥动,舞起重重刀影,准备去封住丁一的这一枪,虽然此时已经落了后手,但他还是极有信心挡住这一刀。他看得很清楚,眼前的三个敌人,只有自己面前这个使枪的,功力大致与自己相当,剩下两个都要弱不少,只要自己支撑片刻,同伴获胜,局面立时便能逆转。 但他没有想到,小刁第二箭射的仍然是他。 听到箭风呼啸的声音,他的眼中闪过绝望的神我,是挨丁一一枪,还是挺这一箭,他需要马上作出决策。 他选择了挡枪。 小刁这一箭,准确地命中了他的丹田,他惨叫一声,沿着斜坡便滚了下去。 丁一看都没有看他,一侧身子,厉吼声中,长枪侧击,与廖世忠合击另一个秦人,正大占上风的秦人立时便左右支绌,难以招架。 坡顶之上,小刁的第三支箭再也没有机会射出,扑来的秦人已经到了他的跟前,同伴的惨叫让这个秦人勃然大怒,手中长剑一振,丝丝寒芒扑出。 百忙之中,只能以长弓迎敌,崩的一声脆响,弦断,长剑继续前进,直插小刁胸膛,小刁只是侧了侧身子,右手疾挥向前。 哧的一声响,伴随着敌人的痛呼。长剑没入小刁的胸膛,但小刁的右手羽箭却也插进了对手的左肩胛。 秦人震惊地看着小刁,因为对手是能闪躲开他这一剑的,在计划之中,他将连绵不绝的攻势将小刁完全压制然后杀死,但小刁的反应,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看到临死的小刁却在笑,看着坡下在笑。 抽剑,小刁重重倒地,秦人回过头来,一颗心顿时凉了下去,坡底,武功最好的同伴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坡中,另一个同伴也倒下,一个敌人正从他的身上抽出刀来,而使枪的那一个,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一个照面,秦人二死一伤,丁一三人一死一伤,廖世忠胸前挨了一刀,但他却同丁一一样,正恶狠狠地瞧着对手,一步步稳稳地向着坡顶走来,似乎胸前正在流的血是水一般。 第二十七章:以身拒敌 丁一与廖世忠坐在小刁的尸体旁,大口地喘着气,廖世忠又挨了一剑,坐在那里已经无力爬起来了。 “你刚刚没有必要挨这一剑的。”丁一道。 廖世忠笑笑:“我得给你省点儿力气。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呢。反正我已经受伤了,接下来的战斗只怕我出不了什么力气了。” “一样的。”丁一叹了一口气,“如果左帅败了,接下来追上来的人,便绝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 “左帅会败么?”廖世忠问道。 丁一沉默了,左帅是他们心目之中的战神,但对手李挚更是名震天下的大高手,而且左帅这些天来,消耗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廖世忠默然半晌,“明明是一场袭击战,为什么反而变成了我们被伏击?”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西部边军完了,现在,只剩下秦风那个杂碎带着的敢死营了。”丁一黯然道。“希望他们能安然地活下去,为西部边军留一点种子,将来重建,未来的西部边军也不会忘了我们这些人。”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敢死营只有两千人,在西秦的攻击之下,能有什么作为,就怕秦风这个杂碎一根筋,一直在落英山脉里往前走,最终会撞到西秦人手里。”廖世忠叹道。 “秦风就是一只狡滑的狐狸,嗅着味儿不对,定然跑得比兔子还快。”丁一笑道。 “以前特别恨他,有时候恨不得一刀一刀片了他,现在反倒一心希望他能活下来了。”廖世忠突然笑了起来:“这个杂碎真是可恶啊。” “还恨他当年揍你一顿呢?谁让你没事儿惹他?”丁一大笑起来。“不过也是,当年你刚刚被招进来,不知道这家伙的大名。” “那家伙,可真够暴虐的。”廖世忠想到了战前秦风对付杨致的那件事,不由得脸带微笑。“下手也够狠,心也够黑。” “手不狠,心不黑,能在敢死营那地方呆下去?”丁一道。“反正我是没信心能在那个地方呆下去还活得有滋有味的,那家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廖世忠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来了!”丁一抬起头来,突然道。廖世忠脸色一紧,视野尽头,出现了十数个人影。最前头一人,来势极速,初看还只是一个人影,下一刻,便已经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轮廓。 “是邓朴!”丁一站了起来:“兄弟,我们的时候到了。” “死便死罢,如果死的时候能咬掉他一根毛,也是好的。”廖世忠笑了起来。 风声飒然,邓朴已经出现在两人的身前,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几具尸体,他抬起头来:“了不起,真不错。” 丁一长枪横在胸前,看着对方,全身劲力紧绷,面对着邓朴,他知道自己没有一丝儿的胜机,别说邓仆身后还有十几个人,就算只有邓朴一个人,他也万万不是对手。 “丢了兵器,投降吧!”邓朴有些怜悯地看着两人,“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枉死无益。对于你们的主子来说,你们也尽到责任了。” 丁一看着他,嘿嘿的笑了起来。手中长枪缓缓抬起,一声怒吼,脚猛地蹬地,人枪合一,化为一道流星,猛冲向邓朴。 眼中寒芒一闪,邓朴抬起手来,枪手相碰,竟然发出金铁之声,丁一的身影被举在了半空,下一刻,又被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邓朴的手中,握着丁一的枪尖,两人级别之上的差距,就犹如一条巨大的鸿沟,根本无法逾越。 落地的丁一大口地吐着血,手腕一拧,长枪从中一分为二,枪尖上探,再刺向邓朴的小腹。 邓朴冷哼一声,手腕一翻,抓在手里的半截长枪哧的一声,没入丁一的胸膛。高举的长枪凝在了半空,当的一声,无力地坠在了地上。 越过丁一,邓仆向着坐在地上的廖世忠走去,廖世忠举起了手中的刀,狠狠地向着邓朴砸去,这样的攻击,与街着混混打架也没有什么区别了,邓朴理都没有理,只是微微偏转了一下身子,那刀便远远地飞了出去。 走到廖世忠的跟前,提起脚来,踩在了廖世忠的大腿之上,卡嚓一声,一条腿骨顿时断了。廖世忠却呵呵的笑着,一张嘴,呸的一口唾沫向着邓朴喷去。 邓朴冷笑,脚尖一踢,廖世忠立时便倒在了地上,军靴踏在廖世忠的胸前,微一用力,骨头立刻发出了断裂的声音。 “龟孙子,有种就杀了你爷爷。”廖世忠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邓朴,每说一个字,嘴里都涌出大量的血沫,他伸出双手,无力地向上摸索着,沿着那双军靴向上,丝丝血迹染在了邓朴的军靴之上。 邓朴低头,看着这个顽强的军人,对手此刻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攻击力,却仍在试图做些什么。手终于摸到了军靴之上的裤脚,滋啦一声,裤脚被廖世忠撕下了一片,他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脑袋一歪,就此死去。 这个人临死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就是为了撕下自己的一片裤脚?邓朴却没有感到可笑,他沉默地越过了廖世忠的尸体,向着前方走去,在他身后,十数名部下紧紧地跟了上去。看到这几名楚人的拼死战斗,所有人都心中有所警惕,接下来绝不会是一帆风顺,楚人也绝不会束手就擒。 一个时辰之后,一个人影出现在这片刚刚激烈战斗过的坡上,身着黑衣,背背铁刀,正是一路赶过来的秦风。 他看到了被铁枪钉死在地上的丁一,看到了仰面朝天躺在坡上的廖世忠,看到了胸膛之上还插着一柄剑,手里还握着断了弦的长弓的小刁。 这三个人他都认识,丁一是左帅的亲兵营校尉,小刁是军中著中的神射手,而廖世忠,他更熟悉一些,因为这个人曾经因为挑衅自己,被自己痛打过一顿。 又有三个熟人永远地倒了下去。秦风沉默地丁一身上拔出长枪,就以长枪为锄,在山坡上用力地掘了起来,片刻之间,便掘出一个大坑来,将三人依次放到坑中,将他们的兵器一一摆放在他们的身边。 身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秦风手一挥,坑边的泥土被劲风卷入坑中。 掩埋了三人的遗体,秦风心中更是凛然,丁一的功夫绝不比自己差,但看现场,他似乎是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败得干净利落。 对方至少是一个八级甚至是九级的大高手,这可不是自己能挡得住的,是就此转身往回跑,还是依然向前去赴那个前途莫测的死亡之约,踏出这一步,只怕便是九死一生了。 迟疑了片刻,秦风咬了咬牙,终于继续向前走去。 第二十八章:凌空一击 一道瀑布从山顶之上倾泄而下,带着隆隆的轰鸣之声,重重地砸在山脚之下光溜溜的岩石之上,飞溅出万千颗细小的珍珠,细密地散开,落在岩石之下深潭之中,朵朵小花在水面之上盛开,映着初升的朝阳,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彩。 七名侍卫散开一个半圆,在他们的身后是昭华公主,一侧,郭九龄坐在水边的一块石头之上,还在不停的咳嗽,星星点点的血迹落在身前的水面之上,艳红却又马上被流动的涧水搅散,消失。 邓朴背负着双手站在他们的前方,堵死了他们突围而出的唯一道路,其实他也不认为在他的面前,对手还有突围的希望。对方能称得上自己对手的只有一个郭九龄,不过很可惜,在先前的追杀之中,郭九龄硬接了李挚一拳,受了重伤。 “公主殿下,我们大秦对你没有恶意,只不过是想请你去雍都住上一年而已,一年之后,公主愿走愿留,悉听尊便,又何必让这么多忠心的卫士为了你而一个个枉死呢?”邓朴微笑着道。“这一路上,倒下的人已经不少了,公主殿下,不必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吧?也不用指望左立行左大帅来救你们了,他与李大帅硬拼一场,现在只怕已经是自己去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儿为自己挖一个坟墓躺进去了。” “休想!”昭华公主冷冷地看着他,道。 “公主殿下,那可真要对不起了!”邓朴冷冷一笑,向前踏上一步。七名侍卫齐齐后退,在邓朴这种大高手面前,即便他们不要性命,也很难对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郭九龄从坐着的石块上站了起来,咳嗽着向前走来,每走一步,脸色就更红一分,身材也似乎高大一分,身上骨骼啪啪作响。 邓朴脸色微变:“郭九龄,你不要命了?你现在只不过是受了伤而已,只要调养得当,以后即便再也无望跨进宗师的门槛,但保持你九级大师的身手还是没有问题,你敢这样做,短时间内的确能恢复到你平时的水准,但事过之后,你可就再也无法恢复了。值得吗?” 郭九龄的身体已经站直了,不再咳嗽,只不过脸色红得让人有些胆战心惊。“当然值得。” 邓朴嘴角微微抽动,“即便这样,你就能战胜我吗?你全盛之际,我们也不过是半斤八两,现在的你,又能撑多久呢?” “尽人事,听天命!”郭九龄看着对方,“如果能与你一命换一命,那公主殿下突围而去的希望可就大增了,左帅即便不行了,我想信李挚也不好受,恐怕他也没有能力再来追我们了吧?” 邓朴哈哈大笑,“可笑。既然你要一意赴死,那我就随你的意吧。” 昭华公主的眼中满满都是悲哀,这一战之后,郭九龄即便能不死,也将成为一个废人,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缓缓地塞进嘴中,“拼死一战吧,过不了这一关,我们就都死在这儿!” 山顶之上,秦风葡伏在水流之旁,睁大眼睛看着山下这场战斗,邓仆与郭九龄还在对峙,倒是昭华公主带着侍卫与邓朴身后的那些秦人先斗起来了。 楚军卫士从邓朴的身边纷纷掠过,邓朴却理都没有理,此时,他的全副身心都放在郭九龄的身上,重伤的郭九龄施展的是一门邪门之极的功夫,燃烧自己的生命潜力来使自己短暂时间恢复到全盛时期,不过这玩意儿副作用也大得惊人,一辈子有机会用一次,用过其本上就要完蛋,不死也跟一个废人差不了多少。 两帮人的混战顷刻之间便远离了这片水潭,邓朴带来的人身手更高,而楚人却是抱着一命换一命,一个个都是两败俱伤的打算,一时之间,倒也不落下风。 秦风两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邓朴与郭九龄,他很清楚,这一战最终的决定者就在这两人的交锋之间,如果郭九龄成功,则昭华公主还有一线生机,如果邓朴胜了,大家只怕都要死翘翘,哦,对了,昭华公主不会死。因为秦人想要活捉她。 想到这里,他抬眼扫了一眼昭华公主那边儿的战局,在敢死营驻地,他见识过这位公主的功夫,虽然受了伤,但现在看起来好像影响并不大。现在楚人居然占了上风。 看来她先前吃的那颗药刃大有蹊跷,倒与郭九龄施展的这门功夫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不知有不有后遗症。不会最后像郭九龄一样,武功全失吧? 正自有些出神,一股水花却突然打到了面门之上,心中大吃一惊,转过目光之时,心中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悬空而下的瀑布竟然倒卷而回,飞卷而回的水流将他全身浇了一个透湿。一个接着一个的石头从地上悬浮而起,缓缓旋转着,郭九龄的脸红得似乎要滴出血来。 秦风有些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九级高手的大决战,可不是时时刻刻都能见到的。他伸手紧紧地怕住了铁刀的刀柄。 郭九龄闷哼一声,两手前挥,虽然手中空无一物,但却似乎举着万斤之物,随着他两手挥动,那些飞舞在空中的大大小小的石头呼啸着飞向邓朴。 邓朴厉啸一声,身体原地陡地旋转起来,随着他的每一次旋转,四周大树之上的树叶纷纷离开了枝头,带着尖厉的啸声飞舞而来,在空中聚拢在一起,变成了一个硕大的拳头。 巨响之声连接不断地响起,石头一个接着一个的粉碎,树叶组成的拳头也在不断地缩小,在互相不断地撞击之中,郭九龄与邓朴也在一步一步地互相走近。 两人都走得极其艰难,一步跨出来,半晌才向前踏出一步。看似落地有千斤这重,却在湿润潮湿的土地之上,连一个浅浅的脚印也没有留下。 走得虽慢,但却终有碰面的时候,当所有的石头变成粉末,所有的树叶消散在空中,两个人终于走到了一起,郭九龄便好像是遇见了老朋友一般,双臂箕张,似乎想拥抱邓朴,而邓朴的两只拳头则紧紧地迎了上去,没有丝毫声音,他们身边的潭水却陡地向着另一侧退去,重重地击打在崖壁之上。 邓朴脸上青气微微一闪,郭九龄闷哼一声,向后倒退了一步。眼眶迸裂,鲜血丝丝缕缕地流出。 再进一步,郭九龄身上衣裳全都变成了飞絮一般的物状随风而逝。 秦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陡地站了起来,他知道,再也不能等了,郭九龄挡不住了,郭九龄一输,全都完了。 就算是九死一生,他也得冒一次险。双手高高地举起铁刀,全身内力涌动,尽数集中了双刀之上,那股熟悉的,五内俱焚的感觉再一次出现。 顾不得这些了。 秦风从崖顶一跃而下,手中的铁刀带着巨大的呼啸之声猛劈向邓朴。 邓朴大占上风,心中正自得意,郭九龄全盛之时,功力并不在他之下,可惜重伤在前,又强力施展这种激发全身潜力的作法,终究是根基不足。但崖顶传来的呼啸之声让他大惊失色,抬头上望,他看到的是一柄似乎在燃烧的大刀正从空中落下。 厉吼一声,一手上抬,拳头虚握,遥遥向着空中一击。 凌空而下的高远感到自己这一刀似乎劈在了一块铁毡之上,巨大的反震力让他觉得浑身的骨头都似乎要散架了,身形再也不受控制,翻翻滚滚地横飞出去,先是撞在崖壁之上,然后才重重地落到了水潭里,激起冲天的水花。 邓朴击飞秦风,自己可也是大大不妙,现在的他与郭九龄也不过是一线之差,此刻分力击飞了秦风但那自天而降的那一刀之上附着的内力极为古怪,犹如一根根极细的小虫,突破了自己的真气屏障,扭动着想向自己的身体内钻去,而对面的郭九龄的反击却在这个时候如期而至。 下一刻,邓朴也如同秦风一样,向后倒飞出去,一边飞,一边吐出鲜血。 第二十九章:拉仇恨的行家里手 哗啦一声,秦风从深深的水潭之中浮了上来,脑袋冲出水面,正好看到邓朴一边吐着血一边向后倒飞而出,而郭九龄便犹如一只煮红的大虾一般,正在后面追击。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看到郭九龄的现状,秦风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因为对方身体表皮之上的红色,是细密的渗出来的鲜血。 “走!”邓朴一声凄厉的大叫,手掌在身旁的大树树杆之上一按,像离弦之箭一般倒飞而去,听到邓朴的命令,跟随他而来的秦人立即也是转身便跑。 邓朴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但他与郭九龄可不一样,郭九龄是豁出性命不要了,邓朴可有着大好的前程,犯不着与一个垂死挣扎的人拼命,暂时避开对手的锋芒,稍后再来收拾这些该死的家伙,郭九龄撑不了多久的。 秦人来得快,退得也极快,等到秦风**的从水潭之中爬起来的时候,现场还活着的秦人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从水潭之中爬起来的第一件事,秦风便是从怀里掏出舒畅专门给他炼制的药,丢了一颗进嘴里,咽了下去,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游走全身,沸腾的内息缓缓平息了下去,提着刀,秦风走向昭华公主。 战斗时间很短,但却极其惨烈,昭华公主身边的侍卫只剩下了两个,而对面,秦人也倒下了五人,一命换一命。打架从来都是狠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些楚人侍卫现在的确都是不要命了,如果丢了公主,等待他们的恐怕是抄家灭族,菜市口集体处斩的命运。 “殿下!”秦风将刀丢在地上,向昭华公主施了一礼。 “秦校尉,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到突然出现在此的秦风,昭华公主惊讶地叫了起来。 “这话,可就说来长了。”秦风叹了一口气。 煮红的大虾郭九龄步履有些蹒跚地走了过来,此时他已经披上了一名侍卫给他的一件披风,“秦风,今天可是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凌空一击,刚刚我就会被邓朴击败。” “郭老,你,你还好吧?”秦风突然觉得自己这一句问得真是多余,郭九龄的现状,怎么也谈不上好。 郭九龄摇摇头,“邓朴不会放弃的,他们是一定要拿出公主殿下的,他不过是受了一些内伤,很快就会再追上来的,那时我们可就无力抵抗了。” 秦风点点头,“郭老,我这里有些伤药,你先服一颗吧!”从怀里掏出舒畅给他的疗伤药,递了一枚给郭九龄。 “我这可不是伤药能解决的问题。”郭九龄苦笑了一声,不过也不想拂了秦风的好意,接过药丸,丢嘴了嘴里,嚼巴嚼巴吞了下去。“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听着与昭华公主同样的问题,秦风道:“我们敢死营奉命作为诱饵出击,可是我们却甚么也没有碰到,我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在一次独自突前打探情况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叫卞正的家伙,两个人打了一场,我把他收拾了,从他的嘴里,我知道了这次大战的一些情况。” “卞正?”郭九龄惊诧地叫了起来。 “怎么,郭老知道这个人?”秦风问道。 “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西秦世家卞门的正牌子嫡系子弟,也是卞门之中这一代年青人之中声望极隆的一个人,在我们内卫的档案之上都有记载的,今年不过二十出头,但已经突破了七级,是我们重点关注的对象,因为他是极有可能在四十岁的时候,便成为一个九级大高手的。你杀了他?”郭九龄有些震惊地看着秦风。 秦风有些赫然地道:“没那么厉害吧?杀他好像也不怎么费劲儿?” 听到秦风这有些忸忸咧咧的话,郭九龄,昭华公主还有剩下的二个侍卫都是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家伙。他们实在有些不明白,按照现在通行的标准,秦风也就是一个五级接近六级的家伙,武功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只不过就是一股狠劲儿让人发麻,但在单人对决之中干掉一个七级高手,怎么说都有些童话的意思。 “我让敢死营返回井径关了,通知井径关所有人都撤回安阳城去,秦军大部正在大举突击,打头阵的可是西秦的雷霆军,井径关怎么也是守不住了,安阳城能不能守住都成问题,但多一个人总是多一分力量。我自己便向着这边赶来,希望能出上一把力,在半路之上又遇到了几个秦人的巡逻者,他们也是在搜索你们,我宰了他们,从他们中一个姓邓的校尉那里得知了你们所在的方向,这便追了上来。” “姓邓的校尉?”郭九龄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又把邓朴的侄子给干掉了吧?邓朴有一个侄子在秦国的西部边军之中担任校尉?” “只怕是的吧,最前头我偷听那几个人说话,好像便是说这位邓校尉的一个叔叔是大官儿。”秦风道。 郭九龄无语地看着秦风:“你厉害,几天之内,将秦国国内声势最大的两个豪门卞家,邓家的嫡系子弟各杀了一个,你和他们这仇可结大了。” 秦风嘿的笑了一声:“本来就是敌人,杀了就杀了,哪又能怎样?” “说得好,本来就是敌人,杀了便杀了。”一边的昭华公主闵若兮拍手赞道,这一次,她可是恨透了秦人,不是每一位公主王子都能亲眼看到数万大军在自己面前被伏击,被杀死的,此时昭华公主的心里,除了恨,就是恨了。 “你知道刚刚跟我交手的人是谁吗?”郭九龄问道。 秦风茫然地摇摇头。 “那个人叫邓朴,秦国边军的副帅,也就是你杀的那个邓氏子弟的叔叔。”郭九龄有些戏谑地看着秦风。 唰地一下,秦风的脑袋之上顿时浮出一层细汗。 “怕了吧?要是让他知道你在他眼皮子底下宰了他邓氏弟子,你说他会不会将你抽筋扒皮?”郭九龄大笑道。 秦风干咳了两声:“打,我是打不过他的,暂时,不过我不会躲着他吗,见到他的影子便退避三舍,逃得远远的。” “在这样的人面前,你逃得掉?” 秦风却又得意洋洋起来,“郭老,这你可不知道了,我在敢死营中干了六年,可不是白干的,别看我敢死营中人渣多多,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门道儿也多,每一个新进营的家伙都会被我盘剥一番,所以嘛,这逃跑,我也是行家。” 郭九龄看着秦风,笑了起来,“如此甚好,秦风,你带着公主,马上就走,我和他们两个留下替你们吸引邓朴的注意力。” 听到郭九龄的话,秦风却有些傻眼了,“郭老,什么叫我带着公主殿下走,你呢?” 一边的昭华公主也摇头道:“郭老,要走,咱们一起走。” “公主殿下,秦风,我现在,还能走吗?”郭九龄苦笑着,此时,他脸上的红色正在慢慢消褪,身形也在渐渐佝偻。同时,身上那股秦风能明显感到的势,也在一点一点衰退。 “我最多能坚持到天黑了,而他们两个,身上也是伤痕累累,跟着你们,只会是拖累,这里,就只有你秦风一个完好的家伙,而且正如你所说,你是一个逃亡的行家,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即便武功不如邓朴,也不是没有逃脱的机会,带上公主,赶紧走。” “我不走。”昭华公主怒道。 “公主,你真想让邓朴抓住你吗?”郭九龄厉声道:“这一路之上,死了多少兄弟,他们就是为了保证公主你能安然返回大楚,如果秦风不来,我们自然是跟随公主到底,但现在秦风来了,他经验丰富,在这片深山老林之中与西秦人作战了数年,对地势也熟悉无比,有他护着,您脱身的机率便大增,而我,带着他们两个守在这里,至少能为公主你争得半天的时间,秦风,记好了,只有半天的时间。” 听到郭九龄斩钉截铁的话,昭华公主低头落泪,半晌,突然哭出声来,“我走,我走。” 看着面前这个已行将油尽灯枯的老人,秦风捡起了地上的长刀,将其系在了背上,深深地向郭九龄以及另外两个侍卫鞠了一躬,一个转身,向着前面急奔而去的昭华公主追去。 (新书都是要打榜的,所有点击,收藏,票票都是很重要的,请兄弟姐妹们赐福!) 第三十章:第一次亲密接触 秦风沉默地跟在昭华公主身后,听着对方呜咽的哭声,心里也是极不好受,虽然见惯了生死,但这样的生离死别,显然不是这样一个没有见过多少这种场面的女子能经受得住的,哪怕这个女人并不寻常,即便是自己,刚刚在与郭九龄告别的时候,鼻子也是发酸。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自己与郭九龄没有什么交情,这个时候都感到伤心,别说与郭九龄千里同行的昭华公主了。 回首来路,莽林丛丛,看向前方,山峦叠嶂,不知从何处传来虎啸狼嗥,仰望空中,无数巨树张开巨大的树冠,挡住了看向天空的目光,无孔不入的阳光,也只能从那些缝隙之中,偷偷地在地上映出一个又一个的圆斑,踏足所处,厚厚的落叶软绵绵的并不受力,一股陈腐的味道在鼻翼之间弥漫。 昭华公主奔行极速,她的轻功本身就极佳,此刻即便心伤神惶,但行走之间,那一种飘逸却仍然展现无疑,一起一落,宛如林间精灵,而跟在身后的秦风,就显得笨拙许多,一脚重重地踏在地上,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身体便如同弹丸一般向前弹出,落地之时,另一脚又重踏地面,再一次向前弹出。不过虽然看似笨拙,但却极有效果,紧紧地跟随在昭华公主身后一步之遥。 昭华公主仍然在哭着,但秦风并没有去劝说,让她哭一哭,发泄一下并不是什么坏事,逃亡的路还长着呢,哭过了这一阵子,再振作精神吧,那邓朴虽然受了伤,但也不是自己能挡得住的,所幸的是他的帮手也被杀得差不多了,昭华公主本身的武功亦是极高的,差的或者只是对敌经验而已。等她恢复了精神,两人联手,或者能从邓朴手中逃出一条性命来。 现在邓朴应当已经判断出自己这一行人逃亡的路线了,不是往楚,而是选择了横跨落英山脉往齐国去,这样能避开秦人的拦截,但却也拉长了逃亡线路,在身后有高手追击的形式下,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最好天上掉一块石头下来将那邓朴给砸仆!秦风在心里念叼着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权当是自己寻开心,找慰藉了。 前方的哭声骤然停顿,身前的昭华公主身子摇晃了一下,整个人都往地上出溜下去,紧跟在身后的秦风正自想着心事,万万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倒了下来,收势不及,险些儿便撞在昭华公主身上,急扭身子,向一侧滑开一步,再扭身回来之时,便看到昭华公主整个人平平整整地躺倒在了地上。 “殿下,殿下!”秦风大惊,一下子扑上去,单膝跪倒在昭华公主身侧,俯身呼喊道。 躺在地上的昭华公主恍若未闻,脸色苍白,呼吸微不可闻。秦风咬了咬牙,伸出手去,将昭华公主扶了起来,头搁在自己一条腿上,一只手从地下探过去,抱住对方的腰,一发力,将对方扶着坐了起来,摇晃了几下,对方仍然毫无动静。 手摸上对方的脉门,输出一丝内力,心中却是叫一声苦也。对方体内气息四处乱蹿,完全不受控制,而且体温也在一点一点的升高,这情形,倒和先前郭九龄一般无二。只不过郭九龄是施展了那门邪门儿的功夫,这位却是嗑了药。 看着怀里的昭华公主脸色由苍白慢慢地变红,秦风却是有些手足无措,这种情况,他可没有办法,要是舒疯子在这里就好了,想到舒疯子,猛地想起怀里还有临走之时舒疯子给他的几瓶药,从怀里掏出几个小瓶,看着上面的标识,找到标有内伤的一瓶,从中倒出一个翠绿的药丸,也不管药对不对症,塞进昭华公主的嘴里。 但跟着问题就来了,药倒是进了嘴,但怀里的女人却不知道咽,从腰里取下皮囊,倒提着将皮囊嘴塞进对方嘴里,眼看着那水流进对方嘴里,然后又从嘴角溢出来,竟是一点也没有咽下去。 “这可苦了!”秦风为难地瞧着怀里的女人半晌,连连搔着脑袋,头皮屑与碎毛发纷纷而落,感受着怀里女人的体温越来越高,脸色越来越红,直如要滴出血来一般,秦风终于咬了咬牙,“殿下,这可要得罪了。” 一仰脖子灌了一大口水,犹豫了片刻,终是一低头,两张嘴贴在了一起,伸出舌头撬开了对方紧闭的牙关,腮帮子微微用力,将水送了过去。 进了对方嘴巴里的水没了往外去的空间,终于是向内流去,再加上秦风使劲吹气,药丸终于是咕的一声,顺着水流落到了对方肚子里。 秦风抬起头,脸色也如怀里的女人一样,变得通红通红的。汗水滴哒滴哒地落下来,身体竟是忍不住一阵颤栗,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娘的,居然是甜的。 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感受着那火热的温度,秦风忽然觉得身体某个地方居然发生了反应,一楞神,他突然啪的伸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娘的,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有这样的念头,该打。” 这一巴掌却是打得极狠,脸上出现了五个鲜红的指印。脸上的疼痛传来,将那股刚刚自然产生的生理反应也一下子给掐灭了。 心中有些忐忑地看着昭华公主,也不知舒疯子的药有不有效,对不对症,反正现在也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舒疯子快快显灵!秦风在心中不停地祈祷着,顷刻之间,将他所有知道的神灵都许了一遍愿,病急乱投医,连舒疯子舒畅也成了他许愿的对象。 不知是他许愿起了作用,还是舒疯子的伤药的确神效,昭华公主的体温终于慢慢地降了下去,脸色也开始逐渐地恢复了正常,一柱香功夫过后,呼吸也慢慢地平稳下来。 秦风大喜过望,自己人品一向不好,也从不指望有人品大爆发的时候,却不想在今天最危急的时候,人品爆发,随随便便一颗药丸下去,居然便让对方恢复了。 重新伸出三指搭上对方的脉门,所谓久病成医,又与舒畅这样的人在一起呆得久了,诊脉探病,他倒也多多少少懂一些,而且还是世上医者极少有人懂的反关脉。这是跟着舒疯子学的。 手一搭上去,秦风的脸色又变得苍白了。先前昭华公主的内息是如脱缰的野马四处乱窜,难以控制,现在却是空空荡荡一无所有,居然探不到一点内息的反应。 糟糕!秦风顿时觉得脑袋瓜疼了起来,该死的舒疯子的这药,怎么会有这样的副作用。 怀里的女人紧闭着的眼皮之下,瞳孔轻微地转动了一下,然后在秦风的注视之中睁开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秦风的脸,先是眨巴了几下,接着便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躺在对方的怀里,脸色顿时唰地红了,似乎想要挣脱出对方的怀抱,但心念一动之中,却惊惶地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别说翻个身了,连一根手指也无法动弹。 “我,我怎么动不了啦?”昭华公主尖叫起来。 女人尖叫的声音是如此的刺耳,使得秦风不得不将头尽量向后仰去。 “快放我下来。” 秦风这才反应过来,貌似自己还抱着身份高贵的昭华公主。哦了一声,他一撤退,一撒手,昭华公主如同一个皮口袋一般摔倒在地上,仰面朝天地平摊在地上。 “我,我没法子动了。”昭华公主大叫起来。 “公主,你先前吃什么了,我在瀑布之上看到你吃了一颗药。”秦风蹲到她的身边,问道。 “那是一种激发潜能的药,是万不得已时候用的。”昭华公主道。 “跟郭九龄那邪门的功夫一样,有不有什么后遗症?”秦风有些慌了。 “那不一样,这种药丸是皇家秘制,原理虽然与郭老那门功夫差不多,却不会有那种后果,当然威力也无法相比,事后最多有几天时间毫无内力,但,但不可能完全动弹不得啊!”昭华公主的声音里透露出惊慌失措。 秦风咧了咧嘴,他可不敢说自己刚刚在对方昏迷的时候,又喂了一颗药给对方了,说不定这两种药对冲,这动弹不得便是两种药打架的后果。 “或者,或者只是暂时的现象,歇一歇就好了。”他期期艾艾地道。 两人一躺一坐,晃眼之间便是一个时辰过去,昭华公主却仍是无法动弹,秦风却知道,再也不能等下去了。 “公主,郭老说了,他最多为我们争取半天功夫,我们不能再耽搁了,我必须带公主走,得罪了!”他弯下腰来,将平躺在地上的昭华公主一下子抱了起来,大步向着密林深处走去。 浑身没有丝毫力气的昭华公主被秦风紧紧地抱在怀里,脸色通红,从小到大,除了父皇,即便是两个哥哥,也没有跟她如此亲密,但此时此刻,却也只能从权,她紧紧地闭着眼睛,只希望自己的身体快点好起来,不说内力恢复,至少能让自己走路啊!她竭力不去想自己现在身处何处,但鼻间男人特有的气息却一阵阵地传来,让她心慌意乱。 秦风这个时候却是没有丝毫别的想法,怀里的女人没有丝毫力气,死沉死沉的。 看着多苗条的一个女人,怎么这么沉啊!看来定是长着强盗肉啊!他在心里哀叹着。 第三十一章:宗师的一击 吐出一大口淤血,邓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总算是将伤势稳定住了。 当时他与郭九龄比拼到最后关头,那凌空下击的一刀,让他当真是到生死关头走了一遭,至今思来心有余悸,郭九龄虽是强弩之末,但亡命而为,与自己相差并不太多,那一刀所带来的死亡气息,即便邓朴是沙场宿将,仍是在那时,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伤势有些严重,眼下的自己,实力足足下降了一个等级,更为可虑的是,那最后一刀所蕴含的古怪内力,仍然丝丝缕缕地缠杂在自己的身体之内,与自己的内息纠缠在一起,刚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过是驱除了三分之一,这让他心中的警惕大大提升,想要将这股古怪的内息完全驱除,只怕要花上月余功夫,越来后来,便会越难。 现在他想起来最后那凌空一击的人是谁了。作为秦国边军的副帅,秦风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这些年,这个家伙带给了秦军太多的伤害,在秦国边军之中,也是一个让人谈之色变的人物。开战之前,来自雍都的卞门的卞正不是去杀他吗!邓朴脸上浮起一丝冷笑,这个秦风出现了,那卞正自然就大不妙了。心中不由涌起幸灾乐祸的感觉,邓氏,卞氏,本来就是秦国最大的两个豪门,两家相争,从朝堂到地方再到军中,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卞正是这一代卞门之中比较出色的一个,如果死在秦风手里,对邓氏而言,倒是意外之喜。 “将军,用点吃食吧!”看到邓朴站起来,一边的一个秦人走了过来,将早已准备好的吃食递了过来,是刚刚打来的野味,烤熟了洒上些盐巴,聊以充饥而已。 接过烤肉,邓朴盘膝坐下,将烤肉撕成一条一条,慢慢地咀嚼起来,李大帅与左立行硬拼一场,受伤极重,肯定是要回返雍都了,临走之时,让卞无双率部攻打安阳郡,而让自己带人来捉拿昭华公主,本身就是一个平衡的表示,因为两件事情对秦国来说,都非常重要,秦国邓卞两氏相争,别说李挚了,就是皇帝陛下,也是乐见其成,如果两家相见甚欢,只怕皇帝陛下就要大不安了。 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两家才在任何地方都斗得不亦乐呼,在边军之中,邓氏大占上风,卞氏弟子这些年可折损了不少,不过自己做得漂亮,让卞氏无话可说,说起来那个秦风还真是帮了自己不少忙,如果这一次他当真又宰了卞正,那可真得好好感谢一番,想到这里,邓朴不由得笑了,怎么感谢呢,嗯,便让他死得痛快一点吧,就不再折磨他了。 秦国边军可一直想这个家伙抓住,一寸一寸的剐了呢! 郭九龄肯定是不行了,这家伙自己要找死,那也没有办法。接下来的那些护卫昭华公主的人,在他眼中,不过都是阿猫阿狗一般的人物,不值一提,就算那个秦风棘手一些,但也不过尔尔了,双方的实力已经决定了最后的结果。 “吃完之后,我们要赶紧上路了。”三两口将烤肉吃完,邓朴拍拍手站了起来,“时间已经过了小半天了,再长,可就不好追踪了。昭华公主一定要拿住,绝不容她走脱。”看着自己还剩下的三个手下,邓朴道。虽然只剩下了三个部下,而且个个带伤,但已经足够了。 “是!”三名手下看到邓朴站起来,纷纷丢掉了手中的食物,大声应命道。 四人举步欲行,安静的林子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咳嗽。声音很轻,但听在邓朴的耳中,却犹如明天霹雳一般,抬起的脚一下子僵在了半空,久久没有放下,半晌终于落下来时,身形却是微微一个踉跄。 “左帅!”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苦涩。 一株大树之后转出一个人影,脸色微白,以手扶树,似乎羸弱不堪,全身衣衫在山风的吹拂之下如波浪一般抖动,瘦削的身影好像随时就会被一阵大风刮走,但就是这样一个人,随意地站在那里,在邓朴的眼中,却像是一座大山,让自己无法直视。 “咳咳,你们哪里也去不了。”左立行看着邓朴,脸上有着嘲讽的笑容:“李挚太高估自己,也低估我了,想要我死,那是哪么容易的事情。” “左帅,你自己的伤势你自己清楚。”邓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你及时觅地疗伤,能够再为自己续几年命也未可知,有了几年的时间,说不定就会奇迹,你当真要将命送在这落英山脉之中吗?” 左立行又咳嗽了起来,“正如你所言,我自己的伤势自己很清楚,续几年命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那样让我苟颜残喘地活着,倒还不如死了的好,不过在临死之前,拉上你们来作陪,倒也是一件不亦快哉的事情。” 邓朴脸色大变,“左帅不要以为我便可以随意鱼肉?” 左立行笑了笑,“虽是强弩之末,但对付你们还是绰绰有余。” 邓朴身后,三名忠心耿耿的部属抢上前来,拦在邓朴的身前,“将军快走,我们掩护。” 邓朴却没有动,他很清楚,哪怕左立行现在重伤在身,但在他的面前,逃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对于一名宗师来说,不发则已,一发动则必然是致命一击,如果自己四人合力,能挡住左立行这一击,便还有侥幸脱逃的机会,必竟对手已经受了重伤,但如果合四人之力还是无法挡住对手,逃也根本逃不掉。 他不再多说,深吸一口气,身体微蹲,两手箕张,左右如同挽着重物缓缓向中间挤压而来,麾下三名部属眼见此情此景,心知邓朴这是要拼命了,各自怒吼一声,蓄集了全身之力,在邓朴身前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品字阵形,他们本就是军中将领,行动之间,自然而然地便带上了军阵的意味。 品字形的阵容,进攻时有锋锐,防守之时亦有层次,而邓朴位于最后,即便左立行连接杀了他们三人,到达邓朴面前之时,气势也必有衰减,力量也会减弱,而他们四人之中最强的邓朴便有反击得手的机会。 将军说过,只要能撑过第一击。 左立行脸上的微笑更浓,杀了这四人,特别是邓朴之后,昭华公主的安全便可以得有九成的安全了,大半天之前,他感受到了秦风那凌厉一刀所特有的气息,知道秦风也已经赶到了这里,这个自己麾下的第一悍将,总是能给自己意料之外的惊喜,有了这样一个人护送昭华公主,自己也可放心了。 他向前跨出了一步。 双方之间本来相距着数十米的距离,但左立行似乎只踏出了一步,便骤然之间到了第一人的面前,简简单单一伸手,便将第一人拎了起来,重重地砸向后面两人。 后方两名将领怒吼声中,手里的一刀一枪毫不犹豫地向前捅出,丝毫不顾及身前同伴的死活,事实上他们也很清楚,同伴在被左立行抓住的时候,早已经死了。 一刀斩下,身体一分两半,一枪刺出,半截身体血洞爆开,但就在这一霎那,同伴爆发而出的惨叫让两人微微失神。 同伴没有死,左立行没有杀他,他是死在自己人手中。 但也仅仅是一霎那的时光,两人手中的刀枪仍然持续向前,刺向眼前带着山一般压力的身影。但左立行需要的就是这一点点的凝滞,两手伸出,握住了刀尖,抓住了枪头。 巨大的无可匹敌的压力立即如海潮一般喷涌而来,枪杆倒插,刀柄回撞,卟卟两声,尽皆没入两人胸膛。 两人的眼睛死鱼一般的凸出,原来,这便是宗师级武者的力量。 在刀枪反撞出身前部属身体的那一霎那,邓朴吐气开声,双拳重重向前击出,他需要的也只是这么一点点时间,连杀三人,左立行还是在气息之上露出了可乘之机,死与活,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嘿的一声,这双拳汇集了邓朴毕生的功力,没有丝毫的保留,也没有给自己留任何的后手,他在年初刚刚跨进九级的门槛,本身全是这天下有数的高手,但在左立行这样宗师级人物面前,知道只要有一点点的其它的念想,必然便是一个死字。 一只手掌搭在了邓朴的拳头之上,如山一般的压力随即而来,怒吼声中,邓朴手臂之上的衣裳尽皆震裂,但仍然无法阻止对方的劲力一点一点的推进。 全身骨骼发出啪啪的脆响,双腿渐渐弯曲,邓朴只觉得无法呼吸,眼前阵阵发黑,喉咙之中,腥甜阵阵上涌。 一股绝望顿时涌上了心头。 第三十二章:无事献殷勤 邓朴感到自己随时都会倒下,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一阵阵疲劳感袭来,神思也有些恍忽起来,用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稍微清了一些,抬头,看见左立行原本苍白的脸庞之上也浮现出一层病态的嫣红,又陡地生出一线希望,对方重伤之余,也不行了,否则,对手可以轻易的辗压自己而不是如今还和自己这样僵持着,谁能挺得久一些,谁就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这个希望顿时让他气力大增,闷哼声中,双拳竟然将左立行的手掌往上顶起一些。头顶之上,传来左立行的轻笑,从对方手上传来的压力大增,邓朴双腿再也无法持撑这股巨力,卟嗵一声,跪倒在地上,架起的双拳距离自己的头顶不过寸许距离。 要死了!邓朴心头突然生出一种遗憾,当自己跨越过九级的门槛之时,是多么的意气丰发,只觉得天下之大,都任可自己去得,即便是宗师,自己这一生,也不是没有希望,毕竟自己还只有四十出头而已,在这个年纪之上便晋入九级的门槛,放眼大陆,也并不是可以随意一抓一大把的。 但今日与宗师级别的左立行一战,他方才明白,九级与宗师之间的差距之大,绝不是自己先前想象的那一般,一个重伤的,垂垂欲死的宗师,便可以完爆自己,轻易地辗压得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能死在宗师之手,也算是一种荣耀了吧,更何况,这位宗师在杀死自己之后,也活不了多久了,邓朴感到自己的意识在渐渐的模糊。 他只想再多挺一阵,如果能拖得左立行也早早地陪自己上路,那就更好了。 跪着的膝盖渐渐地没入土中,他已经快到极限了。 就在他眼前一黑的这一霎那,耳边突然传来左立行的一声厉叫,头顶陡然一轻,压力消失得无影无踪,邓朴便如同一个炮弹一般直冲上天,绝大的力道尽数倾泄在空中,丝毫没有着力之处让他难受之极,身在空中,嘴一张,已是喷出大口的鲜血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左立行突然放弃了。身在空中,他看到左立行的身影在茂密的树林之中犹如鬼魅一般忽隐忽行,而每一次闪现,都伴随着一声惨叫,或者是一蓬血雨瀑开。 密林之中竟然有人。肯定是刚刚自己与左立行鏖战之时对方悄悄潜近的,他们是谁? 砰的一声,他重重地落下地来,单掌撑地,又吐出几口血来,心中烦闷这才好受了一点,内息运转,这一次,内伤可比先前与郭九龄交手之时重多了,不过能在左立行手下活下来,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左立行似乎忘记了还有一个邓朴在一边,他的身影仍在树林之中倏进倏出,而惨叫之声仍在不断地传来。 邓朴站真了身子,怔怔地看着密林之中的战斗,不,不应当说是战斗,而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那肯定不是他的人,也不可能是秦人,李帅只派了他率人前来追捕昭华公主,李帅在国内,有时候说话,比皇帝都要管用,他安排的事情,绝不会有人敢于反抗,即便是卞氏也不会去招惹李帅,哪么问题来了,这些人是谁? 啪哒一声,一具尸体从树林之中高高地飞起,重重地摔在邓朴面前。 邓朴突然回头,在他的身后,一个身材削瘦,全身裹在黑衣之中的男子出现在一株树下,邓朴虽然眼下实力大损,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感知力,看着黑衣男子的打扮,在看看脚下死尸体的打扮,邓朴沉声问道:“你们是谁?” “邓将军,我叫束辉。”黑衣男子微笑着,“你应当感谢我不是吗?如果不是我射了左立行一针,眼下你可就和我的这名部下一样,成了一具尸体了。” 邓朴恍然,现在他明白为什么左立行突然放弃自己了,原来是受到了眼前这人的暗算,可笑堂堂一代宗师,最后竟然被人暗算得手,如果不是左立行先与李挚硬拼重伤在前,又与自己力搏而无力他顾,此人哪有一丝得手的可能? “你们是谁?”邓朴没有答话,而是反问道:“你们想干什么,目的何在?” 男子呵呵一笑,看着林间不时闪现的左立行的身影,摇头赞道:“宗师之威,厉害至此,今日算是见识了,一个重伤之余,又中了我毒针的人,居然还能如此威力,以后碰到这样的人,能有多远便要逃多远。” “你的同伴正在遭到屠杀。”邓朴提醒道,“左立行即便重伤,要杀光他们只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无妨,这样的手下,我多得是。”自称束辉的人满不在乎地道:“我让他们潜伏到这附近,本来就是给左立行去杀的,我可不指望一枚毒针就取了一位宗师的性命,他每杀一个,便要耗费那么一点点力气,对于一位重伤垂死的宗师而言,每耗费一丝真气,我们的机会就会增大一分不是么?” “我们?”邓朴冷冷地看着他,此时他突然惊讶的发现,这个叫束辉的男子就站在他身侧不远处一株大树的阴影之下,但树影摇动,自己竟然无法锁定这个人的身影,心中不由微微一震,这是什么功夫。 “当然是我们,我带的手下虽然多,但也禁不住左立行这么杀啊,所以最后,还是得我们来解决问题,我们两个单独谁也不是左立行的对手,但两人联手,却必然能将他立毙当场。”束辉微笑道。 “我为什么要与你联手?”邓朴警惕地看着对方。 “刚刚我救了你一命,难道你还不能将我当成你的朋友吗?”束辉笑道。 “有时候救人,是为了害人。你如果不说出你的目的和你的来历,我根本无法相信你,我讨厌你们这种藏头露尾的人,更不喜欢与你们这样的人打交道,如果有可能,我情愿与左立行拼个痛痛快快。”邓朴冷然道。 束辉拍手笑道:“果然是军人本色啊,如果这话让你二哥邓方听到了,他一定会痛打你一顿的。” “你认识我二哥?”邓朴惊道。 “一面之缘,不过你二哥和我是一样的人,不是吗?” “你与我二哥为敌,他会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捏死你。”邓朴冷笑道。 束辉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你二哥邓方十年之前便跨过了九级的门槛,的确比我厉害得太多,即便你,单打独斗,也可以完胜我,但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与你正大光明的决斗呢,就像你二哥一般,虽然有着如此高的身手,不也一样喜欢在暗中阴人?” 邓朴哑口无言,无以应对,这个束辉似乎与二哥很熟,对二哥的那德性说得是一分不差。但说来说去,对方仍然没有告知自己他的来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邓朴是一个很方正的人,笃信这条真理。 林中咳嗽之声再度响起,邓朴心头微震,侧转身子,看到左立行正慢慢地走了出来,原本洁净的衣服之上,此时沾满了鲜血,两只手上也是血淋淋的,显然他是真正暴怒了,出手之暴虐,远超邓朴的想象。 “八十七人。”束辉微笑道:“不到一柱香功夫,他杀了八十七人,不过他也真正要油尽灯枯了,邓将军,你如不与我联手,说不定咱们两个人真要被他分别击杀了,你自己选择吧!” 说着话,他的手自腰间一拍,一柄软剑犹如毒一般地弹出,在空中妖异地摆动。邓朴叹了一口气,弯腰,从地上捡起了死去部下的长枪,当胸一摆,凝神以待。 第三十三章:别样风情 昭华公主闵若兮被秦风有一根藤条牢牢地捆了自己后背之上,现在已经没有了路了,实际之上,有路他也不敢走,追在自己身后的可是邓朴,一个九级的大高手,只要让他追上自己,那自己就是一个死字,现在反正是那里难走他就钻哪里。 闵若兮软得跟个面条似的,除了能说话,能眨眼,全身都像没了骨头,但眼下逃命之际,秦风可也顾不得许多,更没有心思去管闵若兮这样被他捆在背上舒不舒服了,在活命与舒服之间,他相信闵若兮一定会选择前者。 哦,不,被邓朴追上,自己是个死,这位身份高贵的公主倒是会被那家伙捡个现成的,现在她可是一点自卫的能力也没有。 手里虽然有刀,秦风却不敢用刀开路,因为大刀开路固然是舒服了,但必然也会留下痕迹,对邓朴这种经验丰富的人来说,要找到他的踪迹可就太简单了。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用两支手拔拉着密布的荆棘,在其中穿行,过后还得想法设法恢复原状。 被秦风当成一个麻袋一般捆在他身后的闵若兮自然是不舒服的,特别是像现在这样如此亲密的毫无间隙的接触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前不久完全陌生的男人,对身为公主之尊的她,以前是根本想也不会想到的事情。 身上的那一股因药物带来的燥热早已褪去,但闵若兮心头的燥热却持续了很久,她的脑袋就搁在秦风的肩头,只要秦风稍稍偏转一下头,两人的脸庞就会来一个亲密接触,而秦风那好几天都没有修刮过的胡茬,**的让她娇嫩的脸庞一次次地感受到疼痛。但她却无能为力,因为她连偏转脑袋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 秦风的呼吸有些粗重,但却很绵长,显然他的内力修为相当高,但对方行动之间却又无比鬼祟而又猥琐,穿行林间,便活像一只大老鼠一般,灵巧而又不留下丝毫痕迹。闵若兮甚至看到他在行走之间,居然还顺手捉了好几只大蜘蛛,用一块布包了,随手塞到腰间,那布是他撕的自己的衣襟。 一想到自己的腰部附近,便有几只黑乎乎,毛绒绒的大蜘蛛,闵若兮就觉得心里发凉,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心里老是在想着这几个恶心的家伙会不会从那块破布里钻出来然后爬到自己身上。 看到秦风又停了下来,在草从之中灵活地布置着什么,闵若兮不好好奇地问道:“你在干什么,布置机关么?这对邓朴只怕没有什么用吧?” “是没有什么用,这些小玩意儿也不是为了对付他的,只是起个报警的作用,一旦邓朴当真找到了这条路,或者有可能触发这些机关,这样我便能提前知道了。这小玩意儿叫叶哨,如果被触发,这个机关就能将他弹上天空,高高的飞起来,飞动之间,会发出尖厉的哨音。一路之上我布置了不少。不过我希望他们一个也不被触发。” 他直起了身子,看着渐渐变暗的天色,喃喃地道:“落英山脉这么大,我们运气不会这么差吧?老天爷保佑,让那个邓朴最好一跤跌死。这样我们就安全了。” 听着秦风的祈祷,闵若兮忍不住笑了起来,指望着邓朴自己一跤跌死,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更现实一些。 “我看你刚刚在路上顺手摘了一些红果子,是准备给我吃得么?还有那些花花草草,你收集这些作什么用?”她问道。 秦风哈的一声,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言论,脸转过来准备说话,不过他忘了闵若兮现在的姿式,他这一转头,两人的嘴唇当即来了一个亲蜜接触。 秦风一下子僵了,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变成了一座木雕,闵若兮是想动动不了,喉咙里咿咿呀呀,整个脸瞬间便成了红苹果。 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秦风才触电一般将头转了回去。 “对不起殿下,我忘了。”他喃喃地道。 闵若兮也是有气又急,自己的初吻呐,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一个军汉给抢走了,但她又能说什么呢?只能瞪着一双大眼睛,狠狠地瞧着那张侧脸,心道这个混蛋是不是故意的。 秦风想说自己真不是故意的,眼下命都快保不住了,随时都有可能被人追上,一刀给砍得身首分离,那里还有那些花花肠子,不过解释有用吗?好像自己的确占了人家大姑娘的便宜。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大姑娘,而是身份尊贵的堂堂公主。 头一低,装作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秦风又往前面密布的荆棘从中钻去。 “那些果子可是吃不得的,会要人命的,那些花花草草都是有毒的,这落英山脉之中,希奇古怪的东西很多,有些能救人命,有些却能要人命,我有一个行医的朋友,在这方面颇有研究,跟他相处多了,救人的本事没学会,害人的本事倒学了不少,这些东西收集起来,等休息的时候,能利用他们配制一些毒药毒粉什么的,到时候说不定便有用处。”他边走边解释道。 不过肩上原本的好奇宝宝这一回却没了反应,秦风有些奇怪,想转头瞧一瞧,但脸刚刚一动,猛地想上一刻的事情,立刻硬生生地停了下来,第一次可说是忘了,第二次那可是故意了。 天已经快要黑了,得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今天白天一直在战斗,逃亡,末了还得背上这么一个看着苗条,实则死沉死沉的公主跑路,即便是以秦风的体格,也有些受不了了。 运气还是不错,没找多长时间,便在一个山壁之上,找到了一个山洞,山洞的前方,有一块天然的巨石挡在前头,从外打眼一看,还真是不容易发觉,也只有秦风这种在深山老林之中钻惯了的人物,才会发现这样的地方,拨开外面的荒草,走进了山洞,洞内进深约有一间屋子哪么大,倒还颇为干燥。 进了洞,秦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解开藤子,将闵若兮放下来,背靠着一块岩石,但就这么一放,闵若兮又向下出溜下去。 看到这个场景,秦风只能是叹一口气,重新将她平平整整的摆好。 “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么?”他问道。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洞里更是一片黑暗,盘腿坐在闵若兮身旁,秦风问道。 “没有,还是一点儿也使不上劲儿。”闵若兮的声音也是郁闷无比,“这药,怎么会有这样的副作用,以前在宫中,也看过卫士们使用,只是脱力几天而已啊。” “或者是女子的身体与男人不同,副作用也不一样吧!”秦风掩饰地道,打死他也不会说在闵若兮昏着的时候,自己塞了一颗药到了她的肚子里,还是嘴对嘴给吹下去的。 “或者是吧,回去之后,要找个女侍卫给试一试。”闵若兮道。 秦风的身子抖了一下,“殿下,我这里有一些专治内伤的药,要不然你吃一颗,或者会有作用呢?” “嗯,死马当作活马医,总不会比现在更坏吧!”闵若兮道,她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恢复行动的能力,哪怕有人端一碗毒药到她嘴边,说是能治好她现在的问题,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 秦风心中窃喜,这样一来,即便以后闵若兮找女侍卫试了没有这个副作用,自己也有理由可以推托了。 从怀里小瓶里倒出一颗药丸来,塞到闵若兮的嘴里,又从腰间解下皮囊,喂着闵若兮吞了下去。 “殿下,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你在这里先歇息一下,我出去找点水来,距这儿不远处应当有水源,我听到水响了。”高远站起身来,道:“顺便找点吃的回来,我带的干粮没有了,您身上应当不会有吃的吧?” “我这儿没有,全在侍卫身上。”闵若兮道。 “好,那我去了。这里暂时是很安全的,我去去就回。”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闵若兮,秦风转身大步走出洞去。 第三十四章:方便是个大问题 秦风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洞口,整个洞里陷入了绝对的安静,绝对的黑暗,外面传来的虫蚁之声清晰可闻,闵若兮突然害怕起来。 一个女人,就算她平时再怎么强大,但内心深处,毕竟都是弱柔的,更别说此时此刻她是如此的无力,如此的无助,即便是一只虫蚁爬到她的身上,她都无力去将他们拨拉到地上。想到虫蚁,闵若兮全身突然就痒痒了起来,似乎正有小虫子从地上钻到她的身体里,霎那之间,一股酸麻之感从全身皮肤开始,一直抵达内心。 “该死的莽汉,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连火也不知道给本公主点一堆。”闵若兮忍不住低声咒骂了起来。 强忍着全身的不适,又听到洞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闵若兮只能苦苦剪熬着,心中却无比的盼望秦风快一点回来,从小到大,她真还没有一个人独处过,就是晚上睡觉,那也是丫头妈子一大堆,从里屋到外屋,真正做到她嗯一声,就立刻有人站到她的床前观察她的表情。 说秦风是一个莽汉,闵若兮倒还真是没有冤枉秦风,秦风从小身边便只跟着一个老家人,而且这老家人在秦风十岁就死了,秦风完完全全是一个野生野长的家伙,到了十六岁,便从了军,军营里别说女人,连母马都不多,秦风根本没有任何与女性打交道的经验,天天在刀口上讨生活,像这种在黑暗之中摸索着生活,对他们来说,完全是家常便饭,根本就不存在着不适应的问题,但他显然忘了,现在跟着他的,不是敢死营的那群同样的汉子,而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 忘了的后果,就是在秦风仅仅出去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一只手提着水囊,另一只手里拎着一串鱼还带着一条大黑蛇走到离洞不远处的时候,便听到了洞内传来闵若兮的尖叫之声。 大惊失色的秦风丢了手里的东西,反手拔出刀来,闪电般地掠上山壁,冲进了山洞。 洞内除了闵若兮,再无任何一人,而闵若兮的尖叫之声,在不大的洞内不断地回响,震得秦风耳朵嗡嗡作响,真是奇怪女人叫起来,声音怎么会如此惊人? “殿下,你怎么啦?”横刀胸前,秦风立在洞口,问道。 “一只老鼠,一只老鼠刚刚从我的脸上爬过去了。”声音之中还带着无比的惊惶。 秦风顿时松了一口气,一只老鼠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别说是老鼠了,自己出去刺探敌人的军情的时候,便是毒蛇从自己的身上爬过,自己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 “吓了我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秦风不满地低声嘟囔了一句,当的一声将刀丢在地上。 “秦风,你弄堆火来。”声音稍微镇定了一些,闵若兮吩咐道。 “殿下,生火容易暴露目标的。”他解释道。 “我们现在在山洞里,即便生了火,外面又怎么看得见,我在洞里,都看不到外面的一点光,而且,邓朴也没有这么快便能发现我们的踪迹,追上来吧?”闵若兮道。 “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我不管,你生一堆火起来,我害怕。”闵若兮道,心里却是一阵委屈,说着话,语气突然呜咽了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啊? 听着闵若兮的声音,秦风却是有些慌了起来,“好啦好啦,我生火,你别哭啊!” “我才没哭!” 秦风摇摇头,大感麻烦,走到洞外,劈了一些枯枝回来,又在地上薅了一堆细草,如果是他一个人,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任何细小的改变原生态的行动,都有可能暴露在有经验的追踪者的眼中,不过邓朴身为大将军,应当不会在这样的跟踪术上有太高的造诣,或许不会注意这些小细节。 回到洞中,将树枝堆在一起,将细草卷成一团,握在手中,内息运转,片刻之后,手心当中的野草蓬的一声燃了起来,将细草放到枯枝之下,没多大会功夫,火光便将洞内照亮。 洞不大,秦风环视着洞内的光景,却一眼发现了那只闯祸的老鼠,倒真是挺大的一只,此刻正蹲在洞内的一块突出的岩石之上,两只绿豆眼骨溜溜地转动着正盯着突然燃起的火光。 “老鼠!在哪儿!”耳边又传来女人的尖叫,秦风叹了一口气,一脚踢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头,啪的一声,正欲拔腿逃跑的老鼠顿时被击打得粉身碎骨。 “好了,现在没有了。”秦风摊摊手,走出洞外,拎了先前丢在洞外的水囊,一串鱼,还有那条大黑蛇,从外面仔细观察了一下洞口,确认在外面无法发生里面的火花,这才重新走进洞去。 “弄到好东西了!”他举起黑蛇在闵若兮面前抖了抖,浑然没有注意对方正惊恐地看着他,从腰里拔出一柄小刀,熟练的斩头,剥皮,掏出雪白粉嫩的蛇肉,然后又从旁边将几给洗干净的大树叶打开,平摊在地上,运刀如飞,转眼之间就将这条蛇切成了一小条一小条的蛇肉,拎起一条,递到闵若兮的嘴边,“来,尝尝,这可是美味。” 闵若兮紧紧地闭着嘴唇,一双大眼之中满是惊恐,半晌,嘴一张,突然干呕起来。 “这是怎么啦?”秦风一惊,赶紧跑过去将闵若兮半扶起来,手在对方背后不停地抚着。 “蛇肉,还是生的,我不吃!”闵若兮终于缓过劲儿来了。 “这可是无上美味,我们行军在外,弄到这样的美味,那可是抢着吃,手快有,手慢无。”秦风不解地道。 “你,你可当真是一个莽军汉!”闵若兮无奈地道:“那是你们,我不行,你将那鱼烤了给我吃。” 看了看那串鱼,再看看手里的蛇肉,秦风连连摇头,“你的口味可真奇怪,这鱼肉比起蛇肉,完全无法比啊。” 一边摇着头,一边拎起几小条蛇肉塞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清理起鱼来,拿了一根小棍塞进鱼肚子里,拿到火上慢慢地烤了起来。 闵若兮苦于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风一边烤鱼,一边嚼着蛇肉,丝丝鲜血从嘴角流出来,看得闵若兮阵阵恶心,最后只能闭上眼睛,不过那咀嚼之声,却仍时时不停地传到她耳中,让她只觉得苦不堪言。 鼻间传来的阵阵香气,让一天没有水米沾牙的闵若兮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肚子也发出咕咕的响声,这让她感到羞惭不已,什么时候,一条烤鱼也能让自己垂涎三尺了。 “饿了吧?来,尝尝我的手艺!”耳边传来秦风的笑声,睁开眼,发现秦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树叶之上一堆蛇肉消灭得干干净净了,此刻正将一条烤鱼托在树叶之上,在她鼻子之下晃悠呢! 无言的点点头。秦风将烤好的鱼肉撕成条状,小心地摘去鱼刺,喂到闵若兮的嘴里。 咀嚼了几口,闵若兮却是眼睛一亮,“烤得真香。你这手艺不错啊!” “当然不错!”秦风嘿嘿的得意地笑了起来,“我们这些当兵的,干啥不行啊,经常在外行军打仗,没别的事情可做之时,便只能干这些了,这手艺自然磨练出来了,可惜没有别的佐料,不然能让你将舌头咬掉。” 看着秦风得意的表情,闵若兮却又气不打一处来了,哼了一声:“吹什么吹吧,我只是饿了而已。” 秦风大笑,“吃惯了山珍海味,吃点这些小玩意儿,也算是别有风味吧。来,好吃就多吃一点。” 烤好的两条鱼顷刻之间就进了闵若兮的肚子里,让秦风也有些瞠目结舌,这两条鱼加起来有半斤重吧,看不出,眼前这位的食量还真是出人意料,还以为女人都跟猫儿一样呢,以前秦风见过女人吃饭,每一筷子起来,那上面只不过拈着三五颗米而已,一小碗饭,半个时辰还吃不完。而装在哪小碗里的饭,秦风目测,自己一大口完全可以塞进嘴里去。 打扫完战场,秦风走到了洞口,和衣躺下,“早些睡吧,明天还要逃命呢,得养足精神,要是你明天能动弹就好了,当然你能重新恢复武功,我们两人联手,那即便是邓朴追来也不怕了。” 闵若兮叹了一口气,体内空空荡荡,丝毫感受不到平日里那浑厚的气息,想要一夜尽复,怎么会有可能?但愿睡一觉起来,自己能动弹便能谢天谢地,至少不用像今天这样尴尬了。 秦风入睡得极快,常年的军旅生涯早就让他养成了躺下就能睡,稍微有点动静就能醒过来的本领。今天应当可以睡个好觉了,入睡之前,他这样对自己道。 不过,似乎是刚刚闭上眼,他便被一阵磨牙的声音惊醒。 “殿下,你不舒服?”火光的映照之下,他侧转脸,轻声问道。 “我,我……”火光之下,闵若兮脸色通红,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您到底怎么啦,哪里不舒服?”秦风追问道。 “我要方便!”似乎实在是无法忍耐了,闵若兮带着哭腔喊了起来。 秦风一下子便傻了,先前,两个人可都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 第三十五章:你活着才好 方便当当真真是一个大问题。 听到闵若兮带着哭腔,又气羞又急的声音,秦风顿时石化当场。 一个不解风情的莽军汉,一个是豆蔻年华的青春美少女,这样的事情,不是事临到头了,谁会考虑到?但现在事情来了,怎么处理便成了大难题。 秦风犹豫了良久,纵然他再舒阔,也知道这不好办,不说对方身份的尊贵,单单说对方还只是一个妙龄女郎,便足以让他退避三舍。 良久的呆滞,火光之下,看着闵若兮有些扭曲的面庞,知道对方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可想而知,如果不是实在忍不住了,对方是不会在一个前一段时间还完全陌生的男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的。 “殿下,我来帮你吧!”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秦风只觉得自己的眼皮都在狂跳。问题终究是要解决的,人有三急,这个谁也没有办法,便是宗师级别的人物,他也得排泄身体内的废物不是。要真再拖下去,让对方拉在裤子里,最后还得自己来想办法,而且,会更麻烦。 想通了这一切,秦风大步走了过去,先将闵若兮抚起来,自己蹲在身后,两手伸出,直接将闵若兮抱了起来。 “你,你把火灭了。”怀里的闵若兮体温再一次升高,脸红如血,脑袋无力地靠在秦风的胸前,呜咽着道。 秦风不由一晒,有没有火又有什么关系,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这个时候就不怕黑了?不过他也明白,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未婚女人来说,是有多么的难堪,就算是普通女子也难以接受,更别说闵若兮这样的了。 腾出一只手来,对着火堆一拳击出,劲风拂过,火堆似乎被有东西从外向内猛地一压,熊熊的火苗立时向内一收,股股青烟升起,洞内便再一次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得罪了殿下。”秦风在对方一边轻声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摸索着解对方的裤腰带,如果是对于敢死营中和尚这样的花丛高手来说,这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别说是在黑暗之中了,就算是在睡梦之中,只怕那家伙也能准确地找到目标,但对于秦风这样一个从小到大,连女人都没有见过多少的军汉来讲,可就是一个大难题了,摸索了好一会儿,也不得要领,倒是身上了出了一身大汗。 闵若兮也真是急了,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要是最后还拉在裤子里,那可真是要被气死了。情争之下,也顾不得别的了,只能用嘴来指挥这个臭男人。 秦风在她心里,已经从莽军汉升格为臭男人了。 “往前一点!” “左,左,哎呀,不对,往下,下边,有一个搭扣。” 在闵若兮的指挥之下,秦风终于找到了关键所在,腰带解开,裤子褪下,粗糙的大手接触到对方冰凉的皮肤,秦风的身体不由震动了一下,感到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而触手之处,对手的身体也似乎在震颤。 保持都会这样的一个姿式,听到耳边传来的稀里哗啦的声音,秦风突然想起有时候偶尔在集市上看到的有女人替孩子把尿的场景,现在,自己不正在这样么? 短短的时间,却如同漫漫的长夜一般难熬,尴尬的两人终于处理完了这件事,替闵若兮系好衣裳,将她重新安置好,秦风沉默着处理着残局。闵若兮似乎睡着了,但秦风却清楚地知道,对方只是在装睡而已,因为那鼻息,明显便跟睡着了是两个概念。 洞里没有再点火,火光一亮,对于现在的两人来说,都是一件尴尬之极的事情,此时当真是见不如不见。 而秦风也觉得再呆在这里,都有些不自在。站在洞里想了片刻,他捡起自己的刀,走到洞口,抱着刀坐了下来,用身体堵住了唯一的进口。 洞内突然传来了闵若兮的哭泣之声,听那动静,似乎当真是伤心到了极点。 不知道如何去劝解,秦风纵然再不解风情,也知道这对于一个未婚的大姑娘来说,的确是一件难以面对的事情。 “别哭了!”半晌,他终于回过头来,“事急从权,这不是没办法的事情么?等将你护送回到了京城,我啊,便会重新回到这里,那时候,与你隔着千山万水呢,我们都把这事忘了,我也会将他烂在肚子里,就当没有发生过,好不好?” 他不说还好,他这一说,闵若兮的哭泣之声更大了,先前还只是呜咽,现在可就是号淘大哭了。 怎么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自己尊贵的,冰清玉洁的身体被这个臭男人抱也抱了,背也背了,摸也摸了,现在甚至连那样羞羞的事情也都靠这个臭男人帮着解决了,难道说忘就能忘了,你能将他当作没发生过,自己能吗? 伤心,委屈,愤怒,在闵若兮的心中来了一个集体大爆发,可惜的是她现在却是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了,只能用眼泪来倾泄自己的所有不良情绪。 秦风极其郁闷地回头看着洞内那模模糊糊的躺在地上的女人,无法可施,劝解女人从来都不是他的擅长。 “将她送到京城之后,她不会翻脸不认人,把我杀了灭口吧?”秦风心里突然泛起了这样一个问题。 想多了,现在能不能逃出生天都还难说呢?搞不好,这片深林便是自己的埋骨之所,便是她想灭口,只怕也还轮不到她来做,如果真有逃出生天的那一天,再来考虑这个问题吧。 在秦风无计可施地面对着闵若兮的号淘痛哭的时候,在这片森林的另一处,另外两个男人也都瘫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距离他们数十米外的一棵大树之下,左立行背靠大树而坐,两眼睁得极大,双手垂在身侧,却是早已没有了气息。 一代宗师,终于殒命于此。 邓朴觉得浑身的力气都离自己而去,那种如潮水一般袭来的疲惫感,让他只想就此睡他个几天几夜才好,但看着离自己不远的束辉,心头的警觉却让他强自支撑着,虽然刚刚两个人全力御敌,联手对付垂死的左立行的攻击,但对于来历不明的这个人,邓朴仍然保持着相当的警惕。 刚刚左立行的攻击,十成当中,倒有六七成是对准了这个叫做束辉的家伙,全力应对的束辉也展现出了他的境界,在邓朴的眼中,这个人也就是八级而已,不过身法诡异,飘忽不定,靠着这个,倒也能发挥出接近九级的能力。 他是谁?来自哪里?像这样一个人,不应该是默默无闻的,可自己的脑海里,却完全无法找到此人的那怕一点点痕迹。 他是死了吗?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但让邓朴失望的是,在他挣扎着坐起来的时候,他也发现,地上的那个家伙也开始蠕动起来,心中杀意顿起,手不由自主地摸到了脚边的短枪头上,这支属下的百练精钢枪,在刚刚的搏斗之中,被左立行生生地拗断了。 “你是要杀我么?”声音幽幽传来,让邓朴心下一惊,“我劝你不要乱动。”束辉挣扎着坐了起来,看着他手里握着的东西,邓朴当真是不敢乱动了,因为束辉的手中,握着一个细小的铁筒,那铁筒正对准了他。 “先前就是这玩意儿射了左立行一针,连左立行都避不过,你现在能行么?”束辉嘿嘿地笑着,盘膝坐起,看着邓朴丢了手里的铁枪头,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又看了一眼左立行的尸体,“真是可惜,杀了一位大宗师,却不能宣扬,只能埋在自己心里暗自得意,这可真是锦衣夜行啊!” “他不是我们能杀死的,如果不是他重伤在前,你又暗算在后,我们两个人加起来,都不够他一巴掌拍的。” “那又如何,现在躺在地上的是他,而我们还活着,最后一击不还是我们完成的吗?”束辉笑道:“邓将军,你接下来还要去追那昭华公主吗?” 邓朴沉默片刻:“当然,不过已经快一天了,那护着他逃跑的秦风经验丰富,是个厉害的角儿,能不能追到,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无妨,我还有手下在追踪他们,这落英山脉也不是三两天便能走出去的,你还有时间。” “你到底是谁?”邓朴忍不住追问道。 “我是谁很重要吗?重要的是,现在我是你的朋友,而且愿意帮助你。” “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你也不可能成为我的朋友。”邓朴慢慢地爬了起来,身体缓缓地退向森林之中,“我的事情,也不需要你插手。” 看着邓朴消失在黑暗之中,束辉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以为这样就可以了么?你想得太简单了,其实有没有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要你活着不停地去追击那昭华公主啊!” 第三十六章:人生从来不平等 束辉并没有在意邓朴的离去,好像他帮助邓朴就是急公好义,路见不平一般,看着邓朴的身影消失在密密的森林之中,他冷笑不止。 盘膝坐起,缓缓调息起来,重伤的宗师也是宗师,的确不是他能够抵挡的,如果不是与邓朴联手,单凭自己的那些手下,完全就都是白送。 想起先前与左立行的那一场争斗,兀自令人胆战心惊,很难想象,一个垂垂将死的人,居然还有如此的力量。不过这一战,对他的帮助亦是极大,虽然受伤的自己会令自己的境界在短时间内掉落一个层次,但这种与宗师生死相搏而又还能活下来的经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拥有的。这对于自己的将来将大有裨益,等自己伤好之后,将会结结实实地向前踏出一大步。 林间奔出几个黑衣人,垂手侍立在束辉的身侧,看到束辉正在疗伤,亦都化作雕像,默不作声。 良久,束辉缓缓地睁开双眼,“找到他们的踪迹了吗?” “回将军话,那个秦风相当狡滑,看起来也是这一行里的老手,沿途布下了许多引诱人走上歧路的陷阱,让我们耗费了很多时间。”一名黑衣人躬身道。 “那就是还没有找到吧?”束辉的声音骤然之间便冷了下来。 “回将军话,虽然还没有找到,但现在已经将范围缩小到最小范围了,最多还需要一到两天,我们便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一到两天?”束辉仰起头,“昭华公主重伤未愈,他们肯定是走不快的,一到两天,也足够了,他们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落英山脉,到不了齐国境内。告放你们的部下,如果这一次失败了,他们也就不要再回来了。” “是,将军。” 天色在大亮之际,高远重新走进了洞内,他已经收拾停当,包括洞内的所有有人存在过的痕迹也全都抹去,只剩下闵若兮那一块儿地了。而经过昨天半夜的折腾,愤怒,哭泣,伤心,现在的闵若兮睡得正香。秦风站在哪里,凝视着对面的那张脸庞,第一次觉得闵若兮真得长得真是好看。她仍然保持着昨天秦风将她放下时的姿态,不过身材凹凸有致,当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脸上泪痕仍在,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秦风也忍不住脸上发热,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如此亲密地接触一个女性,而且远远地突破了正常情况之下该有的界限。 “事急从权,不是吗?这都是逼得,你可不能怪我。”秦风喃喃地低声道。 似乎是秦风的自语惊醒了熟睡中的闵若兮,长长的睫毛微动了动,她睁开了双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秦风正站在她的面前,下意识的,她又猛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蛋又飞上了红晕。 “殿下,我们该上路了。”秦风道。 眼皮底下的眼珠转动了几圈,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睁开了眼睛,“天亮了么,是该走了。” “殿下,你能动了么?”秦风满怀希望地问了一句,得到的答复是无可奈何的苦笑。还是不能动,那就只能与昨天一样,捆在自己背上走了,刚刚蹲下身子,闵若兮却是叫了起来,“等一等,难道不应当洗洗脸吗?” “洗脸?”秦风一愕,他自己也没有洗,在战斗的过程当中,在逃亡的生涯里,他都不会有这个概念,因为他认为这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但很显然,面前的这个女人不是这样想的。 可公主就是公主,虽然提出的是要求,但口吻却是命令式的。秦风只能取下腰间的皮囊,倒了一些清水沾湿了公主殿下腰间的一块锦帕,轻轻地替对方擦拭起来。 经过了昨夜的事情,今天虽然两人再一次有了肌肤之亲,但双方却显得自然起来,没有了那种生涩与不自在,当然,秦风的手未免太重了一些,让闵若兮再一次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我有那么脏么,需要你这么大的力气来擦拭?”闵若兮半开玩笑地问道。 秦风不好意思地一笑:“这活儿,真没干过,没个轻重,公主殿下便将就吧。” 替对方洗完了脸,抱着她走出洞外,将洞内所有的痕迹再整理了一遍,走出洞口,将昨天收集的几个蜘蛛放在了野草里头,这才走过去将闵若兮扛在背上,用藤条牢牢地扎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闵若兮好奇地问道。 “用不了多久,这些蜘蛛就会在洞口织上许多网,能让追踪的人更不容易发现,即便发现了这里有一个洞,但只要不进到洞内,照样发现不了我们留下的痕迹。”说着这话的时候,秦风不由自主地看向昨天他折下的那些枯枝的方向,虽然自己已经很小心了,地方分散得很开,每一片地方只弄那么几小根,但自然脱落与人为掰断,在有经验的人的眼中,仍然可以轻而易举地辩别出来。 这就是带着女人的麻烦,如果是自己一个人,是怎么也不会留下这样的破绽的。好在邓朴也不是这方面的顶尖高手,或者能蒙混过关。 “走吧!”背着闵若兮,他大步向前走去。“公主,一边走我一边喂你吃东西,记住,千万不要随便将吃剩下的东西吐在地上,你告诉我,我会处理这些东西的。” “我知道了。”闵若兮轻轻地道,与秦风相处不过短短的一天功夫,但这一天,却足够让她终生难忘了,除了昨夜那令人难以启齿的一幕之外,秦风所表现出来的强大战斗力以及丰富之极的逃亡经验,让她大开眼界,对于这些东西,她并不是太陌生,因为她掌控下的大楚集英殿里,本身就是江湖好手云集的地方,其中当然也有这方面的好手。但秦风的表现,却让闵若兮觉得,那些好手们平时所谓的经验,在秦风的面前,完全就是一个战五渣啊。 “你们平时都这样吗?这些东西,你们都是从哪里学来的?”闵若兮好奇的问道。 秦风苦笑起来,“这些东西,都是拿命换来的,公主殿下长居京城,自然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苦处,说白了,我们就是一些随时准备去死的人,但好好的一个人,谁又心甘情愿地早死呢?一次次的战斗,胜利了我们会追击敌人,这会让我们学到东西,失败了,我们要逃亡,逃命的时候,更能激发人的逃生本能,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掩藏自己的形迹,慢慢的,死的人多了,总结的经验自然也就多了起来。这些东西,都是人命堆起来的啊。” 听着秦风苦涩的声音,闵若兮不由沉默了,高高在上的他们,见惯了京城的繁华鼎盛,自然不会想到那些富丽堂皇,闲情逸致,都是边疆战士用性命换来的。 “公主知道,自敢死营建成以来,一共死了多少人吗?”秦风问道。 “不知道。” “我们敢死营自建营以来,一共死了一万零六十八人,这还是我当了营校尉之后,才开始统计的,至于以前,根本就无法统计了。” “可我听说,敢死营中都是死囚。” “是的,他们或者是罪人,是死囚,死有应得,但在我这里,他们却都是战士,是我的同袍兄弟,因为他们都是倒在战场之上,死在敌人的刀下,他们每个人或者活得并不光彩,但他们死得却足够壮烈。”秦风的声音低沉下来。“他们用血洗唰了他们曾经的耻辱,更何况,在这些人中,有些人本来还能算是好人,只是因为各种各样不同的原因而落到了这一步。人之初,性本善,谁生下来就是坏人呢?” 闵若兮无言以对。 “你是不是想念你的那些弟兄们了?”她轻轻地问道。 “当然。”秦风点了点头,“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西秦大军入寇,其中还有西秦精锐雷霆军,也不知道安阳城守不守得住?其实重要的是,西秦人会不会想打安阳城,如果他们真是存心要取了安阳郡的话,敢死营这点人还真不够填的。” “安阳郡不是还有万余郡兵么?” “他们?”秦风嘿嘿地笑了起来,“他们欺负欺负老百姓还可以,真要上阵打仗,只怕敌人一声吼,他们就会吓得屁滚尿流了。殿下可知道这支郡兵之中,有多少人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下来渡金,为自己的升迁之路找通道路的么?” “还有这样的事?” 秦风大笑起来,“这几年,我们西部边军屡战屡胜,功劳好捞得紧,自然会有大把的人想要来沾点光,进边军是不敢的,因为边军毕竟还要打仗嘛,但在郡兵那边弄个官儿当当,到时候捷报呈送的时候,再小小的写上一笔策应有功,就足够了。” 叹了一口气,秦风摇头道:“人啊,从来都是不平等的,野狗,就是那个被你的侍卫重伤了的家伙,跟着我大小数十仗,头功便有七个,但还差三个,才能将自己洗白,殿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立下七个头功,便等于在阎王老儿的门前打了七个转了,可他还要再转三趟,说不定这中间任意一次便会要了他的性命,那便前功尽弃了。” “这一次如果我能活着回去,我会试试让父皇作出一些改变。” 秦风没有答她的话,自言自语地道:“如果西秦人当真是要拿下安阳城的话,我希望剪刀和尚他们聪明一些,撒丫子跑路吧,现在没有人盯着他们了,虽然当逃兵很可耻,但总比这样白白的死了要好。” (人生从来不平等,有感而发啊!) 第三十七章:阴险算计 敢死营注定要让秦风失望了,因为他们没有撒丫子跑路,而是按照秦风的安排,一路撤回了安阳城。 而此刻,西部边军在落英山脉之内中伏,全军覆灭的消息也在全郡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整个安阳郡全都乱了套了,靠着大楚内地方向上的,收拾了金银细软,立马跑路,而靠近落英山脉的,便只有一个地方好去,安阳城。 当敢死营全军两千人抵达安阳城的时候,看到城下密密麻麻的都是逃难而来的百姓,大门口,数排安阳郡兵全副武装地站在门前,逃难而来的百姓正依次入城,而入城的条件很简单,十两银子一个人。 不管青壮老弱还是妇孺孩童,人凭十两,交银入城,童叟无欺。 听到前头士兵的回报,剪刀与和尚两人都是愤怒之极,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忘不了发一笔国难财。 “妈的,老子虽然是个花和尚,但看起来比他们还要高贵一些。”和尚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愤愤然地道。“老子打死打活,一个月才二十两的军饷,他娘的这些郡兵,这会儿子功夫,就不知收了几千几万两了。老子以后也要去当郡兵。”愤然的他突然笑了起来,“等老子也当了郡兵,再去逛窑子就不用赊帐了。” 剪刀翻了一个白眼,对一过位奇葩同僚,表示无话可说,这位花和尚当真是除了这个,再也没有别的爱好,每个月的饷银,包括打了仗的赏银,缴获,这位全都义无反顾地送到了青楼去了,在井径关,这位花和尚是最受青楼女子青睐的。 “通知了他们的头儿没有,我们要入城。”剪刀懒得理和尚,对回来的士兵说。 “副尉,城门口守着的是郡兵的宿副将,他说,我们不能入城。”士兵道。 “什么?”剪刀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宿迁不让我们入城?” “是的。”士兵重重地点点头,“他说我们是边军,职责便是守卫边疆,安阳城是他们的防区。” “****他娘,他是怕我们进去后断了他们的财路吧!”剪刀大怒,大吼道:“通知弟兄们抄家伙,宿迁是个什么东西,也敢阻拦我们?他不让我们入城,我们就杀进城去。” 敢死营是伙什么人?是连边军同僚都不放在眼里的横货,一个个都是唯恐天下不乱,士兵们一听剪刀的话,顿时一个个眼里发光,嗷嗷叫着就拔出了铁刀。 和尚也笑咪咪地连连点头,他当然也想进城,城里的青楼女子档次可比井径关要高档得多了,当然,价格也要高得多,不过眼下兵荒马乱的,自己好歹是个兵头,进了城,说不定就能遇上白贴上来的,那就可大捡便宜了。 “剪刀,不要乱来。”舒畅一声断喝,“眼下是什么时候?还能火并么?别忘了十数万西秦兵已经杀来了,双方闹翻了,我们进不了城,到时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也不为兄弟们考虑考虑。” “舒大夫,可他们不让我们入城,我们怎么办?”剪刀红着眼睛,怒道。 “这只怕是郡兵的意思,我看程郡守不见得知晓,我们两个进城去先去拜见程郡守,眼下西秦人大军来袭,敢死营的战斗力天下闻名,我不信程郡守会舍得让我们这支生力军?”舒畅道。“和尚在这里管束军队,和尚,这里难民众多,管好所有的士兵,要是有人敢在这里乱来,不等你们秦老大回来,我就先处置了你,信不信我让你终生不举?” 和尚脸色大变,“舒大夫,你没事儿别吓我,放心吧,谁敢占这些难民的便宜,我先割了他的脑袋喂狗。” 城门口,郡兵副将宿迁歪着脑袋看着剪刀,他的职衔可比剪刀高,虽然郡兵的职衔比边军系统要矮半级,但宿迁也比剪刀要高。 “看着我干什么,是不是我要也交十两银子的入城费?”剪刀横眉冷目地瞪着宿迁。 看着怒发冲冠的剪刀,宿迁大笑起来,“二位要进城,自然是不用交的,不过我劝二位还是不必白费功夫了,程郡守是不会让你们敢死营进城的。我看你们敢死营还是夹着尾巴快跑吧,跑慢了,小心被西秦人砍了脑袋,你们敢死营可是他们的大仇人。” 剪刀怒极,手慢慢地扶上了刀柄。宿迁冷笑:“要打架?我可不怕你?”如果敢死营全营与郡兵打斗,郡兵那就是典型的渣渣,但如果单打独话,宿迁的个人能力,还真不惧剪刀。 舒畅横了一眼剪刀,冲着宿迁拱了拱手,“多谢宿副将。”手腕一翻,拖着剪刀就往城内而去。 此时,安阳郡城府内,郡守程平之正在与郡兵统领杨义商议安阳城防守之事,西部边军全军覆灭,消息传来,全郡震动,程平之一边向京城告急,请求援兵,一边赶紧准备安阳城的城防,命令郡兵马上准备作战。同时招募青壮,组建民兵队伍,只不过这些民兵队伍能有多大的战斗力,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程郡守,万万不可让敢死营进城!”听完城门口收钱的宿迁派人报来的消息,杨义想也没想,当即对满脸喜色的程平之大声道。 正自欢喜的程平之大愕,先前的消息是西部边军全军覆灭,他本来已是没了指望,但现在敢死营居然回来了,敢死营那可是天下闻名的精兵悍将,如果有他们帮助守城,安阳城说不定就能守住,到时候保全安阳城,那可虽大功一件。 “这是什么道理?”程平之有些不满地看着杨义,心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们郡兵还想着抢功,也不想想,你们挡得住西秦人吗?与敢死营比起来,你们郡兵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我岂有不用精兵用烂人的道理? 郡兵归属郡守直接指挥,杨义说起来也是程平之的下属,不过这位郡兵统领,程平之又哪里敢得罪,他可是左相杨家一个什么转弯抹角的亲戚,虽然不知隔了多少代了,但总是还有个名份在哪里,他能在这里当上郡兵统领,那也是杨相的功劳。这安阳城中的郡兵将领,十有**都是朝廷权贵安插在这里沾光捞功的,真正能上战场的人,只怕十个之中也没有一个。程平之虽然明知如此,却也无可奈何,朝中的大人物们,又有哪一个是他能得罪的?以前有左立行的边军在前,他也懒得操心了,沾光就沾光吧,左立行都不在乎,自己在乎什么,但现在,关系到自己的脑袋和前程,那可就不一样了。 杨义向程平之挪近了几步,低声道:“程大人,这可关系到我们全城人的性命啊,您要是让敢死营进了城,说不定那些西秦人就真要攻城了,敢死营再能打,是十几万西秦人的对手,连左帅都打败了,生死不知啊,惶论一个敢死营了。” “难道说不放敢死营进城,西秦人就不打安阳城了?”程平之恼火地道。 “正是这个道理。”杨义嘿嘿的笑了起来,“大人,这几十上百年来,西秦人无数次入寇,什么时候打过安阳城,他们哪一次不是进来扫荡一翻便走了?他们要得是钱,要得是粮,可不是要命,真将安阳郡杀一个血流成河,将这里弄成了一个无人区,以后他们还有地方讨食么?” “这跟敢死营有什么关系?” “程大人,关系大了去了,敢死营与西秦人是死仇,这些年来,敢死营杀了多少西秦人?不说别的,单是他们的校尉秦风,便杀了西秦卞家**个子弟,您知道这一次领兵前来的是谁吗?卞无双,西秦卞氏家主。如果让敢死营进了城,说不定他就会报私仇而下令攻打安阳城,那时候可就真是完蛋了。” “你,你是说把敢死营丢在城外让卞无双去对付?” “卞无双将敢死营杀光了,这口气自然也就出了,对于安阳城还有什么兴趣,了不起到时候我们送些银钱过去,让他们退兵算了,大家和和气气,岂不是好?如果他们真要打,多一个敢死营又有什么用?”杨义阴阴地道。 程平之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不认识一般地看着杨义,这也太阴险了。 “程大人,我这可是为您着想,也为这满城百姓着想啊,只要安阳城不破,到时候在朝廷面前,您就有交待了,至于其它地方丢失,被劫掠,那是左立行的边军之过,与您可没有关系!” “听说那个秦风可是一个暴脾气,连左帅桌子都敢掀的人!”程平之有些犹豫,“要是他强要进城怎么办?” “秦风没有来,如果此人来了,哪里还会与我们打招呼!”杨义笑道:“只有几个副尉而已。秦风不知跑哪里去了,程大人,您可得拿定主意啊。到时候守城有功,我再去杨相哪里为您活动一下,咱们一起调离这个鬼地方,西部边军完了,安阳郡可就不是一个人呆的地方了,得早些走才是正途。” 程平之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第三十八章:兄弟情 一名郡守府的吏员出现在大门之外,对着正在苦等的舒畅与剪刀两人微微躬了躬身,表示了一下形式上的尊敬,但他的脸色,眼神之中却看不到丝毫的尊敬之意,反而带着一种怜悯的似乎是在看几个死人一般的表情对着两人道:“非常抱歉,程大人正在与杨统领商议安阳城的防守大计,实在没有时间接见二位,二位还是请回吧。 ” 剪刀的脸顿时黑了。舒畅强忍着怒气,“我们可以等着,没关系。” “二位还是回去吧,两位大人也不知道商议到什么时候,而且,恐怕接下来还要与其它各部衙的大人们议事。”吏员不为所动。 “这么说,程大人是不准备让我们敢死营进城了?”剪刀再也忍不住,怒道。 或者是剪刀的表情让这位吏员有些害怕了,他的声音小了一些,神情也恭敬了一些:“这位军爷,程大人说,敢死营是边军,不能入城,他对边军也没有管辖权,所以建议敢死营在城外驻防。” 嘿嘿,哈哈!剪刀突然爆出一阵大笑,“城外驻防?程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这两千人在城外抵挡西秦人十数万大军么?他可知道,这是**裸的谋杀!” “军爷,小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吏员,实在不知道大人们之间的事情,您还是别为难我了。”吏员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你去告诉你家大人一声,就说我舒某人也来了,想见他一见。”舒畅踏前一步,道。 吏员躬了躬身子,“舒大夫,程大人知道您也来了,大人说,舒大夫不是边军,没有边军军藉,所以是可以入城的,程大人还请舒大夫去他家暂住。但边军,着实不能入城。” 听了这话,舒畅摇了摇头,一把拉住了已经处在暴走边缘的剪刀,转身边走。 “舒大夫,这就算完了?”剪刀冷笑道:“看来他们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只能硬干了。我就不信,那些豆腐渣郡兵,还真敢与我们硬来,回去我就挥兵来打。” “闭嘴吧你,现在是什么时候,还能这样干?到时候你就算入城了,也就算你守住城了,战后呢,朝廷不将你五马分尸才怪?”舒畅哼道:“我们先去找章孝正。” “章小猫,他能起什么作用,现在一个光杆校尉?”剪刀不屑地道。 “小猫从敢死营出去很久了,在安阳城也买了房子,与城里的大人物们交往也多,让他再去转擐一下吧!”舒畅叹气道:“实在不行,也就只能另做打算了。剪刀,不要打着火并的主意,真打起来,你当一万多郡兵当真是纸糊泥捏的,到时候捡便宜的还是西秦人,真将安阳城打烂了,受苦的还是老百姓。这一万多郡兵摆在城头,还是能吓吓人的。” 剪刀闷头不再作声,秦风临走之时,曾经嘱托过他们,一应大事都听舒畅的,就是怕他们这几个横货生出事端来。 章小猫在安阳郡买了一幢小院,平时里面也只住着一个女人,但并不是他的老婆,而是他从青楼里赎出来的一个女子,用章小猫的话来说,像他这样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还是不要有家眷后人的好,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有空的时候,他便来这里小小的享受一阵子,过一阵子安逸的生活,绝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呆在军营之中。这一次意外的受伤,让他缺席了大军的总攻,没有想到,却也因此捡了一条性命。 舒畅与剪刀赶到这幢小院,叫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章小猫竟然披麻带孝,屋里也是香烟缭绕,一个个明显是刚刚做成不久的灵牌,一个个供在桌子之上。 这里面,有舒畅和剪刀熟悉的狼牙,豹子,还有一些他们不认识的人,很有可能都是章小猫在追风营里的部将、好友。 两眼红肿的章小猫将二人迎了进去,同样穿着一身素白的女人走进来替他们沏上了茶。 “弄几个菜吧,我与兄弟们好好喝几杯。”章小猫低声道。 女人低声答应了一句,走了出去。 “都死了,没有一个回来么?”看着两人,章小猫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丝期盼。 “应当是全都没了。”剪刀摇摇头,“反正我们一路撤回来,一个溃兵也没有看到,西秦人边军的德性你也不是不知道。” 章小猫痛苦地伏到桌上,两只手紧紧地抱着脑袋:“几万人啊,几万人啊,就这么没了。这是什么狗屁仗啊!” “上头一拍脑袋,下面就得改早就计划好的事情,这仗,不输才真是怪了,还十拿九稳呢,这一回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剪刀愤愤地道。 “眼下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小猫,现在程平之不让我们入城,我与剪刀来你这儿,就是看你能不能去帮忙说一下,西秦人十几万大军席卷而来,敢死营二千人济得什么事?留在城外,只怕是死路一条。”舒畅道。 “还有这样的事情?”章小猫霍地站了起来,“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去找找程大人。” 不等两人说话,章小猫已是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倒还是和以前一样,风风火火的。”舒畅看着对方的背影,微叹道:“可惜了狼牙、豹子了,再也见不着他们了。” 剪刀也沉默了,虽然狼牙与豹子那时候也没少欺负他,但打出来的交情,却也是难以淡忘的。 “小猫现在过得也不错,那个女人,看起来还不错。”剪刀岔开了话,不想提起这些事情让人伤心。 “是很不错,我也听秦风多次骂过娘了,但章小猫怎么也不肯娶人家!”舒畅道。 “因为这女人是个青楼女子?”剪刀问道。 “屁,你们敢死营里的,又有几个是屁股干净的,是章小猫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战死沙场,不肯拖累人家当寡妇,看到这屋子没有,钱是小猫出的,可房主却是女人,章小猫的收入,也都是全交给女人保管的。”舒畅淡淡地道。 “军人的命呐!”剪刀苦笑。“想不到章小猫强盗出身,居然还有这么好心。那女人虽然长得说不上漂亮,但模样也挺周正的,关键是没有烟花女子的那股子媚劲儿,低声细语的,也难怪小猫上心。” 两人沉默下来,倾听着厨房传来的锅铲与铁锅的撞击之声,敢死营出来像章小猫这样过得还算安逸的,算是极少的了。 两人没等多在会儿功夫,章小猫就回来了,两人一瞟章小猫黑沉沉的脸,便知道结局是什么了。 “算了,就这样吧,来小猫,我们好好喝几杯。”女人已经将弄好的酒菜摆了一大桌子,也正是难为她,这么短时间内居然做得出来。“喝完这一顿,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的喝?” 章小猫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气闷了一杯,“我打听过了,听说是那张义的主意,说我们敢死营与西秦人是血仇,要是放敢死营进了城,西秦人肯定要卯着劲儿攻打安阳城,所以把你们丢在城外,或者西秦人灭了你们也就消了气,最多劫掠一番也就退回去了,就跟以前一样。” “****娘的。”剪刀勃然大怒。“老子这就去砍了这丫的。” “你还是算了吧,单打独斗,你干得过张义?”舒畅不屑地道。 “秦老大呢?怎么是你们两个来,如果是秦老大来,或者又不同。”章小猫很是郁闷地道。“要不然换秦老大亲自来与他们说说,或者老大的刀子比较锋利。” “秦老大要是在这儿,我们还巴巴地跑来干什么!”剪刀道:“老大说要去看看主战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或者还能救几个人回来。你知道,他也左帅的关系一向很好,李挚这一次也去了,他是担心左帅。” “李挚与左帅当真打起来,那也是神仙打架,我们算是虾米,秦老大最多算一条野狼,能起什么作用?”章小猫摇头道。 “心安吧!”舒畅举起了酒杯,“但求心安,这是秦老大作人的原则,算了,不说这些事儿,我们痛痛快快喝一顿。” 风卷残云,三人连吃带喝,顷刻间便将满桌子的菜消灭得干干净净,舒畅与剪刀丢下筷子便站了起来,“走了!”舒畅也不废话。 “等一等!”章小猫叫了一声,转身奔进内室,片刻之间回转,却是身着一身戎装。 “你这是干什么?”舒畅问道。 章小猫取下墙上挂着的铁刀,伸指一弹,当当作响,“我也是敢死营的人啊,你们在城外,我自然也是要去的。” “章小猫,你早就不是敢死营的人,出去作死么?”剪刀眼中露出感动的神色,嘴里却骂道。 “老子是敢死营的人时,你章小猫还在小城里当小贩呢,滚蛋吧你。”章小猫笑骂了一句,大步便向外走去。 舒畅与剪刀也再无话,紧跟着向外走去,男人之间,很多事情,本来就不用多说。 “小猫!”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带哭腔的叫声。三人回头,看到那女人倚着门框,正哭得梨花带雨。 “红儿,别哭了,如果这一次我还能活着回来,便正大光明娶你当老婆,如果我死了,这房子,还有那些银子,节省一些,也够你生活了。”章小猫大声地说了一句,转身大步离去。身后的女人捂着脸蹲在门前,痛哭失声。 (兄弟,不需要豪言壮语,慷慨激昂!) 第三十九章:唱支小曲给我听 “小猫,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放着好好的女人不在城里守着,跑到我们这里作死么?”和尚摸着青茬茬的头皮,看着章小猫,嘴里虽然埋怨着,脸上却是带着笑容。 小猫伸出拳头,重重地擂在他厚实的胸膛之上,嘿嘿一笑,一句话也没有说,又走到还躺在担架上的野狗身边,俯身问道:“还活着呢,命挺硬啊!”野狗大笑,笑声牵动伤势,疼得只嘘嘘,却仍然在笑,举起手来,与章小猫的手重重相击:“兄弟,一起活,一起死。小猫,好样的。” 几个人席地坐了下来,舒畅看了一眼众人,道:“秦疯子不在,敢死营需要一个临时的头来统一指挥,你们谁来干?”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作声,半晌,剪刀才道:“舒大夫,秦头临走的时候,不是让我们都听你的么?” 舒畅眉毛一竖:“行军打仗,我可是外行,敢死营不能进城,留在城外,必然要与西秦人打一场硬仗,能不能活,就在这一仗之上,我一个外行,指挥你们去送死么?” 躺在担架上的野狗哼哼了几句,大声道:“舒大夫说得也对,我的这个大队先前是秦头亲自指挥的,现在头虽然不在了,但小猫不是来了么,我这个大队交给小猫,同时我也推荐小猫当这个头儿。” “兄弟们,我来这儿,只是为了与兄弟们在一起,可不是为了当这个头的,我已经离开敢死营了,当这个头儿不合适。”章小猫连连摇头。 “我看也就你合适了。”和尚道:“我和剪刀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谁也不服谁,这儿野狗躺下了,舒大夫对军事是外行,就剩我和剪刀了,两个人谁当头儿,另一个也都不会服气,小猫你是敢死营的前辈,在军中这两年也一直在当着营校尉,有经验,你不干谁干?” “剪刀你说呢?”舒畅沉声问道。 剪刀脸色阴沉,看到众人的眼光都看着他,当下点头道:“我有什么意见,和尚说得对,也就是小猫当头能服众。” 看到众人都表态了,舒畅道:“好,那就这么定了,章小猫你少唧唧歪歪的,你以为让你当这个临时的头,是让你作威作福的么,告诉你,全营几千口子的性命就交在你手里了,干好了,没啥功劳,干差了,几千口子人到黄泉地府里去,大家也不搭理你,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章小猫站了起来,神色严肃地看着几人,双手抱拳团团一揖,“好,既然兄弟们看重,我章孝正就挑了这个担子,但我话也说前头,我没有秦老大那样的威信让你们都心服口服,不过我既然是你们一同推荐的,就请你们多担带了,如果在接下来的行动之中,有人不服军令,那我可是要不客气的。” “那是自然,虽然秦头不在,但还是老规纪,战事一起,哪一个敢不服军令,擅自行动,大家就砍了丫的脑袋。”野狗捶着担架,大声道:“老子现在是挥不动刀了,但还有一口狗牙,我咬死他。” “同意。”和尚与剪刀也分别表态。 “多谢各位兄弟。”章小猫看着众人:“舒大夫,第一件事还是麻烦你了。” “什么事?” “西秦人大举来袭,我们跑是跑不了的,跑,只会死得更快,所以我们只能觅地坚守,离安阳城三里左右,便是帽儿山,这也是附近唯一的一个适宜坚守的地方了。接下来,我们将去哪里驻扎。”章小猫在地上随手画着附近的地形,“在这里驻扎,至少从面子上看,我们与安阳城是成犄角之势的,总会让西秦人稍稍有些顾忌。” 虽然知道城里是绝对不会理他们的死活的,但西秦人可不见得知道,众人都是点头,也是没办法之下的办法了。 “但我们缺乏构筑阵地的材料以及军队所需的粮食,特别是粮食,没有人知道我们要坚守多长时间,或者很快就完蛋了,或者我们能一直坚持到最后活下来,所以,我们需要粮食。” “你是让我进城去找程平之?”舒畅道。 “是,舒大夫,程平之的夫人前些年重病,是你把她夫人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虽然说这家伙是个翻脸不认人的家伙,但你去,他总有些抹不开情面,另外,你也告诉他,如果不给,敢死营可就要跟他一拍两散,我们可是要挥刀子去抢的,左右是个死,别怪我们到时候拖着他们一齐死。程平之是个拎得清轻重的,舍些钱粮军械,打发走我们这些瘟神,他肯定是愿意的,而且这样一来,即便我们接下来被西秦人全杀光了,事后他也能说得清楚。” “行,我便跑这一趟。”舒畅站了起来,径直转身离去。 “剪刀!”章小猫看向剪刀道:“我们要在帽儿山构筑防守阵地,这需要大量的人手,西秦人马上就要来,但我们的士兵还要保持体力准备作战,所以我需要大量的人手,现在安阳城下,别的不多,就是人多,我需要你去招募更多的人来帮我们修筑阵地。我们这几个人,就你面善,而且也能说会道。” 和尚哧哧笑着:“这事儿小白脸在行。” 剪刀怒目而视。 章小猫则毫不客气地一脚踢在和尚厚实的屁股之上,“和尚,你闲着没事儿,就带着你的人去帽儿山上砍树,从上到下,从山顶之上往下砍,只留最下面一圈儿。” “啊?”和尚顿时傻了眼。 “这事儿,也只有你这种傻黑粗最精。”剪刀回敬了一句,大笑着起身扬长而去。 “小猫,那我干点啥?”躺在担架上的野狗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章小猫,大家都有事儿干,剩他一人啥事没有,不免心里空落落的,心里不免又把杨致上下祖宗十八代一齐问候了一遍,当然,这个时候,他是绝不会去想杨致其实也落了一个极惨的下场。 “你干点啥呢?”章小猫看着野狗,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你小曲儿唱得不错,来,给大家伙唱一曲,开心开心。” 野狗的脸顿时就黑了。 舒畅这一次进城,顺利地见到了程平之,对于舒畅的要求,程平之二话没说,当即就答应了,正如章小猫所说,程平之并不是一个糊涂鬼,反而是一个异常精明的人,敢死营不进城而要在城外与西秦人决一死战,即便全军战殁了,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而自己支援了钱粮军械,已是尽到了牧守一方的职责。 “舒大夫,你要的东西,我全都给,你放心吧,决不会打折扣的。”程平之道。 “那就多谢程大人了,舒某这就告辞了。” “舒大夫却请留步。”程平之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道:“舒大夫,敢死营里都是一群贼胚强盗,你又何必与他们纠缠在一起,舒大夫对内子的救命之恩,程某是须臾不敢有忘的,舒大夫替他们要到了这么多东西,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了,不如就留在城中,留在程某府中,怎么也比城外安全一些。” 听着程平之的话,舒畅却是大笑起来:“程大人,在你眼中,他们是强盗贼胚,但在舒某眼中,他们却是铁铮铮的好汉子,真男儿,这些年来与他们呆在一起,也算是日久生情了吧,就算是与他们死在一起,舒某也不枉这一生,多谢程大人的另眼看顾了,舒某告辞。” 向程平之一揖,舒畅洒然转身,走了一步,却又转过身来,“您夫人的病并没有完全脱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入冬之后的季节是特别要当心的,万万受不得冻,经不得寒。” 看着舒畅扬长而去的身影,程平之脸上露出一丝惭愧之色,半晌,猛一跺脚,唤过身边一位吏员:“去,告诉府库的人,舒大夫要的东西,要给最好的,而且还要再加一成。” “大人,杨统领会不会反对,给敢死营多了,城里可就少了!”吏员有些担心地道。 程平之冷笑一声:“难道我们还能指望杨义带人守住城么?西秦人不攻城则罢,一旦真的决定要攻城,只怕第一个跑的,就是杨义和他的郡兵了。东西给敢死营,至少不会白白浪费了。去,给他们。” 安阳城外,敢死营从郡兵的手中接手了大批的军械粮草物资,然后在城上无数士兵和城外数不清的百姓注视之下,排着整齐的队伍向着数里之外的帽儿山行去,舒畅看着这支队伍,无声的笑了,因为他很少看到这些家伙能将队伍走得这么整齐,一个个都能这样昂首挺胸,自豪地向前,不知不觉间,秦风用了数年的时间,竟然已经将这支由死囚组成的军队一点一点地改编成了一支有灵魂的军队。 一副担架之上,传来五音不全的唱歌声,那是野狗,正扯着嗓子吼着他的家乡俚曲,如果在平时,舒畅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在他嘴上粘上一张膏药,但现在,他却有些热泪盈眶。 我们俩划着船儿, 采红菱呀采红菱, 得呀得郎有情, 得呀得妹有心, 就好像两角菱, 也是同日生呀, 我俩一条心。 (采红菱,一首老歌,很小时候听过,几十年过去了,还是能唱出来,很好听得哦。) (有书友问更新的问题,一直看枪手书的老朋友都知道,新书期间早晚各八点更新,上架之后,早上八点连发两章。从新书开始到书完结,中间不断更,但也不爆更,有规律得很!) 第四十章:平静的等待 敢死营名声不佳,但在战场之上却是声名赫赫,对于安阳郡那些知道他们的人来说,敢死营是一个又爱在恨的存在,平时他们是兵痞,是恶霸,是惹不起的主儿,在路上看到了敢死营的人,都得绕着道儿走,但在现在这个时候,有这样一支军队在城外驻扎,却又让所有人心里有了一个依靠,有了一份凭仗。 倒不是剪刀当真有多能说会道,当他走到百姓当中,大声喊着需要人手帮着修筑防御阵地的时候,在城外候着准备入城的无数百姓默默的起身,便向着帽儿山出发,人数之多,让剪刀直接楞在了那里。 人多力量大,仅仅三天时间,不大的帽儿山便完全改天换地,变了模样,山顶直到半山腰上的树被砍伐得干干净净,只余下山脚下绕山一圈存在,直接变成了秃头。一道道土墙凭空而起,无数的树干制作的障碍横七竖八地分布在山道之上,数道防线层次叠比,从半山腰一直到山顶。 他们甚至还帮着敢死营在山上打了两个水井,对于依山防守的军队来说,饮水是一个绝大的问题,但有了这两口井,虽然对于两千人的部队来说,有些杯水车薪,但只要有他,就不会有被活活渴死的危险。 粮食是足够的,程平之给的粮食,足够他们在这里坚守一个月以上,如果他们能坚持那么久,能活那么久的话,弩机,投石机等一些大型武器,对于这样一座小山来说,也显得过多了,根本放置不小,不过可以作为存货,到时候更换损坏了的。 充沛的物资让敢死营的人对程平之的感受略有改观。 “各位父老乡亲。”站在高处,章小猫使劲力气,大声喊道:“各位想加入我们帮助防守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但大家也都看到了,这帽儿山就这么大,实在容不下太多的人手,打仗,并不是人越多便越好,至少在这帽儿山是这样,有我们就足够了,你们不是军人,保家卫国不是你们的本份,感谢你们帮我们修了这防御阵地,趁着西秦人还没有来,大家赶紧进城去吧。城里更安全一些。” 修完了帽儿山的防御阵地,面对着群情汹涌要求加入军队的老百姓,章小猫只能苦口婆心地劝说,开什么玩笑,真要让他们加入敢死营,不是害他们吗? 程平之至少有一点说得是正确的,那就是敢死营与西秦人的确是血仇,这些年来,与西秦人的每一仗,那一次不是他们冲在最前面?当西秦人来到安阳城下的时候,看着敢死营孤零零的孤悬于外,那还不兴奋的冲上来连皮带骨头吞下去的道理?留着他们,就是害了他们。 “剪刀,给来帮忙的老乡们一人发十两银子,让他们能够进城去躲避一下。咱们还有不少银子吧,这对咱们没有什么用处了,放在身边,完全是累赘。”章小猫大声道。 拿着银子的百姓,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帽儿山,向着安阳城方向走去,很快,喧嚣的帽儿山便安静了下来,只余下了二千敢死营士卒,簇拥着他们的军旗,屹立在帽儿山上,平静地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没有了期望,没有了依仗,更没有了盼头,剩下的反而只有平静了,与西秦人打老了仗的敢死营自然知道西秦人的份量,别说是那支来自雍都的西秦精锐雷霆军了,便是破破烂烂犹如一支乞丐大军的西秦边军,那战斗力也不是盖的啊?打起仗来都是不要命的。现在敢死营只有二千人,面对着的却是十几万入侵的西秦大军,别说硬撼了,人家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将敢死营给淹死了。 帽儿山上鼾声如雷,这几天,他们也是累坏了,在老百姓们退去之后,他们又各自上手,在阵地之前,开始布置他们各自擅长的那些小陷阱,不要小看这些不起眼的陷阱,这可不是在他们的营地里,任何一个,都是真正能要人命的。 章小猫本身便出自敢死营,对于敢死营的指挥体系自然是非常清楚的,对于几支部队的特点也非常清楚,仍然是野狗的大队位于最前线,这个大队敢打敢拼,如同他们的长官一样,都是疯狗一条。剪刀阴,时机抓得准,对于敌人在一瞬之间露出的漏洞能够一眼瞧出来并能马上加以利用,所以他位于野狗之后,随时准备出击,和尚则位于山顶,这是最后的阵地了。 “野狗非要去前头亲自指挥他的士卒,让两个兵抬了他走了。”看着章小猫地,舒畅摇头道,“他去前头能干什么,除了一张嘴还能叫唤,啥也干不了。” “野狗这样做是对的,这个大队这几年一直是他带的,他在,即便不能动手,他的兵看着他也安心。”章小猫坐了下来。“野狗的伤不碍事吧?” “如果不是这场该死的战争,修养个几个月也就能恢复如初了。”舒畅嘿嘿一笑:“不过现在嘛?” “都一样!”章小猫打断了他的话,“舒大夫,你走吧,趁现在还来得及,你只要不在我们的阵地之上,便能保住一条命,你本来就是军人,也不是敢死营的人,走下这个阵地,进城去,没有人会为难你。” 舒畅盯着章小猫看了半晌,突然一挥手,啪的一声,响亮地扇了章小猫一个耳光。“和尚,他说我是不是敢死营的人?” 一边成大字形将自己摊开的和尚咭咭的笑着,“小猫,谁敢说舒大夫不是我们敢死营的人?你随便拉一个咱们营的兵问问?舒大夫可是我们营除秦老大之外的二号人物,说一不二,大家都巴结着呢!” “你章小猫走得早,我也懒得跟你计较,不然今天就不是一耳光了,舒疯子可不仅仅会救人?医者,杀起人来,不见得就比你慢了。”舒畅哼道。 “好,说得好,睡吧!”章小猫大笑着站起了身,“你说得我心里都发毛了,得隔你远一点儿,免得莫名其妙中了招儿。” 第四十一章:我们要当一个颗铜豌豆 这是一个月圆之夜,万里无云,滚圆的月亮高悬空中,洒下清冷的光芒,站在帽儿山上,能清晰地看到远处安阳城璀璨的灯火,那里,本来就是一个繁华的大城市,是大楚西部边境之上的枢纽,这些年来,因为左立行率领的西部边军的存在,西秦已经多年没有踏足过这片地方,这也使得这片富饶的地区迅速地发展起来了,但现在,似乎一切又都要化为一片烟云了。 安阳城外,还有量的零乱的火堆,东一团,西一簇,那是从各地逃难而来的百姓,安阳城的容量毕竟是有限的,从昨天起,安阳城便关闭了城门,不再允许难民进入城内,而这些百姓也根本无处可逃,只能聚集在安阳城下,苦苦哀求着城内郡兵开门,当然,这些哀求都是一些无用功。 现在连帽儿山下的树林之中,也聚集了不少难民,毕竟,这里还存在着一支楚**队。睡不着的舒畅站在山巅,看着山下那一圈树林之中,人影幢幢,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痛苦的光芒,他知道,敢死营帮不了这些聚集在这里的难民。 地面微微有些震颤,舒畅微微一惊,抬头看向远方,久在军中,他也很清楚,这地面的震颤代表着什么。 地平线上,陡地跃出了一线灯火,然后迅速地向着安阳城方向接近,舒畅正准备叫醒还在熟睡的章小猫,刚刚低头,却发现章小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的身侧,正凝目看着远方。 “是雷霆军,只有他们,才有如此多的战马,秦国的边军都是些穷鬼,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装备。”章小猫沉声道。 比章小猫慢不了多少的是,刚刚还沉寂的帽儿山突然变得热闹起来,无数的人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沉默着走上自己的岗位。一片大刀出鞘,利箭上弦的声音,在舒畅的耳边响起。 一堆堆的火焰也同时在山上燃了起来。舒畅的身边,也燃起了一堆大火,将他身后飘扬着的敢死营的军旗映照得一片通红,在夜风之中猎猎飞舞。 与帽儿山上的热闹相比,山下树林中,本来喧嚣的难民却突然安静了下来,站在山上,再也看不到任何的人影移动。 愈来愈近,章小猫的神色也愈来愈严峻,出现在他视野之中的骑兵便超过了一万,这是一个极其惊人的数字了。而在骑兵的身后,更远一些的地方,无数的火把再依次从地平线上出现,似乎连天接地,也不知到底有多少敌人越过了落英山脉。 “这么大的规模?”舒畅惊叹道:“西秦这是准备大规模与大楚开战吗?” “不知道。”章小猫摇摇头,“大人物们的心思,我们这些小不点怎么也是猜不着的。管他呢,我们只是做好我们的事情就行了。” 舒畅一笑:“好像我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章小猫怔了怔,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们现在除了被动的等死之外,似乎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不知道秦老大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他会带着我们直接杀到城里去。”舒畅道:“不然他就不是秦疯子了。” 章小猫哈哈一笑:“秦老大能做的事情,我的确做不了。哎,瞻前顾后,我这个人,终归是成不了气候。” “你这是在怪我咯。”舒畅微笑道:“因为是我不让剪刀杀进城去的。” 章小猫摇摇头:“敌人还没有打来,我们自己先干起来,说来会让人笑掉大牙,秦老大在这里,那杨义只怕根本不敢滋毛儿,我们,没那个水平啊!” “敌人向我们这边来了。”舒畅的语气略略有些紧张。 章小猫看了一眼,“没关系,这只不过是敌人的哨探,他们发现我们了,只不过派了一个小队过来打探一下,今夜,不会有战事了。” “为什么?” “因为来的是雷霆军,卞无双用兵谨慎,凡事谋定而后动,黑灯瞎火的,他们又不清楚这山上到底有多少兵,有没有陷阱,所以他不会在晚上动,就算要打,也是明天的事情了。睡吧,让弟兄们都睡吧!”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和尚说得。 和尚一咧嘴,“小猫,这怎么可能睡得着,雷霆军呢,咱们敢死营好像没有和雷霆军交过手吧?” “没有,当年雷霆军与大楚军队交战的时候,还没有敢死营呢,后来雷霆军成了秦国皇帝亲军,调防雍都,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前线上了。这支军队可是秦人的王牌军队。” “不知比我们敢死营如何?”和尚问道。 “就算双方差不多,人家凭人数也能压死我们。”舒畅道。 “舒大夫,你就不会说句人话让我舒服一点啊!”和尚不满地道。 “不敢正视现实的人,崩溃得会更快。” “切!”和尚冲着舒畅竖起了一根中指。 一支百余人的骑兵接近了帽儿山,绕着不大的帽儿山奔行了一周,然后从远处,更多的兵马向这边开了过来,在距离帽儿山数里远的地方,开始扎下了营盘,站在帽儿山上,众人清楚地看到秦人燃起一堆堆的篝火,然后在明亮的灯火之下,开始搭建营盘。 “这个时候如果下去冲一下子,说不定能有意外的斩获。”和尚跃跃欲试。 “你如果敢去,铁定回不来。”章小猫冷笑,“看到没有,看似很热闹,但真正在做事的又有多少人?那火光照不到的黑暗里,敌人正露着獠牙等着你去突袭他们呢。我们有多少人可以这样浪费?安静地呆在哪里吧,不管他们搞什么花招,我们就只有一招,守帽儿山,或者我们会守不住,但我们却有能力将帽儿山变成敌人的噩梦,我们可以死,但至少要让敌人拿数倍的人来换。” “这话说得霸气,我喜欢,有几分秦疯子的风彩了。”舒畅击节赞叹。“咱们的确什么也不用干,什么也不用想,就安安心心地在这里当一颗嚼不烂捶不扁砸不破的响当当的铜豌豆。” 和尚咯咯的笑了起来,“就算让他们吞进嘴里,也能崩下他们两颗牙来。” 远处的秦军喧闹了一阵子,终于安静了下来,正如章小猫所说,他们并没有连夜进攻的意思,这一次大概是真的开始扎营了,灯火依次熄灭,黑影幢幢,站在山上,完全看不清他们在干什么了。 第四十二章:大秦的豪门之主 卞无双坐在自己的大帐里,悠闲的喝着茶,作为大秦两大氏族之一的族长,雷霆军的副帅,在大秦的地位,他是足以排进前几位的,生活自然是考究无比,即便是出征在外,大帐里的所有布置也都是美仑美焕,不但要舒适,更要有品味。 就这一点而言,他是深深看不起邓氏一族的,在卞无双的眼中,邓氏一族,完全就是一个爆发户。 卞氏是西秦地界的古老氏族,在西秦尚未立国之时,他们就在那块地面上执掌着极大的话事权,而在百多年前,曹文定作乱,曾经辉煌一时的大唐帝国轰然倒下,当时驻守西疆的大将萧长风趁机起事,独立建国,自立为皇帝,而在这一过程当中,卞氏是出了大力气,也是萧长风最为坚定的支持者。至于邓氏,只在是那以后西秦与北越,南楚,东齐一次次的战争之中崛起的,那几十年中,邓氏一族之中惊材绝艳之辈屡屡出现,一度将卞氏的风头也给压了下去,或者也是因为皇帝萧长风到了晚年,意识到卞氏一家独大对西秦皇室极度的不利,便一直有意扶持,邓氏强势崛起,成为能与卞氏相抗衡的豪门之一。 哪怕现在邓氏与卞氏齐头并进,成为左右大秦政局的两大门阀,在卞无双眼中,他们仍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发户,卞氏最为常见的嘲笑邓氏的一句话就是,上溯三代,你们可知自己的祖宗是谁? 这是邓氏心中永远的痛,因为三代之前,他们当时那位威震各国的祖宗,的确只是一个街边的乞儿。 邓氏粗俗,似乎他们也无意改变这一点,反倒以此自豪,卞氏考究,凡事都有章程,这些年来,两家从中央较劲一直到地方,两家的互相别苗头,就是秦国这百多年来政局的稳定,历任西秦皇帝也都看到了这一点,只要两家的争斗不危及到统治的基础,他们甚至在有些时候还会添油加火。 一家独大,对于皇室来说是很危险的。 多年下来,便形成了卞氏在中央占据上风,而邓氏在地方和边军之中势力极大,现在双方的争斗进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邓氏开始将手伸向朝廷,大力培养文官系统,而卞氏也向边军伸出了魔爪,不过让卞无双恼火的是,在边军之中的卞氏子弟,但凡稍有冒头的,都会莫名其妙的在战争之中光荣战殁于沙场。 相比于卞氏在中央打压邓氏的手段,邓氏在边军系统之中的作法是很粗暴的,不过却又让卞氏无法说出口,战场之上,生死较量,死亡,本来就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根本就拿不上台面来说,因为邓氏自己的子弟,在战场之上也经常战死。 这一次对于卞氏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为了干掉左立行的军队,西秦觅得了极佳的机会,雷霆军出了雍都,这一仗打完,自己倒是大把的机会在邓氏的传统地盘上,安置更多的人手在更重要的位置之上,而且是那些不容易被人暗算的位置。 对于这一仗的结果,卞无双根本就不在意了,因为根本就不会有第二种情况出现,西秦赢定了,现在的大楚西部边境,已经是门户大开,任他予取予求,他所考虑的是,如何圆满地结束这场战争。 西秦并不想与大楚大规模地开战,双方大规模地开战,或者在战争的前期,西秦会势如破竹,将大楚的西部完全纳入囊中,但之后呢?大楚的国力,可比位居西部偏荒之地的西秦强得太多,一旦大楚反应过来,全国总动员,便能将战事拉入到一个僵持的阶段,从而形成一场持久战,这就不是大秦愿意的看到的了。 站得高了,自然就看得更远。这些年来,东齐咄咄逼人之势愈来愈明显,西秦打这一仗,也是迫不得已,国内的大旱,使得民生极度艰难,打垮南楚的西部边军,一来是用一场胜利来转移国内的矛盾,缓解国内紧张的气氛,二来,他们也需要用富庶的安阳郡来补贴国内,以便安然渡过这个灾年。 但也仅此而已。 左立行被打垮了,大楚西部边军荡然无存,在今后的若干年中,大楚想要再一次构建类如左立行统率下的强大的边军,可不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情,以后大秦再过来,可就方便多了。没事儿的时候,便来打打草谷,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轻轻的吹着茶水上面的浮沫,卞无双得意地想着,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左立行准备趁着西秦大旱,国内矛盾一触即发之机去趁火打劫,却不想反而成就了大秦。这恐怕是九泉之下的左立行怎么也想不到的。是的,卞无双确认左立行已经死了,李大帅说过他会死,他就一定会死,对此,卞无双深信无疑。左立行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他不是输在李帅手中,而是输在他们自己人手中啊。 一代宗师,就此驾鹤西归,于秦人来说,是一件喜事,对于楚国来说,恐怕就不大值得高兴了,当然,也会有人高兴,因为有人会从这件事中,得到极大的利益。 对于楚国的内斗,卞无双很是不屑,作为一个政治家,争斗是必须的,也是无可避免的,但必须有一点要确认,那就必须是在国家的大安全前提之下,斗而不破才是真理,像卞氏与邓氏斗了这许多年,西秦并没有因此而垮,反而从当初最为弱小的一个国家,慢慢地壮大起来,如今已经超过北越排名第三了,便是明证。像南楚这样斗下去,搞不好是要亡国亡族的。 绝大利益面前,果然是让人失去理智啊!卞无双摇头叹息,一仰脖子,将一小杯茶吞进了肚子中。 东齐肯定是盼望秦楚大干一场的,不过他们到现在居然什么动静儿也没有,倒也是令人奇怪,事出反常必为妖啊,东齐指不定在琢磨着什么阴谋诡计呢,两家大打出手,才最符合东齐的利益,他们一定在悄悄地做什么,只是自己目前还没有猜透而已。 大帐之外传来了脚步声,停在了帐门口。旋即一个声音响起:“父亲,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放下手中的茶杯,卞无双道,帐帘打开,一缕阳光透过帐门照射了进来,让卞无双眯了眯眼睛,进来的是他在雷霆军中的大儿子卞文忠,如今已是一员副将了,再磨炼个七八上十年,便能独挡一面了。 “父亲,报仇的机会来了!”卞文忠的脸上透露出十足的兴奋劲儿。 第四十三章:值不值得的问题 “报仇的机会?”卞无双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抚摸着自己长长的美髯,看着卞文忠。 “敢死营,那个该死的敢死营,居然没有进城而是驻扎在离城三里左右的帽儿山上,您说他们这是愚蠢呢,还是狂妄?”卞文忠的眼里透露出兴奋的神色, “居然驻扎在城外?”卞无双的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思考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走,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帽儿山上,敢死营的军旗高高飘扬,但除了军旗,却什么也看不见,一个人影儿也没有,从卞无双所站的位置,居然看不出山上具体的防御布置,除了那些遍布山坡的拒马鹿角,坑道胸墙。 “了不起!”卞无双盯着帽儿山,眼中露出赞赏的神色,这是同行之间的敬佩。“不愧是楚国西部边军中最能打的军队,以前只听说这支军队作战凶悍,没有想到做起防守来,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再怎么厉害也不过两千人,拿下他们轻而易举。”卞文忠轻蔑地道:“父亲,我们卞家折在他们敢死营手里的人可不少,这一次,正好报仇血恨。” 卞无双瞥了一眼儿子,冷冷地道:“战场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各为其主,没有什么私仇可言,他们死在敢死营手中,是他们本领不济,即便你要恨,也恨不到他们头上。” “我不恨他们恨谁?”卞文忠大奇道。 看了一眼儿子,卞无双摇了摇头,“小子,看事情,要看到原委,不要被眼前的浮翳给遮挡了视线,卞家在边军之中的人连接战场战殁,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是,父亲,我知道这里头的古怪,可终归,他们最终还是死在敢死营的人手中,看到他们,我怎么能不生气,他们送到我们手里,我们怎么能放过他们?” 看着义愤填膺的儿子,卞无双哈哈一笑,“文忠,你准备花多大的代价拿下眼前的敢死营啊?” 卞文忠愣了一下,再看了看眼前的帽儿山,低头沉思片刻,竟是半晌没有说话。 看着不语的儿子,卞无双的眼里反而有了些许赞赏之色,“这还差不多,没有口出狂言,也没有大意轻敌。敢死营这些年来声名鹊起,可不是吹出来的,而是实实在在打出来的,虽然踏着的是我们大秦边军的鲜血,但你也知道,咱们的边军虽然装备简陋了一些,但却不是鱼腩,战斗力也是不差的。” 指了指眼前的帽儿山,卞无双正色道:“依我的经验,如果要拿下帽儿山,全歼敢死营,我们要付出几乎一倍于敌的伤亡。” “我们雷霆军亲自出手,还要这么大的伤亡才能拿下来?”卞无双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不错。”卞无双看着儿子,“现在,你还坚持要打吗?” “父亲,如果我们组织军中高手组成一支尖兵,那怎么样?” “你准备死几个?”卞无双冷笑一声:“雷霆军中,七级以上的好手一共有三十八人,随我们到这里的有十八人,把他们全部招集在一起,的确可以突破对手的防手,但他们还能活几个下来?” 卞文忠默然。 卞无双翻身下马,干脆坐在了地上,拍了拍身边的地面:“来,坐下,文忠,平素我忙于军事政事,很少跟你聊过天,今天,咱们爷儿俩好好聊聊。你跟爹说说,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的是那些武道高手吗?” “不是。”卞文忠依言坐在了父亲的身边,神情却是有些激动,平时,父亲是极其威严的,很少有这样和颜悦色的时候。 “对,武道高手从来都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最后因素,真正能决定战争胜负的,最终还是那些最普普通通的战士,要不然,大齐曹氏早就一统天下了,要论起武道高手,天下四国,加起来也比不上大齐,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大齐拿我们三国又有什么办法?还不这是这样僵持着?” “并不是说武道高手不重要,而是他们不是胜负手,胜负手永远都是大势,你刚刚所说的召集高手组成突击队,的确能轻易突破对手的防线,但按我的估计,十八个人一齐突击,最后能活下来的,不会超过十个,而一个普通人要达到七级以上,起码也要十数年的功夫,但在战场之上,他们很可能被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兵,用一枚破甲锥轻而易举的结束性命。你说,这划算吗?” 卞文忠摇摇头。 “更重要的是,这一仗值不值?”卞无双笑了起来,“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不值得的事情,一个小兵的性命也是宝贵的,但值得的时候,一个将军的性命也不足惜。” “我懂了父亲。”卞文忠点头道。 “就像眼前,让我付出一个小兵的性命都不值得,我们这一次的战斗的目的是什么?两个,干掉楚国西部边军的主力,第二个,抢光安阳郡,帮助我们大秦度过这一次的天灾,现在我们的目的已经基本完成了,左立行完了,楚国西部边军完了,现在咱们的军队正在安阳郡拿走一切我们都需要的东西,那么,一个小小的敢死营还有什么值得重要的呢?从现在开始,我们控制住了落英山脉,楚国想要回过气来,没有七八上十年,想也别想,更何况,从现在开始,难道我们就会眼睁睁地看着他重新建起一支强大的边军么?再者,左立行可只有那么一个,死了,就没有了。”卞无双微笑道。“敢死营再凶悍,离开了整个楚国西部边军这个大集体,他也什么都不是。” “父亲说得是,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卞文忠道。 “文忠,这一次让你跟着我出来,就是让你在这一次的战争之中学到更多的东西,战争,永远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战争从来都是为政治目标服务的,就像我们现在,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攻下安阳郡,席卷整个楚国西部,但我们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正要请教父亲,其实很多将领们也是这样想的,这可是壮大我大秦的一个好机会。”卞文忠道:“就这样放过了太可惜了,好多人都说,我们大秦上层太胆小了。” “你也这样想?你认为像我,李帅,还有皇上,甚至邓朴,是胆小怕事的人?”卞无双笑道。 卞文忠连连摇头。 “这就要从天下大势说起了。”卞无双笑道:“你是我的大儿子,卞氏以后的掌门人,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你要记住,处在你的位置之上,已经站得足够高了,你要学会抛开表面上的东西去看到更远方的风景,我们要的不是一时的胜负,而是大秦的长久国祚。” 第四十四章:你欠我一个人情 卞文忠的神色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卞氏是一个庞大的家族,在秦国有第一豪门之称,底蕴深厚,近些年来虽然受到了邓氏的强力挑战,但仍是稳居第一的宝座,卞氏之主,可说是秦皇座下第一人。 大家族枝叶繁茂,势力庞大,但自然也有他的难处,最重要的莫过于家族内部的竞争了。现在的家主是卞无双,卞无双也用他高超的武道和政治手腕稳稳坐在这把椅子之上,但并不是说就没有挑战了,一旦犯下大错,家族照样会将他轰下台来,这几年卞氏将手伸向边军,屡受挫败,卞无双的威信已经受到了一些挫折,特别是那些在边军之中死了的卞氏子弟的家人,更是怨声载道。 卞无双都是如此,更不说下一代的继承人之争了,卞文忠现在当然处在一个有利的位置之上,有父亲的保驾护航,在仕途之上亦是一帆丰顺,但挑战者仍大有人在,卞氏家族可不存在什么父终子及这个概念,卞无双在卞氏家族之中便排行第三,在卞氏的继承人之争上,向来是能者上,劣者汰,这也是卞氏数百年始终不倒的根缘所在,但凡能坐上家主这个位置的,无不是心狠手辣,心思缜密之辈。 卞无双这是第一次跟卞文忠挑明要扶持他作为下一代的家主,卞文忠当然又是激动,又是惶恐。一时之间,连近在眼前的心目之中的大仇人敢死营也丢在了一边。他不是没有这个心思,包括现在想去灭了敢死营,也是想为卞氏报了这个大仇,如此一来,主持此事的自己在卞氏之中必然声望大涨,特别是会得到那些家里死了人的卞氏族人的支持。只不过这一层心思他没有明言罢了,当然,他也知道,父亲如此厉害的人,自然是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心思,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一幕推心置腹的谈话。 “昔日辉煌大唐,一朝土崩瓦解,天下分裂成了四个国家,但曹氏之大齐,继随了大唐绝大部分领土和势力,是天下最强大的国家,曹氏历代皇帝,心心念念便是想要一统天下,恢复昔日大唐的盛况,但百多年来,四强鼎立却是稳稳当当,曹氏虽然英才辈出,却也是无可奈何,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卞无双问道。 “是因为四国互相牵制。”卞文忠道。 “不错,秦,楚,越三国较之大齐虽然要弱上许多,但三国联手,却又比大齐要强,但国与国之间,自然不可能永远都有一样的利益,自然会时时处处都产生龌龊,大打出手的例子比比皆是,就像我们现在,为了国内的稳定,就必须要对楚人动手,但不管怎么打,我们都有一个度,那就是打而不破。”卞无双微笑道。 “这就是我们不将安阳郡收入囊中的原因了!”卞文忠点头道。 “不错,我们歼灭了楚人的西部边军,抢光安阳郡,但却就此收兵,就是向楚人表明一个态度,我们不想打大仗。而楚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双方接下来便有了谈判的余地,我们要财不要地。但是如果我们不见好就收,还要将安阳郡也抢了,那对于楚人而言,便只有全面与我们开战一途可选了,否则,他们如何向国人交待?而如果两国全面交战,最高兴的人是谁?”卞无双问道。 “自然是齐国了。” “不错,最欢喜的便是齐国,就国力而言,楚强秦弱,但秦国却兵马剽悍,两相拉平,两国实力相差无几,一旦全面开战,就不是短时间能结束的了,打得时间越长,对双方国力损耗就越大,而齐国从中渔利的机会就越多。”卞无双摇摇头,“所以这一仗,便只能适可而止。” “但楚人如今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肯善罢干休?”卞文忠有些不解地问道:“要是我们秦人吃了这样一个大亏,不找回场子来,只怕要民怨沸腾了。” 卞无双笑了起来:“这一仗,里头的猫腻多着呢,楚人必定会就此罢手的,因为这涉及到他们国内的皇位之争,否则我们哪有便宜可占,左立行这个人,这些年可将我们坑苦了,想让他上当,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什么事情都有例外,他那么精明的一个人,终究还是无法免俗,堂堂一代宗师,一旦坠入名利场中,终是会被世俗洪流无情的吞没。”卞无双遗憾地摇摇头。 “父亲,没了左立行,对我们大秦来说是一件好事。”卞文忠道。 “是好事,也是坏事,秦楚越三国宗师本就不多,这一回又少了一个,如果不是有人一定要求要杀了左立行,李大帅又岂会出手,以至于落得重伤而归,我们的目标本身就只是想将楚人的西部边军打垮,重新确立我们在落英山脉的优势就足够了,杀左立行,本不是我们的意愿。” “这是为什么?”卞文忠大惑不解:“谁想让左立行丧命。” “楚人自己!”卞无双道:“这一次左立行的大败,根源就在他们的朝堂之上,你想想,如果左立行不死,以后一旦知道他是受了陷害,无辜死了这么多部下,他会作如何想,会不会报复?一位宗师的报复,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便是皇室也会大感头疼,所以自然是一了百了,借刀杀人了。” 卞文忠脸色发白,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如此高级的内幕消息,先前,他还一直以为这一场大胜,全都是李大帅与自己的父亲在幕后运筹帷幄呢,岂料背后竟有如此惊天的肮脏的交易。 “所以文忠,你以后要记住,有时候最可怕的人,并不见得就是你对面的敌人,而很有可能是你的战友,是你的同伴。因为你不会防着他们,左立行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卞无双感叹地道。 “孩儿记住了。” “这一仗打到这里已经是终点了,再损失一兵一卒我都不愿意,要花费偌大的代价来灭掉一支存了必死之心的楚人军队,这是根本划不来的事情。再说了,有时候,消灭敌人也不见得需要我们自己动手。巧妙运筹,或者他们自己就把自己给干掉了。”卞无双哈哈一笑。 “父亲,孩儿有一事不解,既然我们并不想扩大战事,为什么李帅还让邓将军一定要将昭华公主抓住?” “我们需要给楚人一个谈判的台阶,而且谈判也需要重重的筹码,昭华公主就是这样一个人,楚人皇帝人丁不旺,两子一女而已,这个昭华公主可是他们的宝贝疙瘩,奇货可居,拿住了她,就能让楚人投鼠忌器,也让那些好战派偃旗息鼓。也能让我们在谈判桌上争取更多的好处。”卞无双笑道。 “原来如此,想来现在邓将军已经将那昭华公主抓住了吧?” “没有什么大的意外的话,应当已经得手了。我们在这里也不用呆太久了,等到边军扫荡了整个安阳郡,我们便可以回雍都了。”卞无双道。 “原来我们到安阳郡城之下,只不过是一次武装大游行?” “当然不,我们出来了,总也要得些好处,至少得把这一次出动的军费挣回来吧?” 卞文忠奇道:“既然不打郡城,军费从何处挣来?” 卞无双大笑:“当然是等着敌人献上来。这安阳郡城里的军队,可不是左立行的边军,一群贪生怕死之辈而已,稍加侗吓,必然乖乖献上大笔金银。” “孩儿这一次跟随父亲出来,可真是学到了很多东西。”卞文忠感慨地道。 卞无双拍了拍儿子的后背,“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来人,笔墨侍候。” 身后亲兵很快准备了笔墨纸等物事送了过来,卞无双大笔一挥,写下了一行字,卞文忠探头看时,却见父亲在纸上只写了一句话。 “秦风,你欠了我一个人情。卞无双。” “父亲,秦风不过一个小小校尉,还值得您亲笔给他写信?”卞文忠不满地道。 “秦风可是个人才呢,瞧他能将这敢死营带成这样一支部队,便让人不得不佩服,你回头要多看看敢死营的战史,这样的人,如果不死,将来必成大器,现在我只不过随手写下了一行字,日后却有可能得到巨大的回报,又何乐而不为呢?一招闲手而已罢了。不过,任何时候都不要错过一点细节,因为细节决定命运。”卞无双看着儿子,道。 卞文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第四十五章:知道了 西秦雷霆军摆出了偌大的阵仗,连帅旗都竖到了帽儿山下,山上二千多等待着与敌决一雌雄然后光荣赴死的家伙们,握紧了手里的武器,等待着那山呼海啸一般的进攻到来。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静悄悄地透露出一丝丝诡异。 野狗受不了这个,让人将他推着撑起了半边脑袋,他的眼神倒是极好,居然看到了对方的帅旗之下,两个人席地而坐,在哪里娓娓交谈着什么。 “娘的,这才是真折磨人呢!”他低声咒骂着。 死不可怕,等死才最可怕。不禁是野狗,更上面一些的剪刀,和尚,章小猫,舒畅也都是面面相觑。 时间一点点推移,日头快要升到中天了,下头两个交谈的人好像终于结束了谈话,紧接着,一名西秦军官赤手空拳地向着帽儿山走来。 “这是要劝降么?”章小猫看着舒畅,“如果真的,你说我该怎么办?是壮烈赴死呢,还是就坡下驴当个贱骨头?” 舒畅大笑,“你自己都有答案了,还问我干什么?” “就是连累了老兄你了。”章小猫叹道:“我倒是想投降,我就是怕日后被秦老大追着屁股砍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笑了起来。 野狗现在全身还被捆得跟粽子似的,想要坐起来都是很困难的事情,但此刻,两个士兵却将他架着站在西秦军官的面前。 送信的西秦军官很年轻,踏上敢死营的阵地之时,脸上的神情还是很倨傲的,但在看到面前的野狗的模样时,先是脸上露出了一个错愕的表情,接紧着一丝敬佩之意毫不掩饰地出现在他的脸上,都是军人,对于受了这样的伤,还能守在第一线,还能这样站在自己面前的硬汉,他并不吝自己的敬意。 强悍而意志坚定的对手,虽然很讨人厌,但却不能不让人佩服。 “这是我们卞帅给贵军秦校尉的亲笔信。”年轻军官双手将信件奉上。 对手很有礼貌,虽然野狗很想吐这个家伙一脸唾沫,然后对准他的屁股一脚将这家伙踢得骨溜溜滚下山坡去,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彬彬有礼,他也只能强装一副笑脸,虽然这个笑脸看起来要多丑有多丑,但野狗绝对认为自己是真笑了,如果笑得难看,这也是因为自己受伤了嘛。 眼神示意手下一个士兵接过信件,野狗哼哼唧唧地道:“行了,信我们收了,你可以走了。” 西秦军官一怔,反问道:“难道秦校尉不需要给我们卞帅一封回信吗?” 野狗不由一僵,现在秦老大哪里,鬼才知道,怎么给对手回信,干咳了一声,又是一个眼神飞过去,一个机灵的士兵拿着信件便向山上跑去,现在大敌当前,要是让对手知道他们的最高长官不在这儿,指不定马上就会扑上来。 “秦风,你欠我一个人情。”章小猫弹着信纸,看着纸上卞无双龙飞凤舞的一行大家,“居然盖着的是私印,舒大夫,你说这卞无双是个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捡回一条命来了。”舒畅开心地笑了起来。“他们不会进攻我们了,想不到秦疯子还有这么大的面子。” “现在人家等着秦老大回信呢,我们怎么办?伪造一封?”章小猫摊了摊手。 “可别!”舒畅连连摇头:“卞无双可以给秦风写信,秦风却万万不能回信,不然将来这就是里通外国的铁证。你,回去给那个秦**官说三个字,知道了!” 小兵眨巴了一下眼睛,“舒大夫,那三个字?我不知道啊!” “你这个蠢货,就是知道了三个字。”章小猫一个暴栗弹在那士兵额头之上,知道西秦人不想打,捡回一条命来,可就有些喜不自禁了。 “知道了!就这么简单?”西秦军官有些不敢相信对方的怠慢,在他看来,高高在上的卞帅居然肯折节写一封信给一个小小的校尉,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可对方居然有些不买帐,这难道不是作死的节奏吗? “还不走啊?我们秦老大的回答就是知道了。知道了你知道吗?算了,看你这模样,也是不懂的,不过你不懂不代表你们卞帅不懂,就这样回答他。”野狗也不懂,但他当然知道这是章小猫他们在胡诌。 西秦军官心道莫非这知道了三个字当中当真包含着莫大的信息只是自己不懂而已,在他看来,大军云集于此却放这到口的美食不吃,本身就是一件不太寻常的事情。 “知道了!”听着西秦军官带回来的口信,卞无双微微楞了一下,接着爆发出一阵大笑,“倒也是一个妙人。” 章小猫不算是一个复杂的人,舒畅也是,他们自然不知道,他们无法回答只能随口说的这三个字,到卞无双那复杂的脑袋里,想得却是另一番文章,如果卞无双知道秦风并不在这里,而这回答也非出自秦风之口,不知道是不是会气得一个倒仰,完全是对牛弹琴嘛,两边根本就没有尿到一个壶里。 雷霆军扬长而去,只在帽儿山下留下了一个警戒哨卡监视着山上的敢死营,章小猫他们自然也不会蠢到下山去寻死,他们固守阵地,还有一点顽抗的力量,下了山,可就纯粹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知道不用拼命,不用送命了,山上的敢死营士兵都是爆发了阵阵欢呼之声,谁人又不惜命呢,不被逼到那个份儿上,谁愿意去死?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人呢?活着总是好的。虽然没有放松警惕,但山上的气氛却是大大地轻松了下来。 “小猫,看来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喝上你的喜酒啦!”舒畅举起碗,对章小猫连声恭喜:“今天先小小的庆祝一番,等西秦人走后,我们再去给你办一场喜宴,到时候不醉不归。” “章小猫要成亲啦?这可是大新闻!”和尚叫了起来,“他不是说绝不结婚的么?” “小猫和我一起出城的时候,跟他那个女人说了,要是这一回不死,回去就娶她当老婆,瞧,现在章小猫死不了了,回去之后当然要兑现诺言,大丈夫一诺千金,是也不是?”舒畅道。 章小猫却是愁眉苦脸,“以为自己死定了,才说这话,早知道如此,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当时不是不想让她太过伤心,给她一点希望吗,谁知道会是这样?舒大夫,假如我有一千金,能不能将这个诺言买回来?” 众人都是一阵大笑:“这话你不能问我,回去问你的红儿吧!”舒畅笑着将碗中的酒一干而尽,感谢程平之大发善心,这山上的物资现在倒是应有尽有。 第四十六章:两种感受 送信进城的仍然是那个走了一趟帽儿山的西秦年青军官。 但在城里,他感受的却是与帽儿山上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 帽儿山的楚军,他看到的是平静,感受到的是漠然,沿途而上,那些楚军士兵最多翻翻白眼瞟他一眼,就又垂下眼皮去忙自己的事情,年青军官看到有人在用泥巴捏泥人玩儿,有人趴在地上,专心致志地观察一朵正自半绽开来的小花,有的腿翘得老高,正沐浴着阳光呼呼大睡,总之在山上,他没有感受到大战的气氛,但却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种漠然他是熟悉的,雷霆军每临大战的时候,就是这样。对自己生命都漠然的人,怎么会看重别人的性命,这样的人踏上战场,才是最为恐怖的。因为这样的人,随时都准备着去送命。 他忽然有些明白大将军为什么不肯来打这帽儿山了,在稳操胜卷,即将大胜还朝的时候,谁也不愿意因为一些无关大局,无关轻重的小事来让己方付出偌大的代价。没有谁愿意死在即将天亮的那一刻却就此永陷黑暗之中。 他觉得,他与敢死营的那些人是同类,所以惺惺相惜。 但踏进城内,那是另一个感受。他感受到了热情,好像他不是敌人,而是多年不见,远道而来的友人,从开门的士兵,到现在面对着的楚军安阳郡的郡守和郡兵的统领,在面对他的时候,那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洋溢的热情,让他浑身如同千万条毛毛虫在身上爬动,满心的不自在。 “小将军请坐。”杨义脸上的笑容可真是发自内心的,因为西秦军官进城,便代表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不会攻打安阳郡城了,那自然是令他心花怒放。安阳郡不失,那他作为安阳郡兵的统领,自然便是守土有功,好好的操作一番,大大地升官也不是不可能的。西部大败,朝廷需要向天下交待,这个时候,自然是要树立榜样的,自己为什么不能成为这个榜样呢?所以,他显得特别热情,竟然不顾身份,居然亲自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与杨义相比,程平之总算还有点文人的矜持,脸上虽然堆着笑,但看着却是有些尴尬。虽然对手不会打安阳郡城让他开心,但这种城下之盟,却会成为他的耻辱。杨义的心思他自然懂,但西部大败,作为一方郡守,他总是脱不了责任的。 “我不是将军,我连校尉都不是,我只是卞帅身边的一名亲兵。”年青的军官扭动了一下身子,感到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冷冷地道。 “卞帅的亲兵,那以后还怕做不了将军吗?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问题嘛,我就是提前叫了几年而已。”杨义笑容可掬。 年青的军官觉得自己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仍然是低估了眼前这个楚国将军的无耻程度,他不由得偏头看了这人一眼。与楚人的西部边军的军人相比,眼前这个,真得是枉穿了一身军服啊。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落英山脉当中,那些陷入重围的楚人边军浴血奔奋战,死不投降的场景,直到他们一个一个地倒下。 想到那些英雄的士兵奋战到底,可到最后保护的居然是这样一些人的时候,不由得深深的替他们不值起来。不过从另一个方向想,他突然又觉得很振奋,因为楚国这样的人多了,大秦自然便会高枕无忧,如果都像那左立行,都像敢死营那样的楚**人,那秦人还有活路吗? “这是我们卞帅开出的退兵条件。”年青军官觉得自己一刻也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从怀里掏出卞无双的公文,双手奉给了程平之,“我们卞帅说,你们有三天时间筹备这些东西,三天之后的此刻,如果我们没有看到这些东西,那么,大军将立即攻城。” 程平之接过公文,跳过了头里那些废话,直接看到最后面的清单,脸色当即就变了,“这么多?我们安阳郡怎么凑得齐?” 杨义一把抢过程平之手里的公文,丝毫没有顾忌到双方之间的上下尊卑,一眼扫过去,脸色也是大变。 白银一百万两,金十万两,锦缎布匹各万匹,光是这三项,就足以让了安阳郡的老命。 “凑不凑得齐不关我们的事情,我们只管在三天之后拿到这些东西,如果没有,后果你们知道,我们不介意进城自己来搜一搜。”年青军官傲然道,他觉得在这些人面前,没有必要保持必要的礼节。 “不不不,我们凑得齐,凑得齐。”杨义连声道:“还请卞帅安心等待三天,三天之后,我们一定将这上面的东西送到贵军大营之中。” “既然如此,我们三天之后再见。”年青军官冷笑一声,转身便走。 现在安阳郡的文武长官,脸上的笑容在秦**官走之后也消褪得一干二净,“从哪里来这么多金银?从哪里来?”程平之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即便是将我的府库搬空,也没有这么多。” 杨义沉默片刻,站了起来,“程大人,不是没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杨义冷笑一声,道:“我们为了这安阳郡不被秦人攻击而沤心沥血,忍辱负重与敌谈判,现在敌人开出了价码,为了安阳城内数十万百姓的安危,也为了他们的性命,这钱,难道他们不应当出吗?” “你是说,找城内的人收?”程平之变了脸色,这些年,在安阳郡,他扮演的可是一个贤官清天大老爷的形象,如此一来,岂不是名声尽毁? “程大人,性命与财产之间,相信城内的百姓都能拎得清。数目看起来很多,但分摊到每个人头上,也没有多少,咱们安阳郡人这些年日子过得不错,家里都富得紧,这些东西,不至于让他们活不下去。” 程平之默然不语。 “您是在担心您的名声吗?”杨义的冷笑声音更大了,“程大人,此事过后,难道您觉得您还能呆在这里,还会呆在这里吗?既然左右都不会在这里为官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到时候我们走走左相的关系,调到远离这里的地方去为官,自然什么事也没有,关键是要渡过这场难关才是正途。” 程平之长叹一声,“也只有如此了。” 三天过后,帽儿山上,章小猫等一众人等,看着安阳郡城城门大开,一辆辆的马车,独轮车被从城里推了出来,络驿不绝的走向了西秦人的大营。 “狗娘养的!”和尚哎声叹气,一屁股坐了下来,“憋屈呢,真是憋屈呢!” “憋屈你也得忍着。”章小猫叹了一口气,“能怎么办,我们能怎么办,除了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要是秦老大在就好了,他肯定能想出招儿来。”仍然躺在担架之上的野狗,亦是两眼冒绿火。 “别说是你们秦老大,就是神仙来了,现在也只能像我们一样,站在一边儿看着。”舒畅冷笑。“更何况,你们现在秦老大在哪都不知道,是不是翘了辫子都难说?现在的落英山脉可是秦人的天下,昭华公主更是一朵招蜂引蝶的鲜花朵儿,他去了那里,说不定运气不好撞到那个高手手中,一代英才,就此英年早逝,可叹可叹!” “放屁!”野狗难得的第一次勃然大怒,“秦老大福大命大,你坟头上草都比人高了,他还活蹦乱跳呢?” 啪的一声,一张膏药准确地贴在了野狗的嘴上,将他剩下的话全都憋了回去。 舒畅撅着他的嘴巴,眼光看向落英山脉,秦风,你这个王八蛋现在在哪里呢?应当还活得挺好吧,可别真让我说中了,埋骨荒山啊,以后连给你上坟都找不着地儿啊! 第四十七章:诱饵 被兄弟们怀念着的秦风,此刻正背着昭华公主,艰难地穿行在莽莽丛林当中。 两天的时间过去了,昭华公主终于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动作了,四肢也在慢慢地恢复着知觉和行动能力,也能撑着走一小段路,但想要在这种恶劣条件之下穿行,显然还需要时间。所以在逃亡的途中,仍然是由秦风将她背在背上,唯一不同的是,不用在用绳子像拴麻包一样将她捆在自己的背上了。 几天的亲蜜接触,已经让他们褪去了少男少女的羞涩和不适,照顾者和被照顾者似乎已经适应了彼此之间如此亲密无间的接触,想想也是,连那样私密的事情,都由眼前这个男人帮着解决了,还有什么可避忌的呢? 此刻的昭华公主闵若兮趴在秦风的背上,两只手绕过秦风的脖子的互握着,两条纤细的长腿绞在对方的腰上,以此来减轻秦风前进时的困难,因为他的两只手还要负责扒开前方拦路的荆棘和茅草,偶尔还要对付那些受到惊忧而发动突然袭击的野生物件儿。比如刚才,一条小蛇就突然如同炮弹一般从地上弹起攻击秦风,当然,现在它已经被秦风一指头弹得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刀子是不敢随意动的,任何斩杀野兽或者砍伐树木荆棘的行动,都有可能给追踪者留下痕迹,便连两人这两天的排泄物,秦风都会小心又小心地深深地掩埋起来,并在上面弄来一些动物的粪便覆盖着。 闵若兮已经从最初的好奇宝宝变得安静了,秦风这一路之上的行动让这位曾经自诩对江湖事情了如指掌的大楚集英殿殿主变得对自己异常的不自信起来,现在她觉得,集英殿里的那些所谓江湖通,所谓的高手如果来追踪秦风的话,只怕早就被甩得无影无踪了。而如果双方易位相处,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那些人在秦风的面前就将无所遁形。 “怎么啦?”她发觉秦风突然不走了,站在一棵树前,怔怔地看着这棵大树,仿佛那树杆之上开了一朵异常美丽的花儿一般。 秦风的手轻轻地抚上树杆,“看到了没有,这有一个图案。” 盯着秦风的手,闵若兮低呼道:“还真是呢,你不说,我还真没有注意到。这图案刻画的好巧妙,完全顺着树的纹路在走,就好似天然生成的一般。” “肯定不是天然生成的。”秦风断然道:“今天一天,这是我看到他们的第五次了,一次是天然生成,两次还能说是偶然,但连着好几次,只能说明这是一种联络方式或者是一种标记。” 在他们面前的这株树上,刻画着的是一株野草。刻画者丝毫没有破坏枝杆,沿着大树的纹理稍作改变,不注意观察,很难能察觉到。 “这是什么意思?”闵若兮紧张了起来。 “这些标记都是这两天才刻上去的,从树上的痕迹便可以判定出来,我还以为我们甩开了邓朴,看来他来了新帮手了,而且还是追踪方面的大行家,这些人说不定现在已经赶到了我们的前方。”秦风咬了咬牙,“这几天,我们的行动的确是慢了一些。” 闵若兮脸庞微红,秦风的意思她自然明白,最初的时间,正是因为她的不自在和闹别扭,才让两人行进的速度大幅度的减慢,可这能怪自己吗?一个豆蔻年华的黄花大闺女,在一个莽军汉面前没有了丝毫的隐秘可言,换谁都会不开心的,更何况自己还是堂堂的一国公主。 “现在怎么办?” “他们留下了标记,就说明一定还有后来者。”秦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杀了他们,不然,我们迟早会被他们发现。如果邓朴赶到了,我们可就完了。” “如果我能及时的恢复功力,两人联手,对上邓朴,还是有一战之力的。”闵若兮苦恼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现在的自己,倒真是应了那句话,手无缚鸡之力。 “这个急不得。既然已经在恢复知觉,那就是一个好现象,或者下一刻,或者明天,你一觉醒来,就恢复正常了呢。不要急,一急,反而说不定会坏事。”说到这事儿,秦风就觉得有些心虚,他一直觉得闵若兮变成这样,跟自己喂她吃了那颗药有关,肯定是两种药物相冲,才闹出来的这桩子事,真正想不到,自己一时的好心,反而变成了作茧自缚。 秦风不再多言,在大树的周围转了几转,发现了一个深约两米左右的深坑,跳下去检查了一遍,然后爬起来,看着闵若兮道:“殿下,你恐怕得睡一觉了。” “什么意思?”闵若兮一愕,还没有反应过来,秦风已是伸出手来在她穴道之上重重一戳,闵若兮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秦风,身子慢慢地软了下来。驼着闵若兮下到坑中,将她轻轻地靠在坑壁之上,然后收集来一堆堆的枯叶倾倒进坑中,片刻之间,已经将这个坑掩埋了起来,再在外面做了一些伪装,左右端详地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 伪装并不完美,甚至有着明显的漏洞,当然这并不是秦风的疏忽,而是他有意为之,现在,这个陷坑便是他的诱饵。 在距离这个诱饵十步之遥,秦风再一次动起手来,这一次却是给自己伪装,片刻之后,一个大活人消失了,这片树林,干净得就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秦风让自己与一片荆棘化为了一体。这些奇门杂学,是秦风在敢死营中学来的,敢死营中向来不缺这样的人,无论是杀手,强盗,还是小偷或者变态狂,都能从敢死营找到样板,这样的人,要么是疯子,要么便是天才,作为敢死营中的秦风,向来是很好学的,艺多不压身,更何况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学起来也并不费功夫。 邓朴要的是活着的昭华公主,所以秦风大胆地用昭华公主闵若兮做起了诱饵,一国之公主,任何时候对于任何一个势力,都是奇货可居的。 做好了这一切,剩下的便只是等待了。秦风相信,一定还会有人抵达,自己或者能从这些人嘴里得到一些什么。 他闭上了眼睛,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放开自己的心神,用心去感受着这片林子中的一切,慢慢的,他进入到了一个奇妙的境界,虽然没有睁眼,但这林子里的一切却似乎在他面前缓缓地展现出来,一草一木,一虫一蚁,无不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一只小鹿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径直停在了他的面前,竟然大模大样地在他跟前撒了一泡尿,这才摇头短短的尾巴扬长而去,一只野兔蹑手蹑脚地从荒草之中钻了出来,左右四顾,然后又嗖了一下跳起来,消失在荒草堆中。一条蛇蜿蜒游动,从埋着闵若兮的那个陷坑上的树叶之上游过,又消失在远方。 此刻,所有的声音都显得如此清晰。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心中微微一跳,两人黑色的蒙面人出现在秦风的感知当中。 他们来了! 第四十八章:死士 两名黑衣人一前一后,保持着十数步的距离,即便是在这种渺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之中,他们也保持着极高的警戒,相当的专业。 这让秦风心中微凛,因为在先前的追杀当中,西秦出动的人手,都是军中将领,而这样的人,显然不是军中的好手,而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手。 前方一人看到了树上的标记,走了过去,仔细地看着画在树上的那棵野草,高远明白,这棵野草之上,肯定附加着某些信息,可惜他并不明了。另一个人则背对着大树,一双眼睛始终凌厉地观察着四周。 突然,他轻轻地咦了一声,异声将另一个黑衣人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 “怎么啦?发现了什么?” 其中一人指着那个陷阱诱饵,秦风这个诱饵做得并不很高明,至少在行家眼里是这样,而面前这两人,显然都是行家。而秦风这么做,目的就是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此时的秦风,身心俱已经调整到最佳,只等着对方去诱饵前查看的时候,便暴起一击。手微微地握紧了刀柄,整个身子一点一点的绷紧。 然而出乎秦风意料之外的是,眼前两个黑衣人,在发现异状之后,不但没有上前查看异状的意思,反而不约而同地从腰上摘下了一样东西,对准了陷阱。 看到他们手里的东西,秦风大惊失色,那是西秦人特有的强力弩,穿透力之强,便是百炼铁甲也能一弩洞穿,更别说那些覆盖在昭华公主身上的落叶了。 看着弩箭抬起,秦风知道,再也不能等了,暴喝一声,整个人如同一只猎豹一般,化为一道流星,手里的铁刀高高举起,凌空一刀劈下。 两名黑衣人发现了陷阱的异状,却并没有发现在他们的身边不远处,还藏着一个杀神,秦风的突然出现,让两人大惊失色。两支劲弩双双掉转对准了疾扑而来的秦风,嗖嗖两声,两枚弩箭射出。 叮叮两声脆响,两枚弩箭被铁刀扫飞,铁刀丝毫没有受到阻碍,秦风仍然如同泰山压顶一般,一刀搂头劈来。 一人迎上,一人却是疾向后退。 迎上的黑衣人来不及拔刀,只能将手里的弩机迎了上去,嚓的一声轻响,弩断,手断,人头断。血雾喷溅当中,秦风落地,在地上微微一蹬,再次冲出,人刀合二为一,疾刺另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眼瞳中露出一丝恐惧,但出乎秦风的意料之外,此人丝毫没有躲避和招架的意思,手扬起,一枚黑乎乎的东西凌空飞出,却是扬向天空。 “示警!”秦风心中大急,铁刀脱手飞向那黑衣人,人在空中一折,急追向那飞起的小玩意儿,伸手一捉,勉力抓住了那玩意的尾部,手上微微一震,那小玩意的尾巴被抓住了,但他的头部却与尾部分离,带着尖锐的啸声直上天空,直上十数米后,啪的一声,炸开成了漫天彩雾,久久凝聚不散。 功亏一篑。秦风重重地落下地来,眼中的狂怒不可遏制,手上微微用力,抓在手里的那物件顿时变成了齑粉。 铁刀重重地撞在那人刚刚拔出的刀上,一声闷响,那人手中短刀脱手飞出,右手手腕脱臼,内腑受到巨震,嘴角丝丝缕缕的鲜血流出,正瞪大眼睛看着秦风,从那双眼睛里,能看到那人的恐惧。 秦风踏出一步,那黑衣人突然左手一翻,不知摸出一个什么东西就往嘴里塞去,手刚刚抬起,却是一阵剧痛,刚刚还远在十数步外的秦风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有力的手正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腕,随着卡的一声,这只手腕立即便断折了。 跟着双腿剧痛传来,黑衣人啪哒一声摔倒在地上,两只腿也被秦风踢折,这一下双腿双手俱折,黑衣人躺在地上,只能呼呼地喘着粗气,却是无法动弹了。 秦风从对方紧握的左手之中掏出一枚小小的药丸,入在鼻间嗅了嗅,冷笑一声:“想死,可没那么容易,说,你们是谁?” 黑衣人躲在地上,看着秦风,嘴里鲜血还在涌出,但眼中的恐惧之色,居然渐渐淡去。看着高远,一声不作。 “在我面前充硬汉子吗?硬汉子我见得多了。”秦风冷笑,抓起那人的右手,合上了对方脱臼的关节,抓住了对方的小指,两指用力,地主的黑衣人忍不住长声惨叫起来,小指骨在这一刻,已经被秦风碾得粉碎。 “你们是谁?有多少人?”秦风握住了对方的无名指。 黑衣人闭上了眼睛。 两手用力,惨叫之声再度响起。 如是者三,顷刻之间,对方的一只手五根手指完全废了,但除了声声惨呼,眼前的这个黑衣人,居然一个字也没有说。 看着对方疼得满头大汗却一脸认命的模样,秦风叹了一口气,这是真正的死士,不要指望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了,他伸出手去卡住了对方的咽喉,这一刻,他居然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欢喜的神色。 手用力一扭,那人的脑袋歪向一侧。秦风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然而让他失望的是,除了一些随身的武器之外,没有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东西,走到另一个断头的黑衣人身边,同样如此。 仰头,看着空中那团直到此时才缓缓散去的彩云,秦风知道,接下来的时间,只怕得是腥风血雨了,可是如果邓朴亲自赶来了,自己又还能作什么? 三两下将陷阱之中的落叶刨开,从里面将闵若兮挖了出来,解开了闵若兮的穴道,一言不发,把她往背上一扛,手里已经多了一根绳子,将对方牢牢地捆在了自己的背上,捡起地上的铁刀,向前狂奔而去。 “你,你不处理那些尸体了?”看着秦风只顾拔足狂奔,对身后的狼藉丝毫不管不顾,与前几天的小心翼翼完全不同,闵若兮一时之间倒也忘了向对方问罪,只是脱口问道。 “没必要了,现在我们已经处在对方的视线之下,除了杀出一条血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秦风闷声道。 昭华公主身子微微一震,顿时没有了声音。秦风一反手,递给了她一枚药丸:“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闵若兮问道。 “毒药,吃下立毙,见血封喉。”秦风道。 闵若兮手一抖,险些脱手将这药扔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吃了他一了百了。” “吃不吃在你!”秦风低头狂奔,两边树杆飞一般地从身旁掠过,“你是公主之尊,迫不得已的时候,吃了它或者会更有尊严。” 闵若兮沉思片刻,“我明白了。你就这么没有信心逃脱么?” “没有!”秦风干脆地道:“如果身后追着的只是一个七级或者八级的高手,我还有信心与对手拼一下,搏一线生机,但邓朴已过了九级,巨大的境界差距,不是勇敢能避免的,而且对朴本人也经验极其丰富,在他面前,什么小花招也耍不成。” “秦风,可我听说,你连五级的门槛都没有跨过,怎么会有信心对抗七八级的高手?”闵若兮奇怪地问道。 “我与众不同嘛!”秦风嘿的一笑,因为自己所练功法的关系,有幸碰到舒疯子的他,全身的经脉被这个医疯子生生地用药物扩展了近乎一倍,他体内所蕴含的内息之庞大,原本就不输于一个七级高手,再加上功法本身的霸道,他的确有与八级高手一搏之力。并不是完全没有生机,但在九级高手的面前,仍是不堪一击的。 第四十九章:一窝蜂 大半个时辰之后,一人出现在刚刚秦风杀人的所在,低着头看着死在地上的两个黑衣人,来人轻轻地咳嗽着,“果然是秦风的手笔。 ”他低低地道,看了一眼再也没有任何掩饰的离去的行踪,他身形一晃,从原地再一次的消失。 这人是邓朴,虽然受伤颇重,但他终究要比束辉强上不少,还是第一个赶到了事发地点。在他离去之后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束辉和数名黑衣人亦相继出现。 “找到他们了。”束辉根本没有看倒在地上的手下的尸体,只是兴奋地看着秦风离去的方向,“倒也真是一个角色,能在我们的追踪之下跑出这么远,了不起了不起,不过既然已经露了形踪,再想从我的手掌心里溜脱就没有这么容易了。”他扬声大笑起来。“我们走。” 秦风在林间狂奔,他对这片山脉极其熟悉,如果没有人阻挡,他能在短时间之内,便进入大齐的国界,这里,距离落英山脉的边缘并不太远了,出了落英山脉,便有一个大齐的县城,只要到了那里,便安全了。但现在,时间,似乎变得要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你刚刚停下来是又在设置陷阱吗?”背后,闵若兮轻声问道,口鼻里呼出来的热气让秦风的耳朵痒丝丝的。 “一点点小把戏,没指望能挡住邓朴,但至少可以将他那些狗腿子挡住几个。”秦风的声音微微有些喘,闵若兮看着苗条,实则极沉,像现在这样全力奔跑,秦风觉得体内那火一般的感觉又再次出现了,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从怀里又掏出了一枚丸药,丢进了嘴里,吞了下去,感受着那丝丝清凉之意,舒畅的话亦在耳边响起:“你每吃一颗,离你去阎王爷儿那便又近了一步,所以,我不希望你将他们吃下去。” 可是现在秦风不得不吃,不然就不是他自己去见阎王,而是别人送他去见阎王了。 “那邓朴不是口口声声要活捉你吗?怎么他的那些狗腿子,在发现那个陷阱之后,根本连察看一下也不做,提弩便射,这要是将你一弩射死了,这两国之间只怕就要闹大了吧?”秦风问道。 “如果我被射死了,那也是你的错,是你将我埋在那下面的。”闵若兮微恙道,对于先前秦风招呼就不打一个就将自己弄昏然后扔在坑里,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用叶子埋上,现在身上怎么闻都有一股酸腐的味道。自从能动弹之后,她好不容易才找了一处地方,将自己清洗得干干净净了,现在,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秦风嘿嘿干笑了两声,“殿下要问罪的话,还是等我们活着回去再说吧。” “我们当然能活着回去。”闵若兮肯定地道。 听着闵若兮的话,秦风却是苦笑了几声,她或者能活着回去的机率很大,可是自己就不见得了,身后追来的邓朴,可是秦国边军的将领,自己这些年也不知杀了多少秦国边军,秦国边军那一个不是恨自己入骨?落在他手里,能给自己痛快地一刀,便算是慈悲心肠了。 收敛起心神,秦风鼓足干劲,加速逃跑,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啊!不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刻,自己是绝不会死心的。 邓朴感觉得自己离对方越来越近了,沿途留下的逃亡痕迹愈来愈新鲜,很显然,对方刚刚离开这里不久,一个区区五级的家伙,居然能在自己的手下逃亡这么久,不得不让他感到有些震憾,这个秦风,还真是让人难以琢磨,身为一个边军将领,居然对于逃亡追踪这样一些鬼魅勾当如此精通,要不是他还带了一个行动不便的昭华公主,自己只怕早就将他追丢了。 倒是一个人才,可惜不是大秦的,待会追上了他们,看看能不能劝降于他,这样的人,如果归顺了大秦,那自然是极好的,虽然他杀了很多的秦人,但这算得了什么呢?这个世道什么最不值钱?人命!什么最值钱?当然是人才。大秦地处西陲,地大物薄人稀,人才更是凋零,这样的一个人如果能收复,于大秦,更于邓氏,都是上上大吉。现在国内,卞氏与邓氏相争日趋激烈,双方的争斗从朝堂到地方再到军队,那里都处于激烈交锋的状态之下,这个秦风杀了七八个卞氏嫡系子弟,如果降了大秦,除了依靠邓氏,还能靠谁? 当然,如果不降,这样的人,便只能及早除掉了。留给楚人,便是对秦人最大的犯罪。 脚下微微一动,邓朴心念一动,内力顷刻之间遍布全身,波的一声响,眼前突然爆出一团彩雾,有毒!两手一动,劲风吹拂,立时便将面前的彩雾吹开。心中不由微微恙怒,这个秦风,逃亡的时候,竟然还不忘算计自己,当真是可恶之极。 **波连声的破碎之声在周边响起,一团团彩雾升起,邓朴心中微惊,他很难想象这个陷阱,对方是怎么布置的,但看那飘起的雾的颜色,他便丝毫不感怠慢。如果是在自己巅峰状态之时倒也罢了,偏生这一趟,自己连受重创,先是与郭九龄那个老不死的硬拼了一记,然后又与束辉联手,大战左立行,特别是最后一仗,让他受创颇重,实力下降严重。 屏息凝神,脚下便欲加速从这彩雾之中穿过,刚刚踏出一步,耳边却传来嗡嗡之声,彩雾当中,一个小黑点迎面而来。 曲指一弹,啪听一声脆响,那小黑点立时在他指间变成了齑粉,这一霎那,邓朴却也看清了,那竟然是一种类似于马蜂的小玩意。 心里骤然一惊,脑门之上立时渗出一层细细的汗来,这是落英山脉里的杀人蜂。这玩意儿可不是单独行动的,一动便是一大群,更重要的是,这小东西奇异的很,尾后蜂针,能够刺破一个武道高手真气布下的屏障,换而言之,自己以内力遍布全身,对别的虫蚁有效,但对这杀人蜂,却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眼前出现了一团黑云,邓朴叫得一声苦也。不仅仅是他的前方,在他的左右后方,那嗡嗡的声音也是愈来愈大。 他猛地明白,那升腾而起的阵阵彩雾,根本就没有毒,这东西只有一种功能,那就是吸引这要命的杀人蜂前来。 厉喝一声,他猛地向前冲去,同时两拳急速击出,拳风所触之处,一团团的杀人锋下雨般地落下地来,但就在同一瞬间,邓朴看到的是极细的小针,无声无息地向着自己飞来。 向前冲!邓朴穿过了彩雾,但他却忘了,在他的身子穿过彩雾的同时,那独特的气息却也沾染上了身子,虽然身后的彩雾吸引了大部分的杀人蜂,但还是有一部分尾追着他不放。 远处,秦风看着团团蜂雾向着一个地方狂飞而去,心下却是大喜,饶你奸似鬼,也得喝老子我的洗脚水。 “我们快走,这玩意儿能帮我们争取一点点时间。”他对闵若兮道。 团团蜂群从两人身边掠过,但却在飞近二人身边的时候,却拐了一个弯,径直绕道而行,这让本来身上阵阵发麻的闵若兮大奇。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问道。 “你忘了我这沿途一直在彩摘一些草药和果子么?”秦风轻笑道:“什么事情都是有备无患,充分准备了,便能在某个时刻发挥异想不到的作用,先前我布下的那些陷阱,都是为了吸引这些蜂子,而我们身上,自然有这蜂子极为讨厌的味道,他们才会避而远之,不过现在邓朴身上,说不定就沾满了这些蜂子最喜欢的东西。而且这东西可十分记仇,邓朴与他们,现在只怕有一场恶战。”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们身上有什么味道?”闵若兮抬起袖子闻了闻,除了一股股酸爽,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要是我们也能闻到就不稀奇了。”秦风从怀里拔出一把草,用力一拧,几滴汁液流了出来,浸染在闵若兮的衣袖之上,顷刻之间便再无影踪。 “我在落英山脉一呆便是六年,可不是白呆的,有仗打的时候便打仗,没仗打的时候,便陪着舒疯子满山乱窜,那家伙,对这些玩意儿特别在行,我跟着他,自然也学了不少。”秦风笑道:“艺多不压身啊。” 第五十章:跟我走吧 一条小溪前,秦风停了下来,将闵若兮轻轻的放在一块岩石上坐好,他不得不停下来,体内的内息翻腾不已,喷出的气息,似乎都带着一股焦糊的味道,裸露在外的皮肤如同煮熟的大虾一般通红。 “你怎么啦?你的身体怎么这么烫?”看到秦风的异状,闵若兮有些担心地问道。 卟嗵一声,秦风跳进了面前的一个水潭里,“我练的功法有些问题。”他简单地答道:“这些天来,有些用力过度了,该死的,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我看见你一路之上都在吃药,那是什么?” “治病的药,也是要命的药。”秦风苦笑着看着身处的这个小水潭尽然在顷刻之间冒起了热气,舒畅说自己会被自己烧死,还真是没有说错。而闵若兮看到如此异状,也是震惊得张大了嘴巴。“这是什么功法,如此霸道?难道不应当是阴阳相济,水火互调么?你,你的功法路子,怎么尽往阳刚一路上走。” “开始练的时候小,不懂事。待发现了不对,已经来不及了,停都无法停下来。”秦风湿漉漉地从水潭里爬了起来,身上水汽一阵阵的蒸腾,把他整个人都包住了,倒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瞧,是不是很方便,自带烘干。” 听着秦风自嘲的话,闵若兮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她自然明白,这样的功法最后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你还能笑得出来?” “为什么不笑?不笑难道哭吗?要是哭能解决我现在的问题,我立马就号淘去了,过一天算一天呗。”秦风微笑着道。 闵若兮点点头,“等我们过了这个坎,回到了京城,我来给你想办法,京城之中,有天下名医,也有武道宗师,更有无数的天材异宝,珍异药材,大家一齐来,应当能想出办法。” “那就多谢殿下了。”秦风笑道,心中却并没有多少期待,如果是大夫,那这天下,能比得上舒畅的只怕不多,宗师吗?左帅不是吗?可他也束手无策。 “我们走吧!”他走到闵若兮身边,一弯腰,将她扛了起来。 “你,还行吗?我现在勉力能走了。”闵若兮道。 “现在咱们可得抢速度,就殿下你现在那速度,还不如我在地上趴着快呢!”秦风一笑,挺直身子,刚一转身,整个人却都僵住了。他背上的闵若兮在这一刻,整个身子也一下子绷得紧了。 小溪的下游不远处,一个人影出现在那里,正缓缓地蹲下身去,掬起一捧水,轻轻地在脸上揉搓着。 邓朴! 秦风终究还是低估了一个九级高手的能力,他没有撑到天黑,对方便已经追上了他。 邓朴直起腰来,隔着十几丈的距离,看着秦风,半晌,伸出了一根大拇指,赞了一声:“了不起。” 看到邓朴的脸,纵然是现在身处险境,闵若兮还在在呆了一瞬之后,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邓朴的脸肿得像个大馒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整张脸上还起着大大小小的红包,即便是那双捧水的手,也能看到一个个小红包。 “多谢夸奖,可是还是没有跑脱。”秦风放下了闵若兮,反手握紧了插在地上的铁刀。 邓朴似乎没有看到秦风的手握在刀上,又蹲了下来,捧起清水,不断地泼在自己的脸上,好像那伤口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一般。“我很少赞人的,能在我手下逃这么久,而且还把我搞得这么狼狈的人,这个世上其实不多。” “你受伤了,而且还很重。”秦风突然道。 邓朴哈哈大笑起来:“怎么?你是不是觉得你有机会?实话告诉你,我的确是受伤了,伤得也不轻,被郭九龄那个老不死的搏命伤了一下,关键是后来又碰到了左立行的拦截,那才是我重伤的原因。” “左帅没有死?”秦风大喜。 “死了,现在死得很透彻。”邓朴毫不迟疑地道。 “你杀得了左帅?”秦风冷然道。 “我是杀不了,但我有帮手,那就不一样了。本来他与李帅一战,一只脚就已经踏进阎王殿了。”邓朴淡淡地道,心中想起束辉,心中却是一凛,这个家伙现在在哪里?他是谁,来自那里,有什么目的,现在自己一无所知。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让他无法掌控局势,心中总是有不踏实的感觉。 秦风心中一阵伤感,虽然不愿意相信,但他知道,像邓朴这种人,是不屑于说谎的。终于知道了左帅的确切消息,不过却是噩耗。 “郭九龄他们也死了吗?” “那些卫士们都死了,郭九龄死了没,我就不知道了。我没空去杀他,一个使用了那样邪门功夫的家伙,恐怕也活不长吧!”邓朴哼了一声。看着气息渐渐提升起来秦风,摇了摇头:“你还是决定要试一试吗?” “我这个人,向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秦风横刀胸前,铁刀之上,一道红光流转,慢慢地,手里的铁刀都似乎变红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真的不行?更何况,你现在前所未有的虚弱,如果平常时节,自然是没有必要,但今天,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你练的功法倒是有趣。”邓朴扫了一眼秦风,“不过你的身体也似乎出了大问题吧,现在还要跟我动手,是自己找死吗?” 秦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对方,但整个人的气势却是继续攀升着。 邓朴没有理会秦风,而是转头看着一边的闵若兮:“昭华殿下,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有什么可以谈的!”看着邓朴,闵若兮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数万大楚边军,一朝尽死于尔等之手,还有什么可以谈的?” “有的,有的!”邓朴摇头道:“公主殿下,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还要继续,不是吗?秦楚两国,这些年来打来打去,死得可不仅仅是你们的人,便是你眼前这位秦风秦校尉,就杀了多少秦人,这些帐真要算起来,算得清吗?秦楚两国之征战,求得不过是一个生存空间,并不是生死相搏,我想以殿下的聪慧,当知道,我们两国之间,还是有着许多共同利益的。” 闵若兮冷笑:“共同利益?既有共同利益,你们为什么要侵略我们,入侵我安阳郡?” “当然是为了活下去,今天我大秦遭逢了前所未有的大旱,国内很多人活不下去了,我们穷,这你们知道,国内无法解决,便只能抢了。我们并没有占领安阳郡的打算,和以前一样,也只不过是抢一把就走而已。”邓朴叹了口气:“要是家里富,谁愿意当强盗呢!” “说来说去,反而是你们有理了。”闵若兮冷笑。“既然如此,你又何苦死追着我不放?” “想要抓住公主殿下,正是因为我们不想将事情闹得更大,我们需要谈判,需要筹码。公主殿下便是筹码了。有了公主殿下,我相信停战的谈判会更容易一些,而且,我们还有一些别的想法。”邓朴微笑道:“公主殿下才貌双全,而我大秦的太子殿下也是风华正茂,接公主殿下去雍都,如果二位能相处得来的话,对我们两国而言,岂不是一好变两好,友益永固,在对抗齐国的狼子野心之上,更能齐心合力?” 听到邓朴的话,闵若兮顿时面红而赤,怒斥道:“做梦。” 邓朴微笑道:“是不是做梦我不知道,只不过将公主带回雍都,其它的事情,就不用我考虑了。公主殿下,我们真没有恶意,犯不着打生打死,便是这位秦校尉,我也是非常赞赏的,秦校尉,如果有意投奔我大秦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向你保证,边军必然能给你将军一职。可如果真要打起来的话,殿下,您觉得,凭着这位秦校尉就能挡住我吗?徒添一条性命而已。” 闵若兮缓缓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秦风:“你说得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邓朴点头,“殿下也应当听过我的名子,我邓朴说话,要么不说,说了,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好,我跟你走,但你要放了秦风。任由他自行离去。”闵若兮断然道。 “绝对不行,他在骗你。”秦风厉声道:“殿下,还记得先前的那个陷阱吗?那几个黑衣人,根本就不在意你的死活,他们用得的是强弩,如果射到陷坑里去,当时你就死了。” “黑衣人?”邓朴悚然而惊。“束辉?” “你们果然是一伙的!”秦风冷笑道:“你在这里说了这么多,是不是受伤太重,中毒太深,根本已经不能一战了,所以才想骗了我们跟你去。” 邓朴咽了一口唾沫,心思却似乎飞到了他处,半晌才道:“不是。” 第五十一章:铤而走险 就是现在! 秦风左脚重重地踏在地上,人还没有动,靴子的头部却突然射出两枚极细的飞针,无声无息,人随针后,一声怒吼,手中铁刀搂头便是一刀劈下。 没办法,对方的境界实在比自己高出了好几个档次,哪怕对方身受重伤,他也完全没有战而胜之的把握,这一次,却是将压厢底儿的本领全都使了出来,飞针暗算,当头一刀,以怒吼之声掩盖飞针破空之声,秦风很清楚,如果一击无功,只怕接下来自己就是被吊打的份儿了。 邓仆低着头,嘴里喃喃自语,这让秦风心头涌起了一丝希望,刀带着风声狠厉的劈下,电光火石之间,邓朴突然抬起了手,叮叮两声极细微的轻响,两枚飞针便无影无踪,跟着侧身一拳,恰好击打在刀身侧面,秦风立时便像一个陀螺一般旋转着飞了回去,落地一个踉跄,胸腹之间骤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适感,险些儿便要呕吐出来,对手这一拳,将他聚集在一起的内息,瞬间便击打得乱七八糟。 脸色唰地变得潮红一片,秦风以刀拄地,心下大骇,原来自己当真不是对手一合之敌。 邓朴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两人:“那些黑衣人不是我的部下,更不是我们大秦的人。所以现在,你们更要跟着我走了。” “你说不是就不是吗?”秦风眼中涌起狠厉之色,强压下身体内强烈的不适,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铁刀。 “我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刚刚你已经试过了。”邓朴摇头道。 “我敢打赌,你也不好受。”秦风嗬嗬的笑了起来。 邓朴的确不好受,秦风的内息太过于古怪,每一次交击,都会有丝丝缕缕的如同烧红了的针尖一般的内息窜进自己体内四处游走,如果平时倒也罢了,自己瞬间便能将其摧毁,但现在,自己重伤之余,处理起来倒颇有些麻烦,更重要的是,秦风刚刚透露的信息让他警觉,束辉和他的那些黑衣部下的目的,只怕就是想要了昭华公主的命。 想通了这一点,邓朴立刻豁然开郎,昭华公主死了,最悲伤的肯定是楚国,可最难受的肯定是大秦,因为楚人不可能忍得下这口气,两国之间必然会因此而爆发出一场倾国之战。姑且不论最后谁胜谁负,可以肯定的是,胜利者绝对不是最后的赢家。因为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渔翁,正在一侧窥伺着两国之间的战事。 束辉就是这个渔夫派出来的前哨兵。那么他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大齐,这个需要楚秦越三家合力方能抵挡得住的庞然大物,已经出手了。 “我说过,我们不想要昭华殿下的命,我们只是想请他去做客,但是,却有人想要她的命,对方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要挑起楚秦之间的大战。秦风,你只要用你的脑袋想一想,如果秦楚当真打了起来,受益最大的会是谁?”邓朴反问道。 “齐国!”昭华公主脱口而出。 “不错,就是齐国。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些人就应当来自齐国,秦风,我们想要的是活着的公主,而他们,需要的却是死的,我想你能分得出轻重吧,实话告诉你,我的确是身受重伤,所以不想与你动手,你的身手不错,我要杀了你,以现在的身体,只怕又要伤上加伤,而这个时候,如果齐人来了,那可就是为他人作嫁衣了。我还要留着这点力量去对付齐人,保护公主不受到伤害,也是我的职责。” 秦风盯着邓朴,能感受得到,对方说这番话的诚意,但秦风却并不想选这一条路。如果单纯只是邓朴追来,自己的确是有死无生,但既然有第三方加入,自己反而有了游走的空间。 “秦风,现在怎么办?”闵若兮盯着秦风,这一路之上,她已经习惯性的将对方当成了主心骨。“他说得或者不错,先保全了性命,再来说其它。” 秦风看着邓朴,身子缓缓地向后退去,一步两步,退回到了闵若兮的身边。突然一笑,“公主殿下,我秦风才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呢。”一伸手,将闵若兮揽在了怀里,闵若兮猝不及防之下,不由闹了一个大红脸,虽然这一路之上,两人已经够亲密的了,但那是只有两个的时候,现在,可还有一个大活人正瞪着眼睛看着他们呢,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脖子上突然一阵冰凉,秦风的铁刀居然架上了她的脖子。 “你干什么?”闵若兮惊呆了。 秦风却不理会她,看着邓朴道:“邓将军,既然你如此在乎殿下的性命,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要么你放我们走,要么我杀了公主殿下一个人逃。” 邓朴盯着秦风半晌,“你以为这样我就信了么?” “信不信在你,你可以选择赌一下。”秦风微笑道:“公主说不定愿意去你们秦国,但我秦风是怎么也不会去的,这些年来,我杀了你们多少秦国边军啊?不说别的,光是卞氏一门,我就宰了七八个,跟你去了秦国,公主自然会平安,我秦风却一定会死得不能再死。” “秦风,我邓朴向你保证,绝不会有人向你寻仇。”邓朴沉声道。“我的保证还是有效的。” “谁的保证也不见得有效,就是李挚的保证我也不会相信。”秦风大笑起来,“明面上不杀,暗地里阴谋诡计谁架得住?杀了人让谁也说不出话的事情,我也不是没干过,所以,我只相信自己。现在我们要走了,你要是上前一步,我就砍了殿下的脑袋,到时候,你就带着殿下的尸体回去交差吧。我想秦国皇帝一定会气得发疯,你们邓氏会不会因此受牵连那可就不是我所关心的事情了。” 邓朴的眼神变得阴冷起来。 秦风挟着闵若兮,大刀紧紧地逼在对方的颈上,慢慢地向后退去,一直退到树林之中,这才一个转身,将闵若兮横抱在怀里,发狂一般飞奔。 邓朴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竟然真得站在哪里一动也没有动,似乎他正在考量,秦风刚刚所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换作另外一个楚国将领说这番话,邓朴还真不会相信,但秦风就不一样了,对于这位楚国敢死营的校尉,他是相当清楚的,无牵无挂,赤条条来去一人,所带领的敢死营全都是一群无恶不作的恶棍,而能镇服这样一群人,这家伙是个什么样的品性,只怕也就很清楚了,这样的一个人会不会为了自己铤而走险,邓朴当真是不敢保证。 “你刚刚说得是真得么?”被秦风扛在肩上狂奔,闵若兮很认真地问道。 “假的!”秦风轻笑道:“骗他的,他要是还动手,我就只能投降了。行险搏一搏,没想到他是真得在乎你的性命。” “那齐国人怎么对付?” “再难对付也比他好对付。先过了这一关再说。我就不信齐国人也派出了一个九级高手过来找我们的麻烦。”秦风道。 “这可说不定。”闵若兮道:“齐国的厉害人物,可比我们多得太多了。” 秦风猛地刹车,毫无预兆地带着闵若兮原地一个侧翻,在地上连滚几圈,闵若兮惊叫声中,耳边却传来了弩箭的不绝于耳之声。一直翻动到一颗大树之后,秦风这才一跃而起,拖刀将闵若兮挡在了身后,前方,十数名黑衣人呈半圆性包围了上来。 第五十二章:反转 “你受伤了!”背靠着大树的闵若兮惊呼起来,秦风的左手臂上,一枚弩箭洞穿而过,鲜血正从另一头穿出的箭头之上汇聚成滴,啪啪落下。 秦风没有理会她,只是盯着前方的黑衣人,寒声道:“齐国人?” 黑衣人的身后,束辉从一株大树之后闪身而出,脸上带着笑容:“你猜呢?你猜错了我不会说,你猜对了我也不会承认。” “堂堂天下第一大国,竟然做如此见不得人的勾当。”秦风狠盯着对方,“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不知道你们的朝廷会做如何解释?” 束辉大笑起来,“这你可错了,第一,谁说我们是齐国人?你拿什么证明?第二,就算我们是,你们怎么将消息传出去呢?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秦风不再说话,先前跟邓朴还有得谈,这个时候,他发现说什么都是多余的,眼前这人,要的就是他们死。心中突然涌起丝丝的后悔,早知道是现在这样,还不如投降邓朴算了。自以为能挣得一线生机,不过是从虎穴跳到狼坑罢了,而且还是一群狼,更难对付。 “射死他们!”束辉也不在多话,一挥手,径自道。 十几把弩机扬起,秦风眼瞳收缩,横刀于前,心头却是一片惨然:“殿下,是我错了。” “便一齐死了,也没什么打紧。我大楚朝廷也不是傻子,不会因为我一个人而挑起两国大战,让心怀叵测之辈占那渔翁之利。”身后传来了闵若兮的声音,秦风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腰带,闵若兮站了起来,走到了秦风的身侧。 秦风苦笑,即便不会立时暴发大战,但秦楚两国的关系必然会因此而急剧恶化,双方交流的渠道也会因此而堵塞,这,同样是给了齐国人上下齐手的机会。这些年,齐人在楚国朝堂之上培养代言人,收买官员,并不是什么特别秘密的事情。朝堂之上,联齐的声音虽然弱,但依然存在并顽固地坚持着。 不过能与美丽,雍容,华贵的公主死在一起,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估计自己即便过了这一关,也活不了多久了,这一段时间连续的战斗,逃亡,内息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什么时候暴发,就要看老天爷的脸色了。 耳边响起弩机发射的声音,秦风暴喝一声,挥刀便向前冲去。 卟卟数声,那是弩箭入肉的声音,此时的秦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他的心神,全部集中在面前的敌人身上,迎着弩箭,挥刀。 叮当之声响起,惨嚎之声亦同时响起,秦风一头撞入到了黑衣人群中,铁刀展开,将他们尽数笼在其间,即便是死,也要多找几个垫背的。 束辉冷眼看着拼命的秦风,自己却一步一步走向无力靠在大树之上的闵若兮。“公主,我来送你上路吧。真是可惜,如此美丽的女子,竟然是被我亲手终结生命,可叹,可憾。” 闵若兮看着一步步走近的束辉,慢慢地拔出腰间的一柄短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体内那刚刚恢复了一小点点的内息,刚刚泛起一点波澜,便又成了死水一潭。看了一眼前方的秦风,已经被几个黑衣人围住,那些人的功力,看起来亦不是一般水准,秦风身上不时会出现一道道伤口,外套早已被削得支离破碎。 真是到了绝境了。闵若兮叹了一口气,垂下了握剑的手,闭上了眼睛,她不想看到对面那人脸上讨厌的笑容。 微风飒然,身前突然多了一人,闵若兮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个宽大的背影,以及那因为不断咳嗽而不时弯腰的背影。 竟然是邓朴。这一刻,闵若兮完全是呆住了。 束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邓朴没有看他,眼光却注视着正在拼杀的秦风,秦风每挨一刀,便会有一个黑衣人付出生命的代价,那些伤看似有些骇人,却没有一道伤口是要命的。 “功力霸道,厮杀功夫却是典型的战场作派,难怪这些年我们边军那些优秀的儿郎一个个栽倒在他手里,不冤,不冤。”邓朴摇着头,叹息道。 又一个黑衣人倒下,秦风的身子倒退而回,与束辉,邓朴三人呈一个三角形站定,身上尽是鲜血,铁刀昂起,刀尖之上,最后一道鲜血正化作袅袅青烟蒸腾而起。看着邓朴身后的闵若兮,秦风却是不敢轻举妄动了,以邓朴的功力,一伸手便能要了闵若兮的命。 “邓朴,这你是找死么?我可是一直没有想杀你。”束辉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狰狞的神色,有些恼羞成怒。 “你不是杀我,是因为你还想利用我,再者,我难道是你想杀就能杀得了的么?”邓朴咳嗽着,腰佝偻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现在我倒是觉得你应该替自己的生命考虑一下,先前我不杀你,是因为没有搞清楚你的身份,现在我想明白了,你不替你自己担心么?” 束辉看着邓朴,大笑起来,“嗯,你说得不错,哪怕你现在是一只病老虎,但发起威来,我的确还是有危险的,不过我这个人,向来不喜单打独斗,我有帮手,你有吗?”他突然撮唇长啸,啸声尖厉,直刺耳膜,片刻之后,密林深处,数声回应响起,啸声连绵不绝,正在迅速向着这里接近。 邓朴脸色微变,来的这几人,可比眼前这些黑衣人要厉害多了。 咳嗽声愈发的大了起来,邓朴脸上的肌肉似乎挤到了一起,如同吃了黄莲一般,转头看着秦风:“秦风,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带着殿下跑路?” 秦风与闵若兮都是一呆,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眨眼之间,这家伙就成了自己的帮手。 “我说过,我们大秦不希望昭华殿下死了,既然如此,现在我只好替你们当一回盾牌,逃了的公主,总比死了的公主强,昭华殿下,如果你能活着回到楚国,别忘了我今日的人情。” “我会的。”闵若兮点了点头。 秦风大步走了过去,将闵若兮扛在了肩上,转头看着邓朴:“我欠你一个人情,我会还你的。” 邓朴大笑起来,“好,你这个人情我记下了,如果你能活很长时间的话,我会向你讨还这个人情的。还有秦风,我先前说过的话依然有效,如果你在楚国混不下去了,可以来秦国找我,我能给你一个将军,让你独率一军。” “这个就不用了。秦风回国之后,自然会得到大用。”闵若兮截断了邓朴的话。 “那可不见得。”邓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闵若兮。 “你觉得他们还能活着走出这片森林么?”被忽视的束辉终于忍不住发言了。 邓朴转过头,看着他,淡淡地道:“你的帮手也不多了,我想,你一定会要他们先来帮你对付我,否则,你就是一个死字,至于他们能不能跑脱,那就是他们自己的本事了,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我们走。”秦风不再犹豫,深深地看了一眼邓朴,转身大步便跑,束辉,果然站在那里动也没有动,只是眼中的愤怒之色,却是又浓了几份。 第五十三章:大楚左相 上京,楚国都城。 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若是往年此时,自然是携家带子,呼朋唤友,穿越熙熙攘攘的闹市,于竹林掩映之间缓行,聆悦耳鸟语,吸自然清香。辗转于烟雨湖畔,相思渡口,雾掩思竹,轻吟桃花,作两篇文章,吟几首好诗,才子佳人,眉目传情,金童玉女,追逐嬉戏,满满都是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 边关之上的铁马金戈,流血搏杀,离这里似乎太远,京城之地,天下脚下,自然享受着这太平盛世所带来的悠闲人生,他们无法想象那些发生在远方的残酷。 但今年,一切都变了样,花依旧艳,柳依然绿,人的脸上却没有了笑容。西部边军全军覆灭,十数万秦军汹涌进入安阳郡,随着安阳郡的告急文书飞马进入京城,整座城市立时便安静了下来。 又要打一场倾国之战了吗?老一辈的人,尚记得在那些年里全民皆兵为国运一搏的惨痛回忆,数十年过去了,本以为已经忘却的记忆却又被翻了出来,回忆让现实失色。一旦爆发大战,所有曾经拥有过的一切,便如同烟云一般飘渺无依,瞬间便会化为乌有。 六万大军全军覆灭,统兵将帅无一生还,上百年来,楚人还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惨痛失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上京东城的那巍峨辉煌的皇宫,那里,有决定着大楚命运的人。 杨一和走在皇城的御道之上,哪怕是国家刚刚吃了一个大败仗,朝中现在乱成一团,他依然昂首挺胸,背负着双手,气宇轩昂的走着,作为大楚的左相,皇帝之下的第一人,他必须保持着这份气度,给下面的人满满都是成竹在胸的感觉。 不过是边疆一场败仗而已!在早上的诸臣会议之时,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塌不了天去。但表面上的轻松能欺骗别人,却无法让他释去自己心中的疑惑,这一场败仗来得太过于蹊跷了。 西部边军的这一次出征计划的改变,整个决策都起源于兵部那个鼹鼠被挖出来,二皇子主导了这一次的所有行动,从抓住鼹鼠,到审出结果,制定计划,直到最后一刻,他这位负责国家运转的左相才被告知,也正是因为这个计划的秘密性和可靠性,以及极高的成功性,他才支持了这一行动。 但现在的结果,却与希翼的完全相反。似乎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秦人挖了一个大坑,然后楚人义无反顾地跳进去了。 可真是这样么?杨一和百思不得其解,以一位高居楚国兵部员外郎被查获的代价来换取歼灭西部边军,从短期来看,的确是秦国大赢,但从长期来看,却是难以定论了,特别是秦人在歼灭了西部边军,楚国西部门户大开的时候,他们却滞留在安阳郡,似乎仅仅满足于抢掠安阳郡而没有其它的什么要求,连安阳城都没有动,就更让人迷惑了。 杨一和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却又警觉地看了一眼四周,他不想让人看到他的颓态。现在看起来,秦人并无大打一场的打算,这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比起边疆的大败,朝中的纷乱,则更是让他不安。 太子殿下和二皇子之争,在边疆大败之后更是达到了顶点,谁都知道,西部边军那是二皇子的势力,左立行更是二皇子的铁杆支持者,而现在,西部边军没有了。听说消息传来的当天,二皇子便气得吐血,就在皇帝的寝宫里,劈面给了太子一巴掌,两位堂堂的皇室贵胄,居然在天子面前大打出手。 杨一和当时不在现场,据他后来得到的消息称,是二皇子怀疑太子殿下出卖了西部边军。这让杨一和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直觉地感到这完全不可能。所有的计划制定都是二皇子一手掌控的,连自己这个左相都是在最后时刻才知晓,更不用说太子殿下了。想必二皇子一定会想千方设万计的死死瞒住太子殿下,从时间上来看,就算太子殿下知道了这件事,也绝无可能作出此等人神共愤的事情来。 要知道,秦国调动雷霆军抵达落英山脉,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办到的事情。二皇子真是气得失心疯了,失去了左立行这位大宗师和西部六万边军,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啊。 皇帝的身子骨愈来愈不好了,太子殿下小心翼翼,只要不犯错,皇帝便不可能找到他的把柄从而易储,他岂会如此自毁前程?易储,那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就杨一和而言,其实也不希望易储,二皇子锋芒毕露,太子殿下却是圆润温华,相比较而言,他更喜欢太子殿下,当然,作为当朝左相,皇帝之下第一人,他必须保持自己中立的态度,否则,皇帝陛下是不会开心的,那自己这个左相的位子,便也到头了。 皇帝的寝宫近在眼前,杨一和挺直的腰身佝偻了许多,脸上一直带着的笑容也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沉痛的表情,一步一步向着寝宫走去。 “公公!”寝宫门前,杨一和向着守候在门前的大太监秦一打了一个招呼。 “左相来了!”秦一弯了弯腰,“请左相稍等,陛下正在与安大统领说话。” 杨一和点了点头,“陛下身子骨大好了?” 秦一的脸上露出了沉痛的表情:“陛下身子本就不大利索,又出了这档子事,怎么好得起来?这几天一直卧床不起,好在今天精神好了一些,这才召左相进宫来。” “陛下进食可还好?” “早上喝了一碗米粥,刚刚又进了一小碗米饭,吃了一点青菜。”秦一低声道,“安大统领刚刚进来,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陛下竟然大发脾气,连平时最钟爱的茶杯也砸了。” 杨一和微微一惊,安如海是内卫大统领,是唯一一个可以不必禀报直接面见皇帝的大臣,在皇帝的信任排行榜上,稳稳的要居于自己之前,这个掌控着内卫,控制着京城安全的大统领,究竟说了一些什么竟然让皇帝如此生气? 他微微倾了倾身子,靠向秦一,不动声色之间一张银票已是塞到了秦一手中:“公公可听得一二?” 秦一极自然的将银票收起,手一缩,银票已经自手中消失,倒似乎这个动作,他练习了千百遍一般,当然,身为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大太监,这样的动作,几乎每天都要来几遍的,不过来自眼前这位左相的就少了。眼前这位,也根本不必巴结自己。 收了银票,秦一脸上多了一些笑容,将声音压得极低:“好像是跟二位皇子有关。” 杨一和心里咯噔了一下。跟二位皇子有关的事情,必然便是眼前的这场大败仗,作为他来讲,情愿这场败仗是左立行的指挥出了问题,也不愿意是其它原因。特别是这二位这里出了问题,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这是会要人命的。 “多谢公公。” “不敢。杨相可要小心一些了。”秦一垂着头,退到了房门口。 房门吱呀一声响,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杨一和的面前,正是内卫大统领安如海,看到杨一和,他点了点头,“杨相,陛下召你进去。” 第五十四章:愤怒的大楚皇帝 屋子里虽然熏着香,但却依然掩盖不了那一股浓郁的汤药味道,大楚皇帝半靠在床榻之上正大口地喘着气。 平时在朝堂之上精心装扮,穿上威严的皇帝盛装,还不大看得出来皇帝的病态,实际上除了少数几人,在朝堂之上,敢于直视这位皇帝的也没有几个人。但此时杨一和看到的却是一个头发掉了大半,脸色苍白,郏骨深陷,骨瘦如柴的病如膏肓的老人。 “陛下。”站在床榻之前,深深的弯下腰去。 “自己坐吧,一和。”大楚皇帝摆了摆手,指了指床榻跟前的锦凳。 杨一和依言坐下,看着皇帝,轻声道:“陛下,边疆不过一场败仗而已,动摇不了我们大楚的根本,了不起最多回到十年前的状态,秦人也没有大打一场的意思,他们也很清楚,与我们大规模交战,最后吃亏的肯定不是我们,我们的国力比他们强出太多了。您还是保重龙体要紧,这些小事,臣下等就能处理好。” 大楚皇帝半闭上了眼睛,却没有回答杨一和的话,杨一和说完这几句,也沉默不语,两人是几十年的君臣,对于双方的脾性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秦国今年遭了大旱,国内民生凋蔽,所以不得不打这一仗,而他们进安阳郡只抢掠而不攻城,自然是向朕表明了他们的态度。这一点,朕明白得很。”半晌,大楚皇帝才缓缓地道:“一和,你当真以为我是为了这场败仗而大动肝火吗?” 杨一和依旧沉默不语,有时候,不说话反而是最好的态度。 “这一仗,输得蹊跷啊。”大楚皇帝眼中闪过丝丝愤怒的光芒,“左立行是什么人,朕清楚,你也清楚,就算他是一员庸将,就算他指挥失当,六万精锐的边军,怎么可能全军覆没?更何况,左立行是我大楚数一数二的名将,本身亦有着大宗师的修为,能将他打成这般模样,将他的性命都留下了,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对方早有准备,对我们的行动计划了如指掌,这才会算清楚了所有的环节,根本没有给左立行一点点可乘的机会啊。嘿嘿,为了杀左立行,李挚竟然亲自动手,不惜负出身受重伤的代价。一和,你说这奇不奇怪?” “此事,的确有奇怪之处。”杨一和不得不表态了。 “有人等不及了啊!有人要提前动手了啊!”大楚皇帝用力的捶着床沿,愤怒让他的声音嘶哑起来,又急促的喘起气来。杨一和赶紧站起身来,走到皇帝身后,轻轻的替皇帝抚着脊背。 “陛下,保重龙体要紧。相对于您的身体而言,这些都只是小事,只要您不倒,大楚就什么事儿也没有!”待皇帝慢慢地平静下来,杨一和这才轻声相劝。 皇帝苦笑了一声,将身体重新靠到了身后的垫枕之上,看着杨一和:“一和,一晃眼间,便是三十年过去了,还记得当年你我君臣少年之时的事情吗?鲜衣怒马,年少轻狂,追逐嬉戏,为了我的少不更事,你当年可是背了不少的黑锅,被先皇打了不少的板子。” 杨一和微笑道:“为主分忧,本来就是臣子的本份。” “转眼你我都已白发苍苍,看看现在的我,堂堂一代宗师,竟也挡不住病魔的侵袭,竟然只能躺在床榻之上等死。如果不是我现在这般模样,那些鬼魅之徒,怎敢如此肆意妄为。”皇帝的脸上浮起了不正常的潮红。 “陛下,此事只是有疑点,不能妄下结论。眼下,还是先处理西疆之事,将善后做好,再说其它吧!”杨一和轻声道:“秦国的使者已经在往上京的途中了。” 皇帝嘿了一声,斜眼看着杨一和,“我听说,这些天你只是在忙着善后,根本就没有去查一查这背后的事情?是你忽略了呢,还是你根本就不想查。” 杨一和沉默片刻:“陛下,一动不如一静,眼下大楚朝,再也禁不起大的变故了。所以,臣不是忽略了,而是不愿意查。臣愿意相信,这是左立行指挥不当,中了敌人计谋才导致的一场大败。臣在朝堂之上也是这般说的。”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皇帝轻叹了一口气,“凡事求稳,不肯冒险。” “陛下,眼下大楚新败,不能冒险。此事不查则已,一旦动手去查,说不定就会查出天大的漏子,那时候,陛下如何自处,朝廷如何平天下悠悠之口?”杨一和神色平静,看着皇帝,侃侃而谈。 “我已经让安如海去查了,拿了我的金牌,任何人都可以查。”皇帝的神色亦很平静。 杨一和脸色大变,卟嗵一声跪了下来,“陛下,臣斗胆请您收回成命。此事,只能缓缓图之,决不可冒进,时日一长,终是有解决的办法。” “看来你也想到了,如果出问题,就只能是出在朕的儿子身上。所以你不愿意去查。”皇帝仰望着帐顶,“如果我身体不像现在这般,自然便如你所说的那样,一动不如一静,缓缓图之,但我等不了啦。我要在死之前,剜了这颗毒瘤。这等脓疮长在大楚的身上,不平之,朕不甘心。” “陛下,臣不相信这是太子所为。”杨一和仰起头来,大声道:“如果仓促查之,说不定便会坠入别人算计之中。” “你也想到这一点了?”皇帝冷笑起来,“你不是不相信,你是不愿意相信,我也不敢相信,所以我要去查一查,查个水落石出。一和,朕虽然老了,成了一头病老虎,但病了的老虎也是老虎,谁做出的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来,朕不将他千刀万剐,如何能让大楚万千百姓服膺?” “陛下!”杨一和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此必在上京引起人心动荡,一个不好,就会引发内乱,太子监国已久,已是自成体系,二皇子英才过人,麾下聚集了无数跟随者,两方势力,几乎棋鼓相当,只能徐徐图之,不能快刀斩乱麻啊!” “如果在我死之前,没有办好这件事,那才会给大楚留下无穷的遗害。”大楚皇帝冷冷地道:“所以,我要在死之前,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查不出来的秘密,只要我们认真去做。一和,你对此事既然如此抵触,那就不用管了,只需去管理好朝政就好了,善后之事,亦是重中之重,与秦人谈判,也只有你这样的老将出马,才会在我们大败之后,不致于再失了体面。” “臣明白了。”杨一和知道皇帝决心已定,只能无奈的点头。 皇帝长叹了一声,又是久久的沉默了下来,“听说你的儿子这一次重伤而归,你还雷霆大怒,准备去找那个伤了他的军官算帐,现在想起来,这次意外,倒是救了你儿子一命,不然,你儿子只怕也回不来了。可怜朕那女儿,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究竟如何,实是让朕牵挂啊!” “内卫还没有查出公主的下落吗?”杨一和惊问道。 “没有,内卫找了秦人,秦人不承认公主落在了他们手中,如果她还活着,秦人一定会兴高采烈的拿着她来当筹码,现在他们不承认,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逃走了,暂时还没有回来,第二个就是她已经死了。秦人不敢承认。” “公主聪慧过人,又武功高强,左立行就算大败,必然也会作出妥善的安排,陛下不用担心,也许过不了几天,公主就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杨一和安慰道。 “但愿如此吧!”皇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和,朕累了,你下去吧。按朕所说的办,安如海会通报你他的调查情况,但你不许过问此事。” “臣知道了。” 第五十五章:两个耳光 心事重重的杨一和走出了皇宫,神思有些恍惚。 阳光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每走一步,脚步都会踏在自己的影子之上,这让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上京要不太平了!他在心里哀叹一声。 作为国家的首相,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保持这个国家的稳定,只有稳定,才有发展,多年的辅相生涯,让他对这一点有着极深的认识。而稳定,首先便要来自于最高层面。这几十年来,虽然朝堂之上不时会爆发亲齐还是抗齐之争,但在皇帝的领导之下,绝大多数人都还是清醒的认识到,要想楚国长治久安,联秦越抗齐是必然的选择。越国与楚国没有交界,他们对于齐国的侵吞野心有着更深刻的认识,所以一直交好大楚,秦楚虽然年年都有交锋,但都局限在边境之上的小规模战争,双方的统治者也极力的将战争限制在局部,打而不破,时打时和。 而这些年自己担任大楚的左相,也没有辜负皇帝这位少时的玩伴对自己的期望,大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实力蒸蒸日上,国力早已凌驾与秦越之上,成为齐国之后第二大国。 但眼下的一切,却极有可能被这一场意外的战争打断了。如果仅仅是一场战争的失败并算不了什么,一位大宗师的死亡也算不了什么,大宗师是国家的终极武力但并不是决定性力量,但隐藏在这场战争之后的,两位王子对于储位的争夺才是最让人忧心的。 内乱,向来比外患更恐怖,更何况,这一次的内患是掌握着极大势力的两位皇子之间不死不休的一场决斗,杨一和不知道,当尘埃落定之时,楚国会变成什么样子?不管是那一位获胜,可以想见,最终受损的都会是国家本身。 就杨一和而言,他愿意镇之以静,这场阴谋的挑起者,无外乎就是想要挑起大规模的内乱来借机肃清自己的敌人,目的显而易见。依杨一和的性子,按兵不动似乎是最佳的选择,但皇帝老了,病了,撑不了多长时间了,而这种血腥的挑起战斗的方式,很显然也激怒了皇帝。 正如皇帝所说,即便是病了的老虎,那也是一只老虎啊,他当年可是堂堂一代武学宗师,在战场之上纵横捭阖,东征西讨,硬生生地将当年危机四伏的楚国稳定了下来。这一次阴谋的发起者,显然是触动了他的逆鳞。原本也想平稳过渡的皇帝,看起来是要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肃清了。 对杨一和来说,他其实更倾向于太子殿下顺利继位,太子殿下或者进取心不足,但守成却是绰绰有余的,二王子的确英武不凡,天姿过人,但比起皇帝来,还是差得太远,这样一个才具无法与皇帝相比,却又雄心勃勃想要做出比皇帝更加耀眼的功绩来的人,是极有可能将楚国带进万劫不复的。 楚国必须要清楚地明确自己的定位,虽然现在楚国国力仅次于齐国,但历来老二是最不好当的,老大警惕你,时时要收拾敲打你一下,后面的也以你为目标,不时会来小打小闹一番。再者,这个仅次于齐国也是相对而言,其实就现在天下而言,楚,秦,越三国加起来,才勉强能与齐国抗衡而已。 满肚子的愁绪,一脸的惆怅回到自己的左相府第,皇帝已经发话了,不许自己插手,就怕安如海借题发挥,大兴牢狱啊。好在安如海跟自己一样,并没有明确的政治倾向,希望他能一如既往的保持现在的态度,不要因为这一次的失败而有所改变。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所有的矛头,似乎都在指向太子殿下。二王子当庭发难,只差指都会鼻子大骂太子殿下卖国了。 这一次损失的是二王子的铁杆支持者,最大的一股军方势力,战斗力强横的整整六万边军啊!杨一和却怎么也不敢相信,太子那样一个温和敦厚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可是自己敢保证吗?不敢!陛下只是在捱日子,二皇子咄咄逼人,逼宫之势汹涌,在朝中已占上风。即便太子不为,他的麾下,那些谋士会不会因此而动了歪心思又怎么说得定呢? 回到自己的书房,杨一和仍然有些神不守舍。要不要站队是一个问题,站错了队便更是大问题。特别是像自己这样的人。所以不站队更稳妥,即便将来新皇继位,也会需要自己替他稳定一段时间的局面,然后让自己光荣体面的退休,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的年纪也不轻了,到时候只要知进退,懂规纪,新皇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想到这里,心中不由豁然开朗起来,是啊,凭自己的资历和功绩,凭什么要站队? “父亲!”房门笃笃的敲响,杨致那张俊美的脸庞出现在门口。对于这个儿子,杨一和本来是挺骄傲的,自己文官出身,但这个儿子却在武道之上有着非同寻常的天赋,如果他将来能够成为九级以上的大高手,那在大楚,绝对可以独挡一面。但是这这一次出去的历练,让他大失所望,特别是在自己详细讯问了护送他回来的人之后,更是极为光火。 驴子拉屎外面光啊!儒雅的杨一和给自己的儿子下了一个极为不雅的评语。平素自己公务繁忙,只看到了儿子光鲜的一面,却忽略了他最本质的东西。这段时间,他一直把儿子关在家里禁足,搬了几乎一屋子的书,让他必须一一读完并在每读完一本之后,给自己写下心得收获。 只顾着让他去习练武道,却忽略了让他读书养涵,这可是个大大的失误。 “什么事情?”他板起了面孔。 “二王子派了人来,求见父亲。”杨致小心翼翼地道。 “不见!”杨一和断然道。 “啊?”杨致有些惊讶。 “我的话没有听清吗?不单是二王子的人不见,太子殿下如果派人来了,也是同样不见。”杨一和喝道。 “是,父亲,我知道了。”杨致吓得赶紧低下头,这段时间,父亲是轻则喝骂,重则体罚,让他实实在在体会到了父亲的厉害。 看着杨致还不走,杨一和沉下脸来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杨致犹豫了一下,“父亲,听说那个敢死营现在还在安阳城,居然毫发未伤?” 啪的一声脆响,杨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打得杨致头昏眼花,脑袋发蒙。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杨一和问道。 杨致很是有些委屈地摇摇头。 “这一段时间让你读书,看来还是没有丝毫长进啊?你心中还在怀恨敢死营,还在痛恨秦风是吗?”杨一和冷冷地问道。 “父亲当时不也说要替我出气吗?”杨致不服气的反问道:“那秦风让儿子出了那么大的丑,难道我不该恨他吗?” “我当时说要收拾那个秦风,替你出气,是因为你祖母和母亲都在场而已,你居然还当真了?”杨一和冷笑道:“就凭你的所作所为,人家留了你一条命下来,便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了,你以为凭着你,斩了人家的军旗,还能活着回来?” 杨一和叹了一口气:“为私而言,我心中实是不高兴的,但为公,这个敢死营这些年来,为国为军,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就算这一次,左立行命令他们身为诱饵出行,你知道诱饵是什么意思吗,那就是送死的意思,但他们也毫不犹豫,立即起行,这才是楚国的军人。只是这一次,他们能侥幸逃脱,当真是命数所定啊。杨致,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出,你,早就死了,说起来,我还真得感谢秦风呢!” 杨致愤愤地低下头。 “你收拾一下,今天就出京,返回万剑宗去,跟着你师傅再多学几年吧,这一次出去,想来你也见识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你再踏出万剑宗宗门一步。”杨一和冷冷地道。 “父亲,眼下京中正是多事之秋,儿子要留在京中为父亲分忧。”杨致一听便慌了,又将自己赶出京城关到万剑宗里去,可不会将人憋坏么? “糊涂!”杨一和反手再一巴掌,将杨致另一边脸也变得通红:“京城之事,也是你能插手的,我就是怕你呆在京城给人利用,以你这性子,被人卖了,只怕还得帮人数钱。滚回去,等一切事了,我让你回来,你才能回来。听清楚了吗?” 第五十六章:被撕掉的那一页 安如海透过铁门之上的小窗看着天字第一号牢房里的犯人。 屋子不大,深藏于天下,阳光那是一丝儿也见不到的,唯一的亮光,便是来自于小桌之上的一盏油灯,油灯终日不灭,关在其中的人,不辩日夜,不知时光。一个人蜷缩在屋角的床榻之上一动不动,犹如僵尸一般。 伸手召了召,一直恭候在一边的狱丞赶紧小跑过来,从腰上取下钥匙,插进锁孔。 “这天字一号牢房的钥匙由你亲自保管?”安如海问道。 “是,统领。这天字一号房自从小人上任之后,就一直没有动用过,这回还是第一次启用呢!”狱丞陪笑道。 “是吗?”安如海嘿嘿一笑,“以后这间牢房不会闲着了,会很忙,很忙。” 狱丞一愕,安如海笑容却敛去了,猛地伸手握住门栓,哗啦一声,将门拉了开来,一步跨了进去,又砰的一声将门关紧。 门开的声音惊醒了屋角蜷宿睡着的囚犯,他猛地抬起头,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安如海魁梧的身影,一下子跳了起来,嘶声吼道:“安如海,你们不讲信用,你们说过,只要我配合你们,就会放了我的。” 安如海静静地看着对方,当西部边军全军覆灭的消息快马第一时间报回京城的时候,内卫第一时间便控制住了眼前这个人,而那时,这个消息还并没有传开。现在看起来,眼前这个人倒是真的并不知道西部边军已经失败的事情。 安如海坐在了小桌旁,伸出小指挑了挑灯花,让油灯显得更明亮了一些,“你配合得真好啊,多亏了你的配合,我们大楚西部边军才会全军覆灭,六万大军,一个也没有回来,连左立行左帅也殃命于落英山脉,刘震,你说,我们要怎么感谢你才好呢?” 耳边半晌没有传来回音,安如海转过头来,眼前的刘震犹如泥雕木塑一般呆在那里,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大张着,亮晶晶的涎水在嘴角长长的吊挂着,整个人似乎都傻了。 “这,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半晌,刘震终于回过魂儿了,两腿一软,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这可是关系到他以及他的家人性命的大事。“这不可能,安统领,能不能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你是逗我的,是吗?”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我安如海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你以为我连夜亲自去把你抓回来,关在天字一号房,是在开玩笑?”安如海冷冷地道。 刘震傻傻地看着安如海,突然一跃而起:“这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我都是按照你们所说的去做的,安统领,我一直都在你们的监视之下,什么也做不了对不对?” “也许你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方法。”安如海冷笑道,“我们说起来也算是同行,而且你非常出色,能在我们大楚混到如此高位,实在让人佩服之极啊。” 刘震两腿一软,再一次瘫在了地上,嘴唇哆嗦着,有些绝望地看着安如海,喃喃地道:“安统领,真的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我在来这儿之前,已经将你的家人统统都关到我哪里去了。”安如海不为所动,而是向着对方又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不不不!”刘震脸色的血色瞬间褪尽,“安统领,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们说过,只要我配合你们,他们就会没事。我按你们所说的都做了,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看来我们需要再次好好谈谈了。” 一个时辰之后,安如海走了出来,铁门在他身后砰然关上,回望屋内,刘震如同没了骨头的一堆烂肉一般在地上抽搐着。现在安如海确信,眼前这个敌方上百年来最成功的间谍,的确没有撒谎,对于后来的事情,是真正的不知情。 这对于安如海来说,却是一个残酷的事实,不是从刘震这里出的问题,那问题就在大楚内部了,而据安如海所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一只手去,而且局限在一个极小的范围之内。 从时间上来判断,能让秦国如此好整以遐地布置这个巨大圈套,那就是从刘震被抓获之时,这个计划便开始了。如此一来,范围就更小了。 破获这个案子的是郭九龄,而郭九龄是二王子的人,郭九龄第一时间并不是向自己和皇帝汇报,而是去报告了二王子,随后,这件事情,便完全被二王子闵若英掌控,直到审出口供,制定出了最后的更改左立行军事方案之后,二王子才求见皇帝,呈上了这个方案,而自己,也是在这之后,才知晓了这件事情。 难道说是二王子自己做的这个局?这也太荒谬了,左立行是二王子绝对的支持者,也是二王子在军方最大的助力,二王子就是患了失心疯,也绝不会做这件事情。 安如海的脚步在幽深的走廊里传来沉闷的回响声,思路似乎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了。 “大人,这刘侍郎究竟犯了什么事?前段时间在地字号关了几天,但马上又出去了,这回倒好,直接进天字一号了。”身后传来狱丞有些迷惑的问话,安如海脚步微微一顿,“我记得地字号和天字号牢房,见犯人和提审犯人,都是必须要登记在册的是吧?” “是的,安统领好记性。咱们这牢里,关得都是大人物,特别是地字号和天字号,那更是难得启用,但凡用一次,那都是了不得的人物,所以见面或者提审,都有着严格的规定,必须要登记备查的。”狱丞讨好地道。 “带我去看看这刘震第一次被关进来时的记录。”安如海道。 “是,统领请!” 册子很厚,但写上字的却没有几页,正如狱丞所说的那样,地字号和天字号牢房在现在的大楚,极少启用,像刘震这样,短短的时间之内,连续在这两个牢房里呆过的人,更是绝无仅有。 “天字号牢房的钥匙在你手里,这地字号呢,总也不是你掌管吧?”一边翻看着册子,安如海一边问道。 “天字号牢房就只有三间,而地字号牢房却有十几间,卑职那里管得这许多,更何况,还有哪些普通牢房呢?”狱丞笑道:“这地字号牢房,一共有四个人专管。两人一班,十天一轮。统领也知道,咱们这牢房,关得都是官员,最小也是五品官,所以我们在管理上,也是相当严格的。” “将这两个人叫来见我。”安如海点了点登记册上的签名,刘震进来的时候,恰好便是这两个人在轮值。 “刁庆和胡小四今天正在轮休。”狱丞为难地道,听到安如海嗯了一声,立即接着道:“统领先看着,我马上让人去找他们,刁庆家就在附近,好找,不过胡小四是个单身汉,平时轮休之时,就不好找人了,统领需要等一等。” “快去找吧,我就在这里等。”安如海微微点了点。 屋内就剩下了安如海一个人,册子就写了短短的两页,全都是郭九龄的提审记录以及二王子闵若英的签名,再无其它,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二王子不可能,郭九龄现在生死不知,难道是郭九龄? 安如海摇摇头,郭九龄这个人,他是极其了解的,如果说他是西秦的间谍,安如海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又翻了一页,看着空白干净的纸张,安如海轻叹了一口气,这件案子,当真麻烦得很。仰起头来,看着开在墙上部的那个小窗户中射进来的阳光,安如海下意识地轻轻地抚摸着这本册子,看来希望又要落空了。 这间房子,是狱丞的房间,也是唯一一个能见到阳光的地方。 刘震自己没有问题,二王子没有问题,郭九龄没有问题,刘震从地字号牢房走出去之后,一举一动便完全在内卫的监控之下,而且是自己亲自布置的人手,更不会有问题,而且那些人,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监控刘震。问题出在哪里呢? 突然,安如海低下头来,眼神古怪地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册子,手指也停在了一个地方。这一页的第一行有着微微的内凹,那是在上一页写字的时候印过来的,但仅仅只有这一行而已,下面却没有了,但上一页上,郭九龄与二王子的签名却足足有七八行。 猛地提起了册子,安如海仔细地审视起来。这种细微的痕迹,也只有像他这样九级高手,而且精于此道的人,才会注意到这种极细微的差别。 小心的拆开册子的封线,一点极细小的纸屑从内里掉了出来。 这册子曾被人撕掉了一页。 安如海猛地站了起来,刚刚提审刘震的时候,他漏掉了一件关键的事情。 第五十七章:杀人灭口 风一般的冲回到了天字一号牢房,狱丞不在,没了钥匙,安如海也顾不得其它了,伸手一扭,喀嚓几声,已是将铁门闩生生扭断,直接闯了进来,一把提起仍然瘫在地上的刘震,厉声喝道:“我问你,上一次你被关押的那几天,除了郭九龄,二皇子殿下,还有谁来见过你?” 刘震睁开一双绝望的眼睛,看着安如海,“除了他们两个,还有一人。 ” “谁,那人是谁?”安如海又惊又喜,“告诉我,那人是谁?” “我不认得啊!”刘震摇头道:“不过他穿着的也是你们内卫的制服。” 啪哒一声,安如海松手,将刘震扔回到了床榻之上,看着对方,厉声道:“刘震,想必你也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了,如果还想活着的话,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所有的问题,不要有其它的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 “安统领,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我还能有什么想法?我的确不认识那人,那人所问的问题,与郭九龄与二皇子殿下所问的都是一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安如海点了点头,原本也不该在他这里有什么期望了。失望地转身,突然又冷笑起来,这世上原本就没有永远的秘密,再小心翼翼,仍旧还是露出了一点马脚,刘震不认识,但还有其它人,天字一号房里的狱丞,狱卒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从他们哪里,自己还是照样能找到线索,只要线索存在过。 大踏步走出房门,看到走廊的尽头,狱丞正急匆匆地一路小跑过来,看到狱丞脸上惊慌的表情,安如海的心不由一沉。 “统领,统领不好了,出事了。”狱丞的声音在颤抖,人也在颤抖。 “冷静些,慢些说,出什么事了?”安如海喝道。 “刁庆死了,一家人全都死了。”狱丞脸色苍白,即便再迟钝,他也知道大事不好,安统领刚刚要见这人,这人就死了。 “刁庆死了?”安如海脑子里轰的一声,如被大锤重重一击,有些头昏眼花。 “死了,一家人全都被杀了,全都是一刀毙命,白日行凶啊!我派去的人到的时候,血都还没有凝结了。”狱丞道。 “胡小四呢?”安如海迈步便向外走去。 “胡小四还没有找到,他家里没有人。” “找,对了,胡小四平时都有什么爱好,经常出入哪里?” “胡小四就是好赌,但他钱也不多,平常休沐之时,大多出没于一些小赌馆。” “那家赌馆?” “这个,卑职确实不知啊!”狱丞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安如海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快的手脚,自己刚刚奉皇命开始查探,对方立即便开始出招了,看来内卫里的确有大问题,消息走漏得如此之快,这个奸细在内卫的级别不低。 走出御牢,安如海微微地闭了一下眼睛,从幽暗的牢内出来,明亮的阳光,让他一时之间很不适应。 “动员所有能动员的人手,全城搜捕胡小四。”安如海道:“重点,胡小四居住范围十里方圆之内所有的小赌馆。要快。” “遵命!”看到统领沉如锅底的脸色,两名内卫人员二话不说,转头就跑。 “带我去刁庆的家。”转头看着仍在抖索的狱丞,安如海命令道。 刁庆的家在距离天牢不到五里的一个小胡同里,这里居住的大都是一些并不富裕的人,长长的窄窄的巷道里,污水横流,不时能看到一堆堆的垃圾之上,野狗野猫在上面扒拉着,看到安如海这一行人走过来,立刻便呜咽着躲到墙角处,即便是畜牡,也能感受到这些人身上的腾腾杀气。 巷子里还有不少的行人和玩耍的孩子,看到这些人,立刻将身子紧紧的贴在墙壁上,尽可能多地给他们留出更多的行走空间。 胡四的家境看起来很不好。安如海略感诧异,在天牢之中作事,收入还算是丰厚的,不算额外的其它收入,光是薪水,便能顶得上一个七品官了,怎么这刁庆竟然住在如此的贫民窟之中。 刁庆的小院内外,此时已经站满了内卫。推开院子,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立时扑面而来,一只死狗就倒在距院门不足五步处。 “统领,一家七口,全都死光了,一刀毙命,凶手做得干净利索,基本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左右邻里也已经都询问过了,没有听到任何声息。”一名内卫迎上了安如海,低声道。 安如海沉着脸走到堂屋门前,屋子里的境像让他瞳孔微缩,六具尸体呈一个圆形,倒在一张桌子的周围,桌上的饭菜还摆着,似乎是一家人正在吃饭,凶手便闯了进来。 “不是七口人么?” “刁庆的爹长年瘫在床上,现在也被人扎了一个透心凉。”内卫禀报道。“没有活口,连七岁的娃娃也没有放过,当真是丧心病狂。” “这条巷子应当不会有太多的生人进来,如果来一个,应当能引起众人的注意。”安如海走到了尸体面前,蹲下身子,看着地上的刁庆,一刀便削断了喉头,力道拿捏得极好,是个用刀的好手,出刀极快,屋里几个人,都没有叫出声或者表现出震惊,痛苦的表情,应当是一霎那间,便被人尽数杀了。出手之人,至少有七级以上的功力。 能驱使七级武者来做一个杀手,可真是了不起。安如海心里有些发寒,七级武者,已经算得上一流好手了。 “统领,内卫正在分别询问这巷子里的百姓,应当很快就有回报。” “屋子里搜查过了吗?” “还没有,怕破坏了现场。” “搜吧,没有什么现场可堪察得了。”安如海站起身,径直走了出去,现在,他只是担心胡小四也被人杀了,那这刚刚发现的唯一一点线索,也就完全没有了。 “统领,向四周邻里询问,今天上午,的确有生人进来过,不过众人都说不出那人有什么特点,也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唯一让他们记住的就是那人披着一件斗蓬。” “统领,刁庆的平时起居也都查清楚了,此人行止极有规律,十天上班,十天休沐,为人和善,但家境很差,父母多病,特别是父亲一直病瘫在以上,医药费便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再加上还有三个孩子,所以平时这刁庆还做些小玩意儿让妻子拿到街上去卖,都是一些手工艺品。” 内卫陆陆续续地回到院子中,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便将刁庆的所有事情调查得一清二楚,不能不说,他们的效率奇高。 现在在安如海的脑子里,刁庆已经有了一个较为完整的映象,老实,善良,勤奋,和善,持家,贫穷。 尸体已经被收敛起来了,很快便会随着城外化人庄里的火焰腾起而化为阵阵青烟,一大家子,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统领,您看!”一名内卫拎着一个小箱子走到了安如海的面前,找开,一整箱银锭出现在安如海的眼前。 “可怜,有命挣,没命花!”安如海叹了一口气。 第五十八章:初现端倪 尸体被蒙着白布,一具接着一具的抬了出去。 安如海现在只希望,还来得及找到那个胡小四,否则,城外化人庄,只怕又要多一具尸体了。 “就算要灭口,杀了刁庆也就够了,居然连孩子也不放过,当真是丧心病狂。”身边的一名内卫低声道,满脸皆是气愤之色。 “或者,这个杀人者,以前与刁庆一家都照过面。”安如海叹道:“如此大的一个局,设局者自然不会容许出现一点点的失误,就算我们不查,刁庆也活不了多久,只不过我们的迅速介入,才加速了他的死亡。” 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之声,安如海抬头,便看见内卫偏将杨青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杨青身上的伤痕和血迹,安如海不由心里咯噔了一下。 “统领,幸不辱命,如果我还稍微晚一点到,那个胡小四便也完了。”杨青喘了一口气,道。“胡小四拿下了,我已派人重兵护送到了内卫衙门。” “辛苦了!”安如海大喜,拍了拍杨青的肩膀:“伤得重吗?” 杨青咧嘴一笑:“不要紧,皮外伤而已。那胡小四在一个赌馆里赌得正开心了,我们几乎是与杀手同时抵达的。” “杀手呢?有活口吗?” 杨青摇摇头:“两个人,身手都极其不错,一个在格斗之中被当场杀了,另一个眼见脱逃无望,自杀了。我们死了三个,伤了五个。” “有什么发现?”一边往外走,安如海一边问道。 “事情有些麻烦。”杨青压低了声音,“统领,你还是回去自己看吧。” 停尸房内,两具尸体蒙着白布放在台子上,安如海揭开白布,看着两张陌生的,平平无奇的脸庞,两个人都穿着一般百姓习惯穿着的棉布大褂子,粗粗一看,没有任何可以值得深究的地方。杨青拉开其中一人的外褂,露出里面的内衣。“统领你看。” “嗯?”安如海看了杨青一眼。 “统领,这人的内衣,并不是一般的民间所用,而是军用,军用的内衣在织料之上,与市面之上是不一样的,而且都有编号。”杨青翻开了内衣的领子,果然,安如海在上面看到了一串数字。 “另外一个也是这样,看到这些数字之后,我马上让内卫去查这批编号的内衣是发到那支军队中去的,结果查出,这两件内衣,当初都是发往东部边军中的一批。”杨青抬头看着安如海,脸上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东部边军!安如海的心脏也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证明吗?”他问道。 杨青摇头:“什么也没有,其它的所有东西,都是在京城随处都可以找到的,再说了,只怕他们不会让我们发现其它更有价值的线索,这内衣,只怕是因为平素穿习惯了,所以才没有换下。” 安如海转身走了出去,如果在这两个人的身上,还能找到其它更明显的标志,他反而要怀疑了,可现在这样,却由不得他不将事情往更坏的方向上想了。 “能伤得了你的人,必然不是普通士兵,查,查这两个人的身份。”看着安如海的背影,听着他的命令,杨青的脸上却是露出了苦意,这可真不是一个什么好差事。 内卫偏厅里,胡小四坐在椅子上,仍在发抖,小小的偏厅之内,此时竟然站着十多个严阵以待的内卫,一个个都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先前的赌馆血战,吓坏了这个狱卒。那两个人是来伤他的,那个被内卫杀死的杀手,临死之时还将手里的刀狠狠地投掷向他,如果不是一名内卫拉了他一把,那一刀铁定是要将他开膛破肚的,狠厉至此,让胡小四到现在,心脏还在砰砰的跳。 安如海提着一个小包袱走进了偏厅,摆了摆手,厅内的内卫们立即退了出去,偏厅的门紧紧的关上,安如海将手里的小包袱扔到了胡小四的脚下,“胡小四,解释一下吧,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 看着那个包袱皮,听到包袱砸在地上发出的叮当的银两碰触之声,胡小四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 “知道我是谁吧?”安如海冷然道:“你也知道,今天如果不是我们,现在你已经死了,哦,顺便告诉你,刁庆一家都被杀了,惨得很,一家七口,无一生还。” 胡小四一下子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安统领,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我都说。可是,可是我真没有做什么啊,这钱,这钱也是内卫给的啊?”胡小四颤声道。 “你说什么?”安如海脸色一变,“内卫给的?是谁给你的?为什么给你?” 胡小四咽了一口唾沫,“就是几个月前,那个刘侍郎被关进来的时候,有两名内卫进了天牢,拿着令牌,说是要提审刘侍郎,我们按规纪给他们作了登记,后来,他们临走的时候,将这页登记撕了,说是内卫办案,不能留下痕迹。我和刁庆也不以为意,以为这是内卫的规纪,我们小小的狱卒,哪里敢得罪内卫呢。后来我们休沐回家的时候,便有人给我送来了这些银子,说是内卫的案子办得很顺利,破了大案子,但我们要守口如瓶,忘了这件事,不然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那两个人是谁?” “我只认得其中一个,是内卫的牙将鹿正浩鹿将军。”胡小四道。 安如海霍的走到门边:“杨青,马上拘拿鹿正浩,快一点。” “另外一个什么体形,什么模样?说给我听。”返过身来的安如海厉声问道。 “个子不高,体形很块儿,两条眉毛好像一把尺子一般平直,手很大。”随着胡小四的描述,安如海的心一下子便沉到了谷底,转身大步便走出了偏厅,“守好偏厅,我没有回来之前,不许任何人接近这个人。” 胡小四描述的那个人是内卫的副统领杨毅。安如海觉得嘴里有些发苦,虽然不愿意相信,但他不得不承认,在这场背景恐怖的较量之中,内卫完全被卷了进去,不管最后结局如何,自己这个内卫大统领必然要为此担责的。 “统领,鹿正浩自杀了。”杨青匆匆地赶上了正准备出门的安如浩身边,“今天鹿正浩轮值,他看到我,只是笑了笑,突然就拔刀自刎了。” “知道了,跟我走。”安如海冷冷地道。 “去哪?” “杨毅家。” “杨副统领?”杨青脚步一下子像被钉子一样钉在了哪里,“这,这怎么可能?” “第一次关押刘震的时候,杨毅与鹿正浩去见过刘震。”安如海道。 大批的内卫在安如海的带领之下,赶到内卫副统领杨毅的家的时候,内里早已空空如也,不但见不到杨毅,连他的家人也是踪影全无。 第五十九章:泣血 杨青看着空荡荡的房屋,有些傻了眼,昨天,他还看着副统领杨毅在衙门里办公,今天,便黄鹤一去杳无踪了。 踏进杨毅的书房,还能闻到一股焦糊味,书桌旁边的火盆里,还留下了大半盆黑乎乎的灰烬,杨青蹲了下来,小心地拨着灰烬,在内里找出一些没有烧尽的残片,如获至宝地一一收起来。 “叫人进来搜查吧!刮地三尺,他跑得很急,不见得就处理干净了。”安如海只是站在门口看了看,就转身走了出去,似乎显得心事重重。 院子里又一株桃树,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满树桃花依旧艳丽,可人却再也看不见了,回望着大门,安如海脸色难看之极。 “统领,找到了,果然不出统领所料,书房里还有很多东西,他跑得太急了,并没有烧光。”杨青捧着一叠东西从屋里走了出来。 夜色已深,内卫衙门却是灯火通明,极短的时间内,内卫便在上京之中逮捕了将近二十人,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太子一党。 安如海没有参与审讯,全都交给了杨青去办理,他自己去独身一人,走出了衙门,有些落寞地在街上行走着。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走到了杨一和的府邸之前,几度走向大门,最后却终于又停了下来,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天色大亮之际,杨青推开了安如海的公厅。“统领,审出来了,根据从杨毅那里查抄出来的秘信,我们秘密逮捕了太子殿下的一位师爷,一个时辰之前,他招了。” 安如海抬起头,看着杨青,“他招了什么?” “杨毅知道了刘震之后,以他特殊的身份进了天牢,提审了刘震,然后又抹去了这一段记录,他将这件事情,禀告了太子殿下,而杨毅与太子的接触,一直便是通过这个师爷的。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我们自以为这件极秘密的事情,便已经被太子一方知晓了。” “他还召了什么?” “没有了,他说将这件事回禀给太子之后,以后的事情,他便全都不知道了,他在太子身边,只是负责杨毅这条线的。”杨青道。 “高明啊!”安如海喃喃地道。 “统领,你说什么?”杨青诧异地看着有些神不守舍的安如海。 “哦,没什么,没什么!”安如海站了起来。 “统领,现在看起来,恐怕泄密的一方,真得是太子殿下那边了。”杨青的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为了让二王子栽一个大跟头,竟然要用上六万英勇的边军战士的性命吗?” “杨青,记住你的身份,这个结论,别说是你,便是我也不能随便下。”安如海厉喝一声,“封存所有档案,将这些东西原汁原味,准备呈报给皇上。” “是,统领。”杨青低头道。 “告诉所有参与此事的内卫,禁言,关于这件案子,让我听到只言片字,定斩不饶。”安如海强调道。 “知道了,统领。” 这一夜,很多人没有睡,包括杨一和。皇帝不许他插手,不代表他不知道事情的进展,随着内卫在上京之中一天之内逮捕了多位官员,而且基本上都是太子一系的人,杨一和知道,他最不期望的事情,还是按照最坏的预想发生了。 “左相,太子殿下亲自上门,要见您。”也是一夜未睡的管家顶着两个黑眼圈,走进了书房。 “不见。”杨一和一惊,站了起来,“你去告诉太子殿下,就是我天不亮便出门了。” “是!”管家刚刚转身,外头却传来了喧闹之声,太子的厉声喝骂之声,已是传了过来,杨一和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你去吧!” 太子闵若诚径直闯了进来。 “左相,你也要落井下石了么?”站在书房外头,一脸憔悴的闵若诚盯着杨一和,厉声道。 “太子殿下,进来说话吧!”杨一和摇摇头,走出了书房,向闵若诚弯腰行了一礼。 两人走进书房,闵若诚先前的厉色,却在转瞬之间消失无踪。 “左相,不是我做的。”他看着杨一和,道:“在左立行出兵之前,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已经改变了行动计划。” 杨一和盯着闵若诚,半晌才道:“太子殿下,关键不是我信不信,而是皇上信不信。” 闵若诚颓然坐下,现在,所有的线索,一齐都指向了他,当他知晓这一切的时候,又惊又怒,但完全没有防备的他,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反映,一切便已经发生了。 “殿下,偷偷提审刘震的是鹿正浩,而鹿正浩是杨毅的亲信,现在鹿正浩死了,杨毅逃了,而京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杨毅是您的人。更重要的是,在杨毅那里找到了您与他的一些秘密信件,现在,就我所知道的东西,光是这些信里面的东西,就足以让皇帝陛下震怒不已了。您的师爷,在天亮之前,也召了,承认他将这件事情通报给了您。” “没有,他从来没有跟我讲过这件事情。”闵若诚厉声叫了起来。 “他是您信任的心腹之一,您说这话,别人信吗?”杨一和盯着闵若诚,缓缓地道。“虽然这些供词之中,没有一个是指证太子殿下您做下这件事情的,但这些线索,却又无一不是指向您的,您,百口莫辩。” “左相,我真的没有做这件事情。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闵若诚大叫起来,“父皇的身体不行了,撑不了几天了,我是监国太子,我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要等到父亲龙驾殡天便可顺利成章地接位,我有什么好急的?急得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他抬起头来,似乎猛然明白了过来:“左相,谁着急,谁才是设下这个局的人,这是陷害,这是陷害我啊。” 杨一和有些怜悯地看着面前完全失态了闵若诚,是的,这是一个局,可这个局,却让太子殿下输得干干净净。 “我帮不了您,太子殿下。”杨一和闭上了眼,不再去看面前的闵若诚。 “左相,您知道我是冤枉的,是不是,您知道的。”闵若诚双手抱头,痛苦地呜咽着,“可您为什么不愿意为我说话?” “空口无凭,难道我就这样跟皇帝说吗?我拿什么反驳内卫审结出来的证据?” “安如海害我!”闵若诚又愤怒起来。 “不是安如海害您。”杨一和摇头道:“是您自己太大意了,杨毅,还有那个师爷,都是您心腹之人,他们才是害您的人。” “对,杨毅跑了,但那个师爷还在内卫手里。”闵若诚的眼睛亮了起来,“左相,只要重刑审那个师爷,一定能找到证据的。” 闵若证如同抓到了根救命稻草,手舞足蹈地道。 杨一和摇摇头,“没用了,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师爷,现在已经死了,他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说出这一番话,这番话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他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死了,怎么会死了?他在内卫的牢里,怎么能死?”闵若诚呆了。 “一个人自己想死,谁又能拦得住?”杨一和叹息道。 “左相救我!”闵若诚两膝一软,竟然跪倒在了杨一和的面前。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如此,您为君,我是臣,岂可乱了尊卑?”杨一和一惊,跳了起来,双手去扶闵若诚。 闵若诚纹丝不动,抓着杨一和的手,仰起头,“左相,您与父皇是总角之交,这几十年来,没有谁能像您一样得到父皇那样的信任,别人都说安如海最得父皇信任,可我知道,安如海只是父皇跟前的一条狗,只有您,才被父皇看成是朋友,如果还有一个人能救我,那个人一定是您,左相,难道您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别人陷害,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双手沾满了我大楚勇士鲜血的人,坐上那个位置吗?天理难容啊!六万条性命啊,还有若兮,他连若兮的性命都不顾,如此一个无情无义,心狠手辣的人,会将大楚带向深渊的,左相,您是大楚股肱,柱石,您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几十年来和父皇一齐打造的这盛世天下毁于一旦吗?” 杨一和的身体微震,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 第六十章:皇帝的决定 安如海跪在皇帝的榻前,皇帝半靠在床榻之上,慢慢地翻看着安如海这几日来调查出来的厚厚的一本报告以及相应的佐证。 “一切都很顺利?”皇帝问道。 安如海注意到,皇帝并没有太认真地看那本报告和佐证,似乎只是在走马观花一般走过场而已。 “是,是很顺利。发现了一条线索之后,其它的也就顺理成章了。”安如海答道。 皇帝笑了起来,笑声很怪异,犹如夜枭一般直刺耳膜。“顺利好,顺利好!真是蠢材啊,蠢材!” 安如海低着头,不敢发一言,他不知道,皇帝这一声蠢材评价的究竟是他,还是另有其人。 “如海,这件事情,你怎么看?”丢下手中的报告,皇帝两眼逼视着安如海。 安如海一抬头,皇帝的眼光有些刺人,似乎一直看到他的心魄当中,悚然一震之后,他再一次垂下头来:“臣没有看法,臣奉命调查,只是将调查结果准确地呈报给陛下,至于其它,全由陛下圣裁。” “圣裁?对裁!”老皇帝又是大笑起来,紧跟着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声,安如海惊惶地看到,一口口的鲜血随着老皇帝的咳嗽之声喷溅而出。一边的秦一忙不迭地取了温水,热毛巾替皇帝漱口,擦拭。 陛下是真不行了。安如海有些伤感,皇帝曾是大楚为数不多的几位宗师之一,但武道修为再高,终也是抵不过年岁以及病魔的侵袭,安如海很清楚,连皇帝陛下的修为也不足以压制病痛的时候,距离那一天也就真的不远了。 “这是在逼宫呐!在逼朕呢!”老皇帝喘着气,一扬手,厚厚的报告雪片一般地飞舞起来,落了安如海一身。 安如海跪在哪里,动也不敢动。 皇帝陛下病了,这大半年来,几乎都没有怎么走出这座寝宫的大门,但陛下的心里却是清楚得很。 垂着头,安如海不吭声,等着皇帝陛下发话,他知道,当陛下再一次开口的时候,必然就是大楚下一个时代开始的前奏。 “安如海。”喘息之声慢慢平息,头上传来了皇帝的声音,先前的愤怒已经从声音里完全听不出来,只余下了平静。 “臣在。”安如海屏住了呼吸。 “你,拿了朕的令箭,去…去封了太子东宫。任何人不得出入,包括太子。” 安如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知道,终于尘埃落定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役之中,二王子闵若英完胜,太子殿下完败。 这大楚,要变天了。 向皇帝陛下叩了个头,站起身来,转身向外走去,秦一站在门边,两手捧着皇帝的金批令箭,递给安如海。 紧紧地握着金批令箭,安如海觉得有些烫手,以前也多次拿着金批令箭去办事,但这一次,却完全是不同的。 刚刚踏出宫门,迎面一人走来,正是大楚王朝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当朝左相杨一和。两人隔着御道,默默对望。 “那天,我以为你会进去。”片刻之后,杨一和打破了觉默。 “想了又想,进去又如何?终究是改变不了结果。”安如海摇头道。 “那不一定,如果你我合力,陛下不得不考虑。” “杨相,我是绝不会违逆陛下的意思的。”安如海低头看着手里的金批令箭。 杨一和的目光也在同时落到了金批令箭的上面,脸色微微白了一下,却又瞬间恢复正常,“安统领,你也是军人!” 安如海心里头突然涌起一阵惭愧:“杨相,我先是陛下的臣子。” “哪怕陛下错了?” “这一次,我倒觉得陛下不见得就错了,或者,另有一番局面也说不准,杨相,你是文臣之首,当朝首辅,看问题,想事情,想来比我这个武夫会更长远一些,为什么这一次,你却想不开呢?” “君子立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杨一和沉默半晌。“杨某读书,入世,为臣,治政,不敢说光明磊落,却也不敢践踏底线。” “没用的,陛下已经下定决心。”看着杨一和这个文人,安如海心底却是涌起一股敬佩之意,这或者就是他们读书人所说的气节吧,自己只怕永远也学不来。 “如海这是要去太子东宫?”杨一和问道。 “是!” “能否等我片刻?” 安如海一阵躇踌,杨一和是皇帝少年玩伴,总角之交,数十年来,辅佐皇帝治理大楚,德高望重,深得陛下信任,被陛下视为益友,他真能改变结局吗? “用不了多长时间,耽误不了你的公事,再说,这事儿,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难不成这点点时间,太子殿下还能做出什么事儿来吗?”杨一和苦笑道。 “卑职就在这里等候杨相。”安如海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成与不成,都拖这一阵子吧,也算是对这位老臣的尊敬。 “多谢如海了。”杨一和点点头,转身向着宫内走去。 踏进寝宫的大门,杨一和一声不吭,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以额触地。皇帝躺在床上,歪着头瞧着杨一和,也是不做声,两人就这样一跪一躺,诡异的对峙着。站在一边的大太监秦一局促不安的扭动着身子,眼光在皇帝与杨一和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皇帝终是长叹了一口气:“一和,起来吧,朕心意已决。” “陛下,六万英灵如何瞑目?数十万遭劫的安阳郡百姓如何心服?”杨一和抬起头,梗着脖子,道。 “死者已矣。百姓,唉,百姓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这内里的真相了。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当年我们一起读书的时候,你不记得老师所说得了吗?历史,总是淹没在胜利者的笔尖之下。”皇帝嘿嘿笑着:“一和,你为相近二十年,这个道理,难道还没有悟透么?” “陛下,君者,正也,势也,如以狡得利,以诡立世,以狠谋身,则人不久,国不长。”杨一和缓缓道。“陛下,太子殿下宽仁,如为君,纵不能让大楚发扬光大,但守成足矣,二王子为君,则极有可能走上两个极端,要么大楚凌霸天下,要么大楚亡国灭族,陛下,我们不能冒这个险啊!” “若英不可能是一个明君,但或者能成为霸君。”病榻之上的皇帝叹道:“若诚宽仁太过,只可能成为懦君,一和,这一局棋,他居然毫无还手之力,连身边之人,都一一背他而去,着实让我失望透顶,如此之人,你认为当真能成为大楚守成之君么?我活不长了,你还能活多久?你又能帮他几年?没有人能一直扶着他,若英狠是狠了一点,但站在我的角度看,或者于大楚而言,他更合适。天下承平百余年,东齐虎视眈眈,一统天下之志早已不加掩饰,如战争暴发,齐必先攻楚,我只能冒险。” 杨一和沉默了下来,他太清楚皇帝陛下的性格了。点了点头,他无言的叩了三个头,“陛下,臣老了,臣请告老还乡。” “也好,你当首辅二十余年,若英上位,必不容你,早些儿走吧,趁我还活着,能让你衣锦还乡,荣养晚年。”皇帝伤感地道。 “多谢陛下。”杨一和哽咽着站了起来,又深深弯腰行了一礼,“陛下保重。” 御道之旁,安如海看着杨一和泪流满面而来,便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更改了。“左相!” “我已经向陛下辞官了。”杨一和摆摆手,步履蹒跚而去。 第六十一章:最后一课 “父皇!”闵若英跪倒在皇帝的床榻之前,双手扶着床帮,眼中闪烁着泪光,“您,您的身体没有大碍吧?儿子实在担心得紧。 大楚,离不开您啊!” 听着儿子的话,大楚皇帝百感交集,凝视着眼前这张酷似自己年轻时的脸庞,对方的眼里,看不出丝毫的伪善之色,那悲切,焦灼,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可皇帝清楚,眼前的这位儿子,只怕恨不得自己早一点死去,当然,是在自己确定他的储位之后。 “安如海的调查结束了,这是他的调查报告以及相应的证据,你,不想看一看吗?”皇帝伸手拍了拍身边厚厚的报告,盯着闵若英。 闵若英微微一楞,伸手想去拿这叠报告,但皇帝的手却压在报告之上,闵若英的手僵在了半空,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若英,我想问你一件事。”皇帝的眼睛眯了起来,盯着闵若英,声音虽轻,但在闵若英的耳中,却似乎带着极大的压力。 “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左立行?” 犹如晴天霹雳,震得闵若英两眼发花。他张口结舌地看着皇帝,连连摇着头,“不,不,不不不,我怎么会要杀了左帅?这,这关我什么事?” 啪的一声脆响,脸上挨了老皇帝重重的一记耳光。 “你当我是傻瓜吧?”皇帝的声音仍然很低,似乎是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愤怒,又好像是在怕别人听到。 “这个局设得很完美,你是这样认为的,是吗?”老皇帝冷笑道:“可是你画蛇添足了。西部边军的覆灭,已经足够把矛头指向你的皇兄了,你不该再在京中闹这一出,登记册中故意遗留下来的纸屑,杀人灭口却又故意留下了一人,杀人者身上代表着东部边军的内衣,还有杨毅,那个师爷,这些都是多余的,你知道吗?” 闵若英身子微微向后缩去,整个人都僵在了哪里。 “从一开始,我当真以为是你皇兄所为,目的就是剪除你的羽翼,让你主导的这一次行动以一次大失败而告终,从而让你声名狼藉,没有再与他竟争的能力,可是你不该做后面那些事情,你是在侮辱你父亲的智商啊!”皇帝呵呵的笑了起来。 “或者你能瞒过大多数人,但你以为你瞒得过安如海吗?瞒得过杨一和吗?你故意留下那些踪迹让安如海逐一发现,可安如海是什么人?你可知道,在那夜的逮捕行动之中,安如海已经到了杨一和的门前,但他没有进去,因为他在犹豫。”皇帝看着面如土色的闵若英:“杨一和说得不错,你心狠,但却没有大智慧,唯有的那些小聪明,却都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 闵若英的身子又向后缩了几步。看着皇帝的眼神之中,露出了狼一般的目光。 “你想杀朕?”皇帝冷笑起来。 “儿子不敢,儿子哪里有这等大逆不道之心?”闵若英汗透重衣,皇帝虽然躺在病床之上,但闵若英却突然发觉自己完全动弹不得,身上似乎压上了千斤重物,稍一挣扎,骨头竟然发出了喀喀的声响。看着皇帝,他的眼里,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你老子是病得不行了,但虎死不倒威,你以为凭着你九级的身手,就可以在朕病重的时候,有一击得手的机会?”皇帝呵呵的笑了起来,“或者,你是仗着那个跟你进来的假扮太监的家伙,他是罗英吧?” 闵若英整个人都几乎要趴伏到了地上,两只手死死的撑在地上,地上青砖啪啪之声不断,一块接着一块变得粉碎。 “就这股狠劲,倒跟你老子有几份相象。”皇帝叹了一口气。 寝宫之外,作太监打扮的罗英在闵若英趴伏在地上的瞬间,佝偻着的眼站直了,恭顺的眼睛里,瞬间露出了鹰隼一般的目光,整个人在瞬息之间,竟然高出了一大截。他向前踏出了一步。 寝宫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抱剑的老人走了出来,站在了罗英的前面。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随意挽着的头发披散在肩上,怀里抱着的剑也极其普通,在上京的街头兵器铺里,一两银子便可以买一把,但这个人就随随便便地站在哪里,罗英刚刚踏出去的一步,却又收了回来。 “罗兄,好久不见。”抱剑老人微笑着道。 “你,还没有死?”罗英咬着牙道。 “是啊,成老不死了。”抱剑老人笑道,“不过你什么时候挥刀自宫变成太监了?是不是男人当腻了想试试不男不女是啥滋味啊?” 罗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着抱剑老人,喉头咕咕几声,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而更让他震惊的是他们所谋划的事情,只怕已经暴露了,看着抱剑老人身后的大门,眼中的焦急显露无遗。 “你怎么会在这里?” “早年被皇帝狠揍了一顿,一直想着想找回场子,却始终没有机会,如今皇帝要走了,我来送他一程。这个场子,看来我是找不回来了。”抱剑老人微笑道:“老对手,老朋友,离世的时候,自然应当有老朋友陪伴在他身边,只是想不到,你居然会这样出现在我面前。” “陛下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所以,我们还是等着吧!”抱剑老人微笑道。 罗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声的点了点头,看到抱剑老人出现,他就明白,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看老皇帝的态度了。 屋内,苦苦支撑着的闵若英身上压力骤然一空,正全力抵抗着压力的他,整个人竟然呼的一下弹向空中,所幸寝殿足够高,在堪堪撞到屋顶的时候,他终于化解了那股压力,落回地上,他却是又四脚着地的趴伏到了地上,动也不敢动。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左立行吗?”老皇帝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因为,因为左帅是宗师,如果事后他知道这件事情是我做的,定然会与我反目成仇,我不想有这样一个宗师级别的敌人,更担心他因此而仇恨于我,转投他国。”闵若英颤声道:“天下宗师本就不多,像左帅这样本身即有宗师修为,却又精擅练兵打仗的人物,要么为友,要么杀了。” “果然是狠辣。”老皇帝叹息道:“我大楚宗师级别的人,本来就少,现在可就又少了一个。想来西秦,东齐,现在必然是极开心的。” “父皇!”闵若英颤抖着声音道,抬起头来,乞求的眼光看着皇帝。 “左立行也罢了,宗师虽然少,但一代新人胜旧人,我大楚总是还会有新的宗师出现的,但兮儿,你竟然也不顾她的生死么?”老皇帝的眼中露出了哀色。 “儿子派人去了,与,与对方的约定之中,也明确说清了,要确保兮儿的安全。” “确保?那么现在我问你,兮儿在哪里?”老皇帝的声音大了起来。 闵若英低下头去,无法回答。 看着眼前这个心狠手辣的儿子,老皇帝微微摇头,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究竟对大楚是好还是坏,可是自己,还有的别的选择吗?不想上京大乱,他就必须做出最符合大楚的利益的选择。 “我已经命令安如海去封了太子东宫。”盯着闵若英,老皇帝淡淡地道。 啊!闵若英目瞪口呆地看着老皇帝,大起大落,大喜大悲,让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人。 “你已经控制了禁军,内卫也大部分倒向了你,安如海现在能控制的,只不过是其中一小部分了,在这方面,我不得不说,你的确做得很好。今天宣你进宫,想来你也做好了两手准备是吧?迫不得已,你会鱼死网破,作殊死一搏是吧?” “孩儿,孩儿……” “现在你该知道,并不是所有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是吧?就算你掌控了禁军,掌握了大部分的内卫,但我要杀你,易如反掌,你所倚仗的罗英,现在也是动弹不得。”老皇帝叹了一口气:“今天,是我给你上的最后一课,让你知道,胜利在望的时候,往往就是一败涂地的时候,你明白了吗?任何时候,都要如履薄冰。” “孩儿,孩儿记下了。” “起来吧,坐到我身边来。”老皇帝拍着床沿,道。 第六十二章:担架上的伤员 安阳郡,虽然秦楚之间的战争状态还没有结束,但双方之间对峙的气氛却已是大大减轻,秦军主力开始陆续回落英山脉,一部分雷霆军已经起程返回雍都,聚集在安阳郡的逃难百姓也开始陆陆续续的启程回家。 跟七八年前一样,他们被搜刮得干干净净,大部分男人,连身上的衣物都几乎被扒干净了,身上只裹了一件遮羞的裤衩。秦国边军的这种搜刮行为,连他们的同伴雷霆军也是大开眼界。安阳城的人,年纪稍大一些的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在左立行还没有来到安阳之前,他们就是这样过的,几乎每两到三年,秦军就会来这么一趟。直到西部边军强势崛起,他们才算过了几年好日子。 可现在,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安阳的楚军已经无力保护他们了。 帽儿山上的章小猫等人,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返乡者,一批批在他们的眼前走过,这让他们脸上火辣辣的,身为楚**人,看到本国子民受到如此凌辱却又无能为力,这让他们感到屈辱。 “去井径关的探子回来了。”剪刀走到章小猫的跟前,“哪里现在已经成了秦国边军的大本营,秦国边国正在以井径关为中心,修建更大的城池,以后,我们想要拿回井径关可就更难了。” 章小猫沉着脸,半晌才道:“重新拿回井径关?五年之内,想也不要想。除非安阳再来一个类似于左帅的统帅,可左帅也历经七八年时间才成功地占了落英山脉的一半,此一时也彼一时,以后,我们的日子会更不好过了。” 众人都是默然。重新控制落英山脉的秦人,这一次是一定会汲取教训,不会重蹈覆辙的。 “派出去找秦头儿的人还没有消息么?这都多少天了?”章小猫看着剪刀,有些着急。 剪刀摊了摊手,“落英山脉这么大,现在又是秦人的地盘,想找到秦头,只怕难度有些大。” “秦头到底干什么去了呢?我们找不到他,他应该很轻易的便能找到我们啊,可他为什么不回来呢?难道...难道…”野狗在两个士兵的扶持之下,勉力站着,眼中浓浓的都是哀愁之色,不过在眼角扫到舒畅又摸出一张膏药之后,他立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秦人又来了。”和尚突然道,“瞧,他们抬着一副担架。”和尚的脸上突然露出惊恐之色,瞪圆了眼珠,看着身边的几人。 霎那之间,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来,秦人抬着一副担架往他们这里来,而敢死营现在唯一流落在外的人员仅仅就是营校尉秦风一人而已。 章小猫突然拔腿便往山下跑去,稍一楞神,和尚与剪刀也紧紧地跟了过去,舒畅楞楞地站在原地,身体晃了几晃,一股浓浓的不祥预感让他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不会吧,不会吧,秦老大不会有事吧?抬上来的不会是他吧!”一边的野狗喃喃的不停地道,眼睛也直勾勾地盯着山下逐渐靠近的那几个秦人和担架。 啪的一声,一张膏药准确地贴在了他的嘴上,“闭嘴!”舒畅呵斥道。 章小猫飞一般地跑下了帽儿山,在山脚之下的那一片树林之中,他迎上了那一行秦人。对面是一个老熟人,当初送信上山的那个年青的秦人军官,看到章小猫几人,他举起了手,抬着担架的秦兵都停了下来。他们都没有带武器,但此时,章小猫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风一般的卷到担架身旁,章小猫终于看清了担架上的那个人,一霎那间,全身紧绷的神经瞬间便松驰了下来,和尚与剪刀两人也都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三人吐气的声音是那么的明显,以至于那个年青的秦军军官居然笑了起来。 担架上的不是他们牵挂的秦风,而是章小猫认识的那个从京城来的内卫,郭九龄。 “我们的斥候在落英山脉之中发现了贵方这位人员,卞将军说,有鉴于双方现在已经基本处于停战状态,而且双方也将在上京举城会晤谈判,为表示我们的诚意,特将郭将军送还给贵方。”年青军官扬声道。 “多谢!”章小猫拱了拱手,不管怎么说,对方愿意交还郭九龄这样的楚方高级将领,的确是释放了一定的善意,“只是贵军为什么不将他送还给城内呢?” 他指了指远处的安阳城。 “在下不想见到贵方城中那些人的嘴脸。”年轻军官微笑道:“我更愿意与你们这样的楚人打交道。他们,是军人的耻辱,你,我,虽然是敌人,但我对你们,仍然要说一声佩服,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在战场之上一决雌雄。” “如果你留在边境之上,我想,机会大把的是。”章小猫笑了笑。“再次表示感谢。” 和尚与剪刀走了过去,从秦兵的手中接过了担架,转身便向山上走去。章小猫拱手对年青军官道:“我们欠了人情,但我们一定会还的。” “我倒希望你们欠我们的人情会越来越多,却永远也没有还的时候。”年轻军官针锋相对。 “是吗?那就拭目以待吧!”章小猫冷笑,“告辞。” 山顶之上,舒畅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是秦风。”一反手,哧的一声撕下了野狗嘴上的膏药,疼得野狗大叫一声。 “你怎么知道不是?”嘴巴一得自由,野狗立即问道。 “如果是秦风,现在山下那三个货必然如丧考妣,现在看他们脚步轻松,自然不是秦风!”舒畅看了一眼野狗,道。 “那就好,那就好!”野狗嘴一咧,呵呵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道:“大夫,以后能不能别用膏药贴我嘴巴了,瞧我这个把月,连胡子都长不出来,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是个小白脸呢!” 舒畅咯的一声笑,“这么黑,这么丑的小白脸,倒是第一次见。” 野狗立即便黑了脸。 担架放在了舒畅面前,“郭九龄,内卫副统领,公主的护卫头头。”章小猫看着舒畅,“大夫,还有一口气儿,看看不能不能救?这老家伙说不定知道秦头的消息。” “我宁愿他不知道。”舒畅叹了一口气:“连郭九龄都被人打成了狗,秦风那点本事,何以自保?如果他当真找到了昭华公主,那更是大不妙。” 唉声叹气当中,他伸出手去,替郭九龄诊起脉来。 第六十三章:苏醒 郭九龄觉得自己似乎沉睡了百年,努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转动着有些凝涩的眼珠,眼前的景象从模糊,再慢慢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呼吸骤然沉重,眼瞳也一下子放大,因为他看到,在他的头顶上方,飘扬着一面大楚军旗。 “醒了醒了!”一个破锣般的嗓子在耳边响起,带着无限欢欣。“大夫手段当真高妙,将这老儿从阎王殿里又抢回来了。” 郭九龄偏过头去,发现在他的身边,躺着一个浑身缠着绷带的家伙,躺在哪里,犹如一个粽子,正瞪着一双大眼瞧着自己。 “这是哪里?”他转过头来,赫然发现,头顶上方一下子多了好几个脑袋,正瞧着稀罕一样的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 “这里是大楚西部边军敢死营驻地。”正中间的一个脑袋开了口,“郭老,在下章孝正,曾经的追风营校尉,我们见过的。” “楚**队,西部边军!”郭九龄喃喃地低语道,“我,我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在落英山脉之中吗?我回来了!” 一句话说完,脑袋一偏,又昏了过去。 “咦,昏得这么干净利落?”躺在郭九龄身边的野狗大为佩服,“了不起,了不起,大夫,不会是你医术不到家,这老儿又被阎王老儿召回去了吧?” “死开些!”一双手插进了几个大汉之间的缝隙里,扒开,一个略显瘦小的身影钻了进来,正是医疯子舒畅。蹲下身子,翻开郭九龄的眼皮看了看,又诊了诊脉,哼了一声:“这老头子一听是咱们敢死营,大概是放松了下来,所以又昏倒了,没事儿,让他好好的睡一觉吧,老子从阎王爷哪里抢人,要么抢不回来,抢回来了,阎王老儿就召不回去。” 野狗哼哼唧唧,“大夫,你老是干这话,肯定是把阎王老儿得罪狠了,当心来日他收拾你,我估摸着你将来到了他那里,肯定是上刀山下火海过油锅,十八层地狱已经为你预定了一个名额。” 啪的一声,一张膏药袭来,野狗却是早有防备,说完这句话便捂住了自己的嘴,这张膏药便正好贴在了他手上,抬起手来,咭咭的笑道:“这一招儿,我早有防备,你暗算…啪…唔….” “收拾的就是你,你再能也翻不出老子的手心。”舒畅拍了拍手,轻蔑地瞥了一眼野狗。 “大夫,这老儿什么时候醒啊?我还想问他话呢!”小猫扯了扯舒畅的衣袖,问道。 “这家伙现在放松下来,估计一觉要睡到大天亮,明天问吧!” “不能现在把他搞醒吗?” “我好不容易将他救活,你不会这么快就想让他再去报到吧?”舒畅两手一摊。“再说了,现在就算问出来一些什么你又能怎么办?秦军还在山下呢,莫非你还想带着敢死营再进落英山脉不成?” 小猫叹了一口气,转身,有些落寞的走开。 山上慢慢地安静了下来,舒畅躺在两个病人的不远处,不管在哪里,他总是过得最舒服的,士兵们用砍下来的树,给他做了一个躺椅,铺上垫子绝对舒适,敢死营中多的是手艺人,这还真算不了什么。当然,也只有大夫有这个待遇,即便是两个伤员,现在也只不过是躺在石板之上,作为优待,两人的身下铺了厚厚的一层落叶。 野狗偷偷瞄了一眼闭上眼睛的舒畅,似乎是睡着了,无声咧嘴一笑,偷偷从身上折了一根小树枝,慢慢的一点一点伸过去,伸到了郭九龄的腋下,不停的捅啊捅,那里可是软肉,捅一下够疼的。 小样儿,不怕你醒不过来。野狗在黑暗之中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郭九龄如同木雕泥塑,任野狗在哪里作着小动作,就是沉睡不醒,气得野狗龇牙咧嘴,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喀巴一声,树枝断了。 野狗闪电般地缩回了手。 “死狗,再做小动作,信不信我拿根树枝来捅你屁股!”舒畅没有睁眼,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野狗立时汗毛倒竖,现在他可还不利索,翻个身都要人帮忙的货,舒畅要捅他屁股,绝对是一捅一个准。再说了,敢死营想捅自己屁股的人只怕不在少数,别人不说,和尚绝对是兴高采烈。这个死变态。 野狗在心里骂了一句,却是不敢再玩这些小动作了,瞄了一眼郭九龄,你个老不死的,咋就能睡得这么死呢?咬牙切齿之间,野狗却也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郭九龄觉得浑身燥热,他想扭动身子,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一股股炙热在身上流淌,似乎要榨干他身上的每一滴水份。 “水,水!”他喃喃地叫道。 嘴里一股冰凉的汁液灌了进来,他贪婪地大口喝着,体内的炙热似乎随着这股清凉而迅速地被压制了下去,然后,他感到了满嘴的苦涩。 缓缓的睁开双眼,入眼一片刺目的白,赶紧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眯着眼睛睁开,是的,大楚的军旗,敢死营的军旗,还有那一个个身着黑色铁甲,手握着铁刀的敢死营士兵,在出征之前,他去过敢死营,知道这是敢死营的标配。 “郭老,你醒了?”一个人半蹲在他眼前,脸上带着微笑。有些眼熟,应当是在左立行的大帐之中见过。 “你是?” “我叫章孝正,曾经的追风营校尉,绰号小猫。”小猫重新作着自我介绍,“你现在还好吧?” “还行。”郭九龄想了起来,那时杨致就是这个绰号叫小猫的人陪着他敢死营去的,当然,两个人最后都被抬了回来。 “我们想知道,大军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章小猫询问道:“六万大军呢,怎么可能让人一锅端了?” 郭九龄的身体剧震,在这一刻,他似乎又回到了残酷的战场之上,火光,惨叫,无数的弓弩,陷阱,四面八方数不清的敌人,被压缩在狭小山谷里的楚军挤在一起,连转身都困难,突围,逆袭,一个个领头冲锋的军官倒了下去,士兵们一层叠着一层,尸体几乎要垒成了山。 眼泪抑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陷阱,整个军事行动计划,都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敌人知道我们要走那条路,他们知道我们的一切,可我们却什么也不知道。六万兄弟,就这样没了。”即便是沙场之中的百战老将,此刻也忍不住号淘起来,哭得跟一个孩子一般。 “怎么会这样?我记得你说过,这个计划,只有少数几个人知晓的,可现在秦人却早就作好了准备。我们久在边疆,对秦人了解很深,可为什么雷霆军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专门为了这一次的计划?这岂不是说,你们在京城还没有出发之前,秦人就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开始秘密调动兵力?”章小猫不可思议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郭九龄连连摇头。这些天来,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他不敢往深里去想,更不敢往那可怕的猜测上去想。 “好了,别哭了,男儿流血不流泪,一大把年纪了,哭个屁啊?”人高马大的和尚不耐烦地吼道:“你是怎么一回事啊?你不是公主的护卫头头么?公主呢?我们秦头去找你们了,秦头呢?” “公主,秦风?”郭九龄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诸人,终于回想起了那一天的事情。 “秦人想要活捉公主殿下,我们拼死抵挡,后来,秦风也赶来了,帮我们打退了敌人的一进进攻,再后来,秦风带着公主先走,我们留下来抵挡追兵争取时间,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追他们的是谁?”舒畅插嘴问道。 “邓朴!”郭九龄道。 听到这个名字,舒畅立刻觉得牙疼了起来,捂着腮帮子,丝丝的吸着凉气,敢死营的几个军官,也一个个变了脸色。 邓朴的名字,作为与秦国边军一直在较量的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听到过? 第六十四章:你不走,我就死给你看 落英山脉之中,逃亡仍在继续着,前些天,是秦风背着闵若兮在跑,现在,是闵若兮拖着秦风在跑。 一天之前,束辉的手下再度追上了他们,所幸的是,闵若兮终于恢复了大约一半的功力,一场恶斗,追来的杀手全部殒命,但不幸的是,秦风也受了不轻的伤。而更要命的是,束辉如同附骨之蛆一般地缀上了他们。 一个功力比他们高,追踪水平也远胜他们的家伙跟上了他们,便成了他们挥之不去的恶梦。 “放开我,你快跑。”秦风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体内如同沸腾的钢汁一般的内息,肆意在身体内游走,秦风觉得自己的每一寸肌肉,都如同有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刺扎,每动一步,都剧痛入骨。如果不是这些年他在战场之上浇筑了钢铁一般的神经,换一个人,早就忍不住了。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觉得,鲜活的生命气息正在一步步离自己远去。 可不管是第几次说,换来的都是闵若兮的怒斥。“闭嘴,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这样咱们谁都跑不掉。”秦风叹息道,“他会追上来的,我们两个现在联手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先跑再说,实在跑不掉,便拼个你死我活吧。”闵若兮咬着牙道,她能感到秦风伤势的严重,因为手腕之上能感到,拖着的秦风的身躯愈来愈沉重。 远处的山岗之上,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一棵树巅之上,微微了望了一下,发出一声长啸,身影旋即消失在莽莽丛林之中。 “他来了。最多一柱香功夫,就能追上我们。”秦风道:“放下我,你现在马上就跑,或者还能逃出生天。” “绝不!”回答他的依然是倔强的声音。 闵若兮拖着身躯愈来愈沉重的秦风,艰难地向着山顶奔去。 两人终于上了山顶,闵若兮突然发出一声惊喜的大叫,秦风转过头来,眼中也闪过一丝绝处逢生的光芒,山脚之下,一个县城的轮廓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一路逃亡,他们终于即将要抵达他们的目的地,东齐的落英县。 “我们要到啦,我们只要逃进落英县城,束辉就再也不敢向我们动手啦!”闵若兮欢叫了起来。 秦风回头,看着已经到了半山腰的束辉,脸上的欢喜褪去,吸了一口气,手腕一圈,一振,欢喜之中的闵若兮再也拿捏不住秦风,被他甩脱了手,一离开闵若兮的掌握,秦风立刻向后退去,呛的一声,铁刀出鞘,反手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秦风,你干什么?”闵若兮大叫起来。 “现在,你马上跑,用你最快的速度,跑向落英县城,记住,一进城,便要高声呼唤你是大楚国昭华公主,越多的人听到你的呼声越好,直奔县城,把你的公主金印给他们的县官看,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快走。” “要走一齐走!”闵若兮踏前了一步。 秦风立即后退,手腕用力,脖子上立时渗出丝丝的血来,“闵若兮,快滚,你想让我白白的死掉吗?想一想郭九龄吧,为了你,他现在生死不知,想想你那些护卫吧,为了你,他们葬身荒山,死后连一具全尸也不会有,注定会成为野兽腹中的食物,你再想想邓朴吧,我们的这个敌人,为什么重伤之余,还要替我们抵挡追兵让我们逃命,因为你不能死,明白吗?你不能死,走,你再不走,我就自杀。” 听到秦风歇斯底里的吼叫,闵若兮的眼泪唰地一下流了下来,“秦风,我走,我走,你坚持住,等我到了落英县城,马上叫他们来救你。” “走,快滚!”秦风厉吼。 闵若兮仰天发出一声凄厉之极的大叫,一个转身,人如飞鸟投林,如飞一般向着山下掠去。看着闵若兮离去的背影,秦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转过身来,以刀拄地,看着半山腰上那个愈来愈接近的黑色人影。 束辉停住了脚步,脸色难看之极地盯着远处,闵若兮的身影正在他的视野之中变得愈来愈小。如果马上去追,还有可能在县城之外将她堵住,但现在,他必须先要打发了眼前的这个顽强的楚军校尉。 “你这是在自己找死,滚到一边儿去,我放你一条生路。”束辉厉声道。 秦风呵呵的笑了起来,“你怎么不是直接杀过来,这个时候还经跟我废话,是你自己受的伤也很重吧?与邓朴联手杀了左立行,他受了伤,你又怎么能完好如初?然后又跟邓朴干了一架,纵然你有帮手,想来击败他,你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现在你也没有信心能干掉我了吧?所以想吓唬我?我呸,你爷爷我岂是吓大的,老子见过的花招比你的高明太多了。” 束辉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狠戾起来,秦风说得不错,他的伤也着实很重。这也是他不想再跟眼前这个家伙纠缠的原因,很明显,这家伙是不想活了。 “你已经快要死了,我不动手,你也会死,你的内息已经快要失控了吧?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蠢人,为了内息的刚猛,居然走的这样一种路子,现在是不是感到身处融炉啊,还想多活几天的话,赶紧找个地方去调息吧,说不定还有奇迹发生。” “想不到你功夫不咋的,眼光倒还不错,你说得很对,我的内息快要失控了,不过还是能挡一挡的,我伤痕累累,你也疲惫愈死,现在我们半斤八两。”秦风摆了摆手里的铁刀,他不介意与眼前这个家伙多说几句,因为每多说一句,闵若兮便跑得更远一些,离县城更近一些。 束辉看着秦风游移的目光,心下已是恍然对方的意思,不再多说,身形前冲,一拳便向秦风击来,刀光闪烁,秦风铁刀劈出。 落英县城之内,主街上有一座落英饭庄,酒不甚好,但主营的落英山上的各类野菜以及山珍,却是别处绝对没有的。凭着这点特色,生意倒也极是不错。不但楼下大厅里常常人满为患,便是楼下价格不菲的雅间,也基本没有空着的。来这里的人,多半都是为了收购这落英山脉里的奇珍异草,这些东西,贩到齐国都城长安,那身价可是一跃百倍。 两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坐在二楼的一间包房内,一个悠闲自得,另一个却是目光锋利如刀。 “卫夫子,你们越国人搅到这件事情中来,对你们可是大不妙,你就不怕我大齐回头便兴兵征伐吗?”目光如刀的老人提起酒壶,为对面的老者满上了酒。 “无所谓啊!”卫夫子笑呵呵地道:“这些年来,你们兴兵侵略我们越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又有什么结果?只要秦楚仍在,你们就无法全力对付我们。曹兄,这一点,我们都明白。” 曹姓老者沉默了片刻,突然笑道:“你把我堵在这里又有什么用?我相信束辉一定能解决问题,或者很快,你便能看到他出现在这里了。” “也不一定!”卫夫子摇摇头,“于我而言,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只可惜这一次我是游历在外听说了这件事情,不然带几个人来,也不至于现在孤家寡人,只能堵住你一个,否则,你根本就没有机会。” 曹姓老者哈哈笑了起来。 城外,一声清亮的啸声突然响了起来。听到啸声,卫夫子的眼睛越来越亮,曹姓老者的眼光却愈来愈厉。 “瞧,意外出现了。”卫夫子笑得极是开心,端起了桌上的酒,“曹兄,我敬你一杯。” 楼下,一个衣衫破烂的女子风一般的掠过,伴随着她掠过的身影,是响彻整个县城的呼喊:“我是大楚昭华公主,我要见你们的县令。” “听说大楚昭华公主外秀内慧,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曹兄,你看重的弟子束辉,也不过如此嘛,竟然让一个女子逃出了生天,可惜了,你再也没有机会杀她了,从现在开始,你们齐人还要加大力量保护她了,嗯,我在想,会不会是你亲自来护驾呢?”卫夫子得意的笑了起来,“因为从现在开始,你们与秦人的身份可就反转过来了,现在秦人肯定是想杀昭华了,你们却要来挡护花使者了,哈哈哈!” “卫庄,你是不是也想试一试,将昭华公主杀死在我们秦人的馆驿之中?”片刻的失神之后,曹姓老者已是恢复了正常,淡淡地端起了酒杯:“一次突然兴起的谋划而已,成功自然是喜,失败了也谈不上悲。机会很多,只要你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如是而已,大齐一统天下,是大势所趋,天命所归,你们就算再顽抗,也不过是多苟颜残喘几年而已。” “我不如曹兄那样深谋远虑,我所想的,只是有机会便坏你们一件好事,如此而已。”卫庄卫老夫子笑盈盈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第六十五章:你自己死会比较惨一些 闵若兮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雨点一般落下来,她很清楚,秦风其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面对着一个一只脚已经跨进了九级门槛的高手,他一丝儿机会也没有。 可就是这样,在她奔逃进县城的过程当中,束辉一直没有追上来,这只能说明他被秦风硬生生的拖住了。现在秦风,除了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来拖延,还能有什么其它的方法呢? 她呜咽着向前奔跑,眼前闪过的却是这一路之上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秦风的机智,秦风的仔细,秦风的温矛,秦风的粗暴,还有这个大莽汉的羞涩,最终汇聚成了一张嘴角上翘,似乎永远带着微讽笑意的棱角分明的脸,清晰的在她眼前呈现着。 她自然不知道,在她飞奔而过落英饭庄的时候,二楼的雅间里,齐越两国,两个名震天下的大宗师,正表情复杂地盯着她的身影一掠而过。一个满怀欣喜,一个却是愤怒恼火。 “我是大楚昭华公主!”带着呜咽的呐喊之声在街道之上响起,所有的人都震惊地停下了脚步,放下了手中正在做着的活计,转头看着在大街上飞奔的这个衣衫破烂,披头散发,身上血迹斑斑的女子。 门后面探出了人头,窗台上多出了一双双探询的眼睛,大家的目光,追随着那个向前的身影,片刻之后,纷纷议论起来。 秦楚大战,楚国大败亏输,双方发生战斗的地方正是在落英山脉,这一段时间,早已经轰传天下,那么,大楚的公主在战败之后,从落英山脉之中逃到这里,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县城里不乏有楚国的客商,听到闵若兮的呼喊,他们毫不犹豫丢下手中的货物,放弃了正在商谈的生意,拔脚便追了上去。 一家商铺的后院,掌柜的匆匆走了进来,从树下笼子里掏出一个信鸽,将一个小小的竹管绑在了信鸽的腿上,一扬手,信鸽扑楞着翅膀,直上云宵,在空中盘旋一圈,振翅向着远方飞去。胖胖的掌柜伸手撕去了外面的长袍,露出内里早已换好的劲装,看着院子中汇聚起来的伙计,微微点了点头:“公主落难至此,从现在开始,这个据点被放弃了,我们去保护公主。” “遵命!”伙计们也早已打点好了行装,尾随着掌柜向着县衙方向而去。 闵若兮直奔县衙而去。砰砰两声,两人想要阻拦的衙役被震得四脚朝天跌在了地上,朱红色的大门向后飞去,又压倒了闻讯而来的另一群衙役,闵若兮冲进了县衙的大门,盯着匆匆赶来的,正站在大堂门口的落英县令,手里高高的举起她的公主金印。 “我是大楚昭华公主闵若兮。” 落英县令看着闵若兮,双手抱拳,深深一揖到地。 “大齐落英县县令马巍,恭迎大楚昭华公主殿下。” 山顶之上,秦风再一次飞了出去,手中铁刀也远远地飞到了一边,这一次,他再也没有爬起来,竭力地仰起头,呸呸地吐着满嘴的沙土,努力地让自己翻过身来,瞪着眼睛看着数步开外的束辉。 他的模样有些恐怖,握刀的右手臂现在软塌塌地垂在一侧,根本就不再受他控制,被打折了,口鼻耳里,都有血沫渗出,甚至连眼角都有极细的血丝渗出。不过他仍在笑着,极为得意的笑着。 束辉有些感慨地看着眼前这个家伙,这是第几次击飞他了,第五次,或者第七八次,每一次,这个家伙都像一个顽强的蟑螂一般,在自己以为他已经不行了的时候,又慢慢地爬起来,继续横刀拦在自己的身前。 这样的硬汉,倒真是天下少见。即便身为敌人,束辉心里也涌起了敬佩之情。这一次,他再也没有能力爬起来了吧? 杀了这个可恶的家伙!束辉身前慢慢走去,看着束辉渐渐逼近的身影,秦风放松了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在地上躺得更舒服一点,就要死了么?也不错呢,至少不会像舒疯子说得那般,被自己的内火烧成一堆黑渣渣。 好吧,左右都是死,貌似现在的死比较有意义一些,至少,救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吧,许多年以后,当这个女人找到如意郎君,拜堂入洞房的时候,或者会想起自己的音容笑貌吧,当她儿孙满堂,享那天伦之乐的时候,膝上抱着孙儿,或者也会给儿孙们讲一讲自己的故事吧? 山脚之下的落英县城之中,突然响起了鼓声,接着便是清越的钟声,听到钟鼓之声,秦风呵呵的笑了起来,大笑,得意的笑,看着束辉,他眉开眼笑。 “你输了!”他得意之极的道。“你再也不可能杀她了。” 在钟鼓之声响起的刹那,束辉便停住了脚步,脸色先是难看之极,接着便是复杂到了极点,看着秦风,他无言的摇摇头。 “是的,你赢了,现在我们不但不能杀她,还要小心翼翼地保护她,将她全须全尾的送回到上京去,从这个角度上来讲,你的确是赢了。不过,从你个人的角度来看,你却输了,再也没法儿翻本了。”束辉摇着头,走到了秦风的面前,居然盘膝坐在了秦风的身边。 “听你的口气,好像也爱赌几把啊!”秦风嘴里还泛着血沫,说出来的话却让束辉一愕,半晌,他笑了起来。 “不错,像我这样的人,自然是爱赌几把的,没事的时候,我常去最普通的赌馆赌几把。” “那你岂不是有赢无输,凭你的本事,要捉弄那些闲汉,倒真是杀鸡用牛刀。” “这你可错了,如果这样的话,还有何乐趣可言?”束辉大笑起来,“在那些赌馆里,我当然是用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赌,还时常被一些出千的家伙们弄得血本无归。” “看着他们出千?” “这也是一种乐趣,不是吗?当然有时候碰上我心情不好,自然是要打断他们的手的。”束辉笑道:“有时候我喜欢掌控一切,有时候我却更喜欢这种琢磨不定的感觉。” 两个刚刚还生死相拼的家伙,这个时候,居然像老朋友一样聊了起来。 “接下来,你们齐人可要给闵若兮当保镖了。”城里的钟鼓之声不断,秦风侧耳倾听了片刻:“现在秦人说不定想要杀她了,让闵若兮死在你们手里,对他们可是大大有利。” “是啊,接下来,我这个追杀者,说不定要夙夜守在你们这位昭华公主的卧室之外,给她站岗放哨了。”束辉叹气。 “你可老实一点。”秦风警告道。“要是你敢偷看她睡觉换衣洗澡,我作了鬼也要咬你一口。” 束辉神色奇怪地看着秦风:“从你的语气之中,我怎么听到了一些其它的味道,似乎你并没有将她当作一位公主,而更像是你的,嗯,怎么说呢,心上人,意中人或者是情人的意思?” “胡说八道。”秦风老脸一红,“逃亡了这许多天,便是阿猫阿狗也都养出些感情了不是?现在我与她,是朋友。” 束辉站了起来,大笑着便向远处走去:“朋友,哈哈哈,好得很,好得很。” 看着束辉的背影,秦风大叫了起来:“喂,你不杀了我再走吗?” 束辉回过头来,看着秦风,“你,还需要我杀吗?你马上就要自己死了,而且会死得很惨,轰的一声,内火爆发,将你从外到内,烧得乌漆麻黑,我恨你,所以不想让你死得很快,这样死,会让你比较惨一些。” 秦风大怒,看着束辉扬长而去的背影,破口大骂起来。丝毫不理会秦风的束辉,身影在林间几个闪烁,已是扬长而去。 “狗娘养的,齐人就没有一个好人。”秦风叹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红得让人感到害怕,那股灼热的感觉,似乎自己正处在融炉当中。 “杀人太多,报应不爽啊!”秦风哀叹道。身上的温度愈来愈高,体内火线一样的内息如同毒蛇一般窜来绕去,他的意识渐渐的模糊起来。 今天的太阳真他妈亮啊! 瞪眼最后看了一眼高悬于空中的太阳,秦风骂了一声,脑袋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伤心呐,三江又拒绝了我,好像三江拒绝我都成了常态,从马踏天下开始,就没一本通过了三江审核的,说出来都是泪啊!不过让我骄傲的是,没有三江,我也活了过来,这都是兄弟姐妹们的支持啊!希望能得到大家更多的支持,求收藏,求票票,求点击。) 第六十六章:动还是不动,这是一个问题 无声无息的,秦风的身边多了一个人,正是那个在落英饭庄堵住了曹姓老者的卫庄,看起来他的心情很好,俯身凝视着昏迷之中的秦风,他微笑道:“了不起的家伙,如果没有你的话,这一局棋,他们就下赢了。 看起来你的伤不轻啊,嗯,冲着这一点,我也应该帮你一把,一个英雄,是不应该死得这么无声无息的。” 卫庄蹲了下来,伸手握住了秦风的手,一股淳厚的内息,缓缓的向着秦风体内流去。感受着对方体内紊乱的内息流动,卫庄微微皱起了眉头。 温润的内息如水如风,将那些四处乱窜的如火焰般的内息悄无声息的包裹住,正想将这些失去控制的内息送回他们应当流动的轨道,卫庄手腕却是微微一震,本来毫无反应的秦风的内息,在顷刻之间,似乎感受到了危险而化身为千百根极细的钢针,一齐刺向卫庄的内息。 如同万千钢针扎在布帛之上,**的破裂之声不停的响起,卫庄脸色一凝,手上微一加力,将这些袭来的钢针一一粉碎。 “古怪之极!”卫庄松开了手,看着昏迷之中的秦风,“古怪之极。”他又重复了一遍,两根手指头搭上了秦风的脉门,屏息诊脉片刻,不由连连摇起头来。 “这可真是。老头子第一次发了善心,不想却是拍错了马屁,表错了情,哎,这可真是没有谁能救得了你呀!”卫庄遗憾地道。“居然有这样偏门的内功修练方法,而且还让你练到了这等地步?不对啊,这经脉怎么如此宽阔,居然伫存着如此之多的内息,对了,对了,看来你是碰到了一个了不起的大夫,可惜啊可惜,如果你不是先碰到这个大夫而是先碰到我,尚还有救,现在可是神仙下凡也无能为力了。” 卫庄不停的喃喃自语,“老头子第一次出手救人,居然就要以失败而告终,当真是可耻之极,看来我就不是这一块料啊!” 老头子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子,“不过我既然伸手了,自然就不能让你死在我的面前,这个人我可丢不起。好歹也给你续几年命吧,也算是酬谢了你这一路之上护送昭华公主的功劳。” 从地上扶起了秦风,手掌按在了他的顶门心上,深吸了一口气,淳厚的内息,如同沽沽泉水,源源不绝的进入到秦风的体内,将他体内火一般的内息包裹,缠绕,然后送回到经脉当中。半晌,卫庄松开了手,秦风如同没有骨头一般地瘫在了地上,不过此时的他,脸上的火红色已经逐渐褪去,呼吸虽然若有若无,却也不似先前那般抽风了。 “可惜可惜,如此一员猛将,一个忠心耿耿的军人,本来应该在战场之上大放异彩,成为抗齐阵营之中最为璀璨的明珠的,却要英年早逝了。”卫庄负手看着地上的秦风,摇头叹息。 山脚下,城门处,数十匹马踩踏着地面,发出隆隆之声,向着山头奔来,卫庄微微一笑,转身,踏出一步,山顶之上已是人影渺然。 一马当先跑在最前头的自然是昭华公主闵若兮,虽然也已经接近精疲力竭,但却仍然鼓起了最后的力量,双手死死的抱着马头,“快点啊,快点啊!”脚尖不停地敲打着马腹,马儿闪电般地在林间穿梭一路向上,看得后面紧跟着的人都是担心不已。 她知道自己安全了,当自己出现在落英县城,出现在公众面前便亮明自己的身份,自己就立刻会从一个被齐人追杀的逃亡者,变成齐人必须要全力保护的贵人。但秦风,此刻还活着吗?心中被浓浓的阴影笼罩,但却又还抱着万一的希望。万一呢! 山路陡峭,马儿已经无法再向前行,自马鞍之上飞身而起,踩着树冠,闵若兮飞快地向上掠去。 “公主,小心一些!”身后,曾经的落英县城里一个客栈的胖老板,却展现出让人惊悚的身法,三腾两挪之间,便已经追上了闵若兮,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侧后一步。 胖老板展现出来的身手,让那些更后面的落英县城的衙役们一个个面无人色,或者他们想起,在过去的岁月里,他们曾无数次地去敲榨过这个看起来软弱之极的胖子,吃过他的豆腐,勒索过他的钱财,甚至调戏过他的家眷,看到现在的这一幕,他们这才明白,或者以前,每一次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们其实都在阎王殿的大门前徘徊,这个胖子一伸手,便足以让他们死上无数次。 “秦风!”一跃上山顶,看到静静的躺倒在地上的秦风,闵若兮发出了一声尖叫,飞扑到秦风的身前,双膝跪在他的面前,两手伸出,小心翼翼地捧起了秦风的头,秦风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尽是鲜血,看着极是恐怖。 闵若兮哀哀地哭泣起来,她没有细查秦风是不是还活着,因为下意识中,她认为秦风根本没有活着的机会。 将秦风的头紧紧地抱在怀里,闵若兮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胖掌柜有些尴尬地看着这一幕,他转过了身去,望着山下,不看身后那让人伤感,却又让人遐思的一幕。 秦风觉得自己在做梦,天上在下着雨,不停地落在他的头上,脸上,但雨却是热的。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却似乎躺在一堆棉花堆上,软绵绵的,让人觉得极其舒服,空气之中有着淡淡的香气,不停地从鼻翼之间飘进自己的脑海。 只是呼吸有些困难。 他缓缓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触目所处,却是一片月白色,其它什么也没有,眼珠上翻,看到的仍然是一片月白色,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自己的视线。然后,他听到了砰砰的心跳之声,是从这片月白色之内传来的。 感觉慢慢地回到了自己的体内,思维在长时间的停滞之后,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脑子之中,自己好像被什么人抱住了。哭声,好熟悉! 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猛然一下子便明白了自己现在的状况,闵若兮抱着自己的脑袋,而且自己的脑袋现在正在对方很私密的部位,难怪如此之软,如此之香。 动,还是不动?这是一个问题。闵若兮以为自己死了,抱着一个死人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这个人还活着,那就大有问题了。 要是她知道自己还活着,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占她便宜呢,会不会干脆给自己补一刀,让自己真真正正的变成一个死人呢? 一个莽军汉,一个前不久还是陌生人的臭男人!秦风在心里想着,这一路之上,自己每每开骂之时,公主的回骂,就是这两个词,金枝玉叶的公主,着实不怎么会骂人啊!不像自己一套一套的,骂得她眨巴着眼睛完全不明所以,听不明白啊。 哭声愈来愈大,抱着自己头的手愈来愈紧,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深深的埋进那高耸的双峰之间,有些出不动气了。 秦风艰难地举起了自己还能动弹的左手,一点一点地举了起来,举到了号淘痛哭着的闵若兮的眼前。 闵若兮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一只脏兮兮的黑色的,沾染着血迹的手在自己的眼前晃荡着,她伸出自己的手,慢慢地握住了它,然后,她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之声。 尖叫声音之大,让胖掌柜也霍地转过头来。 第六十七章:哎呀疼死我了 刺耳的尖叫声中,包含着无穷无尽的喜悦,悲伤欲绝的美眸之中重现闪现出耀人的光彩,泪珠儿还挂在脸庞之上,人却已是破啼为笑。 她拼命摇晃着秦风的脑袋,丝毫不顾秦风被他晃得直翻白眼。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你就是你曾经说过的那个打不死的小强,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死去呢!”她咯咯的笑着,摇晃着,语无伦次。接下来,又将秦风的脑袋紧紧地抱在了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那是大悲之后的大喜,欢喜的眼泪。 胖掌柜有些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如果说先前公主是对于一个拼死保护自己下属的壮烈牺牲而伤心欲绝,不顾下上尊卑,男女之别的话,那现在,就太有些不寻常了,这超越了正常的上下级,正常的男女之间应有的关系。 眨巴了几下眼睛,他再一次转过身去,默默地看着落英县城中袅袅升起的炊烟,这事儿,要不要写进自己的报告中去呢? 秦风不得不再一次承受香艳的憋闷,这一次,那柔软和异香,更加的清晰,他努力地挣扎了几下,终于让自己的脸庞重新见到了阳光,“殿下,松手,你再这样,我没有被束辉打死,却要被你活活憋死了。” 哭声戛然而止,闵若兮这才恍然醒悟,自己还是一个云英未嫁的黄花大闺女,而对方,却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汉,而且,这不再是两个独处逃亡的那个世界,旁边,还站着一排排的外人。 外人,这便是闵若兮这一刻想到的最恰当的词。 胖掌柜背对着自己站着,但此刻,落英县令马巍却有些尴尬地站在哪里,不时看看天气,再看看周围的树林,一双眼睛不知往哪里看才合适。除了这两位,其它的人,却都一个个瞪着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二人。 脸腾地红了,手慢慢地滑了下来,两根手指揪住了秦风胁下的软肉,突然狠狠一扭。秦风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凉气,张大了嘴巴,却还不能叫出声来,因为闵若兮的另一只手刚好落下来,掩住了他大张的嘴巴,将他的惨叫之声尽数堵回到了咽喉之中。 “哎呀疼死我了!”他只能在肚子里嘀咕着。 一副简易的担架,抬着秦风,向着山下的落英县城走去,闵若兮没有骑马,倒像一个小媳妇儿一般,亦步亦趋地跟在担架身边,一只手一直扶着担架的一侧。 月光如水,自窗户的缝隙之间倾泄而入,躺在软绵绵的床上,秦风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些天来的艰辛逃亡带来的后遗症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消除的,稍有风吹草动,便能让他从睡梦之中醒过来,偏生这县衙里就没有个安静的时刻,秦风干脆扶着床爬了起来,挪到窗边,推开窗户,静静地欣赏着高挂于夜空之上的圆月。 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实。 束辉没有杀自己,倒还想得通,他是想让自己在痛苦挣扎之中慢慢的走向死亡,以泄他的心头之恨,但问题是,自己昏过去之前,身体内的隐患明明已经全面爆发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困绕自己多年的隐疾,自己更是无比明晰,以前靠着舒畅的药辛苦的压制着,但这一次的逃亡,每一次的战斗,都是拼尽全力,终于触发到了那最后的底线。 可是自己现在还好好的活着。不但活着,那些肆虐狂暴的内力,现在都老老实实的呆在经脉之中缓缓流动,丝丝缕缕归于丹田,然后从那个大本营中流淌到四肢百骸之中。如果硬要说有什么问题,那就是自己再也无法调用其一分一毫,好像那些东西再也不属于自己。 想不明白,秦风微闭上眼睛,收敛心神,将神思一分一分沉浸到身体当中,他要好好的探究一番,自己的体内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如果体内的这股隐患就这样老老实实的呆下去,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他暗自想道,这一次回到京城,靠着与昭华公主闵若兮的交情,或者能谋到一个清闲的职位,然后便混吃等死,悠哉游哉吧? 半晌过后,秦风长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自己那狂暴的内息之外,居然附着上了另一股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内息,这股外来的力量,如同一根根藤条,缠绕着依附在自己的内息之上,将自己的内息死死的锁住,让其不能外溢分毫。 探查出来的这个结果让秦风大为震惊,这是个什么情况?这种本事,便是当年的左帅左立行也做不到,左立行的内力修为也偏向阳刚一路,如果采用这种方法,对自己而言,只是火上浇油,而眼下,缠绕着自己内息的这股外力却中正淳和,更重要的是,这并不是修为高就能办到的事情。 他皱起了眉头,看来是在自己昏迷之中,有人在闵若兮之前找到了自己,并且救了自己,他是谁,为什么要救自己呢?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半晌之后,他突然重重的一拍脑袋,管他呢,能让自己多活几年,自己便有多了一些机会,这些外来的力量虽然不足以根除自己的隐患,但却在短期之内,让自己再无性命之忧。秦风能清楚地察觉到,属于自己的内息,每时每刻都在不停地攻击着缠绕着它他们的那股外来的力量,此消彼长,终有一日,它们会破除这份桎锢,重新破茧而出要了自己的命。但至少,自己可以多捡几年活头了。 说不定,这几年自己能找到其它的办法呢?至少,这位神秘的救了自己的家伙,给自己提供了一个新的办法,等回到了上京城,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还可以去找闵若兮嘛,大楚宗师虽少,但总还是有那么几位的,到时候试着将这个办法再来一次,说不定又能多活几年。 多年的病痛磨难,早让秦风变成了一个乐天派,什么事情都往好的一面去想,左右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睡觉!”他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重新爬回到了床上。 身上的伤口都被仔细的包扎了起来,这都是闵若兮的杰作,在秦风这个久病成医的人眼中,闵若兮的手艺着实不怎么的,哪怕这一路之上,自己已经给她作过好几次紧急的培训了,但长进有限,绑得时松时紧,在最后,居然还来了一个华而不实甚至很影响实际效果的蝴蝶结。不过此刻秦风看了一眼这个扎眼的蝴蝶结,心里却莫名地感到了一丝甜蜜。 看起来也还蛮漂亮的嘛! 第六十八章:轮到我来照顾你 鸟儿宛转动人的歌喉将秦风从睡梦之中惊醒,彻底放下心思的他,在后半夜睡得很死。 一睁开眼,便看到昨夜自己忘了关上穿户的窗台之上,一只色彩斑澜的鸟儿正在哪里引吭高歌,唱几声,停下来,用那细长的喙梳理一会儿自己漂亮的羽毛,再仰起头来得意的叫上几声,蹦蹦跳跳的从窗台的这一端跳到那一端。 秦风微笑着,这几年,很少看到这样温馨的场景了,大军驻扎之处,人声嘈杂,杀气冲天,有灵性的鸟儿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的,更何况,靠近敢死营驻地的鸟儿从来都是没有好下场的,绝大部分成了那些士兵改善伙食的美味佳肴。 撮起唇,秦风模仿着鸟儿叫了几声,小鸟转过头来,歪着脑袋,小绿豆般的眼睛直溜溜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床上的秦风,脑袋歪来歪去,似乎在打量着这个发出同样声音的同类,模样为什么会如此不同? 小鸟的俏皮模样让秦风大笑起来,鸟儿顿时受了惊吓,两翅一展,朴楞楞地便飞走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支小蛮靴先探了进来,接着秦风便看到,闵若兮双手端着一个托盘,侧着身子,肩膀在前,笑意盈盈地出现在秦风面前。 “睡醒了?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将托盘放在床边的柜子上,闵若兮侧身坐在床榻边上,伸手将几缕垂到脸前的头发拢到了脑后,歪着脑袋看着秦风。 秦风瞧着闵若兮,头发散乱,鬓歪钗斜,小脸之上,还沾染上了几处污渍,看样子倒是没有梳洗一般,脏兮兮的。自然而然的,秦风伸出手去,替闵若兮擦掉脸上的污渍,逃难的那些天中,秦风便一直是这样照料着不能动弹的闵若兮的。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秦风伸手擦拭着,闵若兮亦坦然受之,两人似乎都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早上去给你熬了一点粥啊!”闵若兮邀功一般地指了指托盘,内里放着一碗香气四溢的粥,旁边还有几样小菜,打眼一看,便是色香味俱佳的美食。 “这真是你做的?”秦风表示怀疑。 果然,闵若兮的脸红了,期期艾艾地道:“其实,其实都是胖子做的,我就打下手而已,不过这熬粥的米可是我择的,落英县衙弄来的米不是太好,我一粒一粒择的哦!这几样小菜倒不错,都是落英山脉之中时新的野菜,平常倒是难得吃倒。” 秦风笑了起来,“可真是得陇望蜀呢,忘了前一段时间,咱们哪有得米吃,只能捉些鱼儿蛇什么的,现在倒挑剔了。对了,胖子是谁?” “哦,忘了告诉你了。胖子是楚人,他是我们大楚在落英县的一个坐探,负责这里的情报收集,这一次我出现在这里,他便自暴了身份,来当我的护卫了。”闵若兮解释道。 “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有咱们大楚的坐探啊?”秦风小小的震惊了一把。 “大齐是我们楚人最大的敌人,对他们的情报搜集,可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闵若兮微笑道:“胖子是内卫系统的,其实我掌管的集英殿,在这里也是有人的,现在我身边已经有了可用的人手了。更多的人正在汇集过来。” “哪就好。我现在可是手无缚鸡之力了。”秦风叹道:“虽然现在大体上是没有危险了,齐人要当你的保镖了,但秦人,越人说不定又要玩什么花样,你啊,说句实话,以你的身份,就不该轻易出京,更不该上战场。” “这一次不来,又怎么有机会见到你呢?”闵若兮抿了抿嘴,“外面的世界太精彩,可不是沉闷的上京能比的,那里,终日看到的,更多的都是醉生梦死,晨昏难分。” 秦风笑了起来:“这样的日子,可真是我梦寐以求的呢!你居然还嫌闷,当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你要想过这样的日子还不简单,这一次跟我回到上京不再回去不就可以了?只怕你过不了几天,便会厌烦了。”闵若兮端起了粥碗,一边手汤匙轻轻搅拌着,一边道。“来,尝尝!” 看到纤纤素手舀了粥递到自己嘴边,秦风却有些尴尬了,举起自己的左手,道:“我左手能动,我自己来吧!” “怎么?我就不能照顾照顾你啊?这些天在落英山脉逃亡的时候,你不是一直在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吗?”闵若兮瞪起了眼睛,接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脸一下子变成了熟透了的红苹果。 秦风当然明白闵若兮为什么突然害羞了,这个问题,似乎会成为两人之间绕不开的东西了。不再说话,张开嘴巴,吞下了对方喂来的粥。 “我择的米,我烧的火,怎么样,火候还不错吧?”闵若兮献宝般地道。 “当然,火候把握得极好,米粒个个都饱满圆实,好吃!”秦风连连点头。 听了这夸奖,闵若兮立刻便像得了宝一般开心的笑了起来,“那就多吃一点。” 胖子的手艺着实不错,不但粥熬得香,几样小菜也是各具特色,这让已经许久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的秦风胃口大开,风卷残云,三下五除二,便将一碗粥几样小菜一扫而空。 “吃饱了么?”闵若兮笑问道。 “饱了饱了。”其实秦风还真没有饱,不过看着对方的目光,还是违心地来了一句。 放下碗,闵若兮盯着秦风,“看起来你的气色很好,昨天岳巍请了他们落英县最好的大夫来给你瞧过了,说你只是疲累,脱力,好好休息就没事儿了,可我知道这小小县城的庸医是断然看不出你体内的隐疾的,现在,它怎么样了?” 秦风想了想,没有对闵若兮说出自己体内的变化,只是道:“还行,本来以为这一次是死定了,不想打了一架,昏迷了一回之后,一觉醒来,居然发现它老实了,除了使不上劲,倒也没有别的什么问题,看来这一回是捡了一条命回来,或者三五年内,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不过现在这模样,可真是只能混吃等死了,敢死营是回不去了,这模样回去,分分钟是被那些混帐犊子玩死的节奏。” “回不去就不回去了呗。”闵若兮却是笑语晏晏,“怕什么,偌大的上京城,堂堂的公主府,还供不起你啊?再说了上京城里医学大家也有,武道大能也多得是,到时候一股脑儿地把他们弄来,给你会诊,不怕找不出办法来。” “我可是有正规军职的军官,长期在你哪里混饭吃可不像话。”秦风摇头道。 “公主府里又不是没有现役军官?回去之后,我就把你调过来。或者,干脆你就退役算了,这个军官,也没什么当头。”闵若兮道:“你以后陪着我就好了。” “那可真成了吃软饭的小白脸了。”秦风哈哈一笑,“小猫他们知道了,岂不是会笑话死我!” “他们要敢笑,我就让他们哭都哭不出来。”闵若兮脸一红,站了起来,拎起托盘,飘然向外走去,走到门边,又回头道:“等回到上京,我便去找父皇。” 门咣当一声关上,秦风看着紧闭的大门,心头一阵愕然,找皇帝干什么?自己一个小小的校尉,还能入得了皇帝的法眼?最多便是一句知道了,你看着办吧! 不过想想闵若兮说得也是一个办法,自己体内这股外力,明显是一位武道大宗师所为,既然他能做到这一点,或者其它的宗师便能更进一步,替自己解决了这个麻烦也说不定。实在不行,当真便去公主府混饭吃?西部边军完了,左帅完了,重建西部边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就算重建,只怕敢死营也不会再像以前过得那么滋润了,而且作为前西部边军唯一一支幸存下来的部队,还是一支比较特殊的部队,新去的统帅不定怎么处理它呢?或者,让小猫他们都离开算了。 秦风托着腮帮子,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第六十九章:讨好 门口响起笃笃的轻敲之声,秦风转头,一个陌生人正站在哪里,微笑着注视自己,虽然不认识,但一瞧那微胖的体型,秦风立即便反应过来,他应当就是闵若兮嘴里的胖子,那个在落英县城的大楚坐探。 “秦校尉,在下可以进来么?”客栈老板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当然可以,请进,请进。”说实话,秦风对于这样一些人,心中还是充满敬佩的,自己带兵打仗,战争一爆发,脑袋就别在裤腰带上,而像对方这样一些人,脑袋是时时都别在裤腰带上,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发现了,光荣了。 问题是,你出了事儿,你的国家指不定还不承认有你这样一号人,于是你死了之后,记得你的人,或者只是知道你的那有限的几个人,短暂的悲痛之后,立即会有新人来接替你的位置,而你,只会是国家档案里面一个被标上死亡的沉默的名字,最终淹没在如海般的档案文献之中。 有胆子当坐探的人,都是神经异常强韧的家伙。 看着胖子勾着身子走进来,秦风又赶忙道:“坐,请坐,我身子不利索,就不起来了,可别见怪。” “哪里敢劳动秦校尉。”胖子欠了欠身,寻了一张人凳子坐下。 “不好意思,还不知道尊驾贵姓。”秦风笑着问道。 “不敢不敢,免贵姓彭,彭武。在这落英县城里已经呆了七年了。”胖子笑着道。 “七年!”秦风不由咋舌,比自己从军的年龄还要长呢。“你是属于内卫?” 彭武点点头,“是啊,在下属于内卫系统的。” “这一次真是抱歉了,因为我们的缘故,让你暴露了!”秦风歉意地看着对方,由衷地道歉道,据他所知,在内卫之中的这种坐探,一旦暴露之后,就算回去了,前程也会大受影响。 彭武却笑了起来:“秦校尉言重了,说起来,我还得感谢您呢。” “感谢我?”秦风有些惊讶。 “是啊,我啊,在内卫之中算是没本事的一个人,所以才会被派到这落英县来当坐探,说实话,这里啊,根本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值得刺探,我这一来,就是七年有余,只怕上司不查记录,还记不记得我都是一个问题。”彭武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落寞之色。 又是一个失意者啊!秦风立刻对眼前这个家伙充满了同情,身在官场,不怕上司怀恨你,因为有人恨你必然就有人欣赏你,就怕别人记不得还有你这一个人啊。一个随时可以被忘记的人,注定是要潦倒一生的。 “不过这一次秦校尉你们到了这里,却是给了我一个回家的理由啊!”彭武兴奋起来,“我正大光明的暴露了,不但不用被担心追责,还有极大的可能被记上大大的一个功劳,秦校尉可能还不知道,自从落英山脉我方大败,公主失踪之后,所有在外的内卫系统都接到了通知,我这个快被人遗忘的地方,也被送来了联系的信鸽,当时我还在想,上头这是病急乱投医呢,不想,还真让你们从这里来了。”彭武脸孔微微发红。 秦风注意到彭武说得是回家,而不是升官晋级。作为第一个发现公主的内卫系统的人,回上京之后,他肯定是要升级的。不过对方的兴奋点明显不在这里。 “你,很久没有回家了?”他问道。 彭武的脸色黯淡下来,“是啊,七年,自从到了这里,就再也没有回家了,这是纪律,我们出来之后,就被抹掉了过去的一应纪录。”他自嘲地拍了拍肚子,“秦校尉,我出来的时候,和你差不多年纪呢,可现在瞧瞧我,当了七年小老板,别的没长进,武功还丢下了,倒是这肚子见长。” “家里还有别人吗?” “有,爹娘都在呢,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回去,他们还能不能认出我来呢?不过我唯一能让他们高兴的是,这一次回去,我还带上了媳妇和儿子,一家子呢!我在齐国娶了女人,生了孩子。” 听着对方的话,秦风却有些心酸,亦有些伤心,对方期盼着回家,是因为家里还有人在倚门而望,还有双亲可以叩头请安,可自己,却是一个孤儿,赤条条来去一人,说来潇洒,可内里酸楚,则唯有自己方能体会了。 “这可真要祝贺了。”秦风笑道:“彭先生是上京人?” “是啊是啊,这一次回到上京,秦校尉要是不嫌弃在下,还请去家里做客。” “那是一定要去的。”秦风笑道。 “像我这种在齐国当坐探,又娶妻生子的人,回去之后,是肯定不能留在内卫系统的了,到时候还要请秦校尉多多关照啊!”彭武欠了欠身子,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我?”秦风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彭兄这可找错庙门了吧?我人在军中,而且官职卑位,小小的一个校尉而已,哪里能帮得了彭兄的忙,彭兄自己的军衔级别也不会比我低吧?而且你还是上京本地人,怎么的也比我要强不是?” 彭武笑了笑,“我倒也是校尉,不过此校尉非彼校尉,难得秦校尉不嫌弃在下,称了我一声彭兄,我便也托大叫一声兄弟,到时候我求上门来,你可别推托才好。” 虽然感到对方求到自己不太可能,但秦风还是点了点头,“到时候只要帮得上忙,彭兄尽管开口。” “多谢了!”彭武大喜,站了起来拱手道:“哪我就不打扰秦兄弟休息了,你受伤颇重,正要好好休息,公主都不许我们来打扰你呢!” “彭兄忙去吧。我现在就是闲人一个。”秦风笑道。 彭武走到门边,突然又回过头来,神神秘秘的道:“兄弟与公主的事情,我在报告之中可是只字未提的。” 丢下这句话,彭武已是消失在门边,留下秦风一脸茫然,什么我与公主的事情? 半晌,蓦地明白过来,该死的彭武,居然真将自己当成吃软饭的了,难怪跑来跟自己套近乎,说了这么一大套,敢情着眼点在这里! 想通这些,秦风立时便郁闷了。 这都哪跟哪儿啊! 叹了一口气,重重的跌回到被窝之中,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闵若兮的音容笑貌来,这一路之上的点点滴滴,一一涌上脑海,如同过电影一般在脑子里一幕一幕的闪现。 她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女人呢!不由自主的,秦风在心里赞了一个。 第七十章:换药 被秦风在心中暗赞的不错的女人,在落英县衙里经过几天的休养,滋补,憔悴,疲惫迅速地离她远去,一天天的荣光焕发起来,明眸皓齿,青丝白肤,蜂腰****美胸,即便只是穿着在街上随随便便买来的服饰,依然让服侍她的落英县令夫人十分嫉妒眼热,看一眼,便分外自惭形秽,只是在心中暗叹如此国色天香犹如天外神仙似的女子,将来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男儿才能配得上他? 闵若兮倒没有这份自觉,一大早爬起来,草草的梳洗一番,随意地用钗子在头上挽了一个髻,便抱了药箱准备去秦风那边儿给他换药。 “公主,这些事情,其实只要让大夫去做就好了。”一边的县令夫人有些看不过眼,“您是堂堂公主殿下,这种为大兵换药的事情,偶尔为之就可以了,倒也不必时时去做。” 闵若兮一笑,“有些事情,自然是自己来做更好一些,多谢夫人关心了。”出门而去,胖子彭武准时地候在门外。 “胖子,今天还是熬昨天晚上的那种粥,秦风吃了赞不绝口呢,可以弄点荤腥了,我问过大夫,说没有问题了。”昭华公主将堂堂的坐探校尉当成了厨子来使,这位倒也丝毫没有觉得不妥,乐颠颠的便去了。作为一名资深坐探,察颜观色那是必备之功,虽然只是惊鸿一鳖,彭武已是对很多事情了然于胸,这一次自己回去,内卫肯定是做不了了,但只要抱紧了公主这条大腿,还怕日后不能飞黄腾达么?而在眼下,想抱公主的大腿,自然便是要让还躺在屋里的那位开心啦。 倒也不是彭武势利,但只是身在官场这个圈子里,就算你有本事没有人欣赏那有怎样?想当年刚刚进入内卫之时,他还不是一腔热血,满脑子的忠心,但被扔到落英县来一呆就是七年,再好的性子也给磨没了。每每夜深人静,自然便会生出许多情绪来,长年累月,也就悟出了许多东西,现在机会便摆在面前,如果不死死抓住,那才是傻子呢。 比方说现在,公主对他的态度,便有了极大的改变,从最开始的正儿八经的彭大人,到中间的彭武,再到现在的胖子,称呼的变化代表着一个人对你的亲昵的程度,只用了短短几天,自己便让公主对自己的称呼上升到了绰号的高度,自然是让坐探校尉欢喜的。 闵若兮不理会县令夫人的嘀嘀咕咕,也不在意彭武的那一点小心思,在她看来,现在能让秦风住得舒服一些,吃得满足一些的人,都是好人,都值得她好好的感谢一番。虽然那县令夫人有些饶舌。 “换药啦!”推开房门,正穿着一条短裤,一只手撑在床上做着俯卧撑的秦风吓得砰的一声摔了回去,一拉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这位公主殿下,现在越不越不讲究了,先前还敲敲门,问一声,现在是直接推门就进。 看到秦风的窘态,闵若兮开心地大笑起来,“秦风,你干什么啊?又不是没有看过?那天你昏迷的时候,全身上下的药都是我给你换的,也是我包扎的,倒没有见过一个大男人像你这么扭扭捏捏的。” 秦风心道我不是扭扭捏捏,我只是在你面前不好意思而已。 “起来!”将药箱摆好,从里头一样一样的掏出来,按顺序摆好,闵若兮双手叉腰,看着秦风,“不然我就扯被子了。” 秦风无可奈何地坐了起来,却仍然用被子将自己的下半部分牢牢地裹着。 用剪子剪开以前的绷带,一层层地将带血的绷带取下来,屋里立刻弥漫起一股血腥味,闵若兮凑近看着伤口,欣喜地道:“看到新肉芽了,恢复得真快,落英县的这个庸医,看外伤还是很有一套的嘛!” 秦风苦笑,对方还真不是一个庸医,只是一个不通武道的普通医者,如何能瞧出自己的隐患来。 “别动哟,我给你涂新药膏,肯定有点疼的。”耳边传来女人的轻声细雨,紧接着伤口处便传来一阵阵的清凉感,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地在背上抚过,秦风的肌肉不禁立刻绷紧,脑门上冒出一阵阵的虚汗。以前在军中,受了伤,要么便是麾下给自己涂药包扎,要么便是舒畅亲自动手,手法自然都是挺利落的,但下手可是没轻没重,那个时候鬼哭狼嚎自然是免不了的,可现在那纤纤细手温柔的落下,虽然不疼,但心里却更紧张。 上药,包扎。感到差不多了,可身后那只手却依然落在裸露的背上,闵若兮不动,秦风自然也不敢动,僵持了片刻,身后传来闵若兮幽幽的叹息:“身上怎么这么多伤啊,一层叠一层,都没块好地方了。” “军人嘛,都是这样。”秦风道:“特别是我们敢死营的弟兄,身上没几块伤疤,都不好意思赤身洗澡的,我在敢死营里呆了六年,伤多一些也很正常嘛,又没死,都是些皮肉伤,不碍事的。伤疤啊,是军人的勋章,我在西部边军之中嚣张跋扈,连左帅也敢顶撞,不就是仗着这些伤疤吗?要是没这些,左帅把我脑袋砍了几百遍了。可惜左帅没了,他是一个好人呐。” 手指轻轻地在伤疤之上掠过,闵若兮的声音却是有些颤抖,“我在京中,倒是经常听说一些热血贲张的故事,可是这一次我经身经历了,却发现,现实与故事之中的差距,可是太大了。” 秦风转过身来,看着闵若兮,“打仗嘛,都是残酷的,你不杀我,我就杀你,其实谈不上勇不勇敢啊,上了战场,再温顺的人,也会被逼成屠夫,没有谁想活在这样的战乱之中,可现实就是这样,不得不打,不能不打。而像我们敢死营的这些人,又多了一些其它别的东西。” “我听说你们敢死营都是一些十恶不赫的坏人?你是怎么将他们整治的服服帖帖的?”闵若兮问道。 “十恶不赫?”秦风笑了笑:“人之初,性本善,谁是十恶不赫的呢?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看的那样,即便真有些人其罪该死,但当了军队这个大融炉之中,其实也会被感染的。我在敢死营这几年,招来的人,其实已经摒弃了那些真正的十恶不赫的家伙了,这也是我们敢死营战斗力节节上升,死亡率却在逐年下降的原因了。这些人,都还想活着回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呢。有了这个念想,自然便好管教了。” “看来传闻与现实的确有很多的差异。”闵若兮道。 “当然,你啊,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我们是在泥潭里打滚的走狗,生活环境天差地别,所见的,所想的,所做的,自然不一样,看问题的角度也自然不一样。”秦风道。 “以后可不许你这么说了,什么走狗,多难听,我啊,在别人面前,或者是金枝玉叶,在你面前可不是。”闵若兮脸红了红,“你就把我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好了。” “现在或许可以,但回到大楚,可就不行罗!”秦风哈哈一笑,“公主殿下,到时候我去公主府求见你,你可别弄几条恶狗追着咬我啊。” “公主府的大府随时都对你开着,你想什么时候进来,就什么时候进来,你不想进来,我还会差人去捉了你进来呢!”闵若兮脸红通通地站了起来,抱了药箱,转身就走。 “呆会儿胖子给你送粥菜来,一点也不许剩下,要吃得光光的,我会检查的哟!” 第七十一章:人面桃花相映红 吃饱喝足了,自然得要出来走动走动,连着几天躺在屋里,秦风都觉得自己快要变成猪了,浑身都酸得要命,不由在心里痛骂自己当真是贱得可以,这可曾经是自己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生活,但当他真正来临的时候,自己居然受不了。 天生劳碌命呐! 胖子彭武当然此时又得义务承担搀扶秦风的工作,现在对于巴结秦风和闵若兮的事情,他是乐此不疲,现在的雪中送炭,自然比以后上杆子去献媚,效果要好上太多了。 “秦大人,去后院看看桃花吧!落英县令爱桃花,他的后花院之中,载种了数十棵桃树,现在正值花季,可是赏花的好时节。”彭武笑咪咪地道。 “想不到彭兄还是风雅之人啊,我可是个俗人,看到桃花,想到的却是香喷喷的果子。”秦风笑道。 “我哪算什么风雅之人,不过此时此节,赏赏桃花倒也应景儿。”彭武道:“我现在啊,对锅铲倒是情有独衷。” 两人都是大笑,“好,那咱就去附弄风雅一番。” 实则上,秦风是想去后花院静一静,他有很多事情,需要好好的想一想。无关乎这一次战争,仗已经打输了,怎么输的,不是他这个小小的校尉能关心的事情,重要的是,他的敢死营幸存下来了。虽然也没有了许多好朋友,但相比较而言,亦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他与昭华公主闵若兮的关系。 这一路逃亡,两人之间的关系,实则上已经到了一个异常亲密的程度,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管是情愿还是被迫,这都是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脱险这些天来,闵若兮的表现,已是明明白白的给了秦风一个信号。 但对于秦风,这却是一个问题。 首先,他还能活多久。现在隐患似乎是安份了,但自家事自家知,秦风很清楚,自己体内那狂狂怪戾的内息,无时无刻不在攻击着那股外来的力量,没有活的源泉补充的这股外力,最终只会被一点一点的蚕食掉,当自己的内息破围而出的时候,便是自己毙命的时刻。发作起来,只会更加凶险,在自己体内这一场不见硝烟的搏斗之中,自己的怪戾内力正在迅速地增长着。 自己喜欢闵若兮吗?开玩笑,一个美丽不可方物,武功高,性子好的女人,谁会不喜欢?更何况两人还有了这样一段患难与共的经历,亲密无间的接触。但正因为喜欢,秦风才会犹豫,他不想自己喜欢的女人,是不久的将来,变成一个凄凄惨惨戚戚的寡妇,一辈子郁郁寡欢。 二来,即便自己不死,好好的,但自己与闵若兮之间巨大的身份鸿沟也是一个难以跨越的障碍,她是堂堂的昭华公主,大楚皇帝的独女,而自己呢,一个举目无亲的孤儿,连父母是谁都不晓得,浑身伤疤,满手血腥,这就好比烂泥沟里的臭泥鳅居然梦想成为天上真凤的伴侣,别说她的皇帝老子了,只怕旁人也看着不舒服,比方说落英县的这位岳县令和他的夫人,见到自己之时,那话里话外的酸意,自己又岂能听不明白。 头痛,满满都是头痛。 彭武突然停下了脚步,低声道:“秦大人,公主也在赏花。” 正在想事情的秦风没有想到彭武突然停步,惯性仍然向前走去,被彭武拖了一个踉跄,稳住步子,抬头看去,透过前后两个院子中间的月亮门,正好看见一株桃树之下闵若兮的背影,大概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闵若兮回过头来,看见秦风,嫣然一笑。 “秦风,你也来了,快进来陪我赏花!” 月亮门,桃花树,美人笑!秦风的脑子里突然泛起一句诗,人面桃花相映红。倒正是契合此时此景。 他转头看向彭武,对方也正看着自己,尴尬地笑着。 这贼胚,他绝对是故意的。秦风在心里暗骂。 事到临头,总不能做了缩头乌龟,这可不符合秦风的个性,在说这种事情,躲就躲得过去么?以闵若兮的性子,现在自己转头跑的话,她绝对追上来拎着自己的耳朵把自己再提溜回去。 迈步,踏进了月亮门,身后,彭武早已一转身一溜烟儿的去了。做贼心虚表露无遗。 “秦风,花儿真好看!”隔着花枝,闵若兮一手扶着枝条,将脸镶嵌在几株桃花之间,笑盈盈地道。 “是啊,真好看。”秦风只能附和。 “你折一枝给我戴在头上,选最好的最漂亮的哦!”钻过花枝,闵若兮站到了秦风的身边,几乎贴着了秦风,身上的幽幽香气与桃花香一并往秦风的鼻子里钻进来。 “花长在树上挺好的,折断了就没了生机了!”秦风微笑着道。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谢空折枝。”闵若兮仰起头,吐气如兰,看着秦风道。 在对方的逼视之下,秦风不自然地转过了视线,伸手在一株桃树巅上折下了一支桃花,闵若兮笑着侧过头,等待着秦风将花插到她的鬓上。 “若兮,我……” “不要跟我说你的病,回到上京,要名医我找名医,便是需要武道宗师,我也能给你请来,办法总比困难多。最多不过是不要这一身武功了,便做个闲散人也好,我的武功还算不错,别人欺负不了我,我还可以保护你呢。” “你……” “不要跟我说门不当户不对的话,也不要跟我说我父皇怎么怎么的。我父皇最疼我了,只要我开口,就没有不准的,再说什么叫门当户对?我闵氏是大楚的皇室,大楚之内,还有谁能跟我闵氏门当户对?” “这个……” “不要忘了,你,你对我都做了那种事情了,难道你想始乱终弃吗?”闵若兮转过头,幽怨地看着秦风,小脸之上的委屈显露无遗,似乎受到了秦风莫大的欺负。 秦风无语了,什么叫我对你做了那种事情,幸亏这里没有别人,否则还以为我秦风是什么人呢?当时那种情况,不是你动弹不得么?事急从权而已,怎么现在反面成了我欺负你的罪证了。 “还有什么问题么?”闵若兮问道。 “呃,这个,没有了!”什么话都让闵若兮说尽了,秦风还能说什么,突然之间他发现,当真娶一个如此冰雪聪明的女人当老婆,似乎也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你屁股一撅,她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好吧,比喻的确是粗俗了一些,但话糙理不糙啊! “那还不快点给我把花戴上?”闵若兮笑得极是开心,仰头,略偏。 秦风将手里的花枝轻轻地插在了她的鬓边。 闵若兮咯咯的开心的笑着,伸出两手挽住了秦风的胳膊,“来,我扶你转转,这院子里桃花,当真是开得极漂亮的。” 低头打量着女人容光焕发的面孔,恋爱中的女人,果然是最幸福的。 第七十二章:耿耿于怀 恋爱中不仅女人是幸福的,男人也是如是。 秦风现在便如是,抛开了所有的烦恼不去想它,剩下的,便满满的都是幸福。对于他来说,爱情来得很偶然,也很突然,二十余年的人生,绝大部分他都是在孤独之中渡过的,能让他回味品尝的,也便只余下男人之间的友情了。 爱情,似乎从来没有想过,酷烈的战场,隐患重重的身体,压得秦风有些直不起腰来,根本没有心思来考虑这个,长年呆在军营里的他,见过的雌性动物都屈指可数,更遑论女人了。 可爱情就在突然之间不期而止。一个高贵美丽清雅脱俗宛如画中仙子的女人,就这样一头撞进了他的生活,满满地占据了他现在所有的心思。 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能让他回味无穷。白日相携赏花,夜间秉烛清谈,秦风忽然觉得,就这样呆在这个偏僻的小县城也没有什么不好。 但幸福的日子总是会觉得很短,时间也在两人的唧唧我我之中飞快的溜走,在他们抵达落英县城的第十天,在秦风刚好能正常的行走坐卧之时,当两人正计划着走出县衙去游赏一番落英县城的时候,落英县令岳巍岳大人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们两人的面前。 齐国派来的护送闵若兮返回楚国上京的部队已经抵达了落英县城。 岳巍的出现不合时宜,同样的,在闵若兮看来,这些齐国人,就没有一个是合时宜的,能让她看顺眼的。先是偷偷摸摸的一路追杀,几乎将两人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险险儿逃出生天,刚刚收获爱情,心中生出无限喜悦,正想好好的享受这难得的相聚之时,他们便又极煞风景的出现了。 总之,他们就没有一个好人。 “我不想见他们。”闵若兮冷了脸,一拂袖子,寒着脸转身就走。“秦风,你去全权处理此事吧!” 刚刚还笑逐颜开,转眼之间寒霜密布,岳巍顿时有些懵了,在他看来,遭受了磨难的公主殿下不是应该日夜思盼着返回上京并且因为听到此事而喜笑颜开么? “秦校尉!”他转头看着秦风。 “没事没事!”秦风大度地挥挥手,对于他们遭到束辉追杀之事,他自然不会多嘴跟眼前这位县令大人讲,而事实上,这位县令对这些事情,恐怕也都蒙在鼓里根本就不晓得。“这些天承蒙你招待,热情周到,又有这无边美景,公主殿下极是喜欢,想来是不想这么早就离开这里吧,所有些有不高兴,岳大人,你这桃花种得好呢,公主多半就是喜欢这些桃花而不舍得走。” 岳巍笑了起来,如果是这样,那就放心了。但大楚的公主住在他这里,对于他而言,就是一个负担而不是一种荣耀了。能早一些送走,自然便多轻松一些,别的不说,自己又可回到本来属于自己的后院来享受自己载种的这些桃花而不是与一群衙役们一齐委屈地窝在偏房之中。 “走吧,我随你去见见长安来的人。”秦风道。“这一路之上,也不见得就太平无事了,公主的关防之事,也得好好商量商量。” “秦校尉请!”岳巍侧身相让。 县衙大堂之内,一名全身着甲的将领正背对着大门,背着双手在那里欣赏着大堂中间一副虎啸南山的巨副中堂。秦风一进门来,那全身亮闪闪的甲胄便几乎晃花了他的眼睛,这他娘的绝对不是上战场的将领该有的,踏上战场,这样一身招人眼睛的盔甲,绝对是对方高手,神射手们亮眼的靶子啊!在他的敢死营上,上至校尉,下至小兵,身上的盔甲都是黑沉沉的,将领比起士兵来,也不过是全身甲与半身甲的区别而已。 穿着这样的甲胄,大概应当是大齐皇帝的仪仗队吧!一些易碎的花瓶而已,只怕不可能指望他们真能济得什么事来。秦风在肚子里暗自腹绯了几句。 “束将军,昭华公主的护卫秦风秦校尉过来了。”岳巍躬身道。 束将军?秦风一愕,这个姓很少见,但偏偏近期他就认得了一个,也是齐人。秦风瞪大眼睛,看着那个银甲将领缓缓转过身来,笑咪咪地看着秦风。 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从外头一直凉到了心里面,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苦苦追杀了他好几天,险些儿便要了他和闵若兮性命的束辉是那个?唯一的区别,便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英武,帅气,阳光,而追杀自己的那个阴森,残忍,噬杀而已。秦风立即推翻了先前对这个亮闪闪的家伙的评论。 “束辉?”他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束辉哈哈大笑着:“秦校尉,看到你,真是意外啊意外。” 秦风嘿的一声笑,瞪着对方,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原来二位是认得的?”岳巍讶然道。 “认得,当然认得,不打不相识,老交情了。”束辉的眼光没有离开秦风,嘴里却在回答岳巍的话。“岳大人,我与秦校尉有些事情要商量,就不劳烦你了,你自己去忙吧!” 竟是直接下起了逐客令,而且是在别人的家里。 “是,两位自便,下官这便告退。”岳巍躬身一揖,转身走出了大堂。 目光对撞,似乎要在空中撞出火花来。 “这是我第一次行动失败,居然是败在你这样一个人手里,真是让人难以想象。连邓朴这样的高手都被我赶跑了,最后却输在一个五级的家伙手中,真是让人郁闷。”束辉看着秦风,摇头叹息。 “你会逐渐习惯在我手里失败的。”秦风冷笑着。 “是吧?不太可能吧!”束辉微笑道:“如果我看得没有错,你现在好像手无缚鸡之力,我一根手指头就能要了你的命。” “那又如何?现在你还敢杀了我不成?”秦风冷笑。 束辉点点头,“是啊,现在的确杀不了你,但前路漫漫,说不定便有机会哦,公主我是不能动了,只能恭恭敬敬的送她回上京,但一个小小的校尉,路上出一点意外,这不是什么大事吧?” “好啊,长路迢迢,我随时恭候。”秦风毫不示弱。 束辉看着强硬的秦风,又是一阵大笑,“好了秦校尉,我们不开玩笑了,过去的便过去了,现在我们是朋友,一齐送公主回上京是我们的任务不是吗?你不要这要看着我,这世上的事情啊,有时候真是难以说清,先前吧,我是杀手,邓朴那家伙千方百计阻挠我,不惜身受重伤,现在呢,我与他身份可是反转了,秦国人指不定便会生出一些什么事来。我现在化身保镖了。你可知道秦人的细作头头是谁吗?是邓朴的二哥,那可是一个极难对付的人,我宁可与邓朴再斗一场,也不想招惹这个人。” “你不用东拉西扯,秦人根本就不想与大楚全面开战,他们没事刺杀公主干什么?”秦风反驳道。 “那可不见得,如果让昭华公主死在我们的保护之中,怎么死得谁说得清?楚国皇帝就这么一个宝贝公主,最后定然将怒火撒在我们大齐身上,秦人自然是乐得看热闹,这样投入小,收获大的事情,谁不想做呢?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上头干嘛要派我来做这个护送将军?随便找一支郡府的军队将领过来不就得了。”束辉一摊手。“你这一路上的表现让我刮目相看啊,我想,我们有很多可以探讨的地方,怎么样秦校尉,愿不愿意合作?” “为什么不愿意?”秦风一仰脖子:“目标一致的时候,自然便合作,不过你对我的种种,我可是记在心里头,束将军,我是很记仇的。” 束辉看着秦风,微笑道:“我对于失败也一向是耿耿于怀,如果你能活得更久一些,我想我们或者真可以做一个好对手。” 第七十三章:心里的痛 帽儿山上,阵地依然存在,但已经只驻扎了一个小队保持警戒,帽儿山下,修起了大片的军营。 西秦军队拿到了满意的赔偿之后,已经退走数日了,敢死营也下了山,利用先前砍伐的树木,在山脚下修起了自己的营房,当然,保持着敢死营一向的传统,没有栅栏,没有壕沟,没有望楼,有的只是隐藏着的无数的机关陷阱。 他们现在就像是一个没娘的孩子,无人亲无人爱,西部边军全军覆灭,他们成了唯一的幸存者,城内的郡兵系统与政府系统与他们不相统属,他们也不想搭理对方,就这样在城外驻扎了下来。好在先前程平之提供的粮草尚足以维持,倒不致于断了粮。 城门虽然开了,但郡兵仍然保持着警戒,当然,他们现在不是警戒着西秦人去而复返,而是在监视着敢死营。 “差不多也就这样了。”舒畅松开了郭九龄的手腕,看着他道:“你元气大伤,想要恢复昔日九级的身手,那是没有可能了,你的境界至少要跌一半下来。我已经尽力了。” 躺在床上的郭九龄却是豁达得很,笑着冲舒畅拱了拱手,“多谢舒大夫,我已经很知足了,说实话,我都没有想到还能捡回一条命来。武功这东西,有没有都没有关系了,我年纪也大了,没了这身武功,以后正好可以呆在家里好好的享享福,不用再出来跑东跑西了。” “你倒豁达得很。”舒畅笑了起来,“不过你也应该知足,也亏得那些西秦人将你送到敢死营这里而不是送到城里,真将你送到城里去,你多半性命不保。” “你的确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大夫,比上京的那些什么御医强多了。”郭九龄连连点头道。 “不不不,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各有擅长而已。”舒畅呵呵一笑:“郭老头,你现在命也捡回来了,还呆在我们这里干什么?怎么不回城里去。” “不回去了,还是在你们这里舒适一些。城里,气闷。”郭九龄摇摇头。 “喜欢呆在这里就呆着吧,不过我可提醒你,说不定有人要找你的麻烦哦。”舒畅呵呵一笑,一甩手,走了出去。 “有人找我的麻烦?”没等郭九龄反应过来,小木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门前,遮住了阳光。 是章孝正章小猫。 “听大夫说你没大碍了,所以我来问你一些问题。”章小猫当的一声,将手里的铁刀扔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瞄了一眼铁刀,郭九龄笑道:“小猫,有什么问题你直接问就好了,还拿着刀进来干什么?吓唬我?有什么值你得吓唬的?” 小猫寒着脸看着他,“郭大人,你还能笑得出来,是因为你还活着吗?可是我们西部边军死了六万弟兄,我的追风营三千兄弟,一个也没有能回来,我的豹子兄弟,狼牙兄弟也没有回来。到现在为止,秦老大也无影无踪,你能笑得出来,我可笑不出来。” 听到小猫的话,郭九龄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小猫,相信我,我和你一样的伤心难过。” “不,不一样!”小猫断然道:“那是我们朝夕相处的兄弟,而对你而言,他们只是一群陌生人,对朝廷的那些大人物来讲,他们都是帐册上的一笔数字罢了。郭大人,我到今天还记得当时你在大帐之中对我们所说的那些话,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万无一失,嘿嘿,现在看起来,是不是一个笑话。” “这也正是我不解的问题。”郭九龄看着小猫,“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我一直在盯着,期间了解这件事的人屈指可数,但他们都是绝不可能泄密的人。” 小猫冷笑着,手握在刀柄上,“你活了下来,还是西秦人将你送回来的。” “你怀疑我?”郭九龄讶然道。 章小猫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却不做声。 郭九龄憾然摇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无法向你证明我自己,不过这件事,从一开始,我便是最主要的策划者和实施者,你将这笔帐记在我身上,也并不为过,如果你要取了我的脑袋给你的追风营和你的兄弟们报仇,我无话可说。” 小猫霍地站了起来,手握住了桌子上的铁刀,瞪视着郭九龄,郭九龄将头转向一边,闭上眼睛,小木屋里一时之间陷入到了凝滞到中。 “小猫,够了!”门口,舒畅出现在哪里,看着小猫,低声喝道。“他还是一个病人,而且,这种事情,也不是他便能做到的。” “那是谁做的?如果说没有人泄密,秦人怎么会有准备?雷霆军如此大规模的调动,为什么我们一无所知,内卫是干什么吃的?大夫,这些天我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这里头一定有阴谋,有阴谋。”章小猫吼道。 “我不知道,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管是谁做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终有一日会水落石出,老天爷不会放过他的。”舒畅道。 “老天爷,嘿!”章小猫冷笑一声,拖刀便走,“大夫,我从来就不信老天爷这个杂种。”他扭头看向郭九龄,只看到偏转在一边的那个苍老的面容之上,一滴大大的泪珠正滚落下来。他长叹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舒畅也是长叹一声,倚在门边,久久无语。 “整件事情,的确应当是天衣无缝,但现在却又的的确确出了问题,小猫说得不错,肯定是内部出了问题,而且能够做出这件事来的范围相当小。”床榻之上,郭九龄睁开了眼睛,看着舒畅。 “你准备怎么办?”舒畅道。 “伤好之后,我准备回京里去,我要调查这件事情。我要查个水落石出。”郭九龄咬着牙道。 “说不定你是在找死。”舒畅冷冷地道:“能比你位置高的人只有那么几个,如果真是他们做的,你以为你能查出来?查出来你又能扳倒他们?说不定你刚刚开始就会死得不明不白,不要忘记了,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九级高手了,只是一个人人可欺负的家伙。” “功夫没了,人脉还在,眼晴还在,心智还在。”郭九龄淡淡地道:“大夫,我虽然入了内卫系统,但也是从战场之上走下来的人,这一次,我亲眼目睹了西部边军的弟兄们浴血奋战,一个个,一排排地倒在敌人的屠刀之下,作为这个计划的制定者,我心里的痛又有谁知道?我就觉得,是我将他们送到死路上去的,不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我死难瞑目,将来去了地下,遇到那些死难的兄弟,我怎么回答他们的质询?” “你好自为之吧!”舒畅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第七十三章:心里的痛 帽儿山上,阵地依然存在,但已经只驻扎了一个小队保持警戒,帽儿山下,修起了大片的军营。 西秦军队拿到了满意的赔偿之后,已经退走数日了,敢死营也下了山,利用先前砍伐的树木,在山脚下修起了自己的营房,当然,保持着敢死营一向的传统,没有栅栏,没有壕沟,没有望楼,有的只是隐藏着的无数的机关陷阱。 他们现在就像是一个没娘的孩子,无人亲无人爱,西部边军全军覆灭,他们成了唯一的幸存者,城内的郡兵系统与政府系统与他们不相统属,他们也不想搭理对方,就这样在城外驻扎了下来。好在先前程平之提供的粮草尚足以维持,倒不致于断了粮。 城门虽然开了,但郡兵仍然保持着警戒,当然,他们现在不是警戒着西秦人去而复返,而是在监视着敢死营。 “差不多也就这样了。”舒畅松开了郭九龄的手腕,看着他道:“你元气大伤,想要恢复昔日九级的身手,那是没有可能了,你的境界至少要跌一半下来。我已经尽力了。” 躺在床上的郭九龄却是豁达得很,笑着冲舒畅拱了拱手,“多谢舒大夫,我已经很知足了,说实话,我都没有想到还能捡回一条命来。武功这东西,有没有都没有关系了,我年纪也大了,没了这身武功,以后正好可以呆在家里好好的享享福,不用再出来跑东跑西了。” “你倒豁达得很。”舒畅笑了起来,“不过你也应该知足,也亏得那些西秦人将你送到敢死营这里而不是送到城里,真将你送到城里去,你多半性命不保。” “你的确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大夫,比上京的那些什么御医强多了。”郭九龄连连点头道。 “不不不,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各有擅长而已。”舒畅呵呵一笑:“郭老头,你现在命也捡回来了,还呆在我们这里干什么?怎么不回城里去。” “不回去了,还是在你们这里舒适一些。城里,气闷。”郭九龄摇摇头。 “喜欢呆在这里就呆着吧,不过我可提醒你,说不定有人要找你的麻烦哦。”舒畅呵呵一笑,一甩手,走了出去。 “有人找我的麻烦?”没等郭九龄反应过来,小木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门前,遮住了阳光。 是章孝正章小猫。 “听大夫说你没大碍了,所以我来问你一些问题。”章小猫当的一声,将手里的铁刀扔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瞄了一眼铁刀,郭九龄笑道:“小猫,有什么问题你直接问就好了,还拿着刀进来干什么?吓唬我?有什么值你得吓唬的?” 小猫寒着脸看着他,“郭大人,你还能笑得出来,是因为你还活着吗?可是我们西部边军死了六万弟兄,我的追风营三千兄弟,一个也没有能回来,我的豹子兄弟,狼牙兄弟也没有回来。到现在为止,秦老大也无影无踪,你能笑得出来,我可笑不出来。” 听到小猫的话,郭九龄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小猫,相信我,我和你一样的伤心难过。” “不,不一样!”小猫断然道:“那是我们朝夕相处的兄弟,而对你而言,他们只是一群陌生人,对朝廷的那些大人物来讲,他们都是帐册上的一笔数字罢了。郭大人,我到今天还记得当时你在大帐之中对我们所说的那些话,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万无一失,嘿嘿,现在看起来,是不是一个笑话。” “这也正是我不解的问题。”郭九龄看着小猫,“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我一直在盯着,期间了解这件事的人屈指可数,但他们都是绝不可能泄密的人。” 小猫冷笑着,手握在刀柄上,“你活了下来,还是西秦人将你送回来的。” “你怀疑我?”郭九龄讶然道。 章小猫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却不做声。 郭九龄憾然摇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无法向你证明我自己,不过这件事,从一开始,我便是最主要的策划者和实施者,你将这笔帐记在我身上,也并不为过,如果你要取了我的脑袋给你的追风营和你的兄弟们报仇,我无话可说。” 小猫霍地站了起来,手握住了桌子上的铁刀,瞪视着郭九龄,郭九龄将头转向一边,闭上眼睛,小木屋里一时之间陷入到了凝滞到中。 “小猫,够了!”门口,舒畅出现在哪里,看着小猫,低声喝道。“他还是一个病人,而且,这种事情,也不是他便能做到的。” “那是谁做的?如果说没有人泄密,秦人怎么会有准备?雷霆军如此大规模的调动,为什么我们一无所知,内卫是干什么吃的?大夫,这些天我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这里头一定有阴谋,有阴谋。”章小猫吼道。 “我不知道,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管是谁做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终有一日会水落石出,老天爷不会放过他的。”舒畅道。 “老天爷,嘿!”章小猫冷笑一声,拖刀便走,“大夫,我从来就不信老天爷这个杂种。”他扭头看向郭九龄,只看到偏转在一边的那个苍老的面容之上,一滴大大的泪珠正滚落下来。他长叹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舒畅也是长叹一声,倚在门边,久久无语。 “整件事情,的确应当是天衣无缝,但现在却又的的确确出了问题,小猫说得不错,肯定是内部出了问题,而且能够做出这件事来的范围相当小。”床榻之上,郭九龄睁开了眼睛,看着舒畅。 “你准备怎么办?”舒畅道。 “伤好之后,我准备回京里去,我要调查这件事情。我要查个水落石出。”郭九龄咬着牙道。 “说不定你是在找死。”舒畅冷冷地道:“能比你位置高的人只有那么几个,如果真是他们做的,你以为你能查出来?查出来你又能扳倒他们?说不定你刚刚开始就会死得不明不白,不要忘记了,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九级高手了,只是一个人人可欺负的家伙。” “功夫没了,人脉还在,眼晴还在,心智还在。”郭九龄淡淡地道:“大夫,我虽然入了内卫系统,但也是从战场之上走下来的人,这一次,我亲眼目睹了西部边军的弟兄们浴血奋战,一个个,一排排地倒在敌人的屠刀之下,作为这个计划的制定者,我心里的痛又有谁知道?我就觉得,是我将他们送到死路上去的,不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我死难瞑目,将来去了地下,遇到那些死难的兄弟,我怎么回答他们的质询?” “你好自为之吧!”舒畅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第七十四章:人心散了 小猫落寞地走出小木屋,丢了刀,仰面朝天倒在一株树下,将自己摊成了一个大字,他是真得不甘心。 但却又不知道向谁去发泄,他自己心中也明白,郭九龄不过是自己泄愤的一个口子罢了,只看他这一次险些儿性命不保,如果不是舒畅,铁定是翘辫子的下场,自己就不该怀疑他,但自己又该去向谁出这一口气呢! 身边传来脚步声,舒畅走了出来,盘膝坐在小猫身边,秦风不在,舒畅隐隐成了敢死营最有发言权的人,无论是剪刀,和尚还是野狗,都对他服气,小猫虽然在临战时接过了指挥权,但现在无仗可打,小猫自然也就指挥不动那几位了。 “大夫,我要回城去了!”小猫盯着天上的悠悠白云,道。 “嗯?”舒畅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我答应过红儿,这一次如果不死,回去便娶她当老婆,现在我活着,自然要回去兑现诺言。”小猫道。 舒畅笑了起来,“这是应该的,定个日子,我们去喝你的喜酒。办得热闹一些。” “那是一定的。”小猫笑道。 “不知道欢不欢迎我去?”身后,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 章小猫也懒得起身:“剪刀,你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这阴沉沉的性子?一句好话,让你说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改不了啦!”剪刀嘿嘿冷笑:“就这个样子啦,爱谁谁。你还没有回答我,欢不欢迎我去呢?不过我想,尊夫人是一定欢迎我的,这一次要不是我把你打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你现在魂儿不知道在哪里飞呢!” 小猫沉默了半晌,叹了一口气,出人意料的没有反驳他。 野狗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我是肯定要去的,不过小猫,我的那点饷银可一向是到手就花光,到时候只能白吃白喝,没有红包包的。” 小猫翻身爬了起来,拍着野狗的肩膀:“不要紧不要紧,打一个欠条就可以了,我不计利息。我结婚,兄弟连一个红包都不包,岂不是让我在老婆面前没有面子。” 野狗瞪大了眼睛,看着章小猫:“这也可以?” “我不怕你赖账。”小猫大笑:“和尚呢?” 野狗一拐拄地,一拐指着树林深处,“在哪里边快活呢!井径关的小碧楼现在没了地盘,进城去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又受南阳城里同行排挤,便只能在靠着我们军营的地方搭了几个窝棚做生意,和尚有老相好,现在无事,他自然是在哪里风流快活。” 舒畅和章小猫一齐摇头,“野狗帮我一并接了和尚吧,我就不去打扰他的好事了。走了走了!”弯腰提起了刀,扬长而去。 “小猫的心冷了!”看着小猫的背影,舒畅叹气,看了一眼剪刀与野狗:“等喝完了小猫的喜酒,我也准备离开了。” “大夫,你也要走?秦老大不在,你又走了,我们怎么办?”野狗瞪大了眼睛看着舒畅,这两人不在,剩下的三人,可是谁都不服谁,那敢死营可就要成为一盘散沙了。 “现在秦风还一点消息没有,我准备沿着落英山脉走一趟,然后去越国那边,秦风的伤势我已经是技穷了,听闻在北越昆仑山中,有一隐世神医,如果能找到他,或者能想出办法来救他。”舒畅道。 “还有人的医术比你更高?”野狗不相信地摇摇头。 “医道一途,那有第一第二之说,各人技业有专攻,不过此人也仅仅是传闻而已,但去碰碰运气,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呢!有一丝希望,总要尽百分百的努力。”舒畅展颜一笑,“至于我走之后,你们还是各管各的一摊儿,反正以往也不是这样的么?如果实在争执难下,就去找小猫,他是局外人,必然能站在一个公正的立场上解决问题,你们的粮草,给养不济的时候,他也可以给你们想想办法。你们几个啊,这段时间可得约束部下不要出什么乱子,现在不是以前了,西部边军没有了,左帅没有了,你们的头顶之上,可再也没有遮阳的大树了,让人抓住了把柄,可就没人帮你们了。” 剪刀默默的点头。野狗满不在乎地盯着天上的流云。 “大夫,要是秦老大不回来了怎么办?”野狗突然问道。 “这个?”舒畅一愕,他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会等到秦老大的消息,如果他不再回来了,我便要跑路了。这活计老子也不干了。”野狗狠狠地用拐杖戳着地,“小猫说得有道理,咱们不过就是别人手的棋子而已,本来我也只有这个命,但却也不甘就这样让人往死路上送,秦老大不回来,我就当逃兵,奶奶的。” “说得好,到时候我们兄弟结伴,风流快活去。”林中传出一个嘶哑的声音,和尚衣衫不整地从内里走了出来,两边脸上赫然一左一右,各印着一个大大的女人唇印。 这家伙这几天昏天黑地,不分日夜,先前那本来丰满的脸郏可又瘪了下去,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萎靡不振的模样。 “老子才不跟你这个花和尚一路。”野狗呸了一口:“老子宁愿去当强盗,去剪劫打劫,也不干那等下流的勾当。” “哎呀呀,你可真是不解风情,果然是名符基实的一条野狗。”和尚连连摇头。 剪刀盯着两人,眼中阴晴不定。 舒畅看了三人一眼,摇头苦笑转身离去,秦风不在,可真是没有人约束他们了。这两个家伙在军中磨励了这几年,如果当真又转身去干上黑道,那可是为祸非浅。 落英山脉,井径关。 敢死营临走之时,将这里一把火烧成了白地,现在这里又变成了一个大工地,秦国边军正在这里大兴土木,重新修建关城,这里,将是他们以后出兵抢劫南阳郡的前哨基地,也是他们以后抵挡楚军报复的重要关口,抢下了井径关,于西秦而言,战略意义非同小可,意味着他们又在与南楚的边境之争中重新占据了上风,以后对楚国南阳郡又将予取予求,左立行七八年的辛苦,毁于一旦。 邓朴躺在一顶大帐之中,脸色青紫,无神,这一次,他可是吃了大亏,先伤于郭九龄,又伤于左立行,接着又被秦风暗算,再最后与齐人束辉一场火并,伤上加伤,秦人的后续人马找到他时,他已经只剩一口气了。 “二哥,你真打算去行刺昭华公主么?”看着站在自己榻前的一个削瘦的身影,邓朴声音嘶哑地问道。 “此一时也彼一时。”邓方看着邓朴,“我知道难以得手,但却要给束辉找找麻烦,寻寻他的诲气。也给你出一口气。” 邓朴苦笑,“这是何苦来哉?” “不,我们绝不能向他们示弱,一报还一报而已,国力我们比齐人弱,连南楚也比不上,但在黑暗战线之上,我们可比谁也不差。齐人想混水摸鱼,这一次我便搂草打兔子,万一得手了呢?”邓方嘿嘿冷笑。 第七十五章:喜庆 小小的院子里喜气洋洋,到处都张贴着大红的喜字儿,六七个彪形大汉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儿上,虽然没穿军服,但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一些军人,个个满脸横肉,哪怕是笑着,哪也带着一脸凶相,不过现在他们手里拿着的不是刀枪,而是锁呐锣鼓等一应乐器,正卖力地吹奏着喜洋洋的乐曲。 这些人都是和尚从敢死营之中捣鼓出来的,说起来,还是这个花和尚心细,敢死营中人才众多,找几个乐器高手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换了衣服,提了家伙儿,便进了城来。 舒畅和敢死营的几个头头此刻坐在大厅内,正与穿得红彤彤的章小猫打趣着。小猫朋友不多,现在也就只剩下敢死营几个了,剩下的,这一次都葬身在落英山脉之中。唯一算得上外人的,便只有一个郭九龄了,这家伙是死乞白赖地跟着舒畅来的,小猫虽然不大高兴,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巴巴地来给自己祝贺婚礼,总不能黑了脸赶人家出门。更何况,郭九龄送来的这一份贺礼,可极是贵重的。 敢死营的家伙,一个个都穷汉。最富有的剪刀包了一个六十八两银子的红包,那是他差不多四个月的薪水,野狗当真是打了一张欠条塞在红纸包里,上面写着欠小猫新婚贺仪八十八两。看得剪刀直抽鼻子,他也拉得下脸来。和尚送了一对货真价实的珠钗,这让剪刀与野狗都怀疑,这个花和尚是不是在与井径关来的那些女人厮混之时,顺手牵羊偷了人家的首饰,旁敲侧击的打听,花和尚却是一脸的高深莫测再加上得意洋洋。 舒畅的礼物最是特别,他从怀里掏出来的,竟然是几个小瓶子,野狗一见可就不乐意了,“我说大夫,小猫是大婚呢,你这送几瓶药是啥意思呢?当心呆会儿新娘子将我们赶出门去,那可就亏大了,我可是送了八十八两的贺仪,到时候连顿酒也捞不着喝?” 这话,让和尚与剪刀不约而同的呸了他一脸口水。 舒畅不理会野狗,拿起一个瓶子,举到小猫的面前:“这个呢,是用来保胎的,上一次我见了红姑娘,便知道她已有身孕了,所以后来我便配了这瓶药。” “你,你说得是真的?”小猫瞪大了眼睛,看着舒畅,一脸的不可思议。 “当然是真的,你不相信我?”舒畅微笑着。 小猫一迭声地答应道:“当然相信,当然相信。”拔腿就要往后头跑,被舒畅一把捉住,“你慌个啥子嘛,以后有的是时间。嗯,我虽然不是特别擅长这个方面,但比一般的大夫还是要强些的,你有备无患。” “多谢大夫。”章小猫兴奋得脸上发光,一颗颗小麻麻都似乎在闪耀着光芒。 “你行啊小猫,奉子成婚,丈夫,老爹,一次性全解决了啊!”野狗喝了一声彩,转头看着花和尚,一脸的不屑,“你个花和尚,到处洒种子,也没见结个果果出来。” 和尚恼了,一把抢了野狗的拐杖丢到一角,“叫你贫。呆会儿我灌不死你。” “要喝倒我,你拉倒吧!”野狗仰天长笑,“老子可是酒中神仙,千杯不倒。” 舒畅一扯章小猫,拿起第二瓶,神神密密地道:“这一瓶嘛,那就是每个男人都想要的了,还记得我上一次捉到的雪蝠吗?就是用它入的药,男人吃一颗,那可真是金枪不倒,雄风无双啊!” 周围都是男人,听了这话,都是齐声大笑起来,花和尚两眼放光,一只大手已是蠢蠢欲动,舒畅将瓶子一放下来,他已是闪电般地伸手出去,不料剪刀却是早已料到他有这一手,啪的一声,和尚一声痛呼,他的大手被剪刀结结实实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干什么?”和尚怒目而视:“没听说红姑娘怀孕了么?小猫拿着,就是暴殄天物,放久了要失效的。大夫,你这是没安好心啊,这不是让小猫成天痒痒的却又只能望梅止渴么?” “滚犊子你。”小猫笑吟吟的将两个瓶子都收进怀里,“是男人,都想要这个,大夫可是从来不弄这玩意儿的,我可得好好珍藏着。” 和尚看着瓶子消失,嘶嘶的抽着冷气直摸着腮帮子,眼睛骨溜溜地转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舒畅,心里想的什么,所有人自然都是心知肚明。 舒畅拿起了第三个瓶子,“这是我配的一瓶伤药,大家都是在刀尖上行走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受个伤什么的,参加完小猫的婚礼之后,我就要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瓶药你拿着吧。” 环视了众人一眼,“在小木屋中,我给你们每个人都留了一瓶,虽然说不能医白骨生死人,但我倒也敢自夸,只要你还有一口气,他便能给你吊着命。郭老头,相逢即是有缘,我给我也准备了一瓶。” 伸手入怀,又掏出一瓶,扔给了坐在一边羡慕地看着众人热闹的郭九龄。 “我也有?”郭九龄又惊又喜,在帽儿山的这些天,他是真正见识了眼前这位的神奇的医术,能得到他亲配得伤药,这不谛是又多了一条命。“多谢大夫,大恩不言谢,如有机会,郭某一定会竭力报答的。” 舒畅摇了摇头:“我江湖人一个,闲云野鹤,逍遥自在,倒也不烦郭大人你报答,如果将来有机会,在座的这几个兄弟,你多多关照一下吧,你是大官儿,他们啊,只是一些个在泥潭里打滚的人,在他们有困难的时候,希望你能拉他们一把。” “好,大夫的话,我记着了。”郭九龄沉重其事的点点头。 “大夫,真要走啊,你这一下一下的像在安排后事一般,弄得我心里凄凄惨惨的。”野狗在一边耷拉着脸庞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其实秦风本来让我到了井径关之后就离开的,我不大放心,这才又到了帽儿山,放心吧,山不转水转,说不定啥时候,我就又出现在你们面前了呢?”舒畅大笑道。 和尚站了起来拍拍,“今儿个在小猫大喜的日子,大夫又不是不回来了,出去转一转,还是要回来的嘛,这几年,我可是把大夫当成了咱们敢死营的一员,咱们敢死营也是他的家,有家在这儿,还怕他不回来啊,来来来,各位,咱们去请新娘子啊!” “接新娘子哦!”野狗也是一声欢叫,蹦哒了几下,在墙角捡起了自己的拐杖,居然叮叮地拄着拐跑在最前头。 门外的几条大汉,吹打着乐器,摇摇摆摆的也一个个走了进来。 第七十六章:婚礼 新娘子穿着自己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嫁衣,坐在梳妆台前,听着房门之外传来的喜庆的锣鼓之声,已是哭成了泪人一般,边儿上,坐着她当年在楼子里最好的几个朋友。 与她们比起来,她并不是最漂亮的,但无疑却是最幸运的。 她的幸运,就在于他碰上了那个叫章孝正的男人,他的朋友们都叫他小猫。 仅仅是一次的相遇,这个男人便慷慨地拿出了银子为她赎了身,将她带到这个小院子里。从此她便过上了最为普通的倚门望郎归的日子。男人是军人,一个月中能回来的日子有限,但只要在一次的时候,她总是曲尽温柔地让这个男人过得更舒服一些。 她本是楼子里从小培养出来,棋琴书画样样精通,基本没有沾过粗活,但跟了这个男人之后,她挽裙下厨房,洗手从羹汤,男人不在家的日子,她连梳妆打扮都懒得去做,只是********地琢磨着怎样将这个小院儿布置得更温馨,更像家一些。 是的,像家。 她从来没有指望过能风风光光,堂堂正正的嫁给那个男人,只因为自己是一个青楼女子,年青貌美之时,自然有人捧着,呵护着,供养着,而一旦年老色衰,终归免不了黯淡的下场,这也是她们这一行最为普遍的命运。命运已经眷顾了她一次,她并不指望还会有第二次。 更何况,男人是个有身份的人,是一个将军。虽然男人告诉她,他还不是将军,但在她的眼中,能指挥几千人的大官儿,怎么不是将军呢,即便现在不是,将来也会是的。这样的人,正妻必然是名门闺秀,怎么也轮不到她,所以他也从不奢望,现在能过上这种日子,她已经非常满足了。 手粗糙了一些,腰也丰腴了一些,现在的她看起来也更像一个居家主妇了一些。她一直安于现状地生活着,直到那一天,男人提着刀,与他的朋友出了门,临走时的那一句话,将她彻底击晕了。 巨大的幸福和喜悦之后,却是更大的恐惧。男人从来不说那些情啊爱啊的话,对她的关心和喜爱,更多的体现在行动之上。但那一天,男人突然说出了活着回来就会娶她。这说明男人这一去异常凶险。 她哭了,很想告诉她,自己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想求他不要走。但几年的生活,她深深的了解这个男人,绝不会因为这个而改变他的主意。如果自己说了,只会让她的心中更添一份牵挂,她虽然不懂打仗,但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帮的就是让男人无牵无挂的走上战场。 不信佛的她,去买回了一尊观音像,日日在佛像之前祈祷着男人平安归来,坐在佛像前,她开始一针一线的绣着自己的嫁衣,以前她没有做,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嫁个这样一个男人。 战争如期爆发了,十余万秦人将南阳城围了,城外难民如潮,城内流民如梭,她将自己关在屋内,哆哆嗦嗦地绣着自己的嫁衣,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喧嚣,多少次针刺破了指头,鲜血染红了嫁衣。 她终于在惶恐之中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当她绣完最嫁衣的最后一针的时候,城内传来了巨大的欢呼之声,西秦人走了。 城门开了,她却依然不敢出门。她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不知道男人是不是还活着。直到一天,男人特有的敲门节奏之声和那魂牵梦绕的声音响起,她像一只快活的小鸟一样飞了起来,飞到了门边,拉开了房门,不顾街头之上行人的侧目,投身到男人的怀里,紧紧地揽着男人的脖子,泣不成声。 “我回来了,我要娶你!”男人说话,永远都是这样简洁有力。 “红儿,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啊,你该高兴才是。”身后的两个女人搂着她的肩头,低声安慰着,脸上是抑止不住的艳羡之色,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她那样的好运的。 “我就是因为高兴才哭。”红儿仰起脸道。 锣鼓之声已经到了门前,屋里的女人用红盖头蒙住了红儿的头,将她扶了起来。外头已是传来咣咣的敲门声,“新郎来接新娘子啦!”粗犷的声音响起:“新娘子开门啦!” 门缓缓打开,章小猫满脸的笑容,胸前被和尚套上了一朵大红花,手晨拿着一长段红绸子,这都是和尚掏摸来的。 “乐起!”看到一对新人手牵红绸向着前堂走去,和尚开心的跟自个儿结婚一般手舞足蹈,跑前跑后的忙活着。司仪当得着实敬业。 “一拜天地!”牵着红绸的一对新人望天而拜。 “二拜高堂!”这一次拜得的却是供在桌上的两声灵牌。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简洁明快的婚礼,颇有军人之风,三拜完后,这仪式便算结束了,不过小猫却没有带着新娘子进洞房,而是径直将新娘子揽了过来,伸手揭开了新娘子的红盖头。 “小猫,这不合礼节啊!”司仪和尚大声提醒。 小猫微微一笑:“今天在场的都是好朋友,好兄弟,却没有这么多讲究,红儿,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舒大夫,多次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 女人裣裙弯腰行礼,舒畅微笑着侧身相让。 “这个大喊大叫的光头,叫和尚,不过是个花和尚。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听到小猫如此介绍,和尚顿时拉长了脸,“小猫,可不带这样的,你在嫂夫人面前诋毁我的名声啊,这让我以后如何在嫂夫人面前做人。” 野狗大笑,“实话实话而已,和尚,反正你的脸皮比城墙还厚,难不成还害臊么!嫂子,你便叫我野狗好了。咱们这些人,真名儿倒是没人记得,我们和小猫都是打出来的交情,那个阴沉沉的像别人都欠他钱的家伙叫剪刀,上一次你家男人就是被他打得爬不起来的。待会儿敬酒的时候,嫂子别忘了偷偷给他放点巴豆。” “嫂夫人好!”剪刀走上来,抱拳为礼。 女人红着脸,一一向众人施礼。 “各位,今天我让红儿与大家正式见面,以后她就是我章小猫的老婆了,今天,当着兄弟和我老婆的面,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小猫的脸色郑重地道。 屋里安静了下来。 “这一仗,西部边军没有了,我的追风营也没有了,我的心也冷了。今天我娶了媳妇儿,媳妇儿还怀了我的孩子,所以,我要正儿八经的过日子了,接下来,我会告别我的军人生涯,我将辞去官职,不再当兵了,以后就陪着老婆孩子过小日子了,请大家多多见谅!”小猫一揖到地,女人则是又惊又喜地看着他。 众人先是默然,接着又都是理解的点头,小猫已经洗白了自己,他可以辞职,可另外三个,现在想要不当兵,便只能脱逃,但这样一来,却永远也无法洗白自己了。 想起现在自己的境遇,众人又都是有些黯然,接下来的日子,还不知怎么过? “等秦老大回来之后,我们再说其它吧!”野狗拍了拍桌子,“如果秦老大不回来了,我是肯定要当逃兵的。这仗打得窝囊,憋气,再呆在这里,迟早被折腾死。” “今天小猫大喜的日子,说这些个干什么,来,喝酒,喝酒。”和尚高举着双手,“野狗,你不是千杯不醉么,让我看看人的本事。” “今天的正主儿是小猫,你们可别搞错了。”剪刀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不把小猫灌趴下,今儿个谁也不许出门。” “摆酒,摆酒。”众人一阵大呼小叫。 (这章写得很满意。) 第七十七章:如果快乐你就拍拍手 人高马大的和尚是第一个倒下的,这位一有空闲就留恋花丛中的花和尚,这段时间他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体力自然不支,看到和尚倒下,野狗在放声大笑,笑声戛然而止当中,他也如同一瘫烂泥一般软了下去,脑袋钻到了桌子上面,一双长腿却搁在和尚的肚子上。 看到两个宿敌先后倒下,剪刀嘿嘿的笑着,提着一坛子酒走到两人面前,冷笑道:“想跟我斗,你们两个差远了,哈哈哈!”狂笑声中,坛子高高举起,酒如瀑布般的泼下来,剪刀张开大嘴,不停的吞咽。 砰的一声,坛子坠地,人也倒下,脑袋正好搁在和尚的身上,腿架在野狗的脑袋之上,三人就这样滚作了一堆。 郭九龄在拼酒开始之前,便已经告辞离开,一来是他现在的状况不适宜大量饮酒,二来,他也自觉在这伙人中,他是一个外人,他呆在这里,自己尴尬,别人也不舒服。 主人公章小猫脸红耳赤,脚步漂浮,但人却还基本清醒,整个屋内,也只有舒畅还怡然自若,在场的人,对他是敬畏,可不敢灌他的酒。 小猫提起一坛酒,踉踉跄跄的走到了院子里,盘膝坐下,抬头望着天上那轮明月,怔怔出神半晌,突然之间便落下泪来。 舒畅缓缓走到他的身边,弯腰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小猫,人死不能复生,那些兄弟们已经走了。” 小猫无言地举起坛子,缓缓地将酒倾洒到地上,“狼牙,豹子,还有追风营的所有兄弟们,今天我结婚了,我也是有家的人了。这是我的喜酒,你们喝一口吧!” 他举起坛子,猛灌了一大口,却是呛的全吐了出来,扔了坛子以手捶地,放声大哭。舒畅摇头叹息不语。 “小猫,我要走了。”舒畅挥了挥手,“你不在从军,也算是一件好事,不过这安阳郡可不是久呆之地,带上你媳妇,远远的离开这里吧。” “大夫,今日已是这个时辰,不如明日再走吧,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小猫爬了起来,挽留道。 “不了!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酒已尽兴,人亦尽欢,正是赶路的好时刻!”舒畅潇洒的挥了挥衣袖,转身便向大门走去。 “那,我送你,大夫!”小猫摇晃着身子,陪着舒畅往大门走去,“大夫,记着这院儿这门儿啊,我没有准备离开这里,我要守在这儿,我不会走的。你再回来的时候,可别走错了门儿。” 深深地看了小猫一眼,这是一个外表粗豪,但心内极其聪慧,极其敏感的男人,他要守在这里,自然是不甘于这场失败,不甘于自己的兄弟们死得不明不白。他虽然声称要辞官别军,但舒畅知道,这个人,这一辈子也摆脱不了他以前的身份。 拉开门栓,打开大门,舒畅却是一愕,外面站着一人,正举手欲叩大门,而大门却恰在这时打开了,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郭老头?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莫非是酒没有喝好,还是怪我招待不周,前来兴师问罪了?”章小猫斜着一双醉眼,看着郭九龄。 郭九龄举着手里的一封信,满脸都是兴奋之色,“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什么消息?你的屁消息关我们什么事?”章小猫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 舒畅却是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一把抢过郭九龄手里的信,“秦风有消息了?他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受伤?旧疾有没有复发?” 郭九龄摊了摊手,一脸苦笑:“这个,我可真不知道。这是上京内卫送来的消息,只知道昭华公主在秦风的护卫之下,穿越落英山脉,抵达齐国境内,现在,齐国一支军队正在护送昭华公主等人在返回上京的途中,预计,一个月后,他们将抵达上京。” “老大没事?”章小猫大喜过望,仰天打了一个哈哈,“我就知道,老大不会有事,老大是什么人,哈哈哈!”转身,向着内里跑去,片刻之后,门边的两人赫然听到里面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 “起来,起来,你们这几头死猪,有消息了,有消息了,秦老大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呢!” 门边的两人听到内里的鬼哭狼嚎之声,都是相顾失色,转眼之间,内里便传来了几人欣喜若狂的大叫之声。 “真正想不到,秦风在他的部下之中,能有这么高的威信。”郭九龄摇头道。 “他有很多的让人意想不到,像我这样一个闲散惯了的人,也就只是为了他,才在敢死营中一呆就是数年。”舒畅笑着道。 “这几位兄弟,倒也可爱得紧。”郭九龄看着舒畅的身后,四个大男人,勾肩搭背从屋里一蹦一跳的出来,居然在院子里又唱又跳起来。 “如果感到快乐你就拍拍手!”啪啪!手掌两两相击,砰然有声。 “如果感到快乐你就拍拍手!”啪啪啪 郭九龄瞪大了眼睛,看着院子里的四个大男人,如同孩子一般的又唱又跳。 “秦风经常在敢死营中吼这首歌,听得多了,他们自然也就会了。”舒畅大笑道。“郭老头儿,我改主意了,不去北越了,我去上京,先见秦风一面,看看他现在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然后再动身去北越,这一路之上,他护卫着昭华公主,肯定是一路激战过去的,也不知现在伤势恶化到什么程度了,总得心中有个底儿再去求人。你什么时候回上京?” “我现在伤势还不大适宜长途跋涉,先养养伤,再说安阳郡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一下。接下来将有大批的内卫抵达这里,他们将会被派往西秦。我得先做完了这件事。大夫,大概一个月之后,我便会启程回上京,大夫,到时候你还没走的话,一定要去我家做客,我要好好的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好吧,到时候如果我还在那里的话,一定会去你哪里的。”舒畅点点头。 “走了,走了!”也不再看院子里仍然在唱跳着的几个大男人,扬长而去,郭九龄笑着看了屋里几人一眼,替他们轻轻地掩上了院门,也转身离去。 静静的夜空里,几个大男人的吼叫之声直冲云宵,惹得这条里弄里的狗们吠叫个不停。 第七十八章:一个故人 推开贴着大红喜字的洞房门,内里,一双大大的红烛将房内照得通亮,新娘子看到小猫进来,立刻站了起来,脸红红的看着对方,半晌,才低低的叫了一声。 “相公!” 小猫先是一怔,接着便笑了起来,走过去,将新娘子揽进怀里,“虽然咱们今天才正式结婚,但其实却是老夫老妻了。以后别这么叫我了,听着别扭,就叫我小猫好了,跟我的那些兄们们一样。” “这,这怎么行?” “为什么不行!”小猫揽着女人坐到床边,“这样听着亲热,那些相公啊娘子啊是酸溜溜的文人的勾当,咱们直截了当就好。来,叫一声听听。” 女人在小猫怀里不安地扭动着,嘴巴张了又张,在小猫的再三摧促之下,才勉勉强强的叫了一声,小猫哎的快活的应了一声,嘟起嘴巴,波的一声,在女人的脸上啄了一口。 女人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虽然是老夫老妻,但今天日子必竟不同。 突然,女人抬起了头,“小猫,你的那几个兄弟还躺在堂屋里的地下了,这可不好!” 小猫开心地嘎嘎笑了起来,抚摸着女人的头发,女人这样贤惠,这个时候还记挂着自己的兄弟,这比关心他还让他高兴。 “没事,那几个贼胚,便是躺在泥浆地里,照样睡得死狗一般,明天酒一醒,又一个个生龙活虎。”小猫贼兮兮的笑着,一双手不老实起来,在女人身上游走着。 “不行!”女人摇着头,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小猫一下子清醒过来了,是啊,女人怀上了自己的种了。 “都多长时间了?上一次我走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呢?告诉我了,说不定我就不会走了。”小猫将手伸过去,按在女人手上。 女人摇头:“我知道,告诉了你,你还是会去的,只不过让你更多一份牵挂而已。” “看来你是真的懂我,你说得不错,那样的情况之下,我还是会去的。”小猫点了点头,“不过以后我再也不会上战场去拼命了,我不当兵了,以后我就陪着你和我的儿子。” 女人点着头,幸福的笑着,将自己依偎进男人的怀里。 两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静静的,谁也没有说话,安静地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在窗棂之上,发出一声脆响,小猫眼光一闪,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院子的角落阴暗处,模模糊糊地一个人影站在哪里。 “小猫!”紧跟着小猫来到窗边的女人一下子紧张起来,紧紧地抓住小猫的臂膀。 “没事,一个故人。”小猫轻轻地拍了拍女人的头,一按窗台,人已是轻盈地跃了出去,他大步走向那个黑影,似乎知道那人是谁。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这是师兄送给你的贺礼。”黑影伸手递过来一个包袱,“小小意思,不成敬意。祝你们夫妻两个白头偕老,举案齐眉,早生贵子,福寿长绵。”他望着窗户那边,向着那边的女人欠身示意。 小猫冷冷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结婚?” “听郭九龄说的,他还来喝你喜酒了,我是你师兄,也不见你向我下一张喜贴。”黑影人怅然若失。 “我当真给你下了,你敢光明正大的来么?”小猫嘿的一笑,“我没有师兄,十年之前就没有了。”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黑影人叹息道。 “你要我怎么原谅你?”小猫冷然道:“因为你的缘故,我被逐出师门,为正道所不容,只能流落江湖,当了盗贼,最后失手被抓,险些儿便上了刑场,丢了脑袋,我的父母因为我的事情而被活活气死。而你,却春风得意,得偿所愿,一路春风得意,你说,我怎么原谅你?” 黑影垂下了头,“这些年我其实很感谢你,不管怎么样,你都没有将那些事说出去。” “我说出去就有人信么?”小猫淡然道:“我已经忘了你,也忘了过去,以后,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们只是路人罢了。我现在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黑影点点头,“我明白了。但这份礼物,还是请你收下吧。权当是我对你的赔罪,虽然难以弥补,对于当年的事情,我很抱歉,当时一步踏错,后来便一步步陷进去而无法自拔,最终害了你。” 黑影叹了一口气,转身便走。 “等一下。”小猫突然道:“不管我怎么恨你,但我还是要感谢你,在我父母过世的时候,你披麻带孝,替他们送了终。” 黑影的身子微微顿了一下,没入到了黑暗当中。 小猫提起那个包袱,回到了房间里,包袱打开,女人惊讶的捂住了嘴,里面,全是明晃晃的金条。 “这,这得有多少啊?”女人惊道:“你的这个朋友,怎么这么有钱?” 小猫一伸手将包袱裹了起来,随手扔到床底下,“他如今当着高官,贪赃枉法,自然有钱得紧。” “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你还有这么一个朋友?” “他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的仇人。”小猫抿着嘴,脸色有些难看。 “仇人?”女人瞪着眼睛看着他。 “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都忘了,好了,媳妇儿,我们不要让这些事情破坏了我们今天的良辰美景,**苦短呢!”他打了一个哈哈,打横抱起了女人,向着床榻走去。 “不行,会伤着孩子的。”女人双手撑着他的胸膛。 小猫嘿嘿笑着,“又不是只有一种法子,今天洞房花烛夜,你总不能让我干看不吃吧?” “你可真坏!”女人轻笑出声。 抱着女人走过小桌,小猫鼓起腮帮子,卟卟两声,桌上的一对红烛应声而灭。房里顿时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间或夹着两人的笑声。 堂屋之中,三个你枕头着我,我搭着你的大男人,正鼾声震天,睡梦之中的野狗凶相毕露,咬牙切齿,和尚则是脸露淫笑,口角涎水长流,而剪刀,罕见的露出了丝丝温柔的笑容。 三个有故事的男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梦中。 第七十九章:他怕你 上京。 安如海手里拿着一份情报,飞一般地穿越层层宫室,直向皇帝的寝宫跑来,脸上罕见的露出了明朗的笑容。自从奉皇帝的命令督办西部边军军情泄密案以来,他的脸上几乎再也看不见笑容,每天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过今天,一件大喜事,却让他的心情开朗起来。 刚刚内飞信鸽传来关于昭华公主的情报,落英山脉战事之后,一直下落不明的昭华公主,横穿了整个落英山脉,竟然出现在了齐国的落英县。这份来自落英县一个叫彭武的坐探传回来她的消息,让他大喜若狂。 安如海自然知道昭华公主在皇帝心中的份量,皇室子息艰难,仅有二子一女,而现在看起来,似乎又要少一个。仅有的一个女儿,不仅是皇帝的宝贝疙瘩,也是两个皇子宠溺的对象。现在皇帝病势愈发沉重,不仅仅是左立行西部边军覆灭的原因,更是因为这个女儿下落不明,一个父亲的担心。 “皇上,大喜!”看到飞奔而来的安如海,大太监秦一赶紧打开了寝宫的大门,这位内卫统领是唯一不需要禀报便可以随时入晋的人,这份殊荣,连二位皇子也不曾享有过,当然,还有一位,便是昭华公主了。 皇帝斜靠在床榻之上,正在说着什么,二皇子闵若英坐在床边,正在替皇帝轻轻地揉着腿,不时的轻轻点头。 看到这一副父慈子孝的场景,安如海脸上的笑容却不知不觉的敛去了,他的心思竟然在这瞬间,飞到了另一个地方,那里,现在想必戒备森严,暗无天日吧。 “安统领,什么喜事让你如此高兴,莫非是三妹有消息了?”闵若英站了起来,笑着问道。 “殿下!”安如海躬身向闵若英行了一礼,对于这位肯定会在不久的将来,登上光明殿正中间那把椅子的人,安如海现在是从内心底里透出一份惧怕,特别是每次看到闵若英那明朗的笑容时,他便觉得后背上丝丝寒气往外冒。 “殿下料事如神,正是昭华公主的消息。”安如海躬着的腰并没有直起来。 “兮儿,兮儿在哪里?”闵若英身后,传来老皇帝急切的问候之声。 闵若英往旁边一闪,安如海这才直起腰来,向前急走几步,双手呈上来自落英县的情报,“陛下,内卫在落英县的坐探飞鸽传来消息,公主现在正在落英县,他已经召集了手下卫护公主,现在公主一切安好。而齐人,也派出了一支军队,准备护送公主返回上京。” 皇帝探起半个身子,一把从安如海手中抢过薄薄的信纸,匆匆浏览了一遍,脸上的皱纹瞬间便舒展开来,哈哈大笑起来:“好,好,总算是落了心了,兮儿安全就好。若英啊,回头你召见齐国驻上京的官员,告诉他们,对于他们的护送,朕表示感谢。” “是,父皇放心,儿臣还会重重打赏他的。”闵若英也是喜上眉梢,“三妹安然无恙,我这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一边的安如海垂下了头。 “如海,这个彭武,也要重赏。他是你内卫的人,你自己看着办!”皇帝的气色看起来极好,笑咪咪地道。 “是,陛下,不过此人已经在齐国暴露了身份,回来之后,也只能在一些公开的机构之内办事了,臣会安排好的。” “嗯嗯,如海,马上派人去迎接公主,派身手最好的去。公主现在身边可没有什么可以使唤的人,还有,公主平素用习惯了的东西,也一并带上上路,这一仗打得,恐怕她什么也没有落下,只是人逃了出来了,肯定受了不少苦,把御医也带上几个,对,就是那几个平常经常给兮儿看病的,他们对兮儿熟悉。”皇帝歪着头,一迭声的吩咐道。 “若英,还有什么没有想到的?”皇帝看着闵若英,问道。 “父皇,还要把御厨带上,我记得妹妹可是最爱吃你的御厨房的黄师傅做的糕点。”闵若英笑道。 “对对,带上,秦一,你马上去吩咐老黄,收拾东西去找安如海,由如海安排他一齐出发。”皇帝大声喊道。 “奴才马上去办!”外头传来秦一有些尖厉的声音。 “陛下,那臣也去安排这些事情去了。”安如海道。 “嗯,快去,快去。”皇帝连连挥手。 房门轻轻带上,皇帝脸上的笑容尚未褪去,却又是一阵急骤的咳嗽之声,闵若英赶紧坐到皇帝身后,为他轻轻抚着后背。 “父皇还请保重身体,不要太过于激动,三妹能平安回来是大喜事,可是如果她回来后看到父皇您的身体像现在这样差,不免也会伤心的。”闵若英劝解道。 皇帝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看了一眼闵若英,没有接他的话茬,反而闭上了眼睛,半晌,才缓缓地道:“安如海很怕你,你感觉到了吗?” 闵若英一怔,偷偷地看了皇帝一眼,却发现皇帝鹰一般的眼睛正盯着他,不由得不安得垂下了眼睑,“安统领是国之重臣,亦是父皇的老兄弟,儿子一向待他如父辈一般恭敬,他怎么会怕我?” “他怕你,你也感觉到了。”皇帝不理会闵若英的辩解,“我太了解他了,即便是对朕,他也没有这般惧怕,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闵若英低头不语。 “你手段太过于酷烈,心性太过于狠辣,所以他怕。”皇帝叹道,看着闵若英阴晴不定的面孔,皇帝冷笑道:“你刚刚是不是在感觉到安如海的惧怕之后,心里头动了杀机?” 闵若英脸上不由变色。 “若英,你在武道之上资质上佳,外人都道我闵氏一族之中,将来最有可能踏入宗师一道的,是你的妹妹兮儿,但朕却知晓,你不过是藏拙而已,你比兮儿要强,她必竟是一个女儿之身。不过就算你现在已经有了九级的身后,就以为能瞒得过朕,瞒得过如海吗?哪丝杀机掩藏得再深,在我们这里,他也是如烈日一般耀眼。” “如海受资质所限,这一生只怕如果没有特别的际遇,恐怕难以踏入宗师之道,但他靠着自己的勤勉,如今却也稳稳站在九级巅峰,他这一生,都在为闵氏效力,忠心耿耿,世所难及,所以将来,你不要杀他。就算你不喜欢他,但他却仍然是我们闵氏可以倚靠的重臣。” “儿臣知错了,回头儿臣便亲自上门去向安统领赔罪。”闵若英跪了下来。 皇帝叹了一口气:“他怕了你,你刚刚露出的杀机,也让他更清晰地认识了你,赔礼只是一个方面,以后你登位之后,内卫统领这个位子,却是不能让他做了。” “父皇?”闵若英诧异的抬起了头,刚刚还说要倚重安如海,怎么转眼又说他不适合再做内卫统领这个位子? “做内卫统领,要的不仅仅是能力,忠心,更要的是贴心,而所有的要求里,绝对没有惧怕这一项。”皇帝淡淡地道:“你能让他畏,却不能让他敬,他呆在你身边,你放心?即便你放心,他能安心?” “请父皇明示。” “用人一道,你还要多多学习。”皇帝冷冷地道:“如今西部糜乱,那里需要一个重臣去坐镇,我死之后,你便委任安如海去西部坐镇,左立行走了,那里需要像安如海这样的一个人,有他在,西秦便不敢太过份,你也有时间来慢慢地巩固你的位子。” 第八十章:最后的考量 “孩儿记住了。 ”闵若英恭顺地应是。 “东部边军那边,你是不是准备将程务本拿下,换那个罗良上去做主帅?”皇帝看着闵若英,徐徐问道。 “孩儿正有此打算。父皇也知道,程务本一直不太喜欢儿子,东部边军是我大楚立身之根本,二十万大军更是我大楚之脊梁,如若不能换一个与儿臣一心的人上去撑控,儿子实在是不放心。”闵若英抬起头来,在这个问题之上,他不准备与父亲妥协。 “罗良这个人啊!”皇帝却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本领是有的,领军将兵的本事也不错,但是有一点,此人野心太大,一心想着名垂青史,做一番大事业出来,这样的人,如果放在东部边军之中,他必然会挑起与东齐的事端来,若英,你当真认为我们有能力与东齐较量了不成?” “父亲,东齐对我大楚虎视眈眈,一心想着便要并吞我大楚之地,两家终归是有一战的。”闵若英眼中露出狂热的光芒,“既然铁定有一战,那又有什么好避忌的?罗良不仅自己是宗师,领兵之本领,也远比程务本要强,为何不能替换程务本?” “你知道朕为什么将程务本放在东部边军当主帅?按理说,他的领兵能力,比左立行还要不如,个人修为更只不过是九级修为,但这十余年来,程务本却一直能在这个位子上傲然不动,朕为什么要这样做?” “儿子明白,程务本稳,此人一心想做的,便是稳稳的守住大楚的东部边疆,既无向前野心,自然便将东部前线经营得铁桶一般,让东齐无隙可乘,这些年东齐也曾试探着进攻,虽然看起来我们在前线是连战连败,但东齐却也根本无法西进,无法撼动东线根本。”闵若英解释道。 “看来你也不糊涂。”皇帝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眼神又变得有些昏浊起来,这个儿子,一向便是野心勃勃,梦想着在他手中一统天下,做到当年李清大帝曾做下过的伟业,现在他羽翼已丰,自己说得话,他到底有几份听得进去,当真得画上一个问号。可是自己还管得了这么多么?两眼一闭,神魂飘渺,那个时候,他想做什么还不是由得他去,自己也只能再三叮嘱,希望他能谨慎小心罢了。 “既然父皇如此看重程务本,那儿臣便以罗良为主,程务本为副,两人一攻一守,东线便得平衡。”闵若英低眉顺眼地道。 “放屁!”皇帝突然之间爆得一句粗口,让闵若英眉头微微一跳,“你这是糊弄朕呢,还是你自己当真是糊涂呢?程务本在东部边军十余年,他若不走,罗良如何掌权,以罗良的性子,必然会杀之立威,杀程务本,东部边军必乱。如果罗良能忍住不杀程务本,则他在东部边军就无法掌权,两人相争,当真是败亡无日了。这两人一攻一守,本就是针尖对麦芒,只能存一人而已。” 闵若英默然,他本来就是想糊弄老皇帝,哄他高兴而言,不过老皇帝虽然病重,人却清醒得很。 “罗良要慎用。”老皇帝叹了一口气:“此人是把双刃剑,能杀敌,亦能伤己。而程务本却是面铁盾,虽然为你所不喜,却能为大楚屏障。你自己斟酌吧。” “儿子一定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怠慢。” “文官系统一向对你不感冒,但你上台之后,一定要记得,这些文人是要着意拉拢的,打天下靠军队,但治天下却要靠他们,杨一和已经去职,你准备让谁接任左相一职?” “原右相马向东,才德兼备,儿臣认为,足能担任此职。” “虽远不如杨一和,但现在有能力,又能得你信任的,也只有马向东了。”老皇帝点点头。“善待老臣。” “是!这些老臣都是跟随父皇多年的老人,为大楚立下过汗马功劳,儿子绝不会亏待他们。”闵若英连连点头。 “最后一件事,你准备如何处理你大哥?”老皇帝侧过身子,炯炯有神地看着闵若英。 闵若英迟疑了片刻,一咬牙道:“父亲,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总得对天下有个交待,这事儿,也只有大哥能担起了。” “这件事情如果放在你大哥身上,他还有活路吗?”老皇帝冷冷地道:“你们就只有两兄弟,你不杀他,就不甘心吗?” 闵若英低下头去,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如果这件事情最后公告天下,大楚皇室竟然做出如此冒天下之大不讳的事情,大楚天下,将如何看待皇室?你想过没有,这样一来,皇室之威望必然跌到最低谷,你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将皇室的声威再重新扶植起来?” “父皇?”闵若英抬头,想再争辩。皇帝却是摆了摆手,“这是对你的最后一个考题,你下去好好思量思量,要如何妥善的处理此事?给你三天时间,再来回报我,如果能让我满意,三天之后,便会有圣旨公告天下,你将被立为监国太子,主理朝政。” 上京城外十里,十数辆马车停于路边,杨一和一身白衣,憾然回头看着上京城那巍峨的城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的却是内卫统领安如海。 “如海,十里相送,终有一别,此去前路两茫茫,只怕我们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杨一和叹息道。 “左相这是说哪里话来,不过稍有挫折罢了,左相只管回乡小住几日,总是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安如海安慰道。 杨一和笑了笑,“我啊,终归还是心软了,如果当时不理会太子的哀求,铁了心不管此事,说不定还能落一个善终,可是终究还是伸手了,手一伸,便再也无法缩回来,这一次我回乡后,倒是先要将后事处理好。皇帝殡天之后,我只怕便也要追随他去了。” 安如海有些惭愧的低下头,那一日,如果他踏进了左相府,结果会不会是另一个样子呢? “如海,不必为此事而愧疚。”杨一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即便你那日进去了左相府,于事情也没有多大改变,只不过多搭上一个你罢了,我们都低估了二殿下啊。现在还剩下一个你,也算是万幸了。” “二殿下对我动了杀机!”安如海小声道。 杨一和一怔,然后笑了起来,“如海将心放到肚子里吧,如果二殿下当真想有一番作为的话,便绝不会杀你,不过内卫统领这个位子你是当不了啦,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去西部边境干活儿吧?” “你是说?” “重建西部边军,这样吃力又不讨好,经常要背黑锅的事情,当然要由你这样的家伙去干啦!”杨一和大笑起来。“如海,拜托你一件事情。” “请左相吩咐。” “我只有一个儿子杨致,不过他少不更事,被我夫人和老母亲都宠坏啦。这一次去西部边境吃了一个大亏,希望对他有所裨益,以后如果我不在了,还请你多多照拂他。不求荣华富贵,但求安安稳稳。我已经给抱剑老人写了信去,等一切平定下来之后,再放他出师门。” “好,如果真如您所言我会去西部边军,到时候我便将杨致带去,一定保得他平安。”安如海点头道:“不过左相,你想得太多了吧?您是文官之首,威望播于天下,二殿下不致于?” “原因就在这里!” 第八十一章:办法 二皇子闵若英的王府,现在是上京城最热闹的地方,随着太子闵若诚被圈禁,两位王子的储位之争,便已经落下了帷幕,闵若英大获全胜,因为闵氏皇室就这么两位皇子,那闵若英的上位,便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 以前烧错了香,拜错了庙门的人,不得不赶紧为自己以前的错误做出弥补,这也使得王府之外的街道,每天都是满满当当,挤满了想进府拜见的人。 虽然已经晚了,但来总比不来要好,至少表明了一种态度。 对于这种人,闵若英自然是不屑一顾的。这些个巴巴来求着见自己的人,即便自己不理会他们,不拿正眼看他们一下,他们也会像一条哈巴狗一相匍匐在自己的脚下,自己一个眼色,他们就会凶狠地扑过去撕咬自己想要他们去对付的人,用别人的鲜血来换取自己对他们的赏识。这样的人太多了,从来都不会缺。 反而是那些真正对自己有用的,有大本领的人,即便是现在尘埃落定,也不屑于来奉承自己,比如杨一和。 杨一和今天走了。 这让闵若英分外恼火。闵若英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心胸狭碍的人,哪怕杨一和曾经在皇帝面前大力保过大哥,并因此而辞官,但只要杨一和还待在上京,自己就还会用他,毕竟杨一和是大楚文官之首,这些年来治理大楚的政绩更是有目共睹,哪怕是这两年皇帝身体每况愈下,两位皇子争位日趋激烈,但整个政局却还是相当稳定的,这不能不说是这位左相的功劳。所以闵若英觉得自己登位之后,短时间内还是离不开他的,只要杨一和肯低下高傲的头颅,助自己稳定政局,那自己是愿意让他有一个美好的结局的。 但杨一和偏偏走了。这是一种态度,一种绝不与自己妥协的态度,这使闵若英很愤怒。 书房里一片凌乱,愤怒的闵若英几乎砸了书房之中所有的东西。 “殿下息怒,不必为了一个不识时务的老匹夫而动怒。”罗良坐在一侧,神定气闲。“陛下说得对,相比较而言,安如海更重要。” “安如海真能放心的用?”闵若英看着罗良,问道。 “能!”罗良点点头,“安如海是大楚的重臣,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他更是闵氏的一个家奴,他忠于皇帝,忠于闵氏,只要殿下坐上龙椅,他对殿下的忠心不会与对现在的陛下有什么不同。” “哪怕他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原委?”闵若英坐了下来。 “是。他怕殿下,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可他并不敬我。说不定心中还在鄙夷我。”闵若英的气息渐粗。 “殿下,您是决心要做一个李清大帝那样的人物的。一统天下,需要的不仅是宏图大志,还有宽广的胸怀,当年李清大帝麾下,有多少曾经与他生死相搏,刀兵相见的敌人啊,他们最后还不是一一拜服在大帝的脚下。现在安如海对您是畏,但您将来有的是时间让他敬,当您让大楚的旗帜在天下飘扬的时候,他还能不敬?还能认为你过去做过的那些是错?这些都是成大事者必然要付出的代价。”罗良微笑着劝道。 闵若英微微点头,“西部边线的确需要安如海这样一个人去坐镇。听你这样一说,我心里倒是舒服了不少,最可恨的就是杨一和了,只可惜父皇不许我动他,善待老臣,说得不就是他么?” 罗良笑了起来,“殿下,陛下已经时日不多,这几天您难道还等不得么?杨一和是文臣之首,而大部分文臣都是反对您的,所以您在登位之后,还是需要立威的,需要让这些人认识到您与陛下是不同的,那杨一和自然是最佳的对象。” “话是如此说,可是不好下手啊!岂不是让人说我打击报复?”闵若英有些苦恼地道。 “杨一和独掌朝局多年,难道殿下当真认为他一清如水,没有一点问题吗?”罗良冷笑道:“在他那个位置之上,不管他是有意无意,知道还是不知道,想要找他的毛病,那是一揪一大把,殿下只要示意内卫一下,他们自然能找到无数的铁证来证明杨一和是一个贪官污吏,是一个朝廷大蛀虫。” “今天安如海还去送杨一和了,两人关系不浅,安如海岂肯如此做?” “殿下忘了,到那时候,安如海不是已经去西部边境上任了么?一朝天子一朝臣,内卫到时候,自然是殿下的人当家。”罗良道。 闵若英缓缓点头。“杨一和,到时候我要你为今日的离开付出惨重的代价。” “殿下,其实现在真正不好处理的是太子殿下。”罗良道:“陛下的意思很明显了,那就是要为西部边军覆灭一案结案,但案子却不能涉及到太子殿下,这与我们最初的想法是背道而驰的,而这件事是拖不了的。必须现在就要办,如何要给朝臣一个交待,给天下人一个交待,怎样解释西部边军全军覆灭这都是问题啊,这远不是一句左立行指挥使当便能解释的。” “这件事,我已经有了想法了。”闵若英从袖筒里抽出一张纸来,递给了罗良,“罗将军看看这个。” “昭华公主平安归来?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罗良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遍纸上的内容,鼓掌欢笑道:“当初李挚亲自出手,要拿住昭华公主,当时罗某自知实力不济,无法护得公主平安,憾然而退,实在是愧对殿下。” 昭华公主闵若兮,与二殿下闵若英一母同胞,感情自然是深厚的。 “罗将军不必自责,你这也是为了我好,不过好人自有好报,哈哈哈,李挚亲自出手,竟也让兮儿平安走脱,这可真是福大命大,如果真让李挚将兮儿捉去了雍都,我可是要自责的。”闵若英开心地道。 “这么看来,这个护送公主一路逃亡回来的秦风,倒真是一个大功臣,殿下可得好好奖赏他才是!这可是一员猛将呢。”罗良微笑着道。 闵若英看着罗良,神情却是变得有些微妙起来,盯着罗良,没有做声。 罗良微微一怔,略一思忖,却是猛然醒悟了过来,“殿下,原来你想到的办法就是敢死营?” “不错,就是敢死营!”闵若英一张英俊的脸上,露出来的却是狰狞的神色。 (今天就一章,抱歉。) 第八十二章:回家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 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西部边军全军覆灭,敢死营毫发无伤,连一个伤亡的也没有!”闵若英看着罗良,微微笑着:“这本身就不正常是不是?” 罗良怔怔地道:“可是他们当时是奉左立行的命令作为诱饵出击的,这都是有记录的。” “记录?哼哼,记录不可以更改吗?”闵若英笑出声来,“这些东西现在都在内卫之内,想将其做成一份铁证,还不是简单的一件事。” 弯下腰来,在凌乱的地上翻捡了一番,又拿出一份简报出来,“瞧瞧这份来自安阳城的报告,他们从落英山脉撤出来之后,不是在险要的井径关扼守要塞,而是一把火烧了井径关,放任西秦兵长驱直入。抵达安阳城,驻扎帽儿山,十数万西秦军在山下来来去去,却没有一支向他们发起进攻,罗将军,你觉得二千敢死营能挡得住十万西秦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他们淹死罗。” 将简报啪的一声拍在桌上,“西秦人为什么不进攻他们?自然是先勾结在一起了。” “可是二殿下,他们并没有入安阳城,如果说他们是西秦人的奸细,那如果他们进了安阳城,安阳城岂不是成了西秦人的囊中之物?”罗良指出了一个破绽。 “这还不简单,自然是安阳郡守和郡兵统领识破了他们的阴谋,因而将他们拒之城外,这才没有让他们的阴谋得逞,这事儿,得记程平之和杨义一个大功啊!”闵若英盯着罗良,笑道。 “如此一来,就差不多了。不过这敢死营一向在与西秦人之间的战争之中出生入死,立下战功无数,声名赫赫,朝廷上下,可都是知晓的。”罗良又道。 闵若英一拍手,“着啊,敢死营是些什么人,都是大楚各地搜罗的一些待死囚犯,这些年来,这些人伤亡惨重,虽然立下功勋,但也因此心生怨愤,这一次左立行再次命令他们充当诱饵,所以这些贼胚便心生歹意了。” “可是这时间之上?” “有多少人会注意到这上面的差异?”闵若英不以为意地道:“我们要欺骗的是普罗大众,他们当中有多少人懂得军事?懂得西秦的雷霆军调动需要多少时间?而至于哪些懂的人,只怕也不敢多说什么吧?” “这倒也是。二殿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秦风,就是这个千里护送公主脱险的秦风,他可是敢死营的校尉,如果定下敢死营为叛逆,此人怎么办?”罗良摊了摊手。 “秦风,不过一个小年轻嘛,这还不好说,许之以高官,诱之以重利,就说在战前,此人已经被左立行调去充当公主的护卫了,左立行已经死了,死无对证,随我们怎么说都行,那个秦风小小年纪便能得居高位,想来定然也会站出来义正辞严的指证他的部下趁他不在,出卖西部大军的严重罪行吧!”闵若英道。 罗良轻轻鼓掌,“如此,便万无一失了,二殿下,我这便前往内卫那边,搜集这些证据,务必将其作为铁证,殿下这边,却要物色一个心思缜密之人前往安阳郡做这件事情,敢死营上上下下两千人,是西部边军的核心战斗力之一,可不是安阳城那些废物郡兵能够对付的,我们现在又不可能往那里调兵,怎么将这两千人收拾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此事倒的确不容易。”闵若英点点头,“你先去做好前期工作,我来好好想想,让谁去办这件事,这可出不得任何差错。” 齐楚边境,一支骑兵护送着几辆马车缓缓而行,透过车窗,昭华公主闵若兮看见了楚国边境雄关昆凌关那雄伟的轮廓,不由得喜笑颜开。 “秦风,我们回家啦!”她用力地拍着仍在熟睡的秦风的脸庞,“快起来啊,别睡啦!快看,那就是昆凌关。” 秦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向远处那巍峨的城墙,那里,便是大楚扼制东齐入侵的第一关卡,昆凌关,驻兵五万,楚国东部边军的统帅辕门也驻扎在此处,看到昆凌关,秦风终于确认,自己和昭华公主是真正安全了。 这一种上行来,秦人展示了他们花样百出的行刺艺术,而护送将军束辉也充分在秦风面前表现了他的能力,一**的秦人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展开刺杀,然后一**的倒在了束辉和他的部下的利刃之下。最惊险的一次,也不过是让秦人偷偷地潜入到了闵若兮的大帐之前,但因为触发了秦风设制的一个精巧的机关而功败垂成。 “公主殿下,秦风校尉,前面就是昆凌关,迎接你们的人已经过来了,末将也就送到这里了,这一路之上,咱们相杀相亲,倒也是颇有缘份,希望以后还能够见面。”外面响起束辉的轻笑之声。 “我倒是希望我们永远也不要再见面了。”昭华公主冷笑着看着束辉。 束辉一笑,偏头看着秦风,“秦校尉,你可是男人,不会这么小心眼儿吧?希望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再度较量一下,不过你的武功可太差了一些,要努力哦,不然下一次碰面,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闵若兮大怒:“你说谁小心眼儿?” 束辉故作诧异状,“公主殿下,我没有说您小心眼儿,我只是赞秦校尉是个真男人,值得我道一声佩服,希望还有再次与他较量的机会。” 秦风却是从窗户里伸出一只手来,“彼此彼此,不过束将军,咱们如果有再次碰面的机会,我相信,我一定会战胜你的。” “很是期待。”束辉微笑着伸出手来,与秦风的手轻轻一握,转身勒马,向前奔去。 程务本勒停战马,身后,三千楚国骑兵整齐划一的停了下来,在他身后,摆出一个进攻阵型,程务本,大楚驻东部边境统帅,今年刚刚过了六十岁生日,典型的军人,身材魁梧,虎头豹须,腿长脚长,此刻虽然骑着战马,却并没有着盔带甲,而是穿了平时的官服。 束辉飞马而来,在程务本面前停下,双手抱拳,向程务本行了一礼,“大齐皇帝亲军龙镶军副将束辉,奉大齐皇帝陛下之命,护送楚昭华公主归国,现平安送到,请大帅接洽。” 他一挥手,身后的马车便缓缓向前行来。 程务本点了点头,抬头看着一箭之地外的龙镶军,“好军!”三千龙镶军静静地站在哪里,与他身后的三千楚骑兵,倒似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除了他们的军旗,盔甲不一样。 “多谢程帅夸赞,能得程帅一赞,他们可会荣耀无比,回去也有了吹嘘的资本。”束辉笑道。 程务本嘿的一声,“他们是一支好军队,不过你却不像是一个统兵打仗的将军,倒也奇怪。” 束辉心中微惊,程务本一言中的,他当真不是统兵打仗的将领,不过现在他可不会承认:“人不可貌相,想不到程帅也有走眼的时候,这不知是我的荣幸呢,还是我的悲哀?” “是吗?”程务本哈哈一笑,看着马车已经走到跟前,不再与束辉多话,“多谢束将军一路相送,我大楚随后必有谢礼送至长安贵国皇帝陛下面前。好走,不送。” 两国多年来一直交兵,程务本更是东齐的苦主,双方自然也不会有多好的态度言语,束辉也不多言,一拱手,转身扬长而去。 程务本翻身下马,急步走向马车,护卫在马车一侧的彭武等人,早已下得马来,垂手恭立于马车一边。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八十三章:尽人事,听天命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龙行虎步走到马车跟前,程务本双手抱拳,“老臣程务本,迎接公主回家!” 一句迎接公主回家,顿时让车内的闵若兮热泪盈眶,这一段时间的酸甜苦辣涌上心头,鼻子里酸酸的,打开车门,弯腰从内里走了出来,看着老将程务本,倒如同在外头受了委屈的小姑娘看到家里的长辈一般,眼泪哗的一下便涌了出来。 “程帅!”她哽咽着道。 第一眼看到昭华公主容颜依旧,程务本便放下一半的心来,但一看到公主哭得稀里哗啦的,眼中顿时利芒一闪,抬眼看向远处的龙镶军方向,“公主,可是他们有无礼之处,要不要老臣替公主出一口气?” “不,不,我只是看到程帅,心生感慨罢了。”闵若兮摇摇头,“眼下时局,实在不宜多生事端。” “一切听公主吩咐。”程务本点头道。 闵若兮跳下车来,却又转过身去,程务本一怔,接着便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从车里钻了出来,尊贵的公主居然伸出手去,扶住了男子的肩膀,搀抚着他走下车来,“小心一点。”她柔声道。 看到这一切,程务本不由得有些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程帅,这便是一路护送我逃出虎口的西部边军敢死营秦风秦校尉!”闵若兮看到程务本的眼神,不由小脸一红,小心地解释道:“秦风受了重伤,使不得力。” “哦,原来如此!”程本务作恍然大悟状,不过心里却是在嘀咕,即便是受了伤,公主也不是没有随行人员,这么如此不避忌,居然与一个年轻的男子共处一个车厢,而且行止异常亲昵,神态更是暖昧异常。 他是千年的狐狸的成了精,自然不会去挑破这一点,只当没有看到。冲着秦风点点头,“左帅麾下第一悍将,早有耳闻,今天却是第一次见面,想不到竟然如此年轻,二十才刚出头吧!” 面对着当今大楚统兵最多的一方大帅,秦风心里也是有些忐忑,抱拳行礼:“秦风见过程大帅!” 刚刚弯下腰去,程务本已是伸出手去扶住了他,“不必多礼,秦校尉千里护公主归国,为国立下大功,程某要向你表示感谢才是。” 这一扶之机,一股内力已是在秦风身上游走一遍,察觉到秦风体内的异状,饶是他见多识广,本身更是九级巅峰的实力,也是惊诧莫名地看着秦风。 秦风苦笑,解释道:“最后一战,体内内息失控,人也昏了过来,本以为必死无疑,不想却又莫名其妙的活了过来,身体内还多了一股外来的内息,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程务平恍然道:“原来如此,不过此人应当没有恶意,如果不是这股力量束缚住你体内失控的内息,只怕你早已经死了。你本身修练的功夫太过于霸道了,阳刚太过,失之偏颇啊!” “程帅高见。”秦风佩服地道,初次见面,就这样轻轻一试,立即便将自己的问题看了一个一清二楚,倒也不愧是天下闻名的高手。 “程帅,您有办法治得了么?”一边的闵若兮立即关切地插嘴问道。 看着公主一脸关切,紧张的模样,程务本却是爱莫能助地摇摇头:“公主,这个助秦风束缚住体内失控内息的人,功力远在程某之上,连他都只能做到这一地步,臣又哪里有办法?” 闵若兮顿时失望之际,“原来连程帅也没有办法,我还以为到了你这里,就能想出法子来呢?” 程务本一笑,“殿下,臣并不以武道见长,秦校尉这个问题非同小可,不过大楚也不见得就没有人能治?或者万剑门里高手能想出法子来。” 闵若兮眼睛一亮,“程帅说得是,回京之后,我便带秦风去万剑门,不管怎么着,也得替他治好了这病。” 程务本眯着眼睛看了看秦风,又看了看闵若兮,这两人的关系,怎么看怎么不一般啊,公主这可不是出于一般的对下属的关心。 “公主,上京得到消息之后,皇帝陛下也是大为欢喜,内卫杨青将军带着御医,御厨一大帮子人日夜兼程到了昆凌关,现在正在关中等候呢,我们还是先进关吧!秦校尉的病,再慢慢想法子吧。”程务本笑道。 “父亲身体还好吧?”闵若兮关切地问道。 “皇帝陛下一切安好。”程务本点了点头,“公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请公主上车,我们回关再说。” “好。”闵若兮点了点头,“都快两个月了,与国内音讯不通,可真是愁坏了我。” 转身,扶着秦风又登上车,看着两人亲蜜的模样,程务平眼中却闪过丝丝忧虑的光芒。上京剧变,太子殿下倒台,二殿下上位已是必然,皇帝陛下身体日渐恶化,杨一和去职,右相马向东升任左相,朝廷权力格局剧烈动荡,一场清洗已是必然。自己这个东部统帅,一向与太子殿下交好,只怕接下来,朝廷一稳定,二殿下就要向自己下手了。 二殿下闵若英,一向是激进派的代表,主张以武力统一天下,目标自然是大齐,但作为东部统帅的程务本,与东齐交手多年,自然清楚东齐的实力,大楚虽然在杨一和这十几年的治理之下,养精蓄锐,国力大进,国力直追东齐,但也仅仅是追而已,与庞大的齐国相比,无论是兵力,还是国力,都要差得太多。守尚有余力,但如果想要主动进攻,无异于以卵击石,这也是程务本一向支持更务实的太子殿下的缘故。 就程务本本人而言,对于两位皇子,并无个人感情之上的倾向,只是出于对国家战略的考虑,这才一直竭力支持太子殿下,只要能熬到太子殿下登基,一切便又能按照现在执行的国家战略,再平平稳稳地发展,只要大楚才好好地发展个十几二十年,而东齐又出点什么变故的话,方才是大楚伐齐的好时机,现在,的确不行。 但西部边军的这一场惨败,却改变了一切。程务本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在太子殿下的主使之下完成的。为了彻底打倒二殿下,太子居然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讳,行此灭绝人性之举? 程务本不相信。可来自内卫的杨青,带来的了完整的案情卷宗,却让程务本无话可说。就现在的证据而言,太子殿下根本辩无可辩,人证,物证,一应俱全。 太子殿下,你怎么能犯这样的大错?我不是跟你说过,只要不犯错,别人就无可指摘于你,现阶段,什么事也不做,什么话也不说,才是上上之策啊!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只要一点小小的差错,都会被无限放大,更何况是现在这样错得无法原谅的事情。 二殿下上台,自然是不会放过自己这样一个一直反对他的边军统帅的,二殿下要执行他的国家战略,肯定要剔除挡在他面前的一切障碍。程务本知道自己在东部边军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不过只在在一天,他当然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哪怕已经觉得无可挽回,程务本仍然言辞恳切地向皇帝上了一份奏章,直言眼下仍然以要守御为主。 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八十四章:我要嫁给他 “殿下,臣程务本求见!”程务本站在门外,恭声求见。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进了昆凌关之后,昭华公主闵若兮的一应安全防务便全由来自上京的内卫接手,整个小院儿,里里外外都是内卫的人,从上京专程带队前来的内卫将领杨青,则临时充当了闵若兮的侍卫头领。即便是程务本,也不能轻易便见到她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程务本看到开门之人不由一愕,竟然是闵若兮亲自过来给他开的门,“程帅,请进。” 刚刚沐浴过闵若兮此刻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只扫了一眼,程务本便觉得眼前一亮,以前听说昭华公主闵若兮乃是上京第一美女,自己也没有近距离见过这位声名显赫的公主,只当是坊间以讹传讹,多半是因为公主身份尊贵而搏来的这名声,先前在城外,自己也没有刻意打量,此时一见,方觉得名不虚传,盛名之下,果然无虚。 鼻间传来淡淡的清香让程务本微微有些失神,轻轻咳嗽了一声,将自己的心神稳住,程务本跨步进门。 屋里还有一个人正站在桌边,显然刚刚在自己来之前,昭华公主正在与这人说话,除了那个护送公主的秦风秦校尉,又还有谁人? 秦风此刻也换下了先前穿着的一套民装,取而代之的穿着一身内卫的衣裳,显然是因为内卫没有料到秦风如此受公主看重,根本就没有为他准备衣服,只能临时找了一套身材大致相仿的内卫服饰让他替换上。 “程帅!”秦风躬身行了一礼。 “秦校尉也在啊!”程务本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昭华公主,却不再做声了,秦风当然也是聪明人,一见程务本这个样子,自然明白是为了什么。当下看着闵若兮道:“程帅找你有事,我便不打扰二位说话了,我去院子里转一会儿!” 听到秦风的说话,程务本心中更是震惊,因为秦风严格说起来,职位还是很低微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中层军官而已,这样的人,在他统帅下的二十万楚军东部边军之中,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在程务本和昭华公主这样的人面前,当真算是一个芝麻绿豆官儿,但秦风对闵若兮的称呼居然是“你”,即便是程务本,也不敢这样称呼闵若兮。 程务本倒不觉得这是秦风狂妄,先前在城外,他便略略窥出一些端倪,此刻,只不过更得到了几份印证而已。两人的关系,显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亲密一些。 “又不是外人,用不着避忌什么!”昭华公主的反映,再一次出乎了程务本的意料之外,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闵若兮当着他的面,竟然伸手拉住了秦风的手,“程帅,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这个……这个?”程务本这一次是真的惊得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了。 秦风眼看着闵若兮的脸沉了下来,而程务本满脸的为难之色,当下轻轻挣脱了闵若兮的手,低声道:“刚刚在屋里呆得久了,我气闷得很,正好出去转转散散心,透透气,你与程帅好好说话,程帅国之重臣,可不能耍小孩儿脾气。” 听了秦风的话,闵若兮刚刚沉下去的脸色,却又如春风化雨一般地云开月明,“那好,你去转转吧,可别走远了,呆会儿我便来陪你,你现在身子不好,可千万不能累着了,知道吗?”那小意儿的模样儿,像极了小女人在叮嘱心爱的情人一般。 “行,我就在屋外头随意走走。”秦风微笑着,冲程务本拱了拱手,转身,走了出去,顺便还将房门给带上。 看到秦风出门,闵若兮脸的笑容也消失了,不满地看着程务本,“程帅,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还得支开秦风?” 程务本苦笑,自己作为数十万边军的统帅,专程来见公主,当然不会是芝麻绿豆的小事,而秦风不管以后怎么样,现在还只是中低级军官,不管从哪一条上来讲,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与之听闻的,这是自己的职责所在,如果公主以后愿意跟他讲,那是公主的事情,而不是自己的问题。 “殿下,您……秦风……”程务本觉得这不是一件小事情,试探着问了一下。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闵若兮先是脸红了一下,接着却是爽郎地一笑,“程帅,回京之后,我便会向父王求恳招秦风为驸马,我要嫁给他。” 程务本没有想到闵若兮会这样直接,当下便瞠目结舌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昭华公主跟一般的女子不同,不但本身武道修为高超,近几年更是掌管着集英殿,性子也没有小女儿家的那种扭捏,只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怎么程帅,你不愿意祝福我么?”闵若兮咄咄逼人地道。 程务本期期艾艾半晌,这祝福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来,“公主,皇家结亲,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咳咳,这是很复杂的,肯定不是这样一说便能定下来的。” “所以啊程帅,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和支持啊!”闵若兮狡滑地一笑道:“你可是有面子的大人物,您一说话,父皇也得给三份面子吧。” 程务本摇摇头,“公主,此事押后再说吧,老臣的话还有没有份量,现在可还真是说不准了,西部边军覆灭案已经告破了,先前内卫将领杨青没有向您禀告此事吗?” “案子破了?”闵若兮一怔,“他什么也没有说。程帅,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军事计划是如何泄密的?这个人是谁,等我回到京中,定然将他大泄八块,抽筋扒皮才能一泄心头之愤。” 程务本躇踌半晌,抬头看着闵若兮:“根据内卫调查的结果,泄密的人是太子殿下,一切的幕后主使也是太子殿下。” 闵若兮顿时呆住了,半晌,才声音颤抖地道:“程帅,你开什么玩笑,这,这怎么可能?” “这件案子是由内卫统领安如海亲自主持,现在来昆凌关的杨青便是主要参与调查者之一,您如有疑问,把他叫来,一问便知。”程务本也是满嘴的苦涩。 第八十五章:愤怒 走出房屋的秦风,在小院里漫无目的溜哒着,院子里光秃秃的,连根野草都没有,除了墙角摆放着一排排的兵器架和上面擦得闪闪发亮的各色武器。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地面是用小石籽填充的,如今朝上的一面被磨得精光,可以看出这个小小的院子,一直就不停的有人在这里打磨武艺。院子里传给秦风的是一种熟悉的味道。 那是铁血的味道。与落英县住过的那个院子的风格截然不同,一个浪漫,优雅,一个却是冷酷,肃然。 秦风更喜欢后者,因为他一直便是在这种氛围之中成长,嗅着这熟悉的味道,他顿时觉得身体内仿佛又多了一些什么东西。慢慢地走到兵器架前,伸手抚莫着一件件的兵器,侧耳倾听着外面不时传来的号角声,整齐的脚步声,士兵们操练时整齐划一的号子声,他颇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手抚上一柄斩马刀,手上传来的温润感觉让秦风心中微喜,手握紧,想将刀从兵器架上拔出来,身子微微向前一倾,刀离开刀架,秦风的身子却是晃了一晃,手臂竟然微微发酸,不由长叹一声,这柄大概三十斤左右的斩马刀,如今竟然也令自己感到吃力了,连提起来都如此,更惶论要挥舞他作战了。 现在的自己,当真是变成一个废物了,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日子,让秦风没来由的感到一阵阵的心慌。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曾想过,真到了那日子临近的一天,为了活命,只能散功了,现在虽然还没有散功,效果倒也差不多,不过这一段时间,却是秦风感到最难熬的。如果不是闵若兮在一边不停地为自己解闷,只怕自己会疯狂也说不定。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一个掌握了绝大力量的人,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凡人,那种失落感,绝不是用言语可以来形容的。 轻叹声中,双手举着斩马刀,将他重新插回到了刀架之上,轻轻地拍了拍刀身,转身离开。 屋内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之声,秦风霍然回头,那是闵若兮的声音,不甘,委屈,愤怒种种情绪,似乎都包含在这一声尖叫之中,秦风一惊,拔腿便往闵若兮所在的方向奔去,用力之下,却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卟嗵一声,跌了一个嘴啃泥,一骨碌爬起来,却也顾不得满身灰尘,一手提着袍子下摆,向那边快速跑去。 呼的一声,面前突然多出了两个人,秦风收势不及,现在他也收不住,眼看着就要撞在来人身上,前面的人伸出手来,挡在了秦风的胸前。 “秦校尉请留步!”站在他面前的是两名内卫。 “让开!”秦风冷眼看着他们,低声吼道。 “抱歉秦校尉,没有命令,我们不能放你过去。”两名内卫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如果秦风不是千里护送公主的功臣,如果不明公主明显的对他另眼看待,他们两个早就将秦风按倒在地上先捆起来再说了。 “让开!”秦风提高了声音,怒吼道,他愤怒地举起拳头,却又想起现在自己完全是手无缚鸡之力,不由又颓然放下。 “秦校尉!”两名内卫身后,传来一个平和的声音,杨青从一边急步而来,走到秦风的面前,“秦校尉稍安勿燥。” 秦风看着杨青,知道这位是内卫的头头,地位比起郭松龄来要稍逊一筹,“你没听到公主的声音吗?你不是保护她的安全的么?” 杨青微微一笑:“秦校尉,你觉得程帅会伤害公主吗?” 秦风一怔,所谓关心则乱,一听到公主的这声叫唤,自己就浑然忘了现在身在何处,的确,程务本怎么会伤害到公主?如果他真要伤害,自己,还有这些内卫,都不够给他塞牙缝的,这里可是昆凌关,是程务本的老巢。 看到秦风冷静下来,杨青点了点头,“程帅现在正在跟公主汇报一件有关朝政大局的绝大的事情,所以公主有些不冷静,现在公主召我去见,有些事情,我比程帅要更清楚一些,不过秦校尉,很遗憾,以你现在的级别,有些事情,是不可能让你知道的,抱歉,请你在这里先等一等可好?” 杨青说得很客气,秦风却觉得有些郁闷,官小就不是人啊!他闷闷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后退了一步,寻了一个石凳,坐了下来,眼光却一直瞟着不远处的闵若兮所在的屋子。 杨青冲两名内卫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两人看着秦风,自己则转身,向着屋内走去。 跟朝局相关,近期的大事便只能是西部边军全军覆灭的事情了,能让闵若兮如此激动的失去控制的尖叫,也就只有一个可能,跟她的亲人有关。 皇帝的身体虽然不然,但如果真要挂了,程务本也好,杨青也好,绝不会如此平静,那就只能跟闵若兮的两位哥哥有关。 秦风的呼吸突然粗重了起来,西部边军六万精锐,一战全殁,他一直便怀疑绝对是有人提前将作战计划暴露给了西秦人,否则,不可能让对手布下如此精巧的圈套而将西部边军一路成擒,更何况,这还不仅仅是泄露军事情报这么简单,里头还包含着情报期骗,战略隐瞒,没有大能量的人绝对无法完成这一切。 只怕这件事情跟两位王子脱不了关系,而联想到两位王子之前争夺皇位的激烈的斗争,秦风的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六万边军呐!那都是自己的战友,有看重自己的左帅,有与自己私交不错的副帅林一夫,有自己亲如兄弟的狼牙,豹子,现在他们,都已经魂飞魄散了。落英山脉之中,那一层层堆叠的楚军尸体,那残破却仍在飘扬的楚军战旗,还有最后,那些如狼似虎的西秦边军扒光战死楚军的衣袍,将他们赤条条的堆叠在一起纵火焚烧的画面,在他的眼前不停的掠过。 他不禁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这是血仇。如果让他知道是谁做了这件事情,就算命不要,也要替那些枉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砰的一声,房门被生生的震碎,秦风霍然抬头,看见闵若兮一脸狂怒的从内里走了出来。 “备车,回上京!”她厉声叱喝着,丝毫不顾身后程务本与杨青的劝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上京。” 第八十六章:抱负 王府宽阔的演武场上,闵若英****着上身,两只百余斤重的石锁在他手中宛如玩具一般轻如无物,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随着他身体的动而抛洒下来,紧绷有形的肌肉,显示着内里蕴藏着的巨大力量。 除了极少数人,很少有人知道闵若英才是闵室王室之中最具武道天赋的人,不到三十岁,他已经跨过了九级的门槛,是不折不扣的一个大高手,不过他却将自己重重包裹在伪装之下,除开王府中人,很少有人知道,闵若英居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外界所知的闵若兮,被誉为武道天才,但也不过跨过七级而已。 文武双全的闵若英被老皇帝所喜,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老皇帝认为闵若英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将在四十岁左右,成为一代宗师。这也是老皇帝动念换太子的原因之一。不过作为临国太子的闵若诚,却一直是小心翼翼,作为自出生就被立为太子的闵若诚,身边自然也聚集了很多的追随者,而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掌握朝政的文臣,这让老皇帝不敢轻举妄动。 随着老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闵若英知道,自己绝不能再等了,如果老皇帝一去,自己就不会再有机会。 设计一个精巧的圈套,栽赃给大哥闵若诚,牺牲的不过是六万西部边军和一位宗师级的助力而已,这才闵若英看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宗师固然难得,可与那个位子比起来,却又算不得什么,自己用不了多久,也会成为这个世界之上为数不同的宗师之一。 但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却只有登上那个位子,才有施展的舞台。成大事者,岂能拘小节,岂能为世俗的情感所拘禁? 怒喝声中,两只石锁高高飞起,在空中轰然想撞,巨响声中,变成了一堆碎石纷纷扬扬落下来,闵若英双手环抱,满天飞舞的碎石如同飞鸟同林,纷纷飞入到他的双手怀抱之中,聚集成了一个大圆球,砰的一声闷响,圆球不停的震颤,却无一丝石末飞出,半晌,闵若英两手一撤,石球坠地,扑的一声,变成了一地石粉。 长吐一口气,闵若英收势起身,一直侍立在旁的一名亲卫立即奔过来,递上了热毛巾,擦着手坐到一边的石桌旁,随手端起一杯桌上的一杯茶,一饮而尽。 无相神功,闵氏皇家绝学,便是老皇帝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没有他现在的修为。至于大哥,根本就不是练武的料子,这一辈子,也就一个五六级的身手,练到死,了不起练到七级,如何能与自己相比,这样的一个满肚子的酸腐文章,一嘴的仁义道德的人,怎么有资格坐到那把椅子上向自己发号施令。 闵若英冷笑着。巨大的付出,自然会有巨大的回报。自己是冒险了一些,不能名垂青史,那便遗臭万年,本来他也没有想过能瞒得过父亲,他只是想给父亲一个借口而已,既然父皇下不了决心,那自己就给他一个理由。 现在两个儿子,他只能选一个了!二选一,闵若英相信,父皇一定会选自己。 他赌赢了。楚国是他的了,而他,将带领大楚重新踏上征程,他一定会成为李清大帝那样的人物,让昔日大唐的赫赫威风,在大楚身上重现。 马踏天下,舰临四海,四夷宾服,天下一统! 闵若英觉得一副壮阔瑰丽的巨画,已经在他的面前徐徐打开,他要做的,就是在这幅巨画之上留下自己不朽的名字。 就像李清大帝一样,千年之后,天下仍然在传诵着他的功绩。 男子汉大丈,生当如是! “殿下!”罗良拿着一叠报告走进了演武场。 “罗将军,坐!”闵若英笑着指了指身侧,“这是云中郡刚刚送来的新茶,尝尝!”他亲自提起壶,给罗良倒了一杯碧绿的清茶。对于这位身边大将,他一向是极其看重的。 将报告放在桌上,罗良端起茶喝了一口,伸出大拇指赞道:“真正好茶,也只有在二殿下这里,才能尝到如此好茶啊!可惜数量太少啊,一年就这么一点点。” “很快,罗将军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闵若英微笑道。 “不!”罗良摇摇头,“正因为少,才有念想,如果多,可就没了这点企盼了,少才能让人不满足,不满足才有追求。” 闵若英大笑起来:“罗将军说得是,我不会因此而满足的,你我君臣两人,在做的那是名垂千古的大业,极便穷尽这一生,只怕也没有完全满足的时候。” 罗良亦是大笑起来,“殿下有此不满足之心,臣便放心了。对了殿下,您让我去调查关于敢死营的事情,结果出来了。” “怎么样?”闵若英漫不经心地问道。在他心中,小小的一个敢死营,实在是提不上口,如果不是因为这档子事,他根本不会在意这样一个小单位。 “事情有些麻烦!”罗良拿起了报告,轻轻地放到了闵若英的面前。 “嗯?”闵若英一怔,提壶的手顿在了半空,让罗良这样的人物说到麻烦,那就真得是麻烦。 “从我搜集到的有关于敢死营的所有情报来看,这支部队,不是一般的麻烦,他们是由大楚各地的死囚组成,一直以来,便是以送死而著称。当然,他们也的确立下了赫赫战功。” “难道不是这样吗?”闵若英接着倒茶,问道:“这样一支人伍,有何麻烦可言?” “但这样一支部队,在近几年出现了很大的变化,他们被一个人捏合成了一支真正的恐怖的部队,殿下,我从这些情报之中,能得出一个结论,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只怕比殿下的您的亲卫部队火凤军的战斗力还要厉害一些。”罗良直截了当地道。 闵若英这一次是真正有些震惊了。 “而这支部队有一个核心,那就是秦风。与其说敢死营是西部边军的一支特殊的部队,不如说他是秦风的私人军队,哪怕他们拿着的是大楚的军饷,但这支军队只听一个人的,那就是秦风,这一点,我也从去过西部边军的内卫那里打听出来了,为了这个,我还专门征询了当初护送杨致回来的几名内卫。连左立行都指挥不动这支军队。” 闵若英的脸色郑重了起来,“也就是说,我们先前决定解除这支军队的武装然后加以逮捕审讯的计划,是根本行不通的。” “不错,他们现在驻扎在帽儿山上,而卞无双当初兵临安阳城,却放过了他们不打,就是不愿意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之下,与这样一支敢拼命的部队玩命儿,他不想为此付出太多的牺牲。卞无双是个什么人,殿下也是很清楚的,能让卞无双都忌惮的部队,战斗力可想而知。”罗良道。“硬干是行不通的。” 他停顿了一下,“殿下,这样一支军队其实是值得我们下一番功夫的,如果能收拢过来,那绝对是一大助力啊!” “不可能了!”闵若英摇头,“关于这个计划,我已经禀告了父皇,并且得到了父皇的首肯,你想让父皇认为我反复无常或者没有能力吗?这岂不是自打耳光。” 罗良沉默了片刻,“哪也只能如此了,殿下,关于敢死营的秦风,这里还有来自杨青的最新一份报告,里面有一些新情况。”他从怀里掏出了另一张纸,轻轻地推到了闵若英的面前。 第八十七章:一并拿下 一目十行的浏览完杨青发自昆凌关的最新的情报,闵若英脸色不由一沉,冷笑起来,“好一个秦风,居然将主意打到兮儿身上,当真是不自量力之极,想攀龙附凤,也得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 啪的一下,将纸拍在桌上,道:“先前我倒还想给他一个前程,既然他如此不知轻重,不识好歹,那也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让他和那个敢死营一齐去死吧!” “可公主哪头?”罗良有些犹豫,从杨青的报告中来看,现在昭华公主对这个秦风可是相当的入迷,想要动秦风,如何过昭华公主这一关是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放心吧,兮儿小孩心性,又没有出过京城,这才会被这个该死的秦风所蒙骗,等她回了京城,开导一番,也就好了,一个交往不过几个月的军汉,她当真还能看上他了?不过是一时孤苦无依之时而在内心求一个依靠罢了。上京多少才华横溢的青年人,我都还看不上眼呢,一个边军军汉,居然想攀高枝,我看他是想发达想疯了吧?” 闵若英冷笑着道:“秦风入京之时,立刻着内卫将其拘捕,至于兮儿哪里,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先将她调开。将两人分开一段日子,自然就淡了。” 罗良点点头,他也觉得这事儿实在不靠谱。 “要拿下敢死营,必然要先拿下秦风,从我们收集到的情报来看,敢死营的主心骨也就秦风一人,其麾下三个副尉,本身就相当不和,经常打生打死,宛如仇人一般,这也算是秦风的驭人之道吧,不过这样控制手下的手段却有一个最大的敝病,那就是秦风一旦出事,这个敢死营便会犹如一盘散沙一般。”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说难办?”闵若英有些不满地看着罗良。 “殿下,秦风虽然不在,但仍然活着,现在他千里护送公主的消息,想必也传到了安阳郡,人在,影响力就在。而且这个敢死营有一个特点,在对外之时,特别抱团,所以我才说难对付。”罗良笑着解释道。“我们如今在安阳实力薄弱,郡兵实在是指望不上的,所以还得另想办法。” “现在,你有办法了么?”闵若英问道。 “殿下既然决定拿下秦风,那事情就好办多了。”罗良伸手,在那一叠资料之中挑了一张出来,“殿下,看看这个人的相关资料。” 闵若英看了一遍手中的东西,抬头看着罗良,“你是想从内部下手?” “再坚固的堡垒,也无法防范来自内部的打击。”罗良道:“秦风不在了,这个人便有被我们拉过来的可能了。有了此人协助,我相信对付敢死营,或者用不了太多的人手。” 闵若英沉吟了片刻,“这得需要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去办此事。” “这样的人,殿下麾下可不少吧?只要能将此人拉过来,便是许以高位又如何?”罗良微笑着。 “不错,如果真能一切顺利,到时候便把安阳郡兵统领的位子给他。杨义是杨一和的党羽,这一次顺便将他收拾了。”闵若英冷笑。 “殿下,这一次杨义还是用得着的,而且我相信,此人现在一定想千方设万计的想钻殿下的门路,大好的机会送上门,此人必然尽心竭力,而且此人与杨一和有关系,殿下不妨先重用一番,也让将来对付杨一和的时候,让某些人无话可说。”罗良建议道。 “你这个注意不错。”闵若英沉思片刻,笑道:“现在京城不少人不已经在猜测我要对付杨一和了吗?哼哼,我便偏偏要提拔一下杨义,让他们看看我的胸怀。” “殿下英明!”罗良微笑着道。这位殿下虽然有些偏执,狠辣,但对于好的的意见却还是来者不拒,一一虑心接受的,这也正是自己当初下定决心投效他的原因。 “这件事,你马上着手去办吧。三妹正在快马加鞭地往上京赶,我希望在逮捕秦风的同时,安阳城那边也同时发动。早些解决了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其它的更重要的事情中去。罗将军,父皇也同意了我关于你出任东部边军统帅的提议。” “多谢殿下提拔!”罗良大喜过望,这正是他投效二皇子闵若英的初衷,如果是太子当道,像他这样主张武力统一天下的激进派,永远也没有出头之日,他已经过了六十,就算有宗师修为,但年华也在逐渐逝去,可是等不起。 “想知道父皇对你的评价么?”闵若英微笑着问道。 “不知皇帝陛下如何看我?”这些年来,皇帝一直不用罗良,他当然心中颇有怨气,同样,他也很想知道皇帝为什么不用他?一位肯投效皇室的宗师,不管在哪个国家,可都是让当权者求之不得的。 “父皇说,你是一柄双刃剑,可以伤敌,也可以伤己。”闵若英盯着罗良:“罗将军,你认为然否?” 罗良低头沉思片刻,“我明白了,殿下,将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就好!”闵若英站了起来,“你去办差吧,下午,我要去太子府一趟,见见我哪位哥哥。”他得意的笑了起来。 “兮儿就要回来了,必然会来见他,我可不想他在兮儿面前胡说八道,破坏我们兄妹的感情。” 昔日热热闹闹的太子东宫,如今已经成了上京官员们最为避之不及的地方,生怕自己被人扯上与太子东宫有什么关联,西部边军案发,上京城已经逮捕了十数名高官,皆是公认的太子一党,现在虽然平静了下来,但平静的水面之下,波涛暗涌却是谁也能感受得到的,闵若诚自出生便被封为太子,数十年下来,自然也积累了党羽无数,可以想象,随着时间的推移,将会有更多的人被拉下马来,现在之所以如此平静,只不过是因为老皇还健在,一切为了维稳而已。 但离这一天,却也没有多少时间好捱了。 闵若兮的马车停在了太子府大门之外,不过短短的时间,辉煌的太子府大门似乎便已黯然失色,林立的岗哨,遍布的暗探,封锁了太子东宫与外部的一切联系,现在即使是一只苍蝇想飞出东宫,只怕也要被内卫们盘问上个几遍。 闵若英志得意满的踏上了台阶,作为一个胜利者,他现在可以用俯视的眼光来审视他仰视了多年的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 第八十八章:世态炎凉 安阳郡郡兵统领将军杨义,这些天一直在心惊胆战之中惶恐度日。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西秦军队兵临城下却并没有发动进攻,而是在纵兵洗劫了安阳郡并向安阳郡守程平之勒索了无数金银财帛之后便退去,安阳城毫发无损。当然,在给朝廷的奏折之中自然是不能这样写的,在奏折之中,以郡守程平之为首,他杨义为守城将军,统领全军,严阵以待,安阳全城,全忆皆兵,西秦强贼,见无隙可乘,只得怏怏退去。随着奏折一齐上报的,还有一大批的保奏功劳的名单。 当然,朝中不是没有明白人,但花花轿子大家抬,在安阳郡兵之中,可有为数不少的朝廷大员的子弟在这里渡金,纵然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但这份奏折大家还是会异口同声的赞同的。 在西部边军全军覆灭的这个当口,他们只是守住了安阳城这点功劳,便会变得异常耀眼,有了这个功劳打底儿,那就为以后调离这里另去他处高就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底子。 但让程平之与他都惴惴不安的是,这份奏折上达天听之后,便杳无音讯,居然没了下文,而紧接着从京城传来的消息,更让两位大惊失色。 特别是杨义,如丧考纰。太子闵若诚倒台了,而更要命的是,左相杨一和也因为力保太子而触怒皇上,亦被迫辞官还乡。 程平之倒也罢了,他处在这个位置之上,虽然在政治之上并没有明确表明支持那位王子,但在左立行的影响之下,行事之间,还是颇为偏向二皇子闵若英的,太子倒台,二皇子上位,于他而言,说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他所震惊的是京城传递过来的西部边军覆灭的真实原因。 这是一份标明为最高机密的文件,由二皇子亲手签发,只下发到郡守一级,连杨义也不明所以。 震惊过后,便是愤怒。太子此举,不但坑了左立行,也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如果当真失了安阳郡,他这位一方郡守便是丧地之官,哪是要追究责任的。义愤填膺的他,本来当即便写了一份要求严惩太子闵若城的奏折,但想了想,还是压了下来,现在他却又庆幸自己做对了,因为这件事,也没了下文。 看起来是老皇身体已经不行了,舔犊之心生起,不忍对自己的儿子下手,这本来也是人之常情,但一想到左立行和六万西部边军的下场,程平之便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但也就如此而已了,这个节骨眼上,任何出格的行为,都是招人忌的,程平之抱着以不变以万变的态度,开始了有条不紊的赈灾的工作。 他上任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不过安阳郡有不少本地官员在本地都是作了一二十年官儿的,做起这事儿来,倒是轻车熟路,让他省了不少心。 比起程平之的淡然,杨义却没哪么淡定了。他与左相杨义和,虽说是亲戚,但也不知道拐了多少道弯儿了,杨一和究竟记不记得他这个亲戚都还两说,但在平时,他可是拿着这四处招遥,唯恐别人不知的。现在想要撇清,那是长千张嘴也无法说得清楚的。 每每念及此处,心里便不禁恨得牙痒痒的,杨一和你这个老不死的,你这不是自己找死吗?太子做下了这等冒天下之大不讳的事情,你居然还要保他,这完全是寿星公上吊,自己找死啊。你自己找死不要紧,可还要连累一大批无辜的人啊! 杨义自然是将自己划到了无辜这一类的了,此时此刻,他自然是忘记了这些年在官场之上顺风顺风,便是靠了这位左相偌大的名声。他说是左相的亲戚,难不成还有人敢去问杨一和不成?而且就算当真查起来,七弯八拐,也还真能拉得上一些关系。 以前的荣耀,现在便成了要命的拖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古人诚不我欺也! 杨义能感受到身边发生的变化。首先便是自己的副手宿迁,这个以前远远的看见自己就会谦卑的弯着腰,堆满笑容迎上来的家伙,这几天昂首挺胸,雄纠纠气昂昂地在自己面前不时出没一番,称呼也由以前的杨将军变成了杨兄,小小的称呼的变化,代表的是对方对自己的敬畏不在。宿迁这个人平民出身,没有什么来历,但本身武功修为颇高,七级巅峰的水准,比自己还要强上不少,又善于巴结钻营,几经调任,便到了当归如日中天的安阳郡兵之中。但自己一直却不怎么瞧得起他。他似乎也卑于自己的出身,一向在自己面前拿低伏小,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小心,这几年自己倒也和他相处愉快。 但现在看起来对方倒是要翻身当家作主人的意思了。 “就算没有我,也轮不到你个跑江湖的当家。”每每看到宿迁在自己面前挺直了的脊梁,杨义便在心中暗骂。 宿迁的变化只是让杨义感到世态炎凉的话,那么其他人对他态度的变化,就让他感到惊慌了,首先便是程平之。 昨天晚上,程平之叫上了宿迁,商讨的是安阳郡的布防以及剿匪工作,大乱之后,必然会有匪人作战,这样的需要调动郡兵的事情,冯郡守居然没有叫自己这个主官,这里头的意思可就太明白不过了。 而今天,自己去郡守府钱粮处征调五月的粮饷,平是那个满脸堆笑的钱粮官,一向会多拿出一成来讨好自己的腌攒玩意儿,居然板起了面孔,跟自己打起了官腔,最后居然只给了八成粮饷给自己。说什么郡守大人说了,现在危难时期,郡兵应当与全郡百姓一起共当危难,共度时艰。 我呸!杨义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不过是看着自己朝不保夕了,想要痛打落水狗,在自己身上再狠踩一脚罢了。 官场之上捧高踩底,本是人生常态,杨义自己也这么干过,不过轮到自己身上,心里自然是极度不舒服了。 连以往不入眼的小官儿都敢作践自己,可见自己的处境已经恶化到什么程度了,这几天,杨义甚至不愿意进军营去,郡兵之中,带兵将领多是有背景的人物,消息的灵通程度,有时候比郡守还要来得快,而这些人,脸变起来,自然也是更快的。 怏怏的沿着街道牵着马往家里走,看样子,必须先将家人打发走了才是,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一点家财,也得赶紧转走,不然等到二皇子一变脸,自己铁定是遭池鱼之殃。逃是不敢的,不过可不可以抢在前头辞官呢,这样给人腾了位子,也显得自己识相,或者能换得一些人的好感。 自己这些年来,除了贪了一点,也没有做什么恶事,料来也不会有人追着要自己的命吧!心里做着最坏的打算,杨义长叹一口气。 “将军,将军,夫人让您快点回家。”远远的,一位家人满头大汗的跑到自己的面前。 “家里出了什么事了?这么着急忙慌的?”杨义不满地低吼道,自己现在仍然是郡兵统领,在这郡城之中,那是响当当的二号人物,家人这么一副神态,已经让街上行人侧目而视了。 “将军,京城来人了,是内卫!”家人压低了声音,但却压不住那颤抖之声。 杨义两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内卫!怎么会是京城里来的内卫?自己除了与杨一和有一点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关系之外,可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啊,京城里来的内卫找自己做什么? 第一反应是逃。但往哪里逃?夫人孩他还在家里呢,这不是把他们往火坑里推吗?去找程平之,没用,就这几天他对自己的态度,不踩自己一脚,算他是仁义的了。 咬了咬牙,挺直了身子,将马缰绳扔给了家人,倒背着双手,他强自按住内心的惊慌,一步一步往家里走去。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能怎么样呢? 第八十九章:臭不要脸 哪怕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也作了最坏的打算,但当杨义跨进自己的家门,踏入自家的大堂,看到那个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的瘦瘦小小的老者还有他身手负手而立的四名壮汉的时候,仍然是忍不住两腿一软,险些便瘫坐在地上。 这是内卫抓捕官员的标配啊,身着便服,带了人便走。 “杨统领回来啦?”看到杨义进门,老者放下手里的茶杯,微笑着道:“统领还真是一个大忙人,我这茶都已经喝了第三水儿了,快成白开水了。” “下官不知大人今日会来,迎接来迟,当真是罪无可赫!”杨义急赤白脸,手脚颤抖,抖抖索索地道。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鄙夷的光芒,淡淡地道:“杨统领这可错了,我可不是你的上官,我只是二皇子府中一个小小的师爷而已,即便是这几位内卫,论起级别来也比统领低了好几级,这声下官可是称呼错了。” “皇子殿下那是天上星宿下凡,高在云端的人物,您是二皇子身边的人,那自然也非同凡响的神仙般的人物,在您的面前,我这种俗人下官这一声自称倒也不错。”杨义谄媚地连声道,丝毫不顾忌那老者身后几外内卫眼里的轻蔑,都什么时候了,要命总比要脸重要。 老者被杨义的话逗得大笑起来,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他摇着头道:“老夫姓辛,名渐离。王府之中一介小小书吏,奉二皇子之命来安阳城办差,杨统领,老夫到安阳城已经是第三天了。” “三天?”杨义又是一哆嗦,“辛大人,下官一向是奉公守法,兢兢业业,从来不敢违法乱纪啊?” 辛渐离脸上笑容渐渐敛去,拖长了声调:“真得么?” 在对方眼神的逼视之下,杨义不由得垂下了眼光,这年头,当官儿的,又有几个是干净的,不查都是清官,一查个个都是一裤档屎。可自己现在不比往昔,腰板不硬啊。 “杨统领,你那些贪赃枉法,吞没军饷,虚报战功等等事情,我就不一一提了,其实在二皇子眼中,这些都是小事,不值一提,根本就不可能摆到他老人家的面前去。不过你是前左相杨一和大人的亲戚,这个嘛,嘿嘿嘿!你还一直宣扬与杨左相关系相当的密切啊!” 唰地一下,冷汗立马就下来了。怕什么来什么,现在只要与杨一和扯上关系,那就是原罪啊,即便是清得如小葱豆腐一般,也能给你鼓捣出一屁股事儿来,更何况,自己本来就是一身烂泥。 “大人,大人!”卟嗵一声,杨义竟然跪了下来,“下官该死,下官该死啊,那都是下官胡扯的,下官虽然姓杨,但实则上与左相,不不不,与那杨一和一点关系也没有啊,平时也只是扯着虎皮做大旗而已。是下官猪油蒙了心,现在下官知道错了。” 辛渐离眯起了眼睛,杨义堂堂一个统兵上万的武将,一个七级的武道大家,竟然这般没有骨头,当真是出人意料之外,不过也好,这样没有骨头的人,才更好控制,也能为了一根救命稻草,将二殿下交待下来的事情办好。 “杨统领起来吧,这些事情,二殿下当然是清楚的,不然的话,到这里来的就不是我这个书吏,而是只有捉拿你归案的内卫了。”辛渐离伸手虚扶了一下。 “真,真是这样吗?二殿下当真没有怪罪下官吗?”绝处逢生,杨义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辛渐离道:“不过这些年来,你打着杨一和的旗号也做了不少事,对于他的党羽也有不少接触,也帮他们做过不少事情,接下来要怎么做,我想你清楚吧?” “清楚清楚,当然清楚。”杨义鸡啄米一般点着头,“在下一定挺身而出,揭发杨一和及其党羽这些年来所做的不法之事,将其大白于天下,让天下百姓都能看清这个白脸老儿的大奸大恶。” 辛渐离抚着胡须,点头微笑,软骨头都是怕死的,但同时也是聪明的,响鼓不用重捶,收拾杨一和那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当然要开始收集他的黑材料了,有杨义这个杨一和的亲戚出面,那效果自然是事半功倍。 “起来吧杨统领,别跪着了。既然你肯做这件事,那二殿下自然也会对你另眼相看,不是吗?”辛渐道,“像杨一和这种大奸大恶,大奸似忠的家伙,我们自然不能让他蒙骗百姓一生一世。” “大人说得是,小的一定用心。”杨义从地上爬起来,脸上露出喜色,看来这条小命是保住了,而且还能借着此事攀上二殿下的大腿,当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看来自己这官运还没有到头呢。 “这件事情呢,你慢慢做着,倒也不急在一时,毕竟杨一和当政数十年,党羽遍及天下,想要肃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得慢慢的来,才能不伤了我大楚的根本,你说是吧!” “是是是,大人虑事周全,我这个莽汉哪里想得到这么多,一听到要揭发杨一和这个老贼,就忍不住热血沸腾了。”杨义厚颜无耻地道。“不过下官一切都听大人的吩咐,大人叫我干什么,我就去干什么。” “不是我,是二殿下叫你做什么。”辛渐离认真地纠正着。 “是是是,是二殿下。” 辛渐离挥了挥手,身后的四名内卫大踏直走出了房门,砰的一声将房门关紧,四人按刀立于门外,看到这架式,杨义又惊又喜,看来二殿下是有大事要交给自己去做啊。 “你知道西部边军覆灭一案的事情吧?”辛渐离眯起了眼睛。 “知道一些。”杨义点头道。 “我是说真正的案情。”辛渐离冷笑,“你大概和很多人一起,都只是猜着此事可能跟太子有关是不是?所以太子才被皇帝以行事乖张,忤逆不孝的罪名关在了东宫对不?” “这种事情,大家也只敢悄悄地猜测一番,谁也不敢拿到面上来说啊!”杨义老老实实地道。 “那我现在告诉你,这件事就是太子殿下做的,他在二殿下制定出兵计划之始,便刺探到了具体的计划并将其泄漏给了西秦人,目的就是要让左立行失败,让二殿下主持的这一次军事行动大败亏输。其更险恶的用心就是直接将老皇帝气死,他好直接上位。” 杨义嘶嘶地抽着凉气,这种事情,他连搭嘴也不敢了。 “不过陛下英明,岂能被他这种小伎俩瞒过,没用几天,皇帝陛下便查明了案情。不过虎毒不食儿,更何况是我们英明的皇帝陛下啊!陛下没几天活头了,不想带着这个名头架鹤西归啊。所以这个罪名,是万万不能安到太子殿下的头上去的,这样才能保住皇室的颜面。”辛渐离淡淡地道:“所以,这件事情,便需要一个替罪羊,而且足够份量,理由充足。” 杨义迷惑地看着辛渐离,不知道这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 看着杨义的神情,辛渐离提醒道:“你好好想想,我到安阳城来是为了什么?安阳城谁能与这场战事搭上关系,而且最有可能有出卖情报给西秦人。” 听着辛渐离的话,杨义脑子中电光火石般的灵光一闪:“敢死营!” “不错,你当真是足够聪明,我这一次来,就是要将敢死营全部拿下,处死。这事儿,自然得着落到你身上,这也是二殿下的明示,办好了这件事,不但你过望的罪孽都可一笔勾销,以后荣华富贵自然也少不了你的。你这可是为皇室做事情!做好了,飞黄腾达,做差了,粉身碎骨。” 杨义的脸唰地白了。 “这是殿下给你的机会,希望你不要记他老人家失望。”辛渐离淡淡地道,起身站了起来。“你有一天的时间考虑,如果一天,没有拿出让我满意的方案,那我就去找找宿迁,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不不不,我一定能想出办法。”杨义大叫起来,如果由宿迁来做这年事,就代表着自己彻底完蛋了。 第九十章:变天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杨义要完了。 这是安阳城内官场上的人几乎一个共同的认知。杨一和得罪了二殿下,而二殿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皇位继承人,在老皇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几天的情况之下,太子殿下已经经没有了翻盘的机会。而作为杨一和的党羽,在政治之上,便已经几乎被判了死刑。 即便是郡府门前守门的衙役也都知道这一点,因为这几天,这位将军大人几乎天天都往郡守府跑,但无一例外,郡守程平之大人根本就不待见他,反而连续召见副将宿迁,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了。守门的衙役每次看到杨义佝偻着背失望的离开郡守府的时候,都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杨义可不是一个好侍候的主儿,以往得势的时候,不但没拿正眼儿瞧过他们,反而有一点看不顺眼的地方,对他们便是又打又骂。 不过今天,守门的几个衙役都瞪大了眼睛,前几日还像霜打了茄子一般的杨大统领今日看起来却是春风满面,腰也挺直了,眼神又重新向上了,灰扑扑脏兮兮的制服不见了,取而代之是的簇新的将军制服。 杨义昂首挺胸而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不认识的老家伙。两人正向着衙门而来。 “杨将军早安!”虽然心里已经不大瞧得起这位快要下马的统领大人,但面子上的礼节还是不可废的,两名衙役齐齐上前,向杨义躬身行礼。 “嗯,郡守大人在么?”杨义又恢复了往日的傲气,鼻孔向天,冲着两个衙役问道。 “这个?”一名年长者犹豫了一下,道:“在是在的,不过现在郡守大人正在与宿副将说话,好像是在谈论剿匪的事情。统领要不改日再来。” 杨义冷笑一声,“我现在就要见程郡守。还不快去通报?” “这个,这个……”两个衙役面露难色,却没有一个人转身去禀报。杨义大怒,迈步便向前衙门内走去。 “统领大人,还请不要让小的们为难!”两个衙役齐齐横跨一步,挡在了杨义的前面。 下一刻,两名衙役惨叫着弯下腰去,杨义的两只拳头缓缓收回,以他的武力值,收拾两个衙役,直接就是杀鸡用牛刀,看到两个衙役虾米一样蜷缩在地上惨叫颤抖,杨义冷冷地哼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连你们也敢来作践老子,不给你们点厉害看看,当真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一转身,愤怒的脸庞立马魔术搬的换上了笑脸,“辛大人,请,里面请,边远之地,这些混帐东西都没得什么教化,粗陋不堪,让您看笑话了。您请。” “还是杨统领先请吧!”辛渐离微笑着。 门外的惨叫引起了内里一阵骚乱,当杨义和辛渐离跨进大门的时候,更多的衙役从边上的值房之中涌了出来,惊讶地看着昂首挺胸而入的杨义,透过敞开的大门,还能看到两名同僚此刻正在地上翻滚。 杨义根本不拿正眼看他们,直接从人群之中穿行,衙役们面面相觑,不自觉的为他让开了一道路。即将失势的将军那也是将军呐,他们可犯不着得罪狠了这个人,看看外面的两位同僚吧,还在哪里翻滚哀嚎呢! 程平之出现在了大堂门口,看到外面的一片混乱,脸上满满都是愤怒之色,在他的身后,跟着一脸得色的宿迁。 “杨义,你想要干什么?要上天么?”程平之怒吼一声。“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杨义停了下来,笑着冲对方一抱拳:“程郡守,实在是在下有紧急公务求见郡守大人,可那两个混帐居然阻拦下官求见郡守大人,您说这是不是该揍?误了公务,他们担带得起吗?” 程平之眯起了眼睛,看着对方哼了一声,“本官与宿副将正在商议安阳郡剿匪事宜,现在没时间见你,你先去吧,回头我会派人找你的。” 杨义冷笑起来,“郡守大人,您刚刚叫了一声宿副将,看来您也还很清楚,宿迁只是郡兵副将,下官才是这安阳城郡兵之首,不知郡守大人是什么意思,军务居然越过了主官而与他的副手商议?” 听到杨义的质询,程平之不由恼羞成怒。“杨义,你大胆,你既然还知道本官是安阳郡守,那怎么处置公务本官自有斟酌,自有考量,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本官。现在,你马上滚回去闭门反省三天,然后再来跟我说说你错在哪里。” 杨义夷然不惧,现在他身旁可是站着一位绝大的臂助,那里会在意程平之的愤怒。冷笑连连,居然与程平之对视丝毫不退让。 一边的宿迁咳嗽了一声,往前了一步,“杨将军,现在程大人正在气头之上,您还是先回去吧,等程大人气消了再过来。” “滚一边儿去!”杨义瞟了一眼,“怎么,看我要倒霉了,你便急不可耐的来踩我一脚吗?宿迁,你可清楚一些,老子现在还是你的上官,我跟程大人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插嘴。” 宿迁不由勃然大怒,心道你一个马上就要下野的将军,居然还这么横,以前老子怕你,那是因为你身后有左相杨一和,现在杨一和已经倒了,你也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居然还在老子面前耍横。向前跨出一步,拳头握得卡卡作响,论起武道修为,他可比杨义要高,杨义不过一个普通的七级高手,他自己,可是七级巅峰,差最后一步就能踏入八级了,真要动手,收拾杨义那是轻而易举。现在他可是没有什么顾忌了。 辛渐离眼见着一言不合便是要动手的意思,当下轻咳一声,站了出来,“程郡守,杨义的确是有重要公务要见您,当不是虚言恫吓。” 程平之转头看着这个不起眼的小老头儿,心中有些疑惑,杨义今日一反常态,必然跟此人有关系,看此人的穿着打扮,谈吐气质,显然不是普通人,那究竟是何方神圣。 “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宿迁冷笑道。 “小老儿不过一介平民,不过小老儿的东家嘛,倒的确是有些身份。”宿迁从怀里掏出一枚腰牌,向前走了几步,将其递给了程平之。 第一眼看到那金灿灿的腰牌,程平之和宿迁两人的眼神儿都有些凝滞。这是内卫的腰牌,内卫的腰牌分三类,铁牌,银牌,金牌,铁牌是一般的内卫人员,银牌是中高层人员,而金牌就稀罕了,据程平之所知,整个内卫系统,绝不会超过十块金牌。 “程大人,现在杨统领能与您谈一谈了吗?”辛渐离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容,但笑容却有些冷了。 程平之吸了一口气,“当然。这位先生,里头请。” 杨义嘿然一笑,大步而入,程平之看了一眼杨义的背影,脸上颇有些恼怒的神情,但却也只能无奈地跟上,这杨义杨将军攀龙附凤的本事着实让人敬仰,这才几天啊,居然就又重新找上了靠山。 宿迁跟在三人之后也想进门,辛渐离却突然回过头来,“宿将军,今天我们要商谈的事情是高度机密,你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杨将军会通知你的。” 宿迁一怔,看向程平之,程平之无奈地冲他摆了摆手。 看着大门在自己面前关上,宿迁的脸色渐渐变得精彩起来。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九十一章:剪刀的痛苦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敢死营仍然驻扎在帽儿山,离战争结束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野外的毛桃树花开花谢,如今都挂上了一个个小不点的果子,但他们却没有任何变化,朝廷似乎遗忘了这支军队,对于西部边军全军覆灭也迟迟没有定论。 一场战争的大败,必然要追索原因,检讨过失,处分责任人,但现在却诡异的安静。 西秦的谈判特使到了上京已经快一个月了,整天也就只与南楚的外事人员打嘴巴仗,西秦人仗着这一场大胜,自然底气十足,狮子大开口而且不愿降价,而南楚呢,虽然折损了西部边军,但他们的国力比西秦要强上许多,而且从各方面汇集起来的情报综合分析,西秦人根本就不愿意与南楚长久的僵持下去,他们打不起一场大仗了。有了这个底儿,南楚自然也不愿意退缩,甚至向西秦人提出了一系列的赔偿要求,双方在上京整天吵吵,也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敢死营似乎又过上了与以前一般无二的生活,没有人管他们,自由自在,不同的是,他们的老大此刻却不在营中。不过老虎虽然不在山里,余威却犹在,敢死营依然按部就班。 花和尚照样一得空便往青楼里跑,不过这家伙似乎受了什么刺激,居然不进城去找城里的那些女人,仍然跑得是从井径关来的那些青楼女子那里。野狗被章小猫接进城去养伤,怎么说城里的条件也比外头好多了,现在野狗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虽然使不得力,打不得架,但骂人的中气到是愈来愈足了。 这两人对现在的生活安之若素,唯一感到郁闷的便只有剪刀了。原本指望着这一场大战,再捞到一个头功,便能彻底的洗白自己,从此在朝廷的档案之上,自己的过往将被一笔抹去,自己将成为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像章小猫那样,调出敢死营,去其它部队干上一个校尉,剪刀深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在敢死营锤炼多年而不死的,只要能调出去,哪一个不是独挡一面?像狼牙,豹子,小猫。 可惜前两位都死了,还是小猫命好,不但捡了一条命活了下来,如今还娶了妻子,女人还给他怀了儿子。 剪刀有些嫉妒,如果自己不是出了那档子事,现在的儿子都能替自己买酒了。 换了一身便服,剪刀进了城,找了一家酒馆,默默的喝起了闷酒。还差一个头功,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捞得到了。西部边军已经彻底被打垮,以现在边境上的实力,别说进攻,便连防御都成问题,只要西秦人愿意,他们随时可以入寇安阳郡,而以敢死营现在的实力,根本就不足以抗敌。 别说是战功,到时候不追究这支仅存的边军失土之责就算是好的了。 原本以为朝廷一定会调集大军来报仇雪恨,这样敢死营即便再为前锋,自己也总有盼头,但现在这样一死不活的吊着,却最是煎熬人,以前离洗白自己还远着的时候,自然也没什么盼头,但现在,眼见着只有最后一步了,却怎么也跨不出去。 这让剪刀感到痛苦。 剪刀在敢死营中只服两个人,一个是老大秦风,一个便是大夫舒畅,秦风把他从一个只有一腔血勇的小城商贩,在数年的时间里培养成了一位杀伐果断的带兵将领,将他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舒畅,则数次将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让他在今天还能坐在这里喝酒,坐在这里想着洗白之后的生活。 剪刀并不认同敢死营中其它人,特别是像和尚这样的家伙,即便是章小猫,他也看不起,花和尚这样的家伙,哪怕是自己的战友,哪怕在战场之上,两人曾肩并肩战斗过,但剪刀并不认为自己和他们是同一样人。 自己是清白的,是复仇而犯罪,而花和尚和章小猫这样的家伙,本身就是罪。 长吁短叹,又是一杯闷酒下肚。 对面突然坐下来了一个人。剪刀头也没抬,低声喝道:“滚!”他的心情现在很不好,从敢死营出来的家伙,个个身上都有着一身戾气,一身煞气,往那里一坐,周围的人,即便是再愚钝的人,也能感受到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所以剪刀现在周围几乎都是空着的。 剪刀沉浸在自己的伤怀和回疑以及不甘之中,不想有人破坏自己现在的情绪。 “段暄段副尉,当真是好大的脾气啊!”对面的人不但没有走,反而哧的一声笑了起来。 剪刀霍的抬起头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有人叫自己的真名了,在敢死营,大家都叫着自己的绰号,哪怕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甚至厌恶这个绰号。数年下来,大家都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真实名姓,或者在看到敢死营的名册的时候,大家甚至都不会将段暄这个名字与剪刀联系起来。 “你是谁?”剪刀的眼神变得锋利起来。对面坐着一个干瘦的老头,自己完全没有映象,而且对方说话的口音,并不是安阳郡的口音,可以确定对方是外来者,一个外来者能准确地找到自己,叫出自己的名字,这就不简单了。 剪刀今天进城,只是偶然起意,而且也只是随意在街上打了一家很低档的酒馆,高档的他也去不起,每月二十两的军饷,他大部分都寄回了家去,在秋水城老家里,他还有年迈的老爹老娘。因为自己这档子事,老爹最后被人报复,打断了双腿,老娘哭瞎了双眼,完全失去了生活的能力,如果不是自己在敢死营中还有一份军饷,他们早就沦落为乞丐了。 自己随意而行,就能让人找到自己,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有人在盯着自己,从城外就盯着自己,这才能准确地找到自己。 剪刀心里有些发凉,虽然今天自己情绪不佳,有些神不守舍,但也不是随意就能让人跟踪到的,但现在这个老头找到自己的面前,自己完全没有丝毫的察觉有人跟踪,只能说明,跟踪自己的人是一些好手。 端着酒杯的手没有动,但桌下的手却已经慢慢地垂到了靴筒边,今天进城并没有携带铁刀,但小型的防身武器,却还是有的。 老头笑着,双手缓缓地放在桌上,像是盖着什么东西,然后在剪刀面前打开,让剪刀看清里面的东西之后,他又迅速合拢到了一起,将这个东西收了起来。 剪刀的瞳孔收缩,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面金色的内卫腰牌,这是内位的最高层的核心人员才有的东西。 “现在你知道我是谁,来自哪里了吧?段副尉,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好好谈一谈吗?”老头依旧笑咪咪地道。 “你们找我有什么好谈的,我本来就是一个罪犯,在军中戴罪效力,像我这么一个小虾米,似乎还不可能劳动您这样的人物吧?”剪刀诧异地看着对方。 “我们找你,自然有找你的理由,段副尉,你是准备拒绝我吗?”老头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 剪刀沉默了片刻。 “去哪里?” 笑容重新出现在老头儿的脸上,“很好,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段副尉,你一定会为今天的决定而高兴的,现在,你跟着我,咱们换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的聊一聊。” (出差回来了,打开电脑,惊喜的发现,三江审请居然通过了,下周会上三江,高兴中。今天白天会努力写,晚上会再更一章,然后晚上再努力写,从明天开始,将早晚各更一章。当然,还是要请各位兄弟姐妹们去三江页面转一转,投上一张三江票,谢谢了。)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九十二章:手段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安阳郡是楚国西部重镇,也是西部最大的城市,常住人口多达数十万人,如果算上往来的流动人口,差不多接近百万人,这样大的一个城市,自然是少不了一项古老的职业,妓院。 当然,在这里,它换了一个名称,闻香楼。乍一听起来,自然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与这座城市相配得很。不像在井径关,和尚经常光顾的那些楼子,名字粗俗不堪,有的甚至只是在门上挑上一盏红灯笼就了事。 刚刚历经了痛苦的安阳城,别的商业都萧条得很,路上连行人都不多,倒是这闻香楼人声鼎沸,眼下不过饷午时分,居然也是人来人往,热闹得紧。 剪刀第一次踏足这种地方,刚一进门,两个袒胸露乳的女人便一左一右地涌了上来,一边夹了他一支胳膊,腻声喊着大爷,直接让剪刀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样,这里还不错吧?”同样受到两名女人招待的老头儿却是安之若素,看着剪刀,笑盈盈地道:“安阳城别的什么都粗陋得紧,倒是这闻香楼倒不错,比上京也输不了多少,你可知道,在这里来玩一玩,要花多少钱吗?” 剪刀无言的遥头。 “单是吃一顿饭,听听曲儿,总也得五十两银子,如果再算上一点别的什么花销的话,一天下来,总得百来两银子,当然,如果你想要过夜的话,那就不好说了。”老头笑咪咪地道。 剪刀听了身子一抖,他作为副尉,一月的薪饷不过二十两而已,还不够在这里吃一顿饭的,当下表情便显得不自然起来。 “今天我作东,你尽管放开来了享受。”老头察言观色,似乎看到了剪刀正在想什么,直接道。 “还是先说正事吧!”剪刀沉着脸,他不喜欢这种被人俯视的感觉,自己像是一个乞丐一般在等待着善人的实施,他痛恨这种被轻视的感觉。 “好,好,先说正事。”老头笑着连连点头,看起来他对这里熟得很,带着剪刀左弯右拐,直接到了后面的一个小院前,缠着两人的四个女子已是讪讪地松开了他们的胳膊。 老头从怀里摸出四张银票,一张张地插到四个女人半露的内衣之中,大笑着:“这是赏你们的,你们先下去吧。” 瞟一眼银票上的数额,四个女人都是喜笑颜开,一齐躬身行礼:“多谢大爷。” 看着四个女人扭着屁股离开,剪刀心里头一阵发热,操他娘,一人五十两,两百两银子合着就是让这几个女人夹着自己两个走了这一段路而已。 “银子,挣了就是用来花的,开心却是最重要的,你瞧,这几个女人陪着我们走了这一段路,鸢声燕语,不停地讨我们开心,为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一点点小费,他们的期望只不过是一两或者几两银子而已,在闻香楼,她们还是上不得台面的。瞧我现在,给了她们五十两,他们是不是很意外,开心得要死?有时候一点点付出,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段副尉,你说是不是?” 段暄看着他,“我就做不到让别人也开心,因为我自己就很不开心,我兜里翻开净了,也不过几两银子而已,在小酒馆喝喝劣酒还行,来这里,我连大门都进不起。” “那你想过没有,或者只要你付出一点点,便能得到你意想不到的收获?”老头儿头也不回,径直跨进了小院内。 身后,剪刀脸上陡地闪现出一股杀气,这个该死的老家伙,竟然将自己比作了下贱的妓女。看着老头的背影儿,几乎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冲动,想一刀宰了这个可恶的家伙。 都是一样的人,可在现实之中,差距却这样的大,自己在边关拼死拼活,一次次在阎王殿门前打转,可每月只能挣二十两,连给这里女人的小费都不够,但这老头儿,在京城醉生梦死,却出手就是两百两。 难怪秦老大曾说,人生从来不平等。 老头儿没有回头,似乎笃定剪刀会跟着进来。看着老头的背影,剪刀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推开门,站在门边,剪刀看到了一个熟人。 安阳郡兵统领将军杨义。 “杨将军?”剪刀眼中露出了诧异之色。 “段副尉!久违了!”杨义笑咪咪地抱拳行了一礼,“想单独请你喝一顿酒可真不容易,我在这城中太扎眼了,只好请了辛大人去邀请你,来来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京城来的辛渐离辛大人,他是在二殿下跟前做事的人。” “你请我喝酒?”剪刀冷冷地看着杨义,他对此人可没有什么好感,在他的映象之中,此人贪财,好色,怕死,虽然身为军人,但浑身上下却没有一点军人的模样,说句实在话,此人实在是军人之耻。 “对对对,来,段副尉,别杵在门上了,坐,坐。”杨义大笑着道。 剪刀大步走了过去,大马金刀的坐下,“你请我喝什么酒,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觉得我们没有什么可谈的。” “人生有许多意相不到,也许从不认识的陌生人,会因为一件事而成为盟友,而朝夕相处的战友,却会在某一个时间点上变成生死相对的仇敌,人生充满了意外,段副尉,圆融才是处世之道,棱角太过于锋利,不但伤人,也会伤己。”杨义嗬嗬笑着。 “段暄,你本是秋水城中的一个小商人,但因为妻子被辱而杀人犯罪,现在在秋水城,你还是有一个断了双腿的父亲和一个瞎了眼的老娘,对不对?”坐在上首的辛渐离转动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剪刀。“瞧瞧,这便是我们内卫办事的效率,三天时间,我们便将你查得清清楚。现在,正有一队内卫赶往秋水城。” 剪刀霍地站了起来,脸上变色,“你们想干什么?我如果犯了什么事,你们尽管冲着我来好了,我爹娘只不过是残废在家,孤独度日的两位老人而已。” 辛渐离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摆:“段副尉,不要这么冲动嘛!你怎么知道我们派人去秋水城,就是要去对付你父母的呢?说句实话,要对付你父母,还需要我们内卫去人么?派人传个话,你就要披麻戴孝了。” 剪刀瞪视着对方,缓缓地坐下,“你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那个奸污了你妻子的家伙虽然被你杀了,但他们的家族在秋水城却根基颇深,你父残母瞎,都是他们的杰作吧,你要不是运气好,刚好碰上敢死营去募兵,只怕现在骨头都快要烂了对不对?”辛渐离微笑着道:“等我派去的那支内卫抵达秋水城的时候,就会将这个家族连根拔起,一个不留,杀个干干净净替你出气,你的父母,我们也会把他们接到安阳城来享福,你觉得这个安排如何?” 剪刀手上青筋暴露,辛渐离说了很多,但重要的却是最后几句话。 “你们到底想要我做什么?”他一字一顿地道。 辛渐离与杨义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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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辛渐离笑了起来,“当然是为了那把龙椅。这是我们大楚最高层次的斗争了,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尉,自然觉得不敢相信。” “六万人呐!”剪刀颓然坐下,“为了打击二殿下,太子殿下居然将六万人送进死路?” “六万人算什么!”辛渐离嘿嘿笑着,“在太子殿下眼中,六万人只不过是兵员册上一个冷冰冰的数字,而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只需要葬送六万边军,就可以让他的储位稳如泰山,那在他看来,就是值得的。不过他显然忘了咱们的皇帝陛下是怎样的一个英明的人,所以他这是弄巧成拙了。想来你也知道太子殿下现在被囚禁东宫了吧?” “听说过,说是他行事乖张,事上不孝。”剪刀低声吼道:“为什么不将他的罪行公布天下,明正典刑?” 辛渐离与杨义对视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段暄兄弟,这你就太天真了。”杨义摇头笑道:“那是谁?那是太子殿下,是天下曾经公认的大楚储君,如果这样公布出来,你让朝廷颜面何存?你让皇帝陛下如何自处?难道让皇帝陛下在离世之后,还要背上这样一个污点吗?” “大义灭亲,也当名垂青史。”剪刀狠狠地道。 “那是普通人的想法。”辛渐离摇头道:“皇室受不起这样的打击,这会让皇室的威信受到致命的打击,陛下已经不久于人世,虎毒不食子,陛下也狠不起心肠下令杀了太子殿下,必竟陛下只有两个儿子。” “难道就这样让他逍遥法外?难道就让六万边军含冤落英山脉?对天下人没有交待,就这样想蒙混过关,难道就无损朝廷威信,皇家颜面?”剪刀一迭声地道。 “对于太子殿下这样的人来说,剥夺了他继承大统的权力,终此一生,他只能在小小的院子里自我囚禁,那比杀了他更让他痛苦。至于你所说的要给天下一个交待,朝廷自然会有一个交待。”辛渐离缓缓地道。 “怎么交待?”剪刀逼问道。 辛渐离笑而不语。 杨义站了起来,走到剪刀的身后,双手扶着他的双肩,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这就是辛大人来找你的原因。” 剪刀先是迷惑不解地看着辛渐离,但旋即反应了过来,眉毛竖起,啪的一掌拍在桌上,将桌上碗碟震得稀里哗啦一阵乱响,想要站起来,但双肩一紧,却是被杨义死死地按在那里,杨义是七级高手,比起剪刀的身手那可要高明得多,被杨义按住,剪刀动弹不得。 “原来你是想让敢死营充当这个替罪羊吗?休想。你们还有没有良心?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么?这些年来,敢死营浴血奋战,这些年来,多少人死在前线,临了了,你们居然还要将这样的罪名安在我们身上。” “那又如何?”辛渐离身子向后一仰,“敢死营就算立下了再多的功劳,也不过是一些罪囚而已,与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比起来,有什么值得可惜的。敢死营能与皇家颜面相比吗?能与皇家威信并肩么?” 剪刀愤怒地挣扎着,“敢死营在你们面前也只是一些数字,但对于我来说,那也是一条条鲜活的性命。” 辛渐离冷冷地看着不住挣扎的剪刀,“杨义,放开他。” 杨义一松手,剪刀已是跳了进来,手在靴筒里一摸,一柄锋利的短刀已是出现在手中,高高扬起,却是凝在半空。 辛渐离嘿嘿笑着盯着对方。 “段副尉,你可要想清楚了。”他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兵部公函,平平地放在桌子上。“这里有一张空白的委任状,随着我填,这里可以写上你段暄的名字,当然也可以写上其它人的。” 剪刀喘着粗气看着对方,突然转身,向外走去。 杨义的手摸向腰间的刀柄,辛渐离却是摇了摇头,任由着剪刀向外走去。 “辛大人!”杨义看着剪刀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急声道:“如果任由他离去,敢死营得到了消息,只怕就是一场大乱啊。不能放他走啊!” 辛渐离嘿嘿笑着,“杨将军,来坐下来,陪我好好喝一杯。” 看着老神在在的辛渐离,杨义心乱如麻,勉强坐下来,却是如坐针毡,那里坐得住,这件事,可关系到他以后的荣华富贵,身家性命,一个处理不好,自己就要完蛋了。 “来,喝酒。”辛渐离举起了酒杯,冲着杨义举杯示意。“有些事情,需要他自己想通,否则是办不好的。” 酒喝到嘴里,却是寡淡无味,杨义细细地咀嚼着辛渐离的话,却又不知道该作何理解。 当辛渐离举起第二杯酒的时候,紧闭着的门喀嚓一声被推开了,剪刀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辛渐离冲着大门处举起了酒杯,“段副尉,你的酒还在,进来喝一杯吧。” 剪刀喉咙里咕咕的响着,脚下似乎有着千斤重,但却终于还是抬了起来,走到了屋内,坐到了椅子上,举起了酒杯,咕的一声,一仰脖子,将杯中酒喝得涓滴不剩,咚的一声,将酒杯重重地搁在桌子上。 第九十四章: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 辛渐离提起面前的酒壶,放到了剪刀的面前。 剪刀红着眼睛,提起酒壶,含着壶嘴,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将壶里的酒喝了个一干二净。 “秦老大在公主身边,他是护送公主一路平安的大功臣。”剪刀瞪着眼睛看着辛渐离。 辛渐离点点头,“这一点你放心,秦风一抵达上京,就会被秘密逮捕,他不会成为你的障碍。” 剪刀长出了一口气,垂下了头,看着面前空空的酒杯。 “你很怕他?”辛渐离笑问道。 “不但怕,而且敬。”剪刀抬起了头,“我从秋水城来到敢死营,完全是一个新嫩,如果不是秦老大的话,我活不下来。在敢死营里,他教会了我怎么作战,教会了我怎么带兵练兵,也教会了我怎么像一只狼一样活下来。” 辛渐离点点头,理解地看着他,“我明白你的感受,他就如同你的再生父母一般,现在要背叛他,心里自然是有些难过的,咱们都是爹生娘养的,谁能心里不怀一份感恩之心。不过段副尉,你要明白,你对秦风的那只是小恩,而现在我们要求你做的,那是大义,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太子殿下做的这些事情被暴光,会不会让皇室威信尽丧,皇室如无威信,怎么统御天下?怎么带领大楚一路向前。所以,皇室是绝不能丢了这个颜面的,所以只能委屈敢死营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更何况,为陛下而死,也没有什么委屈可言,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为国,为君尽忠,是我们做臣子的本份。” 剪刀嘿的冷笑了起来。 “你们找我来,当然是明白凭你们是无法搞定敢死营的,你们想怎么做?” “敢死营上上下下,除了你之外,一个不留。”辛渐离的眼神从感伤又骤然转化成为冷酷,“相信你也不愿意在以后的日子里还看到往日的同袍。” 剪刀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们要栽赃敢死营,只需要拿几个最主要的校尉和副尉就好了,为什么连普通的士兵也要一并杀掉。” “这基于我们内卫对敢死营整体评价之后得出的结论,段副尉,如果仅仅是要拿几个最主要的人手,你觉得我们还有必要找你吗?”辛渐离冷冷地道:“你应当感谢二殿下的这个决定,否则,你也是将死亡名单之中的一员。” 剪刀沉默片刻,“敢死营的战斗力在西部边军之中如果自称第二的话,那就绝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现在在安阳城,并没有足以匹敌他们的军队,就凭安阳郡兵这些战斗力几乎是渣的军队,双方开战,就算我给你们当内应,这些郡兵也只有被屠宰的份儿。” 剪刀直言,丝毫不顾一边的杨义一张脸已经变成了煮熟的大虾,尴尬地坐立不安。 “我们知道这一点,而且我也可以很诚实地告诉你,二殿下不可能调兵过来,四周也没有兵可调。我们只能靠这些战斗力是渣的兵,这也正是我们倚重你的原因。”辛渐离笑道:“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能找到办法是不是?” 屋内安静了下来,只余下几人沉重的呼吸之声,剪刀拿着筷子,无意识地在面前的盘子里扒拉着,半晌,他才缓缓地道:“想要全歼整个敢死营,就必须做到两点,一是将敢死营三个大队分开,使之不能互相呼应。第二个,便是把他们诱到一个不能让他们展开的地方,一个绝对有利于郡兵的环境,再配以相应的弓弩等武器,才有可能成功。如果发生近战,则郡兵必败无疑。” “你是说,必须先将敢死营调进城来才有机会?”杨义终于有机会插了一句嘴。 “不错,现在敢死营在帽儿山上构筑了完善的阵地,在城外所扎的营盘,也是机关遍布,别说是你们郡兵,便是西秦雷霆军,不付出惨重的代价,也不可能全歼敢死营。唯一的出路,便是将他们调进城来,分散安置。”剪刀低声道。 “这个好办。”杨义喜道:“调他们进城,可以让郡守大人出面,至于安置的地点嘛,我们郡兵可以给他们腾出几个地方来,我能保证,腾出来的地方,绝对可以让他们在遭到进攻之时,根本无法展开反击。” 辛渐离微笑着轻轻拍起手来,“好,很好,不过想让他们进城,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吧?敢死营与郡兵的关系好像并不大融洽,这一点,你能办到?” “能办到!”剪刀长吸了一口气:“秦老大不在,舒大夫不在,敢死营只余下我们三个副尉,野狗在城中章小猫那里养伤,不在大营之中,和尚整天泡在青楼相好哪里,也不在营中,整天呆在大营中的便只有我。所以将他们调到城中,这并不是问题。” “很好,很好,看来我们找你,的确没有找错。”辛渐离笑道:“你刚刚提到了舒大夫,还有章小猫是何许人也?” 剪刀看着对方,“这两个人,也必须在你们的必杀名单之中。章小猫本名章孝正,是西部边军追风营校尉,本身却是出自敢死营,是秦老大的死忠,这一次因为意外受伤而没有随军出征因而幸存。” 辛渐离的眉头皱了起来,“内卫办事当真疏漏,这样重要的情报居然漏掉了,要不是你,只怕便要放跑一个重要的人物,那舒大夫呢?” “此人是一个江湖大夫,医术高超,是我平生所仅见,就算是我,也蒙他多次相救,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并不为过。不过现在他已经离开了敢死营到上京去了。” “那你还要杀他?一个江湖游医而已,有那么重要?”辛渐离不解地道。 “那是你不了解他。舒大夫在敢死营的威信之高,可以说是除了秦老大之后的第二人,他对于敢死营的感情,是你们所无法了解的。这一次敢死营驻扎城外,面对十几万秦人军队,就算知道是必死的结果,他也不肯离去。你只道他是大夫,却不知道他杀起人来,可比一些武道高手厉害多了,当真是无声无息,无影无踪,让人防不胜防。留下他来,只怕有一天,我们都将死得不明不白。”剪刀阴沉地道。“既然已经决定要当一个叛徒,要丧心病狂了,自然要做得更彻底一些,将所有可能潜在的敌人,一并解决了。” “很好!”辛渐离哈哈大笑:“你果然是一个狠人,我现在相信你当初是真的用剪刀一寸一寸地剪了那家伙的命根子了。那个舒大夫到上京去了么,这是自投罗网,你放心,他跑不了。至于那章孝正嘛,既然在安阳城中,那就一并解决掉。” 剪刀看一眼辛渐离,“郭九龄郭大人还在安阳城中。” “不错,不过这一次我来,还并没有与他会合,他那里人杂了一些,我怕走漏风声,等一切计划妥当,我便准备去拜访他,他可是二殿下的心腹手下。又是军中老将,有些事情让他来主持更好,免得出现疏漏。” “万万不可!”剪刀霍地站了起来,“郭大人这一次在落英山脉之中身受重伤,被西秦人送到了敢死营中,是舒大夫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他在敢死营中养伤月余,对敢死营上上下下可是感激得很。你将这个计划告诉他,万一他心中有所不忍,泄漏出去,到时候死的可就是我们。” “郭大人是二殿下心腹,岂会坏了二殿下的大事!”辛渐离不解地道。 “郭大人出身军中,我看他是一个极重情义之人。”剪刀冷冷地道:“此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你不能做到这一点,只怕我就不能奉陪了。” 辛渐离看着对方半晌,点了点头,“好,你心思缜密,所思所虑,也不是没有可能,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就在我做完之后,再知会郭大人吧。” 第九十五章:虚情真意 出得闻香楼,已是太阳西沉,无意识的在街上游荡着,竟然不知不觉间,看到了那幢熟悉的小院儿。 那是章小猫的家,在这里,他曾有过一场豪醉。 怔怔地盯着小院的大门,那上面大红的喜字仍然在,只是微微有些褪色了。剪刀走到路边一家杂货店里,买了些蔗糖之类的随手礼,包好之后,走到了小院门口,轻轻地叩响了门环。 门被拉开,站在门内的是拄着双拐的野狗,看到剪刀,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剪刀上上下下打量着野狗,“看起来好了不少!” “当然,我这身体,便连秦老大都赞呢,告诉你,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又能和你比拼比拼了。”野狗大笑,上着剪刀手里的东西,“来就来呗,看我用不着带礼物吧。” “美的你,这是给嫂子的。你这条野狗,有屎吃就够了。”剪刀大步走了进来,“小猫呢?” “跟嫂子在后头厨房里做晚饭呢,两人好得蜜里调油,看得我好不羡慕。” “那你还不赶紧去找一个?”剪刀道。 本来是开玩笑,不想野狗竟然正儿八经地点点头,“这个问题,我已经在考虑了。正托嫂子给我介绍一个呢!” 剪刀一怔,“你好歹也是个堂堂的军官,怎么不想着找一个好人家的女儿,干嘛要找一个……” 野狗嘿的一声,“剪刀,这话要是让小猫听到,当心他把你赶出门去。” “失言了!嫂子还是很不错的,出淤泥而不染,少见得很。”剪刀赶紧道。 野狗摸了摸下巴,“他娘的,咱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什么资格挑人,正经人家的女儿,谁肯跟我们这样的。不求找一个嫂子这样的,有她一半好,能心疼我就知足罗。” 正闲聊着,小猫听到了动静,搓着手从厨房内走了出来,脸上居然沾着点点的面渍。 “剪刀,你倒是有口福啊,会挑日子,今天我们包饺子。” “他是闻着味就跑过来了,鼻子灵得很。”野狗笑着,拄着拐桃叮叮的向着屋内走去,“不过这小子不地道,闻闻他那一身的酒气,进城来喝酒,居然也不叫上我们,真正讨厌得很。” 小猫大笑,伸手接过剪刀手里的礼物。“你小子居然也讲起客气了,我可记得,你向来是身无分文的。” “这是给嫂子的,如果只有你们两个夯货,想从我这里弄一个铜板也没门儿。” 几个人都是大笑起来。互相知根知底,小猫与野狗都知道,剪刀还要奉养秋水城里两个残废的老人,比起他们几个来说,的确是困难的紧。 红儿的肚子已经非常显怀了,却仍然精神抖擞的摆好桌子,几样小菜色香味俱全,虽然比不得闻香楼里的珍味佳肴,但那里里外外弥漫着的家的气息,却让剪刀五内俱焚,心几乎要滴出血来。 韭菜鸡蛋馅,三鲜猪肉馅的饺子吃在嘴里,香气四溢,剪刀的眼泪却是一滴滴掉落在碗中,看得章小猫和野狗都是一阵诧异。 “喂喂喂,剪刀,你这是什么鬼?”野狗不满地敲着桌子,“吃饺子还吃得哭起来了?” 剪刀抬起头,摇了摇头,“没什么,很久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饺子了,我想起了我老娘,她包的饺子也很香。”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是沉默了下来。半晌,还是红儿站起身来,给剪刀碗里又添了几个饺子,“剪刀兄弟,如果不嫌弃,以后常来这里,就把这里当家好了。” “不错不错,剪刀,咱们是兄弟嘛!”章小猫拍着手道。 “嫂夫人真是贤惠啊,嫂子,我也可以常来吗?”野狗赶紧道。 “你现在不就住在我这里吗?”小猫以筷子敲着野狗的头。“还要怎的?” “和尚兄弟怎么没有来?”红儿不解地看着在座几位男人,她可记得,新婚那天,那三个男人在她的厅堂里搭了一个无比亲密的造型睡到了第二天天亮。 此话一出,三个男人都是暖昧的笑了起来。 “不提那匹种马!”剪刀摇头道。 “不错不错,他迟早死在女人肚皮上头!”野狗嘿嘿笑着。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除了剪刀之外,其它人可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小猫是敢死营中出来的第一个有了一个真正意义家的人,对于像野狗这样长期缺乏家庭温暖的家伙来说,有着无以伦比的吸引力,以至于他也想着要娶个媳妇,做个窝了。 刚刚收拾完残局,几个男人围坐在院子里小树之下,红儿准备好了茶具,小猫煞有介事地开始冲泡功夫茶,不过笨手笨脚,不停地惹来两个男人耻笑,最后还是收拾完厨房的红儿走了过来接手。 红儿虽然现在脱下锦缎着上棉麻,洗尽胭脂走进厨房,可那么多年来的自小培训,却让她自有一股别样的气质,往哪里一坐,茶具在手中灵活地动作,立时便镇出了三个男人。 顷刻之间,香气四溢的三杯香茶已经送到了三人的面前。 野狗半眯着眼睛,轻轻品了一口,“好茶!”他摇头晃脑地赞道。 “你还能品出茶的好坏?当真是稀奇了!”章小猫故做惊叹。“那你可知这是什么茶,出自哪里?” 野狗瞪大了眼睛,“小猫,不带这么打脸的。咱们就是烂人一个,偶尔装装风雅也不行啊?莫说是我了,就算是你,又能辩得出来,你这个死强盗,当初拦路打劫的时候,只怕也从来没有抢过茶吧?” 几人大笑起来,便连一边的红儿也是抿嘴笑了起来。 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之中,大门突然被敲响了,红儿站起身来,走过去开门。 “不会是和尚嗅着味也跑来了吧?今儿个可真是奇了,平时一个客也没有,今儿个倒是一个接着一个。”章小猫转身看着大门方向,摊了摊手,向野狗与剪刀道。 大门打开,门里门外的人都是怔住了。 来人竟然是一身便服的安阳城郡守程平之,程平之看着面前的红儿,目光扫过对方微微隆起的肚腹,眼中闪过一丝意义难明的情绪。而门内,章小猫则对于程平之的突然来访而感到惊讶。 三人站了起来,章小猫率先迎了上去。 “程郡守,今天是什么风,竟然把你这位一郡之守给吹到我这小院儿来了?”章小猫抱拳作了一揖,跟在他身后的剪刀也行了一礼,只有野狗,鼻子里哼哼着,坐在哪里纹丝不动,对于当初程平之把他们拒之门外,他到现在仍然是意难平。 狗官!他在心里喷道。 第九十六章:步步陷阱 程平之抱拳还了一礼,“章校尉,实不相瞒,我此来是有事相求。 ” 小猫怔了怔,笑着摇摇头,“程大人,这你可找错人了,章孝正侥幸留得一条性命,如今光杆校尉一个,要人没人,要钱没钱,郡守大人有什么事需要在下帮忙的。” 程平之扫了一眼剪刀和野狗,“倒是真巧,没有想到二位也在这里。” 剪刀笑了笑,后方野狗的鼻孔却冲着天。至于红儿,早已在看到程平之等人时,已经起身避到了屋内。 “章校尉,不管我来干什么,但登门总是客,你不至于连门都不让我进吧?”程平之笑道。 小猫哈哈一笑,伸手相让:“程大人请,陋室粗鄙,比不得郡守府富丽堂皇,大人不要见笑才是。” “小院亦有雅致,章校尉太过谦了吧,这院子虽小,但却布置得极为讲究,便是老夫,也是眼前一亮了。章校尉外表疏阔,内里却是极为风雅之人呢!”程平之环顾院内,衷心赞道。 小猫得意起来,“程大人这可夸错了人,章某拿刀砍人那是一本之策,但说起布置这些东西,那是只有干瞪眼的份儿,这都是内子指挥,章某只不过下了一把力气罢了。红儿,红儿,出来见见程大人吧,程大人夸你了呢!” 听到小猫大声呼喊自己的老婆出来见客,程平之倒是有些尴尬了,他与小猫并没有什么交情,这样随随便便地便见对方的内眷,着实有些不宜,看来这章小猫果然还是不脱江湖本色啊。 红儿低着头从后堂走了出来,到了程平之跟前,敛裙弯腰行了一礼,“民女见过郡守大人。”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程平之侧身让开了半步,摆手道:“夫人请便吧,老夫此来,是与章校尉有些公事商量。” 章小猫摆手让红儿进去,他这头请了程平之坐下,“程大人,咱们便开门见山,不绕圈子,章某实在想不出我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程平之看着剪刀,野狗,笑了笑道:“这事儿,却与敢死营有关了。” 一听说与敢死营有关,野狗的脑袋立刻便转了过来,虽然仍是鼻孔朝天,不过耳朵却是竖起来了,“章校尉也知道,郡府与敢死营前些时日闹了一些不愉快,所以现在程某有事求到他们头上,便只能来请章校尉转擐一番,倒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敢死营的两位副尉大人。” 小猫若有所思地看着程平之。“大人有什么事儿要求到敢死营头上来?其实敢死营心中还是对大人很感激的,至少到现在为止,他们吃穿不愁,这都是程大人当初的慷慨相赠嘛!” “正是有这点香火之情,老夫才敢登门拜访啊,不然哪里有脸登门?”程平之得意地扫了一眼野狗,果然,这个家伙的头比先前矮了几分,那鼻孔,基本已经与大门平行了。 “大人便请直言吧!敢死营的事情,章某可不敢作主,不过正巧两位副尉都在这里,大人便与他们商议一番,是否可行,这二位同意了,便大致没问题了。”章小猫的眼光在剪刀与野狗二人身上转了转。不管怎么说,这位郡守大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先听听是怎么一回事再说。 “三人,想必对那杨义比较熟悉吧?”程平之问道。 三人都笑了起来。 “那杨义原本背后的靠山是左相杨一和杨大人,靠着这层关系,他这些年是顺风顺水,一路高升,不过这一次,杨左相却是大大的载了一个跟头,在朝廷的储位之争中站错了队伍,被迫去职,据程某所之,二殿下对他极是不喜,很有可能要秋后算帐,只怕杨公这一次在劫难逃。”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剪刀在一边冷冷地道:“神仙打架,关我们这些虾米屁事!” “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一边的野狗鼓掌叫好,“管他那位王子当家作主,咱们只怕当兵吃饷,杀敌立功,如果能活着挣够了功劳,便回家去老婆孩子热炕头。” 程平之不理会这二人,接着道:“那杨义可能也听到了些许风声,这些天来,只怕心里已是生出些歹意来了。诸位在安阳也是驻扎多年的军队了,当知道,杨义在安阳郡统兵将军的位子上已经坐了快六年,军中上下,党羽遍布啊。” “程大人在担心些什么?”剪刀打断了程平之的话。 “程某今日接到密报,说杨义从昨天晚上开始,便不断地召集心腹党羽议事,甚是机密,连副将宿迁也不得与闻,而郡兵也渐渐的不安份起来,今天一天,便发生了郡兵寻衅滋事十数起。” “兵变?”剪刀悚然色变,“杨义有这么大的胆子?” 章小猫也是半信半疑,“程大人,这杨义是个没胆的废物,竟然敢谋划这样的事情?他就不怕被抄家灭族?” “狗急还跳墙了,何况人乎,更何况,如果这一次杨左相被二殿下连根拔起,他杨义的下场又能好得了哪里去,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聚兵谋反,拉了这些郡兵去投秦人,就算他没有这个心思,只是纵兵在城内闹起来,到时候遭殃的也只能是城内千千万万的百姓,只古乱兵甚于匪啊!”程平之满脸愁绪。 “聚兵谋反,我量那杨义也没这个胆子,不过纵兵为祸,造成城内大乱,他乘机出逃,倒不是没有可能。这些年来,这杨义只怕聚敛了不少的财富,趁着城内大乱,带着亲信家人逃到西秦去避祸,倒不是没有可能。”章小猫若有所思地道。 “章大人言之有理,不管是那一条,程某都是担戴不起啊,所以思来想去,也只能求到敢死营来,只要敢死营移驻城内,凭着敢死营的威望战斗力,给那些郡兵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随意乱动了。”程平之站了起来,向着剪刀,野狗两人抱拳深深的揖,“请两位副尉以满城百姓为念,移驻城内,以护得城内百姓安宁。” 剪刀起身还礼,“这个?” 野狗冷笑起来,“用得到我们的时候,就礼贤下士了,用不着我们的时候,就当我们是乞丐一脚踢出门去,哪有这等便宜的事情。” “二位大人,先前之事,实是那杨义撺掇,程某不懂军事,只能任他摆布,现在想来,亦是后悔莫及,二位大人不念先前程某在粮草军械之上的相助之情,也请念在这满城无辜百姓的份儿上吧!” 看到程平之满脸沧桑之色,小猫也是不禁意动,“野狗!”他叫了一声。 野狗不耐烦地站了起来,“好了好了,小猫,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左右我现在是个病号,人也不在军中,只要剪刀与和尚同意,我没有什么话好说。” 程平之大喜,“多谢野……”他竟然叫不出野狗的真名,这句话说了一半,却是僵在了那里。 “他叫甘玮。”小猫低声道。 “多谢甘副尉。”程平之又是一揖到地,野狗却是拄着拐,叮叮有声的径直走到了屋内。 “段副尉?”程平之又看向了剪刀。 剪刀点了点头,“程大人放心吧,正如你所说,看在满城百姓的份儿,我回去与和尚商量一下移驻城内的事情,不过还请段大人将我们进城之后的驻地安排好。” “当然,当然,此事我会吩咐宿副将来做,宿副将是我的心腹,自然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程平之微笑着道。 第九十七章:险恶布置 垂头落寞地走在寂静无人的大街之上,孤云残月,在青石板上现出斑驳的光影,影影幢幢,宛如阴森地狱,每一步踏出,却重重地落在自己的影子之上。 整条大街,没有灯光,没有人声,有的只是无边的苦寂。安阳城自西秦国入寇以来实行的宵禁之策,到现在还没有取消,一入夜,整个城市立时便陷入到了一片黑暗当中。 墙角处,传来粗重的喘息之声,剪刀停下脚步,抬眼望去,却是一只肥硕的大狗坐在哪里,正吐着舌头,瞪着一双发绿的眼珠子正幽幽地看着着。 或许是感受到了剪刀身上那浓重的煞气,大狗陡地立了起来,毛发倒竖,冲着剪刀露出锋利的獠牙,猛烈的狂吠起来,似乎下一刻,就会向着他扑来。 看着对面的大狗,剪刀突然笑了起来,先是冷笑,然后笑声渐大,到最后几乎变成狂笑,笑得直不起腰,笑得流下了泪。他双膝慢慢地弯了下去,跪在冰冷无人的街道之上,笑声渐渐变成了哭声,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对面的大狗收起了獠牙,夹起了尾巴,转身灰溜溜的逃进了巷道的深处。将自己藏身于黑暗之中,向着外面又吼了几声。 哭声在寂静的夜里很响亮,传出去很远很远,街道旁的宅院里,传来了孩子的啼哭之声,但马上便被人捂住,只余下更远一些的地方,狗叫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 帽儿山敢死营。 和尚斜倚在高高飘扬的敢死营军旗旗杆之上,看着一个身影由远及近,渐渐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敢死营和以往一样,没有栅栏,没有壕沟,没有鹿角拒马,一个个军帐东一砣,西一簇看起来毫无章法的摆放在帽儿山上,但只有真正了解他们的人,才知道这些看起来乱七八糟的布置之中隐藏着的重重杀机。 和尚瘦了不少,头皮上头发也长出了寸许高,双手抱着膀子,看着剪刀停在自己的面前。两人冷冷的对视着,在敢死营中,他们两个是最互相看不顺眼的。剪刀因为家里变故的原因,对于和尚这样因为采花问柳被抓起来的家伙,简直就是深恶痛绝,平时相对,绝无好颜色。和尚自然也不是愿意吃亏儿的主儿,与剪刀一向是针尖对麦芒,隔三岔五不打上一架,两人便身上都痒痒。 两人互相瞪视片刻,和尚突然冷笑起来,“还以为你剪刀是个正经儿的主儿,敢情也按捺不住跑进城去找姑娘去了。” “放屁!”剪刀的回答简明扼要。 “还想瞒我?”和尚走到剪刀跟前,伸长鼻子在他身上一阵乱嗅,倒也不怕剪刀趁机一拳干翻了他,“如果不是去找了姑娘,身上这女人香味是从哪里来的?” 剪刀不由瞠目,先前进闻香楼的时候,的确是有两个楼子里的姑娘一左一右倚拥着他,恨不得挂在他的身上,但仅仅这样,那香味就传到自己身上来了?他疑惑地抬起袖子闻了闻,除了酒气,汗气,啥也没有闻到。 看到剪刀的动作,和尚快活的嘎嘎大笑起来,“饶你奸似鬼,也要喝我和尚的洗脚水。露了馅了吧,我可不是野狗,鼻子灵通,不过一诈,你便露出了马脚,哈哈哈,看你以后还有脸说我?” 和尚手舞足蹈,那样子,比打赢了剪刀不要高兴一般。 剪刀脸色微沉,却没有就这个问题与和尚多作纠缠,自己一向的为人处事,和尚一清二楚,这个问题深究起来,不免便要牵出许多是非出来。而那些事情,自己是绝不愿意提及的。 “我去了小猫那里!”他看着和尚道。 “哦,去那里蹭饭吃么?还别说,小猫的女人,一双手看起来青葱也似的,倒是一手好茶饭。”和尚点点头。 “在哪里,我碰到了程平之。” “那个狗官去找小猫干什么?夜猫子进宅,准没好事,不管他想干什么,咱们就是一本之策,不干!”和尚冷笑。 不得不说,旁观者永远都是最明白的那个人,和尚没有见到程平之,自然也没有看到程平之那忧国忧民,一副沉重之极的表情,便也不会受到他的感惑而学失自我,他只是从自己的本心出发,从先前基于对程平之的一个最基本的评判,便作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但可惜,这只是他的选择。而和尚,在三个副尉之中,是最没有主见,也最随大流的一个,所以在敢死营之中,他的大队,永远都附属在秦风的旗下。 敢死营中,野狗居前,猛打猛冲,剪刀居中,伺机出击觅得胜机,而和尚则一直是由秦风直接指挥。 “杨义因为杨一和的倒台,有不稳的迹象,程平之担心杨义兵变,危害城内百姓,因此请我们移防城内,制衡郡兵,小猫答应了,野狗和我也答应了,你进不进城?”剪刀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淡,便如同以往一般无二,听起来似乎是与和尚在商量,但其实只是在告诉和尚一个结果,他了解和尚,他在听了这段话之后,一定会是发一顿牢骚之后然后顺从大流。 果然,和尚在听到剪刀说完这段话之后,狠狠地搔着头皮,顿足大骂道:“他娘的,我说我们就是他娘的贱。兵变就兵变,关我们**事,当初我们在城外面对十几万大军的时候,可没见他们可怜我们一下,现在他们有事了,马上就想起我们了。” 剪刀转身,向内走去,走了一半,回过头来:“别忘了,你身上穿着大楚的军装。你不是城内那些普通的百姓,他们有权抱怨,你没有。因为你拿着军饷。另外,你的头皮该刮一刮了。胡子也该剃一剃了。” 看着剪刀的背影,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头皮,又摸了摸硬茬茬的胡须,嘿嘿的笑道:“老子才不剃,小茑儿说了,这样摸起来舒服。不对啊,这个该死的阴险鬼,怎么突然关心起老子来了,不对头不对头。” 一天过后,城外的敢死营二千士卒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入城驻防,而此刻在城内,郡守府衙门一个密室内,辛渐离,杨义,程平之三人正坐在一个沙盘前,杨义手持一个长长的竹竿,正在指点着城内的地形。 “二位大人请看,这是我们郡兵以前的三个军营,现在将腾出来由敢死营三个大队居住,三地分处安阳城东,西,南三个点上,正好处于这个三角形的三个角上,彼此之间的距离最远,这样确保在发起之时,他们三个大队不能彼此呼应。其二,这三处地方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在兵法上说,这便是绝地。东边这个军营,两边临着城墙,另一边是城内一个富商的院子,城墙上就不必说了,这个院子里,能轻易的藏个一千兵不成问题,而唯一的一条街道,只需以弓弩封死,就让他们无处可逃。二位大人再看这一处,这是我们最老旧的一处军营,军营全是木质构造,最容易使用火攻。而我们郡兵在撤出之时,已经在里面又动了手脚,保管到时候一点起火来,便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让这些贼兵陷身火海,而在这四周的民居当中,我们布置了相当数量的弓箭手。到时候瞄准了这些火人射就是。” 辛渐离与程平之二人都是微微点头。现在的格局是将敢死营这头凶猛的老虎放了进来,一旦打虎不死,那绝对就会反受其害,便连起先对此颇有微辞的程平之,现在却变成了最为坚定的要将敢死营彻底做掉的一员。 “最后一队,进驻的是东城军营,这里,也是离府衙最近的一处,我们也将最精锐最能打的军队布置在这里,足足五千人,围攻这一千敢死营贼兵。同时还配备了五百骑兵,其中打头阵的,是辛大人带来的一百名内卫好手。这里,是不能用火攻的,因为这片城区内,住得都是官员,郡府的重要部衙也都在这里,只能硬来。不过敢死营中好手并不多,有辛大人带来的一百内卫冲阵,只要将这些贼兵杀散,那就好办了。” “布置得不错!”辛渐离拍着手道:“毫无破绽可寻,杨将军,看来你的兵法还是颇有造诣的嘛!这一次立了大功,二殿下必有重用。” “辛大人谬赞了,为二殿下效力,自当殚精竭虑,不敢有丝毫马虎。”杨义谦卑的弯下腰去。 “程大人,这件事情在发动之前,只限于你我三人知晓,其它的将领,在发动之夜在召集他们公布,同时,那些有家眷或者亲朋好友在安阳城内的将领,要将他们的家眷都控制起来,程大人,到时候你便以你夫人的名义开一宴席,将这些人的家眷全都请到府衙里来。” 程平之微微点头。 第九十八章:我不再是我 距上京十里,一座孤零零的小亭子,矗立在路边,这座看起来有些破败的小亭,却在无数年间,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的文章和诗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名气亦愈来愈大,历经苍桑的它,见识了太多的或哀或慷的送别,当然,也有喜悦的迎接。 十里长亭,上京一景。 今天,虽然天气极佳,但显然长亭并不是一个适合去游玩观赏的地方,因为这里戒严了,上京天子亲卫火凤军三千人马,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而他们保护的人,现在就坐在长亭之内。 四根柱子上拉上了青纱,即遮蔽阳光灰尘,也是阻挡远处的视线。 闵若英,刚刚被大楚皇帝册封为储君,并因为皇帝身体的原因而暂时监国,从实际意义上来说,闵若英现在已经是楚国有实无名的皇帝了。日理万机的他,今天特意亲自出城,来迎接的自然是重要之极的人物。 昭华公主今日归京。 大楚皇帝闵威,文治武功,都是大楚历朝历代以来,最为人称道的一位皇帝,不过子息之上却甚是艰难,仅得二子一女,而二子闵若英和三女闵若兮则皆是出自皇后膝下。 “太子殿下,他们快到了。”安如海抬起头来,隔着轻纱凝视着远方,轻轻的对闵若英道。安如海是九级巅峰的好手,但他面前的闵若英,虽然刚刚年过三十,却也踏入了九级的门槛,不过他极少出手,以至于外界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底细。安如海能察觉到的事情,他当然也能察觉到。 “安统领,等一会儿他们到了之后,那个秦风就交给你了。”闵若英道。 “是!”安如海沉默了片刻,“太子殿下,要不然干脆一了百了,我把他带回去之后,直接一刀杀了。从这一路上得到的情报看,只怕公主对此人迷恋甚深,拖得久了,让公主知晓,只怕会生出一些事端来。” 闵若英微笑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安统领,你是怕因为这个秦风影响我们兄妹之间的感情,所以想自己背了这个黑锅,不过你就不怕兮儿以后恨上你么?” 安如海摇摇头,“不怕,为了殿下,背背黑锅也无妨!何况时日一久的话,公主终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闵若兮侧头打量了一下安如海,安如海并没有看他,冷峻如铁的面孔一直看着大路的尽头,闵若英知道,安如海愿意替自己背黑锅,并不是他想拍自己的马屁,事实上,安如海根本就不会拍马屁,父皇说得对,安如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闵氏皇朝的家奴,自己当上了太子,成为大楚皇帝指日可待,安如海只不过是将他对父皇的忠心开始向自己转移而已,换而言之,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是哥哥,他也同样会说这番话。 “安统领,你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吧?”闵若英突然问道。 安如海微微一怔,侧过头来,看着闵若英,半晌微笑道:“是,当年太子殿下出生的时候,我才二十出头吧,刚刚在陛下面前当侍卫。您生下来的时候,足足有八斤重,我记得当时陛下高兴坏了,还赏了我一柄玉如意。” “小时候的我,很调皮吧?”闵若英笑问道。 安如海迟疑了一下,道:“殿下小时候的确很调皮,最好打架,曾经因为太子,不,是闵若诚在书院里被欺负了而将当时权倾天下的左相孙子几乎打残,在我的记忆之中,您几乎是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中间的这两天,便是在被陛下惩罚。” 闵若英大笑起来,看着安如海,摇头道:“安统领啊,你怎么也学会了转弯抹角啊,别说,还真挺巧妙,谁教你的?” 安如海黑脸显得更黑了一些,“太子殿下。” 闵若英知声陡止,举起手来,制止了安如海接下来想说的话:“安统领,你是看着我长大的老臣,父皇信任你我多也一样信任你,你其实可以直接跟我说,你与别人不一样的。” 安如海垂下了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闵若英的表情显得有些伤感,却又异常绝决,“我们都长大了,过去的童真,永远也不会再回来,我现在正在努力地忘掉这些过去,安统领,我不再是那个为了哥哥或者妹妹受了欺负就去大打出手的男孩了。我要实现我的梦想,我就必须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当我决意走上这条路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我了。” 看着安如海欲言又止,闵若英道:“安叔,我知道你看不惯,或者很心寒,甚至瞧不起或者痛恨我,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想要做成李清大帝那样的事业,手上沾染些鲜血又怕什么?现在只是开始,以后只怕会流血飘杵,西部边军只是我走出第一步的敲门砖,我不会忘了他们作出的牺牲,但我却不后悔这么做。” “我不需要你的理解,但我需要你仍然支持我。” 听了闵若英的话,安如海点了点头,“不管殿下曾经做过什么,既然您已经是陛下册封的太子,将来的皇帝陛下,我当然会竭尽所能的支持您。” 闵若英脸上露出笑容,拍掌笑道:“好,就等着你这句话呢。不过安叔,我想给您挪个位置,这与信任无关,而是另外一个地方更需要你去坐镇。” “殿下是说西部边境。”安如海问道。 “英雄所见略同。”闵若英大笑道:“西部没了左立行,没了西部边军,已经彻底糜乱了,想要重复左帅在时的光景,至少需要五到十年的功夫,而这还需要一个能力不逊色于左帅的人去那里,而你,安叔,不仅在能力上,而且在威望之上,都是最恰当的人选。” 安如海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十年光景,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死伤多少人命,才能将西秦人再度驱除出落英山脉。 “殿下放心吧,安如海必当尽心竭虑完成您的嘱托。” “好!到了那里,人,财,物,你只管开口,只要是你安叔要的,要什么我给什么。”闵若英道:“等这件事办完了,你便去上任吧。这个秦风必须死,但却不能私刑弄死,他与敢死营的罪名,必须昭告天下,然后名正典刑,至于兮儿哪里,我来想办法,她是闵家的女儿,必须分得清轻重。她是我的嫡亲妹妹,我就不相信,那个秦风在她的心里,还有我在她的心里份量重。” 第九十九章:兄妹 视野的尽头,一匹枣红色的战马跃出地平线,如同一股旋风一般卷向十里长亭,它的身后,数十匹战马依次出现,蹄声如雷,隆隆而来。 闵若英微笑着站了起来,走出了青纱遮蔽的亭子,来到大路中间,施施然地背着双手,看着自远方迅速接近的那一队人马。 战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马背之上的女子一身劲装,正是自落英山脉历险归来的闵若兮,此刻的她,头发蓬乱,身上落满了灰尘,一张俏脸亦是显得有些脏兮兮的,看到卓然立于道路中间的二哥,闵若兮的眼圈立时便红了。 甩鞍下马,扔掉手里的马鞭,她奔到闵若英的身边,纵身入怀,嘴一瘪,已是哭了起来,在外面再显得英豪,回到亲人身边,小女儿家的心性终是显露无遗。 闵若英脸上挂着微笑,亲亲地拍着妹妹的后背,低声安慰着:“好了好了,回来了就好,虽然惊险了一些,但人生能有这样一场历练,也算很难得了,我们闵家的儿女,可不是深宫里长大的毫无用处的花骨朵,有一句话说得好,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你现在也算是经历了风雨,见识了世事艰难,人心难料了,这可是千金也难换得。” 闵若兮仰起小脸,看着二哥,收住了眼泪,嘴巴却嘟了起来,“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可知道,我就差点回不来了,齐人派了杀手,想杀了我栽赃给秦人,我的护卫死光了,左帅也死了,郭老也死了!” 一句话没有说完,她又伤心起来,泪珠扑娑娑地掉落下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闵若英脸上露出伤感的神色,“秦人的仇,咱们记着,齐人的不安好心,我们也必须要记着,终有一天,我们要一笔一笔地跟他们好好的清算一下。” 闵若兮连连点头,“二哥,我们必须要报仇,不光是齐人,还有秦人,六万人呐,六万人就在我的面前,一群群,一排排的这样没了。” 闵若英的脸上闪过一丝诲涩的光,“当然,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左帅没了,西部边军没了,在西部边境,我们与秦人相比,完全处于劣势,而在东边,齐人虎视眈眈,只要我们有什么不稳的迹象,他们立刻就会像恶狼一般扑上来。现在正是国事艰难的时候,我们只能小心应对,委曲求全,过了这一关再说,你也要冷静一些。国家大事,万万不能感情用事的。” “二哥,我明白的。”闵若兮道。 安如海跨步上前,向闵若兮行了一礼:“恭贺殿下平安归来。” “安叔好。”闵若兮点头道,“郭老他……” 安如海微微一笑,“好教殿下知晓,郭九龄他虽然受了重伤,但却侥幸保了一条命,现在正在安阳郡休养,过一段时间稍好,就会归京。” “真得吗?郭老没有死,太好了,太好了,这是我这些日子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还有谁活下来了?”闵若兮惊喜地问道。 安如海摇摇头:“除了郭九龄,其它的全都死了。而郭九龄一身武道修为也算是毁了,他给我的信中说,伤好之后,最多还有五六级的修为。不过能活下来就算不错了。” “都是我害得他,如果不是为了护着我,他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的,还有左帅,如果不是为了护着我,左帅宗师修为,怎么会被逼着带伤与李挚决战。”闵若兮黯然神伤。 “殿下不必伤怀,左帅也好,郭九龄也罢,他们都是大楚的臣子,护卫公主殿下的安全,是他们的本份。” “话虽这样说,但如果不是我去了西境,他们怎么会死?”闵若兮摇头道。“他们如果想走,谁能拦得住他们。” “兮儿,你也不必太伤心了,左帅为国赴难,郭九龄身受重伤,我都不会亏待他们,朝廷已经决定追封左帅为国公,荫及子孙三代,而郭九龄,纵身武道修为毁了,回来之后,我仍然是要重用的。”闵若英道。 闵若兮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一下子变了颜色,转身便向着自己的战马走去。 “兮儿,你干什么?”闵若英抢上一步,拦在了闵若兮的前方。 “我要去见一见那个人,问问他,究意怎么恨得下这样的心肠?害了六万边军,还将他的妹妹也陷身绝境?究竟是怎样的毒辣才能让他下得去这个手?”闵若兮怒道。 “噤声!”闵若英沉下脸来,“兮儿,这件事情,朝廷还没有定论,你不要乱说。” “二哥,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替他隐瞒吗?我要去见见这个狼心狗肺的人,看看他现在是怎样后一副嘴脸。”闵若兮怒道。 “二妹,朝廷还要威严,父皇还要脸面呢,这些事情,岂能是拿到外面去说的。”闵若英摇头道。“你刚刚回来,很多事情还不明白,这件事情,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里面可涉及到朝廷大事,事涉国运,安能随心所欲,你先休养一段时间,慢慢将这件事情了解清楚了,再说其它。到时候你要见他,也由得你,但现在不行。”闵若英摇头道。 闵若兮直瞪瞪地看着闵若英半晌,在对方毫不退让的目光之下,终于无奈地妥协了,“你今天在这里接我,就是怕我进城之后,直接去东宫吧?” 闵若英微微一笑,“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你是我的嫡亲胞妹啊,我可只有你这一个妹妹,我们两个,一母同胞,这些日子你在落英山脉之中亡命,我又何尝睡过一个好觉,每每都是半夜被恶梦惊醒啊!得到你平安归来的消息,我才总算是踏实了。” “看得出来,你是瘦了!”闵若兮伸手想抚摸了一下闵若英的脸庞。闵若英微微向后一仰,避开了闵若兮的手,“兮儿,这儿可不是宫里。注意一下你的言行举止。” 闵若兮不满地瞧了他一眼,“我知道,你现在是太子殿下啦,与先前身份不同了。” “不管我是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太子,在你面前,不都是你唯一的哥哥吗!”闵若英笑道。 “是,从现在开始,我只有你一个哥哥了!”闵若兮的脸色沉了下来。“二哥,我们回城里吧,我累了!” “知道你累了,所以我已经安排了你去首阳山那里休养一段时间,城里现在乱糟糟的,你的公主府也要重新再修整一下,已经开始动工了,现在回城里,你可没地方住!”闵若英一摊手,道。 “我的公主府好好的,为什么要修整?”闵若兮奇怪地道。 “去去霉运啊!”闵若英开了一个玩笑,眼见对方沉下脸来,这才道:“兮儿,让你去首阳山休养,是因为现在父皇和母后都在哪里。父皇的身体本来就极差了,这一次又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一下子便垮了。现在父皇完全看不得奏折,听不到臣子们说话,只想安静地呆着,所以便去了首阳山,母后在哪里陪着,你这一次历险归来,难道不应该先去拜见父皇,去父皇身前尽尽孝道吗?当时父皇听说你失踪了,当场就急得吐了好几口血。” “父皇……”闵若兮的眼眶里一下子便蓄满了泪水,她可自小便是父亲掌心里的小宝贝,宠爱有加,二个哥哥都曾被毫不留情地鞭鞑过,也只有她,父皇可是连小指头都没向她伸过一根。 “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去首阳山住一阵子,陪陪父皇,等父皇身子大好了,你的公主府也重新修整得差不多了。那时下山,正好入住。” 闵若兮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看着站在她身后十数步外的秦风,笑着招了招手,“秦风,你过来。” 秦风脸庞有些发热,闵若兮丝毫没有掩饰对他的情感,这一声喊,可是有些发腻,对方可是兮儿的亲哥哥,抛开对方尊贵的身份不说,单是这未来的大舅哥的身份,就是一道关口呢!自己不过是个小军官,双方的身份,实是在差得太多了一些.(请不要胡乱预测情节,你要都说对了,那还要我干什么呢?) 第一百章:有事相询 听到妹妹的呼喊,闵若英眼角微微一跳,抬眼看着走向自己的秦风。 谈不上英俊潇洒,但比起上京城内那些走马熬鹰斗鸡溜狗的世家高官子弟之辈,那一股扑面而来的勃勃英气,已是让人眼前一亮,棱角分明的脸庞,炯炯有神的双眼,举手投足之间那长居军中所特有的果敢气质,虽未言语,已是让人心折。 “敢死营秦风,见过太子殿下!”秦风双手抱拳,向闵若英施了一礼。 瞬间的失神,闵若英便反应了过来,竟然也是双手抱拳,正而重之地向秦风回了一礼:“秦校尉,这一路之上,多亏了有你,若英在这里多谢你了。” 这兄妹两个倒真是一个爹娘生的。看到闵若英的作派,秦风脑子之中立马闪过这句话,当初在敢死营,闵若兮也是用一声道歉,几滴鲜血,便将敢死营上上下下数千人激动的嗷嗷叫。身为堂堂太子殿下,居然向自己这位小小的校尉行礼,虽然明知对方有作秀的成份,但秦风仍然感到些许激动。 “怎敢当太子殿下礼,身为大楚军官,卫护公主殿下安危,本身便是我的本份。”秦风横跨一步,让了这一礼。 闵若英微笑道:“这一礼,却不是作为储君敬你,而是兮儿的哥哥,你自然是受得起的。而作为大楚如今的监国太子,自然也不会亏待有功之臣的。” “二哥,你要怎么赏他呀,我可告诉你哦,这一次要不是秦风,我是怎么也不可能活着回来了。”闵若兮笑吟吟的凑了过来,心道只要哥哥反问自己一句要怎么赏秦风,自己可就立马顺着竿子爬上去,在二哥面前挑明了自己与秦风的事情。 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逼着他当众表态,只要先取得了二哥的同意,再去父皇面前,自己可就有了同盟军,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闵若英何许人也?看着闵若兮的神态,已是将她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笑吟吟地看着闵若兮,在她充满期盼的眼神之中,道:“这件事情,你二哥自有打算,就不用你操心了。兮儿,你先去首阳山吧,我在上京城中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可不能陪你太久,也不能陪你上山了。” 眼见着二哥轻轻巧巧的便滑脱了,竟然不肯入自己的鹱中,闵若兮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气恼的神色,哼了一声,一个转身,对秦风道:“不陪便不陪,谁还稀罕你呢。秦风,我们去首阳山,我带你啊,去向父皇讨赏去,父皇可大方了,可不像二哥这么小家子气。” 闵若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自己这位妹子实在是太娇纵了一些,微微一笑却不作声,反而向后退了一步。 他退了一步,安如海却反而向前进了一步。 “殿下!”安如海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闵若兮。 “安叔,什么事?”对于这位父皇身边的老人儿,闵若兮就尊重多了。 安如海看着秦风,道:“殿下,您去首阳山,秦校尉暂时可去不了。” 闵若兮眉梢一挑,“为什么他去不了?是因为父皇的安全问题吗?他是我带上去的,难道也有问题,还需要安叔你们内卫先来审查一番?” 一边的闵若英挑了挑眉,突然间他发现,这个秦风在闵若兮心中的份量还真不轻,但凡有关秦风的事情,有一点不如她的意,她立刻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会跳起来,对自己如是,对安如海也如是。 “那倒不是,我们怎么会对秦校尉放心不下呢,实在另外有事。”安如海笑着道。 “什么事?”闵若兮不高兴地道。 “殿下,西部边军全军覆灭,据我们所知,秦校尉是西部边军现在幸存的最高级别的将领了,因此兵部那头想让秦校尉去他们那里,详细地了解一下这一场战事的情况,秦校尉所知的,可是第一手的资料,有很多东西,我们现在仍然是道听途说,或者是内卫收集到的一些零散的情报,落英山脉现在已经被秦军控制,我们的人进不去了,而秦校尉则是从战场之上返回的,因此兵部听说秦校尉陪公主回到了上京,立刻就派了人到我这里来,央求我请秦校尉去兵部一趟。”安如海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闵若兮点了点头,这解释倒也是有根有据,秦风的确是到过战场,而且现在身处上京的人,剩下的,除了自己,也就只剩下秦风了,兵部那些人胆子再大,也不敢把自己找去询问。更何况因为兵部侍郎刘震的事情,兵部现在一个个可都是小心翼翼地夹着尾巴做人呢。 “再者,我们内卫也的确的秦校尉有事相询。”安如海接着道。 “嗯?”闵若兮奇怪地看着他:“兵部找他还情有可缘,毕竟他是军中将领,说起来也归兵部管,但你们内卫找他什么事儿?” “殿下,彭武在信中提到了一个人,束辉。”安如海笑道。 一提起这个人,闵若兮立刻恨得咬牙切齿,“那就是一个混帐东西,追杀了我们一路,几次都险些亲手杀了我,可最后居然又摇身一变,成了护卫我们回楚国的将军,一路上都要看着他那张可恶的脸,忍受着他的聒噪,真正是气死我了,恨不得一刀便宰了他。” “殿下,此人可不一般。他是齐国秘密部队的重要人物之一,而他的师傅,也就是齐国曹氏皇叔曹冲,不但负责着齐国的秘密部队,更是一位宗师级的大高手。秦风这一次与束辉多次交手,我们内卫想从秦校尉这里多了解一些关于束辉以及曹冲的事情,那怕是一些蛛丝马迹,也会让我们受益非浅,要知道,曹冲此人出身高贵,外人极少看过他出手,我们内卫在对他的情报搜集方面完全是零。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线索,怎么能不如获至宝?” 安如海这样一说,闵若兮可就不好坚持了,两个理由,每一个都是国家大事,自然比起自己的这些儿女情长要高出不少。总得先公后私,好在首阳山距上京城也没有多少路,办完了事情再去,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那安叔,大概要多长时间?到时候我派人来接秦风上山。”闵若兮道。 看到闵若兮让了步,安如海松了一口气,“殿下,这个可真说不准,兵部那边或者会快一些,但我们这边您也知道,便是同一件事情,同一个细节,也会反复的再三询问,以免出现错误的判断,所以这时间反而不好说了。不过少则三五天,多则七八天吧。完事后也不用殿下派人来接,我亲自送秦校尉上首阳山如何?” “要这么长时间啊?” “殿下,我会尽量地快一些。不会让您久等的。”安如海笑道。 “安叔,那你可得快一些。秦风这一次受了重伤,到现在都完全用不上内力,一身武功现在可是一丝儿也没有了,他快些到首阳山去,父皇身边的御医可都是最好的,我还得让他们替秦风瞧瞧呢!” “是这样啊!”安如海听了这话,反而是松了一口气,“殿下,内卫那边也有医道高手,您放心,绝对累不着他的。” “那就拜托安叔了。”闵若兮嫣然一笑,转身走道秦风身边,低声跟他说着些什么,而秦风则微笑着不停地点头,到得最后,秦风居然无意识地伸手去替闵若兮将垂到眼前的一络头发拢到了耳后,看得闵若英与安如海两人都是眼角狂跳。 第一百零一章:头痛的问题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内卫衙门,安如海统领公厅。 秦风的面前摆上了一桌丰盛的美味佳肴,奇珍异味比比皆是,有些菜秦风不但没见过,听都没有听过。酒只是仅仅开了封,整个屋里便飘满了浓郁的醇香。 “略备薄酒,以感谢秦校尉这一路上的辛苦。”安如海笑道:“秦校尉,你一边吃,我一边问,如何?” 秦风看了一眼边上两个执笔凝神以待的内卫书吏,微笑着道:“安统领太客气了,如果这是薄酒,那我们以前吃的那可就是猪狗不如了。说实话,这是我有生一来见过的最丰盛的一顿酒席。” 安如海有些尴尬。秦风这个名字以前对他来说也并不陌生,因为在过往左立行上报的请功的名单之中,这位敢死营的校尉基本上都是排在第一个。这一段时间,他重新查阅了西部边军之中所有与敢死营相关的档案,对于这支由死囚组成的部队,认识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可以说,这支在朝廷大员心中不屑一顾的军队,为大楚所立下的功劳,当真是难以计数,如果真以这些功劳来酬谢秦风的话,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最起码也能成为一个独挡一面的将军。 这让他的心情很沉重。 大楚将因为自己的问题失去一员猛将,而最高兴的恐怕莫过于西秦人了。眼前这位在数年的军事生涯之中,阵斩了十数名西秦将领,而这些将领大都来自秦国赫赫有名的家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被杀掉的西秦人,本来会在若干年后成为大楚重要的敌人。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安如海虽然是内卫统领,但在数十年前,他也是跟着当年还年轻的皇帝在战场之上为大楚杀出了数十年平安的猛将,对于领兵作战,镇守一方,他并不陌生,要不然,闵若英也不会让他重新出任西部边部统帅。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档子事,秦风和他的敢死营,必然会成为他重建西部边军的核心以及基石,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在西部,起码可以少奋斗三到五年,一支成熟的,有经验的而且战斗力惊人的部队为骨架的话,哪怕重新招募大量的新兵,也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形成战斗力。 但现在,这一切却都将不复存在。自己必须白手起家。虽然闵若英话说得很好,要什么给什么,但安如海清楚,也就只能听听而已。大楚的重心,永远不会放在西秦一边,无穷无尽的困难正在西部边境等着自己。 但作为皇室的看门狗,闵氏家族最为忠心的部下,安如海却又不得不执行闵若英的命令,以秦风和敢死营为代价来平息这场皇室内部争斗的丑闻,已经得到了两代皇帝的共同认可。 秦风,敢死营无论如何重要,都无法与皇室的威信,皇帝、皇子的尊严相比。 “统领,你不喝几杯吗?”秦风的问话打断了安如海的沉思,他摇了摇头,“不了,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秦校尉,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开始吧!” “行,安统领您问吧,那个束辉,的确是我生平碰到的最为狡诈且难以对付的家伙。”秦风点头道。 “束辉倒不是我关注的重点,他虽然是齐国的后起之秀,这几年在暗黑世界之中声名鹊起,但我倒还没有将他看在眼里,我看重的是他身后的曹冲,对于楚,秦,越来说,曹冲是一个神秘的人物,也是一个无从琢磨,不知从哪里下手对付他的人物,我们只知道他是一位宗师级的高手,是齐国皇室,但其它的,却一无所知。束辉是他的弟子,或者我们能从他的行事风格,武功路数之上,一窥这位敌国宗师的底细。”安如海笑道。 秦风耸耸肩,束辉对于安如海来说不是一个问题,但对自己来说,却曾经是最大的问题,站在不同的高度之上,看问题的重点,自然就不在同一个等级之上。 就在秦风在内卫衙门接受安如海的询问的时候,上京城门处,一个年轻人牵着他的马儿,背着一个包裹,风仆尘尘的看着上京城那巍峨的城墙。 “哈,上京,我又回来了。”他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因为长时间骑马而酸痛的大腿。他是听到秦风的消息,便自安阳郡一路赶来的敢死营的没有名义的二号人物,舒畅。他来晚了一步,没有在十里长亭处见到监国太子闵若英盛大场面迎接昭华公主闵若兮归来的仪式,不过从十里长亭到城门处,一路之上,他都在听着路人们兴奋地说着这个话题。 火凤军封锁这段道路小半天,也使得过后这条道路之上的人流显得比往常多了无数倍,牵马走在人群之中,听着那些路人兴奋地讨论着昭华公主这一次惊险的经历,舒畅觉得与有荣焉,秦风这小子果然不是人,这样的必死场面,居然最后生生的闯出了一条生路,一路护着昭华公主平安抵京。 看来这小子要发达了啊! 京城与安阳郡相比,自然不是一个量级的,不过舒畅对这里倒也并不陌生,多年以前,他在上京呆过不短的时间,虽然过了好几年,但这里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到那里去找秦风呢?这是一个问题,秦风现在交往的可都是楚国的大人物,昭华公主回到了上京,那可就是众星捧月,自己一介平民,想要见到秦风,可还真是一个问题。站在街头之上,舒畅搔了搔脑袋,觉得有些头痛。 与秦风在一起呆了好几年,对于秦风身体内的问题,绝对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而秦风这一路上护送昭华公主归京,肯定是恶战连连,更有像邓朴这样的大高手追击,以舒畅的判断,只怕秦风现在的情况已经很不妙了,这也是舒畅巴巴的一路赶来的原因,他可不想自己这唯一的朋友就这样死掉了,那样自己会显得很寂寞的。 见上秦风一面,再替他诊断一次,如果有问题,先想办法给他稳定下来,最好是他能跟着自己一起去越国,这样到时候找到了那位大夫,有这个标本在面前,或者能更容易的解决问题。 可是怎么去找秦风呢! 坐在酒楼之上,点上了几个小菜,滋着小酒的舒畅,开始第二次想这个问题了。 身份这个东西,平常时节舒畅哧之以鼻,觉得那都是天外浮云,不值一提,但现在却发现,这个玩意儿居然在很多时候还是很有用的,比方说自己现在如果跑去昭华公主的公主府,只怕还没靠近就被当作奸细,刺客给拿下了。 舒畅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想不出办法来,看样子只能守株待兔了。这可真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有些郁闷的一口闷干了杯中的酒,放下酒杯,眼前却突然多出来一个人,一个穿着打扮都显得与普通人不一般的家伙。 “敢问,阁下可是姓舒?” 听着对方的发问,舒畅先是一楞,“在下正是姓舒,不知阁下何人?怎么会认得我?” 来人一听舒畅的话,不由大喜,“果然是舒大夫啊,当真是巧了,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会在这里碰上您,我家大人,这两年可一直念叼着舒大夫呢,当年舒大夫妙手回春,让我家大人免去头痛之苦,不过从去年开始,我家大人有些旧疾复发,看了无数的大夫,吃了无数的药,根本无效,不想今天竟然在这里碰到了舒大夫,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你家大人是?”舒畅问道。 “我家大人便是当朝左相马大人啊!”来人骄傲地昂起了头。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一百零二章:相逢却未见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马向东,大楚新任左相,二皇子闵若英的铁杆同盟,在朝堂之中,文官系统支持二皇子的人并不多,位居高位的更不多。而随着闵若英在这场储位之争中大获全胜,马向东也是水涨船高,杨一和被迫辞职,马向东接任左相,成为大楚王朝皇帝之下第一人。 而十年之前,杨一和早已经是左相的时候,马向东不过是户部的一位排名靠后的侍郎,名声不显,正在是投靠了二皇子闵若英之后,才开始飞黄腾达。也正是因为支持闵若英的文官不多,所以他才得到了闵若英的全力支持,十年时间,从一个户部侍郎一直升到了右相,在杨一和去职之后,顺利成章地接任左相一职。 听完这人解释完之后,舒畅才算有了一点映象,这事儿,他还真没有放在心上,当年侍郎也罢,今日左相也好,于他而言,并没有多大区别。不过好像这个缘份,好像对现在的自己倒是有些帮助。 “坐,坐!”想到这里,舒畅脸上露出了笑容,对眼前这人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云游远方,刚刚回来,你家老爷已经升任左相了啊,恭喜恭喜。” “喜倒是喜,不过这一段日子,老爷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啊,天天发愁,这不多年未犯的头痛病便又犯了,寻医问药,想了多少法子都不见效果,老爷便念叼起当年舒大夫你来。谁都没有想到,老爷正念叼着您呢,您居然便来了!” 舒畅笑道:“要不你家老爷是左相呢,这可是天上星宿,我就说我这在外头云游得好好的,突然间就心血来潮,要来上京走这一遭呢。” 被舒畅这一奉承,对面这人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那是,那是,我家老爷那是星宿下凡,可你舒大夫也不是凡人啊,神医无双,舒大夫,既然遇见您了,那便麻烦你跟我走一趟吧,省着一回头,您老又心血来潮云游去了,那可就坏菜了。” “既然来了,那就是缘份,不过如今马相可是堂堂左相了,皇帝之下第一人,我这样上门能成?”舒畅笑问道。 “别人那是想登门儿也找不着道,现在我家老爷门外排队等着的人,简直是不分日夜,但舒大夫您可不是别人啊,老爷正盼着您呢!走走,我们现在就走,今天太子殿下去接昭华公主了,不上朝,不议事,我们家老爷正好在家休沐呢。” “原来如此,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我来得巧,碰上您更是巧,那便走?”舒畅站了起来,笑咪咪地道。 “舒大夫请!我的马车就停在店外。” 内卫衙门,桌上美味佳肴已经被吃得七七八八,一壶好酒也见了底儿,边上,两个执笔的书吏,都已经各自记录了一叠厚厚的文稿。 听着秦风的讲述,安如海对于束辉此人,终于有了一个更感性的认识,用不了多久,内卫便会对此人有一个更为完整的评价,而此人原本空空落落的档案里,也将添上很多有价值的情报。 “秦风,多谢你了。”安如海看着对方,很诚恳地道。 “安统领,今天你都说了很多次了,我是大楚军官,这应是我的本份,您今天看起来,很奇怪的样子。”秦风笑着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抹了抹嘴。 安如海一笑,“战事结束之后,你到过战场?” 秦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是的,我去过,亲眼看到我们大楚的士兵遗体一片片地堆叠在一起,亲眼看到西秦边军将他们剥得赤条条的一丝不挂然后举火焚烧,最终尸骨无存。” 双手捂住脸庞,秦风痛苦地摇着头。 屋里安静了片刻,安如海站了起来,对秦风道:“好了,我们内卫的事情便到此为止了。” “现在就去兵部吗?”秦风搓了搓手站了起来,道。 安如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是的,现在就去,秦校尉,我亲自送你去。” “安统领日理万机,我就不麻烦统领了,不就是去兵部嘛,您派个人引我过去就是了。”秦风笑着道。 “不,还是我亲自送你吧。”安如海摇摇头,“我很快也便要卸任内卫统领了,我下一个职位是去西境,接替左帅的职务,重建西部边军。” “当真?”秦风倒是大喜,与安如海的接触也不过就是今天这小半日的功夫,他对这位身居高位的内卫统领映象极是不错,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位极有能力的将领,如果是他去西部边军,西部边事,还真是大有可为。 “安统领能去西境,可真是太好了,等上京事了,我也会回到哪里去,在西境,现在能作战的便只剩下我们敢死营了,以后能在安统领麾下效命,倒是我秦风的运气。说起来我秦风的运气当真不错,先是左帅,而后又遇上安统领。”秦风喜道。 “你还准备回西境去?”安如海看着对方,笑道:“你和昭华公主殿下?” “原来安统领都知道了?”秦风有些羞涩了。 “自从你们在落英县露面之后,你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内卫将其原原本本的汇报上来,再说了,就你们先前在十里长亭那亲昵的举动,我又不是瞎子。你就没想过你已经攀上了凤凰枝了?还回边境去干什么?” 秦风笑了起来,“一码归一码,我跟兮儿的事情,可与她是不是公主没有关系,更与我回不回边境没有关系,我是军人,自当便回到那里去。” 他抬起头来遥望着西方,“我战友们的英灵都在落英山脉里望着我呢,不替他们报了这个仇,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听着秦风的话,安如海的心情愈发难受起来。 “说不定,以后或者会有机会合作的,听说你的武功现在全失了,只怕暂时也回不去了。”一边向外走去,他一边道。 秦风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是啊,不过这对我来说,也还算是运气了,在落英山脉之中连场大战,我本来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我练的功法有些问题,当时我自己也以为必死无疑了,不过昏迷之后醒来,身体内不明不白地便多了一股内息,这股内息将我本身的内息锁死了,虽然让我武功全失,但却也保住了我的命,这天下,还真有做好事不留名的呢!这一次来上京,也是公主说上京城里名医众多,武道宗师也多,说不定能治好我,不然我早就回安阳郡了,那里还有我一大帮兄弟呢!” “或者能治好的!”安如海喃喃地道。 内卫衙门之外,早就备好了马车,看到安如海与秦风跨出门来,早就候在门外的杨青踏步上前,“统领,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了。” “秦校尉,请上车,我送你过去。” “多谢安统领了!”秦风笑着走进了马车。安如海挥了挥手,自己也坐了上去,杨青翻身上马,一声令下,马车缓缓启动,向前走去。 大街之上,两辆马车交错而过,舒畅揭开马车帘,看着对面雄纠纠气昂昂的内卫队伍,啧啧道:“瞧呐,这不是内卫吧,可真是威风。” 马左相家的管家探头看了看,笑道:“内卫嘛,皇帝亲卫,这打头的一个,是内卫大将杨青,安统领要去西部当大将军了,这内卫统领一职,便是由杨将军接任。当然威风啦。” “哦,安如海安统领要去西境?” “是啊,听我家老爷说,西部烂了,需要一个有能力,有威信的人去哪里坐镇,扒拉来扒拉去,也就只有安统领合适。” “那是那是!”舒畅点点头,放下了窗帘,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此行正要寻找的人,就在刚刚与他交错而过的马车内部。 相逢却未见。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一百零三章:诏狱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 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马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安如海率先跃了下去,秦风跟着钻出马车,抬眼打量着眼前的环境之时,却是不由一愕。入眼之处,全是一片灰扑扑的颜色,一股陈腐的味道扑鼻而来,院子里四周都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卒。 整个院子里光秃秃的,没有花草,也没有树木,看不到任何自然的东西。 “这是兵部?”秦风疑惑地看向安如海。他从来没有来过京城,更没有进过兵部,自然也不知道兵部长得什么模样,不过作为大楚军队的最高衙门,这个样子似乎不符合秦风在脑海里勾画出来的图象。 安如海的眼中露出浓浓的悲哀之色,一挥手,院子里早已等候好的数名内卫士兵立即一拥而上,按住了秦风,喀嚓喀嚓的响声之中,刚刚还是座上宾的秦风瞬间便被扣上了手铐脚镣。别说秦风现在武功全失,比之一个普通壮汉还不如,就算他武功全盛之时,在这突然的袭击以及意想不到的情况之下,在数名武功修为极不错的内卫的围攻之下,只怕也鲜有反击的机会。 这几名内卫的手法极其熟练,倒像是经常干这样的事情一般。 秦风有些迷茫地看着对面的安如海,手稍稍一动,哗啦啦的铁链碰触之声立即在耳边回响着,似乎是在提醒他,这并不是一个恶梦。 安如海转过身,背对着秦风,面对这样一员勇将,安如海觉得自己没脸看着对方,他脚步沉重地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挥了挥手。 内卫士兵们一左一右,几乎是将秦风悬空架了起来,向着建筑的内部走去,瞬间便消失在那黑洞洞的门洞里。 那里面,不会再有阳光。 “统领,您看起来很难过?”杨青走到安如海身边,陪着他向外走去,边走边问道。 安如海停上了脚步,转过了头,院子里早已经没有了秦风的踪迹,“我很惭愧。这大概是我这一辈子做得最亏心的事情。”他看了一眼杨青,道:“我身为内卫统领,缺德冒烟儿的事情做过不少,但以往我要对付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有的甚至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我向来都有一种在道德上的优越感,认为自己虽然手段或者欠缺,但目的却无比高尚,结果也是正确的,但这一次,我感到很羞耻,我陷害了一个身上找不到缺点的年轻将领,他于国于民都有大功,我却将他送进了天牢。” “统领,这不是您的错,我们不也是奉命行事吗?”杨青轻轻地道:“而且此人也不见得就没有问题啊,单看他想攀附公主,便罪在不赦,一个小小的边军军官,居然妄想一跃而上凤凰枝,就此踏上青云路,也不想想,昭华公主这样的女子,也是他能招惹得吗?” 安如海没有回答杨青的话,凝神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杨青啊,我很快便要赴西境,却那里担任边军大帅一职,重新建立西部边国,这内卫统领一职,我向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推荐了你。” 杨青一愕,紧接着却是大喜若狂,结结巴巴地道:“统领,怎么会是我?郭副统领不是还在吗?” 安如海叹了一口气:“郭九龄这一次受伤极重,虽然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但一身武道修为,再也不能恢复到他鼎盛时期了,以后也就仅仅五六级的修为,而且在他给我写的信中,也露出了心灰意冷的意思,干我们这一行的,没有了进取心和强烈的荣誉感,是做不好的。你现在虽然不过八级修为,但胜在年轻,进步的空间很大,而且在内卫这些年,你的表现也很不错,杨毅出了事,郭九龄又这样了,我要去西境,也只有你,能担得起这个担子了。以后好好干吧,不要辜负了太子殿下对你的期望。” “多谢统领的厚爱,末将,末将一定尽心尽虚,不敢稍有懈怠。”幸福来得太过于突然,以至于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走吧,这件事是我在内卫办的最后一件差事了。回头我就给你办交接,然后便启程前往安阳郡。”安如海道。 “这么急?统领,西部之事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总得慢慢来才是。”杨青道。 “现在的上京,让我感到很憋闷,我觉得喘不过气来,我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这一次,我会带着我的家眷一次去西境上任,没有特别的事情,我是不会再回来了,我的余生,就在西部边境之上度过吧。有些人没有做完的事情,我会继续去努力把他做好。”他回望了一眼身后黑洞洞的大门,意兴澜栅。 杨青默然,他没有想到,逮捕一个区区的校尉官员,竟然会让安如海生出这样的感慨,产生这样的心绪。 啪哒一声,秦风被重重地丢进了屋内,跌在了冰冷的地上,咣当一声,身后的铁门重重关上,紧跟着便是一阵铁锁锁上门的声音。 有些艰难地翻过身来,身上坠着几十斤的铁链铁镣,对于现在的秦风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负担。他没有爬起来,而是就这样坐在了冰冷的地上,脑子里仍然是一片迷茫,发生了什么事,事情怎么会变得这样呢? 座上宾转眼之间便成为了阶下囚。从天堂到地狱的转换是如此之快,让他万全无法想象,这中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眼光扫过室内。室内极其简单,一张床榻,上面倒是被褥齐全,一张小桌,上面一盏油灯,小拇指头粗细的一点灯火,成为了室内唯一的光明。在墙角处,放着一个马桶,此外,室内再无一物。唯一通向外间的铁门之上,开着一个小小的窗口,那上面,也烧制着指头粗细的铁栏。 他有些艰难地爬了起来,走到了那唯一的小窗口边,努力瞪大眼睛向外面看去,外头的通道里,火把烧得毕毕剥剥的响着,倒是比屋里明亮一些,他突然看到,在与他正对着的同样的一个小窗口里,也有一双眼睛正瞧向他之方。 那眼里,居然有着欣喜的神色。 “终于有邻居了!”对面那人声音嘶哑,但秦风居然从内里听出了喜悦之情。 “这里是什么地方?”秦风问道。 “你连这儿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对面的声音显得有些惊讶,“那里是怎么被关进来的?你是谁?” “我只是一个边军的小军官,说了你也不认得。”秦风道。 “边军的小军官?”对面的惊诧显得更浓了一些,“一个小小的军官,也有资格被关进这里?” “关人的牢房,还要什么资格吗?”秦风反问。 对面那人哈哈笑了起来,“果然是个屁也不懂的小军官,这里是诏狱,知道什么是诏狱吗?就是天子专设的牢房,在这里关的,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而你,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天字号牢房,在诏狱里,有天子号牢,再往下便是地字号,最下头的是人字号,只有身份足够高的人,才有资格住在这里,你知道吗?” “都是坐牢而已,也要分个三六九等吗?”秦风不解。 “当然,即便是坐牢,也要分个三六九等的,咦,不对啊,你一个小军官,怎么能住进天字号?”对面那人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你是边军的军官,啊,我来猜一猜,莫非你是西部边军的军官不成?” “你倒是猜得准,我正是西部边军的军官。”秦风道。 对面那人突然大笑起来,“果然是,果然是。”说得几句,突然又大哭起来。 听着对面那人时哭时笑,倒是让秦风有些蒙了,莫非是关得久了,得了失心疯了么。 (唠叼几句吧,小说嘛,自然是有抑有扬,抑是为了以后更大的爆发,没有谷底,哪有波峰,没有绝大的矛盾,何来前进的动力?一爽到底的小说,不见得便很有意思吧!看是看得爽了,但看过之后,又能记住什么呢?我是不会改变我的写作风格的,就这样了,喜欢的自然喜欢,不喜欢的便不喜欢吧,没办法。对了,说说下周的更新。我是一个苦逼的上班族,今天周五,被领导叫去开会,也是日了狗了,我们区开一个综合性的运动会,抓了我的苦力,我要编成人运动会和残疾人运动会的秩序册,中间有两天居然还要去当羽毛球比赛的裁判,这是把人当畜生用呢!看着密密麻麻的报名表,欲哭无泪啊!连周末都没得休息了,二十几支代表队啊,日程,比赛表,够我喝一壶的了。我唯一能向大家保证的是,不断更,但一日两更恐怕是做不到了,每天八点的那一章还是要保证的,晚上写出来了便有,不过恐怕希望不大。我在定时发布这一章的时候,已经是凌晨过四分了,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儿上,求收藏,求各类票票!)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一百零四章:千万别说与他相识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 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小心翼翼地拔出最后一根银针,将其放进针囊之中,舒畅看着马向东,笑道:“马相,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伸手轻轻地揉着太阳穴,今年刚刚五十出头的马向东连连点头:“舒大夫神技啊,舒服多了,舒服多了。比起京里那些所谓技艺高超的御医,舒大夫可要强出太多。” “术业有专攻而已。”舒畅笑着道。 马向东赞赏地看着舒畅,“像现在有舒大夫这样的神技,却又如此谦逊的人可真是太少了,那些个御医们,一个个牛皮恨不得吹破天了去,可老夫这头痛的毛病,他们就一筹莫展。舒大夫,我这头痛的毛病,能根治吗?” 看着马向东期待的眼神,舒畅笑了起来,“马相,十年之前,我走之后,你并没有遵我的医嘱吧?要不然,当年就应当断根儿了。” 马向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怕舒大夫笑话,当年我不过一个小小侍郎,每日所思所虑,便是如何能再向上走一走,虽然你再三嘱托与我,可我当时实在是做不到啊。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怎么发作,偶尔犯两次,也是很快就好,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岂料从去年开始,这问题就严重了起来。” “京城名医不少,马相这毛病虽然有些特别,但也不应当完全没有人会诊治吧?”舒畅看着马向东,笑问道。 “舒大夫明见啊。”马向东微摇头着,“舒大夫也不是外人,我也不怕对你明言,我好不容易奋斗到这个位置,可不想让人以我身体的问题而攻击于我啊,所以明知有问题,也只能悄悄地找两个相熟相知的大夫来瞧瞧,偏生这几个家伙平时牛皮吹得震天响,真正要用他们的时候,却是不中用啊,好在他们嘴巴倒紧得很,不会泄漏我的病情。” “明白,明白!”舒畅理解地点点头,“马相现在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等到二殿下登基,想来马相会更加春风得意了。” 听着舒畅的马屁,马向东得意地笑了起来:“当年人人都去捧太子的臭脚,我这个小小的侍郎想去凑一脚也插不进档去,人家也瞧不上我,无可奈何啊,只能能去二殿下那里,那时候支持二殿下的人可少啊,嘿嘿,十年经营,总算有了回报,等到二皇子登基,那才是我大展身手的时候呢!” “马相的病不是什么大问题,只不过治起来麻烦一些,需要的时间长一些而已,这一点,舒某还是能打保票的。最多一个月,便能让马相再不受这个顽疾的困扰。”舒畅拍着胸脯道。 “当真?”马向东又惊又喜。 “自然。” “舒大夫这一回要在京城停留很长时间?” “原本只是想来瞧上一瞧便走的,但既然马相有事,舒某自然便只能停下来,先将马相的毛病瞧好了再说了。”舒畅笑道。 马向东大笑起来:“好,好,太好了,舒大夫这样说,我便放心了,舒大夫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啊,我就担心舒大夫那一天又突然不见了呢!马斌,马斌。” 先前在酒楼之上意外碰见舒畅的马斌应声而入,“相爷,有何吩咐?” “马上吩咐厨房,准备一桌好酒菜,我与舒大夫要好好地喝上几杯。另外,你马上去收拾一间上好的客房,舒大夫要在府内住下了。” “住下就不必了,我在外面客栈包了一间上房。”舒畅推辞道。 马向东连摇头,“那怎么行?外面的客栈再好,能与我这左相府比吗?再说了,以后舒大夫每日都要为我诊治,这跑来跑去,也不方便,而且也容易惹人议论,还是住在府里方便,舒大夫但有有求,只管吩咐马斌去做,马斌,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相爷!”马斌恭声道。 相府的小厨房里的厨师,自然是顶呱呱的,极短的时间内,一桌色香味俱佳的酒菜已经端了上来,这些年来一直在敢死营中生活的舒畅,可是太久没有见过如此丰盛而且美味的菜肴了,单是闻着那香味,已经让他馋涎欲滴了,再看看那酒,更是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唾沫。 “早春?”他惊叹道,“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了。马相,今天我可得多喝几杯了。” “不但是早春,还是十年份的早春。”马向东大笑着看着舒畅,“舒大夫还是和当年一样的真性情啊,来来来,这一壶全都是你的,刚刚你不是说了吗,我现在得戒酒,戒色。” “马相,我可不是为了独贪这早春才这么说得哟。”舒畅一把将酒壶拿到自己的面前,一边笑着道。 两人都是大笑起来。 一口酒,一著菜,舒畅并不因为马向东是位高权重的左相便有丝毫顾忌,毫无形象的大吃大喝,马向东倒也不以为忤,反而靠在椅子上,欣赏地看着舒畅,十年之前他们就认识了,当年缠绕他的顽疾就是当年这位才刚刚二十出头的江湖游医给治好的。 “这两年,我其实一直都派人在到处找你,不过你踪影全无,我费了偌大的人力物力,也没有找到你啊!”马向东叹道,“本来已经绝了找到你的心思了,不想你却突然又出现在我的面前,舒大夫,你可真是我命中的贵人呐,当年你治好了我的顽疾,那一年我便得到了二殿下的赏识,今年你又出现了,我却已经任了左相,看来每没有你出现的时候,便是我鸿运当头的年份啊。” 舒畅含混不清地笑着,“应当说是相爷每有鸿运当头,我这个便巴巴地赶来凑趣了!是我沾了相爷的光。”嘴上如是说,心里却在想着,这几年我窝在敢死营那里,你要是能找到我那才是一件怪事了。 “这些年,舒大夫都在那里行医呢?”马向东笑问道。 “我本江湖一游医,自然是走到那里算哪里,不过这两年,我一直在西部边境那里,主要是在落英山脉之中寻找几味药材。”舒畅美滋滋地撮了一口小酒,随意地答道。 “落英山脉?”马向东脸色一变,“那你可听说过西部边军覆灭之战一事?” 舒畅放下酒壶,抹了抹嘴,“马相,您还别说,这事儿我还真知道一些。我刚刚不是说了吗,这两年我一直呆在落英山脉之中,那里可有点烂,但我要配几味药,药材却偏偏只有那里才有,所以我就一直在那里面寻找,那些西秦人,可真够野蛮的,一次我便碰到了几个西秦边军,二话不说,挥刀便砍啊,我是落荒而逃,不过我一个江湖游医,那里跑得过他们,幸亏遇见了西部边军敢死营的校尉秦风,杀了那几个家伙,救了我,您这才还能见到我啊!” “你还认识秦风?”马向东的脸色又是一变。 “认识啊,他救了我,带着我去了他的营地,后来我便一边在落英山脉之中一边寻找药材,一边便替他们治治伤什么的,与那秦风倒也算是朋友了,这一次大战之前,秦风便告诉我让我早些离开落英山脉,说要打大仗了,我便走了,到得半路,便传来了西部边军大败的消息,心中还一直替秦风担心着呢,这可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了。” 马向东脸色一紧,伸手紧紧地抓住了舒畅的手,“舒大夫,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切记切记。” “马相,怎么啦?”舒畅奇怪地看着马向东。 “以后不管有谁问起你这段经历,你都不能说你到过落英山脉,更不能说你认识秦风,还跟他是朋友,千万千万。” “这,这是什么道理?”舒畅讶然。 马向东为难地看了一眼舒畅,“舒大夫,现在有些事情我不方便与你讲,但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你是我马向东的恩人,我可不会害你,千万记住这一点,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你这段经历,便只怕有大祸临头,到时候,便是我也救不得你。” 看着马向东一脸郑重的模样,舒畅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 夜深人静,整个相府里都已经陷入到了一片安静之中,客房之中,舒畅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摸黑爬了起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仰头望着天上的弯月,心里却在反复思索着马向东的话。 马向东身为左相,自然不会无的放矢,但到底会出什么事呢?敢死营这些年来战功着著,举世皆闻,而秦风,千里护送昭华公主返回上京,也应当是泼天的功劳,就算因为西部的大败而不便大加赏赐,怎么也致于让马向东一听说自己与秦风相识有交情便如此紧张吧? 这里头出了什么事?轻轻地揉着额头,舒畅觉得自己的头也快要炸了,听马向东的口气,这绝不是什么好事。可自己现在除了马向东,在京城也是两眼一抹黑,跟本找不着人打听,哦,对了,还有一个认识的人,那便是昭华公主,可自己又怎么可能见到这位尊贵的公主呢? 一定出了什么事了。舒畅在心里想道。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一百零五章:乱泡女人没有好下场 一夜心思,自然就没有睡好,早上爬起床来,从床边上的铜镜里看到自己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舒畅不由苦笑。 想不通,想不透,看来还得想办法,听那马向东的口气,好像秦风的现在处境不太妙啊! 房门轻响,外头传来了马斌的声音:“舒大夫,您起床了吗?” “起了起了!”舒畅答道,心头忽然一动,或者能从这个家伙嘴里撬出一点什么来。 房门轻响,马斌带着讨好的笑容出现在门前,在他的身后,数名侍女端着铜盆,捧着毛巾络驿走了进来。 热腾腾的毛巾拧干递到了手中,擦干净了脸,马上便有前端成丝状的柳枝蘸上了青盐送到手里,刚刚刷完牙,门外又是四五个侍女端着盘子进来,竟是早已准备好的早餐,看着那些考究的点心,香茶,舒畅不由得感慨起来,有权有势又有钱的人的生活,的确是让人艳羡的。 “舒大夫,不知道您的口味如何,所以我就吩咐厨房随意地做了几样!您今天便委屈一下,以后您早上想吃什么,晚上吩咐我一声,第二天一早一定会给您准备好。”马斌微笑道。 “马管家太客气了,我一介江湖游医,可没这么多讲究,有什么吃什么,有时候在外头,没的吃,也照样过日子的。”舒畅笑道。 “那可不行!”马斌道:“现在您可是在左相府,而您又是我们老爷的贵人,老爷说了,一定要将您照顾好。” “这可要麻烦马管家了,不过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马管家你随意就好了。”舒畅坐了下来,随手从碟子之中拈起一块点心,丢进嘴里,看着马斌,道:“马管家,你别站着啊,坐,坐下说话。” 看着坐在对面的马斌,舒畅漫不经心地道:“马相爷上朝去了吗?” “是啊,今天肯定要上朝了,昭华公主已经回来了,这算是这一段时间朝廷上下最担心的事情了,朝廷与西秦人的谈判一直僵持着,也都是因为这事儿闹的。” “对了,我听说这一次昭华公主能回来,完全是靠了西部边军一个军官拼死护卫才得以安然返回,这人是谁啊?我在西部边境也呆过很长一段时间,说不定也还认识呢!”舒畅喝了一口茶,一边漱着口,一边盯着马斌。 “哦,您说得是那个秦风吧!”马斌点点头,“是有这么一个人。” “秦风?那是西部边军敢死营的校尉吧,这一回护送公主回来有功,可就要发达了吧,一个将军看来是稳稳的跑不了啦!”舒畅喜道:“我与此人在西部边境也有一面之缘呐。” “这个人啊,舒大夫以后还是当作不认识吧!”马斌叹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道理?”舒畅讶然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您说这人吧,小小的一个校尉,居然想攀龙附凤,前一段时间我帮着老爷收拾书房,看到了一份内卫的情报,您猜那什么说什么?”马斌压低了声音,道。 “说了什么,难不成这秦风居然与公主好上了?”舒畅故意问道。 啪的一声,马斌一拍手掌,“舒大夫一猜就准,那秦风啊,就居然与公主好上了,据说那是好得蜜里调油啊,他受了重伤,所有起居生活,竟然都是由公主照料,公主根本不许别人插手。本来太子殿下是想重赏此人的,但一听说此事,可就勃然大怒了,这不,这秦风一回来,马上就被太子殿下派人抓了起来,关进大狱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舒畅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这,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这在普通人家来说呢,的确是恩将仇报,但在皇家来说,可就正常不过了,上京多少世家权贵子弟,太子殿下都看不上眼呐,一个小小的校尉,还想攀附上公主,太子殿下不生气才怪呢!”马斌不屑地道。 “那,那昭华公主也不管?你刚刚不是还说他们好得蜜里调油吗?”舒畅觉得一口气憋在心里,气得快要吐血了,好你个秦风,保护公主就保护公主呗,你居然还泡上公主了,这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么?也不看看你自己有几斤几两,闵若兮那样的人,也是你能泡得了的? “太子殿下何许人也,当然是将昭华公主瞒得死死的,现在昭华公主在首阳山陪着皇帝陛下呢!一时之间可是下不了山的。” “太子殿下会不会杀了秦风?” “这可说不准了。”马斌摇头道:“我就猜着吧,这个秦风必竟还是有功的,太子殿下可能先把他关一段时间,如果过段时间公主殿下忘了这个人呐,那秦风还能活,可是昭华公主如果念念不忘此人呐,他可就真说不定要死了。” “说得也是。”舒畅点点头,突然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小小瓶,递给马斌,“马管家,谢谢你陪我聊天,这点小意思,送给你。” “舒大夫,我身体好着呢,可没病,你这是什么东西啊?” “没病吗?”舒畅咯咯一笑,“我看你双眼发赤,脚步飘浮,这可是有些气血两亏的模样啊,昨天晚上没闲着吧?” 马斌老脸一红,“这,这也能看出来?” “我也不看看我是干什么的!”舒畅大笑,“这点小玩意儿是我没事的时候配着玩的,专治这类症状,另外就算你没这些问题,吃了这药丸,那可便是神勇无比啊,夜御七女有点吓人,但三四个还是没问题的。” 马斌听了这话,不由大喜过望,心道这江湖游医还有这本事,当下老实不客气地将药拿过来揣进怀里,“那我可就多谢舒大夫了。舒大夫,老爷这去上朝,估计总得饷后才能回来,闲着没事,你要是上街去逛的话,知会我一声,我派人陪着您去。” “不必了不必了,这上京我十年前也来过,进城的时候,看着也没怎么变,我自己去闲逛就好,就算走丢了,只消问一声左相府在哪里,还怕找不回来么!” “也是,舒大夫自由惯了,不喜有人跟着我便也不多事了,不过舒大夫,饷午过后可一定要回来哦,估摸那个时候,老爷也一定回来了。”马斌叮嘱道。 “放心,我一定会按时回来给马相诊治的。”舒畅笑道。 马斌揣着药兴奋的走了出去,屋里的舒畅却是沉下脸来,秦风你个死不要脸的,泡女人这一回泡出麻烦了吧?招惹不得的人你偏要去招惹,怎生想个法子将你救出来才好呢?自己不过是个游医而已,那马向东一看就指望不上,最好的法子当然是通知那昭华公主,说不定还能将他捞出来,但问题是,怎么才能通知昭华公主呢? 那可不是自己随意想见便见的人物。 苦恼地挠挠头,舒畅一时之间,竟然无计可施,在西部边境,秦风也好,他舒畅也好,那可都是能呼风唤雨的人物,但在上京,他们可屁都不是。 首阳山上,皇室别院,大楚皇帝闵威因为昭华公主平安归来,心怀大慰,病情竟然也看起来大为好转,竟然能坐起来,早上也破天慌地喝了一碗粥,苍白的脸上也有了血色。让皇后娘娘大为欢喜。 斜倚在床上,一边替皇帝轻轻的捶着背,一边软言轻语地说着自己在落英山脉之中的经历,“父皇,那个邓朴也真是怪得很,一路之上苦苦地追着要拿下我,可最后齐人束辉想要杀我的时候,他却又不顾身受重伤,替我们挡住了他,要不是此人挡了一阵子,我们可真逃不掉。” “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如果你当真死了,就算不是死在他们秦人手中,也民因他们而起,他们伤了我的宝贝乖女儿,我岂肯与他们干休?那邓朴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的厉害的,活捉你那是他们有了重重的筹码,但如果你死了,那可就会引起两国大战的。” “父皇,您真的会为了我与西秦人倾国一战吗?”闵若兮娇笑道,“我可不信。” “有什么不信的,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为了你,倾国一战又如何?”闵威眼中精光一闪,顾盼之间,凛然生资。 “父皇对我真好,可是我也知道,现在咱们与西秦人大打一场可是对我们极不利的。现在西部糜乱,一打起来,只怕我们暂时还会吃亏的。还有齐人,只怕巴不得我们大打出手呢!” 闵威微笑着伸出手来抚摸着女儿如云的黑发,“出去一趟,长大了,居然也会分析这些事情了。你说得不错,大打,我们现在的确是没有作好准备,也得顾忌着齐人啊!如果我身体好,自然不在话下,可现在我这个样子,看起来也活不了多久了,齐人自然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无所顾忌地想对你下手。” “父皇可不要乱说话,你不过是小病而已,养上一段时间也就好了,到时候再出山为女儿出这口气去。” 闵威大笑起来,“好好,好好养病,到时候给你去出气。” 第一百零六章:我要做千古一帝 父女两人说说笑笑,皇后娘娘则含笑坐在榻尾,替皇帝轻轻地揉捏着小腿,长时间不下床榻的闵威,两只小腿都有了一些萎缩的症状,经常性的毫无知觉。 看到皇帝开心,皇后娘娘心中也着实高兴,要知道这一段时间,皇帝可一直都是愁眉紧锁,心绪难安的。 不仅仅是担心这个女儿,两个儿子的争斗也是惊心动魄。从内心里来讲,皇后娘娘当然是倾向于自己的亲生儿子闵若英的,血浓于水,再怎么他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不过皇后娘娘却是那种典型的贤妻良母型的人物,虽然担心,但也从不过问政事。当然,现在的结果是皆大欢喜,儿子成了监国太子,女儿有惊无险,平安归来。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秦一跨步进步,弯腰禀告道。 “让他进来吧!”皇帝伸了伸懒腰,道。 闵若英捧着一叠厚厚的奏章走了进来,施过了礼,便坐在了榻前的锦凳上,看着皇帝笑道:“兮儿果然是父皇的贴心小棉袄,这一回来,父皇的病立刻便好了大半了。看着精神多了,儿臣这里先要恭喜父皇龙体早康。这大楚朝可离不得父皇,这段日子,儿臣可是头都昏了,手忙脚乱,还是按下葫芦起了瓢,费尽了心思,却不是这个不满意,就是那个满嘴的怨言。” 皇帝无声的笑了笑,深隧的眼光似乎要一直看到闵若英的心里去,好像要辩别闵若英这话的真假,直看得闵若英有些不安地低下了头去。 “常常有些儒生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朕却说他们是在放屁,这能有可比性吗?治国,无时无刻,都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一个小小的失误,便有可能引起连锁性的反应,最终酿成极为恶劣的后果,可我们并无先见之明,便只能小心翼翼,尽可能的不犯错。因为一国之君是犯不起错的。”闵威淡淡地道。 “父皇教诲的是,那些个儒生,清淡误国,儿臣是向来看不上他们的。”闵若英点头道:“想当年李清大帝身边,那些这些个夸夸其谈百无一用的书生,哪一个不是上马能武,下马能文的实用性人才,正是这些人,才助李清大帝成就了前无古人的伟业。” 闵威嘿的一笑:“英儿啊,有雄心壮志是好的,但李清大帝不仅是前无古人,恐怕也是后无来者,他的事迹,史书之上尽有记载,你可好好研究一番,看看你有没有学他的可能?想效仿他是好的,但还是要做你自己才是,李清大帝是无法模仿的。”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记下了。”闵若英低下头,有些不服气,李清大帝固然英明神武,可他终究也是一个人而已,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模仿他,超越他呢。 “好了,说说这段时间的朝政吧。”知道儿子心里不服气,这个儿子的雄心壮志,闵威也是心知肚明,但愿他能带着楚国,走得更远一些吧。 “是,父皇。”闵若英拿起了最上面的一份奏章,“两个月前,天南郡发春汛,数万户百姓遭了灾,朝廷拨了救灾款项和粮食下去,但随即内卫在暗访中查明,天南郡守牛奔伙同当地豪商,巧立名目,以次充好,贪污救灾银两,并将劣粮充好粮发给百姓,其罪馨竹难书,儿臣已经下令,将牛奔剥皮充草,立于天南城头,其同案共犯尽皆斩首示众,以平民愤。” “这样的贪官污吏,杀得好。”闵威点点头。 一边的皇后娘娘和闵若兮却是打了一个寒战,“二哥,他犯了罪,砍了他的头就好了,剥皮充草,这,这……这是不是太酷烈了一些。” “兮儿,这样的人,不杀一儆百的话,后起效仿者必然群起,这牛奔以为父皇现在病着便有机可趁,胆大妄为之极。”闵若英寒声道。 闵若兮眨巴了一下眼睛,这话她听明白了,恐怕二哥更恨的是这牛奔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这才让二哥痛下杀手。 皇后娘娘站了起来,伸手拉起闵若兮,“兮儿,陪母后出去走走,他们这些大男人,一说便是杀来杀去血淋淋的,咱们母子两可不想听。后头花儿开得正好,咱们去赏花。” 闵若兮站了起来,却凑到闵若英的身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二哥,都三天了,怎么秦风那边还没有完事儿?怎么这么麻烦?他可病着呢,你可别累着了他,让你的那些手下快点将事情问完,我好接他上山来诊病,现在首阳山上御医云集,最妙的是抱剑老人也在这儿,正好请他给秦风瞧一瞧。” 闵若英干咳了一声,“兮儿,你也知道西部边军的事情有多麻烦,当然得完全弄清楚,再等等,再等等吧!” 闵若兮嘟起了嘴,哼了一声,满脸不高兴的被皇后娘娘给扯了出去。 看着母子两人离去,闵威收回了视线,看着闵若英,“这件事情,你怎么给兮儿解释,这两天来,兮儿在我耳边,可是将那秦风夸得天上少有,地下全无,我听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兮儿可是将一颗心全扑在这个秦风身上去了。兮儿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外柔内刚,认准了的事情,很难回头的。” “父皇,正是知道兮儿的这个脾气,我才为难嘛!”闵若英叹了一口气。 “这个秦风,非杀不可么?或者带来让我瞧上一瞧?”闵威眼角挑了挑,道:“如果真是一个可造之才,倒也不是没有栽培的可能。” “父皇,这可不行。”闵若英摇头:“我仔细研判了敢死营和这个秦风的档案,与其说敢死营是西部边军的军队,还不如说是这个秦风的私军,如今我们要灭了敢死营,将这样大一个罪名安在他们身上,但一营主官却不但没事反而加官进爵,岂不是成人笑柄?二来内卫对秦风的性格做了一个基本的评估,此人听怕是无法收买的,我们如灭敢死营,必与此人成为生死仇敌,父皇,我们怎么能留下这样一个危险的人来?而且还将妹妹托附给他?” 闵威点点头。 “斩草要除根,这是父皇以前教给儿臣的。”闵若英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至于兮儿,我看也不过是少女怀春罢了,只要父皇出面,给她讲清楚这里头的利害关系,想来她也能明白过来,她是闵家的女儿,自然得为闵家承担责任,我们总不能让皇家来为西部边军的失利承担责任。或者她会痛苦一阵子,但这世上,比秦风强的英才何其多也?时日一长,自然就淡忘了。” “安阳郡那边怎么样了?”闵威反问道。 “那边来信,已经全面布置妥当了,现在只怕已经开始发动了。”闵若英道。 “既然如此,也便罢了。”闵威叹道:“我只是看不得兮儿伤心的模样,安阳那边,迅速了结,这边的事情,再拖上一拖,我想法子来给兮儿讲。” “父皇,转弯抹角不如快刀斩乱麻。”闵若英道。 闵威哼了一声,扫了一眼闵若英:“那可是你的亲妹妹。” “是,父皇。”闵若英低下头,不再就这个问题与父亲争辩,“父皇,罗良已经赴东部边军上任,程务本程帅上书乞老还乡,儿臣没有准,程帅是有大功于国的,我想让程帅回京担任右相一职,与马向东一左一右,一文一武,共辅朝政。” “程务本镇守东疆二十余载,劳苦功高,你这样安排很好,至少能让东部边军上下安心,免得生出其它乱子。” “安统领已经开始交接内卫事务,今天,他已经派人将他的家眷提前送走了,儿臣也派人前去挽留,建议他将家眷留在上京,但他不愿意,儿臣便也没有强留。” “安如海这是伤心啦!”闵威也有些伤感,“都是你干得好事啊,安如海这一走,只怕是再也不会回上京了,他是决意要在西境终老啦。” 闵若英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又接着说了一些地方州郡上的人事调整,看着皇帝兴趣不高,便也知趣地站了起来告辞。 虽说他每隔几天都会来向皇帝禀告一番朝中事务,但现在的大楚朝,已经是实实在在的控制在他的手中了,大好河山,将由他来涂抹,看着躺在床上,神容憔悴的父亲,闵若英在心里道:“父皇,你老了,没有了争雄之心,但我可不同,你说李清大帝是无法效仿的,但我偏偏在这样做,我不但要一统天下,更要超越李清大帝当年的丰功伟绩,成为这天上地上,千古一帝。” 转身,昂然出门。 诏狱,天字号牢房,油灯闪烁着幽幽的光芒,无日无夜,秦风根本无从时间上判断自己已经被关进来几天了,只能从狱卒送饭的时间来推断,一日两餐,自己应当进来三天了。伙食倒还不错,有肉有汤还有酒,但就是没有人理会自己。对面关着的那个家伙,似乎魔怔了,每天不是哭就是笑,除了自己开头进来的那一天,他还算正常外,剩下的日子,便如同一个疯子一般,想与他说说话都不成。 这日子,过得让人恐慌,而到现在,秦风还没有搞清楚,自己为什么被关在了这里。没有人来看他,也没有人来审问他,他似乎是被遗忘了。 寂莫难耐,不由更加思念起敢死营的兄弟,思念那热热闹闹的日子。 第一百零七章:家的味道 安阳郡,驻扎在帽儿山的敢死营进了城,郡兵腾出了三个兵营,让这些边军部队进驻,似乎正如安阳郡守程平之所说的那样,自从敢死营进城之后,原本有些闹腾的郡兵突然变安静了下来,前些日子连接出现的兵痞闹事,再也无影无踪,城里的治安一时之间倒是前所未有的好了。 说来倒也讽刺,原本程平之等人拒绝敢死营进城,便是因为敢死营的成员,都是各地征召而来的死囚,担心他们进城骚扰百姓而将他们拒之门外,现在倒要靠着他们来维持治安。 敢死营分成了三块,分别驻扎东西南三地,相互之间,隔着近十里的距离,西城和南城各驻扎着剪刀与和尚的两个大队各五百人,只有在东城内里,驻扎着野狗与秦风的亲兵大队合计一千人。 进城的日子与在城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敢死营在长官的勒令之下,非命令不得出营,而郡府每日也将敢死营一应所需送到驻地。敢死营的士兵倒也习惯了这种类似于禁闭的日子,不管怎么说,进了城,住进了兵营,条件总比以前要好一些了,至少他们可以睡上床榻,不再担心湿气浸袭身体了。 剪刀仍然每天窝在营房里,和尚照旧神龙见首不见尾,而野狗,仍然呆在他小猫家里养着伤,现在他虽然还拄着拐,但却已是无碍行动了,整天都能在小猫的院子里,听到叮叮当当的铁拐拄地的声音,对于野狗这样一个好动的家伙来说,这两个月养伤的时间,可是将他憋闷坏了。 春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这场雨时断时续,已经下了快三天了,这让野狗感到身上快要长霉了,拄着拐站在屋檐下,盯着屋顶突出的椽子上,不断滴落下来的水珠,无聊的在哪里一五一十的数着数。 小猫搬了一个小板凳,正坐在堂屋里择着菜,昔日拿刀的手,如今择起菜来,却也是灵巧得很。听着外面野狗的数数声,他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野狗,你要是实在闲得没事儿干,能不能进来帮我择菜啊!”小猫在屋里大叫着。 野狗回头,“才不!这不是男人干的事,我宁可就这样连毛带须的吃下去,也绝不干这些女人才干的事。” 小猫哼了一声,“你就嘴硬吧,等你讨了老婆,老婆还怀了你儿子的时候,你就硬气不起来了。快来帮忙,在我家里尽白吃白喝还不干活儿,小心我把你赶出去。现在你的部队已经进了城,还赖在我这里不走是何道理?” 听了这话,野狗立刻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拄着拐叮叮有声的走了进去,搬过椅子坐了下来,将拐放在一边,弯腰捞起一把菜来,“可别赶我走,小猫,住在你这里,有一种特别的感觉知道吗?” “什么感觉?你不会是心怀不轨吧?”小猫笑道。 野狗却是正儿八经地看着小猫,“小猫,这种感觉很模糊,似乎隔着我很远很远了,好像在我很小的时候,才会有这种感觉,每天进门有人问寒问暖,每天能吃着热饭,能听到你们两口子的打闹,这种感觉,很特别,怎么说呢,我说不上来。” 小猫看着他,“野狗,家,这是家的感觉。” 野狗一时不由怔忡了,“家,这就是家的感觉吗?”他突然微笑起来,眼圈儿却是有些红了。 “野狗,大男人可不兴哭鼻子的,好了,你在这里爱呆多久就呆多久,我不会赶你的啦,你嫂子也不会赶你,还说你们三人,她啊还是最喜欢你的,剪刀阴沉沉的让人心里发悚,和尚色迷迷的,一双眼睛老往他胸脯瞄,虽然知道他没恶意,但也不舒服,也只有你,直来直去,性子直爽,颇对她的胃口。” 野狗大笑,“还是嫂子有眼光,当然是我野狗最棒得啦,小猫,看来嫂子看人比你要准呢!对了,嫂子出门小半天啦,你也不担心她么?挺着个大肚子在外面晃来晃去,眼见着天就要黑了。” “没事儿,对这安阳城啊,她可比我熟。临走时她说了,去布庄选一些好布料回来,得给将来的儿子做衣裳了,春夏秋冬的衣服,鞋子,帽子,可得不少,她叫了几个好友帮着她去挑选,一群女人,我跟着算什么。我在家做好饭菜,等她回来,就立刻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你们两口子可过得可真是亲热。”野狗艳羡地道。 “要不,我让你嫂子给你也介绍一个?怎么说你也是堂堂军官,找个媳妇儿还是不成问题的。”小猫打趣道:“只要你不是想找个官宦人家的小姐,你嫂子还是能为你想想办法的。” 野狗楞怔了一会儿,“还是算了吧,我还只有七个头功呢,还要三个才能将自己洗白,不然虽然穿着军官的衣服,但总还是罪犯的身份,等我洗白了,和你一样了,再说这事儿吧!” 小猫不再说话了,三个头功,说来容易,做起来又何等艰难啊,那不谛是在鬼门关里去转上三圈啊! “你在这里择着菜,我去生火做饭啦,看时辰,你嫂子也要回来啦!”小猫站了起来,端着已经择好的菜走向厨房,看着留在自己面前的这一大堆各式各样的小菜,野狗不由大叹一口气,这可要自己择到什么时候。 小猫估算得不错,当他将一桌子菜热气腾腾的端上饭桌的时候,门外便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和红儿温柔的叫喊声。 看到小猫飞一般地跑去开门,一边跑还一边柔声应着的时候,已比大马金刀坐在桌上准备举著开动的野狗又是叹一口气。 这章小猫怎么看都有向着妻管炎方向发展的趋向啊! 摇着头,给自己倒一杯酒的功夫,便看着章小猫一手替红儿打着伞,一手扶着红儿,脖子上,臂弯里,还挂着大大小小的好几个包袱皮,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 “快来吃饭,小猫亲自下厨!”野狗吆喝着道。 “甘叔叔好。”红儿柔声叫了一声野狗,坐倒了桌旁,小猫已是飞快地盛了一碗饭,将筷子亲自送到红儿的手上。 “还是叫我野狗我听着舒坦!”野狗嘿嘿的笑着,扫了一眼边上的包袱皮,“买了这么多的皮啊,这得做多少衣裳。” “小孩的衣服啊,总得多准备一些才好。”红儿微笑着。 野狗扳着指头算了算,“还有三个月可就要生了,小猫,到时候我得给你包多少红包才算合适呢,说好了,这干爹我是当仁不让的了。” 小猫哼了一声,“我结婚的时候,你还打得是白条呢!等你侄儿出生的时候,你这半年的军饷也甭想要了,直接给我拿来,饭费咱就算了,不跟你计较。” “这,这也太黑了吧,总还得给我留点零花钱!” “你要钱干嘛,等伤好了又去胡吃海喝?还不如给你侄子去打一套百家锁。”小猫嘿嘿笑着,挑了一著鱼,细心地将里面的鱼刺择干净,然后送到红儿嘴边,“来,尝尝我做的鱼。” 野狗瞪大眼睛看着两人半晌,连连摇头,“你们,你们这完全是在虐我啊。真是不想活了。”端起碗,捞了几大箸菜,拐棍一夹,居然直接走出了大门,坐在门槛上大口地吃了起来。 小猫一把拉住想要说些什么的红儿,“别理他,让他去那儿吃,咱们吃咱们的。” 甜甜蜜蜜地吃完这一顿饭,小猫老实不客气地将野狗赶去洗碗,也不管野狗大声声讨他还在病中,一通威胁之后,野狗也只能拄着拐,撅着嘴地去厨房里忙活,这就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呢。 野狗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忙活着,这些活儿,其实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讲,都毫无问题,只是一想到那两个人天才刚刚黑就没羞没骚地关进了房里,野狗便满肚子的不乐意,这屋里还有一个人呢?完全将自己当空气啊,听听小猫那发骚的笑声,不行,这里住不得了,得早些跑路才行。 闺房之中,倒没有野狗想得那么不堪,红儿现在挺着一个大肚子,小猫纵算有贼心也没有这个贼胆呢,这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他的儿子,万一有个闪失,还让人活不活啦!小小的过了一点干瘾,两人便开始翻捡起红儿刚刚买回来的那些布料。 “这些都是棉布,柔软的紧,适合做内衣,裁剪下来的多余布头,还可以做袜子,做帽子,这些绸子,便只能做外套了。”红儿举着一块块的布料,一样样的分捡着。 小猫坐在桌边,双手托着小巴,只是幸福地看着红儿认真分捡衣料的模样以及她那高高挺起的肚子。 抖开一块布料,一个圆团从里面滚了出来,红儿咦了一声,从桌上捡起这个滚出来的纸团,“这是什么东西?先前没有的啊?这包袱皮可是我自己亲手包裹的。”打开一看,上面还写着一些字迹。 “小猫,好像是一封信,抬头写得就是你的名字。” 小猫奇怪地从红儿手里接过信来,只扫了一眼,脸色已是大变。 第一百零八章:火起 (忙死了,忙死了,忙得没白没夜的,真想拿头撞墙啊!) 一手拿着这张糅得皱皱巴巴的纸,小猫咣当一声拉开门,风一般地冲出了卧室,冲进了厨房。 野狗正在卖力地洗着碗碟,看到小猫冲进来,没好气地道:“怎么小猫,还要来欣赏一下我干活儿的模样么?” “野狗,你快看。”小猫一把将野狗扯了过来,丝毫不顾对方身子还不利落,这一扯,险些便将野狗扯了一个跟头。 野狗哎哟叫唤了几声,很不满地从小猫手里接过了纸张,看了一眼,脸色唰地一下变白,瞪着小猫,“开什么玩笑?这是从那里来的?” “这绝不是开玩笑。”小猫一字一顿地道,“写给我这封信的人是我的一个故人。而且,这封信是塞在红儿的包袱皮里被带回来的。” 野狗呆呆地看着小猫,“你确定你跟我是在玩真的?这不是恶作剧?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出这样的事情?剪刀他娘的再不是东西,又怎么会背判敢死营,背叛秦老大?” 他怒吼起来。 小猫不作声,只是看着野狗。 “火,火!”外面,红儿突然大叫起来。小猫转身,冲出了厨房,南城方向,几乎红了半边天,“南城那边起火了。” 野狗拄着拐杖连蹦带跳的跑了出来,看着那红彤彤的半边天,脸上的血色,霎那之音尽数褪去。 “那是和尚的大队所驻扎的军营?”他看向小猫,涩声问道。 小猫无言的点头。 “军营起火,现在你相信我说得都是真得了?”小猫慢慢地道:“剪刀叛变了,敢死营正在遭到攻击,这是一次策划周密的计划,我敢肯定,受到攻击的绝对不止和尚的军队,只怕现在敢死营所有人都已经被包围了。” “小猫,你,你现在还算是敢死营的人吗?”一边,红儿的声音颤抖,虽然只听两个男人的几句片言碎语,但聪明的她,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此言一出,小猫和剪刀两人都变了颜色。 “快走!”小猫脱口而出。 野狗望着他,“小猫,要走也是你走,你瞧我这个样子,能走得了么?”他顿了顿双拐,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扔给小猫,“小猫,你快走,去东城大营,那里有我的大队和秦老大的五百亲兵,是敢死营的精萃所在,不会那么快轻易完的。” “我现在已经不是敢死营的人了,而且,红儿怎么办?”小猫没有接牌子,任由牌子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小猫,你清醒一点,你一朝是敢死营的人,就永远也褪不下这层皮去,更何况,这些时日你与敢死营一直搅在一起,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吗?剪刀如果当真是叛变了,那他会放过你吗?快走。” “我走了,红儿怎么办?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小猫大吼起来。 “你活着,才有希望,你死了,大家都得死,包括红儿和你的孩子。”野儿扔掉了手里拐,跳着回到自己房中,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握着了他的铁刀。 “小猫,你快走,我一个怀着孩子的女人,他们不会为难我的。”红儿也大叫起来,野狗的话她听明白了,小猫不走,他们就要被一锅端了。 小猫全身颤抖着:“我,我跟他们拼了。” “拿什么拼?”野狗怒道:“一个杨义,便是七级巅峰,还有一个宿迁,更是八级高手,如果对方真得从一开始就在打我们的注意,那肯定是调集了不少的好手,你现在赶到东城军营之中,如果能集合起一部分队伍,或者还有一线生机,要不然,咱们谁都跑不了。现在,可是翁中捉鳖了。” 小猫咬了咬牙,一弯腰,从地上捡起了牌子,几步窜起屋中,提了刀出来,看了一眼红儿,“野狗,我把红儿交给你了,你活着,她活着,你死了,她也得活着。” 野狗用力地点点头,“快滚,这还要你吩咐么?记着小猫,如果有机会能带出一些部队出来,直接杀出城去,千万别回来试图救我们,只要你还活着,就还有机会,你明白么?” 小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纵身,窜上房去,瞬间便隐没在夜色之中。 看着小猫消失,红儿突然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好日子才刚刚开始,转眼之间,就又没有了。 野狗拖着刀,走到了红儿身边,弯腰,将红儿扶了起来:“嫂子,你回房歇着吧。” 看着红儿踉踉跄跄的跑回屋里,野狗叹了一口气,看向上京方向:“秦老大,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外面巷子里传来了急骤的脚步之声,野狗大步走到院子正中间,以刀拄地,冷冷地看着大门方向。砰的一声,两扇院门在轰然声中变得粉碎,十名余内卫蜂涌而入,而在他们的身后,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野狗的面前。 “剪刀!”野狗厉声吼了起来。 安阳城外,帽儿山下,密林之中,几顶军用帐蓬里闪烁着暧昧的红光,和尚只穿了一条短裤,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软绵绵的大红被褥之中。一个身上几乎一丝不挂的女子侧卧在他身边,半边身子压着和尚厚实的胸脯,正吃吃的笑着。 “和尚,你不是进城了么?郡城里的女人,难道不比我们这些小地方的女人更好吃?你怎么还巴巴地往老娘这里跑?”一边说着话,一边却将手伸向和尚那雄伟的地方,只轻轻一捏,和尚已是嘶嘶地喘息起来。 “城里那些臭女人,怎么比得上我的翠儿啊!”和尚伸手摸着对方垂下来的如云的秀发,色迷迷地道。 “你哄鬼啊?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德性?”女人不屑地道。“快说,什么道理?” 和尚一下子便蔫了,耷拉着脸,道:“那些****的女人不赊帐,不但要现钱交易,还他娘的贵得要死,住一夜,便要几十两银子,把我卖了也住不起。” 女人咯咯的笑了起来,“死和尚,臭和尚,也就在我这儿,还能让你白占便宜,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 “当然知道,我的翠儿对我是最好了。”和尚嘿嘿的笑着,一个翻身,便将对方压在了身下。 这处所在,便是和尚在井径关的老相好的地盘了。从井径关逃回来后,她们本来要入城寻一处所在重操旧业,却不想这城里的青楼却是排外的很,她们根本不得其门而入,没奈何,只能在帽儿山下搭了几个窝棚便开始营业,后来敢死营入城,和尚念着旧情,悄悄地送给了他们几顶军用大帐,让她们的条件稍作改善。 和尚本来是准备进城之后便去大快朵熙的,不存想这郡城里的楼子里的姑娘们一个个贵得要死,和尚那点薪水,吃顿花酒都吃不起,更别说还想登堂入室了,没奈何,耐不得寂寞的和尚便只能悄悄地出城,寻自己的老相好了。 至于军纪,现在秦老大不在,舒畅不在,和尚那里还将这些放在心上? 两人正胡天胡地着,外头却传来了其它的姑娘们的惊叫之声,和尚充耳不闻,翠儿却是不安了,一把将和尚掀下来,“外头出什么事了?” “管他什么事!”和尚伸手去捉光溜溜的翠儿,翠儿却扯了被子裹着身子,从大帐里探出半个脑袋去,只看了一眼,便也是惊叫起来,“和尚,城里走水了,好大的火,都映红了半边天了。” 和尚没好气地将光溜溜的脑袋从翠儿的头上探出来,刚刚探出头时,一枚流星似的东西便在那漫天红光之中炸散开来,在半空之中,形成了一把铁刀的模样。 和尚的脸色立刻变了。 那是敢死营的求救信号,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发出这种信号的,这种信号一出,便代表着已经到了九死一生的地步了。 他噌的一下窜出大帐去,外头的姑娘们看着和尚光溜溜的身子,一个个都尖叫起来,不过却没有一个转身或者捂脸的,反而是兴奋的盯着和尚。和尚这时那里还顾得去寻开心,一返身又窜了回去,胡乱套上衣服,提了铁刀,转身向着安阳城方向跑去。 第一百零九章:屠杀 郭九龄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对面似乎醉眼矇眬的辛渐离,冷然道:“辛师爷,你今天来找我,究竟是什么意思?当真是为了与我喝这一顿酒?” 在杨义甚至程平之等人眼中,辛渐离代表的是过去的二殿下,现在的太子前来安阳郡执行秘密任务,那与钦差大臣又有什么区别?自然是恭而敬之,唯恐惹得他不快,尽量地巴结着,但在郭九龄眼中,辛渐离不过就是二殿下内书房中的一个师爷而已。 身为内卫副统领,结结实实的朝廷实权人物,又是最早一批投效闵若英的人,郭九龄在闵若英的体系之中地位自然是极高的,一位内书房师爷,自然不在他的眼中。而这位师爷抵达安阳郡已经好几天了,却一直刻意地隐瞒着自己的行踪,几乎安阳郡的头面人物都知道辛渐离在安阳,却独独瞒着自己,这不免让郭九龄很是恼火。 此刻他重重地一顿酒杯,看着辛渐离的眼神很是不善,在上京,在二殿下府,这位辛师爷岂有与自己一桌喝酒的资格。 “是二殿下吩咐你这样做的?”他的语气有些阴狠。 辛渐离自然也知道,在这位面前摆谱那是不可能的,面对着郭九龄的怒火,他轻声道:“不,二殿下知道郭老还活着,那是大喜过望,我来这里,二殿下本来是命令我要与郭老商议的,不过我来之后了解了一些事情之后,便自作主张地瞒住了郭老,还请郭老恕罪,这与二殿下无关,便是小人的心思。” “你的胆子倒是不小。”郭九龄冷冷地道:“你就不怕我一刀宰了你?” 辛渐离微微一笑,“郭老,如果我告诉你实情,或者你还会感谢小人这隐瞒之举。”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郭九龄嘿嘿一笑,“辛师爷,你今天要是不说个子丑寅卯来,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辛渐离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公文,放在桌上,轻轻地推到了郭九龄的面前。“郭老看了这个,便明白了。” 疑惑地看了一眼辛渐离,郭九龄打开了公文,只是看了短短几行就让他完全惊呆了。这是一份盖着大印的朝廷公文,而内容赫然竟是对西部边军覆灭案的调查结案,罪魁祸首竟然是敢死营,而对敢死营的处理结果,居然是全员诛灭。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怎么可能?这是那个混帐办得案子!”他拍案而起,愤怒地吼道。 辛渐离坐在哪里,看着郭老龄,“郭老,您先坐下,听我慢慢给您分说。” 瞪着辛渐离,郭九龄缓缓地坐了下来,“这绝对是天下第一号冤案。” “是的,这的确是天大的冤案,但这案子,还就只能这样办了。”辛渐离道:“这案子,在左帅覆灭不久之后,便由安统领亲自主持查得一清二楚了,背后的主使者是前太子殿下闵若诚。” 郭九龄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在他身陷绝境的时候,他也这么想过,但一来是没有证据,二来这件事情一直由他亲自谋划,太子按理说是得不到风声的,所以也一直迷惑不解。 辛渐离慢慢地将京城的调查过程讲了一遍,看着郭九龄道:“郭老,这对于朝廷来说,对于天家来说,都是天大的丑闻,陛下必须要将这件丑闻压下去,不能让真相被公诸于世,于是我们便需要一个替罪羊,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合情合理的替罪羊。” 郭九龄喘着粗气,“于是你们就选中了敢死营,一个为国为军立下无数功劳的功勋部队,你们,你们……”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郭老,不选他们我们能选谁呢,难道是这郡城里的郡兵,我们选他们,也得要有人信啊?” “天下悠悠之口,这难道是能欺瞒得吗?”郭九龄红着眼睛道。 辛渐离冷笑:“郭老,当年曹氏篡唐,现在你去看看齐国史书上怎么写的?历史是由上位者书写,是由胜利者书写,绝不会是敢死营这群贼囚来书写,更何况,敢死营虽然战功着著,在西境享有盛名,但在大楚其它地方,又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其它地方倒是每年为敢死营贡献不少死囚,还有比他们更适合作替罪羊的么?而且这些人本来个个身上都背着死罪,便让他们再为陛下分忧一回吧!” 郭九龄攥紧了拳头,脸上青筋毕露。 “本来我到了之后是立即准备向郭老汇报的,但杨义的一番话,让我改变了主意,郭老,小人不想让您为难呐。我听说您与他们颇有交情,不免难以下手,所以这事儿直到现在开始收网,我才来禀告郭老。”辛渐离道。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罗?”郭九龄有些愤怒地道。 “不敢,这本来就是小人该做的事情。”辛渐离微笑着道。 “我有些不明白,敢死营战斗力惊人,就凭安阳城的郡兵,你们怎么能将他们全灭?”郭九龄疑惑地道:“把他们先弄进城来,分散安置,应当是你们计划的第一步,但就算是这样,也没有胜算啊,敢死营的战斗力,岂是郡兵能抗衡的?” “郭老英明。”辛渐离笑道:“但我们的第一步是策反。敢死营的副尉段暄现在是我们的人,在他的配合之下,就在现在,应当已经两个敢死营的大队覆灭了,剩下一千人,也在重兵包围之中,他们就算长着三头六臂,也已经无法逃出生天了。” “段暄,剪刀?!”郭九龄再一次张大了嘴巴,眼前浮现出剪刀那一张始终阴沉沉的脸庞。 小猫的小院里,剪刀看着横刀而立的野狗,一言不发,缓缓地扬起了手里的铁刀。 “你敢背叛敢死营?秦老大会一寸一寸地剐了你!”野狗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来。 “秦老大已经完了。”剪刀冷冷地看着野狗,“如果不是秦老大完了,你觉得我会这样做吗?野狗,非常抱歉,你必须得死。” “放你娘的狗屁,秦老大会死吗?他不会死,他一定会回来的。”野狗举起了铁刀,咆哮着向着剪刀冲去。 当的一声,火星四溅,两柄一模一样的铁刀对撞在了一起。 跟着剪刀冲进来的十余名内卫分散开来,冲进了内堂。片刻之后,当他们架着红儿走出来的时候,野狗也已经躺在了地上。重伤未愈的野狗哪里是剪刀的对手,不过三五个回合,便被剪刀重重一刀砍翻在地上。 “小猫呢?”滴血的刀尖逼在了野狗的头上,剪刀问道。 “呸,小猫也是你叫的。”仰倒在地上的野狗一口带血的浓痰吐出去。 剪刀偏头避开。“好,章孝正哪里去了?” 野狗哈哈大笑起来,“段暄,你个狗娘养的,小猫走了,哈哈哈,你以后就日日夜夜地担心吧,小猫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摸到你的屋里,一刀刀将你零碎的剐了。” 啪的一声,刀面横敲,顿时将野狗的牙龄敲掉了几乎一半,“你不说我就找不到他吗?再说了,有你和他婆娘在我手中,我还怕他不来找我?将他们带走。”剪刀冷笑着道。 两名内卫从地上架起野狗,拖上便往外走,红儿也被两人架着,走过剪刀身前,红儿突然偏过头,一口唾沫吐在剪刀的脸上。 剪刀直挺挺的站着,却并没有躲避的意思,任由这一口唾沫吐在他的脸上,看着红儿眼里仇恨之极的光芒,他的眼角眉梢剧烈的跳动着,手上青筋毕露。 宿迁站在南城兵营之外,现在南城兵营已经陷入到了一片火海之中,有了剪刀提供的情报,郡兵对于敢死营的生活作息时间掌握得极准,发动的时间,正好是敢死营吃晚饭的时间,做过手脚的军营在无数火箭的突然袭击之下,立时便隐入到了一片火海之中,两边的制高点上,无数的弓弩对准了唯一的通道,只要见到活动的物体,立时便是一阵箭雨下去。 宿迁的脸庞之上看不出任何的悲喜,只是机械地下达着一个个的命令,看着一个个冲出火炸海的敢死营士兵再一次倒在了弓弩之下。 当兵营之中升起一枚告急的信号之时,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现在在西部边境,在安阳城中,你们还能向谁求救呢? 整整半个时辰过去,火势渐下,兵营已成一片废墟,再也没有任何活着的生命的迹象,郡兵这才一队队的开进废墟之中,开始进一步的搜索。 没有和尚!宿迁对于这个光着头,脑袋之上还有九个香疤的家伙映象还是极为深刻的,事实上,敢死营的几个副尉,每一个都是特点鲜明。翻遍了废墟,清点了所有的残骸,但和尚却是不见踪影。这让宿迁不由有些担心起来,上头的命令是全灭,这走脱一个,只怕便会落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可和尚不在军营之中,他会去哪里呢? 西城,另一名郡兵将领带着上千郡兵冲进了军营里,他们面对的,不是生龙活虎的敢死营士兵,而是一堆堆软瘫在地上正在无力挣扎的中了毒的人群。这是剪刀自己带领的那一个大队,他们在晚餐当中,被下了剧毒,这里郡兵所要做的,只是将刀枪捅进一个个在地上扭曲挣扎的人的身体之内。 两个大队,一千条鲜活的生命,瞬间便消失在了阴谋的暗算当中。 第一百一十章:生机 杨义主持对东城最大一股敢死营的攻击,经过精心选择的这个军营,同样在地形之上来说,处于绝地当中,身后是安阳城内最大的一个湖泊,两侧,则是一个个深宅大院,高高的围墙如同一堵堵城墙一般,矗立在军营的两侧,杨义在这两个大院之内都布署了重兵以及弓弩,居高临下可以对军营内实施攻击,而唯一的通道之上,自上京而来的一百内卫骑兵则冲当这一次进攻的排头兵。 对付这一个军营里的士兵,火攻显然是行不通的,因为这里有湖,而且这个军营四周因为风景优美,居住的多是达官贵人。而像剪刀那样对自己的士兵下毒也自然不行,两人一直就不怎么对付,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唯一剩下的便是强攻,安阳城中有一万五千余郡兵,整整是这个军营的敢死队人数的十五部,从兵力上来,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之上,但从战斗力上来说,又完全无法比较了。 杨义是极有信心的,起初,他准备了五千人,但后来在具体的部署之上,部下的互相推诿与逃避让他意识到,郡兵对于边军的惧怕当真是发自内心深处,更何况于是凶名卓著的敢死营呢?数次增加兵力之后,在这个军营之外,兵力已经增加到了一万人,就是这样,在战前抵达各自的目的地之时,还是出现了不少的偏差,不少将领甚至于故意延误时间以期在最后一个抵达现场,想到时候在友军和敢死营拼个精疲力竭之后再来捡个现成的便宜。 这种状况,让程平之和来自上京的一名内卫将领再一次见识了郡兵的糜烂,堂堂的郡兵统领,对于麾下根本就没有有效的控制,现场的内卫将领愤怒之极,差一点便直接下令让麾下的内卫去拿人,当然,他的这个举动被程平之拦了一下,在看到程平之写出来的一个个名字和他们背后的人物时,这名内卫将领也沉默了。 他在内卫之中,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牙将,在外头还算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但在上京城,就只能算是一根豆芽菜了。 整个军事行动计划是由剪刀亲自作出来的,从纸面计划上来看,整个行动毫无破绽,但剪刀唯一忽略了的便是郡兵与边军在执行力上的误差。 在敢死营中,命令下达,稍有延迟,立即便是军法侍候,轻则打得下不来床,重者当场就掉了脑袋,对于军事命令从来不敢稍有懈怠,在敢死营中呆了多年的剪刀在制定计划之时,下意识地便以敢死营为模板来制定了整个计划,环环相扣,在时间之上要求达到极为默契的地步。 但他忘了,现在他面对的是郡兵,一群由公子哥儿们率领的浪兵。 当南城西城两座军营发动,南城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映红了半边天的时候,本来该在同时发动进攻的东城兵营,却因为兵力不到位而迟迟无法发动,准备率马队冲锋的这名内卫将领脸都气得青了。 杨义是脸都白了。 这支郡兵在行动上的迟缓和贪生怕死的作风,给了东城兵营里的一千敢死营士兵宝贵的时间。 当南城告急信号扶摇直上高空炸开的时候,东城兵营里的士兵终于发现了异常,兵营之中,虽然没给他们留下任何的军械,但有些东西是不可能拆除的,比方说望楼。现在的军营之中,秦风不在,野狗不在,剩下的能服众,能作主的,便没了人,这让所有士兵在瞬息之间陷入到了慌乱之中。敢死营士卒,习惯了来自上锋准确而明白的命令,可现在,他们没有了领头人。所有人穿上盔甲,提起武器,却惶乱地左顾右盼,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十余个小队长们却是意见不一,有的要杀出去,有的却要固守,互相之间,谁也不服气,只差先拔刀拼个你死我活了,这也是敢死营的传统,在没有更高一级的将领在场的情况下,谁的拳头硬,谁便有道理,不过现在,肯定不是时候。 一片混乱之中,谁也没有想到,站出来的居然是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娃娃兵。秦风的贴身卫兵,小马猴。 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在所有人陷入慌乱的时候,手里捧着秦风的令牌,走出了营房。稚嫩的脸上,满是坚毅之色,跃上高台,高高举起秦风的令牌。 喧嚣的军营,本来乱成一团的军营,片刻之后便安静了下来,然后,一队队,一排排地聚集到了马猴的面前,向着他高举着的腰牌跪倒。 马猴年轻很小,到敢死营时只有十四岁,他是因为一刀捅死了虐待他的继父而入狱进而到了敢死营的,他是秦风亲自召来的,一入营便成了秦风的贴身卫兵,平素除了与其它人一样的训练作战之外,还要担负起照顾秦风日常起居的生活。 秦风并没有因为他年纪小就给他格外的通融,但凡士兵要完成的训练,马猴都要一样不落的完成,有时候秦风还甚至会给他加量。秦风可怜他,但正因为可怜才对他要求严格,因为在敢死营中,上至校尉,下至士兵,自身不过硬,唯一的下场便只有死路一条。 两年地狱般的训练,换来的是马猴一身的伤痕和不输于任何一个敢死营士兵的本领,瘦小的身躯之内蕴藏着的是巨大的杀伤力,而与一般士兵不同的是,常年呆在秦风身边,耳闻目濡,他对于军队指挥并不陌生。 凭着秦风的腰牌,他取得了军队的指挥权,强自压上内心的惶恐,他开始安排部队的防御,现在外部情况不明,马猴自然不敢随意地向外冲击。 他的这一小心的举动,取得了意外的效果,如果他们就这样乱哄哄的冲出去,迎接他们的将是上百骑兵的狂暴冲击,这一百人,可全都来自上京内卫,单论个人战斗力,远超任何一名敢营士兵。 士兵们登上了望楼,对于外面的郡兵的布置有了一个明确的了解,因为乱哄哄的郡兵和无数汇集而来的火把,已经明确表示出了敌人的身份和一个最基本的数量。 马猴作出了对他来说,目前最为保险的安排,防御,等待。 所以当小猫**的从湖水里钻进来,出现在军营里,出现在马猴面前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井井有条的一千敢死营士兵,他们已经作好了一切战斗的准备。 小猫的突然出现让马猴激动的差一点哭了出来,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而已,即便是秦风在十六岁的时候,也还只是作为敢死营的一员普通士兵在一线拼杀,而刚刚,他却举着秦风的腰牌,控制住了一千名凶残的士兵。至少在马猴的眼中,这一千人都是极其凶残的。 现在小猫来了,他终于可以卸下身上的担子,重新当回那个卫兵了。 章小猫没有废话,立即召来了所有的小队长。马猴要凭着秦风的腰牌才能让他们慑服,小猫则不然,老资格的敢死营士兵都认识小猫,知道这是从敢死营走出去的前辈,而即便是后来的,也在前不久的西秦人来袭之时,认识了小猫,那时的章小猫,也是作为他们的最高指挥官出现的,所以当小猫拿出了野狗的腰牌,又人马猴手里拿过来秦风的腰牌之时,在场的十位小队长,无一对章小猫取得军队的控制权表示任何的异义。 “现在,我们站在了悬崖边上,朝廷将西部边军覆灭的黑锅扣在了我们敢死营的头上,说我们里通秦国,叛国投敌,他们要将我们斩尽杀绝。”章小猫言简意赅地将情况向所有人通报了一遍。 愤怒在所有的敢死营士兵之中漫延,这些年来,他们冲锋在前,陷阵于后,死伤无数,伤痕累累,到头来,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他们来到敢死营,本来是抱着九死一生的念头,但却不想这样死去。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怒吼之声在军营之中响起。 “杀光他们是不可能的,城内有足足一万五千余郡兵,另外,还有数目不祥的内卫人马,我们第一步要做的,便是逃出城去。”小猫道,“现在,所有人听我命令。” 兵营之中,从先前的混乱到刚刚传来的整齐划一的怒吼之声,让杨义的脸更白了一些,而那员牙将的脸更青了一些,这代表着兵营之内的敢死营士卒已经有了统一的指挥和新的核心,也意味着接下来的战斗将异常残酷。 “来人,快去通知辛大人。”牙将唤了一名内卫过来,低声吩咐道。 “将军,我们能拿下这群罪囚的。”杨义白着脸道。 牙将翻了一个白眼,看着这些郡兵的模样,他可真是没有了信心,而单凭自己,显然是镇不住郡兵之中的这些人的,辛师爷也不见得能行,但别忘了,安阳城中,还有另外一尊大神,那就是内卫副统领,郭九龄。 第一百一十一章:围杀 (这一段时间的更新,将会是敢死营,是秦风最低谷,最压仰的阶段,但这一阶段,也是秦风,是常小猫,是野狗这些人的完全蜕变期,所以是不可缺少的。 我猜,我又要被骂了,虐主?该虐的时候,自然得虐,想要高光,自然得先受尽苦难。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也。还要说得是,全区运动会终于开完了,累得够呛,好在从明天可以开始赶稿了,争取从后天能恢复到一天两章,我回来了,兄弟们!) 轰隆一声巨响,无数的烟尘冲天而起,军营面朝着街道的整整一面墙全都到了下来,烟尘渐去,呈现在郡兵面前的,是整整齐齐呈攻击队形的两个敢死营锥形阵,最前方,章小猫手提着铁刀,冷冷地注视着前方黑压压的郡兵和一百名骑在战马之上的内卫。 哗地一下,小猫拉下了头上的面罩,手中铁刀高高举起,随着他的动作,身后五百敢死营士卒同时双手握起铁刀,高高扬起。 “有我无敌。”章小猫声音低沉,声音在面罩之后显得有些沉闷,当他吼出这句话时,似乎又回到了若干年前,当他还在敢死营时带队冲锋的场景。 “有我无敌!”五百人随着小猫低吼。没有什么热血贲张的感觉,声音显得很平静,短促而有力。但就是这种太过于平静的声音,却让对面的内卫牙将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战。他们这些内卫与郭九龄不同,没有经历过沙场的历练,平素更多的倒是类似****人物的厮杀,而今天,与他们对垒的却是一群个人战斗力远逊于他们,但却是真正的战场杀神的队伍。 “出击!”他用厉声的呐喊来掩饰着内心的不安,甚至没有理会一边官阶远比他高,而且也是这场歼灭战的总指挥的杨义。 随着他一声令下,百余名骑兵五个一排,摧动战马,向前奔出。 章小猫的身后,是野狗的这个大队,人如其名,野狗带的部队就和他本人一样,在战场之上,是一群不折不扣的疯狗,每次大战,敢死营是西部边军的先锋,而野狗,则是敢死营的先锋。迎着骑兵冲锋,他们不是第一次干,而是经常干。 章小猫冷笑着,对面的指挥官明显极度缺乏战场指挥经验,他的马队距离军营太近,而且他的命令也下达得太晚了,敢死营向前冲出了数十步,对方才下达冲锋的命令,而此时双方的距离,不足一百步。战马在不到一百步的距离之内,双方对冲,给对方的距离不过五十步而已,在这么短的距离内,战马想要加速形成强大的冲击力,显然是不可能的,至少这样的冲击力,敢死营完全可以承受。 身后的杨义目瞪口呆地看着敢死营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地在街道之上与骑兵对撞在一起,但眼前的画面,并不是敢死营的队伍被骑兵冲垮,刀光闪烁,人高高飞起,马惨叫倒下,敢死营的箭头啪的一声折了,但骑兵的冲击速度却在这一瞬间也停了下来,紧接着,黑色的洪流便淹没了内卫的骑兵。 一排排的铁刀整齐划一的挥起,整齐划一的落下,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嘿哟的吆喝,每一次落下,前面的一切便都化为一块块的碎肉。杨义无法想象,数百人是怎么做到一齐挥刀的。 章小猫挺刀冲在最前方,作为军队的箭头人物,刚刚与马队的对冲,他承受了最大的压力,此刻,他的口鼻里却有鲜血在渗出,那是内腑受到巨震的结果。 铁刀挥出,架住了马上内卫劈出来的一刀,两柄铁刀已是从他身侧刺出,高大的战马轰然倒地,马上内卫刚刚跃起,又是一片刀光飞来,跳起来的内卫学没有落地,在空中已是变成了数片,伴随着血雨啪啪地坠下地来。 杨义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视作倚仗,准备用他们来给敢死营这一千人重重一击的内卫骑兵,在敢死营的面前,便如同积雪遇到强烈的阳光一般,正在迅速地融化着,而敢死营伴随着那低沉的哟嘿之声,进一步,劈一刀,看似慢,却正在迅速地向前推进。那名压将已经陷入到了苦战之中,此刻的他,已经抛弃了战马,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现在战马不是他的助力,而是他的羁绊了。 “杨义,你还在等什么?”他怒吼起来。他愤怒于当他冲锋之时,杨义居然没有下令全线攻击的命令,虽然与敢死营交手只是短短的瞬间,但他现在已经明白,为什么敢死营被称作西部第一悍军。他的百名内卫论起个人战斗力,哪一个不是远超对手,但在军队相对的时候,却完全无法抵挡对手的攻击,因为他们的攻击更多的是个人的能力,而对手,每一次,都是一个团体。 杨义猛然醒悟过来,如果让敢死营冲出这片死地,整个安阳城便将成为战场,而那时候,纵然他最后能将敢死营都干掉,毁掉的安阳城也会让他坠入无尽的深渊。现在,他唯一能倚仗的便是人数上的优势,用人堆死敢死营。 “全体出击,后退者斩!”杨义拔出刀,向前冲去。 距离战场不远处,便是郭九龄的住所,此刻,他正在听着辛渐离对他叙述着上京现在的局势以及对敢死营的处置,听着辛渐离的话,郭九龄无声的叹息着,剪刀的叛变,便已经注定了敢死营必然会覆灭了。 作为闵若英的心腹之一,他只能服从闵若英的命令,这让他的内心极度煎熬,辛渐离不停一开一合的嘴唇,在他的眼前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却是闪过敢死营一张张那熟悉的面孔。在帽儿山,他养伤月余,与这些人已是极熟了,而现在,这些熟悉的面孔只怕正在一个个的消失。 “牺牲,牺牲,这是大楚要强大起来必须付出的代价。”他低下头,不停的嘟囔着,手在颤抖,心在流血,他只能不住地为下达这个命令的闵若英找着借口,这些年来,他一直不遗余力的支持闵若英,不就是盼望着大楚能够有一个强横霸道英明的皇帝,能带着他们扬威天下吗?皇室的威严是不容亵渎的,而皇室的丑闻,是必须要被深埋起来的。 一群死囚而已,早就该死了的人!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但仍然感到心有些疼痛。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一名内卫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郭统领,辛大人,出事了!”内卫喘着气道。 辛渐离与郭九龄两人的脸色顿时都变了。 听完内卫的汇报,辛渐离的脸都绿了,什么都考虑到了,唯一没有想到的便是这些郡兵糜乱到这一地步,互相推诿的结果便是给了敢死营喘息之机,现在敢死营得到了统一的指挥,展开了近距离的与郡兵的格斗,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郭统领!”辛渐离转脸看着郭九龄,脸上写满了乞求之色。郭九龄长叹了一声,站了起来,无声的向外走去,他是闵若英这条船上的人,不管他认不认同闵若英的这一决定,但既然闵若英已作出了决定,他能做的,便只有服从。而且,他也担心,被彻底激怒的敢死营会做出激烈的报复动作,敢死营里可没有一个善人,如果他们失去控制,肆意妄为起来,那遭殃的便只能是安阳城的百姓。 “我们去府衙!”他沉声道。 一个个的郡兵将领被召进了府衙之中,站在府衙之中,能听到相隔不远的东城兵营方向传来的呐喊之声,程平之面无人色,辛渐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只有郭九龄,仍然保持着冷静的面容。看着堂下站着的一个个显然心中各有主意的将领,郭九龄从怀里掏出了他的金色的内卫腰牌,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如果让敢死营的人逃出了生天,我保证,你们一个都活不了。”他冷冷地看着这些人,“不要以为你们背后有人撑着就敢藐视军令,在我郭九龄面前,你们背后的那些人都是一个屁,惹急了我,连根都给你们拔罗!” “现在,带着你们的军队,前去围剿敢死营,你们有三条路可选,第一条,与敢死营力战到死,你们的家眷得活,会有身后荣耀,第二条,你们作战不力,被我杀罗,累及家人,第三天,你们勇猛作战,全歼敢死营,自己也活了下来,升官发财,富贵荣耀。现在,给我滚,给我去战斗。自己去选一条路。” 在郭九龄的怒吼声中,一个个郡兵将领面无人色的向外跑去。与辛渐离不一样的是,郭九龄可是实实在在的大人物。说得出,办得到。 没得选了,说是三条路,其实就只有一条路而已。 全城之中,一条条火龙向着东城汇集,这一次,前进的速度极其之快,一道道包围圈开始形成。 和尚趴在屋顶之上,瞪大眼睛看着一队队的郡兵在宿迁的带领之下离开了火场,向着东城方向那边奔去,牙关咬得格格作响,眼眶迸裂,几乎要滴出血来。在他现在伏着的这个位置,能看到火场之中,他的兄弟们那些已经不成模样的遗体。 将头埋在瓦片的缝隙之中,他无声的流下泪来。 郡兵已经远去,和尚缓缓地抬起了头,神色已是变得异常狰狞,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里动手了,其它的地方又如何能保全?****的程平之,****的杨义,****的宿迁,既然你们不让我们活,那大家便谁也别活了。 和尚站了起来。 “放火吗?难道就你们会,老子不会吗?哈哈哈,你们放火烧我的兄弟,我就让安阳城变成一片火海。”他咬牙切齿地低声嘶吼着,如同幽灵一般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一百一十二章:敢死营从不受威胁 长街之上,血流成河。 小猫不知道自己已经砍翻了多少郡兵,但眼前的郡兵依然在无究无尽的涌来,不是郡兵有多勇敢,而是在他们身前的这条大街之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郡兵,而后面,更多的郡兵还在源源不绝的涌来,前方的郡兵无法后退,无法逃跑,除了向前与敢死营拼命,他们别无选择,他们连转一个身也做不到。 小猫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到惊恐,绝望,然后便是歇斯底里的狂叫,疯狂地向着他们挥起刀来。小猫心里头也有些绝望了,他只有一千人,从兵营里杀出来到现在,又折损了近两百人,只怕还没有杀到城门口,就会死得精光了。 将敢死营调进城里是最为阴毒的一着,城里的地势,使得敢死营根本无从发挥他们强悍的战力,除了这样一条线的向前笔直的前进,笔直的杀出去外,竟然是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两边屋脊之上,不停地有箭雨倾泄下来,敢死营中的弓弩手仰头与他们对射,屋顶之上的敌人不时骨碌骨碌地滚下来,啪哒一声摔落在长街的血泊当中,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上面会不停地冒出敌人的弓弩手,而敢死营这边,却是死一个少一个了。 一场有死无生的绝境之战,反而激发了小猫的狂性,当年在敢死营的时候,他也曾碰到过多次这样的战斗,但侥幸的是,他都活了下来。 “有我无敌,杀!”浑身浴血的他,疯子一般的撞进郡兵群里,大刀横扫千军,力劈华山,生生地在挤得满满的郡兵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胡同。 向前,向前!一直向前! 府衙之中,程平之的脸色很难看,辛渐离的脸色亦很难看,唯有郭九龄还算正常,不时有士兵冲进来,向他们禀报着敢死营的前进速度和现在的位置。 在郭九龄的面前,是一副详细的安阳城地图,手指随着士兵不停的禀报,手指亦在不停地向前移动着,慢慢的,他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东城大街已经被他们杀透了三分之二。”他点着图纸,对着程平之道:“如果让他们杀透了东城大街,他们面对的就将是安阳城纵横交错的巷道,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是一万郡兵,再翻一倍,也休想拿住他们,程郡守,你管得好郡兵,一万余人对一千,居然被杀得连连败退。” 程平之面如土色,倒不是因为郭九龄对郡兵的指责,而是这些敢死营一旦突出东城大街之后,他将要面对的惨淡场面。 郭九龄大步向外走去,辛渐离与程平之对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东城大街的正对面,便是闻香楼,安阳郡城最大最好的青楼,站在楼上,能清楚地看到对面大街之上惨烈的杀场,而楼下,一队队的郡兵也将这条横街挤得满满的,只要前面出现了一点空隙,便会有军官驱赶着士兵填进去。 楼子里的姑娘们此刻自然吓得全都躲进了楼子最后面的角落里,郭九龄大步走上了闻香楼的最高处,凝视着不远处那一群黑盔黑甲的敢死营士兵,他们正在节节突进,这本来是大楚的栋梁,现在却成了最为棘手的叛贼。郭九龄心中一片惨淡,先不论这一场战事最后的胜利者是谁,输的都是大楚自己。 杨义浑身是血的从楼下爬了上来,看到三位大人正横眉冷对的看着他,不禁颤抖着声音道:“三位大人,挡,挡不住了。” 郭九龄冷笑着看了他一眼,“杨将军,你的位置不在这里,而应当在最前线。如果让敢死营突破,第一个死的也该是你。” 杨义身子一抖,看向辛渐离,辛渐离冷哼一声,仰首看天,杨义抖索了半晌,突然间发一声喊,转身冲下了楼去。 “一个废物,居然也能当上一郡守备的位置,安阳郡兵,当真是烂到了骨子里。”郭九龄叹息地看着程平之。程平之脸一红,嘴上不说,心里却极是不满,这关自己什么事?自己可没有权力任命一郡之统兵将军。 “宿迁在哪里,迅速把他叫来,他是八级高手,是现在这郡城之中身手最高的武将了,让他来,先杀了那个章孝正,对方群龙无首,便好打了一些。”程平之转身对身边的一名护卫道。 “宿将军率部去南城那边了,现在恐怕还在往这边赶。”护卫道。 “快去叫!”程平之喝道。当时布置任务之时,自己便有意让宿迁在东城主持攻势,可是杨义这贼胚自以为胜卷在握,不愿让宿迁占了头功,竟然将宿迁差去了东城,而有辛渐离的支持,自己也无可奈何,谁能想到事情现在居然到了这一地步。 “杨义冲上去了!”辛渐离看着远方的战局,“这才有点将军的模样。” 郭九龄脸上寒冰依旧:“章小猫武道修为比起杨义稍弱,但他是血海里爬出来的,战斗力岂是杨义能比的,杨义不可能是他的对手。那个宿迁既然是八级好手,他来了,或者能凭着武道上的级别强压章小猫。其它人,根本不够这个章小猫砍的。” 郭九龄话音未落,远方杨义便像一个皮球一般,被远远的震飞了出来,落在郡兵群里,变成了滚地葫芦,倒是引得郡兵一阵大乱。 程平之叹息一声,当真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楼梯上响起嗵嗵的声音,剪刀出现在楼梯口,郭九龄横目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又回过头来,凝视着远方,就这片刻功夫之间,敢死营又向前突进了十数米。 “段副尉,让你去抓章孝正,你居然让他脱逃,使之酿成如今的恶果,你可知罪!”程平之怒吼道。 剪刀仰起头,看着程平之:“大人,我抵达章孝正家的时候,他已经跑了,很显然,他已经得到了消息,这个泄露消息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知道消息的就只有那么几个人,谁会泄露消息?我看你这是在推脱罪责,是不是你心念旧情,有意放了他一马?”辛渐离阴沉沉的道,差办到如今这个程度,他的心中也是又惊又怒。 “辛大人,你这话说差了,我段暄既然已经投奔了你们,丧心病狂地将自己出生入死的五百兄弟都全坑了,难不成还有回头路可走。现在他们最恨的人不是你们,不是朝廷,而是我,如果我落在他们手里,会被他们一口一口的活活咬死,所以最想他们死光的不是你们,而是我。”剪刀阴沉沉地道,“你觉得我会向他们泄露消息么?” 听着剪刀的话,辛渐离不由语塞,是啊,最没有道理泄露消息的便是眼前这个段暄了。 郭九龄本来正眼也没有看剪刀一眼,但听了剪刀这样一番话,不由得偏转头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人,剪刀刚刚那番话,让他听了身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是怎样的一个家伙啊? 真小人?郭九龄心里头一阵发寒。 “野狗和章小猫的夫人呢?”郭九龄问道。 “都被我抓起来了。”剪刀道。 辛渐离一拍手,“那就好,将他们带到这儿来,绑到屋顶上,打上火把,让那章孝正好好地看一看,他的夫人不是还怀了他的崽子么,要是他不弃刀投降,我们就宰了他女人。” 郭九龄眼皮一跳,正想开言反对,剪刀居然大摇其头:“辛大人,你不了解敢死营,如此之举,不但不会让他们投降,反而会让他们更加狂暴,敢死营从不受人威胁。你即便杀了他们也没用,只会让他们更加同仇敌忾。” “岂有这样的道理,难道他们都没人性吗?”程平之大奇。 “不是没人性。”郭九龄淡然道:“只是他们很通透,知道投降的结果是皆亡而已。” “我还真不信了。”辛渐离冷笑,“来人,去将那个什么野狗,还有女人都绑到屋顶之上去,多打火把,让那个章孝严看清楚一点。” 浑身是血的野狗与挺着大肚子的红儿被绑上了屋顶,无数的火把在他们的周围点燃,野狗怒力睁大眼睛看着不远处正在拼杀的战场,突然大笑了起来,偏头看着红儿:“嫂子,看到了吗?那就是你男人,你还没有见过你男人在战场之上大杀四方的模样吧,好好看看,这就是你男人。” “这就是我男人,他是真正的男人!”红儿看着长街之上,挥舞着大刀不停突进的章小猫,惨然笑道:“这一辈子,能嫁给这样一个真正的男人,也足够了。能够看到他的威风,哪怕只有一次,也足够了。” 野狗大笑起来,“好,好,这才是我们敢死营男人的老婆,便是死了,也绝不向敌人屈膝。” 远处,章小猫抬头,看见了屋顶之上绑着的两个人,一声野兽般的狂嗥迸发出来,战场之上因为他这一声不类人声的狂吼竟然凝滞了片刻。 章小猫看到了他的女人,冲锋在前的敢死营的士兵看见了野狗。 没有辛渐离脑海之中想象中的场面,甚至他派出去喊话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他便看到,章小猫和敢死营的士兵犹如发了狂一般,以比先前更狂暴的姿态冲杀了过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和尚在放火 宿迁走得不紧不慢。 上万人围攻一个千余人的敢死营,而且还是在对方全无准备的情况之下,在他看来,这完全便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唯一的问题,就是郡兵要死多少人而已。对于杨义将自己调开来收拾这里的残局,他很清楚这不过杨义对自己的报复而已。 前段时间,这家伙看起来已经完全仆街衰到家了,杨一和的倒台,使得整个安阳城里的头面人物都不待见他了,生怕与他沾上一点关系而受到连累。至于自己,因为在安阳城多年任副将,而且武道修为又比杨义要高出一大截,一直以来便是杨义忌恨的对象,排挤的对象。而且自己也毫不掩饰对于杨义要倒霉的喜悦之情。而那一段时间,程平之也明显地在拉拢自己了。 不过杨义这个家伙倒当真是属猫的,眼见着已经奄奄一息,居然又咸鱼翻身,不知怎么的就搭上了辛渐离这条船,那可是二殿下,不,现在已经是太子殿下的大船了。 宿迁苦笑,自己那一段时间做得可是太明显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以及明目张胆地对杨义的蔑视,现在开始遭到报复了。眼下,不过是小小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警告而已,相信随着杨义攀上这条大船,在站稳脚跟之后,还会狠狠的收拾自己。 看来自己得重新作些打算了。想法子调走才是正经。 这让他有些懊恼,有些事情,还真是强求不来,不是自己的,再努力也得不到,就像这安阳城的郡兵统领一般,自己努力了多年,还是镜中月,水中花。 东城方向火光照亮了半边天,隐隐有喊杀之声传来,宿迁耸了耸肩,不让自己去也好,敢死营即便只剩下千把人,可也不是好惹得。自己在安阳郡城这几年,拢共也就攒了现在这千把心腹人马,能让自己指哪打哪,真要折在敢死营手中,于自己而言,得不偿失。 急骤的马蹄之声打破了宿迁的自怨自艾,也将他拉回到了现实之中,看到奔来的马匹身上的人是谁之后,他心里不禁一跳。 “宿将军,程大人命令你马上前往东城增援。”骑士没有下马,而是急切地对宿迁道。 “东城兵营?”宿迁大为奇怪,“上万人马围攻千余敢死队士兵,还需要我去增援?我这千把人去了,都没地方摆吧?” 骑士咽了一口唾沫,“宿将军,程大人是让您一个人敢紧过去,至于士兵们去不去倒没什么打紧。” “为什么?”宿迁反问道。 “敢死营余部在章孝正的带领之下,凶猛反扑,郡兵挡不住,杨义统领上前与章孝正交手,也被击伤了,程大人让你过去,拿下章孝正,擒住首恶,余部则好办得多了。蛇无头不行嘛!” “章小猫!”宿迁惊叫一声,“他怎么会在哪里?他又不是敢死营的人,他不是有老婆在城里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骑士看着面色骤变的宿迁,摇头道:“宿将军,我们马上过去吧,要是让敢死营突破了围堵,那可就不好办了。” 宿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东城方向,点了点头,“走吧!” 马儿刚刚踏出一步,北城方向之上轰隆一声,突然冒出了熊熊的火光,火势起得太快,众人似乎刚刚看见起火,那火势便已经冲天而起。 “那是府库!”宿迁看着火光冒起的地方,惊呼起来。 众人转头看着那火头烧起的地方,都陷入到了凝滞当中。 “敢死营还有其它人漏网,这是蓄意纵火。”宿迁大叫起来,“府库重地,万万不容有失,你马上回报程郡守,就说我赶去府库救火擒凶了,哪边,我去不了啦!” 丢下这句话,宿迁一拨马头,对着麾下大叫道:“走,去救火,快,快!” 不等马上骑士反应过来,蹄声得得,宿迁已是一溜烟儿的去得远了,他身后,上千名士卒一齐转身,向着火势燃烧的地方奔去。 和尚在屋脊之上飞驰着,两只手臂之上,各挽着一个大桶,桶里不是别的,而是油脂。他原本就是一个采花贼,一身轻功独步江湖,此时全力施展开来,犹如鬼魅一般,时隐时现,现在安阳城中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围剿敢死营身上,稍有本事的人都去了哪边,而随着战事的不顺,原本就已经不多的用以警戒的士兵也在源源不断地赶赴哪里,整个城中,除开东城,几乎成了一片真空。这给和尚的纵火也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脚下又是一片木质的房屋,和尚也不管这里住着的是一些什么人,直接将一桶油脂尽数倒了下去,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火折子,用力一晃,一丝火苗闪现,弯腰,点燃脚下的屋梁,他身影一晃,又向着远方奔去。 片刻之后,在他身后,熊熊大火冲天而起。 闻香楼上,程平之站在楼上,呆呆地看着远处冲天而起的火光,两个方向上都燃起了大火,那都是要命的地方,一个是府库所在,那里集中了安阳城几乎所有的粮食储备,如果那里烧光了,只怕用不了几天,安阳城中便得闹起粮荒,到时候几十万人缺起粮食来,可是会要命的。而另一片,是安阳城中贫民聚集的地方,那里,几乎都是木质的或者茅草搭成的房子,火势一起,必定会漫延开来,如果坐视不救,明天摆在自己案上的,便是令人恐怖的伤亡数字,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不是这个官儿还当不当得成的问题,而是脑袋还能不能安坐脖子上的问题。 “辛大人!”他霍地转过身来,“我不能给你太多人了,你们的计划中,到处都是漏洞,这火肯定是敢死营余孽做的,我现在要派人去救火了,不论是府库的损失,还是百姓的无辜死亡,都是我这个郡守牧守不力的罪责,很抱歉,我不能陪你们玩儿了。” 辛渐离勃然大怒,“程大人,这是太子殿下亲自下达的命令,事后有什么问题,自有太子殿下担当,现在绝不能撤人走。” 程平之冷笑,看了一眼远处疯狂战斗着的敢死营,心道这便是自己活生生的殷鉴。自己可不想步其后尘,再成为下一个替罪羊。 转身,下楼。片刻之后,一队队的郡兵迅速离开了这一片地带,向着起火的方向跑去,对于这些郡兵而言,去救火,自然要比与敢死营战斗好得太多太多了,虽然他们还没有投入战斗,但前方战斗的惨烈,已经几乎让他们吓得腿都软了,不过内卫副统领郭九龄摞下话放在哪里,却又让他们不得胆战心惊地等候着随时投入战斗。郭九龄不是程平之,对他们背后的靠山无可奈何,也不是辛渐离,在外头算是一个爷,可回到上京,不过就是一条哈巴狗,这位爷走到那里,都是顶级的,说是要砍他们的头,那绝对会砍的。 可现在有个子高的人顶着了啊!程平之是郡守,他下令离开去救火,这些郡兵自然跑得比谁都快,那速度,可比来时强得太多,那军容,自然也整齐得多了。 程平之一下子撤走了五千人,但撤走的可不仅仅是这些人,撤走的还有郭九龄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人心。先前还能仗着人多,但现在,人数上的优势可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郭九龄叹了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窗子,坐到了桌边,端起早已冷了的茶,一口饮尽,在他看来,已经结束了,这些郡兵无法挡得住敢死营的冲击。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却没有什么失败的感觉。 “结束了!”他看着剪刀,和血糊糊的杨义,摊了摊手,“拦不住敢死营了。” 杨义不甘地咽着唾沫,如果拦不住敢死营,不能全歼对手的话,他的功劳,可就没有了,到现在为止,名单之上的重要人物,只拿住了一个野狗。 剪刀脸上肌肉抽搐着,于他而言,章小猫的走脱以及如此多的敢死营士兵的脱身,意味着他的后半辈子,都将在惶恐之中度过,只有在敢死营中生活过的人,才会知道敢死营的恐怖。整个计划是他设定的,在他看来,整个计划应当是天衣无缝的,他不明白,为什么章小猫会突然离开了家去了东城兵营?他不明白为什么东城兵营没有按时同时发动攻击。 他突然走了出去,一把将绑在外头的红儿抓了下来,拖着便往楼下走。红儿大声惨叫起来,伴随着野狗愤怒的嗥叫。 杨义楞了一下,突然也扑了上来,一把叉住野狗,紧跟着剪刀向楼下走去,看着他们的身影,郭九龄的手举起,却终于又放了下来,叹一口气。 郡兵潮水一般的向后退去,剪刀提着红儿,站在东城大街的尽头,他的身旁,杨义叉着野狗,恶狠狠地盯着对面。 敢死营停了下来,小猫横刀而立。 第一百一十四章:小猫的女人 小猫没有看剪刀,他的眼睛盯着红儿。 平素无比稳定的拿刀的手,此刻却在不停的颤抖,在他身后,一队队的敢死营士兵列阵而立,铁刀高举,却也无法踏出一步,因为他们看到了野狗。 红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也在看着小猫。 她在笑。 正如野狗所说的,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小猫在战场之上威风八面的模样,平素在她的面前,小猫总是一副居家小男人的模样,会做饭,能洗衣,与她一起上街,遇到谁都是一副笑咪咪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在沙场之上叱咤风云的模样。 每个女人都幻想着自己的男人是一个盖世英雄,红儿自然也不例外,无数次她都在自己的脑子里勾画地小猫身着盔甲,手执大刀,身跨高头大马出现在自己身前的模样,那时的他,会在她的面前弯下腰来,伸出手将她也扶上战马,带着她,纵情奔驰。 现在小猫站在她的面前,虽然没有骑马,但全身盔甲,虽然小猫没有拉开面罩,但她就是认得他。横伸出去的铁刀之上,一滴滴鲜血正在滴落。 那是她的男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脖子骤然一紧,身子凌空而起,她被剪刀提了起来,剪刀身高臂长,将娇小的红儿提在空中,转过头看着她,冷冷地道:“叫啊,哭啊,你的男人在前面,让她来救你啊!” 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红儿一直在盯着小猫,脸上却是一直在笑。 看到红儿被提到半空,小猫再也无法忍耐,向前踏出了一步。手臂一紧,他被人拉住了。“小猫大哥!” 马猴紧紧地拽住了小猫。 “小猫哥,你救不了他们,剪刀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马猴看着他,低声道。 剪刀冷笑着看着对面的小猫,“小猫,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与我单打独斗的机会,赢了我,你自然可以走,还可以取了我的命,带着你的女人一齐走。怎么样,这个交易公平吧?” “公平什么?”马猴向前踏出一步,怒道:“小猫大哥今天打了快一个时辰了,一身力气快要耗尽,你却是养精蓄锐,还在这里谈什么公平。剪刀,你还是人吗?” 剪刀呵呵笑起来,“公平?这世上有什么公平可言?现在这个女人在我手中,对小猫来说,我提出的任何条件,便都是公平的。小猫,要不要赌这一把?” “不要!”小猫还没有说话,被拎在空中红儿已是尖声大叫了起来。“小猫,别上他的当,他怕你,只要你跑了出去,他就不敢拿我们怎么样,走,快走啊!” “我怕他?”剪刀嘿嘿冷笑起来,左手举起,在红儿的面前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的屈了起来,捏成了一个拳头,突然一拳击出,正中红儿的小腹,场中顿时响起了数人的大叫之声。 红儿在惨叫,小猫,野儿,马猴等人齐声愤怒地叫了起来。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红儿悬着的双腿流将下来,红儿双手捂着小腹,脸色瞬间变得一片雪白。 “剪刀,你不是人啊!”野狗愤怒地吼叫起来,“你叫过她嫂子,你吃过她做过的饭,喝过她为你泡的茶,你不是人啊!” 叉着野狗的杨义目瞪口呆地看着毫无表情的剪刀,抓着野狗的手,不知不觉松了,野狗顿时跌倒在地上,杨义自诩也是心狠手辣的人,但与眼前这个家伙比起来,似乎还是差得太远了,看着剪刀,杨义只觉得身上嗖嗖冒着凉气。 野狗趴在地上,拼命地向着剪刀爬去,在地上,他摸到了一把刀,爬到了剪刀的跟前,他扬起了手中的刀,砍向剪刀的小腿。 一支脚抬起,踏下,重重地踩在野狗的手臂之上,卡卡的骨头断折之声响起,剪刀瞪着小猫,冷笑着:“小猫,现在是你的儿子,接下来便是你的女人,你赌还是不赌。” 小猫缓缓伸手摘下了头盔,当的一声扔在了一边。 “我赌!”低沉的声音响起。 剪刀大笑起来,手一松,啪达一声,红儿坠落在直,落在野狗的身旁。 红儿侧过头,看着自己的男人举着铁刀,向前正缓缓走来,而她头上的剪刀,正大笑着从抽刀出鞘,迈步踏进了她与野狗的身体,向着小猫走去。 小猫曾在敢死营的大营里,被眼前这个男人打成了重伤,这件事情,她听野狗说过,如果单打独斗,小猫肯定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更何况小猫现在看起来便是没了力气的模样,更何况自己还在对方的手中,小猫怎么能赢,怎么会赢?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野狗,眼光变得坚定起来,“野狗,兄弟,杀了我,杀了我。” “不,不!”野狗连连摇着头。 “杀了我。难道你想要小猫死吗?你想要你的这些兄弟们都死在这里吗?杀了我,小猫没了顾忌,就能带着你的兄弟们杀出去,将来才能给我们报仇啊!兄弟,快,快啊!”红儿无力地躺在地上,手掌不停地拍着地面。 野狗呜咽着,换了一只手,紧紧地抓起刚刚从地上摸到的那一把刀。他闭上了眼,野兽一般的嘶鸣着,手臂猛然向前探出,锋利的刀刃刚一入肉,野狗已是无法再向前多刺出一寸,红儿笑着,双手抓住了刀刃,猛力向着身体内插去。 小猫狂叫了起来,马猴狂叫了起来,数百名敢死营士兵们狂叫了起来。 杨义低头,傻呆呆地看着手里还握着刀柄的野狗,看着双手抓着刀刃的女人,看着女人那笑着看着小猫的面容。 楼上,郭九龄也呆住了,卡卡两声,他生生地捏碎了手边上的窗框。 剪刀回头,也呆住了。 笑容凝结在女人的脸上,神彩渐渐黯淡,却仍然大大地睁着,看着前面的男人。 “剪刀,我要剐了你。”小猫嘶声大吼着向前奔来,身后,马猴提着刀冲了上来,数百敢死营士兵冲了上来。 高高举起的铁刀,凌厉冲天的杀气,夺人心魄的怨气,瞬间弥漫了一切。 杨义骤然回过魂来,一弯腰抓起野狗,挡在自己身前,迅速向后退去,野狗似乎失去了灵魂一般,手中还紧紧地攥着刀把,随着刀身从女人的身体内抽出,鲜血喷溅,却是恰恰喷了惊惶后退的剪刀一身。 潮水般涌来的敢死营士兵砍翻眼前能看到的一切,闻香楼上,郭九龄长叹一声,伸手抓住了身边的辛渐离,翻身上了屋顶,瞬息远去。 小猫扑倒在地上,抱起了早已没了呼吸的女人,失声痛哭起来。 和尚出现在东门处,士兵大都被调去围剿小猫带着的敢死营了,后来也走了一批去救火,现在守着城门的,不过十几个士兵而已,和尚再也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迹,拖着刀,大步向着城门走去,刀尖在青石板之上拖出一路的火星。 十几个士兵畏惧地看着和尚,慢慢地向后退去,突然之间发一声喊,四散奔逃。和尚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进了城门洞子里,双手举刀过顶,一声咆哮,大刀软下,碗口粗细的三根门栓被劈断。沉重的大门被和尚缓缓推开。 自由的世界就在城外。 和尚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竹筒,一扬手,竹筒带着尖锐的啸声直飞上天,在半空之中炸成了满天星火。 闻香楼前,马猴抬头,看见了东门处那满天的星火。 “小猫大哥,快走,东门处有我们的人,那里的城门已经打开了,快走,让敌人回过神来,我们就走不了啦!”马猴摇晃着跪在地上抱着女人的小猫,小猫却似乎没有听见。 “来人,拖着小猫大哥,我们走!”马猴大吼道。 几名士兵扑了过来,七手八脚将小猫连同他的女人一齐抬了起来,向着东门之处奔去。 和尚站在东门,看着马猴狂奔而来,他大步迎了上去。 “和尚大哥,剪刀叛变了,野狗被他们抓住了,小猫的女人也死了。”马猴看到和尚,大叫起来。 “出城再说,我的大队死光了,全死光了。”和尚咬牙切齿地道,“小猫怎么啦,死了没有?” “没,他只是伤心过度了。”马猴摇着头道。 “走,快走。先去帽儿山,那里,还有我们先前布置的完善的防御设施,到了哪里,我们就暂时安全了。” 天色渐明,安阳郡城之中,一片狼藉,程平之是喜忧参半,宿迁赶往府库去得很及时,仅仅烧毁了两座粮库而已,但在贫民区里的那一把火,却是死伤惨重,粗略估计,烧毁的房舍不算,光是死伤百姓,便有数百人之多。 辛渐离满脸都是铁青之色,看着众人的脸色很是不善,他奉命前来处理此事,如今却弄得如此糟糕,几个主要的人物,仅仅就抓住了甘玮(野狗)而已。最为关键的是,敢死营是成建制跑的,将来会造成什么样的损失,现在还不得而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回到上京之后,绝对讨不了好去。 “我要回上京去了,今天就走。”看着狼狈的一众人等,郭九龄冷冷地道:“你们,一个个,准备有司来拿你们问罪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绝望 帽儿山上,重新迎来了敢死营。 现在他们只有六百余人了,昨夜一场鏖战,又有三百多人永远地倒在了那条血泊浸染的长街之上。 和尚一脸愁容地在安排着防御,人手太少了,他们现在能布置的也就是山巅的这一部分。现在他们除了随身携带的武器之外,啥也没有剩下,之所以要回到帽儿山,是因为他们进城之前,还在山上留下了一个后勤储藏点,里面还留存了一些粮食。 “马猴,小猫现在怎么样了?”看着迎面走来的小马猴,和尚问道。 马猴摇摇头,“还是那样,谁也不能靠近他,也不许我们去接触他老婆和娃娃,血糊糊的抱着她们两个呆在那里。” “这可不行,帽儿山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要是等城里那些王八回过神来,大举出城来追杀我们,那就要遭殃了。”和尚摸着光头,道。 “他们有胆子出来么?”马猴冷笑。 和尚摸着光溜溜的头皮,望着远处巍峨高耸的安阳城,叹息道:“此一时也彼一时,而且,我不仅仅是担心安阳的郡兵啊,小马猴,咱们的存粮可不多,总不能一直呆在帽儿山吧,等到他们缓过气来,还能不对付我们?” 听到和尚的话,马猴也泄了气:“秦老大也不在,咱们以后怎么办呢?”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心中茫然,瞬息之间,只觉得天下之大,当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走吧,去看看小猫,他这个样子总是不行的,会伤身的。嫂子和侄儿已经去了,还是入土为安的好。”和尚道:“咱们两个都是没什么主意的,看看小猫怎么说吧!” 两人脚步沉重地绕了半个山顶,到了向阳的那一边山坡,那里,已经站满了不少的士兵,而小猫正挥舞着镐头,在山坡之上刨着墓穴,碧绿的青草地上,一大一小两具遗体用布裹着,静静地躺在那里。 “你们都是死人吗?怎么不过去帮忙?”和尚斥道。 “常校尉不许我们过去,他说要自己动手。”一名士兵道,看着小猫的眼神,透出浓浓的怜悯。 和尚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一个士兵匆匆地跑了过来,挤到和尚的跟前,低声跟他说了句什么,和尚却是勃然大怒起来:“王八蛋,这个****的郭九龄,现在居然还敢来我们这里,当真是寿星公上吊,嫌自己命长了,跟他有狗屁的话说,走,去砍了他丫的。嫂子这里正好缺一个大好的人头当祭品。” 愤怒的和尚转身便走,身后跟着一大群群情汹涌的士兵。 “和尚!”身后传来了小猫的叫声。 “小猫。”和尚转过身来,看着小猫。 “让他上来。”小猫拄着镐头,道。 “跟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又什么可说的,杀了他,也算先报了那么一小点点仇。”和尚怒道。 小猫摇头道:“郭九龄肯定知道很多东西,他既然敢来,自然是有恃无恐,我们需要从他哪里知道更多的东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和尚,我们需要知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啊?” 和尚噎了一下,刚刚他和马猴还在为这事儿犯愁呢! 郭九龄在一众敢死营士兵愤怒的眼神之中踏上了帽儿山顶,跟在他身侧的,竟然是安阳郡城的副将宿迁,郭九龄自然知道现在正是敢死营士兵怒火正盛的时候,临走之前,他想来再见一见这支现在已经被朝廷定性为叛逆的军队和他们的将领,不仅仅是歉意。当然,他还不想死,他现在武功已经失去泰半,但有宿迁这个八级高手卫护在侧,如果当真翻起脸来,逃跑,还是做得到的。 穿过人群,他看到常小猫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大一小两具遗体放进挖好的墓坑当中,郭九龄停下了脚步,眼中闪过痛苦,怜悯。 说起来敢死营救过他两次了,一次是他们的校尉秦风,在落英山脉之中,如果不是秦风的突然出现,他那时候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第二次是秦人将他交还给敢死营,又是舒畅将他从阎罗殿里拉了回来。 小猫的眼中露出缕缕柔情,坑里,躺着他深爱的女人和还没有出世的孩子。“红儿啊,你和孩子两人安心地走吧。”他伸手捧起地上的泥土,温柔的,轻轻的均匀地洒了下去,看着两人的身体一点点的淹没在泥土之下。 一座新坟很快便矗立在帽儿山的山顶。小猫席地坐在坟头之前,抬头看见一边的郭九龄和宿迁两人,居然露齿一笑,“郭大人,宿将军,二位来了,请过来坐吧。” 他这一笑,却是让郭九龄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寒战,只有恨到极深处,才会在现在笑得出来吧。他没有犹豫,大步走了过去,向着坟头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身边的宿迁也随着他一起,向着坟头行礼致意。 “小猫,整件事件,我完全不知情,我也是昨天他们发动之时,才由辛渐离告诉了我整个事情的原委。”郭九龄声音低沉,“我这么说,不是想推托责任,也不是在你面前撇清。” “为什么?”小猫看着他,沉声问道。 郭九龄看了看周围敢死营的士兵,不由语塞,有些事情,他是根本无法说出口的,迟疑了半晌,他才道:“我只能告诉你,关于西部边军的覆灭,牵涉到了位置极高的人物,而朝廷断然是不能将这件事的真相公之于众的,但西部边军的覆灭却还要一个交待,所以,他们选了你们敢死营。” “我们是替死鬼。”小猫嗬嗬地笑了起来:“我们敢死营本来就是一些贼囚组成的,不管过去立了多少功劳,在大人物们的眼中,我们都是一些十恶不赫的罪犯,即便是背再多的黑锅,他们也绝不会过意不去,是不是?” 郭九龄默然,“对于这件事,我只能说一声对不起。” 小猫冷笑起来,“郭大人,这声对不起,你不应该对我说,你应该去和那些不明不白地死在安阳城中的一千余敢死营的弟兄们说才是。如果你今天上山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小猫,我来还想对你说,不管怎么样,大楚都是你的国家,不管他曾经怎样对你,希望你不要背弃他。”郭九龄道。 小猫放声大笑起来,“郭大人,你是怕我带着这些兄弟,去投了西秦人是不是?你是不是怕我将来反戈一击?” “是的。”郭九龄点头道:“我不想看到,西秦人将来出现一支如同敢死营一般无二的部队。这将会成为大楚的恶梦。小猫,你们走吧,解散了部队,你们各自离开,天下之大,总有你们的容身之地。我还是内卫的副统领,我会负责将你们这些人的过去一笔抹去,你们都将成为干干净净的人,可以重新开始生活,怎么样?” “我们要怎么做,就不劳郭大人你关心了。”小猫站了起来,厉声道,他指着面前的新坟:“至于重新开始生活,你看看她们,还有可能吗?” 郭九龄叹息,本来不抱希望,此时倒也不觉得失望。 “郭老头儿,我们秦老大呢?他在上京,现在怎么样了,你也一定知道他的情况是不是?”马猴大声问道。 郭九龄点了点头,“你们这里已经这样,秦风在上京又怎么会逍遥自在?他在护送公主进入上京的当天,便已经被内卫逮捕,关进了天牢。据我现在所了解到的情况,给他以及你们定下的罪名是里通外国,叛叛投定,秦风,至少也是一个凌迟处死的下场。” 卟嗵一声,马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小猫呆若木鸡,和尚如丧考比。 “你们不要指望秦风了,被关进天牢,别说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便是宗师级的武者,也休想逃得出来。他死定了。”郭九龄叹道。“没有谁能救得了他。这件案子,是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两人一齐首肯定下的,在大楚,没有谁再能翻案了。” 小猫惨淡地笑了起来,“秦老大这一回可真算是自投罗网了,哈,哈哈,好个大楚啊,好个皇帝啊!” 郭九龄离开了,但他带来的消息,对于敢死营所有的残存者的打击却是致命的。如果说原本的他们还存着万一的希望,但现在,这一点点希望也不复存在了,留给他们的,只是无尽的绝望。先前虽然敢死营死伤惨重,二千余人,只剩下不到六百人,但精气神儿却还在,而支撑他们的,自然便是因为秦风的存在。这些人都相信,只要秦风归来,便能带着他们走出困境,再创辉煌,但郭九龄带来的消息,却是将他们这一点希望也击垮了。他们的老大根本就不可能回来了,他现在面临的境况比起他们要更惨,除了等死,他们的老大,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帽儿山上所有人全都蔫儿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各奔东西 很多年以来,敢死营的所有人都习惯了他们的上头有一个对他们严厉到极致的校尉,哪怕他很凶恶,哪怕他对他们向来是以拳头来讲道理,但他们仍然喜爱他,因为这个人不仅将他们当人看,给了他们重新做人的尊严,也给了他们重新活一遍的希望。 他们习惯了这个人在他们的头顶上为他们遮风挡雨,为他们谋划前程。 但现在,这个人没有了。所有人对未来都茫然了。如果是昨天在城中他们便知道了这个消息,很有可能他们连杀出城也做不到,直接会被他们眼中的战五渣安阳郡兵全歼在城内。 马猴哭得稀里哗啦的。“我要去上京。” 和尚长吁短叹,“你去上京干什么?你知道上京是哪里吗?那里是大楚的国都,秦老大在西军之中算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在哪里,就是一只小蚂蚁。这一顶大帽子咣地栽在他的头上,不抽筋扒披挫骨扬灰,那就算是轻的了。” “我去给秦老大收尸。”马猴哭着道。 “得了吧你,没听那个郭老儿说朝廷要将秦老大凌迟处死么?有个鬼的尸体让你收啊,都切成片片了。哎呀!”一块石头飞过来,准确地砸在和尚锃亮的脑袋瓜子上,脑壳皮上立时便鼓起一个血包,马猴怒目瞪视着和尚,手里还紧紧握着另一块石头。 “死马猴,干么动手?”和尚大怒,但一看马猴那怒中带泪的模样,心中又是一软,“马猴,我说得都是实话,你别去上京,你要去给他收尸,只能是在法场上又多你一具尸体而已,你没看到吗,朝廷这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呢!” “就算是死,我也要与秦老大死在一起。”马猴坚决地道。 和尚叹了一口气:“你个死心眼儿,我懒得跟你说了。小猫,你呢,你准备怎么办?我可跟你说,你现在可不能想着报仇,剪刀那个王八蛋阴着呢,你现在去找他,铁定是一头撞进他的陷阱里去。到时候别报不了仇,还将自己也陷进去。” 小猫一直趴在一块石板前,很用心地在一刀一刀地刻着一块墓碑,这是郭九龄走后他开出来的一块石料。现在已经刻得差不多了,听着和尚的话,他抬起头来,望向安阳城的方向,淡淡地道:“和尚,你放心吧,我还很年轻呢,今年不过二十五岁,剪刀比我稍大,也不过二十六七吧,日子还长着呢,我怎么会着急呢,我还要等着剪刀娶妻生子呢,所以啊,没个十年八年,我怎么会去找剪刀报仇呢,嘿嘿嘿!” 听着小猫的话,和尚与马猴二人齐齐地打了一个寒噤。 “小猫大哥,你别这样阴沉沉的,变得跟剪刀那个反骨仔一般无二,看着让人害怕。”马猴抽着鼻子道。 小猫冲着他一咧嘴,露出满嘴的森森白牙,看得马猴又是一个哆嗦。 “和尚,我准备重操旧业了。”小猫站起身来,将他刻好的墓碑竖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这里还有六百兄弟,愿意跟我走的,我带他们进落英山脉,再去当强盗好了,我会等着秦老大的消息,如果他真死了,我再考虑下一步的去向。” “如果秦老大真死了,你不会去投西秦人吧?”和尚试探着问道。 “为什么不呢?”小猫冷笑道:“秦老大如果还活着,我自然唯他之命是从,如果他死了,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人能左右我了,谁能帮我报仇,我便投靠谁。” 和尚叹息:“我还记得以前你对我说,我要敢去投西秦,你便会一刀一刀地将我片了。”他郁闷地看着小猫。 “此一时也彼一时。”小猫抱起了墓碑,“和尚,你肯定是不会跟着我去当土匪了?” 和尚的头摇头货郎鼓一般,“小猫,就像你说得一样,我这辈子就只服秦老大一人,可他要死了,以后我也要去活个自由自在了。” “你,真要去当鸭子啊!”马猴吞吞吐吐地道。 “你说什么?”和尚一怔。 “以前野狗和秦老大他们一起,常说到你本钱雄厚,要是去当鸭子,铁定能赚个盆满钵满。”马猴道。 “****他野狗的娘!”和尚破口大骂,可是刚刚骂了一句,就又落下泪来:“野狗那个王八蛋,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骂他一顿,再揍他一顿呢!” 野狗还没有死,被关在安阳郡城的大牢里,但现在凭他们几个人,又如何能救出他来呢? “生死由命吧,野狗的帐,将来我会同剪刀好好算一算的。”小猫抱着墓碑,向着他女人和孩子的坟墓方向走去。 夜色降临的时候,两个人走下了帽儿山,一个是马猴,他要去上京,另一个是和尚,他脱下了军装,放下了手中的铁刀,决定去浪迹江湖。 剩下的六百敢死营士兵,则一至决定跟着章小猫进落英山脉,去当土匪。 安阳郡城之中,辛渐离脸色难看到了极致,而另一边的程平之也是怒容满面,剪刀黑着脸,站在一角。大堂中间,浑身上伤的杨义,被几个内卫按着跪倒在地上。 “从现在开始,你不是安阳郡的郡兵统领了。”程平之看着满脸惊恐之色的杨义,“玩忽职守,以致于郡兵荒废,作战不力,使得贼兵肆虐郡城,百姓遭难,你罪无可赫。来人,将他带下去。” “冤枉啊,程大人,冤枉啊,辛大人!”在杨义的号淘声中,两名内卫将他横拖竖拉地拽出了大厅。 “辛大人,程某也上了请罪的折子,在朝廷还没有任命新的安阳郡守之前,程某暂代郡守一职。请辛大人回京之后,代程谋向皇上,向太子殿下禀告,程某一定会克尽职守,在位一天,就会认真的做一天事情的。” 辛渐离无精打采,这一趟差办砸了,不定回去之后,太子殿下会怎么收拾自己呢。 “程大人,杨义我是要带回上京去的,他不但涉及到玩忽职守之罪,前左相杨一和操纵朝廷,贪污受贿,卖官鬻爵等一系列罪行,此人可是重要的人证。” “辛大人自行决定便是。”程平之心中一凉,看来朝廷的动荡还远远没有停止,太子殿下要清算前左相报一箭之仇,可是前左相杨一和当政数十年,势力盘根错节,只怕大楚又将是一场大地震了。 “杨义被拿,宿迁保护郭九龄大人去了上京,这安阳郡郡兵不可没有统兵之将,这一次段暄也算是有功,不若就由此人先代理郡兵统领一职如何?”辛渐离道,“郡兵实在是战斗力太差了,正需要段暄这样的有经验的人来清理一番,太子殿下是决意要重建西部边军的,到时候多半还是要以郡兵为骨架,在安大将军到职之前,总得让你的郡兵有些模样,这样于你将来也有些好处。”辛渐离道。 “辛大人既然这么说了,那这郡兵统领一职便暂明段暄代着吧,可这一职,需得朝廷正式下文任命,却不是我们能私相收授的。” “这个自然,段暄啊,你暂代这一职,能不能转正,可就看你这一段日子能不能做出一些成绩来了,一是剿灭盘踞在帽儿山的这些贼匪,二来是让郡兵真正具有战斗力,安大将军可是老将,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多谢二位大人提携,段暄一定会尽心竭力,不让二位大人失望。”剪刀大步走到大堂中央,向二人施礼道谢。 上京,舒畅觉得头痛得很。秦风到现在杳无音讯,他想尽了办法,也打听不到秦风到底被关在哪里?马向东那个老甲鱼嘴巴严实得很,每次自己一说到这个话题,他除了警告便是劝诫,而马斌那个死色鬼,所知却又实在有限,倒是每一次都想着从自己这里弄点药去好让他金枪不倒,烦都烦死了。 舒畅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如果秦风当真只是因为与昭华公主那一点子破事,不会让堂堂的一个左相讳莫如深,一提到这件事便大摇其头,只怕这里头还有其它的猫腻,可现在自己扮演的是一个江湖游医,如果对于这件事过于关心,不免又让马向东疑心,舒畅不由得恼火之极。每日倒是借酒浇愁。 又是一个艳阳天,舒畅坐在一家酒楼的二楼之上,倚窗望着繁华的上京街道,心中却在盘算着要怎么才能见到昭华公主,现在看起来好像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昭华公主总不会一直呆在首阳山吧,只要他下山,就有机会见到她了。 心里正在想着心思,目光一闪之间,却在街上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人。舒畅不由一愕,这不是郭九龄那个家伙吗,居然从安阳郡回来了。心下却是大喜,这家伙官儿可不小,在朝廷中的地位,比起马向东虽然不如,但要论起暗中的权力来说,也不见得就比马向东弱,而且内卫这个玩意儿,打听起人来,可比堂堂左相只怕还要灵便。 第一百一十七章:安排 武功虽然大幅度退步了,但敏锐的感觉却还在,郭九龄抬头,便看见二楼之上,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是舒畅。 这位敢死营实际上的二号人物,居然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京师之中。 将宿迁先打发走了,郭九龄大步走上了酒楼。关于敢死营的事情,现在还处在严密的信息封锁当中,舒畅应当还不知道。 “看起来你的身体应当已经没有大碍了。”舒畅笑咪咪地看着对方,提起面前的酒壶,给郭九龄倒上一杯酒,大夫看到自己的病人又生龙活虎了,自然是打心眼儿里高兴。不仅是为对方,也是为自己,郭九龄当时可就只剩下一口气儿了。 郭九龄双手按在桌子上,两眼直视着舒畅,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的笑容:“舒大夫,敢死营完了!” 酒壶凝在半空,舒畅脸上的笑容也凝固在脸上:“你说什么?敢死营好好的,怎么完了?西秦人又打回来了!” “不是。”郭九龄缓缓摇头。“你在上京城里,难道没有听到秦风的一丝半点消息么?” “听说他被关起来了,但还没有打听出他关在哪里?” “他被关在诏狱,天子大牢。”郭九龄一字一顿地道:“朝廷给秦风和敢死营的头上安了一个罪名,里通外国,出卖大楚,导致西部边军全军覆灭,六万子弟丧生荒山。” 啪哒一声,酒壶从舒畅手里跌落,早有防备的郭九龄一伸手,接住了跌落的酒壶,将其放在桌子上。 “安阳郡城那边已经对敢死营动手了,两千敢死营士卒,最终只有数百人在小猫的带领下逃了出去,野狗被抓了,小猫的女人死了。”郭九龄尽量言简意赅。 “替死鬼?”舒畅的声音有些发抖。 郭九龄点点头,舒畅当真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从简单的几句话里便推断出了事情的大概。 舒畅伸手抓住了酒壶,慢慢的替自己倒着酒,他的手不停地在抖,以致于酒大半都洒在桌上。“和尚呢,剪刀呢,小马猴他们呢?都死了?” “和尚没有事,那天他不在军营之中,侥幸逃脱一条性命,也正是因为他的逃脱,最后在城中制造了混乱,才让小猫马猴他们得以逃出城去。而剪刀嘛?”郭九龄顿了顿。 “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了!”舒畅一仰脖子,将半杯酒倒进了喉咙里。“敢死营的战斗力,绝不是郡兵能够比的,你刚刚说到了敢死营的几个重要人物,唯独没有提剪刀,想必他已经是被人收买了,如果没有内部人的出卖,想要将敢死营打成这般模样,除非是西秦的雷霆军来。” “是的,剪刀被上京派出去的内卫收买了。”郭九龄摇头叹息:“很抱歉,整件事情,我是到他们发动的那一刻才知晓的,否则,必定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就算知道了,也无法改变,也不会改变。”舒畅再喝了一杯酒,让自己震荡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秦风现在关在诏狱里,有办法救他出来么?” 郭九龄缓缓摇头,“这是天子钦定的案子,没有谁能翻案,而且安阳郡城那边已经发动,屎盆子已经扣下来了,你以为朝廷会自打自脸么?如果敢死营是叛贼,作为敢死营校尉的秦风,自然便只能是叛贼的首领。” “或者,还有一人能救得了秦风。”舒畅缓缓地道。 “谁?”郭九龄怀疑地看着舒畅。 “昭华公主!”舒畅盯着郭九龄,“从我得到的消息,秦风这一路之上护送着昭华公主逃亡,二人在逃亡的过程之中很有可能发生了一些什么,两人之间似乎产生了感情,昭华公主喜欢上了秦风。” 郭九龄张大了嘴巴,“舒大夫,这,这不算什么好消息吧,如果真是这样,只怕上头要弄死秦风的决心会更大一些。” “一般来说是这样。但昭华公主是那种外柔内刚的性子,现在昭华公主在首阳山上的别宫内陪着皇帝,秦风的事情,她肯定还不知道,如果让她知道了这一切,或者便会有转机。”舒畅盯着郭九龄道。“可是我上不了首阳山,见不到公主殿下。” “你是让我去?”郭九龄道。 “对,你是内卫副统领,是这一次大战之中生还的级别最高的将领了,皇帝肯定会召见你的,而你作为当时公主殿下的护卫头头,公主肯定也会见你,那时便有机会了。只消让公主殿下知道秦风现在面临的困境和敢死营的下场便够了,剩下的,我们便只能等待了。生,或者死!” 郭九龄沉默半晌,“好,这件事情我会帮你做到。不过舒大夫,你还是敢紧离开京城吧!” “怎么?我可不算是敢死营的人吧?也应当没有多少人知道我的存在吧?”舒畅不以为然地道。 “那是以前。”郭九龄摇摇头,“剪刀叛变了,在他给内卫的供词当中,你,舒大夫,可是名列秦风之后的敢死营第二号人物。是朝廷必须要抓到的钦犯。你居然还大摇大摆地在这里饮酒,也亏得是我发现了你,被别的人撞上,你就得与秦风作伴去了。” 舒畅咬了咬牙,“这个白眼狼,总有一天,我会好好的收拾他的。多谢郭大人了,昭华公主这事儿就拜托你了,看起来我也得先躲一躲了。” “你现在住在哪里?要不然就去我家里躲一段时间,过了这个风口再说?”郭九龄道。 舒畅微微一笑:“有你郭九龄这句话就够了,你是内卫副统领,我啊,还是不给你添麻烦了,我现在住在左相府,当然看起来现在也住不成了,不过你放心,在上京,还没有人能抓住我的,你就不用担心我了。” “那就好。”郭九龄点头道。 “如此拜托了。”舒畅站了起来,向着郭九龄一揖到地。 左相府。马向东的书房,舒畅轻轻地从马向东的脑袋上抽出最后一根银针,仔细地将银针擦试了一遍之后放回到针囊之中,笑对马向东道:“好了,马相,这一次不敢说完全根除了后患,但舒某还是敢保证十年之内,绝不会有复发之虞了。剩下的,便是马相在以后的日子里自己要注意保养了。” “多谢舒大夫,请坐,舒大夫。”马向东点点头,指了指面前的锦凳。 “马相可是有什么话要对舒某说?”舒畅微笑道。 马向东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大好,沉吟半晌,“舒大夫,前些日子,你一直在向我打听秦风的事情,我虽然没有跟你详细说这里头的事情,但还是很上心的,今天,我看到了一份内卫递上来的报告。” “与舒某有关?”舒畅轻松地问道。 “舒大夫与敢死营的关系,不像是你跟我说得那么简单吧?”马向东盯着舒畅,问道。 “不错。我今天也收到了一些消息。”舒畅坦然地道:“这几年来,敢死营就是我的家,秦风也好,还是其它的人也好,都是我的好兄弟。” 马向东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一些,“那敢死营现在的状况,你也清楚了?” “当然,我今天见了郭九龄。” “你与郭九龄有交情?” “这一次不是我,他就死了。”舒畅淡淡地道。 马向东点点头,“那舒大夫也肯定知道,你在朝廷要逮搏的人犯当中排名第二?” “马相准备将我押送有司关押么?”舒畅眉梢微微一跳。 马向东一笑,“舒大夫多虑了。我马某虽然这一辈子一直都在钻营着向上爬,但男人嘛,谁不想向上爬,但做人的底线我还是有的,如果是一个素昧平生的人那也罢了,但舒大夫与我有恩,知恩必报,马某人这一点德性还是有的,不过舒大夫,我这左相府,却也是留你不得了,我已经吩咐了马斌,连夜送你出城。天高任鸟飞,舒大夫,凭你的本事,出了上京,那里去不得呢?” “多谢马相了。你这样放我走了,就不怕日后太子殿下追责?我在你府里,恐怕也瞒不了他们吧?” “你不过是一江湖游医,而我,却是堂堂左相,与二殿下相交十数年,如今更是二殿下倚仗的文臣之首,二殿下是何等聪明之人,又岂会为了你而与我交恶?这一点自信,马某还是有的。”马向东道。 “既然如此,倒也不必让马斌为我安排了,舒某自有去处。”舒畅站了起来,向着马向东一揖,“马相,就此告辞,敢死营蒙冤,这件事情,舒某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蜻蜓撼柱而已,不必做无益之举。”马向东摇头叹息,“这天下不公的事情多着呢!” “总得要有人来做。”舒畅淡淡地道:“这些年我在西部边境,看多了那些汉子为国拼杀,到得末了,却落得这个下场,身死也就罢了,还要遗臭万年,老天有眼,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总会有真相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刻。” 第一百一十八章:摊牌 老皇帝的病并没有因为昭华公主闵若兮的平安归来便霍然而愈,相反,在看似精神了几天之后,以更快的速度萎糜下来,眼见着便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那一段时光,倒好似是回光返照一般。 躺在床上,眼睛半开半闭,随时随地都会陷入半昏迷状态,但只要醒着的时候,思路却又无比清晰。闵若英一直侍候在病床之前,不敢有半步稍离。 “若英,这件事情,参与进来的人,现在都如何了?”皇帝轻轻的问道。 “父皇放心,这件事真正参与其中的人,除了罗良,杨毅以外,其它的人,全都已经死了。”闵若英低声道:“罗良儿子是放心得下的。杨毅嘛,等局势平稳下来之后,儿子会另作安排的。” “马向东,郭九龄他们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表面上的部分,在他们心里,都认为这件事是大哥一手所为。”闵若英有些得意,这二位可都是他倚仗的心腹,可这一次绝大的行动,连这二位也被蒙在了鼓里。 “你心思也算缜密,马向东也好,郭九龄也好,都是值得倚仗的臣子,他们与罗良不同,如果让他们知道了你这次的行径,只怕便要与你离心离德。”皇帝叹道:“若英,如果是我身体尚好,我是绝对容不得你如此做的,只可惜,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闵若英低下头去。 “你狠辣是够了,但你要记住,作为皇帝,不仅仅是光有狠辣,还要有宽仁,宽严相济,方能和谐共存,一味狠辣,往往便会走上极端。” “儿子记住了。”闵若英点头道。 “这件事情,千万不要让兮儿知道。即便她是你的嫡亲妹妹,你明白吗?”皇帝声音虚弱,“她心地单纯,不要让她蒙上尘垢,好好的对她。” “儿子只有这一个妹妹,自然会让她过上这世上最美好的生活,父皇便放心吧!” “那个秦风,要妥善处置,我看你妹妹对他上心得很,慢慢开导,千万不要急。” “儿子省得。”闵若英点头,提到秦风,便不由得想到敢死营,想到敢死营,便想起今天刚刚收到的急报,辛渐离的差事办砸了,敢死营居然有数百人冲出了重围,逃了出去,这不能不说是一大隐患。这件事情,还需要将首尾收拾好。 辛渐离在信中提到的办法还算可行,也算此人尚有一点急智,敢死营与西秦边军有大仇,这一次他们逃出去之后,唯一的去处便只有向落英山脉之中逃窜,将他们交给西秦边军来解决,所花费的不过是一些银钱粮草而已,料那些穷得叮当响的西秦边军会喜笑颜开的去剿灭这支敢死营的残军。能报仇,还有报酬可拿,那些穷鬼不会不动心。 不过回来之后,这个辛渐离还是要重重的责罚于他,这一点事情,都能办成这般模样,倒真是让人恼火。 “公主,您慢点。公主,小的给您去通报。”外面,传来了秦一有些惊慌的声音,闵若英心中一动,站了起来,刚刚转过身来,砰的一声,大门已是被猛地推开,闵若兮一脸怒容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兮儿,你干什么?不知道父皇现在受不得吵闹么?”闵若英眉毛竖了起来,瞪着闵若兮,喝斥道:“真是把你惯得无法无天了。” 闵若兮站在门口,看着闵若英,目光再转到床榻之上的父亲身上,眼圈儿渐渐地便红了。 “二哥,我只问你一句,秦风现在在哪里?”她哽咽着道。 闵若英目光收缩:“兮儿,你说什么?” “二哥,你还想骗我吗?今天我见到郭九龄了,他回来了,他正在首阳山上等着你召见呢,我听说他回来了,特意去感谢他在落英山脉的回护之恩,不想却让我听到了我简直不敢相信的事情,你,还想瞒我,骗我吗?”闵若兮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兮儿,进来说话!”床榻之上,老皇帝低声叫道。 闵若兮抽泣着进了屋,走到床榻跟前,卟嗵一声跪倒在皇帝的榻前:“父皇,您要跟兮儿作主啊!” 皇帝伸出枯瘦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闵若兮满是眼泪的脸庞,“兮儿,你以为你二哥为什么要把秦风抓起来?” “我知道,他看不得我喜欢秦风,他觉得像秦风那样的孤儿,那样的穷军汉根本配不上我,所以他要把秦风杀了,让我绝了念想。”闵若兮狠狠地盯着闵若英,那目光,倒似要将她的哥哥一口吞下去一般。 “倒真是女生外向,女大不中留。”一边的闵若英摇头道。 “兮儿,这你可错了。”皇帝淡淡地道:“逮捕秦风这件事情,不仅是你二哥的主意,更是我的命令。” 皇帝此言一出,闵若兮不由惊叹了,卟嗵一声坐倒在地上,“父皇!”她大声叫了起来,声音之中充满了惊惶,还有绝望。 “不过原因倒不是因为秦风是个穷军汉,小校尉,我闵氏发家,也不过这百余年的时间,百余年前,我闵氏先祖难道就不是穷军汉么?”皇帝呵呵的笑了起来。“若英,具体的事情,你给兮儿讲吧,我累了。” “父皇休息吧,我给二妹来分说。”闵若英走到床榻前,轻轻的替皇帝掖好被角。 “二妹,这件事情,我也是无可奈何。”闵若英从地上将闵若兮扯了起来,“大哥出卖西部边军,使得六万西军一朝尽亡,左帅也亡命落英山脉的事情你现在也应当清楚了吧?” “我当然清楚,但这跟秦风有什么关系?”闵若兮道。 闵若英叹了一口气:“兮儿,难道你准备让你二哥向天下公布这件事情的真相吗?如果真相大白于天下,则闵氏皇朝颜面何存?朝廷威严何存?” 闵若兮霍的抬头,盯着闵若英,她心中已经明白了一些,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起来。 “如果我大义灭亲,向天下公布这件事情,那我该如何处置大哥?六万边军尽亡,安阳郡惨遭屠毒,数十上百万百姓被洗劫,大楚西境门户洞开,你说说,按照大楚律法,大哥要承受什么样的刑罚?” 闵若兮的身体不由得剧烈的颤抖起来。 “所以,我只能替大哥找一个替罪羊,而敢死营来做这个替罪羊是再合适不过了。”闵若兮的神色转厉,“西部边军皆亡,唯敢死营独存,这本来就已经不合常理了对不对?偏生敢死营还都是由一些犯了死罪的罪犯组成的,这样的人,安再大的罪名在他们身上,大楚的百姓也会觉得理所当然,觉得合情合理。” “就算你要拿敢死营当替罪羊,为什么一定要将秦风扯进去?”闵若兮嘶声道。 “妹妹,秦风是敢死营的校尉啊,是主官啊,而且据我所知,此人在敢死营的威信相当之高,一言九鼎,你觉得用敢死营来当这个替罪羊,而一营主官却毫不知情,这可能吗?这不是将话柄送给人说吗?” “秦风一路护送我,历经生死磨难,这可也是尽人皆知的事情,说他是叛贼,谁会相信?”闵若兮争辩道。 “这正是西秦人的狡滑之处啊!”闵若英冷笑起来,“一个刘震被我们抓住了,他们贼心不死,故意派出秦风护送你逃亡,不然在西秦人如此大规模的追捕之下,他秦风一个区区的六级武道修为的家伙,怎么可能逃得过邓朴这样九级高手的追杀?他们只不过是作一个样子出来,好让这个秦风回到大楚之后,因此而得到封赏,进入我大楚军方高层,从而再次图谋我大楚啊!” “你,你……”闵若兮看着他的二哥,大眼里写满了不敢相信的神色。“二哥,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他是你妹妹的救命恩人,也是你妹妹的意中人,你想让我一辈子良心难安,一辈子伤心难过吗?” 闵若英的脸色严肃起来:“兮儿,别忘了,你是闵氏族人,你是皇族,你生下来肩上就担负着闵氏一族的荣光,闵氏的兴衰荣辱与你息息相关,闵氏皇族的尊严,你大哥的性命,大楚的江山与秦风之间,你需要选一边,告诉二哥,你选那一边?” 闵若兮看着闵若兮,嘴唇抖动着,眼中满满都是绝望的神色。 闵若英走近到她的身边,低声道:“妹妹,长痛不如短痛,你不过是在最虚弱最无助的时候遇到了他而已,忘了他吧!” 闵若兮死死的盯着闵若英,慢慢的一步步向后退去,一边退一边摇头着,“二哥,你错了,我忘不了他,我也不会许你杀了他,你要杀他,便将我一便也杀了吧!” 丢下这句话,闵若兮突然一转身,呼地向外冲去。 “公主,公主!”外头传来秦一惊慌的呼叫之声。 “看来兮儿对这个秦风还真是动了真感情。”身后,传来老皇帝的声音。 闵若英没有回头:“父皇放心,兮儿下不了首阳山。她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我会让人去开解她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私家菜馆里的老头儿 “放我出去!”闵若兮愤怒的冲向寝殿的大门,但站在门前的两名年长的宫女轻松地挡住了闵若兮的攻击。 闵若兮被外界称为闵氏最有天份的武道修为者,但毕竟还太年轻了,在这些宫廷高手面前,还不堪一击,更何况是以二敌一,闵若兮愤怒的攻击被轻描淡写的挡下,她无法踏出寝殿一步。 “殿下,您累了,还是先歇歇吧!”看着喘着粗气的闵若兮,挡在门前的一名宫女微笑着说,永远是那么的有礼貌,但却坚定不移的挡在闵若兮的面前。 闵若兮绝望地看着这两个陌生的宫女,两腿一软坐倒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可除了这两个永远脸上带着笑的宫女,就没有人来理会她。她恐惧着,担心着,当她能走出这座宫殿的时候,看到的会是秦风血淋淋的,死不瞑目的脑袋。 她无比的痛恨起闵若诚来,如果不是大哥丧心病狂地做出这一档子事来,怎么会有今天? “闵若诚,我要杀了你!”她厉声咆哮着,跃起身来,挥舞着拳头,砸碎了殿里所有能砸碎的东西。 两名宫女束手站在一边,任由她发泄着。 内卫衙门,几大巨头正聚在一齐,安如海捧着内卫统领的大印,将他交给了杨青。 “恭喜你了,杨统领!”安如海微笑着道:“以后,内卫就交给你了。” “不敢辜负大将军的期望。”杨青躬身一礼,“大将军离开这逼仄的京城,去西部纵横驰骋,更让杨青羡慕。也祝大将军早日重建西军,再现西军风采。” “借你吉言!”安如海哈哈一笑。此去西境,前途艰难,一无所有,白手起家,想要重复左立行在时的威风,何其难也。不过能平安地离开上京,于他而言,已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太子殿下清算杨一和的步骤已经愈来愈急迫,一步一步,步步紧逼,辞官的杨一和想要善终,只怕是很难了。 对此,安如海只能暗自嗟叹,现在,他自身难保。作为少数几个知道真正的真相的人,他连开口为杨一和求情的念头都不敢动,现在的太子殿下可不是先前的皇帝陛下。自己只能明哲保身了。 转身,看到一边苍老了许多的郭九龄,又是暗叹一声,郭九龄是最早投靠二殿下闵若英的,可现在,境遇却也差不多是最惨的一个了。一身武功折得七七八八,回来之后,还得受杨青这个后起之秀的管辖,想来他心里也不会很舒服。 “杨统领,我马上就要走了,要借老郭用一用,我和他几十年的朋友了,两人去喝一杯可否?”他半开玩笑的对杨青道。 “统领重了,郭副统领是内卫老人,又历经艰辛才得以归来,正要好好的休养一段时间才对。郭副统领,您尽管去休息,什么时候想来上班,再什么时候过来就是。”杨青笑咪咪地道。 “多谢杨统领。”郭九龄笑着抱拳为礼。 幽深的巷子里,一家经营着私房菜的菜馆,知道的人不多,但这里却是内卫中高级官员们最喜欢光顾的地方,一来是足够幽静,二来这家馆子的背景极其深厚,安全上完全没有顾虑。而更深层次的原因,却只有安如海,郭九龄这样的内卫老人才明白,这家菜馆真正的主人是谁? 正是华灯初上的时间,换作任何一家其它的饭馆,想必都是门庭若市,人来人往,但这家小菜馆里仅有的几个包间也是空落落的。安如海看着坐在对面的郭九龄,“是不是心里很不舒服?”他问道。 郭九龄微微一笑,“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老郭,在我面前,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你是最早投靠二殿下的内卫人,还记得当初,我为此狠狠地批了你一顿,不过现在,你出生入死归来,本该属于你的位子却归了杨青,心里能爽快?”安如海笑道,“论起资历来,杨青可远远不如你了。” “安兄,你是真多虑了,如果说以前我对你这个位子还虎视眈眈的话,但现在,我是真没有一星半点这个想法了。” “是因为一身武道修为被废了?”安如海眼中闪过一丝痛惜的神色,从一个普通人到九级武道修为者,这中间要经历的艰难险阻又岂是一言能尽的,绝大部分修习武道者,这一辈子大部分都被卡在了五六级上,能到七级便顶天了。这就像你本来就是一个百万富翁,却在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又被打回了原形,这其中的落差,不是当事人,当真是无法知其中三味。 “废了也挺好。”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提着一壶酒走了进来,很随意地坐在二人的一侧,咚的一声将酒放在了桌上,“小安子,倒酒。” 安如海年过五十,堂堂的九级巅峰武者,在老头的嘴里,居然被称做小安子。 安如海却丝毫没有着恼的神色,提起酒壶,给三人的酒杯里都倒上了酒。 老头举起酒杯,“小郭一直以来便对功名利禄上心,比起小安子的随波逐流可要让人讨厌多了。不过这一次回来,我看你变得顺眼多了,看来这一次你经历了许多啊。” “文老教训的是。”郭九龄站起来,恭敬的冲着老头行了一个礼:“这一次郭某亲眼目睹了六万将士英勇战死,那悲惨的场景,至今思来,仍是心有余悸。能活下来,已是幸运。” “的确幸运。”文老摇头道:“没了这一身武道修为,你也可以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下半辈子了,小安子摆脱了这个桎梏,冲击宗师也不是没有指望。对你们二人而言,也算是各有所获了。来,为你们二人都各得其所,老头儿敬你们一杯。” 两人无言,都是举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安兄,你就要走了,有几句话我想问你。”郭九龄突然道。 安如海点点头,“什么事?” “杨毅在哪里?我不信你找不到他的踪迹?”郭九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安如海脸色一变,“老郭,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要亲自问他一问,为什么要这么做!”郭九龄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六万人呐,安兄,你能想象当时我的心情吗,一排排,一队队,就这样倒了下去,毫无反抗的余地,漫天弓弩,大火,悲鸣的战马,绝望的攻击,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安如海低头不语,文老却是将酒杯重重往桌上一顿:“小郭子,你是想找死吗?别说你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半吊子修为,便是你还是九级修为,掉到这个泥潭里,也会爬不起来,所以我才说你没了这一身修为是一件好事。以后便在内卫里混吃等死,干腻了,就在我的菜馆里当个掌柜,我老了,正准备出门去云游一翻,见几个好友,也算是辞行了。” 郭九龄站起身来,深深地弯下腰去:“小郭子多谢文老的好意,如果不亲身经历也就罢了,但既然身临其境,又如何能置身事外,武道修为没有了,但心却还在,这件事,我不会罢休,安兄办的这个案子内里疑点太多了,我在战场之上发过誓,如果能活着回来,一定会还那些战死的兄弟们一个公道。” “从来就没有公道。”文老冷冷地道:“你如果真要这么做的话,以后就别到我这菜馆来了。” 郭九龄苦笑:“连文老都退避三舍,想来这里头的猫腻当真是够大的。可是小郭子却不会死心,不查清这件事,我死难瞑目。” “你不是死难瞑目,你会死无全尸。”文老冷笑。 郭九龄点点头,“我明白了,多谢文老这些年来的照应,以后我不会来了。”他离席,躬身,转身而去。 啪的一声,后面文老提起酒壶,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与郭九龄相交数十年,不劝劝他么?”文老看着安如海。 “他是无法劝的。”安如海摇头道:“文老,老兄弟没几个了,如果将来他有难,文老帮他一把,您老出面,那位还是会卖个面子的。至少留一条命吧。” “他硬要去碰个头破血流,那谁能帮得了他?”文老摇摇头,“对了,先前你跟我说过的那个秦风,你说他体内有一股中正淳和的内力束裹住了他本身的内力?” “是的,此人体内的内息古怪之极,阳刚霸道到了极点,如果不是这股内力将他原本的内息包裹住,这家伙早已被自己辛辛苦苦修来的内息烧成渣了。不过现在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左右不过是一个死而已。” “这天下能有这个本事的,或者只有越国的卫庄而已,想不到这场战事,连这个老家伙也出手了。”文老低下头,沉思起来。 月上中宵之时,安如海已经走了很久,文老却依然坐在那里,阳刚霸道到了极点的内息,能活活将自己烧死的内息,嘿嘿,自己居然再一次又听说了这种功夫?多少年了?五十年还是七十年,自己的师父跟自己讲过这样一种霸道邪门到了极点的功夫,上下千年以来,真正练成的不过一人而已。这门功夫不是早就绝迹了么,怎么又会突然出现一个?还姓秦?果不其然,又是一个死啊,要是这家伙能活下来,那会是一个什么光景呢? 就在文老头在哪里想着往事的时候,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出现在私家菜馆的外头,递给了跑堂的伙计一块牌子。 “我要见文老!”年轻人道。 第一百二十章:原来如此 把玩着手里的玉牌,文老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叹息道:“果然是你们,你们终究还是没有死心么?” 年轻人是自马向东府里出来的舒畅,一出马府,立即便改头换面,如今出现在文老面前的舒畅早已是面目全非。 舒畅看着文老,“为什么要死心,既然千年之前李清大帝能够练成,那么肯定会有第二个。秦风是这些年来,活得最长久的哪一个,我们已经看到了希望。” 文老叹了一口气,将玉牌甩手还给了舒畅,“都过去了几百年了,早已物是人非,何必再如此执着,便是这个秦风,也活不长了。” “所以我来找文老。”舒畅道:“如果说在上京,还有一个人能救他出来的话,或者便只有您了。” “劫狱?”文老哑然失笑,“你太高看我了,别说秦风是被关在诏狱之中,便是关在刑部大牢里,我又怎么能救他出来?” 舒畅摇头道:“如果能够联系上昭华公主,或者便有希望,据我所知,昭华公主喜欢上了秦风,这或者可以利用。” 文老摇头:“没用。别说救不出来,便是救出来了,也没用。秦风之所以现在还活着,是因为卫庄出手用自己的内力束缚住了秦风体内那霸道的真气。但想必你也很清楚,秦风所练的那种霸道的真气是无法长久被束缚住的,迟早他们会破体而出,秦风照样是一个死字。” “卫庄?” “不错,连卫庄都无法解决的问题,我更没有办法。一个即将要死的人,救出来又有何用?”文老冷冷地道。“所以我给你们的建议,既然仍旧不死心,那么赶紧去寻找下一个替代者吧,或者你们运气好,又能找到一个。” 舒畅沉默不语,半晌才道:“不会有下一个了。” “他们终于再也没有耐心了吗?是啊,本来就是一个飘渺无依的传说,谁知道当年李清大帝是不是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文老耸了耸肩,“你们坚持了数百年,够了。” 舒畅颓然地坐了下来,“我在落英山脉与他一齐生活了好几年,建立起了深厚的友情,原本以为,他会是一个例外,不想到最后,仍然是逃不脱宿命,被内息烧死和被刀砍死,或者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离开这里吧!你救不出他来的,就算你运气逆天,能将他救出来,但是又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自己的真气活活烧死吗?或者这样死掉,反而会让你的心里少一些难过。”文老道。 “也许吧!”舒畅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我会等到最后一天的。不到最后一天,我终究是不死心。这与使命无关,只与兄弟情谊有关。” 文老看了他半晌,“既然如此,你便在我这儿住下来吧,左右我看他也活不过几天了。” 昭狱,秦风被关在这间不到十个平方的牢房里已经快一个月了,仍然是没有人来审问他,便像是一个被遗忘的人被丢在了这个角落里,每天听着对面那个刘震时而痛哭流涕,时而引吭高歌,秦风觉得自己也快要疯了。 他现在无比渴望能再见到几个人,除了刘震,他唯一能见到的一个人便是每天来给自己送饭的狱卒,数十日里,一直便是这个狱卒,连人都没有换一个,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从不言语。 对于自己为什么被关在这里,秦风到现在,仍然是一片迷茫。上一刻,公主的细言娇语还在耳边,下一刻,便成了铜墙铁壁之中的笼中之鸟,这落差,也亏得秦风神经强韧,才没有崩溃掉。 外头长长的甬道之中响起了脚步之声,秦风有些兴奋地站了起来,那不是狱卒的脚步声,这些天来,他已经能准确地听出狱卒走路的细微特点。 哗拉一声,牢门被拉开,一个人出现在门前。 “郭大人?”秦风瞪大了眼睛,有些惊喜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这个人,“你回上京了?” 看着脸色白皙了不少,身上还戴着手铐脚镣的秦风,郭九龄突然一阵羞惭涌上心头,没有这个人,自己早就死在落英山脉了。可现在面对着他,自己却是无能为力。 他慢慢地走到小桌边上,坐了下来,秦风拖着手铐脚镣,哗啦啦地走过来坐在他对面,兴奋地看着他,“这是我进上京以来,看到的第一个熟人。”他笑着道。 “想不到你被关在这里,居然还能笑出来?”郭九龄摇头道。 秦风一摊手,“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关在这儿,不过人正不怕影子歪,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管你们内卫出于什么理由将我关在这儿,到最后总得有个说法吧,权当做休养吧。” “内卫办案,不见得你没有做坏事,就不会将你关在这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郭九龄叹息道:“我刚从安阳郡回来。” “想象得到。对了,我的弟兄们都还安好吧?我在护送若兮回来的路上,听说你还活着,而且是被秦人送到了敢死营中,与他们相处可还愉快?那可是一群没底线的杂种哟。哈哈,说起来,还真是想念他们了。”秦风大笑起来。 “他们,死得差不多了。”郭九龄的声音极其低沉。 秦风的笑声戛然而止,就如同一只正在引吭高歌的鹅被人突然扼住了脖子,笑容僵在了脸上,不敢相信地瞪着郭九龄,“你在说什么?什么他们死得差不多了,他们怎么啦?” 他轰的站了起来,身上一阵哗啦啦的乱响。 “小猫,和尚还活着,野狗被关在大牢里,现在不知道还活着没有。还有,小猫的女人死了,还怀着他的孩子。二千敢死营,只剩下了不到七百人,其它的,都死了。”郭九龄沉痛地道。 “怎么会这样?”秦风伸出手去,劈面抓住了郭九龄,“怎么会这样?出了什么事了?” “西部边军覆灭需要一个说法。”郭九龄看着秦风,“这个说法就是,敢死营出卖了整个西部边军,里通外国,叛变投敌。朝廷下旨,全员尽诛,以慰西军在天之灵。” 卟嗵一声,秦风跌坐回到了板凳之上。 “替罪羊?”他喃喃地道。 “不错,就是替罪羊。”郭九龄痛惜地看着秦风,“非常抱歉,我没有办法救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算计,看着他们倒在我的面前。” 秦风缓缓抬头,郭九龄震惊地看到,这片刻之间,秦风的眼睛,竟然瞬间变成了红色,妖异的红色在他的眼中闪烁,裸露在外的皮肤竟然也在慢慢的变红。 “秦风!”他大叫一声,伸出手去,刚刚接触到秦风的皮肤,却如同摸到了钢针一般,闪电般地又缩了回去。 秦风的身体慢慢的委顿在地上,体内狂暴的内息疯狂地涌动着,挣扎着,卫庄留存在秦风体内的真气似乎摇摇欲坠,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身体抽搐着,秦风如同一只煮熟的大虾一般,在地上蠕动着,郭九龄震惊地看到这一幕,舒畅对他说过的话,再一次响起在了耳边。 发作的时间很短,卫庄雄浑的内力再一次让秦风的真气无功而返,地上的秦风慢慢地停止了挣扎,郭九龄上前扶起了他。 “所以我也被关了这里。”秦风嘶哑着声音问道:“我成了这件事情的主谋,是不是?” 郭九龄点了点头。 秦风突然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郭大人,真正造成西部边军覆灭的是太子还是二殿下?” 郭九龄吃了一惊,“你,你怎么想到了这上面?”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想朝廷不会花这样的心思来编织这样一个谎言吧,想要歼灭敢死营,朝廷付出了不少代价吧?” “是的,安阳郡兵死了好几千人。”郭九龄道。 “安阳郡兵如果当面与我的敢死营对阵,就算死光,也杀不了我这么多兄弟。”秦风断然道:“先前你提到了小猫,提到了和尚,野狗,但没有提到剪刀,他怎么了?” 郭九龄沉默片刻:“剪刀被二殿下派去的人收买了,正是因为剪刀在其中所起的作用,敢死营才被诱骗进了城,安排进了死地,最后才会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秦风叹了一口气:“剪刀一心想将自己洗白,这一回,他算是将自己洗白了,可是方法却用错了,嘿嘿,小猫逃出去了?好,很好。敢死营还没有死光,还留了一点种子,可惜啊,我不能出去再和他们一起战斗了,郭大人,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弄死我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其实也犯不着你们动手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我自己就一命呼呜了。” “今日朝廷已经议结,给你定下的是凌迟处死!”郭九龄低下了头。 秦风仰头看着屋顶,半晌才点点头,“左右都是死,倒也没什么不同。兮儿还好吧?” “昭华公主被关在首阳山上。”郭九龄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皇帝驾崩 铁门咣当一声,在郭九龄的身后被重重的关上。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幽静的大牢里,对面刘震的笑声显得格外碜人。在郭九龄面前表现得格外坚强的秦风,此时却慢慢的委顿在地上,双手捂脸,泪水泉涌。他的生死与共的弟兄,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自己为什么要离开他们,如果自己不去落英山脉而是与他们一直呆在一起,至少他们不会遭到这样的暗算,有自己在他们中间,剪刀又如何敢叛变? 就算朝廷要栽赃在敢死营身上,大不了自己还可以带着他们去落英山当土匪,不管是哪一种选择,都比现在要好。 四仰八叉地躺在大牢冰冷的地面之上,任由泪水横流,秦风心若死灰。 体内的暴虐真气似乎察觉到了秦风灰败的精气神儿,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一丝丝,一缕缕,试探着开始攻击那道缠绕着他们的中正淳和的真气。秦风能察觉到那股保护着自己的真气已经比最开始变得虚弱了一些,那是被自己的真气侵袭的后果。可现在还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他现在马上崩溃,对自己而言,也不过是将死亡提前一段时间而已。 他放声大笑起来,带着泪水狂笑起来。来吧,来吧,来得再猛烈些,烧起来吧,烧毁自己,也烧毁这大牢,烧毁这污浊的上京,烧毁这肮脏的朝堂,烧毁这污浊的人生。 他疯狂的笑声与对面刘震碜人的笑声夹杂在一起,在天牢幽长的甬道之中,来回游荡,久久不息。 首阳山上,闵若兮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边,皇后娘娘眼泪汪汪地坐在一边,轻轻地抚摸着女儿削瘦的脸庞,自从廷议结果出来之后,闵若兮就拒绝再吃任何东西,静静地躺在床上已经整整三天了。 起初闵若英也没有当一回事儿,自己这个妹妹自小便任性惯了,或者就是为了赌一口气,缓缓也就过去了。他还真不信,就这么不到一个月的相处时光,妹妹就跟那个秦风能有多么深的感情。 但事情的发展显然超出了他的想像,闵若兮绝食的第三天,他也慌了手脚。 “兮儿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皇后娘娘流着泪,“你大哥做了糊涂事,可他终究是你的大哥啊,秦风不死,你大哥就得死,朝廷必须要对天下有一个交待啊,难道为了这个秦风,你就舍得让你大哥去死吗?” 一边的闵若英气哼哼地在床边转来转去,蓦地走到床榻边,看着闵若兮:“兮儿,我早前就跟你说过,在大哥和秦风之间,你必须选择一个,大哥活,秦风就必须死。而且你要清楚,如果这件事情的真相公开,死得可就不是大哥一人,而是他全家,你的嫂嫂,你的侄儿,都会因为这件事受到牵连。如果你真忍心这么做,我现在就去放了那个秦风,然后向天下公布大哥的罪行,然后把他缉拿下狱。” 他顿了顿,“最后的结果,你当然知道,不但大哥要死,便是父亲,也要蒙上不得不杀子的骂名进入史册,闵氏皇朝将受到沉重的打击,闵氏列祖列宗奋斗百余年才有了今天的成就,难道就因为一个秦风,全都抛弃不要了么?” “你给我一句话,要大哥,还是要秦风?”闵若英重重一掌击打在床沿之上,喀嚓一声,床沿被击打得木屑纷飞。 “若英,你就不能跟你妹妹好好说话吗?”皇后娘娘将闵若兮的头紧紧的搂在怀里,转身怒斥着儿子。 “母后,我已经给她说得够清楚了,她还是这么一副德性,一个小小的军汉而已,就算他救了你的命,但又值得你如此倾心相许么?他吃着大楚的俸禄,做得都是他该做的。闵若兮,回答我,你选他,还是选你大哥,现在就回答我。” 床榻之上,闵若兮放声大哭起来。 “你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要逼我?我不要他们死,一个也不要他们死。” 看到闵若兮终于开口,闵若英脸上露出子一丝胜利的微笑。 “那是不行的,闵若兮,国家大事,岂能儿戏,必须要有一个选择的。你只能选一个,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嫡亲妹妹,我会满足你的要求,哪怕因此而让国家动荡,只要你忍心。”闵若英站在闵若兮的身前,逼视着痛哭的妹妹,持续地追问着。 如何选,怎么选?一个是自己的爱人,一个是自己的亲人,哪怕这个亲人犯下了十恶不赫的罪行,但体内总是流着相同的血脉,那与生俱来的亲情却又如何割舍?看着闵若英不断接近的面孔和不停开合的嘴唇,选那个?选那个?如同雷鸣一般在耳边不停地鸣响,本就虚弱不堪的闵若兮两眼一翻,已是昏倒在母亲的怀里。 “兮儿,兮儿!”皇后娘娘大惊,连声呼唤着。 “母后,兮儿没有事,她只不过是气急攻心罢了。”闵若英冷冷一笑,伸掌按在闵若兮的头顶,微微用力,内息震荡,直灌入闵若兮的头顶。 “若英,你干什么?”皇后娘娘惊问道。 “重症需用猛药,今日,我还非得让她明白这个道理,想要昏过去躲避这个问题,门儿都没有!”闵若英冷笑道。 在闵若英真气的震荡之下,闵若兮轻吐出一口气,眼珠微微转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眸,闵若英正待再次逼问,外头突然传来了急骤的脚步声,砰后一声,大殿门被推开,秦一惊慌的脸庞出现在门口。 “娘娘,太子,不好了,皇上,皇上他……” 看着秦一的脸色,闵若英脸色一白,猛地转身,风一般地奔了出去,皇后娘娘也是一下子站了起来,悲鸣一声,紧跟在闵若英的身后向外跑去。 闵若兮挣扎着爬了起来,秦一的话虽然还没有说完,但她又如何不明白这基中的意思,下床挣扎着走了几步,又软倒在地上。 “来人,快扶我起来,我要去见父皇。”她软瘫在地上,带着哭腔大喊道。 是夜,在病榻之上缠绵近两年的大楚第三代皇帝闵威驾崩。大楚举国皆哀。闵威继位之时不过二十余岁,正值楚国动荡之际,西边秦国不停抢掠边境,而一心想要一统天下的东齐则集结大兵,趁着楚国皇帝驾崩,新帝年幼,大举入境,一度攻克边境重镇昆凌关,大军直逼楚国腹地。值此危难之际,年幼的新帝展现出了与年纪不相符的老辣与政治才干,先是与越国联姻,娶了越国公主为自己的皇后,与越国结成联盟,然后力排众议,亲赴秦国雍都与秦王议和,越,秦,楚三国雍都会盟,结成联军,大举反攻东齐,迫使东齐不得不从楚国撤军。从而渡过了楚国立国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 在以后的几十年执政生涯之中,闵威重用杨一和等文臣,励精图治,使得楚国国力蒸蒸日上,而是军事之上,东面以程务本为帅,以昆凌关为中心,建立起了稳固的防线,稳重的程务本让虎视眈眈的齐人始终无法越雷池一步。而在度过与秦人的蜜月期之后,两国冲突再起,楚国连连吃亏之际,又是闵威亲自上门,说服了左立行出任西部边境统帅,历时八年,终于控制了一半落英山脉,使得楚国西境安宁。 闵威在位四十年,楚国国力一跃而远远超过秦越,成为仅次于齐国的当世第二大国,他在政治上的才干,将他在武学之上的成就完全遮掩,世人提起闵威,多是说他是一位才干卓越的皇帝而不是一位武学大宗师。 但多年的蝉精竭虑,却也让这位皇帝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武道宗师的身份,并不能抵挡病魔的来袭,在他六十岁的生日还差几天的时候,这位大楚的第三代皇帝,终于驾鹤西归。 昆凌关,程务本已经与罗良进行完了所有的交接,一匹跟随他多年的战马,一把伴随他纵横沙场的大刀,一个小小的包裹,便是他走出昆凌关时的所有,随行的只有十名亲卫。他在这里镇守了二十余年,东部边军几乎所有的将领都是他提拔起来,但在他离开的时候,却没有一名将领前来相送。 “罗帅太过份了。”一名亲卫愤愤不平地道。 “没有什么可埋怨的。”程务本却显得很轻松,“是我不许他们来送行的,罗良此人,武道修为虽高,军事才能也不差,但却心胸狭隘,他来边境掌军,第一件事便会寻机立威,我可不想东线将领们被他找到借口。他们都是跟了我多年的兄弟,送与不送,又有什么差别?” “虽说如此,可心里还是不舒服。”亲卫低下了头。 “互相多理解吧,我这一次是无官一身轻了,可他们还得在官场之上打滚,再者,东部边军可少不得他们啊!”程务本大笑。 一行人刚刚跨出关门,却又马上停了下来,因为数匹快马从上京方向急奔而来,一看到马上骑士们头上裹着的白绫,程务本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在了脸上。 “皇上已经走了。”他忧心忡忡地转头看向高大的昆凌关。 第一百二十二章:山雨欲来 程务本担心的并不是现在的东境会出什么事情,大楚皇帝刚刚离世,齐国人就是用屁股想,也会知道现在以昆凌关为核心的楚国防线必然会严阵以待,此时如果出兵,不但讨不了好,而且会在道义之上落了下乘,东齐曹氏自诩为正统,从来都是既想要面子,又想要里子。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他担心的是以后,老皇帝的离世,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终结,也是他程务本时代的终结。历时二十余年,他在东境打造的固若金汤的防线,在接任者罗良眼中,或者会一钱不值。程务本了解二殿下闵若英,也了解罗良,他们的心中都有一个狂热的梦想,那就是一统天下。 但在程务本看来,至少在目前,这是不切实际的。在东境二十余年,也与齐人对抗了二十余年,对齐人的了解,没有人比他更深。楚国这些年来虽然在老皇帝的治下,实力突飞猛进,但比起庞大的齐国来说,仍然是属于绝对弱势的一方。这些年来,齐国看似对楚国毫无办法,并不仅仅是因为楚国,而是楚,秦,越三国,在对抗东齐之上保持着共进退,一旦东齐要对楚国下手,秦越则会毫不犹豫地出动兵马保持对齐国人的压制,这才使得齐人投鼠忌器。 但现在,情况有了很大的改变。程务本担心的是,齐人会趁着这个时候,对越国动手。对于齐人来说,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秦国今年遭了大灾,国内民生凋蔽,当真可以称得上一穷二白了。为了改变这个状况,秦人甚至不惜毁掉了这些年与楚国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默契,大举出兵,干掉了左立行的西部边军,抢光了安阳郡。使得两国的关系极度微妙起来,至少在民间,楚人民意沸腾,要求出兵报仇的声音不绝于耳。好在朝廷上还是很清醒的,将此事作了冷处理。 但现在这个时候,如果齐人突然进攻越国,秦人是没有力量去支援越国的。毕竟他们现在穷得叮当响,而且与楚人的关系又相当微妙,他们在维系国内统治的同时,还要防备着楚人反戈一击。 而楚人呢,老皇帝驾崩,国内政局动荡,偏生此刻上位的不是在位近二十年的太子闵若诚,而是在短短一年之内,强势爆发上位的二皇子闵若英。稳定国内政局,肃清原太子余党,巩固新皇的地位,这是必然要做的事情。杨一和是第一个,自己则是第二个。而这场肃清,显然不是在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也就是说,现在楚国也无法对越国作出有效的支援。那么,齐人在近期发动对越国的进攻,趁着这个机会将抗齐的三架马车打残打垮一架,便不足为奇了。 如果是原太子闵若诚登位,便必然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楚国内政稳定,上下一统,如果齐人敢对越用兵,楚国东境大军必然会出兵干扰,可现在,一切都在向着有利于齐人的方向发展。一旦越国被打垮,或者被打得坚持不住而倒向齐人,接下来秦国和楚国可就有大麻烦了。 对于西部边军怪异的覆灭,在程务本看来过于蹊跷,而最终的调查结果竟然是太子更让他难以相信,在调查的过程当中,竟然还出现了来自东部边军的刺客。事后程务本方知道,那两人的确是东部边军的两个军官,但让程务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自己下令调查这两个军官的底细之时,居然什么也查不到。 这就太不正常了。 世上都视自己为太子党,而自己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力挺太子,如果说太子要安插什么人手到东部边军,哪里会如此神秘,竟然连自己也一无所知?这两个私自脱离部队到了上京,然后死在了上京,让程务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但也正是因为这两个刺客,让程务本心中有了一丝明悟,不过这灵光乍显的结果,却是让他满头大汗,遍体生寒。 上京的争斗已经落下帷幕,胜利者将坐上最高处的那一把椅子,失败者将被幽禁终生,再也无法得见天日,而自己这个太子党,能留得性命下来,不能不说是一个异数了。闭上嘴巴,老老实实,或者还能安稳度过余生,否则,必将祸及子孙。 程务本很清楚,自己能活着,是因为东线的这二十万官兵,二十余年,东部边军的那个军官不是自己亲自选拔的?但他更清楚,要想继续活下去,自己就得识相一点。 轻叹声中,程务本加快了速度,快马加鞭赶回去,自己或者还来得及在老皇帝的灵枢之间叩上三个响头,点上三柱清香,如果没有老皇帝的赏识和重用,也就没有被齐国人称作楚国铁壁的自己。此生能与如此君王相得数十年,已经是无憾了。 齐国,长安。 皇城御花园,正是满园春色,姹紫嫣红,争相斗艳之时,本来是俏丽的宫女们手执网兜在这里嬉戏扑蝶,游戏玩乐的地方,却站满了一个个顶盔带甲的将领,使得这片地方充满了金戈肃杀之气。所有的将领目光都集中在园子正中央一个正席地而坐弹奏着古筝的中年人。 他叫曹天成,齐国现任皇帝,今年刚刚四十岁。 古筝弹奏出来的不是糜糜之色,而是与这满园武将相配的铿锵之曲,曲调渐渐高昂,一股无形的气息以曹天成为中心,慢慢地向四周散发,武将们凝立不动,但身上甲片却无风自动,哗啦啦的互相碰撞,武将身后那些侍立的太监宫女们却已是站立不稳,连连倒退。 无数向阳而开的花朵渐渐地垂下了头,随着最后一声高音穿云裂日一般响起,满园花朵齐齐如同被刀割一般,离开了枝头,飞向了高空,在空中散成一瓣瓣叶片,如同下雨一般飘落下来。 “我皇威武!”将领们一齐单膝着地,向着曹天成齐声称颂。 曹天成,不仅是齐国的皇帝,更是齐国的一位武道宗师。 大笑声中,曹天成霍然站起,看着满园的将领:“你们,准备好了吗?” “时刻准备着,为大齐一统天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将领们声如洪钟,一个个满面兴奋之色。 战争,只有战争,才能彰显他们的价值。 “楚人换将,挡了我们几十年的程务本回家抱孙子去了,来了一个罗良,哈哈哈,好大喜功,一心做梦着想击败我们大齐,也罢,便让他再得意一段时间吧。郭云济,罗良就将给你了。” “末将遵命!”一员老将哗啦一声站了起来,大声道:“末将会让那个罗良梦碎昆凌关。” 曹天成大笑起来,目光转向另一位将领,“周显成,秦人现在自顾不遐,但也不能不作防备,李挚是我眼中最大的敌人,他的战略眼光,在这个世上,只怕无人能及,所以在我们攻越之时,说不定他能说服秦王向我国出兵,所以,你要做好万全准备。” “末将遵命,绝不会让秦人跨雷池一步。”正当壮年的周显成大声道。 曹天成的目光缓缓地落在最前排的另一位将领身上,这名将领看起来极年轻,最多不过三十岁,“曹云,你主攻越国,这一战是我们这几十年来最难得的一次好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皇兄放心,臣弟一定会按照皇兄的吩咐,让那越国就此以后,老老实实的匍匐在我们大齐的脚下,做一只听话的哈巴狗。”曹云抬起头来,看着他的兄长,道。 曹天成点点头,“都起来吧,朝内很多人都主张就此机会灭了越国,当真是短视之极,灭国之战,岂有如此简单,唇亡齿寒,真将越国打到山穷水尽,秦楚一定会竭力相助,这一仗,要打得有分寸,打得越人向我们俯首称臣即可,我们最大的敌人,是南楚,这些年来,每当我们伐楚之际,越人便如同一只讨厌的虫子一般在我们的后方骚扰,这一次,先断了楚人这一臂。秦,楚,越三国,最好对付的就是越人,最难对付的便是秦人,至于楚国,哈哈哈,换了一个当家作主的人,却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秦越边境,昭关,一个老人孤独的坐在城楼之上,遥望着远方。在他的身边,恭敬站立的正是越国大将,镇守昭关的洛一水。 “师尊,秦人当真会来吗?”洛一水看着老人,问道。 “他们一定会来,这么好的机会,他们怎么会放过?”老人满脸都是愁苦之色。“这一次我们大越大难临头了。” 洛一水听了这话,也是满脸的凄惶,昭关现在满打满算,不过二万人马,而大越朝堂对于这一次的变故,毫无预防,即便现在马上全国动员,想马上支援昭关,也是无法办到的了。 “你在这里作好最坏的打算吧,我去齐国看一看。”老人站起身来。 “师尊,您想去刺杀齐人的主帅?”洛一水一惊。 老人微微点点头,“总得去试一试,如果能成,至少能争取一段时间。” 第一百二十三章:请去长安小住 卫庄现在心里是极度懊恼。 大越朝廷上下包括他在内,都万万没有想到,秦楚之间的一场边境冲突,演变到最后,居然是大越要成为最大的受害者。本来在外游历的他,在听到秦楚爆发冲突,昭华公主逃亡的消息之后,马上推断出齐国想要对昭华公主不利,本来是想进入落英山脉将昭华公主救出来,断了齐人的这个念想,不想在落英县,却与曹冲迎面相撞。 他与曹冲,同为武道大宗师,相互之间可谓是知己知彼,互想忌惮,彼此牵制,本来他以为自己要输了,只要昭华公主死,秦楚之间的冲突就不可避免,但侥幸的是,昭华公主居然在一个小小的校尉的保护之下,逃脱了束辉的追杀,这让他心情大好。秦楚无事,大越自然便也无事。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场秦楚之间的战争,居然牵涉到的是楚国的储位之争。这个没想到,被奠定了今天越国的困局。 论理说,楚国皇后是越国公主,二王子闵若英在血统之上,与越国皇室是嫡亲,当今的越国皇帝可是他的舅舅,但不论是越国皇帝还是卫庄,这些年来,支持的却是楚国太子闵若诚。 原因无他,闵若诚所秉承的是保土安民的执政策略,没有向外扩张的心思,而二皇子闵若英却是野心勃勃,一心想要一统天下。 四国之中,越国最为弱小,所以对现在的格局也是最为满意的,任何改变天下格局的行为,第一个受害的必然便是越国。这也是虽然闵若英与越国皇室为血亲,却得不到他们支持的原因。 一直以来,闵若诚的位置稳固,而楚国皇帝闵威的身子骨儿已是一天不如一天,不出意外的话,闵威之后,必然是闵若诚接位,这天下格局,便不会出现太大的变化,三国结盟,共抗强齐。 谁也不曾想到,就在最后的结骨眼儿上,居然出现了这一档子事,闵若英强势反弹,借助西部边军案直接将闵若诚打落尘埃。 闵若诚垮台,闵若英上位,楚国东部边军程务本被免职,楚国一系列激烈的人事动荡所带来的恶果,直接便让越国陷入到了深深的危机当中。 齐人要来了!但越国却在这个时候不可能得到秦楚的支援,秦国今天遭了大灾,有心无力,而楚国临时换将,罗良刚刚上任东部边军主帅,将帅之间互不清楚,也无法说到互相信任,罗良必然会在这个时刻小心翼翼,不会随意出兵。 如果还是程务本任东部边军主帅,那情况就会大不一样了。卫庄叹息,一步错,步步错。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去尝试延缓齐国大军的行动速度而为越国争取更多的一些时间。而想要在千军万马之中刺杀一军之主帅,其难度之大,便是对于武道宗师而言,也是极其渺茫的,但现在对于卫庄而言,只要有一线希望,总得去试一试。 齐人十万大军进攻越国,算是运送辎重的民夫,输军,总人数超过三十万人,大营绵延数十里,卫庄信步走在其间,他的目标很明确,便是大营最中间位置的那面高高竖起的帅旗之下的大帐。齐军主帅曹云是皇族,齐国皇帝的亲弟弟,被封为亲王,他的帅旗是醒目的黄色。 外围的防御对于卫庄这样的人来说,完全就等于是零,但卫庄也清楚,真正的困局在于最后的内线防守。刺杀一军之主帅,一旦在动手之前,被对方发现,基本上就要宣告失败了,哪怕刺客本身是武道宗师也是一般,没有人能在成千上万的大军的围攻之下还能逃出生天。 唯一的可能,便是在不触动对手的防御之下突然出现在对方主帅的面前,曹云是九级巅峰修为,真让自己站在了他的面前,在极短的时间内取其性命并不是难事。杀之,然后再谋求脱身,倒也不是不可能。 卫庄的身影在月光之下看起来有些模糊,他已经站在了内线防御圈的边缘,再向前踏出一步,便再无后退之路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卫庄向前踏出一步,走入了那道看不见的防御圈之内。先前犹如闲庭信步,此刻却是身如鬼魃,直如一缕青烟,在一个个大帐之间闪现,直扑中间那黄色的中军大帐。 整个大营仍然是静悄悄的毫无声息,卫庄模糊的身影骤然在淡黄色的大帐前数十米停了下来,看着大帐,脸上却是显出了悲苦之色。 他感觉到了一股熟悉之极的气息。 大帐之内响起了笑声,帐门一掀,一位身着皇族服饰的老人背负着双手走了出来,而他的身后,一员将领顶盔带甲,手扶剑柄,笑吟吟的跟在老人的身后,正是卫庄此行要行刺的目标,齐国大将军曹云。 “卫兄,一月不到,我们便又再次见面了!”老人笑吟吟看着卫庄,正是在落英县中与卫庄两人对峙的曹冲。 卫庄摇摇头,“果然还是不行,本来也不抱很大的希望,但倒是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在这里。” 曹冲大笑:“上一局你赢了我,这一局却是我赢了你。你不该来的,越国现在已是无计可施,唯一还能使得上的招数,便只有这种拿不上台面来的招数了,我们焉能不防?” 大笑声中,一支支火把点燃,一队队的士兵从外围向中间逼拢过来,顷刻之间,便将中军大帐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起来,刀枪如林,在火光的映照之下闪关森森寒光,天上的月光在这一刻也黯然失色。 卫庄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在众人的眼中,竟然似乎是在慢慢的澎胀起来,眨眨眼的功夫,卫庄竟是胖了一大圈,两手缓缓抬起,“曹兄,早就想与你见个真章了,今天是你的主场,可否赐教?” 曹冲玩味地看着卫庄:“卫兄,你这么着急去死吗?既然知道这里是我的主场,那这场决战对你而言,可就是不公平的了。” “这不是江湖较技,而是国家之争,何来公平可言?如果我胜了你,或者还有机会试着去杀一杀曹云。”卫庄淡淡地道。 “卫兄大可不必如此。即便你真能击败我然后又杀了曹云,我国大军依然不会有丝毫停留。”曹冲道:“此战势在必行,绝不会因为一人之得失而有所缓减,这是我大齐盼了多年的机会,岂会半途而废?更何况,你此刻气势已衰,又如何是我的对手?再者,你刚刚也说了,这是国争,不是江湖较技,我又为何要与你单打独斗?此刻在我们周围,除了曹云之外,我们还有十位九级好手,你又岂有一丝机会?” “既然不愿与我单打独斗,那便一齐上又有何妨?能杀你们几个大将,也是不错的!九级高手即便是你们齐国,也不是青菜萝卜吧?”卫庄傲然道。 “何必如此!”曹冲笑道:“卫兄,你是宗师,自然有宗师的气度,既然输了,就得爽爽快快的认输。” “即便我认输,难不成你还愿意放过我不成?”卫庄道。 “放当然是不能放的,不过卫兄,只要你认输了,再去我们大齐长安去住个一年半载就可以了,这个条件你觉得如何?”曹冲笑道:“到了长安,有我相陪,想来你也不会寂寞,那时候咱们可以好好的切磋切磋。” 卫庄看着曹冲,皱起了眉头,不知曹冲打得是什么主意。 “卫兄,当代武道宗师,咱们两人已经站在巅峰了,除开我们两人,也就只有楚国的抱剑老人堪称你我二人的对手,像咱们这种人,进无可进,是不是常常也会感到前路迷茫不知往何处去?”曹冲缓缓向前,一直走到卫庄的身前,道:“是不是我们已经走到了人类的巅峰,再也无法向前一步了?” “当然不!”卫庄摇头道:“根据史料记载,当年的李清大帝便远超你我现在。” “就是这个道理。千年已过,我们只能在史料之中去追寻当年李清大帝的煌煌之风,但大帝当年既然能突破桎梏,为何我们却不能?我一直有心想邀请你或者抱剑老人去长安聚一聚,却始终无法成行,今天难得卫兄自投罗网,怎么样,可有兴趣?” 卫庄眯起了眼睛,“你是怕我横下一条心来,来个玉石俱焚?” 曹冲嘿嘿一笑:“当然,你我发起疯不要命来,造成的伤害有多大,我们自然都清楚,正如你所说,我们大齐九级高手并不少,但有如此高的修为又还能带兵打仗的却不多,我可不想他们这样伤得不明不白,卫兄,于你我而言,国家兴衰不过流云而已,当年大帝的诸多遗物,如今可都在长安,你我共同参详,说不定便能找出一条路来。” 卫庄苦笑:“不得不说,你开出的条件,的确很吸引人,看来我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这样的机会,并不是轻易便有的。”曹冲笑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秘辛 千年之前,李清大帝的生死到现在为止,依然是一个谜。 那时的大唐,威震四海,大唐旗帜所到之处,四夷宾服,大帝李清执政六十年,享年九十六岁。但最让朝臣和诸藩国震惊的是,大帝的容貌似乎从他登基之后,就再也没有怎么变化过,即便到了执政的最后一年,九十六岁高龄的大帝,看起来仍不过三十余岁而已。 生老病死,人之常态,但岁月的痕迹,却似乎没有在大帝的身上留下任何的沉淀,大帝登基之前,便已经是武道宗师,执政六十年,再也没有人见过大帝出手,大帝最后到了何种程度,也无人知晓。 而最为蹊跷的是,在最后的那一个月里,似乎大帝一直在准备着什么,好像他能准确地预知自己已经将要离开这个人世。 而大帝离世的那一夜的所有卷宗,都已经无影无踪,而伴随在大帝身边的侍卫,宫女,也在那一夜之后,全都离奇消失。 没有任何的档案可查,没有任何的知情人可以询问,只余下口口相传的那一夜异常的天象。千余年过后,这些传说已经面目全非,传得神乎其神。根本让人不敢相信了。 百余年前,曹氏篡位,长安剧变,更多的绝密档案在那场血流飘杵之中,不是消失无踪,便是毁于战火,使得很多事情,更加扑朔迷离。曹氏成功上位之后,数百年来一直都在探寻那一夜的秘密,但始终都无所得。 但比起世人不同的是,他们终究还是控制着长安,手里仍然握有不少当年的档案,虽然残缺不全,但却能从中窥出一些端倪。而其中最有价值的便是大帝长子留下的一些笔记。 根据这些笔记推断,大帝当年应当是没有死,而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则被大帝长子称之为异时空。 可这个推论太过于震憾,让当年成功夺位的曹氏一直都惴惴不安,半信半疑。如果大帝当真没死,那对于夺位的曹氏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数百年来,曹氏一直滋滋不倦的追杀李氏子弟,除了那个千年传说之外,更多的也是想从当年逃散的李氏子弟之中追索这个秘密。数百年过去,虽然到现在已经淡了下来,但仍有极少数人对此心有疑虑。曹冲便是其中一人。 曹冲,曹氏的武道奇才,不到四十岁便跨入武道宗师行列,当年本该是他继承大齐皇位,不过痴迷武道的他,自认为不是一个好皇帝,而且他的心思,也完全不在治国之上,他想要追索的是当年大帝李清走过的路。 宗师之上,到底是什么? 近年来,曹冲自觉已经站在了武道宗师的巅峰之上,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却再无半分寸进,但根据当年唐宫留下的许多残档,他清楚地知道,当年大帝的能力,远在自己之上。宗师之上,必然还另有出路。 迷茫的曹冲在数年之前,悄然做出了大不讳的举动,孤身潜入了李清大帝的陵墓。即便是曹氏成功上位之后,大帝李清的陵墓仍然是这个世界之上最为神圣的所在,没有人敢于对他不敬,曹冲悄然破墓而入,但在大帝的墓中,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金棺之中,空空如也,没有大帝的遗骨。 这让曹冲更加相信,大帝当年在突破了武道宗师的桎梏之后,必然到了一个崭新的境界,对于这片尘世,再无任何留恋可处,所以才弃位而去。不然根本无法解释当年的那些让人匪夷所思的秘密。 这让曹冲兴奋。 探索数年,毫无进展,这让他不得不生出找些同道之人一齐来参详的念头,可这个世上,能与他比肩论道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算来算去,也不过二三人而已,而越国卫庄,正是其中之一。 他也相信,只要卫庄与他一起开始探寻这个秘密之后,这个尘世之上的所有俗事,都将无法再让他动心,没有了卫庄,越国便少了一株卫护的大树,对于大齐一统天下也是有好处的。一举而两得的好事,为何不做? 落入陷阱,无奈随曹冲而去的卫庄,无法再顾得越国,而曹云指挥的齐国大军,旬日之间便攻下昭关,越国驻昭关大将洛一水,仅率数百亲卫突围而去。昭关一失,越国门户大开,齐国十万大军,纵横捭阖,余月时间,便占了越国小半领土,直到此时,越国才终于组织起了像样的反击,免强稳定下了战局。 到了此时,秦国终于勉强派出了一支军队进入齐境交界之处,做出攻击秦国的举动,以减轻越国的压力,但糟糕的国内经济形式,却使得秦国色厉内荏。 而在楚国,对于是不是要出兵攻击齐国,却是争论不休。以回归朝廷的大将军程务本为首的主战派,力主东部边军要在此时全力进攻,力保越国,而以马向东为首的另一派却认为齐国已经无力再向越国纵深进军,此时此时,楚国应当先稳定国内形式,平息西部边军惨败带来的后遗症,不益新生战事,万一东部边军在与齐交战之中,再吃败仗,只怕国内便要乱起来了。 两派争论不休,而继位不过月余的新皇帝闵若英却一直保持着沉默。与之相呼应,一直以来的主张应当向东齐大举进攻的新任东部统帅罗良却也默不作声。 这两人的态度,基本上便表明了楚国现在的方针政策,那就是坐观齐越交战。越楚并不交界,反倒是越秦有着极长的边界线,一旦越国不保,秦国便将陷入齐国的半包围之中,所以最焦急的,反倒应当是秦国。楚国最想看到的便是秦国大举援助越国,从而让齐国与越秦形成僵局。 当然,楚国不发兵,并不代表着不能援助秦国,所以最后的解决之道便是楚国提供给秦国大量的粮秣,武器等,以使得秦国能够在这场援越之战中,不至于太不给力。 彭武走在上京宽阔的街道之上,归国已经数月了,再经过内卫的审查之后,他被重新分配了职位,当然,已经暴露了身份,而且娶了齐人女子为妻的他,再也不能再内卫任职,但作为第一个发现公主便跟随昭华公主一齐归国的人,他被分配了一个不错的职位,诏狱的监狱长。前一任监狱长,因为西部边军案被牵涉,已经以渎职罪被剥夺了官职,正在等待有司堪问责刑。 昭狱监狱长,是一个不错的职位,虽然没有多少外快,因为楚国的诏狱大半时间被空着,即便偶有人被关进去,但也是不屑于向狱卒们行贿的。但是薪水高啊,普通狱卒的薪饷便能与五品官看齐,监狱长的薪饷,那可足足能与二三品官员一比高下了。这份薪水已经让胖子彭武很满意,在落英县七八年,他也攒了不少体己,足以让他在上京过上体面的生活。 不过现在他的心里充满了阴霾,在昭狱,他遇到了熟人,就是那个在落英县,他一力巴结的秦风秦校尉。 秦校尉现在的状况极其不好。在彭武看来,几乎每天都挣扎在生死边缘之上,而在阅读了秦校尉有关的一些案卷之后,彭武第一反应便是不相信。 当时昭华公主被救的场景,那可是最近的知情者。更重要的,当时的秦风,已经在死的边缘了,说秦风是秦国的奸细,彭武怎么也不敢相信。 但他不敢多说,甚至不敢多去看秦风一眼,当了这么多年内卫的他,知道这里头的水有多深,他一个小小的监狱长,根本就无足轻重,说出去的话不但不会有人理会,甚至还能将自己搭进去。 走在街头,他心里有些痛苦。秦风秦校尉是一个不错的家伙,可这样被丢在大牢里,看起来快要被人遗忘了。 朝廷的判决早已经下来了,凌迟处死。只不过因为现在老皇驾崩,新皇继位,接着又是齐国侵越,天下大乱,朝廷之中一时之间还没有来得及理会这件事罢了,或者,也是朝廷想将这件事情再冷一冷,当没有人再关注这件事情之后,再将秦风处死而已。 只是秦风真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吗?彭武表示怀疑,在他看来,现在监狱之中的秦风,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死去。与秦风在一起相伴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对于秦风身体的隐患,他也知道了不少。 也许秦风伤势发作就此死去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他在心中闷闷地想着。 猛地驻足,他抬头看着前方一幢宏伟的建筑。 昭华公主府。 那是昭华公主府。如果说现在还有人能救秦风的话,便只有昭华公主了。昭华公主与秦风两人在落英县的是唧唧我我,彭武可以说是最清楚不过的了。难道说现在昭华公主当真对秦风不管不顾,任由他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吗? 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迈步走向昭华公主府。 “在下彭武,是随公主一齐从落英县回来的,请代为禀报公主一声。” 第一百二十五章:该给他的,我都给 胖子彭武跪在偏厅里,他的对面是一副细密的珠帘,隐隐绰绰地可以看见内里的人影。 回到上京,彭武还是那个低级官吏,但昭华公主却再也不是那个在落英县落难的公主了。胖子有些紧张,声音有些发抖,因为他知道,现在他的举动,已经算得上是越线了,而且是绝对不讨今上喜欢的行动。 但他仍然觉得要来。他跪在地上,絮絮叨叨的讲着秦风的现状,讲几句,偷偷地抬头看一下珠帘中,只可惜珠帘太密,他根本无法看见公主的真容,自然也无法分辩公主现在的情绪。 偏厅里长久的沉默,时间长得让彭武几乎以为公主已经走了。但他没有得到吩咐,便只能仍然小心翼翼的跪在哪里。 敞开的大门外突然吹来一阵风,风掠过了胖子,珠帘簌簌作响,露出些许缝隙,胖子正好抬起头来,时隔月余,他终于再次看到公主的真容,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看到的却让他吃了一惊。 公主现在的状况,看起来比当初刚刚从落英山脉之中逃出来时要更加憔悴一些,双郏凹陷,脸色苍白,直如大病未愈一般。公主的身后站着两个年纪较大的宫女,珠帘之间的缝隙里,两双鹰隼一般的眼睛,正盯着胖子彭武。 胖子如同被钢针刺了一下,赶紧低下了头,心里头砰砰直跳。 “胖子,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内里传来公主有些嘶哑的声音。 听到公主的回音,胖子彭武心中一喜,公主对他的称呼仍然是亲昵的绰号,这说明他在公主心中还是有一些份量的,但公主回答的内容却让他无比错愕,难道公主在听到秦风的现状之后,不应当拍案而起,直奔大牢,将秦风从深牢重狱之中救出来么? 有些错愕的他跪在哪里,仰起头,嘴巴大张着,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珠帘。 珠帘之后簌簌有声,昭华公主竟然站起身来,离开了。 彭武还没有反应过来,珠帘左右一分,一名宫女走了出来,正是先前站在公主身边的一位,冷冷地盯着他,“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等着领赏么?” 彭武低下头,慌张地叩了一个头,爬起来躬身退出了偏厅。 砰的一声,公主府的大门在彭武的身后紧紧关上,彭武回头,看着朱红色的大门,暗叹了一口气:“秦风兄弟,胖子能力有限,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别的,我实在无能为力。” 他心情郁闷地往着家的方向而去。他有家,有妻儿,有爹娘,做到现在这一点,于他而言,已经是极大的风险了。 公主府,闵若兮独坐在花园之中,呆呆地看着满园盛开的鲜花。 他不是说过,至少两三年内,体内的内息都不会造反么?怎么胖子带来的消息,却明显是他的内患再次发作的模样?秦风隐患发作时的生不如死,她是亲眼目睹过的。几乎一天一次,那是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了吗? 心中撕心裂肺的疼痛,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现在的公主府,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公主府了,当她从首阳山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发现整个公主府里的人,已经从内到外换了一个遍,便是自己贴身的宫女丫头,都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取而代之的,却是自己身边这两个几乎形影不离的女官。 这两名女官都是七级巅峰,任何一个也比自己的修为更高,两人站在自己身后,闵若英的意图,已是不言自喻。自己的这位嫡亲哥哥还是很了解自己的,生怕自己做出些什么,所以做出了一些特别的安排。 可自己终究是大楚的昭华公主,集英殿的殿主啊,哥哥啊哥哥,你也未免太小看你妹妹了。闵若兮目光呆滞地看着园子中的那株绿意盎然的垂柳,心中却在冷笑着。 太阳渐渐西落,暮色慢慢笼罩着整个公主府。闵若兮却仍然保持着同一个姿式在园子里呆坐着。 “公主,天黑了,回房吧!”一名女官走了上来,轻声道,虽然态度恭敬,但语气却是命令式的。 噢了一声,闵若兮似乎被提醒了一般,直起了身子,“不忙,我在等人。” “等人?”女官吃了一惊,回望了身后自己的另一个同伴,那名女官也同样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是啊,我在等人,她应当回来了,也该来了。”闵若兮喃喃地道。 话音未落,园子里似乎有轻风拂过,一个浑身笼罩在黑纱之中的人突兀地便现身在庭院之中,缓步走向公主。 “什么人?敢来行刺公主?”一名女官厉声喝问道,脚步一顿,已是飞扑向来人。 来人轻笑一声,双手轻拂,扑上去的女官已是如同一块石头一般远远的摔了出去,卟嗵一声落在花丛之中,再也没有一点动静。堂堂的七级巅峰,竟是没有一丝还手之力。另一名女官看着这一幕,几乎吓呆了,手中虽然已经抽出了短剑,人却是如同钉子一般的扎在原地,倒不是她不想攻击对手,即便对手武功远超她们,但身负着监视保护公主的职责,即便不敌对手,也必须要拼死迎上。只不过现在有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重愈千斤,让她根本无法移动半步。 一只大手伸过来,轻轻地夺走了她手里的短剑,跟着人也腾云驾雾的飞了起来,砰的一声,步了她同伴的后尘,也被摔进了花丛之中。 “瑛姑,光叔!”闵若兮如同看到了亲人的受了欺负的小女孩一般,嘴巴一咧,哭了起来。 黑纱蒙面的明显是一个女人,叹着气走了过来,将闵若兮揽在了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公主,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可是,可是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啊!” 扶着闵若兮坐下,被称做瑛姑的女人摘下头上的黑纱,露出一张虽然年华老去,但却风韵犹存的面孔。 被闵若兮喊作光叔的男人大步走了过来,“公主,你密信招我们过来,到底是想做什么?难不成你是想让我们陪着你去劫大牢吗?”他苦笑着:“即便我与瑛姑两人都是九级修为,你在集英殿中,或者还可以召集到一些好手,但想要劫诏狱,我只能说是飞蛾扑火啊!别说是我们,便是武道宗师,也没有可能有从诏狱之中劫出人来啊!” 闵若兮摇头着:“我知道,从诏狱之中劫人是根本没有可能的,而且,我也没有想过要将他劫出来。” 说话话,她又是哭了起来,“我没法选,我没有办法选,我选一个,另一个便要死,都是我的亲人,我没有法子选。” 光叔叹了一口气:“太子殿下做出这样人神共愤的事情,死也是应当的,可是,可是这又关系到你们皇室的威信,尊严,却是没法子公开,那个秦风,只能自认倒霉了。公主啊,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秦风或者于你很重要,但总不会比你们闵家皇朝更重要吧。如果非要舍弃一方,便也只能舍弃掉秦风了。或者一时会很心痛,但时间便是一剂很好的良药,时日长了,这痛,自然便会减弱,消散了。” 瑛姑却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光叔,“闭嘴。你懂个什么!” 被瑛姑一喝,光叔脸上却是露出一丝惧怕的神色,两手一摊,道:“我说得是实话,难道不是吗?” 瑛姑不理光叔,看着闵若兮,“公主,别理这个混蛋,你到底想做什么?不管想做什么,我瑛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闵若兮低声道:“我请二位来,只是想你们帮我走出这公主府罢了,从下了首阳山,我便没有了人身自由,哥哥的意思,只怕是要等到将秦风处死了,才会放我出去。” “公主要去哪里?是要去昭狱之中见秦风吗?如果只是见一见,还是没有问题的。”瑛姑点点头道。 “当然不只是见一见。”闵若兮站了起来,看着瑛姑,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单子,“瑛姑,这些东西我需要你在今天晚上和明天白天给我准备好,然后带着他们到昭狱那里,我要用他们。” 借着园子里灯笼的光芒,瑛姑扫了一眼单子上的东西,脸色不由大变,“公主,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闵若兮惨然一笑,“我不能救他出来,但该给他的,我都会给他。” “公主,这可不行!”瑛姑连连摇头。 闵若兮却不理他,直接转头看向光叔,“光叔,你陪我去一个地方,我要去见一个人,在上京,也只有他能帮着我完成心愿了。” 光叔愕然地看着闵若兮,又看看瑛姑,瑛姑不停地摇着头。 “瑛姑,你知道我的,我既然做了决定,就绝不会改变,你不会让我到时候那么寒碜吧?”闵若兮微笑着,举步向外走去,“光叔,我们走吧!” 光叔扫了一眼瑛姑,重重一跺脚,跟着闵若兮向外走去。身后,瑛姑却是无语垂泪,半晌,这才站了起来,举步走向府内。 当闵若兮在光叔的陪伴之下走出公主府的时候,府内,所有的人都已经被瑛姑统统扔到了一间屋子里。 (八点过十分还有一章,不过这一章便上架了,我就不再写什么上架感言了,只是感谢在新书阶段大家伙儿的鼎力支持,这本书到目前为止,成绩比《我为王》要好,希望上架以后成绩能更进一步,希望大家能订阅正版,给枪手以最大的动力。不用讳言,订阅的成绩,总是一个写手用心写作的最根本的力量源泉。再一次感谢。) 第一百二十六章:他的新妇,他的寡妇 幽深小巷之中的菜馆内,舒畅绝望地提起酒壶,将一壶酒灌得涓滴不剩,啪哒一声,将酒壶仍在地上,双手捂脸,泪水无声的从指缝里滑下。 “三天之后,秦风将被行刑。”文老坐在他的对面,看着对面的舒畅,道:“不过据我所知的消息,现在的秦风,跟死了也差不多吧。他体内隐患发作了,就算不被处死,最终的结果也是活生生的被自己的内息烧死。” “那不一样。”舒畅两手紧紧地握着拳头,愤怒地道。 “有什么不一样?”文老讥讽地看着舒畅,“都是一个死,怎么死有区别吗?就算是将秦风凌迟处死,你觉得现在的秦风对于疼痛还有感觉吗?” 舒畅两只眼睛狠狠地瞪着对方,那眼神儿,恨不得将对方一口吃下去。“你欠了我师傅的人情,你答应过要还的。” “我是答应过要还。可也要我能做到啊!”文老呵呵一笑,“就算按你所想的,我将他抢出来,可他还是一个死。又用吗?你小子这些年来不停地给他扩展经脉,生生地将他的大限之日往后拖了这许多日子,可是一发作起来,那也更加无可收就。” 舒畅颓然瘫坐在椅子上。 “你比你师傅的医术也差不了多少了。”文老怜悯地看了一眼舒畅,“我知道你这些年来的辛苦毁于一旦而很伤心,但这本身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李清大帝之所以为成为千古一帝,千无古人后无来者,便因为他是不可复制的。那个所谓的大帝遗言,恐怕只不过是曹氏追杀李氏子弟的一个托辞而已。” 舒畅默然不语。 “放弃吧,你们该有你们自己的生活。你们为了这件事,已经付出了数百年的时间和几代人的努力,但从来都只是失败。”文老缓缓地摇了摇头,“以你的医术,如果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你早就名满天下。走到那里都会是别人尊敬的对象,即便是帝王之尊,也会对你们另眼相看,又何必将大好年华磋砣在莫名其妙的传说当中。” 舒畅叹了一口气:“我们就指着这活着呢!当年我们这一门的医术,便来自于李清大帝,当年我们的祖师一直便跟在大帝的身边,可是当年的很多医术,都随着大帝的离去而失传了,如果我们真能让那个千年传言变成现实。那么,很多东西便会再次重现世间。而且在我们祖师当年留下的东西中,有很多是大帝的随身物品,那些东西,哪怕是过了千年,现在也无法制造出来。所以我们一直笃信,这个传言绝不会是空穴来风,秦风如果不是。但我们一定会找到下一个的。” 文老摇摇头,“这是你们的执念。我也不愿多说,不过我欠你师傅的人情,我一定会还,只要我还活着,当然,前提是我能做到。” “明白了!”舒畅点点头。“秦风没法子救了,救出来也是一个死字,今天我在这里还叼扰一晚上,明天,我会再度踏上征程。去寻找下一个。” 文老摇摇头,不再多说,又提了一壶酒出来,“好吧,既然如此,便以酒践行吧。” 酒刚倒满,一个菜馆里的大师傅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在文老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文老一愕,苦笑着看着舒畅,“我这一生,最怕欠人人情,却又偏生欠了几个人情,你这刚刚找上门来,人情债还没有还,又一个债主上门了。” “能让你文老欠债的,那可不是一般人物,不知是那路英豪啊?”舒畅惊诧地问道。 “不是什么英豪,一个小女娃娃。” “小女娃娃?”舒畅张大了嘴巴。 “你不方便见他,回避一下吧。”文老挥挥手,看起来一副苦恼的模样。 闵若兮带着光叔踏进了这个小小的菜馆,光叔震惊地看着替他们带路的那个身上穿着厨师衣服的人,一双大眼眨也不眨,双脚却似乎钉子一样地钉在了地上。 “我,我以前见过你对不对?”他问道。 厨师回过头来,咧嘴一笑:“霍光,我都这模样了,你居然还能认得我?” 霍光的嘴巴张成了o形,“你,你怎么在这里,还,还当起了厨师?” “我觉得现在很好啊!”厨师笑咪咪地道。“请吧,文老在等你们。” 闵若兮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径直进入菜馆之内,看到小桌边坐在哪里苦着脸的文老,一言不发地走到他面前,双膝一屈,竟然跪了下来。 跟在后面踏进门来的霍光再一次瞪大了眼睛,而厨师却似乎是见怪不怪地靠在门板之上,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面前诡异的一幕。 文老手里端着一杯酒,慢慢地喝着,看着面前的闵若兮,缓缓地道:“小丫头,你跪着也没用,你的小情人,我救不出来,那是诏狱,就算我能将他从诏狱里抢出来,到时候外头的千军万马,也足以将我这把老骨头埋在哪里。劫诏狱,那便是造反呢,我可没这个胆子。” 缓缓将杯中的酒喝干,将杯子放在桌子上,“而且,救出来又有什么用?这个人已是病如膏肓,左右都是一个死。不如便让他死得有价值一些,至少,会让你们闵氏王朝的威信不会受到打击,还可以保你哥哥一条命,以一个必死无疑的人,来达成这些目标,不错啦。此人孤儿一个,赤条要来去无牵挂,也没有什么可以挂碍的。” “我知道文老,我来,也不是想让文老救他出来,我只是想让文老为他续一天一夜命而已。让他能够正常一天便好。”闵若兮昂起了头,“他的隐患爆发了,但是他在落英县也爆发过一次,那一次,不知是哪位高手以内力束缚住了他的内息,我想这个世上如果有一个人能做到的话,那文老你也可以做到。” 文老沉默了片刻,“一天一夜,倒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你要这一天干什么?” 闵若兮仰头看着文老,脸上却泛起了两片红晕,“我要这一天一夜,是因为我要嫁给他,哪怕他只有一天的活头了,我也是他的新娘。” 咣当一声,环抱着双臂的厨师脑袋后仰,重重地撞在门板之上,厚厚的门板当即四分五裂,霍光两腿一软,堂堂的九级高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文老手里的酒壶瞬间变成了扁的,酒水喷了他一身,而在他们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房内,一个人也是一个倒栽葱跌在了地上,那人,自然便是舒畅。 “开什么玩笑?”文老板起了脸孔,“小丫头,你知道我和你老子的关系吧?你老子尸骨未寒,我怎么可能让你去做这种事情?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岂能如此儿戏,难不成你是想刚做新妇便成寡妇吗?” “是的。”闵若兮肯定地看着文老:“我要做他的新妇,也要做他的寡妇。” “不行!”文老怒喝道,“不要胡闹了。” “文老,我不是胡闹!”闵若兮看着对方,缓缓从怀里掏出一面牌子,放在文老的面前,“堂堂的文汇章文大宗师,当不会言而无信吧。” 捏着这面牌子,文老脸色从红转白,再转紫,又转红,瞬息之间,变幻数次,终于慢慢地恢复了正常,感慨地看着闵若兮,“小丫头,你,你当真拿定了主意么?” “拿定主意了!而且绝不后悔,我不能救他,也不能让他清清白白的死去,但我能给他应该得到的,我喜欢他,非他不嫁,哪怕他死了。因为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他,他死了,就再也没有了。”闵若兮带着笑容看着文老。 文老长叹一声,手紧处,那一面牌子在他手里瞬间便化为粉屑,纷纷落下。“我这一辈子,当真是欠了你们闵家的啊,当年你父亲用一面牌子套了了我半辈子,现在他死了,我原本以为可以自由自在的离开了,不想你这小丫头又来了,替你做了这件事,我,我又要欠你那个死了的老爹一笔债了,还一笔债欠一笔债,我这辈子还还得清吗?” “这只是我的事,与父皇无关。”闵若兮微笑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包裹,“我还要请文老能在诏狱之外替我守一天,这一天,我不想任何人来打扰我们,包括我的哥哥。这里面的东西,是我送给文老的谢仪。” “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入我的眼?”文老摇头道。 “您一定希望看到他,这是父亲送给我的,连哥哥也不知道。是有关于千年之前大帝李清的一些随身笔记,虽然只是残篇,但我想,对于您这样的人,这些东西才是真想要的吧?”闵若兮道。 “大帝李清的随身笔记残篇?”文老震惊不已,手伸过去,揭开包袱皮,只是扫了一眼,脸上已是显出激动之色。“丫头你果然是早有准备啊。看来我只能去替你做了这件事了,既然你已经想好,只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 “兮儿做事,从来都不后悔。”闵若兮站了起来,盈盈一礼,“文老,那我告辞了,明天,我在诏狱等着您。”(。) 第一百二十七章:昭华公主要劫狱? (上架了,从今天起,马前卒的更新是每日两章,分别是早上八点和八点十分。 还是老习惯,不会有爆更,但基本也不会断更,如果遇上实在特殊的情况,枪手也会提前请假,但这样的事情肯定极少,枪手的老书友都知道的。骄傲中,不是每个写手都能像枪手这样有毅力的,哈哈哈!) 彭武透过门上的铁窗,看着内里在地上痛苦翻滚的秦风,眼中闪过不忍之色。这些日子,几乎每一天,都会来这么一次。每一次,彭武都认为秦风挺不过来了,会在痛苦的嚎叫之中死去,或者,这对于秦风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但每一次,秦风却又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剧烈的喘息之声渐渐平复,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那艳红的颜色开始渐渐恢复正常,秦风躺在地上,声息全无,但彭武知道,今天,秦风又挺了过来。 可是,这有意义吗?这样苦苦支撑着,难道就是为了过些天走上刑场,去受那千刀万剐之苦吗?彭武叹息着,拉开了铁门,转身端起搁在地上的一个托盘,走了进去。 盘里有酒有肉,这是彭武现在唯一能为他做得了。 “秦校尉,秦校尉!”他低声叫道。 “还活着,没有死呢!”秦风翻了一个身,仰面朝天,尽量将自己摊成一个大字。仰望着灰扑扑的屋顶。 他还活着,没有死,不是因为他自己有多强悍,而是体内那一股外来的力量还没有完全崩溃。虽然被自己体内狂暴的内息刺得千疮百孔,但却仍能稳守最后那一点点阵地。 但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秦校尉。吃点吧!”扶着秦风坐了起来,彭武小心地道。 啃着鸡腿。喝着酒,秦风看着彭武,突然问道:“彭武,你相信敢死营是叛贼吗?” 彭武垂下头,“对不起,秦校尉,我不了解敢死营。” “那你觉得我是叛贼吗?”秦风又问道。 彭武为难地低下头。 秦风呵呵地笑了起来,“不为难你了。老皇帝已经死了多久了?这些天我可是过得没有天地日月,完全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已经一个月了。”彭武道。 “天家守孝。十天算一年,也就是说,三年孝期将满了,看来我的死期也要到了。”秦风呵呵的笑了起来,一仰脖子,大大地灌了一口酒。 “校尉……” “不用安慰我。”秦风笑着摆摆手,“我不是怕死,只是不甘心啊,瞧瞧我现在这模样。也不过是捱日子罢了,只是背着这个黑锅去死,遗臭万年,却真是有些不甘了。” 彭武扁扁嘴。不知是哭还是在笑,喃喃地道:“死都死了,管他身后名呢?” “说得好啊。死都死了,管他身后名呢!”秦风大笑起来。“可惜我那些兄弟们啊!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将敢死营斩尽杀绝呢?杀我一个不就够了吗?” “校尉,如果杀了你。不杀敢死营,你的那些兄弟会善罢甘休吗?同理,杀了那些人,不杀你,你会善罢甘休吗?”彭武低声道。 秦风一楞,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不管留下那一边来,恐怕都会让他们寝食难安。斩尽杀绝,不留后患,果然好手段。” 彭武默不作声。 “彭武,这些天来,我还是要感谢你的。至少让我在死前,还天天吃得好,喝得好。”秦风伸手拍拍彭武的肩,“想不到你是一个如此讲义气的人。” 彭武尴尬地笑了笑,收起了盘子,转身向外走去,“秦校尉,你好好休息吧。” 走到门边,拉开铁门,后面传来了秦风的声音,“她,她还好吗?” 彭武身子一紧,他知道秦风问得是谁,怔了半晌,终于还是没有将自己去拜见公主的事情说出来,“我不知道,秦校尉,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典狱长,怎么可能轻易见到尊贵的昭华公主,这里是上京,不是落英县了。” “明白了!”秦风意兴索然地挥挥手。 刚刚死去的是她的父亲,那个坐上大位的是她的嫡亲哥哥,而他们竭力要替另一个人掩饰罪行的,则是她的大哥,站在她的立场之上,只怕也无法选择。疏不间亲,为亲者隐,这不是错,秦风并不怨恨闵若兮,以一个注定要死的人来背上这个黑锅,对于闵氏家族来说,或者是最好的选择。 靠在墙壁之上,秦风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路之上的逃亡生涯,脸上也露出了微笑,那个时候的闵若兮,褪去了身上的高贵,呈现在他面前,也就是一个被家长娇惯了的小姑娘而已。自己要死了,可这一段时间,现在看来,倒是自己这一生之中最值得回忆的日子了。 自己活着的这二十余年里,除了杀戮和挣扎,几乎再没有别的记忆,感谢闵若兮,在他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为自己的生命添上了几抹亮色,有了一些颜色。 彭武回到自己的官厅,垂头丧气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现在他非常后悔回到上京来,在落英县时,他****夜夜地想着的便是回到祖国,回到家乡,在他的脑海里,家乡一切都是好的,祖国也一切都是好的。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回到自己的国家,回到自己魂牵梦绕的家乡,看到的第一件事,便是一桩彻头彻尾的大冤案。 秦风是叛贼吗?彭武有些想笑。 辉煌的上京,自己的家乡,现在竟然像是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随时有可能将他一口吞下去。连秦风这样立下绝大功劳的人,背后有着昭华公主撑腰的人,居然也能落到这样一个下场。那自己算什么?说句不好听的话,秦风死了。水面上还会泛起一点涟漪,像自己这样的人。死了,连个泡泡都不会冒一个。 这样的日子,比起在落英县尚大大不如。那时自己在暗处,敌人在明处,自己有着明确的防范对象,可现在,他不知道该去防备谁?就像秦风,高高兴兴的回到上京,他怎么可能想到。致命的攻击,不是来自于敌人,竟然是来自他的祖国。 “彭大人,不好了,不好了。”一名狱卒推开官厅的门,径直地冲了进来,嘴里大叫大嚷着,脸上尽是惊慌之色。 “叫什么?”彭武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这里是天牢。是诏狱,难不成还有人劫狱不成?” “昭华公主带着人过来了。”狱卒紧张地道,“和内卫的人在大牢之外对峙上了。” 彭武呼地站了起来,“昭华公主来了?” “对呀。公主不但来了,还带了不少人,还带了几辆马车呢。看不出装了什么东西?彭大人,要是昭华公主要劫狱。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去开启大牢里的所有机关?” “你知道那是昭华公主。还敢开启这些机会,找死啊?”彭武低吼了一声,抓起刚刚丢在桌上的帽子,急匆匆地向外跑去。前两天他去求见昭华公主,公主不是没有任何反应吗?怎么,怎么突然就跑过来了?彭武有些激动,公主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呢,看来这些天,公主便一直在筹谋着救出秦校尉呢,秦校尉有救了。 别人不敢来劫诏狱,但昭华公主有什么不敢的呢? 他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向外奔去。 昭狱与一般的监狱不同,从外面看,他好像是一个很威风的衙门,但却没有悬挂任何的招牌,要不是外头站着全副武装的的士兵,根本看不出这里与一般的衙门有什么不同。不过现在,这里驻扎的却是内卫。 “殿下,请不要为难下官,下官接到的命令是,任何人不能进诏狱。”一名内卫军官跪在昭华公主面前,语气虽然委婉,却是极其坚决。 昭华公主今天穿着一身大红的衣服,看着跪在面前的这名内卫军官,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在她身后,霍光已是大步走了过来,大手一伸,直接抓向那名内卫军官。 伸手一格,军官的脸色大变,腰身一挺,想要站起来时,却那里能动分毫,骨骼啪啪作响,反而被压得弯了下去,心下大骇,他能被安排在这里驻守,自然不是庸手,但在这个魁武大汉的面前,居然毫无还手之力。霍光冷笑着,已是将这名军官直接拎了起来,随手一抛,军官大叫一声,竟然被高高的抛起,越过了最近的屋脊,哗啦一声,也不知撞碎了哪里。 军官身后的内卫们都是脸上变色,呛啷啷佩刀出鞘之声不绝于耳。刚刚佩刀出鞘,眼前却是黑影晃动,一身黑纱的瑛姑如鬼似魃,在内卫群中几次闪动,数十名内卫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彭武踏出大门的时候,看到的正好是这一幕,心下不由大骇。 “公主!”他叫了起来。 昭华公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胖子,带路。” 这一声胖子一叫,彭武顿时忘了自己本身的职责,竟然一弯腰,“公主请。” 昭华公主大步走进了诏狱,而在他身后,瑛姑和霍光两人则指挥着大群的人开始从马车上往外搬东西,一样一样的全都向着诏狱内搬去。 新任内卫统领杨青在得到消息的同时,不由大惊失色,昭华公主要劫诏狱,这可不是小事,一面派人往宫内去传信,一边翻身上马,飞马奔向诏狱,必须要阻止昭华公主。 刚刚奔出内卫所在的街头,来到十字路口,对面的街道之上,一顶灰色的小轿被两个大汗抬着,悠悠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看到抬轿子的两人,杨青脸色一变,急忙翻身下马,束手立于一侧,灰色小轿的帘子掀了起来,一张苍老的脸出现在杨青的面前。 “回去吧!”老人挥了挥手,对着杨青说了三个字,便放下了帘子,两个大汉抬着轿子,又向前而去。 看着老人所去的方向正是诏狱所在,杨青头上的冷汗啪哒啪哒地掉了下来。 事情这下搞大发了,显然,也超出了自己的可控范围。(。) 第一百二十八章:想要对你笑 长长的红裙裙摆拖在地上,昭华公主缓缓地在幽长的甬道之中向前走着,脚步声在通道之中回荡,在她身后,一群人拔下甬道壁上笔笔剥剥烧烧着的几支松明火把,取而代之的是一盏盏的红灯笼悬挂了上去。 石壁之上挂灯笼的位置并不多,他们却好整以暇地从身上掏出锤子,钉子,咣咣几声,便又是一盏红灯笼挂了上去。片刻之间,甬道里便亮了起来,红艳艳的光芒侵染了诏狱之中的每一个角落。也染红了所有人的脸庞。 “殿下,就是这一间。”彭武站在天字一号房的门口,躬着身子,低声道。他的脸庞也是艳红的,上面挂着滴滴汗水,就算他再傻,看到这场面,也知道昭华公主想要干什么了,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激动,又是不安。 斜对面,一直疯疯癫癫的另一个重要人犯刘震,在这个时候居然没有犯病,而是在听到动静之后,将一张脸庞贴到了门上小小的窗子上,瞪大眼睛看着站在一号牢房前方的昭华公主的侧脸。 “真漂亮啊!”他大声的赞扬起来。 昭华公主转身,看了他一眼,居然给了他一个笑容。 “彭武,将他给我拖走,哦,不要难为他,他也算是我今天的宾客呢,给他弄点酒肉,瑛姑。”昭华公主吩咐道。 “公主放心。”瑛姑点点头。 彭武小跑着过去,打开刘震的牢房,两个大汉奔将过去。将刘震小鸡一样的拎了出来,夹着便往外走。 路过昭华公主的时候。刘震突然大笑起来,“恭喜恭喜。祝你们百年好合,举案齐眉,早生贵子。哈哈哈!”笑声从爽朗渐渐的变得有些刺耳,有些碜人,突然又变成了大声的嚎哭,没有嚎哭几声,却又转了一个调调,变成了破锣嗓子开始吼起了山歌。 “是西秦人的歌。”霍光低声道。 昭华公主站在门前,侧脸看着疯疯癫癫的刘震被拖走。手按在面前的牢上,却是微微颤抖起来,“彭武,他怎么疯了?” 彭武低声道:“公主,他被关在这里时间不短了,在这样的地方,神经不强悍的人,根本是撑不住的。” “彭武,殿下问你什么你听不出来么?”一边的瑛姑冷冷地道。 彭武身子一震。瑛姑只不过看了他一眼,他却觉得一股寒冰一样的气息,一直侵蚀到了自己的心中,“秦校尉是什么样的人。当然不会像这个刘震一样,他好得很,不不不。也不能说好……” 彭武有些语无伦次起来,秦风神智清醒得很。但的确也算不上好。 昭华公主挺直了身子,脸上慢慢地浮起笑容。但在彭武看来,这笑容,只不过是强自堆砌上去的罢了。 喀嚓一声,并没有招呼彭武开门,昭华公主伸手,硬生生地拗断了门上的铁栓子,哗啦一声,牢门被推开了。通道里艳红的光芒,从打开的铁门中,一下子涌了进去。 看到内里的情形,昭华公主的身子晃了几晃,险些便跌倒在地上,身后的瑛姑眼急手快,一把便将昭华公主扶住,从昭华公主的肩膀上看进去,瑛姑也是吃了一惊。 一个人戴着手铐脚镣的人倒在地上扭曲着,挣扎着,铁铐铁链相击,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两只手死死地抠着石榻,石榻之上,血痕宛然。外面透进来的光是红色的,这个人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也是红色的,但此红非彼红,打眼看去,便如同体内的鲜血,尽数要迸体而出一般。 瑛姑没有见过秦风,她原本以为让公主如此倾心的男儿,一定是一个俊郎伟岸的男儿子汉,但现在,呈现在她面前的人,却宛如从九幽地狱之中爬出来的一个恶鬼。那扭曲的面容,鲜红的皮肤,让瑛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秦风再一次的发作了。比昨天发作的时间提前了不少。大牢里,他听到了昭华公主的声音,心神激荡,体内肆虐的真气立时便暴走,他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想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大声痛苦的嚎叫,但那宛如千万把小刀割裂肌肤的痛苦,却让他整个脸庞都扭曲变形。 听到牢门打开,他努力地抬起头来,一片模糊之中,他仍然能分辩出那张艳丽的面孔,看着无数的泪珠正从那张面孔之上掉落,他想咧嘴笑一笑,想以笑容来迎接他心爱的女人,但嘴巴一张开,发出来的却是痛苦的哀嚎。 “秦风!”昭华公主一声哀鸣,甩手挣脱了瑛姑的扶持,猛地扑了过去,扑倒在直,两手想伸出,想要抱住在地上痛苦挣扎的秦风,双手刚刚接触到秦风的身体,却是骤然一震,一声闷响,秦风体内的真气似乎找到了一个渲泄的渠道,洪水般的汹涌而出,将昭华公主一下子震飞。 大惊失色的瑛姑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昭华公主,霍光则是飞扑而上,大手箕张,猛地抓向秦风,两手一合,卡住了秦风的双手。 瞬息之间,霍光的脸色便变了。秦风的内力在他面前,并不显得如何强劲,但却异常怪异,如同千万根钢针,齐齐刺向霍光,饶是霍光九级的身手,也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屏障,在对方的攻击之下,似乎有被刺得千疮百孔的趋势。 “古怪!”霍光大叫一声,不敢有丝毫怠慢,体内真气层层涌出,在自己与秦风身前布下层层屏障。 如果双方是敌人,霍光自然便是全力轰将过去,以绝对的实力将对方轰成渣,但眼前这人,却是公主的心上人,不能进攻,只能防守,虽然布下层层防御,但那千针密如飞蝗一般的刺扎,却仍然让他心中骇异。 “秦风,你怎么啦,是我,是我啊!”昭华公主芳心尽碎,在瑛姑的怀里挣扎着,想在再一次扑将上去,却被瑛姑死死的扣住。 “公主,他的伤势发作了,现在他根本无法控制,您不能上去,先等一等。”瑛姑心中也是骇异非常,她能看出,霍光看起来似乎有些吃力。 秦风觉得自己这一次根定是撑不下去了,体内肆虐的真气,如果没有外力来袭,即便发作,也没有现在这么厉害,但现在霍光的外力便如同一杯热油倒在火堆之上,轰地一声便燃起了熊熊大火,似乎体内所有隐藏的真力,都在这一刻被尽数激发,原先那本来带稍稍能束缚住暴虐真气的那一股外力在这一瞬间,便被燃烧殆尽,这些被束缚了太久的霸道真气便如脱去了牢笼的猛虎,如同洪荒猛兽一般,扑向了霍光。 霍光怪叫一声,再也无法保持先前的仅仅防御之势,脸上青气微闪,被迫开始反击,对方的真力太过于古怪,不但如同烧红的细针一般,细细的蠕动着,寻找着任何一点点的缝隙,向自己展开进攻。 这怎么可能只是一个不到六级武道者的内力?霍光听昭华公主说过秦风的修为,但眼下,事实却活生生的摆在面前,对方的真力,几乎能赶上一个八级好手,而且还是那种豁出命不要的家伙在尽情地攻击自己。不能尽情反击,只能被动防守,这一时刻,霍光只觉得别扭之极。 秦风不过二十出头,就算在娘胎里开始练功,又怎么可能练出如此浑厚的真力来?而且真力还如此古怪?霍光敢断言,这是自己见过的最霸道无匹的真力,现在的自己,就好像在跟一块烧红的铁毡在较量。 “瑛姑!”他大叫一声,如果再相持下去,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伤害到对方,这种在遭到危险之时的反击,几乎是一种本能反应。 听到霍光的叫声,瑛姑吃惊之余,却也是松开了昭华公主,飞身而上,两手搭上秦风的身体,一接触到秦风的身体,瑛姑亦是如同霍光一般,身子微微一震,顷刻之间便明白了霍光为何如此为难。 杀死秦风对他们来说容易,但这样只守不攻,还要顾忌到不伤害秦风,以霍光一人之力,的确是难以完成。 瑛姑的真力偏向阴寒一路,她这一上手,霍光倒是感到一阵轻松,但马上就发现,秦风体内的火焰一般的内力,尽然大半转向扑向了瑛姑。 昭华公主看着眼前的景象,秦风现在不能动弹,但一双眼睛却瞪得大大的,一直在看着他,他脸上的肌肉在扭曲,在跳动,但她却能分辩出,他在对她笑。他不能说话,但她却好像听到对方在声声呼唤着她。 “秦风!”她低声哀鸣着,举步向前。 肩上一紧,一只枯瘦的手搭上了闵若兮的肩,似乎并没有用力,但闵若兮却再难前进分毫,转头,便看到一张苍老的脸庞,此时,那张脸正表情复杂地看着秦风。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他低声喃喃地道。 “文伯伯,快救救他。”闵若兮大叫起来。 文老叹了一口气:“丫头,没有人能救他,便是我,也只不过时暂时能缓解一下他的病情而已,这世上,本就没有人能救他。” “文伯伯,就算只能让他像个正常人那样过上一天,我也满足了。”闵若兮哭道。 “丫头,你当真不后悔吗?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文老转过头,目光炯炯地看着闵若兮。 “文伯伯,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闵若兮斩钉截铁地道。 文老叹了一口气,举步向着秦风走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不敢相信 闵若英瞪圆了眼睛,呼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他以不敢相信的语气,质问着站在他面前的新任内卫统领杨青。 杨青的脸上阵红阵白,显然,他到现在也还没有缓过来。 “公主殿下带了大批人去了诏狱,现在诏狱已经在公主殿下的控制之下了。看起来,公主殿下是想劫狱。”他期期艾艾地道,这个结论,他下得很有些不理直气壮。 “荒谬。”果然,闵如英给了他两个字的评语。“你不去阻拦公主,将她抓回公主府去,跑到朕这里作什么?朕对于公主的安排,你还不清楚么?” “陛下,文老拦住了臣下,他,他不许我过去。”杨青咽了一口唾沫,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也大大地超出了他能控制的能力。一个公主,已经让他抓耳挠腮,再加上一个文老,他就更加无计可施了。 听到文老这两个字,闵若兮的呼吸一下子沉重了起来,“这,这个老头子,怎么突然跳了出来,他,他想干什么?” 现在他明白为什么杨青奔到他这里来了。文老,这个人,即便是他,也感到突然有如山的压力扑面而来。 “若兮是怎么出的公主府?她什么时候去找的文老?”闵若英突然暴怒起来,瞪着杨青,“你这个内卫统领是怎么当的,朕不是让你好好地看住公主么?怎么会让她跑出去?” 听着皇帝的怒斥,杨青郁闷得不行,心道公主内府都是宫中派出去的人贴身看守。连这些人都没有看住公主,内卫在外围的那些人。又怎么可能挡得住公主。 但很显然,他是没胆子驳斥皇帝的。只能在心里腹绯一遍。 “陛下,不知道公主通过什么手段,与霍光与瑛姑联系小了,这二人是集英殿的首脑人物,身手超群,他们出手,以现在公主府的防守,怎么可能挡得住他们?先前在诏狱之外,也就是他们出手。制服了诏狱之外的内卫,公主这才得以长驱直入。” “霍光,瑛姑!”闵若英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两声,这两个人他当然知道,集英殿里的佼佼者,都是九级高手,自己也不是没有花心思招揽他们,但两人却是油盐不进。“两个无法无天的江湖人物,当真以为国法收拾不了他们是吗?” “陛下。现在,现在怎么办啊?要是公主殿下当真将秦风从诏狱之中劫出来,可怎么办才好?” 闵若英现在很生气,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说服了妹妹。现在看起来,那只不过是妹妹的缓兵之计而已,当自己稍一疏忽大意。妹妹的反击便到了,更为重要的是。她搬出了一个自己不得不重视的人物。 “看来只有朕亲自过去了。朕不能看着兮儿如此胡闹。”闵若英怒气冲冲地道。 “陛下,不可!”一直在一边静静听着的左相马向东站了起来。大声劝阻道。 “朕不去,谁还能阻止她?”闵若英问道。 “陛下,如果单单只是昭华公主,陛下亲自去,自然能水到渠成,那霍光,瑛姑再桀骜不驯,也不可能当面违抗陛下的旨意,但陛下,那里还有一个人啊!陛下您有把握让那人也遵奉您的旨意?”马向东向前一步,“那人,当年对先皇可也是爱搭不理。” 听着马向东的话,闵若英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文老,文汇章,在上京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他对于已经过世的老皇帝来说,亦师亦友,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则是不折不扣的长辈,更重要的是,此人在三十年前,便已经是堂堂一代宗师,也可以说是楚国的镇国大杀器,闵若英可是清楚,父皇当年为了将文汇章拴在楚国的这架战车之上,花费了多少的心力。 “那丫头一向便比我讨人喜欢。”他有些颓然地道:“当年,文老便很喜欢兮儿。可是,他为什么要为兮儿出头,他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情对于大楚的重要性。” “陛下,无论如何,您不能在第一时间过去,您是一国之主,如果亲自过去,那文老不买帐,当时候陛下可就尴尬了,对这个人,我们又不能将他怎么样?到时候损的是陛下您的威望,还是先派一个人过去探探文老的口气,看看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意思?” “文老的眼睛一向便长在额头之上,朕去,他或者还能看上一眼,还能有耐心听我说话,派别人去,只怕瞧都懒得瞧一眼。”闵若英恼火地说着,突然发起恨来,“杨青,集合内卫,再去通知火凤军,准备战斗!” “陛下,万万不可!”马向东大惊,这位陛下性子有些急燥,调集火凤军去对付文汇章,这完全是自折羽翼的行为,再说了,以文汇章在大楚的地位,只怕也根本行不通。 闵若英其实也自知调集自己的亲军过去,除了激化矛盾,根本不能起到任何作用,那里现在的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嫡亲妹妹,另一个却是地位超然的人物。文汇章连自己的老子都是爱搭不理,又怎么会搭理自己。自己总不成真的调动军队将他重重包围然后将他杀了。 大殿之外又传来急骤的脚步声,一名内卫官员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杨青不能过去,但现场的情况他必须清楚的掌握,所以仍然是派了麾下过去探听情况,现在,显然又有新的消息传来了。 “若兮将那秦风劫出狱了?”看着进来的内卫官员脸上有些六神无主的神色,闵若英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没有!”官员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陛下,公主殿下带了很多人,还带了好几马车的东西,现在那些东西,全都被搬进了诏狱。” “东西?什么东西?”大殿中的几人,都瞪大了眼睛,闵若兮大张旗鼓,不但召集了霍光,瑛姑这样的江湖大拿,还请动了一个连闵若英都惹不起的人物,难不成不是为了劫狱? 官员有些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迟疑了一下,“陛下,那些东西,那些东西看起来倒都是些喜庆的物事,如果那不是在诏狱,臣一定以为是哪一家要办喜事了。” 他这话出口,闵若英的脸色更是变得煞白。他清楚妹妹想干什么了。 想清楚了闵若兮想干什么,心下却是更急,一下子跳起来便向殿外奔去,“她疯了,她疯了,我一定得阻止她。” 马向东此时也顾不得尊卑了,一把拉住闵若英,“陛下,昭华公主请动文老,必然就已经料到了您肯定会去,公主如此笃定,自然是得到了那文老的承诺,您去,起不了作用的。” “那我就动用大军。”闵若英黑着脸怒喝道:“我妹妹的终身大事,岂能由得她如此胡来,任由她这样乱来一气,皇家尊严何在?朕以后如何做人?” “陛下,您不能去,但您可以请太皇太后去啊。”马向东叫了起来。 闵若英一怔,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快去请太皇太后。” 诏狱之中,文汇章缓缓地收回了手,秦风平静地躺在床榻之上,裸露在外的肤色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呼吸平稳,看起来便如同睡熟了一般。 “丫头,你当真想清楚了?这秦风所练的功夫就是一条绝路,这世上没有谁能救得了他,他体内原来帮他束缚住他自身内力的那一股外力,应当是来自越国的卫庄,卫庄功力不在我之下,更兼精通医道,连他都只能想出这治标之策,那是任谁都没有办法了。” “文伯伯,他能支撑多久?”闵若兮脸色平静,走到床榻前,斜身坐了过去,伸手,将昏睡的秦风揽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 文汇章摇了摇头,“卫庄的那股外在的内力,完全被此子体内的狂暴真气突破,现在混入到了他自身的真气之中,更加坏事,即便是我出手,也最多只能撑个一两天吧。” “一两天吗?也够了,一个清醒的秦风,一两天也就够了。”闵若兮平静地道。 “丫头,你想清楚一些,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这个人,当真值得么?你要清楚,你不是一般人,你是大楚的公主。”文汇章道:“你想过你这样做的后果吗?你总得为你哥哥考虑一下吧,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他。” “当他陷害秦风的时候,怎么不为我考虑一下。”闵若兮惨然道。“我救不了秦风,还得替大哥遮掩那等丑事,我只能用我能想到的来报答他,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这便足够了。” “他就这几天的命了。”文汇章道。 “便是一天的命也是好的。文伯伯,曾经沧海难为水,若兮谢谢您了。还要麻烦您为我在诏狱外守上一天,我希望这一天没有任何人能打扰我。”闵若兮安安静静地看着文汇章。 文汇章看着那双平静的双眼,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多余,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章:今天我要嫁给你啦 文老摇着头,转身,倒背着双手,缓缓走出了铁门。 闵若兮那平静得宛如古井一般的双眼,让他明白,不必再说什么,这个丫头,从来都是一个有主意的人。这一点,在他很久很久以前,在皇宫之中第一次见到那个灵动的小丫头时,便已经了然。 文老在霍光和瑛姑敬仰的目光之中离开,两个人联手方才勉力控制住秦风,但在文老手中,却是举重若轻,不费吹灰之力,便让秦风平静了下来。 这便是宗师与他们的差距么?两人对望了一眼,瑛姑摇摇头,“做事吧!”她低声道。 霍光转身跟随着文老离去,瑛姑却是一挥手,早已等候在甬道之中的人手立时走上前来,散开他们手里提着的包袱,打开他们扛着的箱子,将一件件物事拿了出来,依次走进了秦风的那件牢房。 闵若兮似乎看不到那些人的忙碌,她只是紧紧地抱着秦风,专注地看着秦风的脸。 “你瘦了,瘦了好多呢!”手轻轻地抚过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缓缓地低头,将自己的脸郏贴在对方的脸上。 瑛姑带来的人手,顷刻之间,便让这间牢房改天换地,灰扑扑的墙面之上便贴上了墙纸,地上铺上了厚厚的红毯,一枚枚钉子敲在石壁之上,幔帐层层拉开,四角挂起了宫灯,原本的床榻之上的褥子被一扫而空,华贵柔软崭新的新棉絮,被褥铺了上去,屏风拉开。将小小的牢房一分为二。 一个硕大的木桶放在了外面,热腾腾的水倒了进去。瑛姑转过了屏风,看着闵若兮的眼神尽是怜惜之色。“公主,水已经备好了。” “我知道了。”闵若兮轻轻地点了点头。 看着闵若兮,瑛姑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点燃桌上的两枚粗如儿臂的红烛,又是叹了一口气,转身出了牢门,轻轻地将门掩上。 诏狱再一次地安静了下来。闵若兮用自己的脸庞轻轻地摩挲着秦风的脸,感受着对方的胡须刺扎着自己滑如凝脂一般的皮肤那隐隐的刺痛,微笑着道:“你这条懒虫,整天呆在这里无所事事,也不知道刮刮胡子,理理头发,我可是记得,我们在逃亡的时候,你也没忘了做这些事。” 直起身子。将秦风放平在柔软的褥子之上,伸出双手,拧着秦风的耳朵,就像他们在落英山脉之中逃亡时那般。左右摇摆着秦风的脑袋。 “懒虫,醒醒啦!” 秦风觉得很舒服,耳边好像传来呼喊他的声音。可他却是不愿意醒过来,先前。他感到自己如同置身于火焰山之中,火焰撕扯着他的肌肉。从内到外的疼,好像有小刀在一点一点地剐着自己的肉,令人痛不欲生。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烧成灰烬的那一刻,天上却下起了一场大雨,冰冷的雨点自天而降,浇灭了那熊熊的大火,凉丝丝的落在身上,让他从内到外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 他不想醒过来,他就想再好好的享受这天赐的凉爽。 耳边有人在叫喊,那声音好熟悉,似乎是一个对自己极其紧要的人。 那叫喊之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那是兮儿的声音,秦风心头大震,他努力地想要睁开自己的双眼,眼皮却似乎有千斤重一般,怎么也无法睁开,他不由大急,想要吼叫,却无法发出声音,想要抬手,却无法挪动哪怕一小根手指。 “懒虫,醒醒啦!”冰凉的手指轻轻掠过他的脸庞,熟悉的感觉再一次从心头掠过,秦风拼命的,不断努力着,终于,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艳若桃花的面庞。 果然是兮儿。 “这是在梦中么?”秦风轻轻地道,“或者我已经死了,来到了你的梦中?”他的眼光掠过头顶那层层的幔帐和角上的宫灯。 “你这个傻军汉,是不是坐牢坐糊涂了,你活得好好的,这不是梦。”两根手指拧住了他的脸郏,轻轻地扭动着:“疼吗?疼吗?” “疼!”秦风老老实实地答道。 闵若兮双手用力,将秦风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我又发作了是不是,可我为什么动也不能动呢,以前每次发作,可也没有这种征状?”秦风的语气之中透着些惶急。 “没事的,没事的,你只是刚刚发作得有些厉害,有些脱力罢了,文老说了,过一会儿你就会恢复正常了。”闵若兮微笑着环抱着秦风,“你现在的感觉,一定和我在落英山脉之上那会儿一个感觉,心里慌慌的,是不是?” “有一点儿。”秦风吸了一口气,道。 闵若兮嘻嘻的笑着,伸手去解秦风的衣服。 “你,你干什么?”秦风一惊。 “能干什么,闻闻你身上吧,又酸又臭,我帮你洗洗啦。”闵若兮格格娇笑着,手上却没有丝毫停顿,转眼之间就剥去了秦风的上衣。 感觉到对方柔软的小手摸上了自己的腰带,秦风不由大窘,“我来,我自己来。” “你现在动得了吗?”闵若兮轻笑着,笑声之中,却带着酸楚,“在落英山脉的时候,你可是占尽了我的便宜,今天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我可要彻头彻尾地赚回来。” 纤指拎起秦风的腰带,轻轻一扯,已是将腰带解脱了下来。闵若兮微笑着,跳下了床,双手托起秦风,从屏风之后转了出来。娇小的公主抱着身材壮硕的一个大汉,这画面,怎么看都怎么的有些不和谐。 将秦风放进木桶里,闵若兮的手指刮着他的鼻子,“秦风,你脸红了。” “我脸红了吗,没有吧!”秦风有些不敢看近在咫尺的那张艳若桃花的面庞。 蒸腾的热气,柔软的小手,艳丽的娇容,一切的一切,都似乎是那么的不真实,自己不是正在坐大牢么?自己不是已经被判处要凌迟处死么,怎么还能见到兮儿,怎么还能与他单独相处呢?这是哪里?秦风用力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 “这是哪里?”他问道。 “管它是哪里呢,有你我的地方,自然就是快乐的地方。”闵若兮轻笑着,提着毛巾,轻轻地擦拭着对方布满伤疤的身体,手指却是有些颤抖。 有你的地方,就是快乐的地方。秦风咀嚼着这句话,脸上却是露出苦笑。“我快要死了!” 闵若兮的手微微一颤,心中悲苦,长长的睫毛眨动了几下,却仍是强自笑道:“你这个莽军汉,怎么也伤风悲秋起来了,你现在不是还没有死么,不是还活得好好得么,为什么要说这个呢?你就不能说点高兴的么?” 秦风嘿了一声,“我可从来不是一个视死如归的好汉,我怕死得紧呢,兮儿,我害怕黑暗,可我就要永坠黑暗了。” “不,你永远会活在光明里!”闵若兮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对不起,秦风,我没有法子救你,我救不了你。我甚至不能为你洗刷你的冤曲。” “没啥子!”秦风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些,想起前些时日,郭九龄来牢中探望自己的时候,跟自己说起的那些事情。“反正我是一个要死的人,即便背上黑锅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只是可惜了我的那些兄弟。” “秦风,今天是一个开心的日子,咱们不要说这些让人不开心的话题好不好,让咱们好好的相聚一天,好吗?”闵若兮用力擦拭着秦风的身子,有些哽咽地道。 “好,人固有一死,我只不过早走一些罢了,不过有的死重于泰山,有的死轻于鸿毛,我这种死,却是最奇怪的了。”他哈哈一笑,不再说话,仰靠在桶壁之上,将自己的颈子搁在桶沿,微闭上双眼,尽情地享受着闵若兮的温柔。 铁窗之上,瑛姑贴的眼睛贴在那里,看着里面的那一男一女,眼睛不由湿润,“一对苦命的人儿!” 屋里,闵若兮拿起了剃刀,替秦风修剪着胡须,“瞧,你留上这样一副胡须,可是显得更阳刚了一些,比以前更好看了。”她细细地端详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放下剃刀,又开始替秦风梳理着头发。 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被闵若兮从桶里扶着爬出来,秦风惊喜的发现,自己居然能活动了,手脚也有了少许的力气,穿上柔软的内衣,看着闵若兮手里拿来的一件大红的袍子,不由笑了起来,“你怎么给我准备了一件红袍,我可从来没有穿过红色的衣服呢?咦,你今天也穿着一身大红呀,看起来,倒是情侣装哦。” 闵若兮微笑着:“当然,这是喜袍,当然得是红色的。” “喜袍?”秦风疑惑地看着闵若兮,又转动着头颅打量着屋里的摆设,“这,这是在哪里?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我们的新房,秦风,今天我要嫁给你啦!”闵若兮快活的看着秦风。“我敢嫁,你敢娶么?”(。) 第一百三十一章:我敢嫁,你敢娶吗 这是我们的新房! 今天我要嫁给你啦! 我敢嫁,你敢娶吗? 一句接着一句,犹如炸雷一般,在秦风的耳畔依次轰响,不由让他有些头昏目眩,直怀疑自己仍在梦中。 “我是在做梦吗?”他盯着闵若兮。 回答他的是大腿软肉之上传来的一阵剧痛,闵若兮揪住那里,狠狠一转,现在的秦风都当了好几个月的病号,虽然不至于肩不能挑,背不能驮,但原本紧梆梆的肌肉早已经松松垮垮了,这一下拧得他顿时叫了出来。 “原来不是做梦!”他喃喃地道,看着眼前那张泛着红晕,娇羞无限的脸庞,心中陡地便生出无限感慨。 “兮儿,我要死了,没几天活头了。”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只小手已经紧紧地堵住了他的嘴,“秦风,不要说,不要说,哪怕你就是只活一天,只活一个时辰,我也要嫁给你,我也要做你的新娘。” 秦风摇头,“兮儿,我怎么能害你?怎么能让你做寡妇?” “怎么会是害我?你不娶我,反倒是害我。秦风,你让我碰到了你,你让我爱上了你,这一辈子,我怎么还看得上其他的男子,这都是你害的。你想始乱终弃吗?你想让我一辈子孤单单一个,连一个回忆都不能拥有吗?”闵若兮两手捧起秦风的脸庞,定定地盯着秦风的双眼:“除了你,我谁也不嫁。哪怕只能做你一天的新娘。” 不等秦风回答,闵若兮已是用她的红唇。紧紧地堵住了秦风的嘴唇。 热烈而令人窒息的长吻,让秦风瞬间便迷失在闵若兮的热情当中。除开落英山脉之中的迫不得已,在漫漫的归途之中。哪怕是已经明确了两人的爱情,双方却也是发于情而止于礼,像今天这样的热烈,却还是第一次。 感受着对方炙热的红唇,柔软的身体,一股热自一下子冲上了秦风的脑袋。伸出双手,紧紧地拥着闵若兮纤细的腰肢。 “我敢嫁,你敢娶吗?”倚偎在秦风的胸前,头顶着秦风的下巴。闵若兮再一次问道。 “敢,当然敢。娶妻如你,夫复何求?哪怕就此死去,也再无遗憾了。”秦风大声道。 两人依偎着走到床沿之上,对面而坐,手牵着手,相互凝视着。 “兮儿,这里还是那间牢房吗?”秦风微笑着问道。 “是。秦风,原谅我。我无法将你活着带出诏狱,只能将这里布置成我们的洞房。”闵若兮满脸的歉意。 秦风大笑起来,“恐怕自诏狱立起之日起,在这里举行婚礼的。也就只有这一次吧,不仅是前无古人,肯定也是后无来者。兮儿,你给了我一个与众不同的让人记忆深刻的婚礼。相信这在后世将会成为一个美丽的传奇,会被人写进书里。唱在戏里,我的名字,也会随着这些而流传后世呢。” 看着秦风,闵若兮却是流下泪来。 伸手擦干闵若兮脸上的泪花,秦风微笑道:“别哭,别哭,既然今天你要嫁给我,那今天可就是咱们的大喜的日子,新嫁娘应当高高兴兴的呢!” “新嫁娘都是要哭的,不是吗?”闵若兮哽咽道。 “可咱们不一样,咱们与众不同,不是吗?咱们应当笑,开心地笑。”秦风伸手揽佳人入怀,道。 闵若兮用力的点点头。从秦风的怀里钻了出来,大声叫道:“瑛姑,瑛姑,我们要拜堂啦!” 铁门在吱呀声中被推开,瑛姑站在门边,看着携手从屏风后转出来的闵若兮和秦风,眼眶红红的,点头道:“公主,都准备好了。” 在秦风惊讶的目光之中,喜乐之声在铁门之外凑响,瑛姑将一条带着大红花的红绸递到了两人的手中,一张喜帕盖上了闵若兮的头。 “昭华公主闵若兮与秦风婚礼现在开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新人入洞房!” 诏狱的大门口,这里一向是生人勿近,一向都是一个戒备森严而且极有威严的地方,但今天,就在大门口,居然摆上了一张案子,一个小火炉,案子旁边,坐着一个彪形大汉,正操着一柄巨大的刀在切着一条羊腿。 硕大的刀在他的手中,宛如有生命一般,将羊肉切成极薄的肉片,周围渐渐聚拢起来的人,无不惊叹地看着这一切,外行看热闹,只觉得这大汉的力气好大,而且好傻,居然有这样大的一把刀来切肉,而内行的,看着那大汉手起刀落,一片片羊肉摊开了案上,却是身上寒气四溢。因为那大汉每一刀切下的肉片,厚薄均匀,绝无一片厚一些,一片薄一些,每一刀都堪堪将肉切下,并没有丝毫的触及案子,控刀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武道大高手,现在做得却是一个下人的活儿。这个人他们并不认识,但那个烤肉的,在上京城却是大大有名,那可是集英殿里的霍光。此刻,霍光正将肉片一片片地摊在面前小火炉上的铁板上,一手持筷,一手拿着小刷子,不停地将佐料刷到肉片之上,翻来覆去,每烤好一片,便盛在小碟子里,恭恭敬敬地放到一个头发胡子如雪赛霜的老头面前。 细细地咀嚼着,慢慢地吞咽着,吃一片肉,喝一小口酒,不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声。 两个九级大高手,像奴仆一般在服侍着那个老头。 围观的人群之中,不时传出拼命想要压低的惊叹之声。 马蹄之声自远处而来,霍光眼光闪动,抬头看向远处,却见一队队的士兵正从街道的两头奔行而来,不停地驱赶着正在向这里聚集的闲散人等,拳脚交加,只赶得人屁滚尿流,不少人不是没有抵抗的能力,但一看来的士兵身上所穿的服饰,却是不得不闭紧嘴巴,赶紧夹起尾巴滚蛋。 士兵身后,一抬风辇正快速地向着这里奔近,看那规格仪仗,竟然是太皇太后亲临。霍光不由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身上有些发紧,手上动作微慢,一股微焦之意顿时传来,手上正在烤的一块肉片已是毁了。 “霍光,你知道你为什么这十余年来再无寸进吗?”老人放下酒杯,若所所思地看着霍光。 霍光垂下了头。 “你不能沉下心来,你心有所盼,有所惧,有所求。”老人点了点那个仍在自顾自地切着羊肉的大汉,“瞧瞧他,十年之前,他与你在伯仲之间,但现在,你如与他交手,最多撑得过百招。” 霍光看了一眼那大汉,眼中情绪有些复杂。 “不用猜啦,他已经看到了那扇大门,只要机缘到了,便能跨过那道门槛。”老人笑道。 “恭喜贺兄。”霍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那大汉道。 “虽说看到了大门,但真要跨过那道门槛,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天下,像他这样的人不少,但真正能跨过那道门槛的又有几人呢?霍光啊,这事了了,我看你在集英殿也是混不下去了,如果没地方可去,便来我的菜馆端盘子?”老人笑道。 “文老肯让我去端盘子?”霍光眼睛一亮。 “只要你这位九级大高手肯去。”老人呵呵的笑了起来,“以前我不大喜欢你,但看你现在敢陪着小丫头做这件事,倒也还算得是重情重义,大楚死了左立行,这损失可不小,以后日子艰难着呢,或者能再多两个大宗师,也算是稍有助益。” “多谢文老,等了结了公主这件事,我马上向公主辞行,去给文老端盘子去。”霍光大喜过望。 凤辇停在了诏狱门口,仅仅穿着常服的太皇太后脸上愤怒与惶急交夹,急步走下了凤辇,径直走到了老人的面前。 “文大哥,你想毁了我的兮儿么?”看着对面的老人,太皇太后厉声喝道。 无数跟随而来的士兵听到太皇太后这一声呼唤,无不是侧目而视,能被太皇太后称呼为大哥的人,身份自然不同凡响,但此人,竟是无人识得。 文汇章长身而起,目光炯炯地看着太皇太后,淡淡地道:“弟妹,只怕毁了兮儿的不是我吧?” 太皇太后不由一噎,对别人,她可以喝斥,可以以身份压人,但在这个老人面前,她却很清楚,根本就没有什么用,要不然,儿子就不会让自己来了。 “文老哥,我要进去,我不能让兮儿胡来,她会将她这一辈子都糟践了的。” 文汇章摇摇头,“不行,我答应了丫头,今天,没有人能踏进诏狱一步。” “文大哥,我求你了。那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侄女儿啊,你就不替她的今后想一想吗?她,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文汇章叹了一口气,“我欠了丫头一个人情,她拿着玉牌来还给了我,要我在这里坐上一天一夜,没办法,弟妹,当年闵威用一块玉牌,便拴了我几十年,今天,我同样无法拒绝丫头的要求。再者,丫头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是母亲,难道还不清楚吗?就算你进去了,便能改变丫头的主意。你不进去,还会有一个活着的丫头出来,你进去了,只怕到时候要抬出来一双。” 太皇太后看着文汇章,身体不停地摇晃着,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一天一夜(上) 郎有情,妾有意,不管是身处广厦,还是困守茅芦,都有大欢喜。 新房虽然在昭狱之内,但小小的屋内,仍然荡漾着浓情蜜意。 从瑛姑手中接过金秤,轻轻挑开盖在闵若兮头上的红盖头,凝视着红烛之下,那喜中含泪的娇艳脸庞,秦风一时之间不由有些痴了。 “公主,驸马爷,喝交杯酒啦!”瑛如的声音有些不合适宜的颤抖,虽然勉强着自己,但着实听不出有什么欢喜之意。 看着一对新人接过杯盏,手挽手站了起来,瑛姑眼睛有些发涩,转过身来,走到床边,抖开床上大红的被子,又打开一边的一个小箱子,从内里掏出一些枣子,花生,洒在床上。 等她转过身来,喝完交杯酒的二人手拉着手,相对而立,仍然在深情地凝视着对方,瑛姑哽咽着收拾完桌子,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 “公主,驸刀爷,良宵苦短,瑛姑告退了。”向二人弯腰福了一福,瑛姑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随着咣当一声,牢门被紧紧的关上了。 闵若兮的脸庞通红,将自己的身子紧紧地贴上秦风,双手环抱着对方的脖子,仰起脸,眼神迷离,“秦风,我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看着闵若兮迷离的眼神,秦风身上不由一阵燥热,双手捧起对方的脸庞,低头,深深的吻了上去。 闵若兮袍袖一振,屋内红烛尽数被震熄。 诏狱之外,太皇太后狠狠地盯着挡在大门的文汇章。“文大哥,你可以不疼惜我的女儿。但我不能,你如果不让开。我可就要得罪了。我绝不会让我的女儿做这等傻事,一步走错,便是千古恨,身为母亲,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跳入火坑而不顾?” 文汇章沉默半晌,摇摇头道:“弟妹,兮儿是你的女儿,可是你尽然还不如我了解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不信发生在宫内的事情,你完全不知情,你其实是有能力阻止有些事情发生的是不是,但你没有。若英终究是你的亲生儿子。” 听到文汇章一语双关的话,太皇太后的脸色慢慢的变白。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算来算去,终究还是算计了自己。你恐怕怎么也没有想到,丫头竟然爱上了这个秦风,而且是那种不顾一切的爱。你觉得现在你走进去又能起什么作用呢?丫头既然找来了我,自然就是考虑到了有可能的一切变化。她深思熟虑之后才展开行动,你觉得她会改变主意吗?” “我不管,你让开。便是绑,我也要将她绑走。”太皇太后狠狠地道。 文汇章摇摇头。“弟妹,你知道我的规纪。当年闵威用一块玉牌,便让我不得不在上京住了数十年,这一辈子便算卖给了你们闵家,今天丫头拿来的玉牌,只要我的一天一夜,你应当明白,文某答应的事情,便绝不会反悔。我这一生,只送出了三块玉牌,现在已经收回了两块,只剩下一桩心事了。我不可能让你进去。” 太皇太后缓缓后退两步,手慢慢地举了起来,“文大哥,那我可要得罪了。” 随着她的手举起,她身后的一排排士兵举起了手中的弩箭,遥遥对准了文汇章。 文汇章微微一笑,若无其事的坐了下来,而大案另一头的大汉,根本没有抬头看一眼对面士兵的弓弩,仍在不紧不慢地切着羊肉,倒是霍光,浑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弟妹,你知道若英为什么不亲自来吗?”端起酒杯,文汇章轻轻地啜了一口,“因为他清楚,他来了也没有用。除非他调动整个上京城内的禁军,或者驻扎在城外的他的亲军火凤军来全力围剿我,才有可能将我拿下。” 文汇章笑了笑,“可是他不会,因为在他眼中,我,文某人,比起丫头来,份量要重得多。西部一役,他便舍得让丫头陷身绝地,九死一生,现在这算什么,又不会掉一块肉?” “你胡说!”太皇太后脸色白中泛青。 “太皇太后息怒。”跟随太皇太后而来的杨青看着双方谈崩,太皇太后竟然以武力相威胁,立时便出了一身冷汗,太皇太后不清楚,他心中可是明明白白,就凭着到场的这点武力,别说是文汇章了,便是那个正在切肉的大汉,都无可奈何。 卟嗵一声跪倒在地上,杨青道:“太皇太后,使不得啊,文老是大楚柱石,国之重器啊。” “滚开!”太皇太后大怒,举起的手猛然落下,“射,射死他们。” 不等杨青反应过来,耳边传来嗡的一声震响,无数弓弩飞蝗一般扑向昭狱的大门,弩箭之多,瞬息之间,杨青竟然看不到对面文汇章的身影了。 “不可!”他大叫着,一跃而起。 文汇章没有动,仍然举着酒杯,但脸上的笑容却已经敛去,那漫天的弩雨飞到离他们数步远之时,便如同前方的空气之中有一堵无形的墙壁,陡地停了下来,嗡嗡声响之中,箭羽不停的震颤,却是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片刻的停顿之后,哗啦一声,空中的羽箭纷纷坠下,切肉的大汉站了起来,倒拖着刀,向前跨出一步,不等杨青反应过来,他已经出现在持弩的士兵队伍之中,刀似匹练,声如裂帛,一声声惊叫之声连绵不绝,太皇太后身边一队队的士兵手中的弓弦尽数断裂,紧接着人也是一排排的倒了下去,倒下去的士兵倒没有死,可一个个全都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霍光亦站了起来,紧紧地握着双拳,看着大汉缓缓走回来的身影,满脸的震惊之色,文老说他已经看到了那扇大门,看来并非虚言,刚刚对方展现出来的能力,自己或者也能做到,但绝无可能像他那般,做得举重若轻。 “弟妹,刚刚我跟你说过了,除非是你将全上京所有的军队都调过来,否则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你还想试一试吗?”文汇章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淡淡地道。 太皇太后一把揪住身边的杨青,厉声喝道:“去,告诉若英,调军队来,调军队来。” 刚刚站起来的杨青,又卟嗵一声跪了下来,“太皇太后……” “你不用为难他了,不可能有军队过来,若英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文汇章冷冷地道。 太皇太后一张脸由白转青,由青转红,然后再转白,看着四周仆倒一地的士兵,她咬了咬牙,“好好,文汇章,你好本事,你有本事,便将我也杀了吧!” 说完这句话,她狠狠地盯着文汇章,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来。 看着渐渐走进的太皇太后,切肉的大汉转头看向了文汇章,霍光也转头看向了文汇章。 文汇章低下头,凝视着面前的酒杯,看都没有看太皇太后一眼。 一步,两步,太皇太后连走数步之后,便如同先前那些凝在空中的弩箭一般,再也无法前进分毫,在她的面前,似乎有着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挡着她再向前跨出步子,无论她怎么努力,却是怎么也无法再向前前进分毫。 看着跪倒在地上的杨青,再看看前面低头根本不看她的文汇章,太皇太后的脸上渐渐地现出绝望的神色,两腿一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再也没有了丝毫太皇太后的威仪。 这个时候,她也只是一个脆弱的母亲罢了。 长街的尽头,再一次响起了马蹄之声,这一次来的却是当朝左相马向东,在他的身后,还跟着数名女官。 “太皇太后,皇上请您回宫。”马向东躬身对着瘫坐在地上大哭的太皇太后轻声道,“这里的事情,便交给臣下吧。” 说完这句话,马向东直起了身子,使了一个眼色,数名女官便一涌而上,扶起了太皇太后,将她架上了凤辇,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若英,你也不管你的妹妹了吗?”凤辇之上,传来了太皇太后绝望的哭叫之声。 看着太皇太后的凤辇迅速离去,马向东转过了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向了文汇章,站到了大案的前头。 “如果今天站在我面前的是杨一和,我会请他喝一杯酒,吃一块肉,你,不行。”文汇章仍然没有抬头。 马向东笑了笑,“文老,马某有自知之明,不敢与杨相比肩,更不敢奢望能在文老您的面前有一席之地,不过今天,我是代表陛下而来。” “他想说什么?” “陛下只是想问,文老是不是准备在此事过后,便离开上京?”马向东问道。 文汇章微微一笑:“他倒是聪明,我给闵家的两块玉牌,如今都已收了回来,闵威也已经死了,我已经不欠闵家什么。” 马向东微微一笑:“陛下再问,您与闵家,与先皇,当真只是一场交易?” 文汇章一怔,缓缓抬起了头,脸上已是带上怒色。 “昭华公主是先皇唯一的女儿,文老今儿这一出,只怕先皇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文老,如果你曾将先皇看作朋友,兄弟,是否觉得今日此举,有亏于先皇?” 文汇章的脸色渐渐地冷了下来,瞪眼瞧着马向东半晌,:“说吧,他又想要些什么?” “陛下还说,他是晚辈,不敢支使文老什么,但请文老在上京再住上三年。” 文汇章看着马向东,半晌之后,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原本,丫头在他的眼里,也就值我的三年而已。”(。) 第一百三十三章:一天一夜(中) 诏狱之外风起云涌,闹得天翻地覆,诏狱之内,却是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音,天字号大牢的利用率一向便是超低,这一段时间,只关了两个人,一个是前兵部侍郎,西秦间谍刘震,一个便是秦风了,现在刘震被闵若兮带来的人直接提走,天字号牢房便完全成了闵若兮与秦风的二人世界。 长长的甬道之中,瑛姑盘膝坐在正中间,大红的灯笼将光线投诸在一身黑纱的她,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临时布置的新房之内,正是翻云覆雨,颠龙倒凤之时,以瑛姑之耳力,里面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她的,可愈是如此,她便愈是伤心难过。 秦风是必死之人,诏华公主闵若兮此举,等于是给自己今后的一生套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锁,只怕永世也难以解开。她怜惜,她痛恨,她无可奈何。 闵若兮一旦作出决定,便决不会再改变,对于这一点,瑛姑心知肚明。她恨朝廷,恨皇帝,恨秦风。 昭华公主早前秘密出京,那时的她与霍光正在外面寻找一样极重要的物事,并不在上京,如果他们当时在上京,便可以随着公主一齐赴西境,就算西部边军覆灭一事仍然不可避免,但有他们两个在,至少不会让公主受伤,遇险,更不会让秦风出现在公主身边,从而俘虏了公主的芳心,让公主就此跌进了火坑。 那个秦风,自己今天才见到他第一面,虽然看起来谈不上英俊。但却另有一股难言的气质在言谈举止之间浮现,也难怪公主见之心喜。与上京那些油滑纫绔,自有着天壤之别。 诏狱之中不见天日。但瑛姑估摸着时间,大半天只怕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这便是昭华公主与秦风相聚的日子,新婚夜即是分别时,成婚日就是守寡时,这残酷的现实,如何不让瑛姑黯然神伤。 她站了起来,垂头向诏狱之外走去。她不想再听到内里的恩爱,也不想看到两人的欢颜,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欢喜太过于短暂,而痛苦则永恒长久。 随着她缓缓走过长长的甬道,先前挂上去的那一盏盏喜庆的大红灯笼,一个接着一个的被震碎,碎片如雨点一般纷纷飘落,所过之处。逐渐陷入黑暗。 这个世界是黑暗的。即便再点缀得富丽堂皇,在人的心中,仍然漆黑一片。 上京西城门,一个不大的孩子。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向着城门走来,夜色已经慢慢降临。城门口,卫护城门的士兵正在收队。沉重的大门开始缓缓关闭。 “等一等,等一等!”孩子操着一口西境方言。大声叫喊着,撒开步子,向着城门飞奔而来,在大门合拢的那一瞬间,他一个侧身,挤了进去。面对着士兵们的斥喝之声,孩子只是向着他们笑一笑,“不好意思,麻烦诸位大哥了。” 他深深的向着士兵们鞠了一躬。看着这个半大孩子脸上的笑容,士兵们倒是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带队的哨官挥了挥手,示意孩子赶紧离开,难得的发了一次好心,连入城税也懒得收,包袱皮也不检查了。 一个孩子而已! 这个孩子叫马猴,来自大楚西境。如果城门口的这个哨官,知道这个半大的孩子已经在战场之上熬战了二年,手刃了数十名西秦边军的话,不知道还会不会认为他是一个孩子。 马猴是秦风的贴身侍卫,在敢死营中,是年纪最小的,但地位却较为特殊的一个。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秦风的侍卫,更因为他小小年纪,在敢死营中,已经得到了那些家伙的承认,承认他有资格与他们在一起。 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破烂烂,身上更是散发出一股闲人勿近的酸臭气,惹得街道之上路人纷纷走避。马猴却是毫不在意,昂首阔步行走在上京的大道之上。 他没有钱。在小猫带着他们拼死杀出安阳郡之后,敢死营已是不名一文,穷得叮当作响。马猴决定来上京寻找秦风,他不相信他的大哥哥真得要死了。从西境到上京,一路千里迢迢,马猴很快便用完了身上那一点点可怜的银钱,身无分文的他,有零工打便打零工,实在没辙,便去乞讨,哪怕最艰难的时候,马猴也没有去偷,去抢,虽然以他现在的本领,想要去做点没本钱的买卖,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但他牢牢地记着秦风对他的教诲。对马猴,秦风从来都是另眼相看,因为他将马猴招进敢死营的时候,他还当真只是一个孩子。敢死营的其它人,秦风是绝对懒得去教他们做人的道理的,因为他们的观念早已成形,早已经有了自己的认知,而马猴不一样。秦风希望,有朝一日,马猴能真正成为一个正常人,所以,对于马猴的教育,他从来都没有放松过。 马猴一丝不苟地按照秦风的希望在做着,历时月余,他终于抵达了上京城。 马猴以前只是西部一个小县城的孩子,上京对于他来说,完全是一个遥远的陌生的同时又向往的世界,踏足在上街宽阔的大街之上,脚下踩着光溜溜的石板,马猴好奇的一路东张西望。 与西部相比,真是大不一样啊! 就像乡巴佬进城,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新奇,感到振奋,原来京城里的人,日子是这么过的。 热闹的街市自然不会属于这个不名一文的人,哪怕是街头之上拉客的小二,看到马猴,也都是嫌弃地瞥一眼,挥挥手恨不得赶苍蝇一般将他远远的赶开,免得这样一个邋遢的家伙站在自己店面前,影响了自己的生意。 不管是侧目而视的,还是嫌弃厌恶的,马猴对所有人都抱以热情的笑容,秦风告诉过马猴,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任何时候,都要笑脸面对任何人,哪怕你要拔刀子做了他的时候,也要笑着。马猴一向是将秦风的所有话都奉若圭宝的,哪怕他很是疑惑,秦风自己为什么从来不这样做。 所以马猴一向都是笑着的,笑着面对敢死营的所有人,笑着面对西秦边军,笑着杀死他面前的敌人。 现在,他仍然笑着面对上京人,哪怕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这些人。 肚子饿得咕咕作响,双腿也有些发软,马猴知道,那是饿得,今天一整天他已经没有吃过东西了,到了上京,好像便连讨饭也变得不容易了些。那些乡村里的人,同情心更多一些。这里的人,显得很冷漠,但他仍然大步向前,这是长久在军中养成的习惯。 马猴有一个地址,这是小猫给他的,而小猫的这个地址却是舒大夫给的。梧桐邑,小意菜馆。 在身上被吐了好几口唾沫,大腿上挨了好几脚之后,马猴终于碰到了一个好心的老头儿,虽然老头也离足足有数步之远,好似生怕这家伙身上的虱子突然发现一个油水更厚的地方即兴来一次搬家一般。但他还是告诉了马猴怎么去梧桐邑。至于小意菜馆嘛,老人则摇头表示不知。 马猴道过谢,大步向着梧桐邑方向走去,有了梧桐邑,自然便有小意菜馆,小猫不会骗人,舒大夫更不会骗人,要知道,在敢死营中,马猴除了服秦风之外,便只服舒大夫一个人了。要不是舒大夫,马猴现在的骨头只怕早就烂了。 一个时辰之后,马猴站在了梧桐邑那狭长的巷道之外,看着那长长的,但却窄窄的几乎只能容两个人并肩走过的胡同,马猴终于明白为什么那老人不知道有小意菜馆了,将一家菜馆开在这样一个地方,要是有客人上门,那才是怪事了。 被马猴一刀宰了的继父,就是县城里一家酒店的大厨,马猴自然知道一家饭馆要想生意兴隆,地段位置可是极其重要的。 “可别倒闭了才好,除了这儿,我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找舒大夫呢!”马猴自言自语地道:“这上京如此之大,要想找一个人,可就如同大海捞针一样了。” 紧紧了腰上的带子,将肚皮勒得更紧了一些,马猴大步走进了这窄窄的巷道。同时瞪大眼睛,借着天上的月光,仔细地看着两边那些房子的门楣,既然是菜馆,那总归还是有个招牌幌子的。 功夫不负不心人,他终于在一扇小小的木门之上,看到了小意菜馆几个字,即便是只借着天上的月光,马猴也能看出这几个字也不知在那门楣之上存在了多少岁月了,一块牌子之上,居然满是虫蚀鼠咬的痕迹。 摇摇头,马猴觉得这小意菜馆可真是处处都着与众不同,想想倒也不意外,如果不与众不同,怎么会与舒大夫有关系呢,舒大夫不就是与众不同吗? 他伸手敲门,门却应声而开,大黑天的,居然连门都没有拴,马猴迟疑了一下,大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摆着几张小小的桌子,最角落里的一张,有一盏孤灯,一个人。 “舒大夫!”看着那熟悉的身影,马猴激动的叫了起来:“我终于找到你啦!”(。) 第一百三十四章:一天一夜(下) 一盏孤灯因为大门的突然打开而明灭不定,使得舒畅的身影也忽明忽暗,听到马猴的呼喊,他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马猴,“小马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马猴几步小跑到了舒畅面前,径直坐了下来,看着面前桌子上的几碟菜肴,咽了一口唾沫,来不及回答舒畅的话,先端起最靠近他的一盘菜,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抓起,便往嘴里塞去。 “小马猴,小猫他们都还好吗?” 舒畅不问还好,这一问,马猴顿时放声大哭起来。 “敢死营没了,一千多兄弟都死了,只剩下六百多人逃了出来。”马猴大哭着,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叙述着在安阳城发生的事情。很多细节,马猴并不清楚,但最终随着小猫杀出城的,就只余下六百余人,剩下的那些,自然是不在了。“野狗被抓去了,现在生死不知,小猫的媳妇和孩子都没了。呜呜呜,小猫媳妇还是野狗亲手杀的,因为剪刀要挟小猫。” 舒畅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从郭九龄的嘴里,他知道了一些事情,但现在马猴所讲述的,却是将一副血淋淋的画卷清晰地呈现在他的面前,一个个兄弟血肉模糊的倒下,一个个熟悉的人就此永诀,他慢慢地端起桌上的酒杯,一仰脖子,满满地吞下一杯酒,从牙齿缝里迸出两个字:“剪刀!” “嗯!”马猴连连点头,“不止是剪刀,还有程平之。还有杨义,他们合谋将我们骗进了城。” 舒畅默默地点点头:“小马猴。你放心吧,敢死营的人不会白死。我会替他们报仇的。有罪的人,都该死。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他们,慢慢的,将他们一个个的全都杀死。” “杀了他们,将他们抽筋扒皮,挫骨扬灰,特别是剪刀这个叛徒。”马猴咬牙切齿,如果说程平之杨义他们本来就算是敢死营的敌人的话,但剪刀的叛变投敌。却更让所有的敢死营的人切齿痛恨。“他不是人,为了要挟小猫,他一拳打在小猫媳妇的肚子上,孩子便没有了。” “等办完了上京的事,我随你回安阳去。以后日子长着呢,咱们慢慢来,一个一个的来。”舒畅将自己面前的一碟菜推到了小马猴面前:“小马猴,看你的样子倒是饿坏了,吃吧。多吃一点,再喝两杯酒,这是你们秦老大的喜酒呢!你可是他最喜欢的家伙了,可得多喝几杯?” “喜酒?”小马猴刚刚端起盘起。听了这话,却是疑惑地看着舒畅:“舒大夫,秦大哥他…他结婚了?” 看着小马猴不敢相信的面庞。舒畅微笑着点点头:“是啊,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现在的他啊,想来正在洞房花烛夜。人生几大乐事,洞房花烛夜可是排在第一个,所以我在这里喝上一杯替他贺喜!” “既然是秦大哥结婚,舒大夫你为什么不去婚宴现场祝贺而一个人呆在这里?难不成秦大哥还没有请你不成?这不可能吧,大夫你可是老大最好的兄弟。”马猴问道。 舒畅微微一笑:“他谁也请不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马猴放下了盘子,菜也吃不下去了,盯着舒畅问道。 舒畅苦笑,“小马猴,因为你秦大哥结婚的地方有些特殊,那地方啊,谁也进不去,你吃饱了吗?我带你去看一看吧,虽然看不到你秦老大,但总之是隔得近一些。” 他有些伤感地道:“或者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马猴脸色一变,不等他发话再问,舒畅已是长身而起,一手捉了他的手腕,带着他向外走去。一路之上,不管马猴如何转弯抹角的发问,舒畅都是一言不发。 半个时辰之后,舒畅带着小马猴出现在距离诏狱较远的一幢楼房的屋顶,提着门上悬挂着两个红灯笼的诏狱大门,“小马猴,看到那两盏红灯笼了吗?” “看到了!”不明所以的马猴老实的点点头。 “那里是诏狱,也是你秦老大结婚的地方,他们的新房就在里面。”舒畅叹了一口气,道。 “舒大夫,诏狱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不去?”马猴不懂诏狱是什么,直接问道。 “诏狱就是天子之狱,专门关押最最重要犯人的地方。秦老大就被关在那里。”舒畅盯着诏狱门口,以他的目力,自然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两盏红灯笼之下,据案而坐的文汇章。 “关押犯人?秦大哥他?”马猴身子一晃,霍地转头看向舒畅。 舒畅点了点头,“朝廷既然在安阳郡对你们动了手,想将敢死营一网打尽,难道还会放过在上京的秦风吗?秦风可是你们的老大,这一回,他可真是自投罗网,嘿嘿嘿!这个大傻瓜,当初为什么要颠颠的跑去救公主,他可曾想过,他的每一步,都在使自己往黄泉更近一步。” “为什么?为什么?”马猴悲愤地大叫起来,“这些年我们杀了那么多的敌人,立下了这么多的功劳?为什么他们要杀死我们?秦大哥不是还救回了公主吗?为什么还要把他关起来?” 伸手拍拍马猴的肩膀:“好孩子,这就是这个世界,并不是你做了好事,就一定会有好报的,有时候,好人,偏偏是不长命的,而祸害,却能遗害千年。” 马猴瞪眼看着远处的那两盏红灯笼,悄悄地伸手入怀,摸到了腰里的刀柄,这一路赶来,他的大刀自然是不能带的,但怀里却始终揣着一把锋利的短刀。 舒畅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马猴,你想干什么?” “劫狱!”马猴道。 “劫狱?”舒畅却是有些哭笑不得,“那个地方是天子之狱,别说是你,便是一位大宗师,也不可能将人从牢里救出来。” “那也得救!”马猴道。 舒畅摇摇头,“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不枉秦风疼你一场,马猴,你秦大哥不需要你救,你也救不了,你如果拿着刀出现在诏狱之外,不不不,不需要出现在诏狱之外,你只要从我们这个位置再向前走几百米,你就会被人轻而易举地抓住,不但救不了你的秦大哥,连你自己也要被关进去,你如果这样做,你秦大哥一定会非常不高兴。我想,他更希望你好好的活着,娶妻生子,生根发芽,我今天带你来,也只是让你再近距离地看他一眼,因为你的秦大哥,就要死了。” “不,秦大哥绝不会死的。”马猴鼓起眼睛看着舒畅。 “是人,都是要死的。”舒畅叹息着看着马猴,却又突然转颜一笑,“不过你秦大哥还是很牛的。你知道今天与他成婚的女人是谁吗?” 马猴摇摇头。 “大楚的昭华公主,闵若兮,也就是你秦大哥这一次救回来的那个女人。”舒畅微笑着道:“而且你知道现在守在诏狱之外的那人是谁吗?当然,你肯定也不知道,那个人叫文汇章,武道大宗师,这天下的武道宗师之中,论实力,绝对是可以排进前三的奢拦人物。怎么样,你秦大哥很了不起吧,便是死,也死得与别人不一般。这样的奢拦人物,平时一般人见都见不到,现在却在给你的秦大哥守门。” “既然武道大宗师,为什么不救了秦大哥出来?”马猴呜咽着问道,“这天下,还有谁人能是武道大宗师的对手?” “有,怎么会没有?武道大宗师也是人啊,再说了,你大哥的事情太复杂了,牵涉到的事情人物太多,这世人没有人能救他。而且,他身上隐患也发作了,你是知道的,这一次,谁也无法再救他了。”舒畅道。“你秦大哥就要死了,你来了也好,到时候我们想办法替他收尸吧,我想,他一定想回到西境去,回到他生活战斗过的地方,我们想办法将他带回去好不好?” 马猴低声哭泣起来。 舒畅叹着气,将哭泣的马猴揽进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 诏狱之外,文汇章据案而坐,喝着酒,吃着肉,杨青带着内卫将整条街道都封锁了起来,马向东这一次也没有走,而是与杨青一起坐在临街的一间房中,默默地等候着这件事情的结束,现在,他们除了等待,也没有其它的什么事情可做。 诏狱之外,气氛凝重,诏狱之内,却是春色无边,一次次的覆雨翻云,一次次的你恩我爱,两个刚刚得偿心愿却又即将永久分离的人,都恨不得将自己的每一丝都融入对方的身体,每一次的**过后,稍稍休息片刻,便又紧紧地粘在一起,再一次地掀起**。 这一晚,整个世界都被两人屏弃,这一晚,他们两人就是整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被两人置之度外,彼此的眼中,只有对方,而一次次的灵肉交融,亦让两人一次次的更深入地了解着对方。 **一刻值千金,而对于他们两个来说,这一晚,却根本就是无价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喀什噶尔的胡杨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激情终于褪却,秦风软绵绵地躺倒在大红的被褥之上,浑身没了一丝儿的力气。 闵如兮如同一个久旷的怨妇一般,在那一段时间之内,需索无度,抛却少女的羞涩,一次次想法设法激起秦风的热情。 她只有这一天一夜的时间,她想要一个孩子。 一个属于她和秦风的孩子。 既然不能长相厮守,她便想要留下一个永久的念想,有什么能比一个属于两个人的孩子更能证明属于她们两人之间这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呢?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秦风要死了,闵若兮觉得自己生命的色彩也将随着秦风的离去而消散,余下的生命,她将永远活在回忆之中。 紧紧地拥着秦风,闵若兮凝视着对方消瘦了不少的脸庞,喃喃地道:“秦风,我们会有一个孩子,他将是我们生命之中最重要的见证人。” “或者。”秦风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对方云鬓散乱的头。“可是兮儿,委屈了你,这样嫁给我,而且将在余下的生命之中背负起更多沉重的东西。” “不,只要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我就不会觉得沉重,而只会觉得幸福。”十指纤纤,搁在秦风的嘴唇之上,闵若兮微笑着,“有人在一起一辈子还是浑浑噩噩,而有人哪怕只相聚短短的时间,却相爱永恒,那就是我们。” “我曾幻想能有朝一日骑着高头大马,抬着八抬花轿。迎着朝阳,沐浴着阳光。在震天的喜乐和无数人的祝福之中将你娶进家门,可现实却是你娶了我。”秦风不无遗憾地摇头道。“这一辈子。我是无法弥补这个遗憾了,兮儿,下一辈子,我还能见到你吗?见到了你还能认识你吗?认识你还能与你相知相爱相守吗?” “能,当然能,不止是下一辈子,我生生世世都会跟着你。”点点珠泪掉落下来,啪哒啪哒地落在秦风裸露的胸膛之上。“不用你找我,下一辈子。哪怕是在万千人丛之中,只要你看我一眼,我就能认得你。秦风,不要忘了我,哪怕你死了,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也不要忘了我,记得我。等着我,不要忙着去投胎。” “当然不会,孟婆汤也不能让我忘掉你,更无法断绝我对你的思念。兮儿,今天是咱们大婚的日子呢,别落泪了。放心吧,我啊。在阎罗老儿哪里等你一百年好不好?一百年后,你再来找我。咱们牵着手,唱着歌,一起去投胎,这一次,咱们不生在乱世,你也别生在帝王之家,咱们就托胎在一个平平常常的人家里,慢慢地长大,你等着我骑着马儿,抬着八色彩礼,敲锣打鼓来娶你,然后咱们种几亩薄田,养一群猪羊鸡鸭,日出之时我牵着老牛出去耕种,你在家里纺纱织绵,日落之时咱们在葡萄架下粗茶淡饭,相拥赏月,听鸡打鸣,看狗儿撒欢儿,然后再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好不好?” “好!”闵若兮哽咽着,点着头,“秦风,你再唱首歌儿给我听吧,就像在落英山脉之中那样,就唱你们家乡的歌。” “我的家乡啊!”秦风微笑着,却又遗憾着:“我的家乡可真是好远好远啊,再也回不去啦!当然,有了你,我也绝不想回去啦!” 微微仰起头,在脑子里仔细地搜索着家乡的回忆,一幕幕残破的,不全的场景在脑海里划过,最终却又被闵若兮的脸庞完全占据。 清了清嗓子,秦风低声哼唱了起来。 从来没仔细想过应该把你放在心中哪个地方 你从来超乎我的想像 在应该把你好好放在一个地方收藏时候 你却把我淡忘 而我在记忆里面苦苦搜寻一点一滴感情希望 你能够回心转意 你告诉我人一生一世就这一辈子 而你不愿意为我放弃 我觉得我应该换种方式与你相遇 哪怕是今生不能在一起 我愿意等到来世与你相偎相依 你会对我投入新的感情 我会默默的祈祷苍天造物对你用心 不要让你变了样子 不管在遥远乡村喧闹都市 我一眼就能够发现你 任我是三千年的成长 人世间中流浪 就算我是喀什噶尔的胡杨 我也会仔仔细细找寻你几个世纪 在生命轮回中找到你 我不怕雨打风吹日晒被大漠风沙伤害 让心暴露在阳光下对你表白 我宁愿我的身躯被岁月点点风化 也要让你感觉到我的真爱 听着秦风轻轻的哼唱,闵若兮紧紧地咬着嘴唇,死死地拥着秦风的身体,似乎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离他远去。 诏狱之外,日头早已从远处的山巅爬了起来,朝阳将清晨薄薄的雾霾一扫而空,整个上京似乎一下子便亮了起来。文汇章缓缓地站了起来,转身,看着诏狱之内,低声道:“丫头,一天一夜,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 转过身来,倒背着双手,向前慢慢走去,在他身后,大汉将案子扛在肩上,刀夹在腋下,跨出两步,却又转过身来,看着霍光,“霍光,我等着你去端菜。一个人有时候还是挺寂寞的。”丢下这句话,大汉一笑转身,紧随着文汇章扬长而去。 霍光转过身来,看着抱着膀子倚在诏狱门口的瑛姑,低声道:“一天一夜,时间到了,秦风他,只怕又要发作了。” 瑛姑眼眶有些发红,“可怜了昭华公主。” “走吧,进去吧!”两人并肩,踏入诏狱。 而在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大门口。一直在街道某处一间房内等候着的马向东和杨青也齐齐出现在街道之下,随着杨青手臂一挥。无数内卫从各处房间涌了出来,走进了诏狱的大门。 诏狱之中。布置一新的牢房之内,秦风的歌声已经断断续续,终于完全停了下来,体内暴虐的内力渐渐开始失控,他竭尽全力抵抗着那无处不在的疼痛。 “走,兮儿,快走,离开我,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秦风大叫起来。 看着怀里人儿渐渐变红的皮肤。闵若兮失声痛哭起来,“不,秦风,我不会让你这样死去,我不会让你在我面前被烧成一堆灰,我也不会让你被他们押上刑场,去受那千刀万剐之苦。”痛哭之中,纤纤素手缓缓地从秦风的脸上一直抚摸下去,最终停在了秦风丹田的位置。 秦风明白了闵若兮要做什么。他笑了,看着闵若兮,他喃喃地道:“挺好,挺好。” 闵若兮大哭着。感受着秦风的体温渐渐升高,感受到那疯狂的暴虐内力开始外溢,她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脸紧紧地贴在秦风的脸上,秦风的真气外溢愈来愈强。不断地刺激着闵若兮,她的身体不断地震动着。却仍是死死不肯松手,嘴角渐渐渗出鲜血,弹动的幅度愈来愈大,闵若兮知道,下一刻,自己就再也无法支撑了,她闭上了眼睛,俯下身去,失去血色的嘴唇用力的亲在秦风的嘴唇之上,抚在秦风丹田之上的手掌却是举起,击下。 如同一个水泡被刺破,爆出一声极轻微的闷响,秦风的身体微微一震,笑容凝固在了脸上。那本来正在疯狂外溢的真气骤然之间便停了下来,然后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之中,退潮一般向着丹田方向涌去,在那里盘旋,但破碎的丹田已经经没有了他们的容身之处。 闵若兮这一掌,震碎了秦风的丹田,也震碎了秦风全身的经脉。 没有了丹田气海,没有了经脉,狂暴的真气瞬间便失去了他们的大本营,但极为诡异的是,失去了大本营的这些狂暴真气,却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在这一瞬间,所有的这些让秦风痛苦了多年的真气,与他的血肉融为了一体。 真气消失,秦风的呼吸也消失了。 闵若兮死死地抱着秦风,这一次她却没有哭,而是轻轻地哼唱起了刚刚秦风唱过的歌。 我会默默的祈祷苍天造物对你用心 不要让你变了样子 不管在遥远乡村喧闹都市 我一眼就能够发现你 霍光和瑛姑两人踏进房间的那一刻,看到的便是这一幕,瑛姑的身体晃了几晃,险些摔倒在地,而霍光也是脸色苍白。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居然是闵若兮亲手杀死了秦风。 “公主!”他抢上一步,手抚上秦风的脉门,而后转头看向瑛姑,慢慢地摇着头。 “公主!节哀顺便吧!”他看着闵若兮,轻轻地道。 闵若兮抬起头来,看着两人,脸上却是露出诡异之极的笑容。“瑛姑,把东西拿来吧!” 瑛姑流着眼泪,默默地从屋角提起早先便放在哪里的一口箱子,打开,从内里取出了一些衣物,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那是一套孝服。 霍光默默地转身,退出了房间。 “瑛姑,麻烦你,帮我梳妆换衣裳吧!”闵若兮低头,怜惜地看着怀里脸色已是变得苍白的秦风。 诏狱的大院里,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内卫,马向东与杨青两人站在最前面,凝视着那通往天字号牢房的通道。 有歌声从内里隐隐传出,马向东转头看向杨青,却发现杨青也正在看向他。 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马向东的脸色渐渐发白,而他身边的杨青,也同样如是,身体微微颤抖着,一天一夜不见的昭华公主闵若兮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少女的长辫已经梳成了妇人的长髻,如果说这还在他们的意料之中的话,但昭华公主一身孝服,怀里竟然还抱着一个人,公主身材娇小,而她怀里的人却手长脚长,此刻被昭华公主抱着,脚几乎要落到地上。 那人,不是秦风还是谁人。 杨青踏上一步,还想说点什么,马向东却是一把拉住了他,冲着他摇了摇头,然后一转身,大步离去。杨青犹豫了片刻,终于也是转身,跟着马向东向外走去,院子里的内卫顷刻之间退得一干二净。 闵若兮似乎没有看到这一切,她抱着秦风,唱着歌儿,慢慢地向外走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意料之外的结局 闵若英目瞪口呆地坐在宽大但并不舒适的龙椅之上,听着下首的马向东向他讲述着诏狱里发生的一切。 文汇章不买他和太皇太后的帐,他心里有数。 妹妹性子倔强,看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他心中也有数。 妹妹悍然进了诏狱,在里面大办婚礼,嫁给秦风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他本来以为妹妹会伤心,会绝望,会找自己大吵大闹。但闵若兮一直沉默着,在沉默之中突然给了他重重一击。 但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最终的结果竟然是这样的。 妹妹居然亲手杀了秦风。 闵若英伸手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 “兮儿居然全身着孝,胡闹,胡闹!”闵若英敲着桌面,“她以为她胡闹得这一出,我会替她背书吗?不但我不会,太皇太后更不会允许她这样胡闹,自古婚娶,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平常人家便是如此,帝王之家,规矩更多,岂有如此乱来之理!” “是的是的!”马向东躬身微笑着,闵若英虽然看起来在发怒,但语气之中透露出来的轻松,自然瞒不过他这样的老狐狸,闵若英担心的是,如果昭华公主硬要将秦风从诏狱里弄出来的话,就会给他出一个大大的难题,现在人虽然出来了,却是一个死的,那问题便好办得多了。 “陛下,这个秦风,被刑部判处的是凌迟处死之刑,现在人没了。连尸体都被公主殿下带走了,到行刑那一天。可怎么办才好?这可是已经诏告天下之事,想必行刑那天。必然有无数上京百姓来看,对于这个家伙,百姓们可是切齿痛恨得很。”刑部尚书踏前一步,有些郁闷地道。 马向东斜睨了一眼刑部尚书,心道这家伙真是一个实诚心眼儿的人,陛下明明现在心情不错,他这句话一出,皇帝陛下的脸可就又阴沉下去了,这事儿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了。陛下现在正舒心不用担心昭华公主再出什么幺蛾子,你这不是上赶着添堵吗?要是陛下现在去向昭华公主讨要秦风的尸体,保管立马便是火山大爆发,现在的昭华公主恐怕正悲愤难当,想找人发泄呢,谁这时候凑上去谁倒霉。昭华公主可是皇帝陛下的亲妹妹,而且是唯一的妹妹。 “陈大人,上京百姓认得秦风吗?”不等闵若英开口,马向东转头问道。有些事情。自然不能让皇帝开口,该他说得时候,自然得快快接上这个岔子。 刑部尚书摇摇头,秦风一直便在西部边军。这一次来上京,刚刚进京便被安如海给弄走了,根本就没有人见过这秦风到底什么模样。 “这不就结了!”马向东双手一摊。“百姓们需要的是一个泄愤的对象而已,至于这个人是不是秦风很重要吗?只要他们认为这个人是秦风就好了。让一个人在刑场上不能开口说话。难道是很难的一件事吗?” 刑部尚书翻了一个白眼,但看到上头的皇帝陛下脸上露出微笑。频频点头,当下也只能默认了这等李代桃疆之事,心道如果出了事,皇帝陛下自然是英明神武的,这等事情自然是不知道的,你左相到时候自然也是脚底抹油,说不得便只有我来背这个黑锅了。 杨青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这一天一夜,他不曾有一刻合过眼,顶着一对黑眼圈到了御案之前,“陛下,公主殿下带着秦风的尸体正在向城门口去,城门将领飞马前来急报,公主如果要出城,要不要开城门?”杨青禀告道。 “兮儿出城去干什么,你内卫难道没有查一下么?” “陛下,这两天,事情实在是出得太突然,臣完全没有一丝预防,现在的确手忙脚乱,现在臣只带得及将内卫提前撒出城去。”杨青惶恐不安地道,以前内卫不是没有碰到过大事,但那时有安如海在上面统筹安排,有杨毅,郭九龄具体执行,现在安如海已经启程去了西境,郭九龄在家养伤,杨毅下落不明,偌大的重担一下子落在他的肩上,立时便让他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以前只觉得内卫统领这个位子威风无比,有权有势,但真正坐到这个位子之上,才发现,威风固然是威风,但肩上承担的责任却一下子不知大了多少,以前只需要秉承上司的命令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就好,现在却要自己思虑周全去统筹安排,一下子便手忙脚乱起来了。 “公主殿下是往那个城门走的?”马向东突然问道。 “西城门!”杨青道。 马向东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陛下,出城西行二十里,便是法源寺。” 得到马向东的提醒,杨青不由精神一振,“我马上派人快马加鞭去法源寺,如果公主殿下是去哪里的话,以公主殿下的脾性,应当早就派了人去那里提前安排了。” “如果兮儿真是带那个秦风去哪里做道场替他往生超度,你们内卫就不用管了,只需要在外围做好警戒,保证公主的安全就好!”闵若英想了想,事情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如便让妹妹做到底吧,这样让她心里舒坦一点,以后自己与她见面也好说话一些。 现在的闵若兮绝对是被逼急了的兔子,惹急了她,妥妥儿的跳起来咬你一口。 “是,陛下,臣明白了。”杨青施礼转身退下。 看着杨青的背影,闵若英有些烦恼,“杨青的能力,远远比不上安如海啊!” 马向东微笑着道:“陛下,杨青胜在对陛下绝对忠心,至于能力,杨青只是经历得少了,慢慢的自然便会得到提高。陛下不用担心。” “希望如此吧!”闵若英点点头:“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内卫统领,完全变成一个应声虫呢!” 梧桐邑,小意菜馆。 舒畅看着文汇章:“他走了?” 文汇章点点头:“走了。” “隐患爆发?” “差不多,丫头让我保他一天一夜,我便保他一天一夜。” “什么叫差不多?”舒畅不满地道。 “霍光后来告诉我,在秦风隐患爆发的当口,丫头出手震碎了秦风的丹田与经脉。”文汇章摇摇头:“看不出,丫头居然这么绝决?” 舒畅颓然坐下:“或者,这样他还能少受一些痛苦,至少不会被烧成一堆渣,只是这样一来,只怕闵若兮会痛苦一辈子。” “也许丫头就是这样想的。她刻意让自己一辈子子痛苦,她觉得她欠了秦风的。”文汇章点了点头,“你准备怎么办?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件事情吧,没有可能成功的。” 舒畅摇了摇头:“有些事情,是不能够放弃的。接下来我想法将秦风的遗体带回到西境去,哪里有他的生死兄弟,将秦风与他们葬在一起,比他被葬在这里,想必更合他的心意。” 文汇章奇怪地看着舒畅,“人死如灯灭,葬在哪里有什么关系?你们这一门,以前可不是这样子拖拖拉拉的,怎么到了你这里,变得这样婆婆妈妈的?” 舒畅苦笑一声:“文老,秦风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家伙,这几年我与他相处下来,是的确将他当成了自己的生死兄弟的,不仅仅是哪层关系。” “丫头不见得同意。”文汇章道:“她现在身边跟着霍光和瑛姑,以你的本事,恐怕很难将秦风的尸体从他们两人手中抢出来吧?” “办法总是有的,昭华公主如果真爱秦风,那我想,她应当满足秦风的愿望吧!”舒畅道。“如果道理说不通,当然便只有动手了。” “外头那个小家伙,一直在哭,是秦风的部下?”文汇章指了指外屋。 “秦风的亲卫,如果不是秦风,这小家伙早就死了。他千里迢迢从西境而来,想不到进城看到的却是这番光景。”舒畅叹息道。“文老,就这样吧,多谢这些天你的招待,我要走了。” 看着舒畅,文汇章却是有些苦恼,“我发出了三块玉牌,现在就只剩你这一块没有收回了,小舒畅,希望你下一次来找我的时候,出的题目不要太难。” 舒畅摊了摊手,“文老,需要我找上你的问题,又怎么会简单?简单的问题,我自己就能处理得了。” “人情债最难还。”文汇章叹息一声,“走吧走吧,最好永远也不要看到你。” 舒畅微微一笑,站了起来,走到外屋,一把拖起马猴,便向外走去。 “舒大夫,我们去哪里?”哭得迷迷糊糊的小马猴哽咽着问道。 “你千里迢迢一路到上京,不就是要见一见你的秦大哥吗,现在我们自然是去见他。”舒畅道:“小马猴,你想将你的秦大哥带回西境去安葬吗?” “当然。只是我们怎么才能将秦大哥带回去呢?” “先想法子将他的尸体弄出来吧,然后烧了,带骨灰回去。”舒畅道。“现在你的老大被他媳妇带到法源寺做往生超度了,那儿不是城里,我们去想办法将他的遗体偷出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爱他就让我带走他 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摆在大殿的正中央,供桌之上,香烛长燃,棺椁两边,数十名和尚跌足盘坐于莆团之上,在单调的木鱼声中,整齐划一的念诵着地藏菩萨本愿经。 一身孝服的闵若兮跪坐在最前方,双手合十,双目紧闭,边上,瑛姑默默地陪侍在一边。不时直起腰身,往火盆里添加一些冥钞。 她并没有去劝闵若兮节哀顺便,因为她知道,这完全没有用。而让她最担心的是,从诏狱出来,闵若兮就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她宁愿闵若兮哭得死去活来,哭得痛不欲生。 苦楚郁闷在心中,才是最伤身的。 一遍又一遍,从抵达法源寺开始,闵若兮就跪坐在这里,开始念诵经文,和尚都换了好几班了,但闵若兮却一直呆在这里。 “公主,歇歇吧!你都念了一天啦!”站起身来,重新点上三柱清香,然后走到闵若兮的身边,蹲了下来,双手扶住闵若兮,轻轻地道。 似乎充耳不闻一般,闵若兮既没有睁眼,也没有停下嘴里的念诵。瑛姑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闵若兮说过,要为秦风念一万遍地藏菩萨本愿经,可如果一直这个样子念下去,她的身子即便是铁打的,又如何坚持得住? 看着根本不理会自己的闵若兮,她叹着气,直起了身子,脑子中突然一阵昏眩,不由一怔,起初还以为是自己蹲得久了的缘故,但转眼之间,大堂之中卟嗵卟嗵之声连绵不绝的响起,棺椁两边的数十个和尚,竟然如同木桩子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的歪倒在地上,顷刻之间倒了一地。 毒! 无色无味的毒! 能在空气之中无声侵袭的毒! 瑛姑大惊失色,体内气息运转,波的一声,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脑子中立马清明起来,一反手,拽起地上的闵若兮,真气运转,已是将两人重重包裹了起来。 “公主小心,有刺客!”她厉声叫了起来。 闵若兮被瑛姑抓在手中,头却是软软的歪到了一边,毫无防备的她,自然也是没有意外的中毒倒下,看着软软地躺在自己臂弯里的闵若兮,瑛姑大惊失色。 敌人能无声无息地侵袭到这里,自然不是易于之辈,要知道,法源寺内里虽然不设防,但在外围,却有不少的内卫在警戒着,那些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突破的。 敌人很明显在下手之时,对时间有精确的选择,因为霍光在天黑之前,刚刚离开这里去办事。 大门处一阵轻烟腾起,烟雾慢吞吞的往殿内飘来,瑛姑心中大惧,如果只有她一人也就罢了,可现在,她还带着一个昏倒的闵若兮。 先前那毒翻和尚和公主的毒能避开她的感知,无声无息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便放翻了数十人,显然对方是毒药方面的大行家。 缓缓向后退了一步,瑛姑的手探进了腰间,握住了腰里的软剑。自从踏进九级的门槛,她已经极少使用过武器了。 烟雾之中,一个削瘦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 呛的一声,软剑弹出,但瑛姑的脸色马上就变了,手里软剑一接触到那飘飞过来的轻雾,居然马上就变了颜色,瑛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本来寒光四溢的软剑,瞬间便失去了原本的颜色,一种淡青色的东西,就这样附着在她的软剑之上。 投鼠忌器!现在瑛姑明明白白地体会到了这一点,她倒不怕,内息运转开来,并不是不能护住两人,但那人挡在门口,想要出去,必然便要与其动手,一旦动起手来,万一有一点点疏漏,这种厉害的毒药让公主沾染上一点点,只怕当场便要了性命去。 “瑛姑!”轻雾之中,来人开口叫道。 对方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了,瑛姑心中更是一紧,知道自己,还敢这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自然是有恃无恐。 “我来,不是找你打架的,我没有恶意。”来人摊开了双手。 “没有恶意?”瑛姑冷笑,软剑轻摆,“没有恶意,这些躺下的人怎么说?这剑上的东西怎么说?” 来人微微一笑,又向前踏上一步,“你是九级大高手,如果我不做好万全的准备就这样踏进来,只怕一句话还没有说,便被你杀鸡一般杀死了。为了能让我说几句话,不得不如此,放心吧,这些和尚都没有死,公主也没有事。这些毒,倒是为了戒备你。” “你想干什么?”听着对方的话,瑛姑的心稍微松了一些。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舒畅,从小意菜馆过来,文老认识我的。”舒畅道。 “文老!”瑛姑惊呼,“你从文老哪里过来?” 在上京,小意菜馆不是随便什么人都知道,而小意菜馆的老板文老,知道的人就更少了,听到来人说出文老的名字,瑛姑的心倒是放下了一大半,“既然是文老的熟人,何必如此鬼鬼崇崇?” “除了是文老的熟人,我还另有一个身份,我是敢死营的人。”舒畅嗬嗬笑了起来,“所以我只能这样,要知道,在刑部下达的海捕文书之中,我可是排在第一位的。” 他随意地挥了挥手,瑛姑手中的短剑转眼之间又恢复了本来的颜色,而本来晕着的闵若兮,也在这一刻,身体微微一颤,竟然也醒转了过来。 如此下毒解毒的本领,看得瑛姑眼角狂跳,公主是醒了,可大堂里还躺着数十个和尚呢,对方居然能定向解毒。 “我是秦风的兄弟,我与秦风在一起呆了好几年,这一次我本来是到上京与他见面的,想不到,相隔数月,却是阴阳相隔。”舒畅不看瑛姑,自顾自地向着棺椁走去,恍若无事地走过瑛姑的身边,似乎毫不担心瑛姑会出手。 他越是如此,瑛姑反而越是不敢轻易出手。 “秦风是我的兄弟,昭华公主自然就是我的弟妹,虽然我没有参加他们的婚礼,也没能喝上这杯喜酒,但昭华公主这个弟妹,我却是认了。”舒畅走到棺椁之前,棺木并没有封上棺盖,双手扶住棺椁,舒畅伤感地看着内里的秦风,除了脸色稍稍苍白一些之外,秦风与睡着没有什么两样。 听到舒畅的话,瑛姑手里的软剑反而垂了下来,昭华公主与秦风在诏狱之中成亲,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此人知道的如此清楚,自然是从文汇章之处听来,文老连这个都跟他说,此人自然不会伤害闵若兮。 将软剑插回腰间,瑛姑盯着对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舒畅没有回答瑛姑的话,却看着依旧魂不守舍的闵若兮,“殿下,我们在敢死营中见过面,你还记得我吗?我叫舒畅。” 说着话,他却将一个小小的瓷瓶递给了瑛姑,“给殿下嗅一嗅。” 接过瓶子,瑛姑看了对方半晌,拔下瓶塞,却先放到了自己的鼻子之下,一股辛辣之味顷刻之间直冲脑子,人反而却清醒了许多。 瓶子放到了闵若兮的鼻翼之下,一连几个喷嚏之后,闵若兮终于清醒了一些,眼神也终于灵动了一些,看了舒畅一会儿,终于开了口。 “我记起你来了,在敢死营,你给过我药,你说你叫舒畅?”听到闵若兮终于再次开口说话,瑛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扶着闵若兮,坐在了地上的莆团之上。 “是,我叫舒畅,我相信秦风一定跟你提起过我。”舒畅走了过来,双手抱拳,向着闵若兮深深一揖,“作为秦风最好的兄弟,我要向你表示感谢,也表示我的敬意,你让秦风兄弟走得没有遗憾。他的人生,总算是完整的了。” 闵若兮的脸歪向一边,眼泪唰地一下流了出来。“我,我救不了他。”她哽咽着道。 “我知道!”舒畅点点头,“几年前,我就知道,终有一天,他会走上绝路,只不过想不到会是以这种方式。今天,我来找公主,是想与公主商量一件事情。” “在落英山脉之中与他一起逃亡的时候,他跟我提起过最多的就是你,他尊你为兄长。如今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你自然也是我的兄长,你想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吧!我一定能办到。”闵若兮用力地点着头。 “我要将秦风的遗体带走!”舒畅看着闵若兮,“殿下先不要忙着拒绝,我知道,你对他的感情,想来你是想将秦风就葬在上京周边,好让你能够随时来见他,但你觉得,他愿意葬在上京吗?他愿意呆在这个墨黑一般的地方吗?他愿意呆在这里,****夜夜看着那些陷害他的人吗?” 昭华公主无言以对。 “你爱他,想来也必然知道他的心事,在西境,有他的兄弟,如今,这些兄弟绝大部分都已经死了,我想,秦风一定更想与他们呆在一起,西境,是他生活过,战斗过的地方,哪里,才是他的家。”舒畅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爱他,就满足他吧。让他回到他想去的地方。”(。) 第一百三十八章:柳暗花明又一村 马猴用力地挥动着刀,将碗口粗细的树砍倒,然后拖到一边的空地之上,整整齐齐的码起来,溪边的这片空地之上,木柴已经堆得快有一人高了。 舒大夫出发去找昭华公主要回秦风的遗体,留他在这里,准备柴垛,如今天气热了起来,自然不可能千里迢迢的将秦风囫囵拖回去,也只能捧着他的骨灰回到西境了。 马猴咬牙切齿地挥动着刀子,似乎每砍倒一棵树,便是砍倒了一个敌人。 马猴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从来没有过的无力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无比虚弱。这种感觉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身上。当年被母亲带着他嫁给那个满脸横肉的大厨的时候,哪怕隔三岔五便被打得鼻青脸肿,他也坚信自己有朝一日必能改变这一切,最终,在那个大厨又一次将拳头伸向他和母亲的时候,他抽出了藏在怀里的短刀,一刀,二刀,鲜血飞溅,在大厨满脸的不可思议之中,一刀接着一刀地将大厨捅成了筛子。后来到了敢死营,面对那些一个个不怀好意的家伙,倔强的他昂着小小的脑袋,与那些人凶狠的对视,犹如一只小狼一般丝毫不示弱,因为他认为自己有朝一日必定会比他们强。上了战场,挥动比他身高短不了多少的大刀,砍向对面咬牙切齿的敌人,即便会跌倒,会受伤,会在生死线上徘徊,他也没有感到如此的无力。 原来在这个世界之上,是非只不过是有些人嘴里的一句话而已,黑白也只不过是那些手里所执笔墨变幻的色彩,是非颠倒,黑白难辩。 这个世界,原来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他对人生变得迷茫起来,这些年来,他一直跟着秦风,秦风便是他人生的航标,指路灯,可现在这盏指路灯突然熄灭了,马猴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走。 吭哧吭哧地又砍倒一棵树,拖着往回走。舒畅告诉他,根本就无法复仇,如果说朝廷是一座大山,那他马猴不过是这山上的一只小小的蚂蚁,哪怕你穷尽一生心力,能搬动的也不过是这座大山之上的一块小小的土坷垃。 舒畅的这个结论让他感到绝望。 可是秦大哥就这样白白的死了吗?敢死营的数千兄弟就这样含冤带屈,到死都要背着一个叛敌投国的名声么? 不,不应当是这样的。马猴挥刀削去一段枝丫,哪怕自己只是一个小蚂蚁,这一辈子只能搬动一块小小的土坷垃,可在落英山中,还有几百名敢死营的兄弟,一人搬走一块土坷垃,便会变成一块大大的土块。 可是如果有几千人,几万人呢!马猴看向上京的方向,眼里露出了怨毒的光芒。 我们以你为荣,我们为你奋斗,你却弃我们如敝履,视我们如刍狗,那自今日起,我这一辈子必然便要以将你打倒在地再踩上两脚为目标。 舒大夫让他在这里准备这一切,马猴丝毫不怀疑舒大夫能将秦大哥的遗体带回来。 将最后一根树干安放到了柴垛之上,马猴盘膝坐在了柴垛之前,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山谷,仅有一条出路通向外面,秦大哥的遗体便将会从那唯一的道路之上过来。 山谷之内突然暗了下来,马猴抬头,不知什么时候,一大片乌云飞了过来,遮挡住了高挂于天上的月亮。 马猴垂下了头,这个世界,原本就是黑暗的。 马猴安静的坐着,安静的等待着。当天边露出第一丝曙光的时候,山谷之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之声,他立即一跃而起,提足发力向谷外狂奔而去。 谷口,一辆马车正缓缓地向着山谷行来,坐在车辕之上的,正是舒畅,马车之上,一具棺椁静静地安放于上。 马猴陡地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那副巨大的棺木。 “你的秦大哥就在里面,我把他带回来了。”舒畅看着马猴,“小马猴,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心里更舒服一些。” 马猴慢慢地挪出一步,再挪出一步,终于走到了棺椁之前,没有眼泪,没有悲嚎,他张开双手,紧紧地抱着棺木。 又是一个於哀莫大于心死的人,看着马猴脸上悲痛欲绝但却没有一滴眼泪流下的模样,舒畅只觉得心里有些发冷,不由自主地想起先前离开法源寺的时候,昭华公主的模样,与眼前的马猴,倒似是一模一样。 手扶着半开的棺椁,昭华公主看着棺内脸色苍白的秦风。 “你以前跟我说过,西境是你的根,那些兄弟是你的命,今天,你的兄弟来接你了。舒畅说得对,爱你,就让你回到你想去的地方,把你留在这漆黑的上京,只会让你感到憋闷,感到不舒服。” “我无能为你报仇,自然也无颜与你朝夕相对。”昭华公主的手抚上自己满头的青丝,哧拉一声响过,一缕青丝应声而落,弯腰,将青丝放在秦风的胸前,转头,手上微微发力,棺盖已是轰然合上。昭华公主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舒畅伸手按在棺盖之上,哗啦一声,棺盖飞了起来,跌在不远处的那堆柴垛之上,“马猴,好好再看一眼你的秦大哥吧,天已经亮了!我们得马上处理了你秦大哥的遗体,然后上路。那些内卫说不定很快便能找上我们。” 马猴站起身来,俯身,伸手,将秦风从棺椁里抱了出来。 “你干什么,马猴?” 马猴转头看着舒畅,眼光如狼,“脏的,都是脏的。秦大哥绝不会想用他们闵家的东西,敢死营的兄弟,也绝不愿意秦大哥身上有一丝一毫闵家的东西。秦大哥走了,从现在开始,敢死营所有活着的人,将与他们闵氏誓不并立于同一片青天之下。” 马猴的声音之中透着一股股狠戾,伸手抓住秦风身上的衣物,哗啦啦声响之中,将秦风身上那套昂贵的衣饰撕得粉碎。 伸手解下自己身上的包裹,马猴居然从内里掏出了一套敢死营的服饰,那是秦风的衣物,在敢死营,马猴本来就是秦风的贴身亲卫。 “秦大哥,咱们穿自己的衣服,哪怕没有那么舒服,柔软,可他是咱们自己的。”马猴抖开衣服,抱起了秦风。 看着马猴替秦风换着衣物,舒畅心里头不由一阵酸楚,别过头去不想再看,刚刚转过头,脑子中却突然如同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一个念头,他霍地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马猴手里的秦风。 不对,不对!他在心里大叫起来。 算起来,秦风已经死了快一天一夜了,可是马猴在给他换衣物的时候,他的手臂怎么还能任意曲弯,他的身体为什么没有僵硬? 舒畅的心脏狂跳起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秦风的丹田碎了,经脉断了,早应当死得不能再死,可一个死人,怎么还能有如此柔软的肢体。 向前跨出一步,下一步却怎么也跨不出去了。这是自己的幻觉吗?是不是跨出一步,这个幻觉马上就会消失? “马猴,你秦大哥的手肘是不能能拐弯?”他声音颤抖地问道。 马猴抬头,迷惑地看了一眼舒畅,半晌才点了点头,“是啊,能拐弯!” 说出这句话,马猴也一下子怔住了,两个四眼相瞪,半晌,突然同声大喊起来,“能拐弯?” 舒畅飞一般地扑到马猴身边,两手一把抓起秦风的双手,举到自己的眼前,手指是灵活的,能够随意曲升,手肘是灵活的,他一把抓起秦风,将他拖到自己的面前,一个死了一天一夜的人,身体居然还是柔软的。 这不可能!舒畅满眼的不可思议,满心的震惊万分。他见惯了生死,看多了死人,无数的死人曾在他锋利的小刀之下被开膛破肚,被节节肢解,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状况。 “舒大夫,舒大夫,秦大哥没有死,没有死!”马猴狂叫起来,对于死人,马猴自然也不陌生,他埋过敌人的尸体,也埋过战友的尸体,但那些死人,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已经完全僵硬了。 “别作声!”舒畅声音发抖,伸手摸到秦风的心脏,没有心跳,伸手触到秦风的鼻翼,没有呼吸。他从针囊之中掏出一枚银针,闪电般地插向秦风脑门顶处的百会穴,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枚银针。 一瞬的功夫,似乎有一世纪那么漫长,那枚银针突然轻轻地抖动起来,与这枚银针一起抖动的,还有舒畅的身体。 脸上从惊愕,到欢喜,舒畅突然仰头,狂笑起来。看到舒畅的模样,马猴岂能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紧紧地抱着秦风的身体,也是放声大笑起来。 当正午的阳光落在这片小山谷之时,一队内卫也出现在了这里,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只余下一堆黑黑的灰烬,微风轻拂,满山谷之中都是飞舞的黑灰。 一名内卫走到原先柴垛堆放的地方,弯下腰,抓起一把灰烬,放在鼻间嗅了嗅,抬起头来:“烧了,看来他们是带着骨灰走了。” “要不要追?” “算了,杨统领吩咐,看着昭华公主的面子上,这件事情便到此为止。”(。) 第一百三十九章:活死人 立树为桩,垒土为墙,不到一天功夫,马猴便在密林深处,搭起了一间简单的房子,这些活儿于他而言,都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情。 在敢死营中,这些活计,都是必备技能,虽然说房子谈不上美观,更说不上结实,但好歹也能挡风遮雨。 屋子里的木榻之上,躺着秦风。与数天前相比,他还是那副模样,但舒畅明明白白地告诉马猴,他的秦大哥还没有死。 马猴相信舒畅的判断,在马猴的心中,舒大夫既然说秦大哥还活着,那秦大哥就一定还活着。现在秦大哥没有醒过来,只不过是因为他以前太累太累,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休息的时候,自然是要赖赖床的。 现在他们已经脱离了上京控制的范畴,舒畅不愿再走,现在秦风的状况,让他这个不论是理论知识还是实践经验都极其丰富的大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丹田毁了,经脉断了,人为什么还没有死透呢?为什么还吊着一口气呢?从外表上看,他的确是死了,但身体仍然保持着的柔软程度,说明了他的肌肉还保有活力,死人是绝不会有这种征兆的。 舒畅想不明白。他想找个地方好好想一想。 房山是个不错的选择,山深林密,人迹罕至。他说要停下来给秦风治病,马猴自然是求之不得。当然,建房子做饭这些苦活,自然必须得由马猴承担起来,舒大夫的手是用来拿解剖刀和开方子治病的,自然是不肯做这些粗活的。 马猴却干得自得其乐。 建好了房子,他又跑到附近,砍了大批的竹子回来,不辞辛苦地从不远处一个高地之上接来了水源,这样,他的秦大哥和舒大夫便能随时随地在清凉的流水之下,痛痛快快的洗上一个澡。 当然,现在给秦风洗澡的活儿,也得由他包办。 马猴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在敢死营时的日子,那就是照顾秦风的日常起居。每天除了这些杂活之外,他还得满山去转悠,去打猎,去挖野菜,拾野果,秦风仍然活死人一般躺着不需要吃东西,但他和舒畅还是要吃饭的。 马猴很快活,快活得每天都在放声歌唱,他唱得歌儿都是秦风教的,不同于他听到的任何一种乐调,但马猴觉得很好听。 秦风还活着,而且还和他在一起,只要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这一趟千里迢迢的所有辛苦,都是值得的。自己来上京是来对了。 马猴很开心,但舒畅现在却很苦恼。 他不能理解秦风现在的状况。 说他还活着,但却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一个正常人该有的一切表象,说他死了,但他的关节柔软,肌肉弹性依旧,深探入他百会穴的银针,又无时无刻不在告诉着舒畅,这个人还活着。 活死人!舒畅在脑子里不停地转悠着这个词。 这些天,该想的法子都想过了,能用的治疗法子也都使过了,但什么作用也没有,秦风依旧这样四平八稳地躺在那里。 这让舒畅很受伤。一向以来在医术之上的强大自信,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赤身**的秦风躺在榻上,身上插满了一根根亮晶晶的银针,现在舒畅只能每天以这些银针刺穴的手段来刺激秦风的反应,对于舒畅来说,这已经完全是他黔驴技穷的最后一招了,纯粹就是瞎猫子去碰死老鼠,一切都看天意。 算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将秦风身上的银针一根根拔下来,对着阳光,仔细地查验着每一根银针,然后小心地擦拭干净,放回针囊。站起身来,疲惫地伸了一个懒腰,走出了房子。 不管怎么说,人还活着,这便是希望。 舒畅隐隐约约地感到,秦风现在的这种怪异的现象,只怕是与他所练的功夫有脱不开的关系。秦风所练的这门功夫,千余年来,从来没有人练成,但凡是修练这门功夫的人,最终的结局,基本上都是在内火爆燃,自己把自己烧成了渣渣。秦风现在还活着,已经是一个极好的结果了,这让舒畅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希望。如果秦风能醒过来的话。 刚刚踏出房门,一边正在忙活的小马猴立刻便蹦了过来,满脸希翼的神色让舒畅不自觉得有些惭愧,他黯然地摇了摇头,小马猴的脸色马上垮了下来。但也就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却又神彩飞扬起来。 “舒大夫,咱们不着急,慢慢来。你从阎王老子哪里抢了那么多人回来,一定让这个老家伙很恼火,所以这一次啊,他肯定是要好好的刁难你一番的,不过你比他强,肯定能打赢他的。”他反而安慰起舒畅来了。 舒畅嘿的一声笑,伸手摸了摸小马猴的脑袋,“小猴儿,要是你秦大哥永远也醒不来怎么办?” 马猴歪着脑袋想了想:“秦大哥当然能醒过来的,就算他不醒过来,我也一直会守着他。” “好孩子。”舒畅点了点头,“我去附近走一走,散散心,想想法子。” “好的,舒大夫,您去吧,我来守着秦大哥,要是秦大哥醒了,我马上就来叫你,嘿嘿,说不定秦大哥什么时候就醒了呢!” “但愿吧!”舒畅苦笑一声。秦风这种状况,别说他没有遇到过,就算他那已经去与阎王老子喝酒打屁的死鬼师父,也从来没有遇到过。 小马猴转身,提了一桶热水,走进了房里,拧干了毛巾,小心的替秦风全身擦拭起来。 “秦大哥,你可要早点醒呢!敢死营的兄弟,都盼着你早点回去呢!”马猴一边擦拭着秦风的身体,一边自言自语的唠叼着。“你要是不回去,大家都像没魂儿的人一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野狗不知道还活着没,和尚也走了,不知去了哪里,现在只有小猫还在撑着,你要是不早些醒过来回去,敢死营可就真要完蛋了。” 马猴停下了手,想起敢死营的那些活着或者死去的兄弟,鼻子不禁有些发酸,“你要是不醒过来,谁给那些兄弟们报仇呢!” “秦大哥,我唱歌儿给你听吧!就是你过去教过我的那些歌儿,舒大夫说我唱得极好呢!还跟我开玩笑说,当初来上京的时候,我其实可以一路卖唱过来的。可小马猴是男人,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尚带着稚嫩童音的歌声在屋子里响了起来,荡漾着,塞满了整个屋子,又飘到了屋外,在山林间悠悠回荡着。 床上的秦风,仍然直挺挺的躺着。没有一丝儿的回应。 唱着歌儿的马猴,替秦风擦干净了身子,替他盖好被单,提着水桶走了出去。在房门轻轻关上的那一瞬间,一直插在秦风百会穴上的那枚银针却突然剧烈的震颤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从内向外猛烈的推搡着他,一点一点的,银针向外退出,终于从他的头顶跌落在了床头。从那里,一点红光缓缓地开始向下游走,宛如一枚红丸,从上到下,依次游走过秦风身上的每一处穴位,每过一处,便转来极轻微的一丝劈啪之声。 上京城,数辆马车驶过城门,守在城门处的士兵,看着马车之上的徽标,忙不迭地让到一边,躬身向着马车行礼,因为这马车是属于昭华公主府专有。 车内,坐着从法源寺回来的昭华公主闵若兮,身边,是一直陪伴着他的瑛姑。 闵若兮依然穿着一身雪白孝服,不施粉黛,不修颜容,脸容憔悴的她,让瑛姑看得有些心疼。 “瑛姑,多谢你这些日子一直陪伴着我,回城之后,你便去吧。你与霍光,都有着自己的事情,你们都还想着更上一层楼,霍光去了文老哪里,你也该去找你自己的路了。”闵若兮转头看都会瑛姑,缓缓地道。 “不,我陪着公主。”瑛姑摇摇头,“武道修练到了我这个份儿上,想要摸到那扇门的门槛,已经不是勤修苦练便能解决的问题了,没有那份机遇,永远都是妄想,这一次,我与霍光就不该离开上京,我们都想着走捷径了,其实就算我们得到了传说中的李清大帝的遗物,也不见得就能突破这一层障碍。天下何处不修行,公主府,不见得就不是一个修练的好地方。”瑛姑摇着头,“这些年来,一直陪着公主,我已经习惯了呆在公主身边了。公主不用管我,只是公主,以后你的日子怎么过呢?” 闵若兮微微笑了起来,手抚过小腹,“瑛姑,你知道吗?我感受了新的生命的燥动,那是属于我和秦风两个人的,回去之后,我就会封闭公主府了,集英殿我是不会管了,我要小心的呵护那已经开始萌芽的小生命。” 瑛姑面露苦笑地看都会闵若兮,她觉得闵若兮有些走火入魔了,与秦风不过一天一夜的相聚,难不成这么巧就能在她的身体内种下生命的种子么?(。) 第一百四十章:愤怒 马车缓缓地在街道之上向前,闵若兮突然撩开车厢的帘子,对车夫道:“去太子东宫!” 瑛姑一怔,“公主殿下,去哪里干什么?” “我要去瞧瞧我的那一个哥哥,究竟他是长了怎样一副狼心狗肺的心肠,才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我要当面问一问他,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闵若兮平静地道。 “殿下,事情已经到了这一地步,去又何益,徒添心烦而已。”瑛姑劝解道:“还是回去吧,见不如不见,他终究还是你的哥哥。” 闵若兮却是闭上了眼睛,瑛姑见状,也只能叹一口气。 马车转道,向着前太子东宫而去。 以前,这里曾是上京最热闹的地方,从早到晚,车马络绎不绝,都是见来拜会的官员,求见的富绅,如今,整整一条街却是显得荒凉无比,原本光滑的石板道之上,野草顽强的从石缝之中钻出,居然已经能没过脚踝,几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小鸟,正在草从之中啾啾地叫着,不时用它们长长的喙在地上翻找着什么,听到马车辗过地面的声音,抬起头来,小眼睛骨溜溜地瞧了半晌,这才一振翅膀,飞了起来,落在高高的门楼之上,却仍是不曾离去。 原来的太子东宫,现在几乎已经了一幢荒园。原本朱红的大门已是斑驳不堪,门楣上的匾额,楹联都已被取走,光秃秃的看起来格外的显眼,唯一显示着这里与众不同的地方,便是大门口或站或坐的十数名内卫。 他们只是守门的,而内里,还有大量的内卫驻扎。从安如海率内卫进入太子东宫府之后,这里的人,便再也不能随意进出。太子东宫府成了一座有实无名的牢狱,里面,关着的却是以前大楚皇帝以下第一人,前太子闵若诚和他的家人。 看到有马车驶进了这条巷子,门前的内卫立时便都站了起来,为首一人手按着刀柄,大踏步向前走来,走到近处,看到马车之上的徽标,微怔,跟着便是惶恐,立时便单膝跪倒在地上,大声道:“内卫牙将黄真,见过公主殿下。” 瑛姑推开了车门,闵若兮弯腰走了出来,耀眼的太阳光,让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盯着如今落魄至斯的东宫府,她的脸上似笑非笑,“现在可当真称得上门可罗雀了。” 跳下马车,闵若兮目不斜视地便向着大门而去。 “殿下!”看到闵若兮的动作,黄真不由大急,连着膝行几步,又拦到了闵若兮的跟前:“殿下,您,您不能进去。” 闵若兮停了下来,冷冷地看着这名内卫将领。 “谁说我不能进去?” “殿下,陛下颁有旨意,没有陛下亲命,任何人不能踏进东宫半步。违令者斩!”黄真身上冷汗直冒。 “好啊,你让二哥来砍了我的头!”闵若兮呵呵一笑,一甩袖子,已是绕过了黄真,笔直的对着大门走去,留下身后黄真,呆在原地,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十几名内卫此时一字排开站在大门前,看着走来的闵若兮,却不知如何是好,眼前这个人身份尊贵,皇帝的旨意对别人都是有效的,但对眼前这位,只怕还真没有多少约束力,他们都是内卫,对于前些天发生的事情,哪怕上头竭力封锁消息,但总也有些一鳞半爪的东西,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滚开!”两个字冷冰冰的从闵若兮的嘴里迸出来,十几个内卫唰地一下分列左右,他们的头头现在还跪在后头狂流冷汗呢,他们算什么,难不成还敢挡公主的大驾? 大门紧紧地关闭着,闵若兮脚步不停,直接向前走去,来到门前,纤手伸出,按在了大门之上,厚实的大门骤然之间便向后飞了出去,砰的一声,远远的落在门后的院子里,内里,传来了人的惊呼之声。 跟在闵若兮身后的瑛姑微微一怔,闵若兮在去西境之前,修为已经越过了七级,这在她这个年纪,自然可以称得上是武道天才,必竟,她过刚刚满二十岁,但今天闵若兮表现出来的实力,稳稳的已经跨过了八级的门槛。 怎么会进境如此之快?瑛如心中满满都是震惊,这些天来,她可从来没有看到闵若兮哪怕花一点点时间在武道修为之上。难不成伤心,痛苦,居然也能成为修练的助力么? 心中满满都是无解。 随着大门被轰开,更多的人从府内涌了出来,有内卫,有太监,也有宫女。当然,这些尚能自由行动的人的,都是从外面派来的监控前太子一家的。 看到气势汹汹而来的闵若兮,所有人先是一怔,然后一一跪倒在长满荒草的院子里。 “闵若诚在哪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人,闵若兮冷冷地问道。 “殿下!”为首的一名太监抬起头来,闵若兮愕然地发现,居然还是一个熟人,以前父皇跟前的大太监秦一,想不到父皇死后,他居然被二哥打发到这里来养老来了。 “秦一,他在哪里,带我去!”闵若兮直接点名道姓了。 “殿下,陛下有严令啊,未得陛下允准,任何人不能见他啊!”秦一苦着脸道。先皇死后,作为先皇跟前最得力最贴心的大太监,他还能留下一条命来到这里来养老,已经是侥天之幸了,秦一知道,如果不是最后那一段时间,自己主动地向二殿下透露了不少的消息,恐怕现在自己早就转世投胎了。现在被打发到这里,也算是二殿下对自己的酬谢,对于他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自己知道太多皇家秘辛了,但如果自己不识趣,只怕马上就会死得不明不白。 “殿下要见他,不知有没有陛下的旨意?”秦一壮着胆子问道。 “我没有什么旨意。但你要是不带我去的话,我一把火烧了这太子东宫你信不信?”闵若兮冷笑着,目光游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地方方便她放火。太子东宫偌大的地盘,如果这些人存心不让自己找到闵若诚的话,随便把他往哪里一塞,自己根本找不到。 秦一与在与外头的黄真一般,冷汗狂流,这位公主殿下的脾性可是说到做到的。真让她放一把火,只怕自己也是脱不了干系。他可是知道这位公主殿下的做派的。只怕眼前这位,现在当真恨闵若诚恨到了骨子里,她可是真敢放火的。 谁又能把她怎么样呢? 抖抖索索地站起来,秦一只能大叹自己运气不好。 “奴才给殿下带路。”弯腰曲背,秦一缓缓地向着内里走去。 仍然是以前熟悉的道路,曾几何时,闵若兮在这里来去自如,对这里的一切都极为熟悉,但现在,景物仍然还是哪些景物,但却物是人非了。 书房门前,两名内卫默默地打开了房门,闵若兮站在门口,看向内里。 书房里空空落落,偌大的书架之上,什么也没有,以前装饰得富丽堂皇的书房,现在只余下了一个空架子,一张书案,一把椅子,一些笔墨纸砚零散地摆放在书案之上。 目光如火,她狠狠地盯着闵若诚,满嘴贝牙咬得格格作响。 这个人,曾爱护了她数十年,曾带给她许多欢笑,让她感受过温暖的爱,也是这个人,让她经历了千里逃亡,让她有了刻骨铭心的痛。两种情绪在心中交缠,两样画面在脑海之中不停地交错闪现,也让闵若兮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无比。 闵若诚从书本上抬起头,愕然地看着一身孝服站在门口的闵若兮。片刻的惊愕之后,他的脸上却出现了笑容。 “兮儿,想不到你会来看我!”他站了起来,能看得出,他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也是,现在能走到这里来看我的,也就只有你了。” 这个妹妹虽然与他同父异母,但闵家香火零丁,两人自小感情便是极好。 “托你的福,你妹妹我现在成了寡妇了!”盯着闵若诚,闵若兮淡淡地道。 闵若诚身子晃了一下,在闵若兮还没有回来的时候,他就被关在了东宫府,自此与外界断了联系,闵若兮回上京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他完全一无所知。 “兮儿,你在说什么?”他皱起了眉头,虽然如今只是一阶下囚,比起一般的普通老百姓的地位还不如,恐怕还要过得凄惨一些,但这一皱眉,一板脸,那股与生俱来的威严,仍然是不自觉的呈现在他的身上。 闵若兮冷笑着,跨进门内,一步步走近闵若诚身边,一伸手,劈面抓住了闵若诚,竟然硬生生地将闵若诚悬空提了起来,闵若诚虽然也自小习武,但因资质所限,至今也不过四级身手,在闵若兮的面前,直如婴儿一般。 “你自己做过的事情,居然还一脸无辜地来问我么?闵若诚,在你丧心病狂的时候,你可曾想过,那六万儿郎是我们大楚的子民?”闵若兮手臂一振,闵若诚被狠狠地砸进了书房的一角。(。) 第一百四十一章:你信吗? 被闵若兮一把抓住,真气透诸全身要穴,闵若诚动弹不得,这一下被狠狠地掼到墙角,半晌才回过气来,慢慢地翻过身来,靠着墙角,嘴中丝丝鲜血渗出,他并没有爬起来,就这样怔怔地看着闵若兮,眼神里满满都是痛苦的神色。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闵若兮一步步的逼近,两只手紧紧地握着拳头,浑身骨骼啪啪作响。紧随其后的瑛姑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在她的感知之中,这一瞬间,闵若兮的气息一直持续在攀升,屋里的桌椅凳等摆设纷纷出现裂纹,在瑛姑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就这样裂开,然后变成了一地的碎片,而后又为闵若兮的内息所激起,从地上飘飞而起,半悬在空中 瑛姑站在门边,怔怔地看着闵若兮,短短的几天时间之内,闵若兮居然连连突破自己在武道之上的修为,现在她所表现出来的修为,一只脚竟然已跨入到了九级的门槛之内。 她实在是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闵若诚显然也被惊到了,他看着那满屋子半悬着的碎片,晃了晃头,抹了抹眼,似乎想要确认眼前一切的真实。 卡的一声,面前的青砖在闵若兮的脚下被踩踏得粉碎,也将闵若诚从震惊之中惊醒。抬头,看着满脸愤怒的闵若兮,他伸手抹去嘴角的鲜血。 “是啊,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地道。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盯着闵若兮,这一次却是在反问闵若兮。“兮儿,如果我说这一切,都不是我做的,你信么?”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闵若兮怒斥道,“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哥哥?” “人证,物证?”闵若诚嘿嘿笑了起来,“物证是挺多的,但人证在哪里?一个个的死人吗?死人是不能开口说话的。” 闵若兮踏出去的一步凝在了半空,不错,物证挺多,但人证的确一个也没有,因为那些参与此事的人,全都死了。 “我是太子,父皇的身体已经是撑一天算一天了,我为什么要冒险?我只要不犯错,不给父皇废黜我的理由就可以了,我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险呢?”闵若诚淡淡地道。“只有等不起的人才会冒险,而我,等得起。” 闵若兮看着淡然的闵若诚,心中却是泛起了波澜,是啊,大哥为什么要冒险做这等事?他是太子,名正言顺的储君,在父皇病重之时,一直由他在监国。如果论起实力,大哥比起二哥来是要强的,不提文官系统对大哥的支持,即便是在军方,光是程务本一人,便抵得上二哥所有的那些军方支持者。 可以说,大哥是稳操胜卷,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左帅如果在西境大获全胜,当真会威胁到大哥的地位么? 闵若诚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按着腰腹。“兮儿,很多事情,不要看外在的东西,如果你能直指内心,你会看到更真实的一些所在。” 看到平静的闵若诚,闵若兮一直坚定的内心,此时却动摇起来,她本是极端聪颖之人,一旦打破了先入为主的成见,诸多的疑点,便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来。 不是闵若诚,那就只能是另一个人。闵若兮打了一个寒噤,那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她猛地转身,向外走去。 “兮儿。”身后传来闵若诚的叫声。 闵若兮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刚刚说你当了寡妇,怎么一回事?”闵若诚问道。 “我嫁人了,他是西部边军敢死营的一名军官,叫秦风,他死了。”闵若兮道。“为了掩盖我们闵家的这一惊天丑闻,他和他的敢死营成了替死鬼,现在他们是楚国的叛徒,国家的罪人。” 闵若诚顿时呆住了,“兮儿,你怎么如此任性?”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但闵若诚却是立即从这几句话中猜出了事情的大致脉络。 闵若兮扭头,看着闵若诚,“任性?”她冷笑起来,一拂衣袖,径直离去。 半个时辰之后,皇宫之内,闵若英一脸铁青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秦一和黄真。 “为什么不拦住公主?你们都是****得么?”他愤怒地拍着桌子,向着两人咆哮。跪着的两人噤若寒蝉。 谁人拦得住闵若兮,谁人又敢拦她? “公主与他说了一些什么?”闵若英问道。 秦一满脸惧意地抬头看着闵若英,一字不漏地将闵若兮与闵若诚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听着秦一的回答,闵若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一时的疏忽,竟然忘了愤怒的闵若兮一定会去找闵若诚的麻烦,而闵若诚又怎么可能束手待毙,他必然会挑起他与闵若兮之间的矛盾,而一旦让妹妹知道了这内里的情由,自己这个单纯的妹妹又会如何对待自己? 想到妹妹亲手掌毙秦风的事情,闵若英心里就有些发凉,自己似乎一直小看了自己这位妹妹。她的绝决曾让他为之震惊。 阴沉着脸,将黄真赶了出去,独独留下了秦一。 “秦一,我有件事情交给你去做。”闵若英淡淡地道。 听着闵若英阴森森的语调,秦一汗出如浆,匍匐在地,身体不断地发着抖。 “你今年已经六十出头了,比父皇小了二岁。”闵若英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着步,“你的老家在出云郡,早年你净身入宫,自然没了后人,但你还有一个弟弟在哪里,这些年来,因为你的关系,秦家在出云郡也成了一等一的大户,你弟弟还过继了一个儿子到了你的名下。” “陛下。”秦一仰起头,脸上满满都是恐惧之色,“陛下要奴才做什么事,奴才一定将他做好。” “很好,做完了此事,我会以你服侍先皇有功而追封你为候,荫及子孙三代。秦氏也会因你而将荣耀持续下去,如何?” “奴才愿意。”秦一连连叩头。 “很好。”闵若英满意的点点头,“前太子东宫会染上瘟役,不会有人幸存,我不想看到太子东宫还有人能活着。记住,这件事要做得毫无破绽。” “臣,一定做好。”秦一道。 “好了,你去吧。”闵若英满意地点点头。 看着秦一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闵若英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之色,“大哥,这是你逼我的,假如你在兮儿的面前,一言不发,或者爽快地便承认是你干的,那么我一定会让你活得好好的,一直活下去。可你既然不识相,也就怪不得我了。即便是父皇在天之灵,也不能见责于我,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我可不想让她恨我一辈子。” 内卫统领杨青走了进来,向着闵若英躬身道:“陛下,黄真已经拿下处理了。臣仔细询问过了,当时跟随公主殿下进了闵若诚书房的,除了公主身边的那个瑛姑之外,便只有他与秦一两人。” 闵若英点了点头,“很好,那边外围的所有人员都换防吧。” “是,那内里的人呢?”杨青问道。 闵若英没有说话,却端起茶来慢慢地啜了一口,杨青顿时明白了闵若英的心思。 “诏狱那头,该处理的人这两天已经陆续处理了。只是那个狱长彭武,却在事后去了公主府,现在被公主收留,倒不好下手了。”杨青道。 “那个彭武,就是落英县的那个坐探头子吧?”闵若英问道。 “是,陛下当真是好记性,这样一个小人物,居然也记得。”杨青不动声色地拍了一记马屁。 “既然若兮留下了他,当然不能下手了,不然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徒然惹得她起疑,留着便留着吧,看他知道在事后立即便求到若兮的门下,也是一个聪明人,不至于嘴上不把门,找个机会,警告他一下,不要以为到了若兮门下便有恃无恐。”闵若英冷冷地道。 “属下明白。此人在上京就有家有口,只要稍稍给他一个警告,此人必然老老实实。”杨青道。“只是陛下,此事还有一个很大的漏洞。” “什么漏洞?”本来闭上眼睛养神的闵若英霍地睁开双眼,看着杨青。 “陛下,杨毅。罗帅今天派人传回了讯息,他派去的人到与杨毅约定的地方见面,但并没有等到杨毅,此人消失了。”杨青看着闵若英,“如果此人被一些有心人找到的话,只怕便会出大问题。” 闵若英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杨毅消失了?” “是,罗帅派了人去杨毅落脚的地点,但那里已经空无一人,杨毅跑了。”杨青道:“属下已经派了人去打探此人的消息,只不过杨毅是内卫副统领,对我们内卫的运作系统,各处的暗哨和坐探都了如指掌,本人武道修为又是极高,想要抓到他,只怕困难不小。” 闵若英有些烦燥地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了几个圈子,这是一个意外情况,与先前的安排完全不同。 “找到他,杀了他。”闵若英道:“此人,绝然不能让他活着。”(。) 第一百四十二章:他活过来了 舒畅心中很郁闷,说是出去散步,还不如说是去发泄,在山中拼命地虐待了自己一番,回到小木屋的时候,不仅满身是泥,而且浑身酸臭。 站到小马猴牵来的竹筒之下,将自己脱了一个精光,让那冰凉的泉水,从头到下将自己淋了一个遍。 水流的声音立时便惊醒了屋里正在打瞌睡的马猴,提着刀走出时,看到的却是赤条条的舒畅,不由得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与敢死营的那些兄弟们比起来,舒畅可是比较讲究的,秦风经常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光冲洗,但舒大夫在敢死营数年,至少马猴从来没有看到过。 舒大夫真白!马猴情不自禁地赞了一声。 舒畅白了一眼马猴,将地上的脏衣服团了团劈面扔给马猴,马猴嘿嘿笑着接了过来,走到水下搓洗了起来,在敢死营中,这些事儿,本来就是他干得。 那一头,舒畅**的,边走边滴着水,进了小木屋。 屋里点着一支小火把,屋里显得有些昏暗,一屁股坐在床头,第一时间,舒畅便去摸秦风头上的那根银针,这可是他探测秦风还活着的标志。 一摸之下,不由一楞神,针不见了。 马猴是绝不会去拔针的。舒畅两手在枕头下一阵乱摸,手再拿起来时,一枚闪闪发亮的银针已是出现在手中。 转头,瞪着仍然活死人一般的秦风,舒畅突然伸出手去,一把拉开盖在秦风身上的被单,被单之下的秦风也是赤条条的一丝不挂,舒畅伸出手去,放在了秦风的下腹位置。 此时如果有一个不明内情的外人突然闯进来,一定会因为他看到的情景而惊掉下巴。因为场面实在是有些太过于暖昧了。 一丝丝内息从掌心吐出,慢慢地钻进秦风的下腹,那里本来应当是秦风丹田所在,所有内息的大本营。 他的眼睛越睁越大,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错愕。 “这是个什么情况?这是个什么情况?”舒畅不停地喃喃自语。 秦风丹田没有了,闵若兮的那一掌将其摧毁的干干净净,但现在,哪里多了一样东西,一个小小的,宛如漩涡一样的东西。在舒畅的感知之中,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旋转着。每转一圈,便有一丝内息被从秦风的身体抽出来,融入这个小小的漩涡,而那个小小的漩涡便似乎大了那么一丝丝。 被抽离出来的气息虽然微弱,但舒畅却对它极其熟悉,这几年来,自己一直便在与他斗争着,自己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当真是它虽虐我千百遍,我仍待他如初恋,稍一接触,舒畅便察觉出这一丝内息,便是一直让秦风********的狂暴的内息,混元神功。 当真是阴魂不散啊!秦风都这样了,你居然还不放过他!舒畅在心中哀叹着,这个小小的漩涡是个什么东西,如果让这些内息全部融合进去,会不会又死灰复燃,将已经是活死人的秦风,彻底地弄得死翘翘? 舒畅心里有些发凉,试探着将自己的内息触手向着那个小小的漩涡探过去,直刺中心。小小的漩涡在舒畅的内息刚刚刺进中心的时候,陡然加速,在舒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他探过去的那股内息吞噬得无影无踪。 舒畅大吃一惊,闪电般的缩回手。 眨巴了几下眼睛,舒畅再一次伸出了手,再一次地慢慢地向内输进内息,刚刚,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但那转瞬即逝的感觉,却又让他有些琢磨不定。 刚刚接触到那个小小的漩涡,果然那种吞噬的感觉再一次出现,舒畅这一次强忍着没有缩手,而是持续不断地向内输着着真气,漩涡每转一圈,便将自己的内息吞噬一点点,同时,舒畅更清楚地感知到那个小小的漩涡正在从秦风的体内抽取着丝丝内息。 原本狂暴无比的秦风原有的真气,被一丝丝抽离出来之后,融入这个小小的漩涡,每转一圈,便将那阳刚之气消融一些。 舒畅的眼睛越睁越大,自己的内息正在被丝丝吞噬都完全不在意了,这个小小的漩涡看起来很小,但却似乎幽深不见其底,而且它对于秦风体内那狂暴的内息似乎有着天生的克制修复作用,丝丝剥离,股股修复,然后融入这个漩涡之中。 好像天上的星河,舒畅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明悟,漩涡之中,似乎有无数的小星星在其中闪烁,这是一个正在运动着的星河。 咚的一声响,那是秦风的心脏突然跳动了一下,很轻,很单调,但在舒畅听来,却不谛是仙音一般,他将整个脑袋贴在了秦风的胸腔之上,过了好半晌的时间,他终于又听到了那美妙的咚的一声跳动。 虽然间隔时间很长,跳得很微弱,但跳动的心脏却代表着秦风终于要回来了。 舒畅的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双手抱头,大滴的眼泪掉了下来,他成功了,他的坚持终于得到了回报,现在他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吗?难道这混元神功要真正练成,当真需要先死一次吗?可是丹田毁了,经脉毁了,这人是怎么生存下来的?是因为这门本功夫本身的玄妙么?那个旋转的星河替代了秦风的丹田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经脉里?秦风全身的经脉怎么办? 一时之间,舒畅想不明白,这些超出了他的认知,现在他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着秦风体内的变化。现在唯有时间才能所有的真相大白于舒畅面前。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秦风活过来了。 马猴洗完了衣服,走进屋内,看到舒畅坐在那里抱头痛哭,顿时如同钉子一般扎在了那里,手臂抬起,颤颤微微地指着床上的秦风,手臂抖了几抖,大嘴一咧,放声嚎哭起来,两腿也随即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他看到舒畅在哭,他以为秦风死了。 巨大的希望之后,得到的却是巨大的失望,这一回的打击,比前几天在城内知道秦风会死的消息时更加让他感到痛苦。 以手捶地,两腿乱蹬,马猴哭得凄惨之极。 突然屁股之上传来一阵剧痛,翻过身来,瞪着一双泪眼模糊的大眼睛,看到赤条条的舒畅双手叉腰,正站在他的身边。 “马猴,你哭什么?” “秦大哥死了!”马猴哭嚎着道。 “谁说你秦大哥死了?” “秦大哥没有死,你哭什么?”马猴反问道。 “我哭,是因为我确认,你秦大哥终于活过来了。”舒畅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马猴,放声大笑起来,“他活过来了,哈哈哈,小马猴,高兴不高兴?” 噌的一声,马猴一下子跳了起来,鼻子几乎顶着了舒畅的鼻子,“活过来了,活过来了吗?” “当然,我是谁?我是舒神医,我说秦风活过来了,他肯定就活过来了。”舒畅昂起头,骄傲地道,丝毫不以自己说了谎话为耻,这一次秦风活过来,当真跟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啊哈!”马猴狂喜,两只手臂一伸,给了赤条条的舒畅一个熊抱,一下子将他悬空搂了起来,原地猛转着圈子,“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放下我!”舒畅伸手猛敲马猴的脑袋:“你这只小马猴!”赤条条的被另一个男人死死的抱着,这种感觉,可不太舒服。 这一夜,两人都再也无法入睡,小马猴兴至勃勃地将白天打来的野味架上火堆,哪怕只是烧烤,厨艺娴熟的马猴也能将其做出独特的味道来,两个男人笑着烤肉,笑着唱歌,笑着跳舞,笑着大口大口地吞吃着香喷喷的烤肉,尽情地次癫狂着,欢喜着。直至精疲力竭,这才倒在月色之下,第一次安安心心地,毫无心事的大睡起来。 日上三竿之时,舒畅被灼热的光线晒醒,懒洋洋的翻了一个身,伸长了四肢,在地上蹬弹了几下,这才慢吞吞的爬起来,一边的小马猴蜷缩成一团,还睡得正香,舒畅一笑,翻身坐了起来,走进了木屋,再一次将手放在了秦风的小腹之上。 果然与他的估计一模一样,秦风体内那个星河一般的漩涡在一夜这间,竟然又壮大了不少,而且随着他的壮大,旋转的速度也开始加快,从秦风体内抽取真气的速度也更快,舒畅已经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个过程。而让舒畅惊讶的是,这一次那个星河漩涡不再仅仅是抽取,从他的中心,探出了一股股内息,如果枝蔓一般,漫延向秦风的体内,如同人的血管,真气往来循环,从体内被抽出,经过那片星海,然后又延着那些枝蔓输送到秦风的四肢百骸。循环往复,永远止境。 没有了丹田,便由这片星海充当,没有了经脉,便由这些真气枝蔓来替代,再也没有了人体先天的束缚,这代表着什么?心中想到的结果让舒畅震惊之中又充满了狂喜。 原来这就是李清大帝当年无敌天下的秘密。(。) 第一百四十三章:两个大*** 无边无际的黑暗,看不到尽头在哪里,想要伸出手去触摸,却又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不仅仅是手,而是全身上下,都似乎毫无知觉,仿佛他们从来不属于自己一般。 惶急,恐惧,无数的负面情绪,瞬间便充斥着整个思绪。 人最大的恐惧,无外就是思想还属于自己,身体却已经不再听从自己的支配。 秦风只觉得自己便像一颗无根的浮萍一般,毫无目的的飘浮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 认命吗?不,当然不。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竭力收慑心神,努力地去感受体内的力量,用尽一切能想到的办法,来调集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哪怕根本没有什么用处,他仍然努力着,挣扎着。 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就这样拼命地挣扎着,与自己的命运做着堂吉诃德式的抗争,明知希望渺茫,却仍不甘心放弃。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有些时候,他甚至认为这只不过是一场梦境,是一场虚幻,是自己死后飘渺无依的魂魄最后仅存的意识。但他仍然努力着,只要这一丝意识尚存,他就要为自己的命运而拼搏。 外部仍然是漆黑一团,但在无休止的努力之下,体内却终于有了反应,一朵微弱的似乎随时可能熄灭的星星之火突然之间便出现在了那里。虽然风雨飘摇,却顽强的闪烁着微弱光芒。 努力终于有了回报,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但秦风却是大喜若狂。 不怕有反应,哪怕这个反应是负面的,也比什么也没有强。 一颗,两颗,每过一段时间,体内便会多出这样一颗小小的星星,这些小星星并不是孤立存在着,彼此之间,有一道道几乎难以察觉的细线相连,当他们多到一定的程度之后,秦风发现他们动了起来。 旋转着,每转一圈,便会多出更多的小星星,密密麻林的分布在体内。此时的秦风已经完全地让自己沉静了下来,他将心神沉入这片旋转着的星星之间,仔细体察着他的存在。 呈现在他眼前的这副场景,似乎让他十分的熟悉,他努力地回忆着自己曾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长时间身处无边的黑暗之中,似乎让他的思维也有些迟钝了,长久的思索,他终于想了起来。 那是星河!在自己生命中的某一个时段之中,这种画面于他而言并不陌生,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种场景会出现在自己的体内。 从这个旋转的星河开始运转,他能清晰地感到,一道道赤红的火线从无边的黑暗之中突兀地飞出,投入这片星河之中,一转之后,便化为一颗极小的星星,在这片星河之中找到自己的位置,然后融入其间。 那些飞蛾扑火一般出现的火线,让他感到极端地熟悉和亲切,那是自己这些年来辛辛苦苦修练的真气,那些让自己这些年来吃尽了苦头,让自己始终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真气。现在他们被一丝丝地从黑暗之中抽出,在这片星河之中,被磨去了所有的戾气,变得似风,似水,似光,柔和却又无孔不入,无坚不摧。 星河在渐渐的被点亮,更多的火线飞来,更多的星星被点亮,旋转着的星河最中间,出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一朵朵的星火飞,投入这个黑洞,消失无踪,但秦风却又能清晰地感受到了他们的存在。 时间便在秦风的细细感知之中飞快地度过,终于,被点亮的星河之中,一道道明亮的光线从最中间的黑洞之内射出,充斥着体内那本来已经被摧毁的经脉所在的位置。 身体突然之间感受到了一丝丝凉意。 秦风欢喜若狂,在如此长的时间之内,他第一次有了感觉。 尾指微微弹动了一下,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让秦风几乎被巨大的幸福感摧毁,他终于对身体有了支配权。 指头一根根的蜷曲,展开,慢慢地握成拳头,缓缓地举起到了眼前。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皮,想要看看自己的手,看看是不是变成了一个外形古怪的大怪物。 虽然似乎有千斤重,但眼前终于还是打开了一道缝隙,不再是黑暗,光明顷刻之间展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看到了自己紧紧握着的拳头。 终于完全睁开了双眼,秦风看到了屋顶,那是一根根树杆搭建而成的简陋屋顶,上面,还零落着一些带着绿叶的枝条。看着那简易的人字形结构,秦风只想放声大笑,这是敢死营的标准棚屋建造结构,难道自己已经回到了敢死营中么? 马猴提着一桶热水走进了屋子,这些天,一天两遍,早晚各一次,他都会替秦风擦拭一次,他必须好好地照顾秦风,舒大夫说过,像秦风这样长时间一动不动地躺着的人,如果不多多擦洗,翻动的话,身上会长满烂疮的。 他不认为这是一件苦差事。虽然他们在房山已经呆了快一个月了,每天枯燥地重复着这些工作,但在小马猴永远抱着美好希望的人看来,说不定什么时候,秦风就会在他正在替他擦洗的时候睁开眼睛。 咣当一声,水桶掉在了地上,热水四溢,流满了屋内,迷蒙的雾气蒸腾而起,从门口,窗户射进来的阳光照射着这些雾气,在马猴的眼前,展现出七彩的颜色,瑰丽无比,但这一切,都比不上马猴看到的一切。 他看到,近一个月来一直躺在床上纹丝不动的秦风,两只手高高的举了起来,左右转动着,那双闭了近一个月的眼睛,此刻正大大的睁着,骨碌碌地转动着。 他尖声大叫了起来。吼叫声音之大,似乎能戳破天际,划破长空。 正在外面惬意地享用着马猴做的早餐的舒畅听到了马猴的狂叫,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扔掉了刚刚还赞不绝口的一只烧兔腿,拔腿便跑向屋子。 这些天来,他每天都仔细地探查着秦风的体内,他能感受到,那片星河在一天天的壮大,秦风的生命体征也一天比一天强壮,醒来,或许就在某一个霎那时刻。 他听到了马猴的叫声,也听到了马猴叫声之中蕴藏着的巨大喜悦。 秦风醒了!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飞一般的窜进屋内,看到床上的秦风,与马猴一样,他也如同钉子一般的钉在那里,手舞足蹈,放声欢呼着。 两个大男人欢呼着,跳跃着,在泥泞的屋里又蹦又跳,嘴里笑着,眼中却泪水横流。 床榻之上的秦风有些艰涩地转过头来,看着舒畅,看着小马猴,脸上却露出了一个鄙夷的眼神。 “两个大***!”他口齿不清地向着两人发出嘲笑声。 “你才是!”舒畅回骂着,扑过去,紧紧地拥抱着秦风,马猴也跳了过来,六只手臂紧紧地抱在一起,笑中有泪,泪中含笑。 郭九龄提着几样礼物,迈着稳健的步子走进了昭华公主府。昔日热闹的昭华公主府如今冷清异常,这倒不是因为昭华公主失势,而是因为自那件事情之后,昭华公主便宣布闭府,连她掌管了数年的集英殿也甩手不管,而如今闲着没事做的郭九龄便在闵若兮的命令之下接手了集英殿。 集英殿是大楚朝廷用来控制大楚江湖的一个组织,实力强大,内里佼佼者像霍光,瑛姑,都是九级高手,现在因为闵若兮的离去,霍光和瑛姑也脱离了集英殿,一个去了小意菜馆端盘子,另一个陪伴着昭华公主,将自己也关在了公主府。 今天,郭九龄便是打着向昭华公主询问集英殿相关事宜的旗号来到公主府的。当然,事先也禀告了皇帝闵若英,获得了他的同意。 偌大的公主府根本看不到几个人。先前宫里派来的人,尽数被闵若兮撵走,剩下的,都是昭华公主自己的心腹,但对于这个庞大的府第来说,这几个人太少了。这使得整个公主府都黑沉沉的陷入在一片黑暗之中,唯有一个小小的角落里还亮着灯。 跨步进入房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供桌,一块灵牌。三柱青香常年不熄,偌大的香炉之内,已是积满了大半缸香灰。 一身孝服的闵若兮静静的坐在一边的书桌上捧着一本书读着。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心思,见到郭九龄进来,放下了书本,微微点了点头。 郭九龄将随手礼交给了瑛姑,并没有先向闵若兮见礼,而是走到了灵牌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上了一柱香,抬头看着灵牌上的几个大字,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真是难以想象,当初在落英山脉之中,那个自天而降,一刀便劈退了邓朴的青年军官,如今已经变成了木牌牌上的几个字,更难以让人相信的是,如今给他守孝的,居然是当朝公主。 “公主,您召见下官,不知有何吩咐?”转过身来,郭九龄看着闵若兮,躬身见礼。 “我心中有惑,想请郭老为我解惑!”闵若兮缓缓地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帮我查一个人 (我去,上一章的标题居然有两个敏感字,晕倒,大家自己猜去吧。 ) 郭九龄坐在昭华公主对面,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昭华公主,身着孝服的昭华公主,有着另一种惊人的艳丽,只是看了一眼,郭九龄就微微转开了视线。 “不知公主心中有何颖惑?”他谨慎地问道。 闵若兮抬眼看窗外,月儿刚刚挂上树梢,清冷的水光因为雾里的香炉中的重燃烧所腾起的轻烟而显得有些朦胧,也让半边脸庞沐浴在月光下的闵若兮显得缥缈起来。 “我去过大哥那里了!”她淡淡地道。 郭九龄点点头,“我知道。今天那里所有的内卫人员都换防了,黄真以失职被下狱,恐怕不可能活着走出内卫大牢了。” 脸色微微一紧的闵若兮眼光闪烁了一下,旋即回复了正常。 “大哥说不是他做的。”她接着道。 郭九龄冷笑一声:“殿下,难道他说不是他做的,就不是他做得吗?”他的眼神之中满是厌恶,如果闵若诚不是前太子,不是闵若兮的大哥,只怕他当场就会发作,恶语相向了。 这一次的西部之行,除开西部边军死伤殆尽之外,另一个受到绝大损失的就是郭九龄本人了。他本是九级武道高手,这一次在西疆连翻恶斗,虽然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但一身武道修为却折损得七七八八。 一个人如果不曾站到山巅之上,自然不可能看到高处的风景,在他的眼界里,便只有那低处的景色,虽然艳羡高处的风光,但也仅仅是羡慕而已。可当一个人曾经站到了高处,领略了高处的荣光,甚至在展望更远处之时,却被打回原点,那心中的失落,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郭九龄在所有人的面前,表现得都很洒透,都很大度,可内心的痛苦,却也只有他自己知晓。 毁掉的不仅是他的武道修为,还有他的前程。虽然归来之后,仍然担任着内卫的副统领一职,闵若英也曾当面承诺仍然还是会委以重任,但郭九龄清楚,自己的仕途已经结束了。皇上的话虽然说得漂亮,但你可不能当真了。皇上为了让属下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自然便要将事做得完美,但他不可能不识趣。过上一段时间,让这件事情冷却下来之后,老老实实的递上辞呈,辞职回家养老才是正经,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老着脸皮呆在内卫之中,杨青这个统领当得不自在,自己也别扭,内卫中人或者现在还能对他保持尊敬,但时日一长,谁还能对一个武道修为跌到这个样子的老家伙毕恭毕敬? 郭九龄不能不怨?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就是如今被圈养在东宫府里的闵若诚吗?为了皇家颜面,不得不留他一条命,但却为此搭上了秦风的命,还有敢死营那数千忠心之士。 郭九龄如何不恨? 闵若兮脸上有些茫然。“我不知道他说得是不是真的?因为现在能剩下的只是一些物证,凡是参与此事的人基本上都死了。” “殿下想要做些什么?” 闵若兮挺直了腰身,“他害死了我的爱人,害死了西境数万军士,我恨他,我更恨他在我的面前,还是那么一副平静的样子,郭老,不瞒你说,那一刻,我真是有些动摇了。我需要找到铁证来让他在我面前无话可说。” “铁证?”郭九龄有些迟疑地看着闵若兮。 “是,铁证,我要找到铁证,然后,我要亲手杀了他。”闵若兮放在桌上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郭老有什么办法?”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我就不信所有的细节都查清了。”闵若兮道。 郭九龄沉吟了片刻,“殿下,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在内卫翻阅着这件事情的档案,有一个关键的人证并没有死,但是他消失了。” “谁?” “内卫副统领杨毅!”郭九龄道:“他是这件事情中最关键的人物,进诏狱见刘震的人就是他。但这个人,居然在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杨毅却又是闵若诚的心腹手下,这事儿就显得有些奇怪了。如果能找到他,或者便是公主殿下想要的铁证。” “内卫那边为什么没有去查这个人?” “内卫也在找这个人。这几天,杨青正在为此事苦恼,好像因为找不到杨毅,而受到了皇上的斥责。”郭九龄道。 “郭老,我相信你有法子。”闵若兮盯着郭九龄,“你有法子是不是?你与杨毅共事几十年,对他的为人,性格,处事方式,行为习惯极为了解。” 郭九龄干笑了几声,“殿下,杨毅身为内卫副统领,对于内卫太熟悉了,想找到他是极难的。我们的一些行事手段,他一清二楚,内卫在他面前是没有秘密的。” 闵若兮摇了摇头:“我知道郭老行的,郭老之所以现在不发声,是因为杨青没有来求你对不对?如果二哥将这件事交给你,恐怕你早就找到线索了。” 郭九龄嘿嘿笑了起来。 “这件事我拜托郭老去查,不要惊动内卫那边,更先不要让二哥知晓。”闵若兮沉吟了片刻,“他指责这件事情是二哥栽赃陷害,那么,我便给他这个公平,找到了杨毅,一切便水落石出。” “可是不用动内卫系统的话,我便没有足够的人手可用。”郭九龄道。 “郭老在内卫之中,肯定有自己信得过的一些人,剩下不足的,瑛姑会来帮你解决。”闵若兮道。 “用江湖中人帮忙?” “郭老,我掌管集英殿多年,深知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江湖中人,也有他们厉害的地方。放心吧,瑛姑给你的人,绝对是信得过的。” “好,既然殿下看重,这件事我便伸手管一管。找到杨毅,将他交给公主殿下。”郭九龄站了起来,郑重地承诺道。 “有劳郭老了。”闵若兮冲他微微点了点头。“郭老伤势未荃愈,便又要出外奔波,若兮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郭九龄微微一笑:“殿下言重了,像我现在,在内卫之中,别人看我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个废物,难得公主殿下还如此看重我,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心中愉快,便谈不上辛苦。” “回就之后没有找御医看看吗?修为当真不能恢复了?”瑛姑端着茶走了进来,恰好听到郭九龄的回话,将茶杯放在郭九龄的面前,问道。 郭九龄站了起来,瑛姑可不是一般的人,这世上,能让她端茶倒水的,还真没有几个。“多谢瑛姑了。”郭九龄道:“没希望了,不仅让御医看过,前几天我还求抱剑老人给我看了看。抱剑老人说,据他所知,千百年来,武功尽毁之后,又能重新站上巅峰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千年之前的李清大帝。我如何能与李清大帝相比?所以也就死心了。” 听到抱剑老人都下了如此断语,闵若兮也只有摇头叹息。 “公主殿下,秦风他……”郭九龄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说了出来:“秦风兄弟已经走了,虽然我与他只是数面之交,但朋友之交,贵在知心,我想他在天之灵,必然也不愿意看到公主殿下现在如此自苦吧?您才双十年华,今后的人生还很长呢?” 闵若兮微微一笑,站了起来,走到供桌之旁,伸手拿起灵牌,轻轻地擦拭着本来就一尘不染的灵牌。 “郭老,借用你一句话,贵在知心也。我有了秦风,虽然只是一天一夜的夫妻,却已胜过其它人十年百年一辈子的厮守。有了这个念想儿,我这一辈子也就足够了。” 郭九龄有些难过地看着闵若兮,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子,这一辈子就这样被毁掉了。他叹息,摇头,站了起来,“公主殿下,还没有恭喜你武道修为大进呢!真是难以想象,如此短短的时间内,您竟然连越数级,一只脚已经跨进了九级的门槛,当年万剑宗的宗主曾说过,您有可能成为这天下最年轻的宗师,当时我们还都以为他只不过是想讨先皇的欢心,现在看起来,他果然是法眼无虚啊。” “武道什么也好,宗师修为也罢,于我而言,并没有多大的意义!缘来便是,缘去便罢,如是而已。”闵若兮毫不在意地道。 “无相神功,本是佛门神功,公主心境,想来正是契合了这门神功的要旨。”郭九龄道:“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公主如果成了宗师,与大楚而言,那是有极大裨益的,于皇族来说,也是意义重大,现在四大皇族之中,那一家没有宗师坐镇,先皇已去,现在倒是闵氏皇族显得最弱了。殿下,别忘了,十年一度的四大皇族会盟已经没有几年了。到时候,皇族如果没有人压得住场面而要倚靠外力,哪怕是万剑门宗主或者抱剑老人亲去,那也是落了口实给别人了。” “现在齐国正在大举进攻越国,越国颓势已不可逆,这四大皇族会盟还会举行吗?”闵若兮奇道。 “当然会举行,那不仅是皇族的会盟,更是国力的较量。而且,曹氏齐国老谋深算,他们不会将越国一棒子打死的。适可而止,他们知道度在哪里,这一次秦国也好,我们大楚也好,都因为国内之事而无力援救越国,三国联盟抗齐之势,只怕要就此逆转了。四国会盟,将会成为最好的标签和镜子,那时候,将会定下未来多年这片大陆之上对抗之局势。” “总之,于我们大楚都是不好的了!”闵若兮皱眉道。 “是,很不好。陛下清洗国内势在必行,西部糜乱,如果越国战败,我们在东部面临齐国的压力便会大增,从哪一方面来说,我们楚国在未来的几年里,日子必然是极不好过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向上的感觉 七月的阳光已经异常毒辣,但在山中,却仍然显得清凉,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树,将炙热的光线隔绝在外,少许透缝而入的阳光,在地上厚厚的落叶与野草之上投下一个个圆斑,除了让林间变得更光亮一些之外,却也并没有让地面感受到他的热情。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脚落下,落叶微微下陷,两个人并肩穿行在林间,仔细看过去,却是一人扶着另一个,走得很慢,显然另一个的腿脚还有些不方便。 森林因为两人的出现而被打破了平静,树枝之上,正在叽叽喳喳地卖弄着歌喉,展示着漂亮羽毛的鸟儿展翅扑楞楞飞起,在空中盘旋一周,落在稍远一些的树梢,林间,探头探脑的小动物们将身子隐藏在厚厚的野草之中,待得两人行远,又雀跃而出。 这两人,便是在房山之中休养的秦风与舒畅了。 秦风的恢复速度之快,让舒畅叹为观止。第一天还只能躺在床上眨眨眼睛,挥挥手臂弹弹腿,一张大嘴巴说几句俏皮话,到了第二天,便能下床在屋里走上几步。第三天,便踏出了屋门,走到了阳光之下。现在是秦风醒过来的第六天,他已经能在舒畅的扶持之下远行了。 今天秦风要登高,望远。 小马猴自然要承担起照料两人的所有任务,捕捉小兽,烧水做饭,洗衣打扫房子,小马猴干得是热火朝天,但凡有点闲暇时间,便会呆在秦风的身边,看着一天比一天好的秦风,嘻嘻的傻笑。对于他来说,秦风就是他的天,先前这天险些便塌了,那些日子,他觉得整个人生都是黑暗的,迷茫而不知前路,但现在,看着慢慢好起来的秦风,小马猴觉得人生又亮了起来,起码以后,他不用在思考人生了,跟着秦大哥走就是了。 花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两人终于走上了峰巅,与山间的荫凉不同,当两人站在山顶那块巨石之上的时候,终于感受到了太阳那火辣辣的热情。 脚下的石头被晒得发热,秦风却是兴致勃勃地坐了下来,脱下了鞋子,让自己的两只大脚丫子也踩在石面之上,一边的舒畅却跑去折了几根树枝,折巴折巴垫在屁股底下,坐在秦风的身侧。 “我要是扛着你上来的话,用不了半柱香功夫,现在生生地走了一个时辰,瞧你这满头大汗的模样,这不是自己找苦头吃吗?”舒畅瞧着汗透重衣的秦风,埋怨道:“现在的你,可不是以前的你,你是一个病人,知道吗?” 秦风嘿嘿笑笑,眯起眼睛,看着远处,午时的太阳极烈,远远看出去,空气也显得有些荡漾起来,看着远处的风景都有些变形。 “我在体会那从底部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感觉。”秦风道:“你不觉得这种感觉很特别么?” “没感觉到。”舒畅扁了扁嘴,“你这会去阎王老儿那里转了一圈,看来是有了不少感悟啊,说话都不一样了,听着别扭。” “是吗?”秦风嘴角微微牵扯了一下,“死了一次,终是有些感受的。” “能告诉我那一瞬间的感觉吗?”舒畅将脸凑到了秦风的脸旁,兴致勃勃地道:“你要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想找一个这样的人来问问他们死后的感觉,可你也知道,这样的机会,基本上是不会碰到的,要么还差那么一点点便被救活了,要么便直接去阎王老儿那报到了,你是第一个。这种感觉对我们医者来说,可是极其宝贵,可遇而不可求的。” 听到舒畅的要求,秦风沉默了一下,那时的感受?他是真不想再回忆起来。 “黑暗,无边的黑暗。”秦风低声道:“人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无所倚凭,便如同大海之中的一片浮萍,一切都由不得自己。” 舒畅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生怕丢掉了一个字。 “绝望,留恋,却又无可奈何。然后我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人,可那些人都是死了的,我看了左帅,林副帅,看到了狼牙,豹子,还有这些年来那些在我面前倒下的战友,当然,还有死在我面前的敌人,他们在远处看着我,冲我招着手,好像要我去追赶他们,但我却一直离他们很远很远。” “后来呢?” “我来,后来我感到有一大团白光在前方,在无边的黑暗之中,那一团亮光是那样的显现,我不顾一切的扎了过去,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舒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秦风,能告诉我你醒来之前的感觉么?” “醒来之前?”秦风皱着眉头,想了片刻,“仍然是在黑暗之中,不过这一次不是一团亮光,而是有一个小小的亮点,亮点向着我射出一条细细的线,这条线便牵扯着我向他靠近。后来,这样的亮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就像满天的繁星,最终形成了一条璀璨的星河。” “那就是你现在的丹田了!”舒畅歪着脑袋看着秦风,“秦风,你现在还算是人吗?你想想,一个人没有丹田,没有经脉,支撑着这些东西的,完全是我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东西,我现在看你,越看越不像人。” 秦风竖起了眉毛,扬起了手臂,作势欲打。 舒畅哧的一笑,“可别动手,现在的你,我一只手便将你打得找不着北,以前干不过你,受了你多少气啊,正寻着机会报复呢,你可别送上门来。” 听了这话,秦风哈哈一笑,“那你可要早点找机会了,再过几天,恐怕你想报复,又成了送上门来找虐了。” 舒畅眼睛一亮,“恢复了几成?” “现在恢复不过一成左右,没看到我走路都还吃力吗?但是我能清楚地感受到每时每刻,我的力量都在复苏之中。”秦风看着舒畅,道:“以前你用药物拼命地扩展我的经脉,扩展我的丹田,使得他们之中储积了太多的真力,按照南天门的标准,我那时外在的展现,似乎只有四五级,但是我自己清楚得知道,我那时的真力拥有量,绝对不输给一个八级高手,现在,他们正在一点一点的被我从身体内吸纳出来。而且,我能体会到,重新在我体力聚集的全新真气的威力比前更大,用不了多少天,你便会看到一个堪比九级高手的我出现在你的面前。” “这几天,你修习过混元神功么?”舒畅有些担心地问道。 “练过!”秦风坦然道:“有些担心,有些害怕,但却还是忍不住。” “怎么样?” “隐患尽去,每修练出一分混元内力,便会被体内的那片星河吸纳,它只转一圈,便完全磨去了混元内力的暴戾,变得如水,如光,如风。我能感受到他内里蕴藏的强大能量。”秦风吸了一口气,语气之中充满着喜悦:“舒畅,以后我再也不用行走在生死边缘了。” “原来是这样,混元神功原来是这样的。”舒畅喃喃地道:“根据史料记载,千年以前,李清大帝也曾因为一次意外,失去了全身的功力,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完了的时候,他却在短短的数年之后又强势崛起,在那些复苏之后,天下,就再也没有人能挡得住他的兵锋了。难道练这混元神功的人都要死一次么?这是什么鬼?” “我不知道!”秦风两手一摊,突然身体一震,转过身来,看着舒畅:“你说什么,李清大帝,李清大帝与我有什么关系?” 舒畅看着秦风,一字一顿地道:“因为李清大帝当年练习的也是混元神功。” 秦风看着舒畅,一脸的不可思议:“舒畅,你不会告诉我,当年我的那位家人,从包袱里随手掏出来的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就是李清大帝当年威震天下的神功吧?” “为什么不是?”舒畅哧的一笑,“百余年前,曹氏作乱,这本混元神功便无影无踪了,落到你那位家人手里,也没什么不可以。” “开什么玩笑,如果真是混元神功的话,那么当初的唐帝国的皇族必然宝而贝之,篡位的曹氏也必然欲得之而甘心,会落在一个普通人手里?”秦风冷笑。 “你觉得这门混元神功会有人把他当宝贝吗?每一个练了他的人,除了李清大帝,一个又一个的被烧成了一堆渣渣,换个正常人,谁会去练他?千百年下来,没有一个人成功,这样的东西,只怕所有人都会将他视做不祥之物敬而远之吧?”舒畅咯咯笑着,“也就只有你那位家人不明就里,而你也是无知者无畏,所以才敢练他,要不是碰到我,你早就死了,还能撑到现在?” 秦风狐疑地看着舒畅:“舒畅,我怎么觉得你今儿个说话不尽不实呢?好像隐瞒了什么?” “我能隐瞒什么?在你面前,我有什么可以隐瞒的?我需要隐瞒吗?”舒畅有些心虚地转过头去,四仰八叉地往巨石之上一趟。 “秦风,能跟我说说你被闵若兮一掌击在丹田之上的感觉吗?你被一掌震散丹田,震碎经脉,换个人早就散功了,可你修练出来的内力,为什么还能藏在你身上的每一片血肉之中呢?” 舒畅不想再继续上一个话题,轻轻巧巧一转,立时便让秦风的注意力走偏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相见不如不见 秦风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沉默了下来,默默地看着远方那有在阳光之下有些扭曲的风景。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你恨她?”看到秦风的模样,舒畅小心翼翼地问道,在这个问题上,即便是舒畅,也有些担心触到秦风的逆鳞。 每个人都有他的逆鳞,轻易触碰不得,哪怕是再好的朋友,但在某些事情之上,仍然要有一个分寸,否则便极有可能翻脸。刚刚舒畅被秦风问得急了,他深知以秦风的智商和反应,再追问几句,说不定自己主要露出马脚,但现在,很明显还不是让秦风知道某些事情的时候。因为他现在不能确定秦风到底在接下来的道路之上有什么打算。 潜移默化,慢慢地影响他,或者是更好的一个办法。 不过话一出口,看到秦风有些痛苦的面庞,舒畅便后悔了,真是不该提这个话头。他与秦风还是朋友,朋友是用来安慰的,而不是用来往伤口上洒盐的。 “恨?”秦风转过头来,看着舒畅,摇了摇头,“我怎么会恨她?爱还爱不过来呢?” 听到秦风的回答,舒畅便有些奇怪了。 “可是秦风,你都醒了这么长时间了,但你没有一次提到过闵若兮,更没有说过要将你重新活过来的消息去告诉她一声。你可知道,因为你的死,她有多痛苦吗?”舒畅眯起一眼睛,“堂堂一位公主,放下一切,决然与你在诏狱之中完婚,为你披麻戴孝,为你持节守灵,你就没有一些触动?” “那你觉得我能怎么做?”秦风垂下了头,低声道:“告诉她我还活着,又有什么用?” “至少你们可以在一起啊,有很多办法是不是?她可以跟着你去浪迹天涯,你也可以隐姓埋名去公主府。”舒畅试探着问道。 “开什么玩笑!”秦风道:“我的性子是怎么样的你不知道?兮儿是公主,金枝玉叶,你让她抛弃这一切,跟着我去流浪?跟着我去受苦?跟着我去走一条前途莫测的道路?” “那你可以去公主府嘛!” “你不了解兮儿。”秦风摇头道:“即便我愿意,她也不会愿意。她不可能愿意看到一个活着的我永远见不得阳光,永远隐姓埋名地像一个隐形人一般呆在她的身侧,如果我去了,她会想尽一切办法,生出无数事端来想让我重现于阳光之下,闵若英会答应?一个应当死了的人,却又活了过来,这不是**裸地打朝廷的脸么?” “或者这只是你的想法呢!” “你知道什么叫心意相通吗?”秦风盯着舒畅,淡淡地道:“我与她便心意相通,我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既然如此,何必让她知道我还活着,时间便是最好的良药,也许过上一些年之后,我在她心中的影子便会慢慢淡去,会有比我更优秀的人走进她的生活,她会开启一段新的感情。” “我看不大可能,前段时间你死了,我可是亲眼见到她那时的模样。”舒畅深有感触地道:“秦风,你这样做,不觉得心太狠了一些么?” 秦风再一次的沉默了。 “有时候狠,是为了深深的爱。我还活着,我们两人说不定便会彼此伤害,倒不如就此一了百了。” 舒畅摇摇头,“你的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 “不错。”秦风陡地直起了腰板,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舒畅:“我醒来好几天了,但你也好,马猴也好,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敢死营。你们明明知道,在我心中,现在除了兮儿之外,便是敢死营的兄弟们了。你们不提兮儿怕我伤心我尚能理解,但你们不提敢死营的兄弟,便于理不通。郭九龄跟我说过一些,但他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他们现在还剩多少?在哪里?” “听马猴说,小猫带着他们进了落英山脉,也只有那里,能让他们藏身了。现在楚国对他们是没有多大威胁了,但还有另外一个巨大的隐患,落英山脉现在在秦人的控制之下啊,你的敢死营与秦人之间的血海深仇,自然不用我多说,只怕他们现在的日子是极不好过的。”舒畅道:“还有,和尚听说你被抓了,而且要被处死,进了落英山脉之后,便背上包裹离开了,恐怕用不了多久,江湖之上又要多一个花和尚了。现在的敢死营是人心浮动,全靠小猫独立支撑,但不见得能撑多久,秦风,你的敢死营破坏力有多大你自己也知道,他们中很多人本来就是某些行当的翘楚,在敢死营中经过你的调教,又经历了战争的磨练,一旦星散开来,只怕便会为祸一方。” “那些人参与了?” 舒畅一楞,紧跟着便反应过来秦风的问题:“策划者来自闵若兮的谋士,叫辛渐离。参与者有安阳郡的郡守程平之,郡兵系统以杨义为首的将领,当然,还有剪刀,最后郭九龄也加入了进来,如果不是郭九龄在最后时刻出来主持大局,敢死营本来可以有更多的人杀出重围的。小马猴现在提起郭九龄,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呢,说是救了一个白眼狼。” “我知道了。舒畅,回去之后,便让小马猴先回去告诉小猫,我还活着,让他们好好的藏在落英山脉之中。等着我回去。”几个深深的呼吸之后,秦风的情绪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 “我以为你会歇斯底里!”舒畅瞧着秦风,道。 “死过一回的人,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失控了。”秦风站直了身子,道:“歇斯底里有什么用?能让我的兄弟们活过来么?现在我要做的事情,反倒是要比以前更回平静。血债血偿,所有的凶手,都不能活下来。只有他们的死,才能告慰我的兄弟们的英灵。” “一个也不能少!我会一个一个的将这些人全都宰了。”秦风看着自己的双手,强调道:“一个也不能少。舒畅,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让兮儿知道我还活着吗?因为这一切的源头便是闵氏,闵若英,闵若诚,他们,将从此成为我秦风的死敌,不杀他们,誓不为人。” “我不想让兮儿夹在中间为难,就让她认为我死了吧。过去的秦风已经死了,在诏狱之中便已经死了,过去的哪个秦风将与敢死营一齐成为历史,只会存在每一个活着的敢死营中人的心中。直到有一天,我们能光明正大地出现。” “杀!” “杀!” “杀!” 站在山顶,秦风举起了手臂,仰天长啸,愤怒吼叫着。 太阳西斜,两个人影相互扶持着,向着山下缓缓走去,依稀有对话之声传来。 “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闵若兮那一掌击碎你丹田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呢,那时候你应当还有感觉吧?这个对我很重要。” “那个时候,我体内的真气正在向外膨胀,那一掌击下之后,这些失控的真气不是向外爆发,而是忽然向内收敛,一下子便完全消失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回去我还得好好研究一下你的身体,看看是怎么回事,介竟我从你身上切一小块肉下来吗?” “滚!”(。) 第一百四十七章:留你一条命 野狗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身边便是污秽不堪的便桶,阵阵恶臭从内里散发出来,正常人或者闻一下便会恶心呕吐,但野狗却似乎已经习已为常了,面无表情的他便如一具僵尸一般地躺在哪里,除了一双眼睛,仍然非常明亮。 他还没有死,但却比死更惨。他的丹田气海被破,一身武功毁于一旦,现在的他的身体状况,比起一个不会丝毫武功的人还要差上许多。但苦难并不止于此,他被挑断了脚筋,再也无法站起来行走了。 这间牢房之中,关着的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家伙,或者某些人的本意,是让野狗无声无息的死在大牢里,但野狗却活了下来,只是身上添了无数伤口,在大牢之中,自然是无人给他医治的,这些伤口发炎,化脓,散发出来的腐臭气息,比一边的马桶也强不了多少,换作一般人,只怕早就痛不欲生了,但野狗就真如那些生命力异常顽强的流浪野狗一般,硬生生地挺了下来。 他活着,就像一条野狗。 牢房里的其它人已经不再去打他的主意了。哪怕野狗再也不能站立起来,但想要弄死他,要付出的代价,也不是这些人愿意承受的。这些天来,已经有五具尸体被从这间牢房里抬了出去,他们都是在企图弄死野狗的时候,反被野狗弄死的。 虽然没有了武功,但常年在战场上磨练的技巧却仍然在。当最后一个被野狗一口咬在咽喉之上,鲜血大口大口地被野狗吞咽的时候,整个牢房里的人,无不如同看着魔鬼一般地盯着野狗,浑身发抖。 而野狗却笑了。 哪怕只是大牢里最肮脏的一角,也是野狗拿命换来的。他不怕死,但他现在却无比渴望的活下去,哪怕就像一条野狗,因为他还没有看到叛徒的下场呢! 牢门咣当一声打开了,栅栏里的犯人们都不安地缩向一角,紧紧地挤在一起,因为牢门的打开,便意味着又将有一人被带出去,而关在这间牢房里的人,被拖出去一般就只有一个下场,死。 闯进来的是如狼似虎的士兵,看着这些士兵径直走向最里头的野狗,牢房里齐齐传来了一阵轻松的呼气之声。与这样一个喝人血,吃人肉的魔鬼关在一起,于他们而言,其实也是一种莫大的压力。 士兵们从地上拎起野狗,拖着便往外走去。 啪哒一声,野狗被扔在了大牢外的地面之上,重重地跌在地上的野狗鼻子撞在坚硬的石板之上,鲜血滴滴哒哒地流淌下来。 翻了一个身,躺在地上的野狗闭着眼睛并没有马上睁开,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大牢太久,眼睛还不太适应外面强烈的光线,但鼻子却嗅到了那与牢中截然不同的清新气息,他有些贪婪的大口地呼吸着,大张着嘴巴,就像是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四周一片静寂,野狗缓缓地睁开双眼,先是看了一眼头顶之上那灿烂的阳光,然后才双手撑地,让自己坐了起来。 是自己终于到了人生的尽头吗?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自己,自己在大牢里活了下来,他们现在自然得亲手来取自己的性命了。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崭新的盔甲,身系着大红披风的将领,亮丽的头盔之下,那熟悉的模样,野狗这一辈子也不会忘,多少次在梦中,自己锋利的牙齿曾将眼前这个人啃得面目全非。 段暄,剪刀! 那个过去的兄弟,这个现在的敌人。 让野狗恨之入骨的敢死营的叛徒! 他嘎嘎的笑了起来,声音嘶哑,如同地狱之中的魔鬼。“升官了呵!当上了将军了哈!你身上的披风好红啊,那是敢死营上千兄弟的鲜血染红的吧?” 剪刀盯着地上的野狗,脸上神情极其复杂,有怜,有恨,有苦,有涩,有怒,有哀,七情六欲,似乎在这一刻,全部都在他的脸上交错闪现。 “我现在是安阳城的郡兵统领。”他看着野狗,静静地道。“你说得不错,我能坐上这个位子,的确是踩在敢死营兄弟的尸体之上。” “沐猴而冠,你仍然是一只猴子,永远也别想变成人!”野狗讥讽地道。 “你骂我不是人没关系,其实我自己也没有把自己当成人了。”剪刀走到野狗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挑断你的脚筋,将你扔在牢里的人并不是我,是杨义。这段日子,我在协助内卫做着另外一件事情。” 野狗冷笑:“现在你回来了,第一件事当然得杀了我,是不是?” 剪刀摇了摇头:“杀你?野狗,你又错了,我有何必要杀你?野狗,不管怎么说,我们曾当过多年的战友,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你瞧瞧,我回来了,接替杨义成了安阳郡的郡兵统领,第一件事便是查找你的下落,将你放了出来。我今天来,不是来杀你的,更不是来你面前炫耀的,我是来放你走的,你自由了,现在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听着剪刀的话,野狗先是一楞,接着冷笑道:“放了我,你就不怕我找你报仇?” 看着野狗,剪刀大笑起来,“找我报仇?野狗,看看你现的模样,你当真变成一只野狗了,不,你比野狗还要不如,你拿什么找我报仇,用你的手挠我吗?还是用你的牙齿来咬我?” 他冷笑着,盯着野狗,“敢死营中,我最怕的人是秦老大,可是他已经死了,你关在牢中不知道吧,朝廷在月前已经在上京公开凌迟处死了秦老大。至于你,我从来就没有怕过你,别说你现在这副样子,就算是你完好无缺,我又何惧于你?你就像你的绰号一样,脑袋里面也长满了肌肉。” 野狗呸的一声,一口血沫吐了过去。 剪刀侧身避让,“秦老大死了,我再也没有什么可惧怕的人了,所以我念在过去我们两人的交情之上,放你一马。滚吧,随便你滚到哪里去。” 野狗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剪刀,突然大笑起来,“真得放我走吗?” “当然。” “好!” 野狗坐了起来,费劲地将两只废掉的脚盘在一起,两手撑地,慢慢地向着大门处移去。短短的距离,他却走了很长时间。终于,他爬出了门槛。 回过头来,他看都会剪刀,冷笑道:“剪刀,咱们两人一齐在敢死营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是,你最怕秦老大,秦老大死了。但我知道,你还怕舒大夫,你还怕常小猫。因为他们两人与我与和尚不一样。你留下我,不是你什么善心大发,你是想利用我诱他们出来。” 看着剪刀微变的脸色,野狗大笑起来。 “你知道,只要小猫,大夫他们知道我还活着,肯定会想法子救我出去,你想将他们诱进城来,然后一网打尽是不是?常小猫现在没了妻子,没了儿子,脑袋说不定会发热,舒大夫倒冷静,可惜的是武功却不高,如果他们真来了,你就有机会将他们全杀了,然后安安心心的去当你的将军是也不是?你嘴里说着任意我来去,可是我清楚得很,我要是想出城去,肯定便会有人阻止,我说得对也不对?” 剪刀的脸皮渐渐发青。 “放心,虽然我知道你的用心,但我仍然会老老实实的呆在城里,因为我知道,常小猫和大夫要么不来,要真来了,便一定能取了你的性命去。哈哈哈,我虽然废了,但我眼睛还没有瞎呢,我还等着看你的下场呢,哈哈哈!我找个地方去晒太阳了,一定会找一个你随时随地都能看到我的地方好让你安心。不送不送,我走了!” 大笑声中,野狗两手撑地,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看着野狗的背影,剪刀的手猛地握住了刀柄,手上青筋毕露,刀却终是没有拔出来。 房山深处,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间简陋的木屋之前,在他身边,一个略显瘦弱的青衣中年人含笑而立。 “秦风,有些舍不得吗?”舒畅笑道。 秦风哈哈大笑,“没有舍,哪来得。舒兄,这一次我踏出房山,以后前进的每一步之上,必然充满了血腥和危险,你当真要跟着我吗?你本江湖一游医,何不逍遥自在去?” “你如此精彩的人生,怎么有缺少了我这个旁观者呢?再说我还没有弄清楚你身上发生的问题呢,怎么,要过河拆桥吗?” “你可莫后悔才好,有你这样一个神医跟在身边,我行事可就更肆无忌惮了一些,只要还留一口气在,总能让你捞回来。” “别,我能救人,可不能救你这样的家伙,你就不算是人了,哎,我现在天天在想,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呢!”舒畅摸着脑袋,一脸深思的模亲。 “滚一边去,你嘴里总是吐不出象牙来。”秦风大笑着,手一挥,一柄小刀从手中飞出,径直奔向那间他住了数月的木房子,哧哧之声不绝于耳,转睁之间,一幢木屋已是变成了一地碎木屑。“走了,我们先去讨债啦!”大笑声中,收回小刀,转身向山外的道路走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重建西军第一步 新任的安阳郡守谭俊今天极是高兴,到安阳郡上任的时间不短了,今天是他感到最轻松的一天。 磋砣了大半辈子,临到老了,官运反而来了,从一地知县连升数级,直接成了一群之守,这本来是一件极高兴的事情,但他的任地,却不是什么善地。安阳郡,这个刚刚遭受了秦人荼毒,百废待兴的地方,成了他郡守生涯的第一站。 如果是在几年前,安阳郡这个地方还算是一个肥差,因为左立行的存在,安阳郡稳若磐石,广阔的平原,富饶的土地,让安阳郡成为大楚除开南方那些郡治之外最富有的郡治。但现在,却成了最苦的苦差。 因为秦人随时会来。 当然谭俊也明白,如果不是安阳郡变成了这个样子,又怎么会轮到自己这么一个没有朝廷后台,没有家世背景的人来作主呢?这些年来,自己勤扒苦挣,可不管在任上作出了什么样的成绩,朝廷考评之上得过多少上加,最终也只是在各个穷县之间打转,好不容易做出了一些成绩,立马便有人来接任,而自己,又要到另一个苦哈哈的地方去打磨。 本来已经死心了,但官运却在这个时候来了。大楚的官场风暴席卷全国,前左相杨一和的人马被一扫而空,全国官员奇缺,而二殿下的嫡系们,自然是怎么也不愿意到安阳郡来的,这个时候,自己这个二边不靠的家伙,终于被某些人想起来了。 愁!这是到任的谭俊唯一的念头。府库空空如也,交接之时,前任郡守程平之告诉谭俊,当时为了让秦人退兵,府库里的存货全都搬空了。一个乱得不能再乱的摊子。 没钱,还可以撑着,最让谭俊心惊胆战的是,秦人距离安阳城近在咫迟,从落英山脉出兵,到安阳城,不过三数天功夫而已,而新任的安阳郡郡兵统领段暄明确地告诉他,如果秦人来了,甭指望这些烂到泥里的郡兵能作出任何有效的抵抗,唯一的办法,还是前任的老法子,花钱消灾。 谭俊以前一直在内地为官,那里体会过这种架在火上烤的滋味,当真是食不知味,寝不安枕。生怕什么时候贪婪的秦人又挥兵杀过来。 到任不过月余,却已是瘦了十多斤,原本合体的官袍,现在竟然是松松垮垮了。 好在秦人还很给面子,这段时间以来,居然没有丝毫动静,而今天,谭俊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朝廷任命的新的西部边军统帅要到了。 大名鼎鼎的大将军安如海。 对于谭俊来说,这可是一尊真正的大神,先帝时期的老将,深得先帝信任,有他来西部坐镇,很多自己根本无法解决的事情,在他哪里就算不得什么事情。 他来了,至少在兵事之上,自己再也不用这么着急上火了。 站在东门处,负手而立,翘首西望,他是真心地盼望着安如海快快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早出现一刻,自己便早放下一半的心思。在他的身后,是郡守府的官员以及安阳郡治下的十数个县的主官,今天都齐聚安阳城,欢迎西军新的统帅到来。 而在另一侧,站着的却是安阳郡新任的郡兵统领段暄。对于这名将领,谭俊还没有多少了解,只能凭着他最直观的感受来观察这个未来的搭档。从级别上来说,自己要高郡兵统领半级,自己也是他的直接上司,但从文武殊途上来讲,两人更多的是合作的一种关系,在这种边境城市,如果文武不合,那是根本做不了事情的,甚至还可能坏事。 总体上来说,他还是觉得这个段暄是很不错的,至少,比以前的那些郡兵将领要强出太多,从他们出城到现在,这个段暄一直保持着笔挺的姿式站在那里快半个时辰了,居然连动都没有动一下,谭俊不懂军事,但是只消看一眼段暄身后那些原郡兵将领们扭来扭去的身体,还是能一眼看出两者的差距来。 希望这位新上任的段统领能够练出一支强兵来,不管怎么说,这支郡兵名义上还是自己麾下的,在安阳郡这地方,手里有兵,心里不慌啊!当然,等一切安定下来,自己还是要想法与这位统领搞好关系,有时候,良好的私人关系,可比官面上的正常秩序还要有用得多,在底层主官位置上转悠了很多年的谭俊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 耳边传来隆隆的马蹄之声,谭俊收慑心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服官帽,让自己的仪态显得更端庄一些。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那些属下,果然,那些人也一个个都站直了身子。 安如海,是真正的大神。 地平线上,先是出现了一面大旗,紧接着,数百匹战马依次从地平线上跃出,在这些战马的正中间,是数辆马车。 从早前接到的通报中知道,这一次安如海可不是单人独骑来上任的,与他一同前来的,是他的家眷,堂堂的当朝大将军,先帝最信任的将领,显然是准备在西疆扎根了,单是这一点,便让谭俊感到很惭愧,因为在接到来安阳郡上任的圣旨之后,他是独自一人来的,安阳郡现在情形严峻,他不想让家人跟着自己担惊受怕。 自己比起安大将军来,在一心为国为民之上,还是差得太远了,安大将军带着家眷来上任,对于安阳郡的官员百姓来说,不谛于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或者,自己也该将家眷都按来,以显示与安大将军共进退。 显然是看到了城门口迎接的人群,马队骤然加速,只余下了数十骑在后护卫着马车,奔腾的战马顷刻之间便到了城门口,随着第一人猛勒战马,数百骑战马几乎在同一时间整齐划一的停了下来,训练之有素,让迎接的官员和看热闹的百姓们齐齐喝了一声彩,对于这些刚刚经受了惊吓和苦难的人来说,能在这个时候看到自己国家的军队有如此强悍的表现,自然是大为高兴。 剪刀听到身后郡兵将领们的倒抽凉气之声,脸上微微抽搐了一下,这种阵势,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与秦国人打了太多仗的他,深知一支军队能不能打仗,并不在于这些花架子之上,只有直面生死的时候,才能真正分得出一支军队真正的战斗力。安如海带来的这支骑兵,现在充其量只能说训练有素而已。 秦国的那些边军,衣不蔽体,兵甲不全,看起来就像是一群难民,但打起仗来那种不要命的劲头儿,却是让人思有余悸。每一次和他们作战,都如同在鬼门关上转悠一圈。他很有些因为身后将领们的失态而恼火,文官和百姓们不懂军事,惊讶,欢呼那是自然而然,但你们如果也是如此,除了证明你们根本不懂得作战之外,还能证明什么? 看到谭俊迈步向前,段暄落后半步,也走了上去,安阳郡一文一武两位巨头,向着安如海走去。 高大的战马背上,安如海目光如电,扫视了一下眼前,谭俊,一位在底层转悠了数十年的官员,政绩一大把,特别是在发展地方经济上面是一把好手,他能上连升数级到安阳郡,便是自己点名要来的。在内卫干了这么多年,别的什么先不说,对于大楚的官吏的能力,安如海还是清清楚楚的,现在的安阳郡百废待兴,正需要这样实干的官员。闵若英答应自己要什么给什么,自己的第一个要求,便是将这个谭俊弄来。当然,安如海并不打算让谭俊知道他能连升数级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眼光扫过谭俊身后半步的武将,安如海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段暄,绰号剪刀,这一次剿灭敢死营的行动,如果不是此人的参与,根本不可能完成。对于剪刀的履历,安如海也是一清二楚。强将手下无弱兵,秦风带来的部将,在气质之上便与身后那一帮郡兵将领截然不同,不得不说,这个段暄是一个有能力的将领,但安如海却不喜欢他,很不喜欢。出卖,背叛,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像安如海这样的人,都不喜欢。 他翻身下马。 “谭俊见过安帅!”谭俊抱拳,一揖到地,笑道:“安帅,您可算是来了,你来了,我这颗心终于落回到了肚子里。” 安如海抱拳还礼,对于像谭俊这样几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的官员,安如海还是相当尊敬的,因为正是有了这些人的存在,大楚才有了如今的天下第二的实力。“谭大人,安某人奉旨意重建西军,以后需要安阳郡配合的地方太多了,还请谭大人到时候能一力支持。安某人就感激不尽了。” “安帅说哪里话来!重建西军,是为了安阳郡百姓的安全,也是为了大楚的西陲安全,只要安帅需要的,安阳郡便是砸锅卖铁,也得支持安帅,如果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来保护安阳郡,其它说什么都是空的。”谭俊正色道:“所以安帅不必担心安阳郡的态度,下官的态度就是,全力支持安帅。” “多谢!”安如海微笑道。虽然从影响力,官阶之上,自己远远不是谭俊能比的,但大楚文武分治,边军与郡治完全是两个系统,真要是扯起皮来,可不是容易处理的事情,现在看起来,自己把谭俊弄来,是走对了第一步。 “安阳郡郡兵统领段暄见过安帅!”剪刀踏前一步,向安如海施以军礼。 虽然郡兵不属边军序列,便终归还是军人,安如海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段统领,我知道你。这一次你立了大功,大义灭亲,当真是令人敬佩。” 面对着这带刺的称赞,段暄脸色不变,微微躬身:“为国效力,自当如是。”(。) 第一百四十九章:一个要求 郡兵统领衙门,安如海反客为主,高跃居大案之后,剪刀垂手立于案前,垂着头,盯着面前三步处的青砖,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新来的西军统帅对他并没有什么善意与好感。 “我不喜欢你!”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上面传来的毫不掩饰的直截了当的话,仍然让剪刀心中一颤。 沉默了片刻,他抬起了头,直视着安如海,“我也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安如海的意料,本来他以为面前的这个反骨仔会义正言辞地跟自己说一番国家大义,但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虽然当了多年的内卫统领,见多了黑暗之中见不得人的勾当,但安如海从骨子里仍然是一个军人,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调查西军覆灭案之时,会在发现蹊跷之后,一度彷徨无助于左相杨一和的大门之外。正因为如此,他对于剪刀这种叛变战友,亲手将并肩战斗生死与共的战友送上死路人,极度的厌恶。 但让他尴尬的是,眼前的这位郡兵统领是圣上亲自简拔的,自己再不喜欢他,却也轻易动他不得。安如海很清楚,现在上面的那一位与先帝是大大不同的,对自己那自然也会完全不同。来到西境,一来是重建西军,抵御秦国,二来又何尝不是避祸,用远走西疆来向新皇表明自己的态度呢? 安如海相信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着上京那个人的神经,稍有不慎,或者自己就会触了那人的逆鳞。 “既然如此,你可后悔?”安如海问道。 “不后悔。”剪刀拳头握得紧紧的,一种深深的屈辱感涌上心头,但更多的却是无力,眼前这位,不但官阶地位是他高不可攀的,便是个人修为,他也是望尘莫及。“他们在事前抓了我的父母。” 这个答案再一次让安如海意外,这一次,是他沉默了半晌。 “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我仍然看重你在军事之上的能力,秦风带出来的兵,还是值得我期待的。”安如海缓缓地道。 “多谢安帅看重,安帅如有差遣,下官万死不辞。” 看着剪刀面无表情地回答自己,安如海的心反而放了下来,眼前这个或者可恨,但可恨之人,何尝没有可怜之处呢,至少,他不是那种阿谀奉承之徒,自己现在两手空空,但凡有点本事的人,自己都必须要用上。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跟着老皇帝多年,老皇的用人方法,安如海还是学到了一些的。 “我准备从郡兵之中先抽调三千人,但他们现在的模样,让我非常失望。”安如海缓缓地道:“你有什么办法?” “只要安帅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能在三个月的时间里,给您一支真正的军队。”剪刀道。 “什么条件?”安如海问道。 “将那些军官调走,我不需要现在郡兵之中的所有军官。”剪刀抬起头,“那些人都是人渣,他们不配成为军人。” “所有军官?”安如海笑了笑:“宿迁也包括在内?” 剪刀摇摇头,“宿迁不能留在安阳郡兵之中,他在郡兵之中呆得时间太长,杨义既去,现在那些军官都盯着他呢。他资历比我深,人比我清白,武功比我高,留在郡兵里,我们两人会争权夺利,哪怕我是统领,只怕也会输给他。” 安如海笑了起来,“你倒想得明白,很好,我会将宿迁调到边军中,一个八级高手,对于现在的西军来说,可是宝贝。可是我满足了你的所有条件之后,三个月之内,你不能给我一支三千人的真正军队呢?” 剪刀昂起了头,“郡兵烂,烂在那些军官身上,这些害郡之马走后,我自有手段对付普通的士兵,三个月,虽然练不成敢死营那样真正的敢死之士,但至少不会比安帅您带来的那些人差。” 安如海大笑起来,“我带来的人,可是京军中的精锐,你竟然如此瞧不上眼?” “是不是精锐,等他们上了战场之后才能确定。”剪刀**地道。 安如海大笑着站了起来,“好,很好,我会记着你这句话。”他大步走向门口,一只脚跨过门槛的时候,又转过头来,“现在,我对你的感觉有一点点改观了。” 目送着安如海消失在门口,剪刀久久无语。现在,他没有朋友,有的只是一双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安如海并不掩饰对自己的厌恶,他这样的人反而是最好对付的,因为他惜才,他需要自己来帮他作事,只要自己对他还有用,能为他输送一支又一支的作风过硬的军队,他会越来越倚重自己。 以后的自己,将没有可能有依靠任何人,只能依靠实打实的功劳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统领这个位子是新皇赏给自己,以酬谢先前功劳,但很快,皇帝就会忘记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现在没有人对付自己,并不代表以后没有人对付自己,想要保全自己,就得有实实在在的功劳,让皇帝一直能记着自己。 抬起自己的手,看着洗得干干净净的双手,剪刀突然狞笑起来。郡兵,让你们在我手里脱胎换骨吧。 剪刀在思考着安如海,同样,走出郡兵统领衙门的安如海也是想着剪刀这个人。不得不说,接触下来,他对剪刀的厌恶有所降低,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官场,又何尝不是身不如己呢?自己讨厌剪刀,因为他的背叛,可自己就没有背叛吗? 剪刀背叛的是自己的战友,而自己,背叛的却是自己的良知。 西部边军数万将士死不瞑目,到死都不知道该去恨谁。敢死营枉死的人,肯定最恨的是剪刀,可这些人如果泉下有灵,在仇恨的名单之中,难道会没有自己的名字吗?自己也是帮凶之一。他沉重地叹息着,自己不想做坏人,可是却仍然身不由己的做着一些自己讨厌的事情,将自己变成自己都讨厌的人。 这便是人生。 无奈的人生! 安如海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墙角,刚刚,有一束冷得让人发寒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长久以来,他收获得更多的敬畏的,仰视的目光。没有刻骨的仇恨,是根本不可能让自己这样的人也心头发寒的。 墙角处,一个乞丐靠在墙上,面前摆着一个破碗,那目光,正是出自这个乞丐的双眼,面对着安如海看过来的眼神,乞丐没有丝毫的退缩,仍然冷冷地注视着他。 两名卫士已是扑了过去,将乞丐拖了起来。而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这个乞丐的双腿竟然无力地耷拉着,居然是一个瘸子。 瘸子被拖到了安如海的面前,凝视着眼前这个让自己莫名心寒的家伙,安如海心中微微一跳,他居然从这个瘸子身上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这个味道,秦风身上前,刚刚的剪刀身上也有,但一个讨饭的乞丐,为什么也会有这种味道? “安帅,这个人叫甘玮,绰号野狗,敢死营曾经的三名副尉之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安如海转过头来,一名郡兵将领服饰的人正从街道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宿迁宿副将?”他问道。 “正是末将。”宿迁抱拳,“听说安帅到了郡兵统领衙门,所以末将便匆匆赶来,希望可以见到安帅。” “你找我有什么事?” “末将想请安帅将我调往边军之中,我相信我能帮着安帅重建西军。” “为什么要离开郡兵系统?边军,可是吃力不讨好的地方?” “因为我没有当上安阳郡的统领,如果我能当上统领的话,我自然不会去。杨义在时,压我一头,杨义走了,段暄又来压我一头,杨义倒也罢了,段暄骑在我的头上,我却是极不舒服,如果我不走,必然要与他起冲突。”宿迁道。 安如海看着宿迁,突然大笑起来,安阳郡,倒还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剪刀如是,这个宿迁何尝也不是如此? “好,很好,刚刚我已经与段统领说了,将你调到我麾下。” “多谢安帅。”宿迁大喜。 “说说这个人吧!我记得朝廷的命令是将敢死营斩尽杀绝,为什么这个人还活着?居然就在统领衙门之外大摇大摆的活着?” “那是因为敢死营还有几个重要人物逃亡在外!”宿迁看着野狗,眼里露出一丝怜悯的光芒,“他就是一个钓饵,能活到什么时候,全看鱼儿什么时候上钩!” 安如海敏锐地捕捉到了宿迁眼中的那一丝怜意,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 “章孝正?” “还有另一个人,叫舒畅,恐怕比章孝正更让段统领害怕。”宿迁微笑道。 “那就让这个钓饵继续活着吧,我也想看看最后的结果!”安如海挥挥手,两名卫士将野狗又拖回到了墙角,扔在了地上。 野狗嘎嘎地笑着,笑声阴森而又凄厉。(。) 第一百五十章:去那里?干什么? 昔日荒无人烟,人迹罕至的落英山脉鹰愁岩现在却是热闹了起来,数十个窝棚错落分布在陡峭的山坡之上,坡上的岩石,陡坎被巧妙地布置成了一个个的障碍,窝棚的顶部与墙壁都被抹上了厚厚的稀泥,干燥之后自然便能遮风挡雨,更重要的是,他还能成为战士们战斗的阵地,不但防箭而且防火。 哪怕是落魄失意的时候,敢死营依然保持着他们一贯的风格,没有栅栏,没有望楼,没有一个兵营该有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难民营,但如果有谁不开眼想要进攻这个小小的营地,却马上会发现自己一脚踢在铁板之上。 鹰愁岩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更重要的是,这里有水。从帽儿山撤入落英山脉之后,小猫带着六百多名幸存者,一路披荆斩棘,径直来到了鹰愁岩。 他们在这片土地之上战斗了多年,论起对这块土地的熟悉程度,便是先在掌控着落英山脉的秦军也是远远不如。秦人被左立行率领的西部边军逐出落英山脉已经很多年了。 也正是因为如上,从帽儿山撤出之后,小猫和这支部队,没有费多少力气便躲过了秦军的哨探,深入到了这里。 所幸的是,当初他们进城之时,在帽儿山仍然有大量的辎重并没有搬进城去,而当他们逃出来时,帽儿山上这些储存的物资便成了救命的东西,至少现在,他们还暂时不用为粮食发愁。 两个月的时间,小猫整个人几乎已经变了一个样子,锥心的痛苦让他剧烈消瘦,现在宛如一个衣服架子,更加显得手长脚长,头发胡子乱糟糟的纠结在一起,眼窝深陷,唯有一双眼睛仍然明亮。 现在他是敢死营中唯一的话事人了。虽然离开了二年,但他仍然为敢死营的老兵所熟悉,而他,也熟悉敢列营的所有流程,进入鹰愁岩之后,他并没有解除临战命令。敢死营最为奇怪的就是这一点,平时散漫之极,很难将他们归类为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可一旦下达战斗命令,这支部队立刻摇身一变,成为一支让秦国雷霆军也望而且步的强军。 小猫不敢解除战斗命令,因为他知道,现在敢死营已经是人心浮动了,全靠着秦风在时制定的那一条条严格的规定在维系着,他不知道这种惯性还能持续多久。 因为秦风已经死了。秦风被凌迟处死的消息已经随着朝廷的诏告而遍及天下,秦风和敢死营一时之间已经成了全大楚唾弃的对象。 被再多的人唾弃小猫不在乎,敢死营的所有人也不在乎,因为他们一向就是被人唾弃惯了的,但秦风的死,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敢死营为什么还存着没有散去?因为秦风生死不知。现在敢死营这六百多人之中,知道这个消息的人,绝不会超过五个,但又能瞒多久? 小猫不想让这支部队散了。因为只要这支部队存在着,并仍然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他想要报仇,而报仇,便需要强大的力量。 野狗半死不生的活着,和尚背着包袱扬长而去,马猴去了上京,至今未归,敢死营的燥动,已经日甚一日了。 小猫不知道自己还能维系这六百多人多久。或者在某一天早晨一觉醒来,整个营地便已经空空如也了。 现在让所有的敢死营幸存者们迷茫的是,他们要去哪里?他们要去干什么? 活着,肯定是每一个敢死营战士最低的诉求。这些人从一阶死囚报名来到敢死营,虽然明知九死一生,但仍然来了,追求的无外乎便是活着。但现在的现实是,他们聚在一起,比分散开来活着的机率更低。因为聚在一起,他们便能对很多人形成威胁,而这些人,必然便要将他们除之而后快,但如果散开成为个体,这种威胁并不再存在,那些受到威胁的人,或者不会将他们在看在眼里,活下去的机率反而更大。 他们现在的征境极其尴尬。成了一群无家无国的人,大楚视他们为叛逆,一心想着着要将他们斩尽杀绝,他们有家难回,有国难报。而秦人视他们为死仇,这些年来,敢死营与秦国边军无时无刻不在相互剿杀,秦人要除去西部边军这支战斗力最为强大的军队,而敢死营的每个人却都渴望着用秦**人的脑袋来洗白自己,重新做回一个正常人。 所有的人都是敌人。 小猫很清楚,虽然他们现在看起来是安全的,但这也只是暂时而已。秦人现在还没有动手,很有可能只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没有研判出当前的态势。一旦他们弄明白了这一切,只怕不会放过这个干掉敢死营这个死仇的机会。现在的落英山脉几乎完全在秦人的控制之下,光是井径关便驻扎着超过两万的秦国边军,而在这落英山脉之中,所有的道路,都为秦人所控制,如果秦人下定决心要剿灭他们,敢死营无路可走。 而这,仅仅是问题之一。更重要的是,他们要干什么?他们还能干什么? 如果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大家便还能聚集在一起,可现在大家共同的目标是什么?活着?分开,散去,活着的可能性更大。报仇?别说是下头的士兵,便是章小猫自己,也觉得可能性太低了。他们的敌人,说到小了,是剪刀,是杨义,是程平之,但往大了说去,那是楚国整整一个帝国。 用蚂蚁与大象的区别来形容他们与大楚帝国之间的差距,或者也是抬举了他们。 小猫彷徨无助地苦捱着日子。心中充满仇恨却又无力报仇的这种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一闭上眼,便恍惚会看到红儿抱着他们两人的孩儿,血淋淋的在他面前凄惨的哭泣。 窝棚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千面走了进来。 “安阳城里现在是一个什么情况?”小猫盯着千面,问道。 千面是敢死营中最擅长易容化装的人物,也是敢死营中以前最难管理的人之一,因为他的特长,使得他很难被人抓着把柄,他甚至将自己装扮成秦风并成功地骗过了几乎所有的敢死营的人,只不过那一次也是他人生最凄惨的一次。他被秦风抓了现行,然后等待他的自然是让这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惩罚。 “情况不妙!”千面坐了下来,“安如海来了。我打探到的情报是安如海已在成为了新的西军统帅,将重建西军,这个人可是个了不得的家伙,小猫,这家伙到了安阳城,只怕我们的生存空间更小了。” 安如海,如雷贯耳的名字,只消听到这个名字,就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小猫面色沉重。“野狗呢,他还活着吗?” 提起野狗,千面有些难过地低下头,“还活着,不过还不如死了呢!我去看了他,两条腿瘫了,看起来像是被挑了脚筋,成了一个乞丐,端着一个破碗在城里讨饭呢!我,我真得想不通,以野狗的性子,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屈辱,你知道吗,当时我在旁边,便看到有人往他的身上吐唾沫,有小孩往他的身上扔石子,可是野狗他居然在笑,笑着向人群伸出他的破碗,我看着他用手撑着身体在地面上爬行,险些便控制不住自己了。我,我真想当时就将野狗杀了,也免得他受这样的侮辱,可,可我终是下不去手。” 千面抱着脑袋,伏在桌子上,肩动抽动着,竟然哭了起来。 “野狗坚强的活着,是想看到我们有朝一日去报仇,他想看着仇人死在他前头。而剪刀之所以要让野狗活着,是因为他想利用野狗来钓我们上钩,或者是钓大夫上钩。”小猫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可是小猫,我们现在能报仇吗?怎么报仇?秦老大没了,和尚走了,野狗成了这样,我们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我们拿什么报仇?”千面抬起头,看着小猫,“弟兄们的心已经散了,如果你再拿不出主意,只怕,只怕这六百多人就要各奔前程了。”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只是我们还没有想出来而已,千面,我知道弟兄们的心思,只要大家不散,总还有一线机会,如果真散了,从此就再也没有丁点希望了,千面,你忘了死在城里的弟兄们吗?一千五百名朝夕相处的兄弟,就这样死在城内,如果我们这些人不为他们报仇,有何颜面存于人世之前,有何颜面称自己是一声男人!” 千面面容抽搐了一下,狠狠的一拳砸在桌上。 “千面,你仍然带几个人去安阳城打探,秦老大虽然没了,但大夫还在,我相信,大夫只要知道我们还活着,一定会回来的。” “好吧。”千面点点头,站了起来。“可是秦老大没了的消息,总这样瞒着也不是办法啊!” “这个消息还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希望大夫早些回来,到了那时,或者会好一些。小猫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五十一章:劝降 “又是你?”章小猫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惊讶地道。 千面走了没多久,就又重新出现在了章小猫的面前,不过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他带来了另外一个人,说起来还是敢死营的老熟人了,虽然他是一个秦人。 在秦军围困安阳郡城,敢死营驻扎帽儿山的时候,这个人前后两次上过帽儿山。 “章校尉,我们又见面了。”年青的秦人军官笑着道:“前两次来去匆匆,贵部也不太欢迎我,所以并没有通报名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郑潇,现供职于大秦边军,任井径关统领将军。” 章小猫冷笑着敲着桌子,“这一回你就确定我们会欢迎你吗?” “当然,此一时也彼一时。”郑潇微笑着道:“贵部难道不应当欢迎我吗?你们现在的处境不太好吧?” “过来劝降?”小猫伸手相让,“来了就是客,请坐。” “不错,正是来劝降。”郑潇点点头,“贵部现在用走投无路来形容并不为过吧?楚国你们是回不去了,而落英山脉现在是我们的天下,贵部的生存空间并不大。之所以我们能容忍贵部到现在,是因为我们觉得,或许我们双方能走到一起。” “郑将军以前不在边军之中吧?” “不错,我来自大秦天子亲军雷霆军,这一次秦楚之战,虽然我们歼灭了贵方的西部边军,但我们的边军损失也颇大,特别是军官,所以从雷霆军中抽调了一部分军官补充到边军当中。我就是其中之一。”郑潇点头道。 雷霆军和秦国边军,分别掌控在秦风两大氏族卞氏与郑氏之手,两边泾渭分明,这一次雷霆军居然大量向秦国边军之中安插人手,显然在两大氏族的斗争之中,卞氏占据了明显的上风了。早期在西境与秦人作战的小猫,对于秦国的这些内部斗争,当然也是很清楚的。 “那你可能不太清楚我们敢死营与你们边军之间的恩怨吧?”章小猫笑了,“这么跟你说吧,如果我们的一个士兵和你们的一个士兵狭路相逢,那么结果便只有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们双方结下的仇恨,只怕倾三江九河之水,也难以洗清。” “你我双方,乃是国战。国战无私仇。”郑潇两手一摊,“我们看到的是双方共同的利益所在,章校尉,你的妻子,没有出世的孩子都惨死在这一次的事变当中,你没有想过复仇?秦风于你们这些人来说,应该算是有再造之恩吧,他被楚国朝廷凌迟处死,你们没有想过复仇?” 小猫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盯着郑潇,眼神之中的杀意难以扼制地爆发出来。 郑潇完全无视小猫即将爆发,继续道:“可是以你们的实力,你们有可能报仇吗?你们现在只不过六七百人吧?就算论起个人实力,章校尉也不过七级中段的修为,不是我看不起章校尉,不管你们使出什么手段,都不足以对你们的敌人形成威胁。” “而且,你们的敌人可不仅仅是安阳郡城的那几位,更确切的说,你们的敌人应当是楚国的皇帝吧。你想要报仇,便只能找到一个足以与楚国皇帝实力相媲美的势力才有可能实现,那么,除了我们,你们还能去依靠谁呢?” 小猫冷哼了一声,“那也不见得,我难道不会去投靠齐国人么?” 郑潇笑了起来:“章校尉,你会去吗?你到秦国,我们会重用你,因为我们双方彼此对阵多年,我们了解你,知道你们的能力。更因为我们大秦地处西陲,人才远远比不上齐国,甚至不能与楚国比肩,你们在秦国是宝,但去了齐国,说不定就会变成草了!” “说得你们秦人好像多么礼贤下士一般?”小猫摇头道:“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国内的状况吗?卞氏与郑氏斗得你死我活,你应当属于卞氏一边吧,边军可是邓氏当家,我们投了你们,算是邓氏呢,还是属于卞氏呢?你们双方斗起来,恐怕最先糟殃的就是我们这些外来者吧?” “你说得不错,卞氏与邓氏的确有内斗,但远远没有到你所说的你死我活的状态,大家还是保持着一种斗而不破的底线,你们投过去,自然应当算是卞氏的人,因为聪明如你,也应当选择投效卞氏吧,不是吗?”郑潇看着章小猫,笑道。 如果真投过去,章小猫的确会如郑潇所说,选择卞氏,因为卞氏在边军之中实力更弱,只有弱的一方,才会更看重自己。 “如果我们投奔过去,会得到什么位置?”章小猫问道,“不是我想得到什么,而是我想要报仇的话,就必须要有一个足够的起点。” “井径关副将。”郑潇微笑着抛出了手中重重的筹码,“相信你们在逃进落英山脉的时候,已经看到了现在的井径关已经与你们在哪里的时代完全不一样了,经过我们的扩建,井径关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座军事要塞,我们计划在这里驻扎两万军队,这里,将成为我们大秦对楚国的先头阵地。而且我向你保证,驻扎在井径关的军队,绝不会成为边军那种叫花子一般的部队,而是会得到很好的装备,因为他们归属于卞氏。” “邓朴放任你们卞氏如此侵略他们的地盘?”章小猫有些怀疑。 “这一次邓朴任务失败,自己也受了重伤,目前已经返回雍都疗伤,这样的机会,卞家不抓住那岂不是辜负了如此的大好良机?”郑潇微笑道,“不过我们当然知道,邓朴回来后,一定会反扑,但章校尉也是一个狠人,想来不会怕了他。” 窝棚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不得不说,对方抛出来的条件足够诚意,真实性也足够,卞氏在与邓氏在边军的较量之中屡遭失败,损失了不少本家子弟,如果章小猫投过去,章小猫为了自身的利益,必然会竭力与邓氏抗争,在邓氏强势的情况之下,章小猫只会与卞氏绑得越来越紧。如果章小猫在井径关站稳了脚跟甚至坐大的话,那卞氏在边军之中就算有了代言人,即便是章小猫失败,于卞氏而言,也不过是在失败的数量上加了一个数而已。 这种因为共同利益而结盟的关系,比任何语言,亲情都要更有效。 “敢死营不是我的。”章小猫站了起来,看着郑潇道:“你们的提议,我一个人做不了主,我会招集所有的弟兄们一齐商议,如果大家都同意的话,那么,我也没有什么意见,如果超过半数反对,我只能说抱歉了。” 郑潇微笑点头。 “来者都是客,我们现在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一杯泉水,聊表心意,喝了他之后,郑将军便可以离开了,如果我们作出了决定,我们会通知你们的。”小猫将面前竹筒盛着后杯水推到了郑潇的面前。 端起竹筒,郑潇看着清澈的泉水,道:“好山好水,章校尉,我不愿意看到这水被染上鲜血,所以我希望你们做出正确的决定。” 一仰脖子喝干筒中水,郑潇抱拳一揖,“告辞,我会在井径关静候你们的好消息。” “他娘的,这个狗东西在威胁我们。”窝棚内,千面恼火地看着小猫,愤愤地道。 “因为他们现在有威胁我们的资格。”小猫叹了一口气:“落英山脉在他们的控制之下,既然这家伙能准确地找到这里来,他们的军队自然也可以到这里来,我们的确可以跑,但从此将永远宁日,会被秦军追得像兔子一般四处逃亡,我们无处可去,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覆亡一途。” “小猫,你是想投秦人么?”千面看着小猫,与秦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杀了那么多的秦人,而敢死营也死了那么多的弟兄,突然之间竟然要与他们成为友军,一时之是,千面怎么也拐不过这个弯来。 “我说过,敢死营不是我的,现在秦老大没了,要做出什么决定,也是所有人一齐来做这个决定,如果超过一半人愿意去投秦人,那咱们就去,如果大家都反对,那此事就只当没有发生过。不过千面,现在我们还能到哪里去?敢死营所有的兄弟,身上都有案底,如果就此散去,便只能隐姓埋名,时时刻刻要担心被抓住杀死,这样的日子,你愿意过吗?”小猫道。 千面沉默下来。 入夜,虽然天上明月高挂,林间却依然幽暗如故,马猴兴高采烈地穿行在林间,一路向着鹰愁岩行来。穿过一片密林,摇望着远处高耸的鹰愁崖,更是心花怒放起来,秦老大还活着,弟兄们终于有了主心骨了。 前方传来淙淙的流水声,马猴欢呼着奔了过去,脱掉了鞋子,将打满了血泡的脚,浸到了冰凉的冷水里,舒服得哦哦直叫起来,这一路,他可是日夜兼程,只想着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好消息传递给敢死营的兄弟们。(。) 第一百五十二章:欢喜 数百人坐在溪水边上,一个个面色沉重,水流动很缓,却能清晰的听到水流撞击卵石的声音,篝火熊熊燃烧,偶尔能听到干柴烧裂的啪啪声响。 沉默,所有的人都沉默无语。 因为这是一次决定敢死营所有人未来的会议。 敢死营是秦风的,但秦风不在了。小猫决定用一次全员会议来让大家共同决定敢死营的前途,哪怕小猫满心的仇恨,一心想要保全这支部队并以之为骨架来构架将来复仇的大军,但他仍然不愿意用欺骗的手段。 他已经将现在所面临的局面给所有人都讲得清清楚楚,是去,是留,现在决定权在这剩下的六百余战士的手中。 小猫站在队伍的前面,一手握着两片树叶,“弟兄们,你们和我一样,手里有两片树叶,一片樟树叶,一片桂花树叶,愿意投秦军的将你手里的桂花树叶投进箱子,想要就此散去的投樟树叶,投完之后,那一个超过半数,我们就走那一条道路。” 说完这段话,他转身,将手里的桂花树叶投进了箱子,然后转身,默默的走到一边。千面叹息了一声,第二个走到箱子前,犹豫了片刻,还是将紧紧握在右手里的桂花树叶投进了箱子。 士兵们沉默着,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就此散了么?大家不愿意,他们都清楚,离开了敢死营,他们什么也不是。但就此投秦人么?投入以前誓不两立的敌人的怀抱?这让人情何以堪? 又一个站了起来,那是巧手。 “小猫,我只想问你一句,我们还救不救野狗?”巧手是野狗的部属,现在已经确认野狗还活着,只是活得很凄惨。 “我当然想救,但是以我们的实力,却救不了。剪刀为什么让野狗活着,还让他如此活在安阳城里,不就是想用野狗去钓我们吗?我们要是敢进城,敢去救野狗,便会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在野狗面前,我想,野狗决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我们救他的唯一道路,便是我们有了强大的实力之后,才能去救他。”小猫缓缓地道。 巧手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投桂花树叶!”他大步走了过去,将手里的桂花树叶投进了箱子。巧手之后,百余人站了起来,他们都是野狗曾经的部属,无一例外,他们都选择了投出手里的桂花树叶。 更多的人站了起来,依次投出手里的树叶,小猫站在一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因为所有人投出的都是桂花树叶,没有人愿意离开。 野狗的部属要救野狗,而剩下的人都是秦风的亲兵大队,他们都是秦风亲自精挑细选出来的,对于秦风更是忠心耿耿,秦风死了,他们的心中便只有一个目标,报仇。 最后一个人投出了手里的树叶,小猫大步走了过去,伸手扶住了箱子。 “我回来啦!”黑暗之中,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划破夜空,直灌入所有的脑海之中,“兄弟们,我回来啦!” 所有人一齐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急促的脚步之声从黑暗之中愈来愈接近,大笑之声与此时场间的肃穆格格不入。 “是马猴。”千面大叫了起来,“他不是去了上京么?”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黑暗之中钻了出来,嗵嗵有声,溪水溅起老高,背着一个小包裹的马猴满脸笑容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弟兄们,你们猜,我带回来了什么?”他手舞足蹈着,带着无数的水花从溪流里跳了出来,蹦蹦跳跳的穿过人群。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 马猴一跃跳上了放着箱子的大石,高举着双手,看着所有的敢死营战士:“弟兄们,秦老大没有死,秦老大马上就要回来啦!” 死寂,死一般的寂寞,所有的人的眼睛都瞪得铜铃一般大小,直直地看着石头之上手舞足蹈的马猴,幸福来得太过于突然,以至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有些人甚至伸手死命地掐着自己的大腿,这是真得么?自己不会是在做梦吧? 小猫风一般地掠了过来,一伸手,将马猴拎了过来,举在自己面前,他手长脚长,马猴却身材瘦小,被他拎在手里,脚不沾地。 “你说得是真的?秦老大不是被凌迟处死了么?朝廷都发了公告了?”小猫颤声问道。 “那都是屁话,秦老大活着呢,舒大夫将秦老大弄出来了,现在正在上京之外的房山养伤,怕你们担心,特意让我回来给大家传个话。咳咳,咳咳,小猫大哥,你有先把我放下来么?我快喘不过气来了。”马猴大叫道。 咚的一声,马猴被重重地顿在地上,“当真活着?” “当真活着。” “肯定?” “小猫大哥,我与秦老大在一起呆了十数天,看着他从昏迷之中醒来,看着他喝第一口粥,看着他下床走路,怎么会是假的?”小马猴不满的大叫起来,“瞧瞧我的脚,我走得一脚底板血泡,就是为了让你们更早地知道这个好消息,你怎么还不相信我呢?”他高高地将赤着的脚举到小猫跟前,大叫道。 小猫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反身,一把抓住石头之上的箱子,随手一抛,箱子落在熊熊燃烧的篝火之上,轰隆一声,瞬间窜起更高的火苗,将大家刚刚投出的结果,吞没在火焰之中。 鹰愁崖沸腾了! 有的人放声狂笑着,有的人奔跑着,有的人挥舞着拳头,咚咚的猛捶着合抱粗的大树,有的人抱起硕大的石头,重重地扔进溪水之中,溅起高高的水花。 秦风还活着!他们的老大还活着。 今夜鹰愁崖注定无人入眠。 外面的狂欢还在继续,敢死营的这些狂人一旦放纵起来,当真是疯狂的,不过没有人去管他们了,此时,让军纪去见鬼吧,大家心中的欢喜此时不发泄出来更待何时?这几个月来,浓罩在大家心头的只有哀愁,悲痛,绝望,现在,让这些负面的情绪统统释放出来吧,因为他们的秦老大马上就要回来了。 敢死营也要回来了。 窝棚之内,马猴绘声绘色地给小猫,千面,巧手几个讲着这一趟他在上京的见闻,窝棚之内不时传来惊叹之声。如果说这些的不是马猴,秦风最贴身,最亲近的侍卫,他们一定以为这完全是不着边际的谎言。 诏狱之中的大婚,公主委身下嫁,一天一夜的相聚,然后是死而复生,所有的一切,都让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难以让人相信的童话之中。 “总之,秦老大活过来了,而且一天经一天好,我走的时候,老大已经能够下床了,怕大家担心,所以让我先回来给大家报个平安,等他完全恢复了,便会回来。”马猴拍着大腿,虽然他已经无数次的兴奋过了,但说到此处,他仍然激动的满脸通红。 “老大对以后有什么计划?”小猫毕竟年长一些,欢喜过后,首先想到的仍然是以后的路要如何走,不过现在不用他来操心了,他相信,秦风一定有着自己的计划。 “秦老大让我告诉你们,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好好的活着,等待他归来,很快他就要回来了,当然,回来的一路之上,他还要去讨几笔帐。”马猴用力的挥舞着拳头,“老大说,血债血偿,敢死营的兄弟不会白死,敢死营兄弟的血不会白流。帐都要记着,一笔一笔,咱们来慢慢算。” “老大和那个昭华公主不是在诏狱里成婚了么,那这么说来,老大不是驸马了,不是和朝廷成一家人了,他还会替兄弟们报仇么?”巧手摸着脑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 崩崩数声,话刚出口,已是被小猫和千面一个赏了一个爆栗。 “老大是什么人?岂会是重色轻友之辈?”小猫怒道。 “老大这一回能活着,完全是老天爷赏脸,与闵家有什么关系?没听小马猴说吗?老大可是被那闵若兮亲自一掌击毙了的,这个老娘们儿,心可真狠呢,这也下得去手。”千面冷笑。 马猴耸耸肩,他并不清楚,其实闵若兮不出手,秦风最大的可能是被自己的狂暴的内息烧成一堆渣,真实的情况是,这一掌反而是救了秦风一命。 “好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老大回来,但鹰愁崖我们是住不得了,必须得另觅地儿。”小猫摸着下巴,“前两天那个秦人将军便摸了过来招降我们,那这地儿他们肯定是已经弄得通透了,要是知道我们不会去投奔他们,他们岂会还容忍我们在这里呆着,肯定要想办法收拾我们,现在我们这点人马,真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秦国边军可不是安阳城里那些废物郡兵能比的。” “对,走,得赶紧走,趁秦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先溜了,等秦老大回来了,就不怕他们了。”另外几人连连点头。(。) 第一百五十三章:讨债(1) (爆更加更是肯定不会有的,一天两更已经是竭尽全力,一来是枪手时间实在有限,必竟我还要工作,二来,想要将马前卒写得更好一些,更是要思前想后,前前后后想清楚了才敢动笔,这样一来,自然就更慢了。 枪手唯一能保证的是,不断更。) 三天后,郑潇站在鹰愁崖下,看着一片狼藉的敢死营营地,脸色铁青,一张英俊的脸显得格外扭曲。 他被章小猫狠狠地玩了一把。三天的时间,足以让敢死营跑得无影无踪,落英山脉这么大,想要找到他们,当真是千难万难。 “派人手出去,查找敢死营的下落,这帮贼囚胚,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就怪不得我了。”郑潇咬牙切齿地道。他很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敢死营这些残余人马,已经是山穷水尽,根本无处可去,而且他们与楚国现在可是血海深仇,特别是现在的主事人章孝正,更是与楚军有着杀妻杀子之仇,上一次来,他能明显地感到对方已经意动了。 现在他是副将衔,主管井径关,同时也是卞氏打进边军的一颗钉子,但郑潇深知,卞氏在边军的实力实在是太薄弱了,这一次到井径关,自己带上了一个军官团,但他还是明显地感到军令在贯彻之上,仍然是不通畅。军官没问题了,但最基层的士兵给你出工不出力,拖泥带水,仗着法不责众,一时之间竟然让自己无可奈何。 如果能招揽到敢死营,那可就大不一样,自己在井径关便有了一支真正狠的部队,而且在卞帅身边的时候,他也深深地感受到了卞帅对于敢死营的看重,相信自己只要招揽成功,卞帅一定会大力支持。 但现在,自己却被狠狠地玩了一把。这让他感到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挫折。 “将军,落英山脉这么大,就算我们打探到了他们的行踪,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进攻的,边军本部不会同意为了这几百人大动干戈的。而且,他们也不会愿意给您这个立功的机会。”身边,一名将领摇头道。“末将建议,还是算了吧,几百个孤魂野鬼,由得他们去吧,小泥鳅翻不起大浪来。” 郑潇冷笑:“我必须要让章孝正明白,我郑潇不是一个可以随意玩耍的人。本部不会同意是吧,哪咱们就想办法让他们同意。” “这能有什么办法?” “钱!”郑潇从怀里掏出一枚银角子,在手里抛上抛下,“边军都是一群穷鬼,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人出钱,他们保管会干。” “我们出钱么?这可不是小数目,卞帅只怕不会同意。”将领笑了起来。 “当然不是我们出钱,安阳城里有人愿意出钱。”郑潇笑了起来,“派人去一趟安阳城,找到剪刀,告诉他,十万两,我们大秦愿意帮他去了这心头大患。” 将领先是一愕,接着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郑将军这主意好,剪刀这家伙,想必现在是食不知味,寝难安枕,时时刻刻在担心这群家伙找上门去。想来这笔钱,他一定是愿意出的,他现在贵为安阳城的郡兵统领,这点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 就在郑潇在鹰愁崖下发狠的时候,在落英山脉的深处,一支小小的军队正高唱着歌儿走向远方,与早前逃入落英山脉之时的惶惶不安,迷茫无助相比,此时的这支军队虽然只有六百多人,却是士气高昂。 歌声不时惊起林间的鸟儿展翅高飞,亦让林间走兽惊慌逃避,兴奋的敢死营士兵们一边走,一边兴趣盎然地在身后的道路上,树林间布下一个个陷阱,至于这些陷阱最终会伤到人还是伤到兽,并不在这些家伙的考虑之中。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一群人。 而与此同时,另一波人也在赶路,与敢死营的兴奋不一样,这一支冒着酷热的阳光赶路的队伍,却弥漫着一股颓废的气息。 数十名内卫,一辆马车,当然,还有一辆囚车。 这是辛渐离带领着的队伍。来到安阳郡的时候,他带着近两百名精锐内卫,但现在,能够随他回返上京的,只有不到五十骑,剩下的,全都葬身在安阳城中与敢死营的那一场血拼之中。如果这一仗打赢了,这个损失也还勉强说得过去,但问题是,这一仗他们打输了,虽然敢死营大部分都死在了城中,但对于辛渐离来说,这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失败,因为敢死营的主要人物都逃了,而离朝廷全员歼灭的要求,也还差得太远。 辛渐离垂头丧气,出来之时,二殿下还是太子,可现在,他已经皇帝陛下了。作为太子殿下内书房的一名幕僚,他可是清楚,自己实则上并没有什么太高的地位。如果这件事办成了,会加分,自己还会呆在内书房中,但此时内书房与彼时内书房可就大不相同了,现在的内书房必然是掌握着实际权力一个机构,而失败了,自己回京还能不能见到皇帝陛下都不好说。 当初以为这是自己一次崛起的机会,一次在殿下面前展现自己能力的机会,现在看起来,却是将自己的一切都葬送了。 马车里闷热之极,但辛渐离却不愿意打开车帘子透透气。而是手里握着一个酒壶,长吁短叹一声,便灌自己一口酒。 下场是可想而知的。二殿下从来不是一个宽容的人。办好了差使是应当应份,办差了,那就得承受惩罚。 相比起辛渐离还有马车可坐,还有酒可喝,后面囚车里的杨义可就苦不堪言了。八月初的阳光,毒辣异常,对于一个颈子被卡在枷锁当中,手也锁在囚笼之上的人来说,这不谛于是另一种酷刑,更何况马车的每一次颠簸,枷锁都会狠狠的磨擦他那已经血迹斑斑的颈部。疼痛,已经不是他最恐惧的,他最恐惧的是那未知的未来。 他第一次感到了后悔。 辛渐离在安阳城筹划剿灭敢死营的那一段时间,他其实是有很多机会逃走,但那个时候,自己正为又攀上了一根更粗的大腿而高兴,满脑子想得都是怎么办好这件差使而就此飞黄腾达,再创辉煌。 一切看起来都天衣无缝,可真正等事情做起来,才明白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些年一直依附在边军身上捞取战功,早就成了权贵子弟们踱金场所的安阳郡兵,已经烂到了骨子里,有功劳,一哄而上,有危险,避而远之。 当章孝正带着数百敢死营冲出城门的那一刻,杨义便明白,自己的末日到了。 自己被抓了,不是以剿灭敢死营不力而被逮捕,而是以杨一和的爪牙为借口,将自己逮了起来。 杨义情愿自己是因为敢死营的事情被抓起来,因为现在很明显,杨一和要完蛋了,二殿下要清洗杨一和集团,这个时候任何和杨一和扯上关系的人,都绝然没有好下场。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现在,他连逃都逃不掉了,哪怕他还有一身七级巅峰的修为,这些枷锁,铁链自己只要发力,便能挣脱,但他不敢。一家老小全都被抓起来扔进了安阳郡的大牢里,要是自己敢逃,他们绝对难逃一死的下场。 或者还有最后一线希望,到了京城,自己一口咬死杨一和,二殿下要清洗杨一和,必然需要强有力的证剧,必竟杨一和为相数十年,名声满天下,没有确凿的证据,想动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自己是杨一和的远亲,这个身份,或许能让二殿下看到自己身上的利用价值,现在,杨义早已经不求什么荣华富贵了,但求活命就好。 囚车颠簸着,摇晃着一路向前,这条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因为带着一辆囚车,马队前进的速度并不快,他们占据着官道的正中央,但凡在这条道路之上行走的人,只消看到他们,无不纷纷避开到两侧,内卫,在大楚,从来都是能让人侧目的一个存在。 内卫们也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别说是这种乡下地方,便是在上京,内卫什么时候不是横着走的?在这些内卫的眼里,除了上京,其它的地方,自然都是乡下地方。 但今天,他们显然碰到了一个例外。 从远方,走来了一个人,头上戴着宽大的遮阳斗笠,身后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大刺刺地走在官道的正中央,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哪怕他面对的是一个马队。 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不让,内卫自然也不会让路,他们现在可是在执行公务呢,走在最前头的两名内卫微微加快了速度,同时挥起了马鞭,准备重重地给这个家伙一个教训。 马鞭挥起,风声刺耳,后面的内卫习已为常,根本就没有向前看一眼,而是仍然自顾自地说着话。但紧接着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们目瞪口呆。 马鞭尚在空中,便已是寸寸短裂,两名挥鞭的内卫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从马上拎了起来,扎手扎脚的飞向了空中,卟嗵一声跌在地上,身体扭曲了几下,竟然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动静。 片刻的窒息之后,数十名内卫已是大哗。 “有刺客。” “有人要劫囚车!” 呼喝声中,数十骑已是纵马向前,呛啷啷声不绝于耳,一柄柄雪亮的钢刀被高高举起。(。) 第一百五十四章:讨债(2) 听到内卫们震天的呼喊之声,原本官道之上就不多的行人,瞬间就作了鸟兽散,连滚带爬地便向着四周的荒野逃去,顷刻间官道之上便只剩下他们这一行人和对面那孤零零的家伙。 而闭着眼睛正在自怨自艾的杨义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劫囚车?”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自己好像并没有交情好到这一地步的朋友吧?自己的那些所谓朋友,在自己倒台之后,哪一个不是慌忙与自己划清界线?自己平日里的那些勾当,那一件不是这些所谓的朋友倒腾出来的,甚至有些根本没有的东西,也全都栽到了自己的头上,反正自己现在就是一垃圾堆,什么脏东西都能往自己身上泼而不会有人起疑。 居然还有人来劫囚车,救自己?虽然疑惑,但一颗心仍然是忍不住活泼泼的跳动了起来,然后,他看到了对面来人反手抓住了身后的包袱,抖开,一柄黝黑的铁刀出现在手中的时候,一颗心却瞬间沉到了心底。 这刀的模样,曾经让他这一段时间无数次在梦中惊醒,每一次都能梦到成千上万的人执刀砍向自己,那些人的模样是模糊的,但手里的刀却清晰无比。 敢死营的制式砍刀。每一个敢死营的人,上至校尉秦风,下至普通士卒,都手执着这样一柄大砍刀。 “敢死营的余孽,是敢死营的余孽!”他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 杨义本身也是七级巅峰的好手,这一下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叫出来,倒也是如雷贯耳,听到的内卫们倒是兴奋起来,要知道,他们在安阳城围剿敢死营,让重要人物跑了一个干净,这可是极大的罪过,眼前这人,武力看起来不弱啊,如果真如杨义所说是敢死营的余孽,那必然是首脑人物,逮住一个他们的罪过就小一分啊。 杨义这一身喊,不但没有让他们小心警惕起来,反而让他们的血流加快,整个人都兴高采烈起来。 马蹄如雷,钢刀高举,数十匹战马有的径直向前,有的奔下路去侧向迂回,那是要将这个的后路堵住,不让他逃跑了。 兴奋之中,他们却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最初出手的两个同伴,武功可都不弱于他们,但在对手的面前,却如同三岁婴儿一般不堪一击,连人都没有碰到,便化为了冲天炮仗,一跃上天,重重坠地,现在还不知生死。 车厢内醉生梦生,打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辛渐离,也被杨义这悲愤交集又夹杂着恐惧的吼叫起给喊得清醒了一些,一手执酒壶,一手打开马车门,探出了半个身子,看到的却是数十名内卫正风一般地卷向站在道路正中间一个孤零零的头戴着笠帽的男子。 酒壮怂人胆,文弱书生一个的辛渐离虽然满脑子的阴谋诡计,但真要动起手来,只怕真连一个小鸡崽儿也捉不住,可此时看到如此场景,居然一跃出了马车,站在车辕之上挥舞着酒壶,大喊大叫起来:“抓住他,抓住他重重有赏!” 酒精本来已经让他基本上处于麻木状态了,此时却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脸膛通红,青筋毕露。如果是舒畅那个野大夫就好了,再不济,章孝正也行啊!这可都是排名最前头的,朝廷要拿住的钦犯。 官道之上,呛的一声轻响,一柄黑黝黝的铁刀脱鞘而出。刀与头平齐,两根手指轻轻的抹过刀锋,一丝血痕出现在刀锋之上。 刀锋亮了。闪着炫目的红光。 辛渐离的叫喊声如同一只兴奋的鸭子被人一把扼住了喉咙,嘎然而止,在他的面前,闪现的一幕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人在向前走,不疾不徐,就像平常在散步一样,那柄闪烁着有些妖异红光的铁刀,随意的左划一下,右抹一下,可那些冲上前去的内卫,整个人就如同豆腐做得一般,在那个人的面前,断了! 对,就是断了! 莫名其妙的断了。刀锋并没有砍到这些内卫的身上,辛渐离发誓自己没有看错,并不是自己花了眼,那个人的刀在随意舞动着,但他前后左右的人都断了,不止是人,还有马。 都断了! 咣当一声,辛渐离一屁股坐在了车辕之上,手里的酒壶落到了车板之上,内里的酒沽沽流出,酒香四溢。不过在酒香之中,却又夹杂着一股尿骚气,在美酒成线流下的一边,另外一股水流也在顺着车辕流下,那是辛渐离被吓得失禁了。 他曾为敢死营成百上千的人死亡而高兴,但当死亡阴影笼罩到他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一个怂包而已。 囚车之中的杨义在这一瞬间,也是惊呆了,因为对方展现出来的武力匪夷所思,他是七级巅峰好手,自然是识货的,当然不会像辛渐离一般在心底里认为对方是妖,是鬼。这是进入九级的武道高手,劲气外现的表现。刀刚出手,刀气已经临体。 敢死营什么时候有一个九级的武道好手了?这不可能。敢死营中武功最为神秘的便是校尉秦风,看起来不过五六级的身手,但像进了七级的章小猫,剪刀等人却都怕他怕得要死,在剪刀叛变之后,一次与杨义的闲聊之中便提起过秦风的武功,像剪刀这样刚刚进入七级的武道好手,根本打不过秦风。 杨义一直认为秦风可能有什么秘法掩饰了他的武道修为,江湖之上,这样的诡异功法并不是没有,但敢死营什么时候有九级的高手了? 纵观这些年来威震西境的西部边军,九级的高手也只有副帅林一夫一人,再加上一个宗师级的左立行,可他们都死了。 不管杨义现在怎么想,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来者不是朋友,而是敌人。因为他手里拿着的是敢死营的铁刀。因为他杀起内卫来便像杀鸡一般,没有丝毫的犹豫与停顿。那些正兴奋得如同嗑了药的内卫,甚至连惨叫一声也来不及叫出来,便变成了两片或者更多片的尸体躺倒在地上。 鲜血横流,在正中炙热的阳光之下,血气蒸腾,一股浓浓的血腥气,迅速地弥散开来。 不敢再犹豫,杨义大喝一声,半屈在囚笼里的身体猛然站直,哗啦啦一阵响,囚禁着他的囚车四分五裂,站直了身子,两手猛然左右分开,卡卡两声,锁着双手的铁链被崩断。 一跃而起,杨义不是向前去帮助那些内卫,而是立即转身,逃。 他逃得是如此之快,当真是脚下生烟。 因为他很清楚,在一个九级高手面前,他们这些人任何的抵抗都是多余的,这些内卫都不过四五级身手,再加上他一个七级巅峰,在一个九级高手面前,跟一个襁褓中的娃娃没有多大区别。 跑,快跑,生死面前,他爆发出了连他自己都难以想象的潜力。 埋头向前,不要看身后,不要管其它,只管向前,希望那些内卫能够给他多挣取一点时间,希望那个坐在马车里的老混帐能稍稍耽搁那人一下,如果那人真是来为敢死营复仇的,那个辛渐离更值得他去杀吧。 砰的一声,前方好像突然出现了一堵墙壁,径直撞了上去的杨义一下子反弹了回来,武人的直觉反应让在他后退的瞬间,已是挥拳,此时强烈的求生**让他击出的这一拳所爆发出来的劲力远远超过他的最高水准,单看这一拳,谁都以为杨义已经跨入了八级。 手腕上微微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手腕之上跳脱而去,这一拳的劲力也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杨义脚下仍然在后退,然后,他看到了自己手腕处,一滴殷红的鲜血正在渗出,他抬头,心胆惧裂,那个戴着斗笠,提着黑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前,铁刀前举,刀尖之处,一滴鲜血正在缓缓聚拢,而后向地下坠去。 啪哒一声轻不可微的响动,在杨义的耳中,却如同惊天霹雳。 他的右手不听使唤的垂下,他恐惧地发现,刚刚那一击,对手竟然精准地挑断了自己手腕上的经脉。 刚刚逃跑时还充满全身的力道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双膝一软,杨义卟嗵一声跪倒在地上。 “英雄,饶命啊!” 他五体投地,匍匐在了地上。 他本来就是一个没胆的人,哪怕他是一个七级巅峰的好手,能做到将军的职位,更多的是靠着扯虎皮做大旗,杨一和的面子,没有人敢不买。可是他,当真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要不然在安阳城中,在那样的局面之下,以他高出小猫一筹的武功来说,又怎么可能被小猫打得屁滚尿流。 而此刻,在面对着一个他任何时候都只以仰望的武道高手之时,他脑子里想到的,竟然就只有这样一个办法。 跪地,求饶。 黑刀缓缓垂下,前方的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敢死营的兄弟们,竟然死在你这样一个孬种的手里,当真是死不瞑目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讨债(3) 说话的人声音很年轻,年轻得与他所表现出来的武力完全不能划上等号,不停讨饶的杨义抬起头,看向那张斗笠之下的面孔。 戴着斗笠的人也正低头看着他。 阳光很刺眼,但斗笠之下的阴影,却将那张脸完美的呈现在杨义的眼前。 他呆住了,整个人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他认识那张脸,可这个人怎么可能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不是已经死了么?朝廷诏告天下,这个人已经被凌迟处死,连他被削下来的皮肉,也被上京人一抢而光,他流下来的鲜血,也被人去蘸了人血馒头,他早就已经死了,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短暂的瘫软,杨义却又一跃而起,手指着戴斗笠的人,“你不是人,你是鬼,鬼!” 是的,肯定是鬼,不然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九级的武道高手,要知道,在半年之前,他还见过这个人,那时候,他看起来仍然不过是一个五六级的武者而已。 杨义两眼发直,这个时候,他连逃跑也不知道了,原地茫然地转着圈圈,“鬼,鬼来报仇了,鬼来报仇了。” 戴斗笠的人自然是从房山回来的秦风。 抬手取下头上的斗笠,随手扔在一边,眼中的愤怒神色,并不因为杨义的突然疯癫而所有减弱,这个人,是谋害敢死营兄弟的主凶之一,一千多兄弟枉死在城中,此刻,他们的灵魂应当在自己头顶的天空之中欢呼雀跃吧,应当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替他们报仇吧。 手腕微微一抖,刀尖之上再多了一滴鲜血,杨义卟嗵一声摔倒在地上,他的一条脚筋被秦风一刀挑断。 脚上传来的剧痛让杨义稍微清醒了一些,倒在地上,一只尚还完好的手和脚撑地,一点一点的向后退着,看着面前的秦风,脸上犹是一片见了鬼的表情。 “饶命,不要杀我,不是我要害你们的,是朝廷要杀你们,是皇上要杀你们,我只是他们手里的一把刀而已,不要杀我,我以后年年给你烧香上供。”杨义语无伦次地道。 秦风又好气又好笑,看着杨义,刀尖微微上挑,“杨义,你还认得我?” “认得,认得,秦风,你是鬼,你是鬼!”杨义看着步步逼近的秦风,又惨声大叫起来。 “青天白日,郎郎乾坤,烈日当空,你觉得我像是鬼么?”秦风冷笑。 “是啊是啊,你不是鬼,鬼不应当出现在太阳之下。”杨义大叫起来,“可是你已经死了,死了。朝廷诏告天下,你已经被凌迟处死了。” 秦风仰天大笑起来,“杨义,朝廷还公告天下,是我敢死营出卖了西部边军,导致西部边军全军覆灭呢?你信么?” “我知道,那是冤枉你们的,这件事是大殿下做的,只是拿你们顶缸而已。这不关我的事呀!我只是他们手中的一柄刀而已。”杨义凄惨的大叫起来。 “主凶自然不能放过,可杀人的刀,我也要将他折了。”秦风笑着,黑刀闪电般的探出,杨义长声惨呼,又一只脚的脚筋被挑断。 官道之上,又有一个人慢悠悠的一路行来,看着满地的鲜血,零散的碎尸,他不停地摇头着,一路念着阿弥托佛走向秦风。 “喂喂喂,我说秦风,你杀人便杀人呗,搞得这么恶心干什么?瞧瞧,肚肠遍地,屎尿横流,这味,这味太难闻了。”来人用手捂着鼻子,看着秦风,一脸嫌弃的表情。 “我说舒大夫,你装什么纯啊!”秦风呵呵一笑:“在敢死营的时候,那一次你那个帐蓬里不是奇臭无比,论起肢解尸体,你比我娴熟多了吧?念什么阿弥托佛,你不是说那些和尚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一群蛀虫吗?怎么这会儿又念叼上了。” 舒畅大怒,“你知道个屁,我那是技术,知识,你懂吗?你这是野蛮,瞧瞧,瞧瞧这个,除了一个脑袋,其它的部分哪去了?无量寿福!”一边怒斥秦风,一连嘴里念叼着的却又换了,这一次变成了道士。 秦风大笑,杨义却是大恐。因为秦风在大笑声中,再出一刀,挑断了他另一只唯一完好的手上的手筋,现在他只能躺在那里,身躯像一条躯虫一般蠕动着,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快点快点,我都看不得了。”舒畅捂着眼睛,连连道。 “假模假式。”秦风不屑地啐了舒畅一口,“有种你把眼睛都捂上,露一条缝是个什么意思?” 舒畅嘿嘿地笑着:“我心软,不大忍心看,可一想到死在安阳城里的千余多兄弟,便又想瞧瞧这家伙的下场,便开一条缝,偷偷地瞧着,你就不能装作看不见吗?哼哼,看来这兄弟,真是做不长了。” 一边说着,一边却伸出一只脚去,准确地踩在杨义的大腿之上,卡嚓一声,大腿骨应声而裂。 “哎呀,我踩到什么啦?”舒畅大叫起来,惊慌地一跳而起,落下时,两只脚却又准确无比地踩在杨义另外一边的大腿之上,又是卡嚓一声。 看着舒畅捂着眼睛,跳来跳去,每一次下来却都是准确无比地踩断杨义几根骨头,秦风摇了摇头,提着刀,向前走去。 辛渐离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在满地血泊之中向前爬着,犹如一条蚯蚓,屁股拱起老高,扭来扭去,身上早已沾满了血迹,此刻他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身后传来的杨义不类人声的惨叫,让他的身子如同筛糠一般抖动着,他以为自己爬得很快,其实爬了这一老会儿,也不过在地上爬出去十余丈而已。 哧的一声,前方的血地里,突然插上了一柄黑刀,辛渐离一头撞在黑刀之上,所幸的是,面向他这一边的却是刀背,当的一声响,脑袋上已是起了一个大包。 他惊恐地看着这柄刀,然后便看到刀的前方多出了一双脚,视线缓缓上移,然后看到了一张棱角分明,充满杀气的脸。 “我,我是皇帝陛下内书房的人,你,你要敢杀我,皇帝陛下决不会放过你的,一定会诛了你的九族。”他色厉内茬的叫了起来。 对面的人嘴角牵动,似乎在笑,然后缓缓地蹲了下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你是谁?”辛渐离刚刚只顾着逃命,忘我的逃命,竟然连杨义的嘶吼之声也自动过滤了。 “我叫秦风。敢死营的老大,也就是你们嘴里的那群叛逆的头头。”秦风微笑着看着他,“看到我出现在这里你是不是很奇怪?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看到了鬼?” “你,你,是公主殿下救了你,公主殿下放了你?”辛渐离结结巴巴地道。 听到这话,秦风倒是一楞,看来这家伙倒还真知道得不少。拔起地上的刀,在辛渐离的头顶之上慢慢地磨擦着,每一次晃动,便有一缕缕的头发落下地来,没几个来回,辛渐离已经成了一个光头。辛渐离惊恐地看着地上的落发,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森森凉气,又一下子失禁了。 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臭气,秦风厌恶的捂住了口鼻,杨义一个,辛渐离又是一个,为什么杀人时都气壮山河,被杀时,却都变成了这样一副怂样呢? “告诉我安阳城中的细节,你们是怎么谋害我敢死营的兄弟的?”他冷冷地道。 “告诉了你,是不是就饶了我的性命?”辛渐离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秦风哈的一声笑,想不到到了这个时候,眼前这个居然还奢望着活命,抬头看了一眼那边仍在捂着眼睛乱跳的舒畅,那边杨义的惨叫之声,已经一声比一声低,现在,连哼哼声也越来越弱了,真要论起凶残来,舒畅可比自己心狠多了,当然,要不是心硬,这个家伙怎么可能窝在敢死营里解剖了好几年的尸体,哪怕这具尸体曾经是他熟得不能再熟的人,他也能下得去刀子。 “好呀,你仔仔细细地告诉我,我便饶你一命。”他点点头,心道死在我手里,可比死在舒畅手里舒服多了,你硬要捡一个更痛苦的死法,可真是怪不得我了。 “好,我说,我说!”辛渐离的嘴巴一下子利索了起来。 拄着刀,蹲坐在辛渐离的身边,听着辛渐离从他离京之时说起,为了活命,这家伙当真是事无巨细,说得清楚无比。当然,这其中自然要尽力地将自己摘出来,而要努力地突出像杨义,剪刀这样一些人的凶狠,再者将皇帝自然是要供出来,最好是让眼前这个家伙听了之后猪油蒙了心,去上京行刺皇帝,直接死翘翘。 当秦风站直身子的时候,舒畅也连连摇着头走了过来。“可是将我吓着了,一不小心将那家伙踩死了,你要不要去砍了他的脑袋泄愤?” 秦风嘿了一声,指了指地上的辛渐离,“这家伙我刚刚答应了饶他不死,要不你再踩他几下?” 舒畅瞧了瞧自己的鞋子,连连摇头,“可不了,再踩几下,我这鞋子可就穿不得了,我们还得赶路呢!” 他挥了挥手,一蓬彩色烟雾在辛渐离头顶炸开,一下子将他笼罩在其中,“走吧走吧,一条癞皮狗,才懒得动手呢!” 秦风耸了耸肩,提着刀与舒畅并肩沿着官道走远,身后传来了辛渐离杀猪一般的吼叫声。 “你这又是一个什么玩法?” “我不想踩他了,所以让他痒死!” “痒死?” “对呀,一直痒到骨头里,然后他就用手挠啊挠,挠得皮开肉绽,挠到将自己的肠子都抓出来还觉得痒!要不要看看再走。” “滚,你个死变态!”(。) 第一百五十六章:讨债(4) 轻轻的掩上房门,听到屋内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声,程平之长叹一声,步履沉重地下了楼梯,一步步走到了客栈的后院里。 他被调任上京户部,出任侍郎。 谈不上升迁,他本来就是封疆大吏,这一次充其量只能算是平调而已,不过让他高兴的是,终于离开了安阳郡那个让他心惊肉跳的地方。自从出了敢死营那一档子事儿之后,他几乎是没有睡过一夜好觉,一闭眼,就似乎能看到无数面目狰狞的人提着砍刀向自己冲杀而来。 敢死营被骗进城是自己一手所为。自己充分利用了与他们之间那一点点的香火之情,引诱他们进了城,当时的安阳城,除了自己,其它人也是无法将敢死营骗进城来的。 这让他良心难安。 他自觉自己不是一个坏人,但在这件事情上,自己却扮演了一个非常不光彩的角色。明知对方是冤枉的,却还是成了帮凶,将那些为国杀敌的汉子送上了不归路。 唯一能安慰自己的,让他心中郁气稍平的是,自己是奉命而为。作为大楚的臣子,奉命而为,遵守圣旨是自己的本份。 轻车简从,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安阳城,随行的只有夫人和自己的几个家人。夫人的病又犯了,因为那一夜的惊吓。只可惜,再也找不到像舒畅那样的神医了,现在的舒畅,已经变成了朝廷的通缉犯。 比起屋子里的闷热,院子里便要凉爽多了,特别是靠近院墙的几株大树,随风舞动,哗哗的树叶抖动声带来阵阵清凉的晚风,让他燥热的心里,稍微显得平静了一些。回望楼上亮着灯的屋子,每一阵咳嗽,都能看到窗纸上的倒影一阵剧烈的抖动,不知道夫人还能不能熬过这一关。 可现在还是夏天啊,到得冬天,那可是夫人的生死关,程平之有些不敢想了。 身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程平之没有回头,以为是随行的家人,“去照管夫人吧,不用管我,我坐坐就上来。”他道。 身后脚步声停了下来,半晌,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夫人的病又犯了?听起来好像比以前严重多了!” 程平之霍然回头,如同见了鬼一般看着夜色之下,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舒畅,“你,你……” “拜程大人所赐啊,现在我已经是朝廷的钦犯了。”舒畅笑着,走到石桌边上,径自坐了下来,“现在白天我都不敢出门呐,也只能等到夜深人静,才敢跟个鬼似的出来溜哒溜哒。真巧啊,居然在这里碰到了程大人。” 程平之从最先前的震惊,在舒畅说完这番话之后已经平静了下来,深深地看着舒畅,“真是巧么?” 舒畅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敛去,看着程平之,“程郡守,敢死营一千多兄弟死于城中,你可有一星半点内疚之心?” 程平之脸色微变,半晌才道:“程某作为大楚臣子,奉命而行,不得不为,不能不为。那一夜,平民百姓死伤惨重,舒畅你可知道?” 舒畅冷笑:“不成这笔帐该记得敢死营头上?还是程大人认为刀子往头上砍来的时候,敢死营的那些人便应该将脖子伸得更长一些,让你们砍得更舒服一点!” 程平之沉默了下来,“你是来找我报仇的?” “本来不应该是我来找你。”舒畅指了指程平之的后方,程平之扭头,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后方一株大树的阴影之下,多了一个怀里抱着一柄铁刀的汉子,月光虽亮,但那人站在斑驳的树荫之间,却是看不清楚面容。“可是我念在我们曾经相识,有那么一点点交情的份上,这才越俎代庖。如果让他过来,你的死相不免就要难看了。” 听着舒畅**裸的话语,程平之似乎并不怎么感到惊讶,“大夫也会杀人么?” “菩萨心肠,霹雳手段,你这么说,只是还不了解我而已。敢死营兄弟们岂能白死?”舒畅冷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只不过是念在过往咱们的一点交情之上,我让你死得舒服一点。” 程平之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脚尖,半晌没有反应。 “不要想着怎么逃脱,就在三天前,辛渐离,杨义他们已经授首,不过他们的死法惨了一点。”他点了点程平之的身后,“他下得手。” “他是谁?”程平之伸出手去,握住了那个瓷瓶。 “秦风!”舒畅淡淡地道。“他活着,你很意外吧?” 程平之的手微微一抖,险些便丢掉了手里的瓷瓶,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阴影之下的秦风,“的确很意外,简直不敢相信,看来朝廷又在骗人了。” “不算是骗人,在朝廷哪边,他们认为秦风的确死了。”舒畅微微一笑。 程平之点点头,“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当章小猫带着几百敢死营的人逃出城的时候,我就想过,有一天我必然会遭横死,只不过想不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而已。这是报应,舒畅,看在我们过去的交情份上,也看在你们敢死营当初在安阳城外我对你们还不错,拜请你一件事可否?” “夫人的病?” “以你的为人,不至于迁怒到我的家人吧?你听,她咳得很厉害,我只担心她熬不过去。”程平之指了指那仍亮着灯的房间。 舒畅站了起来,径直向着楼上走去,看着舒畅的背影,程平之也站了起来,冲着阴影之中的秦风,举起了手里的瓷瓶,“欠你的,都还你。” 一仰脖子,程平之喝干了瓷瓶之中的液体,缓缓地坐了下来,慢慢地趴在了石桌之上。阴影之中,秦风悄然隐去。 楼上的咳嗽之声渐渐平息,随着灯被吹灭,一个人走出了房间,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安阳城,郡守府,安如海,谭俊,剪刀等人一个个都面色严峻,刚刚传来的消息,让他们都震惊不已。辛渐离死了,杨义死了,程平之死了,数十名随行的内卫也都死了。他们并不是死在一天,只不过因为距离的关系,他们的死讯在同一天被送抵到了安阳城。 在场的除了谭俊,其他几人都是敢死营事件之中的知情者和参与者,此刻除了谭俊,另外几人内心之中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是不是逃进落英山脉里的章孝正下的手?”谭俊问道。 安如海缓缓摇头,“不是,章孝正没有这么高的身手。”他从送抵的报告之中抽出一份,“这是当地官府以及内卫的验尸报告,数十名内卫死亡的时间前后相差极短,几乎就是在同一时间被人斩杀,而且从伤口和现场的情况来看,动手的这个人,武道修为至少在九级以上。” 听到安如海斩钉截铁的判断,屋内另外几人都是倒抽一口凉气。九级高手,现在整个安阳城中,便只有一个,就是站在他们面前的安如海。 “杨义死前遭到了非常暴虐的对待,他身上的骨头没有一根是完整的,被人生生地一根根踩断了。”安如海黑着脸道:“辛渐离的死更离奇,他居然是自己将自己挠死的,简直让人不敢相信,仵作推测说他是中了什么离奇的毒,这才将自己的肠子都抓了出来尚不自知。” “是大夫,是舒大夫!”剪刀身子微抖,低声喃喃地道。 “你说谁?”安如海转头,看着他。 “舒畅,敢死营的大夫,通缉令上排名第一的人物。敢死营中除了秦风,便是他。医术高超,当然,用毒水平也低不了。”宿迁补充道。 “舒畅的武道修为很高么?先前没有听说。” “他的武道修为很低,也就四五级水平的样子,聊能自保。”剪刀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这么说来,那动手的至少是两人。从时间上来推断,程平之也应当是他们下的手,不过程平之的待遇就好多了,是服毒自杀。”安如海道:“看来敢死营还有很多东西我们并不知道,比方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九级高手。” “或者这个人是舒畅请来的,舒畅医术高超,早年游历江湖,交游颇广,请得动高手并不是一件出奇的事情。”剪刀道。 “你说得或者有道理,从现在开始起,安阳城全城戒严,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一定会到安阳城来,段将军,这段时间你要小心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剪刀脸色有些发白。 “这些天,我会呆在安阳城中。”安如海道:“目无王法,岂能容得他们如此胡作非为。” “多谢安帅了。”剪刀冲着安如海拱了拱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末将便去做事了。安帅只给了末将三个月时间,我不想到时候让安帅失望。” “去吧!”安如海挥了挥手,“安阳城不是别的地方,就算他是九级高手,也不是他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谭郡守,还请你也要协助军方,严密布控,如果发现生面孔,一定不要轻易放过。” “安帅放心。”谭俊连连点头。(。) 第一百五十七章:剪刀的心思 能容纳数万人的大校场是用三合土辗压而成,再在上面铺上了一层碎石子,即便是下雨,这个校场也不会有丝毫的泥泞,但在酷热的暑天,在这上面训练,就是一件要人命的事情了。 四周光秃秃的,没有一点点的荫凉,火辣辣的阳光直直地照射在校场之上,每一颗石子都似乎被大火炒过一般,粒粒滚烫。 这样的天气,实在不适合户外运动,但在校场之上,现在却黑压压的站着一个个的方阵。全副武装,顶盔带甲,手执长矛,大刀,肃然挺立。 汗水如同雨线一般从头盔之下,从脸郏之上源源不绝地流下来,啪啪的嘀在地上,却又瞬间化为一股股蒸腾的雾气,在炙热的阳光之下顷刻之间消失无踪。 不时会有人直挺挺的倒下了,场边立刻便有人跑过来,将昏倒的人拖到一边,一碗绿豆汤灌下去,再卸去衣甲,用冷水擦拭着身子。 如果从远处看过来,不论是谁,都会赞一声这支军队的军纪如铁,但如果走近来,便会惊讶的发现,这支军队,居然便是以前的安阳郡兵。 剪刀接手安阳郡兵,在安如海三个月要抽调一支三千人的部队的死命令之下,剪刀的魔鬼训练随之而来。在训练之前,郡兵之中所有的队长以上的军官尽数被调走,现在这支军队,只有一名军官,那就是剪刀,安阳郡兵统领。 一份份空白的,盖着西部边军统帅印章的任命书被剪刀贴在一块木板之上,便立在校场的一侧,所有的郡兵列队走过那里的时候,都能看到他们,旁边,是剪刀发布的告示,三个月的训练结束,所有的军官将从训练之中脱颖而出的人中填充。 这一个个空置无人的官帽在等待他的主人,这让郡兵之中不少人为之眼热,而校场的另一侧,还有让他们更恐怖的东西,那里林立着一根根高杆,杆子的顶上,挂着一个个人头,有的已经高度腐乱,阵阵恶臭不停地散发开来,而有的,却还在嘀嘀哒哒地向下滴落着鲜血,那些杆子上面的石子,已经变成了紫黑色。 新来的郡兵统领是一个恶魔,这在郡兵之中已经是公开的共识,现在,这个恶魔正站在他们的面前,与这些士兵比起来,剪刀身上穿戴的仍然是他在敢死营的那一套甲胄,头盔的面罩拉了下来,无从看到他的表情,但从他身上流下来的汗,却并不比前面方阵之中的士兵少。 他不动,便没有一个人敢动。 校场之上,安静得能听到所有人粗重的呼吸之声。 透过面罩,看着这支已经焕然一新的军队,剪刀满意之极。郡兵之烂,并不在普通的士兵,而是在那些前来踱金的军官,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颗老鼠便能坏了一锅上好的汤。所谓的上梁不正下梁歪,连军官都不能严格要求自己的时候,下头的士兵又怎么可能是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呢? 那些军官剪刀惹不起,只能要求安如海将他们调走。剩下的这些人,剪刀便没有了什么顾忌,虽然以前留下的那些坏习惯仍在保持着一些惯性,但在雪亮的屠刀面前,很快便消逝得无影无踪。 剪刀很清楚,自己这个郡兵统领,只不过是这一次叛变所得到的酬劳,以后还能如何,便只能靠自己了,自己没有后台,没有背景,而且名声并不好,他能从安如海的眼中看到这位现在的西部第一人对自己不加掩饰的嫌弃,是的,一个叛徒,没有人会喜欢。不过虽然与安如海打得交道不多,但仅凭着几次的接触,剪刀便基本摸清了这位统帅的性子,他或者很讨厌自己,但只要自己表现出出众的能力,让他觉得自己有价利用的价值,自己便能安安稳稳地呆在这个位置之上。 能靠的便只有自己的努力了。看着眼前这支已经焕然一新的部队,剪刀暗自想道。安如海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只要自己能源源不断地为他输送合格的士兵,自己在他心目之中的地位会越来越重要。 西部边军要重建,首要的便是要有虎贲之士。 练兵,练兵!剪刀刚刚昂扬的心情却又一下子低落了下去,他的练兵之法,都是跟着秦风学的,他的一身本领都是在敢死营的练就的,现在敢死营却没有了。 “秦老大!”他低低的呻吟了一声,“如果不是你没了,我绝不会背叛敢死营的。没有你的敢死营,还有什么意义!” 手微微有些发抖。秦风是没了,但舒畅还在,而且,敢死营的复仇已经开始了,一个九级的高手,每每想到这个,剪刀心里便有些发凉,如果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根本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好在,安如海还在城中。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来,缓缓地掀起自己的面罩,扫了一眼所有的士兵,举起了手,在空中用力一挥,然后转过身来,大踏步的离开了校场。 随着剪刀的离开,校场之上传来了稀里哗啦的一阵阵甲叶相撞的声音,绝大多数士兵在这一瞬间,全都瘫在了地上,剩下的极少数,也是拄着长枪,弯腰不停地喘着粗气。 今天他们运气不错,比平常的训练量足足少了三分之一。 脱下盔甲,剪刀走出了军营,身后,跟着足足二十人的卫士。当然,他清楚,这些人是根本保护不了他的,他们存在的唯一目的,便是在刺客出现的时候,用他们的身体和生命为自己争取一丝逃命的机会而已。 现在他的身份与以前大不一样,在敢死营时,他想进城,还得换上便服,可现在,他在安阳城中拥有了一幢大宅子,这幢宅子,本来以前是杨义的。不过现在杨义已经挺尸了。 当然,他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住,他的父母被内卫从秋水城送了过来。现在宅子里除了他们三人,还有从杨义原先的家人之中选取的十来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仆人丫头侍候父母。可纵然如此,在那幢大得有些过份的宅子里,依然显得极其冷清。 剪刀这一辈子一直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他的爹娘,因为他的冲动,爹断了双腿瘫痪在床,母亲哭瞎了双眼,两老在秋水城苦苦捱着日子,在敢死营的时候,剪刀努力学习,奋勇作战,直想着早日能洗白自己,然后回到父母的身边。 现在他做到了,虽然过程并不光彩,但能让父母过上安稳的,幸福的日子,是他现在唯一的安慰。 为了这个,其它所有的仇恨,愤怒,他也觉得值了。 走进朱红的大门,越过长长的廊道,走到后面一个小小的院落,两位老人住进宅子之后,宽敞高大,富丽堂皇的主屋,他们是怎么也不住,说是住不惯,最后自己选了这个小小的院子,这里,原本是杨义的一个管家居住的地方,就是这样一个小院,两人也觉得太奢侈了。拗不过二位老人的剪刀,也只能随了他们的意儿,自己在这个小院儿里,也准备了一间卧室。 走到小院门口,挥了挥手,随行的二十名卫士立刻四散到了周围,剪刀在门口停顿了片刻,揉了揉自己僵硬的面庞,露出了一丝笑容,伸手推开了房门。 “爹,娘,我回来了。”他语气欢快的喊着,背着手,昂首阔步走进了院子,活脱脱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 安阳城外,帽儿山上,迎来了两个远道而来的人。 “当初我们便是在帽儿山驻扎。”看着秦风大步走在前方,娴熟的避过一个又一个的陷阱机关,跟在他身后的舒畅低声道。“这些东西,也就是那个时候布置的。那时候,我们面对的是十几万人的西秦人,本来以为活不下去了,但没有想到,西秦主帅卞无双并没有进攻我们。让我们侥幸活了下来。” 停顿了一下,舒畅苦笑起来,“当然,现在这一点也成了我们的罪状。在老百姓们看起来,这事儿的确是不合常理。对了,当时卞无双还派人给你送来了一封信,上面写着,你欠他一个人情。” 秦风脚步不停,继续向着山上爬去,边走边道:“卞无双的本意只是想抢掠安阳郡,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与敢死营火拼一场,与他来说并不划算,不过他这个人情我仍然记下了,我会在将来的某个时候还他的。还有邓朴,我也欠他一个人情,呵呵,说来也真是可笑,我居然欠了我这么多年的敌人好几个人情。” “马猴说小猫夫人和儿子的坟墓就在这上面,去看看吧,拜祭一番,可惜了,是一个好女人呐!”舒畅叹息了一声。 两人脚步沉重地爬上了山顶,一处朝阳的坡上,两人看到了那座坟墓,石碑之上,紫黑的字迹显得格外显眼。 “看来是小猫用自己的血写的。”站在墓前,舒畅双手抱拳,长长一揖到地。(。) 第一百五十八章:前路 撮土为香,山泉作酒,秦风向着红儿的坟墓深深地行下礼去。 当日的场景,曾在马猴泣不成声又义愤填膺的叙述之中展现在秦风的面前,他知道,当时如果红儿不死,小猫肯定会为了她去与剪刀单打独斗。在那种情况之下,小猫输的可能性占了七八成,小猫如死,敢死营剩下所有人,也必然会死在城中。从某个意义上来说,红儿的死不仅拯救了小猫,同样也拯救了那六百多敢死营的士兵。 这是大恩情。秦风如何能不向她行大礼以为谢意! 转过身来,看着视野尽头,那雄壮巍峨的安阳城,秦风的手慢慢地握紧了铁刀的刀柄。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舒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秦风,你现在可别犯浑,安阳城,现在可进去不得。我们连接杀了辛渐离,杨义和程平之,消息现在想必已经传到了安阳城中,只要他们不是傻瓜,自然会想到敢死营的身上来,再说了,你杀那些内卫的时候,可是丝毫没有掩饰功力,那些人的死状,伤口是瞒不过人的。他们很容易就能推断出你现在的武道修为。我敢说,现在安阳城中必然是严阵以待,连杨义程平之这样的帮凶都死了,剪刀会安然无恙?他们用屁股也能想到,复仇者必然会将利刃伸向剪刀,现在进城,就是自投罗网。” 秦风回头,斜睨着舒畅,“你杀辛渐离时,能有很多种方法,但你偏偏选择了用毒,是想告诉他们,动手的人是你吗?” 舒畅哈哈一笑,“知道瞒不过你。不错,我选择用毒,就是要告诉他们,我舒畅回来了,别人或者猜不到,但剪刀一定会猜出来。秦风,你现在已经死了,我可不想你活着的消息又传出去,这对你没有什么好处。让他们便认为我是主使者就好了,你呢,从此以后,就声张的不要,悄悄的干活。” “剪刀丧心病狂,难不成还让他活着不成,那这坟墓之中的人如何能瞑目九泉?”秦风转身,抚着冰冷的墓碑,看着紫黑的字迹。 “你既然活着,还怕将来杀不了剪刀?”舒畅劝解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安阳城中,肯定戒备森严,关键的是,里头还有一个安如海啊!这可是一个大麻烦,秦风,不要以为你现在隐患皆去,功力突飞猛进,直接大跨步进入到了九级,但在安如海的面前,你还差得远呢!” “我知道!”秦风点点头:“我在六级之上龟缩了太多年,因为你用药物一直在扩充我的经脉,使大量的真气被伫存下来却又没有向前突破,我差了七八两级的感悟,现在的我,完全可以说是一步登天,******的结果,便是境界不稳,与安如海这种在九级巅峰的境界之上呆了十数年的人物相比,实在是差得太远。” “你明白就好,我敢打赌,安如海说不定现在正盼着你一股作气冲进安阳城去找剪刀呢。他肯定不想有一个九级高手长期窥伺一侧,毕竟他身为西部边军新任统帅,重建西部边军才是他的任务,不可能一直给剪刀当保镖吧,以后机会多得是。”舒畅连连点头,以为说服了秦风,一时之间不由眉开眼笑。 “可是我从来不是一个君子啊!”秦风也笑了起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情愿作一个小人,小人报仇,只争朝夕。” 听到秦风如此一说,舒畅登时气败坏,“合着我刚刚和你说了半饷,都是放屁啊!一个剪刀算个什么?他和那个杨义辛渐离不都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吗?那几个家伙好杀,杀了也就杀了,下雨天打婆娘,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但剪刀有那么好杀吗?你真是只争朝夕的话,你恢复了之后,怎么不直接冲进上京城去,做翻了那闵若英,难道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不是闵若英那个王八蛋吗?” 舒畅这一骂,秦风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 “你也知道,你去杀闵若英就是鸡蛋碰石头吧,你心里肯定也在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吧?哪怎么到了这儿,你就忍不住了。闵若英不好碰,安如海就好碰吗?”舒畅跳着脚骂道:“左右你不就是觉得,还有那么一点点机会是吧?你想去冒冒险是吧?秦风,我可告诉你,我千辛万苦把你救了回来,可容不得你去冒这种险。” 秦风闭上了眼睛,脸上痛苦之情,溢于言表。“出房山的时候,我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可是我知道,我真要那样做了,绝对是有死无生之局,所以我怂了。可是今天,站在这儿,看着这里兄弟们留下的东西,看着小猫媳妇和儿子的坟墓,我忍不住了,就算是冒险,我也要去试着做一做。这世上何来万全之策,便是坐在家里,房子还说不定就塌了呢?” “那是因为这房子本来就是危房。”舒畅虎着脸道:“秦风,除非你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否则,我是绝不会允许你进安阳城的。剪刀还年轻呢,比你大不了几岁,你有的是机会找他报仇。” “可是我回到敢死营之后,就会带着兄弟们离开这儿了,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难道让剪刀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就这样有滋有味地活着吗?”秦风呛的一声拔也铁刀,重重一掷,哧的一声,铁刀插入面前的山石,几乎没柄而入。 “离开这儿?”舒畅瞪大了眼睛,“秦风,这些日子,你大多的时候在沉默,我还以为你在伤心弟兄们的离去呢,原来你早就在想着以后怎么办啦?看来倒是我白担心了。” “当然得想。”秦风伸手握住刀柄,微微一振,哗啦数声,面前的岩石立时崩解,提起刀来,轻轻地抚着刀锋,“我的仇人是谁我很清楚,想要报仇,以我现在这点力量,那可真如晴蜓撼石柱一般,一丁点儿机会也不会有。对方可是一国之主,疆域万里,带甲百万,我想要报仇,自然得有与之匹敌的力量。” 听着秦风的话,舒畅欢喜的险些跳起来,一直以来,他最担心的就是秦风经此打击之后,心灰意懒,而且敌人说实话也太强大了一些,秦风真要撂挑子,舒畅也能想得通,只是会有些不甘心,但现在听起来,秦风早就有了计划。 事情好像比自己预想的最好结果还要顺利一些。他乐呵呵地想着,只要秦风踏上了这条路,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只能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了。 “你准备到哪里去?”他立时兴趣盎然起来。“就在落英山脉不行么?这里可是占山为王的好地方,往林子里一钻,谁都拿你没奈何!” “是啊,谁也拿我没奈何,但我也拿别人没奈何。舒畅,你难道想让我在林子里当一辈子山大王吗?”秦风失笑地看着舒畅:“落英山脉虽大,却并不是一个发展的好地方,绝大部分地方都是原始森林,山高林密,野兽众多人却没有,稍微能住人的地方,现在却又全在秦人的控制之下。” “秦楚两国,现在虽然一个遭了大灾,一个国内政局震荡,但总体上来说,却还是很平稳的,一个平稳的国家,又岂能容得下我这样的矢志报仇的人,我怎么去发展?我想要做大做强,就得有地盘,有人口,否则永远都不会有机会,所以我只能离开这里,去一个适合我去的地方。” 仰望着天上的悠悠白去,秦风缓缓地道:“天可怜见,现在这天下,恰恰就有这么一个地方可供我去。” 舒畅脑子快速地转动着,半晌,眼睛一亮,“你是说越国?” “不错,越国!”秦风眼睛灼灼闪亮,“齐人大举入寇,越人步步溃败,那片土地,已经成了战乱之地,只有在乱的地方,我们才有机会。可是越地离这里可远得很,我真要去了哪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挥兵打回来,或者十年,或者更长,舒畅,你说我能容得下剪刀逍遥自在的活这么多年吗?再者,我此一去,前途难测,要么成功,要么便失败身死,如果我死了,剪刀却还活着,你说我能甘心吗?我能让那些弟兄们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吗?所以在我走之前,我一定要将他杀了。” 听着秦风的话,舒畅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秦风说得是,此一去,前途难测。他想要秦风走的这条路,本来就是一条独木桥,一旦走上去,便再也没有机会回头,除了走到桥的另一头踏上厚实宽广的土地,要么就是半途掉下桥去,落下万丈悬崖,就此粉身碎骨。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要去杀剪刀,我们还是得另想办法,你不着急,容我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只要将安如海调出城去,远离安阳城,你便有机会,杀一个剪刀,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是不是?可是怎么将安如海这个老家伙弄出城去呢?我想想,我再想想。”(。) 第一百五十九章:拜见 照影峡,秦国边军大本营。 随着一口浊气长长的吐出,邓朴缓缓收势,站直了身子,四周已是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喝彩之声此起彼伏。 赤着上身的邓朴,上身如同秦风一样,横七竖八地堆叠着一道又一道的伤痕,这些伤痕,是他这些年来在战场之上的收获,当然,也是凭着这些伤痕,他坐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邓氏是秦国世家,子弟众多,纨绔子弟自然很多,但那样的人,永远也不可能走到邓氏的核心圈子之中,一辈子也只能在家里领一份优厚的薪饷然后醉生梦死。而像邓朴这样真正执掌着邓氏权力的人,无一不是从最艰苦的地方打磨起来的。 与邓氏一样的,还有与他们竟争得死去活来的卞氏。外人看到的是这些世家子弟一代接着一代的掌控着西秦的权力,但并没有看到,这些世家优秀子弟也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世家子弟众多,但死得也多。 从这一点上来说,地处西部边陲的秦国,比起富裕的南楚要强得太多。南楚的世家子弟,正在优越的物质生活之中,渐渐被腐化,一代不如一代了。 听到众人的喝彩之声,邓朴脸上却是殊无喜色。这一次的大战,对于秦国来说,算得上大大地收获了一把,但对于他个人来说,却是不折不扣的一次大败仗。 俘获昭华公主的计划破产,这让他们在谈判桌上失去了最大的一份筹码,而南楚吃定了西秦不会与他们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因此并不愿意让出太多的利益,这使得秦国最后的收获也比预期的要低。而抛开这些不说,邓朴最大的损失便是他的伤势。 落英山脉之中,他先是被郭九临拼死一击而受了不轻的伤,接着与束辉一起攻击左立行,身受重伤,最后一路追击秦风与闵若兮,没有得到及时的修养治疗,在最后,为了保证昭华公主活着,又与束辉火并一场,再一次伤上加伤,险些便不能活着回去了。 现在,伤看起来是好了,但隐患却远远没有消除,邓朴清楚,自己这一生,或者再也没有希望冲击宗师境界了,在雍都,养伤的他在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当真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邓氏与卞氏的较量,不仅是在朝堂,在权力,同样也在武道之上,他们这一代,两家都没有出现宗师级的武者,而卞无双与邓朴,则是最有希望的两个,可现在,邓朴的路断了,可卞无双却完好无损,两相比较,邓氏算是吃了大亏,万一卞无双日后冲击宗师成功,则卞氏在秦国的地位还将上涨,此消彼涨,可以想见,以后邓氏的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 更让邓朴气愤的是,在他回雍都养伤的日子,卞无双趁此机会,大力安插手下进入边军,不知皇帝是怎么想的,居然同意了由卞无双的亲信郑潇出任了井径关的主将。井径关可是以后大秦收割安阳郡的前哨阵地,如此重要的关卡交给了卞氏的人,岂不是给边军的钱口袋上加了一把锁么? 但皇帝的决定是不容更改的,无心再在雍都养伤的邓朴,匆匆返回了照影峡秦国边军大本营,他得想办法稳住局面,把那个郑潇挤兑走,否则任由此子坐大,对于邓氏对边军的控制是极为不利的。 这世上,善看风色的人多得是,郑潇此人,可比卞氏先前安插到边军之中的那些卞氏子弟优秀了太多,自己不去,麾下还真一时找不到可以对付这个家伙的人。 可惜了南楚的敢死营基本上死光光了,他们的主官秦风也死了,否则找个机会将这个郑潇推到敢死营的军阵之前,说不定敢死营就把他把问题解决了,以前,他便经常这样做,敢死营在邓朴眼中,有时候可是一把比心腹部下还好用的锋利的刀子。 太阳从远处的山头爬起来的时候,邓朴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了议事堂中正中间的虎皮大椅之上,翻阅着一份份文件。数月没有在大本营,一些必须由他批复的文件已经堆集如山。 批阅数份,赫然便看到一份来自井径关的文件,鼻孔里不由哼了一声。郑潇上任并没有多久,但这支由他统帅下的军队已经表现出了与整个边军的不和谐,郑潇也是好手段,调拔到井径关里的军队,竟然被他在不长的时间里,降服得七七八八,也是,他去哪里上任带着整个一个军官团,至于那些最基层的士兵,穷得叮当响,想来对于卞氏来说,收买他们并不需要花费太大的代价。 而让邓朴更生气的是,卞无双竟然越过边军本部,直接下令兵部给井径关调拔了一批武器、服装等军需品,现在的井径关士兵可已经是焕然一新,惹得本部许多将领都是眼热不已,要不是先前落英山脉一役缴获了大量的楚军装备,只怕大本营里就要炸开锅了。 面对这种情况,邓朴也深感无奈,即便自己直接向皇帝陛下投诉,最终陛下肯定还是和稀泥,自己根本得不到满意的答复。最根本的问题,还是自己这一次任务失败,又身受重伤,几乎失去了晋级宗师境界的希望,而大哥邓方又在刘震的问题上出了大漏子,失去了这样一个重量级的间谍,邓氏在两线双双失败,卞氏便趁虚而入,现在,也只能暂且忍耐了,等找到好时机,再给予他重重一击。 翻开郑潇的报告,邓朴不仅冷笑起来,当真是好笑,这个郑潇居然想要本部出动人马协助他剿灭敢死营余孽,原因竟然是安阳城的楚人愿意出银十万两。 边军虽穷,可也没有穷到这般地步,落英山脉有多大?得出动多少人才能办到这件事,想剿灭这样一支六七百人的部队,就算事先找到了对方的落脚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敢死营可是这大山之中一支狡滑的狐狸和凶狠的野狼,一个不好,便会打蛇不着反被蛇咬。这个郑潇将事情看得也未免太简单了。 啪的将文件掷在地上,邓朴冷然道:“告诉郑潇,这件事,大本营不赞同,如果他坚持,可以自行出兵,楚人的十万两银子大本营一分也不会要,由他自行处理。” 一名幕僚捡起文件,笑道:“属下这就回复他,这个郑潇不晓事,要是他折在敢死营手里,那才真成了一个笑话。” 邓朴呵呵一笑:“他如果真去做,多半是做一些无用功,劳民伤财最后一无所获,不过现在敢死营与以前不同了,秦风死了,主力毁了,想要郑潇吃亏也不大可能。” “大将军,这个敢死营可杀了我们边军太多的人,与我们有血海深仇,大将军真不想找他们复仇?”幕僚提起笔来,看着邓朴,有些不解。 “仇自然是有的,但复仇,可不能不分时候。”邓朴笑着摇了摇头:“如果送到我嘴边,那自然是一口吞了毫无二话,可现在明摆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干嘛要去做?敢死营现在成了落水狗,可这只狗还是会咬人的,这个时段,恐怕他们更凶狠,再者,敢死营现在与楚人结下了死仇,由得他们留在落英山脉,让他们去与楚人狗咬狗,以敢死营的德性,这一回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肯定不会就此罢手,说不定下一回咱们再去打劫安阳郡,这个敢死营也出去混水摸鱼说不定。” “大将军高见,既然有利用的价值,自然是留下来比较好,到时候利用他们来对付郑潇也比较方便。”幕僚会意的点点头。 邓朴却是笑而不答,脑海里却浮现出了一张面孔,就是这个人,让他在落英山脉功亏一篑,虽然武功不高,但那一股坚韧的劲儿,却不得不让人佩服,自己这一辈子还真没有吃过这样的亏呢!可惜啊,死了!否则倒还真是一个好对手。 知己难求,但棋鼓相当的对手,又何尝不难求呢! 摇摇头,邓朴重新埋首在厚厚的案牍之中,开始艰难地扫荡工作。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邓朴才被脚步声打断了工作,抬起头来,一名牙将匆匆走了进来。 “大将军,大营之外有人求见!”牙将躬身递上了一张拜贴。 拜贴很粗糙,看起来倒像是在哪里随便捡了一张纸写就,不过上面的一笔字倒是行云流水,显得功边深厚。扫了一眼下面的署名,邓朴就像是被针刺了一下般,霍地站了起来。 “大将军,怎么啦?”屋里的几个幕僚都被邓朴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吓了一跳。 邓朴回过神来,挥着手里的拜贴,却是大笑起来:“可真是奇了怪了,今天我们刚刚说到敢死营,敢死营的重要人物居然就把贴子投到我这来了,奇哉怪也。舒畅,哈哈,这可是敢死营中无名有实的二号人物,这人回来了吗?他来找我是个什么意思?” “或者敢死营现在也觉得自己走投无路,想来投效大将军?”一名幕僚猜测道:“如果真是如此,大将军不妨可以加以利用。” 放下拜贴,邓朴思索了片刻,对那牙将说:“你去将这个人带进来,我看看他打得是什么主意。”(。) 第一百六十章:不可思议 舒畅背负着双手,摇摇摆摆地走在秦人的大本营中,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在他身后,仍然戴着斗笠的秦风的双拳却是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大营之内,随处可见的秦兵,身上穿着的大多都是楚国西部边军的盔甲、战袍,手中的武器也多是楚国制式。 这些都是他们在落英山脉一战之中的战利品,秦风曾亲眼目睹这些秦兵从他的战友们身上剥下衣甲,然后赤条条地将那些人堆集在一起,一把大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他的呼吸顿时粗重了起来。舒畅转过头来,看着秦风,微微地摇了摇头。 照影峡虽然是秦国边军的大本营,但却着实简陋,建筑特色也体现着西秦人一向的粗犷的作风,巨木为梁石为墙,墙面都没有打磨整齐,靠外的一面仍然保持着原本的棱角。即便是邓朴身为大将军,所住的地方也不过就是大了一些而已,砌在他居住的房屋的石料不再是那种乱七八糟的石头,而是整整齐齐的青石,但也能清晰地看到铁钎打磨出来的纹路,一根根探出来的圆木作为椽子,屋顶之上盖着的却不是瓦,而是一块块的青石板。 与南楚的精细比起来,秦人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格。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牙将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垂手退到了一边。舒畅与秦风跨进门去,木门便在身后被轻轻地掩上。 屋内只有邓朴一人,站在屋中的正中央,双手环换在胸前,眼光扫过舒畅,正欲说话,眼光却最终落在了舒畅身后的秦风身上。眼瞳微微收缩,原要抱在胸前的双手放了下来,垂在了身侧,这一瞬间,他原本放松的身体也骤然紧绷起来。 “我还真是小看了你,舒大夫,当真想不到,你身边居然还有这样的大高手?”邓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邓将军,这一次我们来找你,不是来找你打架的。”舒畅笑道:“而是我这位同伴,有一桩生意与你谈谈。” 舒畅的手指向身后的秦风。 “你的同伴见不得人吗?”邓朴呵呵一笑,“什么时候我与敢死营的人也有生意可谈了?” “邓将军愿意见我们,就已经代表了无数可能是吧?” “我只是好奇,现在已经成了落水狗的敢死营为二当家的,为什么会要见我?现在楚人视你们为叛徒,秦人看你们是仇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滋味不太好受吧?”邓朴嘲笑道。 舒畅却是摇了摇头,“落水狗这形容不大妥当,我们更像是一群落水狼,虽然惨了一点,但也不至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落英山脉大得很,我们随便往那个山沟沟里一钻,你尽起你麾下大军,也不见得找不到我们。现在与你们正面对阵肯定是不行了,但捣捣乱还是可以的,比方说杀杀你的巡逻兵,烧烧你的粮草,还可以流窜到你们秦国去抢一抢,杀一杀,你说对吧?” 邓朴冷笑:“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算不上威胁,只是告诉你,敢死营仍然有他存在的价值,虽然他现在很弱小,但是并不是没有与你谈判的资本。” “可你刚刚说是这位仁兄与我谈生意,他能代表敢死营?敢死营这么快就有了新主人?哦对了,这个人的武道修为很高,九级,嘿嘿,难怪你们这么自信,也不错,有这样一个高手带着你们,你们的确能对秦或者楚都能造成巨大的破坏。一群狼好打,可是一只只的孤狼就不好抓了。”邓朴吸了一口气。 “他不是什么新主人。”舒畅微笑:“敢死营本来就是他的。”他向侧后跨出一步,将身后的秦风让了出来。 伸手摘下头上的斗笠,秦风露出了自己的真容,看着邓朴,点头示意:“邓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看到秦风的那一霎那,即便邓朴历尽沧桑,见多识广,但那一刻整个人仍然僵在了那里,半晌才抬起手指着秦风,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不是死了吗?上京那个被凌迟处死的人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不过你也可以认为我死了。”秦风随手将斗笠扔到一边,看着邓朴,“在上京,我的确死了,但出了上京的我,却又活了过来。” 邓朴摇着头,秦风的话,他根本无法理解,想了半天,才自以为了然的道:“我明白了,是因为昭华公主的原因,看来楚国朝廷又玩弄了一出障眼术,欺骗了天下所有人。只是我不明白,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就此隐姓瞒名,与昭华公主双宿双飞,过快快活活地过日子,干什么还要跑出来?” 听到邓朴提起昭华公主,秦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的光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里面的事情,一言难尽,而且我也不想再提这件事情。你只需要知道,我回来了,我将会为我冤死的兄弟们讨一个公道就可以了。” 邓朴深深地看了秦风一眼,了然的点着头,冲着秦风竖起了大拇指,“好,为了兄弟们,不要荣华富贵的前程,也不要如花似玉的女人,你是个真汉子,有真性情,就冲这一点,这笔生意,我们可以谈一谈。请坐,舒大夫,你也请坐。” 坐回到大案之后,邓朴看着秦风,“在我们正式谈生意之前,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还请秦校尉指教。” “叫我秦风吧,我不是什么校尉了。”秦风摆了摆手。 “好,秦风,我记得你不过六级武道的身手,虽然你在战斗之中经常展现出超出六级的能力来,但我实在想不出,你这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为什么会突然一下子到了九级,这令人不可思议,简直闻所未闻,难不成你以前一直在藏拙?可据我们对你的情报,在以往的战斗之中,你多次濒临绝境,险死还生,如果有隐藏的实力,那些时候便应当表现出来,大战之中,不可能将自己隐藏得这么好。因为那会让一个高手死得很冤枉的。” “非常抱歉邓将军,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我只能告诉你的是,我真的死了一回,这是我死而复生的礼物。”秦风两手一摊,他自己的问题,的确无法启齿。 邓朴盯着秦风,突然一挥手,大案之上一面砚台飞起,缓缓地向着秦风飞去,飞到他与秦风中间位置的时候,便凝立不动。 舒畅肘屈在椅子的扶手上,一只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一幕。 砚台在两人之间时而前进一点点,时而后退一点点,但终归还是在一点点地向着秦风逼近。很显然,在两人的这一场无声的较量之中,邓朴依然占据着上风。 砚台前进到了距离秦风不到一尺的距离,再向前,便要砸到秦风的脸上,看到这里,舒畅也紧张了起来,看看邓朴,原本坐着的邓朴意态还算悠闲的他,此刻双手牢牢地按着大案,大案的四条桌腿竟然在慢慢地下陷,在看看秦风,已是矮了一大截,他坐着的椅子脚陷得更深。 砚台突然旋转了起来,每转一圈,便有无数的粉末落下,砚台便小了一圈,再转得几转,整个砚台已经消失不见了,只余下无数的粉末在两人之间飞舞。 “我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邓朴两手一松,身体微微后仰,秦风却是站了起来,身下的椅子在他站起的时候,哗啦啦的碎成了一地木渣,这一场较量,终究还是邓朴胜了一筹。“难得,难得,不明白啊真不明白。” 邓朴有些苦恼地用力地搔着脑袋,对于一个勤修武道的人来说,眼前出现秦风这样不可思议的存在,的确让他感到震惊万分,即便是天才,也没有这般快法。 “武道只是末节!”秦风看着邓朴,“左帅宗师修为,但在阴谋之下,照样死得不明不白。我现在虽然有了九级的修为,但在我的仇人面前,却仍是束手无策,什么也做不到。邓将军,你身为统兵大将,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在千军万马面前,在大势面前,个人的武道修为再高又有什么用?即便是李清大帝复生,也不敢单枪匹马单挑你的西部边军吧?” 邓朴嘿的一笑,“这倒说得不错,武道修为只是辅助,大势才是根本。秦风,你来找我谈什么生意?” “我要杀一个人。”秦风直截了当地道。“可是却力有未逮,只能来找你寻求合作。” “你想杀的是你以前的部将段暄,绰号剪刀,可是却有安如海碍着你,可你来找我干什么?难不成你是想邀我去为你助拳?”邓朴一笑,“你觉得这不是太儿戏了吗?” “助拳谈不上,你是秦国边军统帅,而安如海却是新任的西部边军统帅,两人地位对等,如果你约安如海出城来与你会谈,共商边境双方共处之道,不是合情合理吗?”秦风道。 邓朴嘿的一声,“原来你打得是这个主意,我将安如海约出城来,拖住他,你便可以潜进城去,杀了剪刀是也不是?” “不错。我想不出别的什么法子。”(。) 第一百六十一章:条件 看着面前的秦风,邓朴脑子里飞速的盘算着这件事的利敝得失,有秦风的敢死营和没秦风的敢死营可是两支截然不同的部队,前者虽勇,但不过是匹夫之勇,最大的可能是沦为一支流寇,但后者却极有可能再在此人的凝聚力之下,重新成为一支让人头疼的部队。 敢死营现在是友还是敌?邓朴一时之间无法判断。虽然过去的敢死营曾经是秦国边军的死敌,但邓朴这样的人,考虑问题自然而然地会着眼于更远处的利益,过去的仇恨难以忘记,但更重要的是未来,如果利益相合,那么,仇人变成朋友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因为这不是私恨,而是国仇,是国家利益的较量。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秦风的敢死营,邓朴不会将其放在心上,但现在秦风不但活着,而且看起来性情有了极大的变化,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落英山脉初见秦风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倔强的略显青涩的热血青年,但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却显然是一个历经沧桑的沉稳将领。虽然他现在还很弱小,但并不妨碍邓朴将他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之上来讨论这一件事情。 “在我们讨论这件事情之前,我想要确认一件事情,是不是从此以后,你与大楚将成为仇敌,并因此而将我们大秦视为友军?”邓朴问道。 秦风笑了笑,“邓将军,现在说这些你不觉得为时过早吗?现在的敢死营,人不过千,比起一些土匪队伍尚不如,我们没有资格来谈与谁为友,与谁为敌。敌友的判断,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之上的,没有实力,一切免谈。就像大将军你,内心深处,现在可真将敢死营当成一个对手或者一个平等的盟友?” 邓朴想了想,“以前或者不屑一顾,但既然你回来了,敢死营在我心目之中的地位,自然会大幅度的提高。如果你以后会与大楚为目标并矢志复仇的话,那么,我们便有了谈判的基础。”“不错,从我死而复生的那一刻,大楚就成了我的目标之一,因为我的仇人,是他们的皇帝。”秦风坦然道,“不过现在这对我来说,是高不攀的目标,饭得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现在我的目标,就是先折断了那些残害我敢死营袍泽的刀子。” “你准备留在落英山脉发展?”邓朴又问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不!”秦风断然否决。“落英山脉看着虽大,却没有我们生存的空间。因为这里已经有了你们,出山,有楚,进山有秦,呆在落英山脉,我们永远只能是一只土匪队伍。所以我在做完这件事情之后,会很快离开,这一点,邓将军完全可以放心,我们不会对你们有任何的威胁。” 邓朴点了点头:“我理解你的选择,但你为什么不考虑另外一个可能呢?比方说,加入我们大秦。” 邓朴站了起来,看着秦风:“不要先忙着拒绝,你可以先听听我的条件,如果你加入我大秦边军,我给你一支两万人的部队的指挥权。秦风,这是一个很高的起点了,在你这个年纪,能掌握如此权力的人,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个。你想要报仇,而我们大秦需要更强大,在某一个层面上来说,楚国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合则两利,分对于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但对你来说,可就失去了登山的一条捷径。” 秦风微笑着拱手向邓朴施了一礼:“多谢邓将军的好意,也感谢邓将军对秦某的看重,但我的回答是,抱歉!” 邓朴耸了耸肩,重新坐了下来,脸上倒也没有太多的失望之色,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只是他想从秦风的嘴里亲耳听到一般。 “我可以知道理由吗?”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是一个马前卒,拼命的战斗,努力地去挣取活着的机会。如果加入秦国,的确会有一个高的起点,但同样不也是一个马前卒吗?不过是以前为楚国,今后为秦国而已,我不想这么活了。以后的日子里,我要做自己生命的主人。”秦风道:“这个理由,邓将军还满意吗?” “满意,也不满意。”邓朴摇摇头,“这个世界之上,除了少数的几个人,谁不是马前卒?就像我,身居高位,手握重兵,在外人看来自然是志得意满,但我何尝不是马前卒,我是大秦皇帝的马前卒,我是我们邓氏一族的马前卒。秦风,有志向是好的,但志向如果偏离了实际,便会成为空想,幻想,并最终会伤及己身。” “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走不走得通。”秦风笑道。 “好吧,你还很年轻,失败得起,不像我们,已经失去了这股心气了。人各有志,也不必强求。既然你不想加入我们,那么我想问一问,我帮你,会有什么好处?没有收益的事情,我可不会去做。可能你还不知道,安阳郡出了十万两白银,要我们去剿灭你敢死营剩下的那些人,公文还摆在我的大案上呢。” 听到这话,秦风不置可否:“邓将军是极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傻乎乎的去接受这样的提议,我估摸着提出这个方案的人,大概对于落英山脉并不了解吧。纵然您尽起十万大军,在茫茫大山之中,想要找到一支几百人的队伍也如同大海捞针吧。当然,你也许只是想骗这十万两银子而已。” 邓朴大笑,“说说你的条件,不然我做做样子,然后宣称把敢死营都杀光了,想来那些楚人也找不到敢死营的踪迹,这十万两银子照样稳稳落入我的空袋。” “杀剪刀,于我是复仇,于你们,则是根除后患,剪掉安如海的羽翼。”秦风道:“容剪刀一直活下去,以后便会是你的大麻烦。” “你如此看重剪刀?”邓朴有些惊讶。“我看不出他在军事之上有什么特别的才能,也只不过按部就班,稍有灵气罢了。” “在敢死营中现在的部将当中,我是最看重剪刀的。因为他好学。”秦风沉吟了一下,道:“想来我能得到邓大将军您的看重,并不是我能打敢拼吧,这样的部将你麾下多得是。” “不错,我看重的是你训练部队的能力和整合部队的能力。” “剪刀别的不说,在训练部队和整合部队作战能力的方面,已经得到了我的真传。”秦风看着邓朴,“其实最近两年,我已不太介入新兵入营的训练,而都是由剪刀来完成。现在他是安阳郡兵,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相信,剪刀会让安阳郡兵从现在开始,彻头彻尾地变个样子。他的这种才能一旦被安如海发现,你能想到后果吗?” 秦风笑了笑:“或者他训练出来的部队及不上敢死营,但只要有敢死营一半的战斗力,就足够你头疼了吧?” 听着秦风的在,邓朴不由自主地伸手从桌上的案卷之中,捡选出了一张,这一张,正是他在安阳郡的探子发回来的关于剪刀练兵的内容。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理由。安如海是一个厉害的对手,资历辈份经验都比我要高,如果他能在剪刀的帮助之下,建立起一支不输于以前的楚国边军的部队,的确让人很头痛。不过这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办到的事情,而且现在闵若英上台,楚人的战略重点肯定会转向东方,安如海即便有威胁,我想我也能应付得来。没有别的条件了吗?” “我个人欠邓将军一个人情,将来会在你需要的时候还给你。”秦风淡淡地道。 “你个人欠我一个人情?”邓朴失笑道:“秦风,这话里头的讲究可就大了。至少就现在,你的人情还值不了多少啊!” “你也看到了,现在我已经九级武道修为了,而我今年刚刚满二十二岁,用不了多少年,我必然会跨入宗师的行列,邓将军,要让一位武道宗师欠你一个人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邓朴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隐痛,缓缓点头,“你说得不错。让一位未来的宗师欠我一个人情,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如果你能活到那个时候的话。” 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边一直沉默着的舒畅突然开口道:“邓将军,我再添一个条件吧。” “舒大夫也有条件?”邓朴感兴趣地转头看向舒畅。 “邓将军受过不轻的伤,而且现在看起来,这些伤恐怕还有隐患未消吧?”舒畅笑盈盈地看着邓朴。 邓朴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了几下,“你怎么知道?” “你知道我是大夫,望闻问切,这只是最基本的功夫吧。想来这些隐患已经影响到了邓将军你以后的武道之路,我可是听说卞无双已经站在了宗师的门槛上了,而邓氏,现在武道修为最高的就是你了吧。如果说,我能让你体内这些隐患消除的话,你觉得这个条件如何?” 犹如石破天惊,邓朴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你有办法?在雍都,可有名医已经给我下了断言了。” “请不要拿我与那些庸医相比,郭九龄你知道吧,你们秦人将他送到我哪的时候,已经跟死人差不多了,但现在他活蹦乱跳,一身武道修为也保住了一半。相比起他,你受的这点伤,对我来说,只能算是一件有点麻烦小事情。”舒畅洋洋得意地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给你一点点惊喜 舒畅眼中的一点小麻烦,放在邓朴这里,可就是天大的麻烦。 于你只是顺手之劳,于我可就是性命悠关,邓朴对于自己这一次受伤之后留下的隐患,本来已经绝望,晋升宗师无望,对他以及对邓氏家族来说,都是一次致命的打击,这意味着在将来的数十年中,与卞氏的斗争本来就落在下风的邓氏家族会遭到更大的打压。相比起舒畅所说的能治好他体内的隐疾,先前秦风所说的那两个条件,都根本不重要了。 “此话当真?”他霍地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舒畅。 “当然。”看到邓朴的急迫,舒畅倒有些莫名其妙起来,他自然是不能体会到邓朴此时的心情,本以为前路已经是一片漆黑,却骤然之前在前路之上看到了一点光芒,那条本来已经隐去的大道又在他的面前徐徐展开,邓朴如何能不激动。“治个病而已,犯得住如此激动吗?” 邓朴呵呵一笑,他当然不会懒得向眼前这两个人解释目前邓氏遇到的困局,这说起来,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可是我如何相信你说得是真的,而不是俇我呢?” “你这简直就是质疑我的人格嘛!”舒畅一下子跳了起来,从怀里啪地一声掏出一个布袋,哗啦一声在邓朴面前抖开,里面针、刀等一应器具明晃晃地几乎晃花了邓朴的眼。“我先替你诊治一番,如果有效,你便履行你的承诺,而我,则负责把你治好如何?” “如此甚好!”邓朴点点头,将安如海邀约出来商谈边境局势,两军如何共处之道,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但舒畅所言能治他病这可是事关重大,他当然得先试试水。 看着邓朴的模样,舒畅气乎乎的走到邓朴的大案之前,伸手敲敲大案,“伸手!舒某人说话,向来一口唾沫一个钉,今天居然被人怀疑,气死我了。” 邓朴微笑着伸出手去,放在了大案之上。大方地任由舒畅把住了自己的腕脉。 大约一柱香功夫之后,舒畅松开了手,皱着眉头沉思起来,看到舒畅的模样,邓朴反而担心起来。“有没有办法?” 邓朴是真担心从对方的嘴里吐出不中听的言论来,于他而言,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之火,如果就这样吧唧一下又熄灭了,那失望,只怕比先前更甚。 “说得甚么话!”舒畅不屑地翘起了嘴角,“我先前就说过,你这算不得什么大问题,我只是在想着,那一种方案能更快地见效而已。” “真有办法?”邓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舒畅拍拍案上的工具袋,道:“你要是不放心呢,现在我就马上可以替你治一治,当然不可能立即把你治好,但以你的本领,当能体察到有效还是无效。” “好,就这样办!”邓朴连连点头。 拈起一枚银针,看着在自己面前坦然褪去上衣的邓朴,舒畅笑问道:“邓将军,你对我就这么放心,不怕我这一针下去,就要了你的命?” 邓朴打了一个哈哈,却是根本没有回答舒畅的话。看了一眼对方的面色,舒畅不由有些懊恼,“好吧,算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先前秦风跟我说起落英山脉的事情,很是推崇你,我还不以为然,现在看起来,你能同卞无双分庭抗礼,并不是浪得虚名。” 邓朴微笑了一下,闭上了双眼,感受着那银针入体的奇妙感觉。 秦风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邓朴,心中却不由想起秦国的另一大势力的首领卞无双,自己虽然没有见过卞无双,但只消看看邓朴,便能大约猜出卞无双的风彩了,秦国地处边陲,穷得叮当响,但这些年来,却牢牢地与富裕的楚国形成对峙之势,也成为抗齐的主力,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秦国存在着他们吧。除了卞邓二人,在秦国,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存在,大帅李挚,能让卞无双和邓朴都服服帖帖的人,那该是何等样的人物?而反观楚国,虽然国富民亦强,但现在却已经开始渐显颓势,那些执掌大权的人物,又有谁能与眼前的邓朴比肩?安如海?现在是一个空头大将军。程务本,也被解决了职务,现在在兵部挂了一个闲职,想来想去,能与邓朴等人较量的人物,现在竟是无一能掌握着楚国的大权。 如果秦楚有朝一日相争,楚人绝对不会是对手,现在有齐人这个庞然大物在,双方唇亡齿寒,互相依撑,可一旦出现了什么变故的话,最危险的必然是楚人。 或者有一天,自己也可能站在他们的对面,当然,不会是为了楚国了。秦风在心头暗自想道,真有那么一天的话,那也绝对是为了自己。 屋内寂静无声,时间却在非快的流逝,大门处,给秦舒二人带路的牙将,曾几度悄悄地将头从门的缝隙内探了进来,他眼前的镜头却是他们的大将军****着上身,上身插着一根根亮晶晶的银针,宛如一个刺猬,跟着他进来的那个青袍人则是满头大汗,在哪里插,捻,拔忙个不亦乐乎,另一个黑衣人却是闭目端坐一边。 这是在给大帅疗伤吧!作为邓朴的心腹,他实在有些想不通大将军为什么会对来自敢死营的敌人这么信任,或者这就是大将军的神通所在吧,能让敌人也甘心情愿的为他效力。 太阳渐渐西斜,牙将将一拨拨前来求见邓朴的人全都挡在了门外,既然是替大将军疗伤,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也得等着这事完了之后再说。 屋内,邓朴的身上只剩下下腹丹田气海处最后一枚中空的银针,随着舒畅的轻捺慢压,针尾,细若发丝的黑血,正缕缕从中流出。 “今天就这样了!”两针轻轻一夹,银针已是脱体而出,邓朴却并没有立即睁开双眼,而是默默地运气游走一周,当他再睁开双眼的时候,看着舒畅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 “多谢舒大夫了,不过好像这不仅仅是治病了,舒大夫神技,这可是一份大人情呢!”邓朴道。 舒畅毫不客气的从邓朴的大案之上抽出一张纸来,提起毛笔蘸上墨汁,笔走龙神,一边看着方子一边道:“这可不是馈赠,说白了吧,我不想秦风再欠你人情了,欠你这样的人的人情可不是好玩的,你到时候随便出点什么麻烦,他来还人情的时候,都有可能会有大麻烦,所以嘛,治病的时候,顺手帮你理一理这些年你练功积存下来的沉疴,想来对你在武道之上能走得更顺利会有一点点帮助,这应当能抵偿秦风欠你的人情吧。” “当然,不仅有,还绰绰有余,如果我真能跨过这道门槛,那可是我欠了你们的人情。”邓朴心情大好。 “欠我们的好,欠我们的好。”邓朴咯咯的笑了起来,“我们小门小户,就算有麻烦,在你们眼中,也是举手之劳。” “秦风的麻烦也一定小不了。”邓朴大笑。“秦风有你这样的生死之交,真是他的运气。现在我有一点明白他为什么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跃升为九级高手了,有你这样的人在他身边数年,什么样的奇迹不会出现。” 舒畅却是摇摇头,“他这事儿,可真与我无关,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也是微不足道。喏,这是我给你开的方子,你今后还需要长时间的服药疗养方可,这里一共十个方子,你每月用一个,一副汤药三天。” 邓朴耸了耸肩,舒畅与秦风两人一说到这事儿便讳莫如深,他当然不会再去打听。“你们这事儿,我答应了,不过今儿个也晚了,约安如海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今晚我设宴答谢舒大夫。” “那敢情好,不过你这里有好酒吗?看你们可是穷得够可以的。”舒畅呵呵笑道。 “再穷也穷不到我这个大将军身上吧!”邓朴微笑道。“不管你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不过都是我一声令下而已。” “那我就不客气了!”听了这话,舒畅立时便来了兴致,摩拳擦掌起来,让邓朴不由自主地有些心惊肉跳起来。 就在邓朴设宴款待秦风舒畅二人之时,茂密的森林之中,一个头发花白,面相至少有六七十岁的老头儿,却绝对与以他外貌不相称的速度在林间奔跑着,一面跑,一边还大声地唱着小曲,不看样子,只听这声音,绝对不可能将这两样东西归类到一个人身上。这人便是敢死营的探子千面,擅于易容改装的他,现在经常潜出落英山脉去打探消息,今天如此高兴自然是有理由的。 杨义死了,辛渐离死了,程平之也死了,他们的尸体是在一天之内被送回到安阳城的,刚好在城中的千面亲眼目睹了那个壮观的场面,一溜儿数十口棺材进了安阳城。这三个人都是敢死营的大仇人,如何能不让他兴奋,高兴,现在的他恨不得插上双翅直接飞回到营地去。 因为杀死这些人的不用问,肯定是秦老大和舒大夫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有兄弟们的地方就是家 野狼谷,这是敢死营众人离开鹰愁崖后的第二个落脚点,对于落英山脉中的大部分地区,敢死营便像家一样熟悉,他们曾在这片山脉之中转战多年,像逃亡这种事情,自然也不是第一次干,那里能藏人,哪里能驻军,一个个都是门儿清。 而且现在他们就只有这么一点点人马,便更好藏身了。除开这些,他们还有一个喜欢满山乱跑的校尉,一个专门钻沟沟爬悬崖的大夫,这二位的活动范围更广,每一次踏足一片新的区域,回来之后,敢死营的地图之上,便又会拓展出一块新的地方。 在这片山里,他们就像是海里的鱼,空中的鸟。 海阔凭鱼游,天高任鸟飞。 从得知秦风还活着,幸存的敢死营士兵们便一洗颓气,开始重新振奋精神,与以往不同的是,现在他们更像是一支军队了。以前的敢死营除了在作战的时候,纪律近乎严苛之外,在平时,并不太注意军纪,甚至说有些随意,但现在,在小猫的坚持之下,剩余的这些人,也开始了正常军队的早课,午练,晚操。 想要报仇,敢死营就要变得更强。当蓬头垢面的章小猫站在所有人面前大声吼出这句话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表示反对。 所以当秦风现在站在野狼谷外,听到里头传来的一阵阵整齐的呼喝声之时,眼中还是露出了些微惊讶的神情,这在以前可是并不多见的。 “脱胎换骨了。”舒畅在一边感慨地道:“与你一样,都脱胎换骨,不一样了。仇恨能改变人的一生。” 秦风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半年了,与敢死营的兄弟分别整整半年,这半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而很多熟悉的面孔却是再也看不到了。 伤风悲秋?不,现在他需要的是重振旗鼓,敢死营曾多次在与敌人的作战之中被打得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但他们却一次次的重新站了起来,每一次站起来后,都要比上一次更强。 身上再也没有了以往的羁绊,这一次,重新起飞的敢死营,将会飞得更高,将会更加强大。 调整了一下呼吸,秦风迈步,踏进了谷内。 从照影峡秦军大本营出来,秦风先到了鹰愁崖,不出他所料,小猫在临走的时候,给他留下了信息,只有敢死营兄弟们才能看得懂的信息。通过这些信息,秦风知道了现在敢死营在哪里,毫不费力地便找了过来。 邓朴那边还需要准备几天,秦风正好在这几天来看看他的兄弟们,从他醒过来的那一天起,再一次回到兄弟们中间,便成了他最大的期盼。 内里呼喝拼杀的声音愈发的明显起来,秦风竟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呼吸也紊乱了起来。 呼啦啦一声响,前方的草从之中站起来两个人,看着越走越近的秦风,他们直如木雕泥塑一般,过了好半晌,他们才陡地张开嘴巴,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 尖叫声音是如此之大,延续时间是如此之长,以至于野狼谷中,一时之间全都被这二人的尖叫声所填满,连里面的喊杀声也被压了下去。谷内的声音顷刻间便消失,嗵嗵的脚步声向着谷口方向奔来。 两名放哨的士兵一边尖叫着,一边向前伸出了手,看他们的样子,是想向秦风和舒畅奔过来,可两腿却不大听使唤,居然齐齐摔了一个嘴啃泥,挣扎着爬起来,往前跑了几步,又卟嗵一声摔倒在地上。 “老大回来了!”这一次,摔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又不约而同的大吼了起来。 “老大回来啦!”两人的吼叫声在野狼谷中来回激荡,谷内,整齐有序的脚步声立时便乱了起来。 看着两个摔倒在地上,两双眼睛却仍直勾勾地瞪着自己,手舞足蹈想要爬起来的兄弟,秦风的眼睛也一下子湿润了起来。 嗖的一声,从谷内飞出来一个人,长手长脚,原本一身合适的盔甲现在却显得有些大了,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的人,正是小猫章孝正。 “老大!”站在秦风面前,章小猫哽咽地叫了一声,双手捂脸,一个堂堂七尺男子汉,竟然委屈得如同一个小孩一般,放声嚎哭了起来。 秦风张开双臂,用力地将小猫拥进怀中,“哭吧,小猫,用力地哭,将那些愤怒,伤悲,都统统地哭出来,哭过这一回之后,我不许你再掉一滴眼泪,因为没有人会怜悯我们,我们不会再有眼泪。从此往后,我们的心中,只余下了仇恨,红儿母子的,敢死营兄弟们的,仇恨不会再允许我们掉眼泪。” 他大力地捶着小猫的后背,铿锵有力地道:“哭过这一回之后,从此我们敢死营,流血不流泪。” 一边的舒畅,也早已是别过头去,眼眶发红,鼻子发酸,他竭尽全力不让自己流下泪来,看来小猫,他便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温柔地替他们的杯子里倒上酒,温柔地看着他们笑,说话永远细声细气的女人。 以秦风和章小猫两人为中心,敢死营的兄弟们团团围了一个大圈,看着放声大哭的章小猫,不少人忍不住都轻声啜泣起来。秦风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小猫在他们面前虽然憔悴,但看起来永远都是那么坚强,这些日子,敢死营的军官们全都没了,剪刀叛变了,野狗被俘了,和尚走了,如果不是有章小猫硬撑着,只怕他们早就散了,现在已经成了一个个没有魂魄的野鬼,在四处游荡。 可今天,他们才发现,原来这个坚强的男人,也有着极其柔软的一面。 哭声停了下来,章小猫抹去脸上的眼睛,看着秦风,悲伤渐去,欢喜却慢慢浮上来,他后退一步,看着秦风,嘶哑着声音,大声吼道:“老大,欢迎回家!” “老大,欢迎回家!”六百多条汉子用力地吼了起来。 秦风连连点头,走向周围的那些汉子,张开大的双臂,用力地拥抱着每一个人,“回家了,回家了,有敢死营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溪沟的边上,架起了一堆堆的篝火,一只只野鹿,野猪,野狼被剥得赤条条的架在火上,烤得滋滋作响,人们围坐在火的周围,哪怕天气炎热得让他们一个个脱得几乎****,汗水仍然唰唰地往外冒,但所有人却一边抹着汗,一边放声大笑着。今天对于他们来说,是节日。 是他们重生的节日。 头盔成了酒碗,一个个的头盔里装满了清澈的溪水被高高举起,“干杯!”吼叫声气冲山河,金属的头盔撞在一起,发出咣咣的声响,水花四溅。咕咕的吞咽的声音伴随着欢快的笑声。有敢死营的地方就是家。 有兄弟的地方,便是清水,也堪比美酒。 狂欢一直持续到深夜,直到疲惫不堪,所有的汉子们横七竖八地躺倒在溪水边,鼾声如雷一般的响起。 简易的窝棚肉,舒畅松开了小猫的手腕:“小猫,你的身体要好好的调治一翻了。” “我很好,精神从来没有现在这样好,别看我瘦了,可我现在的精力,比任何时候都要旺盛。”小猫不满地瞥了一眼舒畅。 “我可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你先前在安阳城中拼杀,本来已经用力过度,可接下来又是伤心过度,这些天来,为了撑起敢死营,又强忍着悲痛,这些不良的情绪积郁在内心,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可其实已经病得不轻了。一个不好,便会让你终身受害的,老老实实的,明天我给你弄一副药,好好的调理一阵子。” “小猫,舒大夫什么时候说过空话,他说你有问题,你就肯定有问题,你不想报仇了吗?想要报仇,就必须要有比牛还要壮,比虎还要猛的身体。这可是根本,不要开玩笑。” “好好,既然老大和大夫都这么说,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不就是喝那些苦得掉渣的药吗,我喝还不行吗?”小猫摊开手,一脸的无奈。 “那就好。”舒畅眉开眼笑地道。 “老大,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小猫迫不及待地看着秦风。 “接下来,当然要去讨帐。”秦风的脸色沉了下来,“我已经讨了一部分了,杨义,辛渐离,程平之已经付了帐,但还有一个呢!” “剪刀!”小猫从喉咙里迸出两个字来:“老大,你现在已经是九级高手了,杀他还不跟宰鸡一样。” “可没那么简单!”舒畅摇摇头:“我们杀了杨义辛渐离等人,等若已经暴露了踪迹,一个剪刀本来不足为惧,但多了一个安如海,可就不一样了,别看秦风现在已经是九级高手,但在安如海面前,只怕还是不够看的。” “难道就坐看这个王八蛋逍遥自在?”小猫的眼睛立时便红了。 “当然不。”秦风冷笑:“我已经去见了邓朴,他会替我们拖住安如海,等邓朴那边开始,我便会动身出山,去讨这一笔帐。” 小猫立刻站了起来,“老大,我也要去,就算爬,我也要爬着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小心思 郑潇垂着双手,低着头,心中虽然恼怒之极,但脸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现。 因为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秦国边军的统帅邓朴。没有任何通报,邓朴就突然从照影峡来到了井径关。 他曾想过邓朴肯定不会对他假以辞色,但万万没有想到邓朴居然表现得如此激烈,当一迭文件劈头盖脸地被扔在自己脸上的时候,他真被整蒙了,半晌才会过神来。 “我在雍都之时,便听卞帅说你是我们大秦年轻一代之中的翘楚,这才同意将井径关交给你,可你瞧瞧,这你弄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你居让想让我们尽起大军,去剿灭一支六七百人的残军?你是脑子里进水了吗?你知道落英山脉有多大吗?你知道大山里有多险峻吗?就算我们十万边军一齐出动,在落英山脉中也只能算是沧海一粟,这样徒费钱粮却毫无收益的行动,居然是我们大秦年轻一代的翘楚想出来的注意,当真让人失望之极。”站在郑潇面前,邓朴肆无忌惮地喷着口水,一根手指头险些便要戳到对方的鼻子上。 满屋子的将领们,有的笑盈盈地看热闹,有的则是低着头,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之色却又无可奈何,只余下粗重的鼻息之声。洋洋得意的自然是邓朴带来的将领,而另外一些,当然是郑潇的人手。 “大将军,敢死营是我们边军的死敌,哪怕他们现在已经是半残了,但打蛇不死,必有后患啊!末将也是存了为边军复仇之心,此刻正好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郑潇低声解释道:“更何况,安阳城中出十万两银子,也足以弥补我们的军费损失了。” 邓朴从鼻中重重地哼了一声,返身走回到大堂中间,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区区十万两银子,便想驱使我们大秦边军如牛狗吗?我们虽穷,但也不收这样的银子。” 听到这里,郑潇知道这事儿肯定是没戏了,“是,既然如此,那末将便将对方先行预付的五万两银子给人退回去。” “已经付了五万两啦?”邓朴却是哈的一声,“楚人可当真豪富啊,既然已经收了,干嘛还要退回去?不退!” 郑潇抬头,看着邓朴,脸色有些发红:“大将军,这,这大丈夫立于世,当言必信,行必果,收了钱就得办事,如今大将军既然决定不理会这敢死营,这钱,如何还能留下,这岂不是让楚人戳着我们的脊梁骨骂吗?” 邓朴哧的一笑,想不到这郑潇还是一个正义感爆棚的家伙,看着对方,心里蓦地有了一个主意。 “我不同意大军出动,但并没有说不允许小股军马出动嘛!”他看着邓朴,笑容可掬,“让楚人将另五万两银子也拿来,我们才会动手。” “大将军的意思是?”听到有了转机,郑潇不由兴奋起来。 “现在敢死营不过六七百残军,而且群龙无首,那个章小猫可早就不是敢死营的人了,现在他们窝在落英山脉之中,说不定这章小猫早就控制不住了,何需我们出动大军。这事儿既然是你接下的,那我便给你一千精锐,进山去灭了这股残军,拿了他们的头颅来祭旗,如何?”邓朴盯着郑潇,“正好也让我看看你的能力,井径关现在可是我们边军的重镇,虽然你得到了卞兄的大力支赞,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呢!边军和雷霆军可是完全不一样。” 听到邓朴的安排,郑潇心中一惊,从雷霆军调到这里的时候,卞帅可是再三强调要他当心邓朴,卞氏这些年来,莫名其妙地折损在边军的人可真是不少了,而且一个个的都死得正大光明,让卞无双根本抓不到一丝把柄。现在邓朴此举,是不是又存了借刀杀人的心思。 就在他迟疑的片刻,邓朴却是身子向后一靠,淡淡地道:“当然,你刚刚来落英山脉,对这里的地形地貌完全不熟悉,你也可以拒绝。毕竟只是一股六七百人的残军,弃之虽然可惜,但食之也是无味,要是因此折损了我大秦一员大将,可就太不值当了。” 淡淡的几句话,却是让郑潇的脸顿时涨红了。轻描淡写之间,却已是将郑潇不动声色地逼到了死角。 身为井径关大将,对于自己驻守的地方完全不熟悉,这事可轻可重,但结合先前邓朴所说的话,无异是给了邓朴撤换他一个重重的借口。主将发话,部将拒绝,不奉号令,虽然邓朴说不会追究,但这必然也会是自己的罪状之一。最后强调对方只是六七百人的残军,自己如果不敢去,那他便可以质疑自己的能力,勇气。有了这些借口,只怕邓朴撤换自己,连卞帅也无话可说,只会觉得自己不争气。 “末将愿意奉命,带一千精锐进山,取了敢死营的人头回来。”他向前跨了一步,抱拳道。 “好!”邓朴重重一拍桌子,赞赏地看着对方,“果然不愧是我大秦的栋梁,这样吧,你对落英山脉不熟,你带来的这些人吧,也是一样,大本营的斥候营会在前期出动,探明敢死营残兵现在的驻地,然后再通知给你,如此,也省了你不少的力气。” “多谢大将军。”郑潇松了一口气,大本营的斥候营对落英山脉可是熟悉异常,有他们来探知对方的落脚所在,自然会让自己轻松不少。 “再者,楚人送来的十万两银子,大本营只要五万,另外五万,便赏给那些将随你出征的一千将士,以鼓舞军心。”邓朴看着对方上钩,心下大悦。敢死营的确只有六七百人了,可当秦风回来之后,那支曾让秦国边军闻风丧胆的部队,必然会重振旗鼓,更何况,如今的秦风可有着九级武道的好手,当郑潇出现在敢死营面前的时候,便是他的毕命之期。想在边军之中安插人手来一点点地培植卞氏在边军中的势力,卞无双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体内真气的流动,脸上笑容更甚,那个舒大夫,果然是神医无双,虽然还只过去了短短的几天,但自己已经能明显地感受到了身体内的暗伤正在好转。这些暗伤不仅是这一次留下来,还有自己从小习练武道而慢慢积攒下来的,舒畅这一次的出手,不仅让自己的担心尽去,而且让自己步入宗师殿堂的希望大增,一个武者,特别是到了他们这个级别的,跨出这一步的关隘不仅是悟性,机遇,身体上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这些暗伤,也是要命的因素之一。 边军只能是邓氏的,这样秦国才能保持平衡,李挚大帅这一次受伤颇重,几年之内恐怕都得养伤,卞无双显然有些肆无忌惮了,想必皇帝陛下也能看到这一点,到时候郑潇死了,也不会有太多的后患。 至于与卞氏的关系,呵呵呵,邓氏与卞氏之间的关系,又什么时候好过啦? 安阳城,安如海拿着来自秦国边军大将邓朴的书函,翻来覆去的看着,仿佛这书函之中藏着什么玄妙。 “大将军,这邓朴不怀好意,根本不必理他。”谭俊对此不屑一顾,“眼下秦军势大,我们无法与之对阵,但大将军的存在,便是对他们的极大威胁,我看这邓朴是想将大将军骗出去,然后对大将军不利,如果大将军有什么闪失,西境可就又要塌天了。” 安如海微微摇头,“虽然猜不透邓朴的用意,但这样的手段,料他还不会使出来,而且就算他使出来,我要脱身也不是什么难事。” “大将军准备去吗?”谭俊略显紧张。 “去,当然得去。现在齐人大举侵越,保持了多年的平静已经被打破了,等朝廷缓过劲来,只怕陛下便要对齐人用兵,东境自此必然战火重燃,那个时候,西境的和平,便很关键,我们在那个时候不能后院起火。邓朴是秦国边军在我们西境的统帅,如果能与他有很好的沟通,或者到时候对国政大有裨益。” “大将军,说实话,我是不赞同现在对齐人用兵的。”谭俊有些苦恼地道。 “这不是我们能够置喙的,谭郡守,我奉劝你一句,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上书陛下。”安如海道:“陛下的心思,便是能打垮齐国,一统天下。” 谭俊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安如海转头看着一边的剪刀,“你这一期练的兵我看了,很不错,颇有了一些精兵的模样。这一批兵,我接受了。接下来,你要迅速地再次招兵,练兵,只要你能保持练出精兵的这个速度与规模,我上书陛下为你请赏。” “多谢大将军,末将一定努力,不会让大将军失望!”剪刀躬身道。“不过这批兵虽然看起来像模像样了,但还没有结过战场的洗礼,恐怕还只是一个样子货。” “不必担心,这一次他们只要有个样子就行了。我去见邓朴,又不是与他火并。”安如海微笑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野狗的喜悦 晴了多日的老天爷突然变了脸,滚滚乌云似乎突然之间便从天边被风吹来,笼罩在安阳城的上空,天似乎要塌了下来,厚重的乌云之上,隆隆的雷声隐隐传来。 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一场大暴雨正在逼近安阳城,街上行人立时便乱了起来,纷纷加快脚步向着家的方向走去。到处都是一片忙乱的景象。 野狗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切,他的目光,更多的是盯着街上那一双双快速奔跑的双腿之上,收回目光之时,视线却落在自己的双腿之上。被挑断了脚筋的他,这一辈子只怕再也站不起来了。伸手捶了捶双腿,野狗苦笑了几声,伸出手,扯了扯身上破破烂烂,几乎遮不住身体的衣物,将摆在面前的破碗拿回来,塞进了怀里,以手撑地,缓缓向一边爬去。 今天这雨看起来不会小,得找个避雨的地方。自己可不能淋湿了,以自己现的身体,淋湿了极有可能生病,自己生病了可不会有人理。自己可不能死了,得好好的活着,睁大眼睛看着那些人的下场。 前一段时间,野狗亲眼目睹了那些人的棺材被拖进城来,杨义,辛渐离,程平之,还有那些参与了围攻敢死营后幸存下来的内卫,死了,全都死了。那一天,是野狗自被抓之后最快乐的日子。他坚持不懈地在一家酒馆门外讨酒,虽然被酒馆里的伙计踢了好几脚,削了好几个耳光,并被数次抬起来扔到巷子里,但他仍然坚持着再爬过去讨要。 或者是他的坚持让酒馆老板怕了,也或者是酒馆老板担心这家伙老这样爬来爬去会极大地影响自己的生意,最终,野狗成功地讨到了一壶酒,虽然是那种最差的,还带着一股馊味的酒,但那也是酒啊,老板最后还奉送了一包卤豆子。 一路艰难地爬到了安阳郡统领衙门之外,野狗开心的喝着酒,吃着卤豆子,一小口酒,一颗卤豆子,野狗吃得极仔细,喝得很小心,生怕弄洒了一滴。 喝了半壶,酒意上头,野狗高声唱起歌来。就是那首敢死营所有士兵都会唱的歌,传自他们的老大秦风。 如果感到快乐你就拍拍手。 他真是开心啊! 后来门开了,几个士兵凶猛地扑了过来,抢在他们之前,野狗将壶里的酒喝了一个干干净净,然后将身子蜷缩起来,他以前揍人杀人都凶恨,当然,挨揍的功夫也不差。不过现在显然不比以前,气海被破,一身武功尽数废了,那一脚脚,一拳拳,打得可真是疼啊。 不过他还是在笑。 最后让他最懊恼的是,那一包卤豆子自己没有吃完,从怀里颠出去了,最后被那些士兵踩得一颗也不剩了。 他知道这些士兵是剪刀派来的,剪刀愈是如此,他愈是开心。因为剪刀怕了。现世报,来得快呢,肯定是舒大夫回来了。以舒大夫的手段,收拾这些人还不跟玩儿似的。 啪的一声,一滴冰冷的雨水正好打在他的脸上,那种清凉感立时便从脸郏之上传到了心里。野狗却没有感到欣喜,而是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标出一句脏话。“日!” 他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避雨地点呢,这条街上的店铺对他可是毫不客气的,显然受到了某些人的叮嘱,要是他敢爬到那些人的门楼子里去,注定便会按一顿打。摸了摸身上,一丝丝痛苦浮上脸庞,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了,到处都是淤青,这些天,挨的打比以前可多了好几倍。 艰难地在地上爬着,他还得时刻提醒着那些奔跑的人流的脚会踩到自己的双手。雨下得越来越大了,豆子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之上,溅起点点灰尘,一股土腥味随着风在空中传播着。 片刻之间,地面就完全被打湿了。 慢慢的在地面上爬着,却是越来越费力了,没爬行一段路,野狗已是变成了一个泥人。努力地向前爬着,在这条街的尽头拐弯,再向前几百米,有一座旱桥,那下面的桥洞,便是他的目的地。 眼前,突然多出了一双军靴,野狗抬起头来,看到了剪刀。剪刀全副披挂,手按着刀柄,正冷冷地站在他的身前,身后,一名士兵举着一把大伞,替他遮挡着飘泼般的大雨,更后一点,则是数十名卫士。 显然,剪刀刚刚从校场回来,正准备返回他的统领衙门去。 野狗呵呵的笑了起来,看着剪刀的脸,“你怕了。剪刀。” 剪刀没有说话,刀子一般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扫来扫去。 “你就要死了!”野狗挥舞着手臂,大笑,“大夫回来了,瞧着吧,大夫一定会来找你的。杨义死了,辛渐离死了,程平之死了,你以为你能逃脱得掉吗?哈哈哈,剪刀,你现在是不是特想杀了我?免得我看到你死时的惨相。你我都知道大夫的手段是不是?让我想想,大夫一定会想法子先将你毒倒了,然后拖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用他那些锋利的小刀,一点一点地将你的血肉剐下来。你的肉没了,你的血还没有流尽,但你人还活着,还能清楚感受到痛苦。哈哈哈,想到这些,我便美得睡不着觉啊!” 听着野狗在笑声中冷冷地勾画着那一幕幕残忍的画面,打伞的士兵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手一软,伞偏向一边,雨水立时便打湿了剪刀的半边身子。 啪的一剪刀反手一掌打在那士兵的脸上,半边脸顿时都肿了起来。 “呵呵,果然官越大,脾气越大啊!”野狗讥讽地看着剪刀,嘲笑道。 剪刀缓缓地蹲了下来,看着野狗,“不错,我是怕死,现在的我怎么舍得死呢?我彻底洗白了自己,我成了朝廷言正名顺的将军,我住着大房子,每天吃好的喝好的,不用再上战场去拼死拼活,这样的日子,我还远远没有过够呢,我当然怕死了。不错,舒大夫是很可怕,我以前也敬畏他,但这不是还有你吗?野狗,你知道我留下你的用意了吧?我有你啊哈哈哈!大夫要来杀我,你就得死在我的面前,从现在起,咱哥儿俩同吃同睡,怎么样,这待遇不错吧?” 剪刀站了起来,一挥手,两名士兵大步过来,将野狗从地上拖了起来。当的一声,一只破碗从野狗的怀里掉了下来,剪刀的大脚踩上去,卡嚓一声,破碗彻底变成了一地的碎末。 剪刀转身,向着家的方向走去,士兵夹着野狗,紧紧地跟在剪刀身后,任由野狗的两条腿无力地拖在后方,将泥泞的地里犁出两条沟壑。 井径关外,邓朴站在如注的暴雨之中,看着远处那渐渐停下来的黑色的铁流,那是安如海带来的军队。 黑色的铁甲在瓢泼般的大雨之中屹立如山,不动不摇,鸦雀无声。看着这等军容,井径关上的秦国边军的面容都严肃起来。 “安如海赤手空拳来到西境,短短的时间内,便拥有一支看起来还不错的军队,了不起。”邓朴击掌赞叹。 “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这支军队的前身应当是安阳郡兵。不过看起来,经历了安阳城事变之后,他们应当是脱胎换骨了。”一边的郑潇道:“或者以后会成为我们的劲敌。安如海当真不容小觑。” “练这支兵的人不是安如海,是那个绰号叫剪刀的原敢死营副尉。”邓朴淡淡地道:“此人在安阳城事变之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现在可是高升为安阳城的郡兵统领了。郑将军,你的情报收集工作可有些问题啊,居然还没有我清楚?” 邓朴的语气很淡,但郑潇还是从中听到了斥责之意,进驻井径关之后,由于对面根本没有了可以匹敌的楚**队,郑潇的确对对方军队的情报收集有些疏忽了。 “大将军教训的是,末将一定会从现在起加强这方面的情报收集。” 听着郑潇的话,邓朴的脸上却露出一丝丝笑意,收集情报?等你能够活下来再说吧。他并没有再说话,因为郑潇在他看来,已与死人无异,对一个即将要死的人,还要宽容一点为好。 对面的黑色洪流左右分开,一骑缓缓自中而出,看到来人,邓朴呵呵一笑,“开城门,备马,我去迎安大将军一程。” 井径关城门缓缓打开,邓朴骑马缓缓而出,迎向安如海。 两人相隔数米,不约而同的勒马停下。雨水如注,沿着两人的盔甲唰唰流下,马儿在暴雨之中有些不安地打着响鼻,不时的扭来扭去。片刻的对视,邓朴开口道:“安大将军果然还是如以前一般,好胆色。” “当年的青年才俊如今已成了秦国的栋梁之村,可喜可贺。”安如海点头道。他快六十岁了,而邓朴不过四十出头,的确算得上是邓朴的前辈。 “得安大将军一夸,邓朴可是喜不自胜,安大将军,外面雨大,与我入关详谈如何?”邓朴策马旁行几步,让开了通往城门的道路。 “既然来了,当然要进去详谈。”安如海点头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风雨之中有客来 暴雨来得快,却也去得疾,不过这一次却不像往日大雨过后便能看到彩虹,厚重的铅云迟迟没有散去,微软的风中,丝丝细雨随风飘荡,在不知不觉之中,便让你变得浑身湿润。 雨将入夏以来的燥热一扫而空,清凉的味道无处不在。 安阳郡统兵将领府之外,数十名卫兵拄着长枪,认真戒备着。与往日懒散的郡兵比起来,他们显然是不同的。自从安阳城事变之后,安阳城内的人一个最显著的认知便是郡兵旧貌换新颜,变得真正像军人了。 街上再也看不到着装不整的郡兵三五成群的游荡,惹事,反而能看到他们着装整齐,排着整齐的队列在街头之上巡视,在经历过了最初的不适之后,城内的人对于郡兵的好感开始成倍地向上升着,至少,现在的治安比以前要好上了太多。 以前这些郡兵本来就是麻烦制造者,但现在,他们成了秩序的维护者,街头的闲汉地痞在被这些郡兵收拾过几回之后,看到他们的身影,听到他们的口号声,便立即远远的消失。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安阳城的百姓对于新上任的郡兵统领还是有高度的认同感的。换帅如换刀,前一任统领就是一个混帐,但新一任的统领,看来还是一个能为民做事的好官呐! 虽然这位统领的官架子看起来要大上了许多,像他的府第之外,便有为数众多的郡兵在警戒着,不明真相的人稍一靠近,便会受到严厉的警告,行动再有所迟缓,立即便是鞭子刀鞘狂风骤雨搬的对上你。 暴雨过后的统领府,在府外值勤的士兵似乎更多了一些,这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让不少本来要经过这里回家的人,也情愿多绕一点道也不准备从这里经过,必竟在一群兵大哥虎视眈眈之下走过去,对于这些小老百姓们来说,还是需要一点勇气的。 要知道,在不久之前,这些家伙可还是安阳城中的一霸。 入夜之后,雨下得反而更大了一些,打在屋顶的瓦片上,大树的叶梢之上,发出一阵啪啪哗哗的声响,府邸大门之上的数盏灯笼在雨丝之中显得有些朦朦胧胧,光线被减弱了许多,只能照亮门前数尺之地。 一名年轻的军官扶着腰刀,带着一队士兵,从远处一路整齐的行来。军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嗵嗵的声响,水花四溅。 安阳郡兵原本的军官在剪刀上任之后,被一刀切,统统被调任,这些家伙们大都是前来镀金的,原本想靠在西边身边沾一点光,但形式骤变,原本安全的地方,现在可就成了凶煞之地,特别是不久之前的安阳城事变,那一场血战,将不少人的胆子都吓破,其实不要剪刀开赶,他们自己也在积极地谋求调离。 现在的军官都是在剪刀上任之后,残酷的第一期训练之中脱颖而出的,最好的一批被剪刀留了下来,担任下一期的训练主官。这位便是其中的一位,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子弟,一跃登天,直接由普通大兵晋升成了牙将。 自然,他也对剪刀感恩戴德,视剪刀为自己的大恩人。受命巡逻保护统领大人的府第,在他看来,更是一种莫大的荣誉和信任。 昂首挺胸,保持着严整军容的他,看到府门前的士兵有些懈怠,有几个甚至靠在了大门上,一双浓眉登时竖了起来。手摸到了腰上的另一件装配之上,那是一根棍子,在训练的时候,这根棍子是士兵们最为痛恨的东西,因他随时随地有可能落到他们的头上。 棍子举起,却没有落下。 黑暗中,雨丝里,传来了不重但却极清晰的脚步声。年轻的军官,虽然背对着长街,但却从对面士兵的脸上看到了错愕之极的表情,那不是下级对上锋的惧怕。 他霍地转过身来,脸上也出现了与他的士兵们一样的表情。三个人,成品字形正在向着大门走近,而他带来的那一队士兵,本来是站在那三个人现在的位置上的,但现在,都倒在了地上。 无声无息,没有一点点反应,就这样烂泥一样地倒在了地上,任由雨丝拍打着他们的脸庞。 年轻军官心下大骇,手中的棍子脱手掉在地上,手迅即无比的按上刀柄,想要抽刀,能被剪刀看重的人,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手按上刀柄的同时,他张嘴欲呼,凭着最本能的反应,他迅速地明白,眼前的来人,绝对不是他能够抗衡的。 手搭上了刀柄,却仿佛又一只无形的手按在他的手上,竟然不能将佩刀抽出鞘一分一毫,他觉得自己用尽了全身力气在呼喊,但却发现自己听不到一丝的声音,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完全地封闭在其中。 三个人,他看清了他们的面容。两个他不认识,但左边那一个,他却怎么也不会忘记那人的面容,在那一个流血的长夜,这个男人举着他的铁刀,在郡兵队伍之中横冲进撞,多少袍泽倒在此人的刀下,身首分离,四肢不全。 那是章孝正。朝廷通缉令之上排名第二的人物。那个在幸存下来的郡兵口中犹如地狱之中逃出来的恶魔。 汗水从头上,身上渗出来,虽然天气很凉爽,但这瞬间,他仍然被冷汗浸透。章孝正这样的恶魔都只能跟在那人的身后,那走在最前面的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凶神恶煞? 三人从他的面前旁若无人的走过,年轻军官甚至看到右边的那个青衣人冲着他笑了笑,这是他最后的感觉,鼻间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甜香,然后他便两眼一黑,整个人向地上软倒,在倒下去的那一瞬间,他看到,门前所有的士兵已经躺倒了一地。 “刺客!”他在心里想道。 偌大的统领府第之中,只有那个小院里还亮着灯光。野狗就躺在屋檐之下,身边站着两个看守他的士兵。此刻的野狗,正瞪大眼睛看着窗纸之上映出来的屋里的剪影。 对于野狗来说,能在没有雨淋的地方睡上一觉,已经是不错的待遇了,更何况被剪刀拖到这里之后,他还吃了一顿饱饭,居然还有酒。 剪刀是不想自己死得太早吧。舒大夫回来了,现在自己成了他的护身符,想想也觉得可笑。连红儿那一介弱女子,都不曾被要挟成为对方的筹码,更何况是自己,自己的绰号可是野狗。活到现在,不就是为了看一眼剪刀的下场么? 剪刀可真是怕死啊!这个看似平常的小院里,现在可算是机关重重,当然,这一切根本瞒不过野狗,剪刀的这些手段,哪一样不是从敢死营中学来的,现在唯一的不同之处,也不过是在暗处,设下了暗哨,布置上了弩机而已。这些东西,对付旁人或者有效,但如果真是敢死营的人来复仇,这些手段,只不过是贻笑大方而已。 或者,对舒大夫有效!野狗突然想起来,好像舒大夫的功夫着实不咋地。想了一会儿子,突然又笑了起来,自己可真是咸吃萝卜操淡心,舒大夫是什么样的人,不来则已,来自然会做好万全的准备,更何况舒大夫在敢死营呆了好几年,有什么鬼魃技俩他没有见过? 野狗只知道那天有几十口棺材送进城来,知道死得是什么人,却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在他想来,舒大夫杀人,自然是用他最擅长的,那就是毒。如果他看过那些人死的惨状,想来也不会再在这里瞎担心了。 屋内正在上演父慈子孝,内里传来的声音却让野狗有些惆怅,都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看来也没有说错啊。 屋内,剪刀一身便服,正端着碗,一汤匙一汤匙地喂着自己的瞎眼母亲,老人坐在圈椅之中,满脸都是幸福的光芒。被从秋水城那个小地方接到这里之后,他们才发现,原来儿子已经有大出息了,不但在城里拥有如此大的豪宅,而且进出都是前呼后拥,这宅子里,主人只有他们三个,但保护他们的士兵至少有上百。 她的眼睛虽然再也看不到了,但只要能摸摸儿子的脸庞,听着儿子说话的声音,她便觉得极大的满足了。老头子瘫在床上好几年了,到了这里之后,在大夫的悉心治疗之下,现在居然能勉强撑着坐起来了。 如果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话,那就是儿子还是孤身一人,没有找媳妇,更没有给他们生下一个一男半女让他们抱抱孙子。 没有了白天里的凶神恶煞,也没有了那满身的戾气,此刻的剪刀,在两位老人的面前,只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微笑着听着老人絮叨,埋怨,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一匙一匙喂完母亲,走过去接过父亲早已吃完的碗,又从墙角里端来水盆,准备替父亲擦洗身子。前几年里,因为母亲眼盲,又没有力气,父亲长期卧床,身上长满了褥疮,虽然调养了这几月的时间,也不过是稍有好转而已,现在每天都还必须擦拭药水。 拧干毛巾,刚刚擦拭了一下,剪刀的手却僵在了那里。 屋外,野狗也霍地转头,看着小院的门口。武功虽然没有了,但敏锐的感觉却还在。(。) 第一百六十七章:不义还是不孝? 放下手里的毛巾,剪刀走到屋角,从那里提起了沉重的铁刀,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父亲,他正担心地看着剪刀,他冲着父亲笑了笑,走了出去,顺手掩上了房门。 他站在了野狗的身旁,手里的铁刀垂下,刀尖正正的对准了野狗的后心,只要稍一发力,铁刀便能透胸而入。 安如海刚刚离城不久,敌人就寻上了门来,对方应当对城里的情形一清二楚,这让他心里有些发紧。他知道,陪同舒畅的还有一位九级高手,凭着这院里的布置,是怎么也无法应付一位九级高手的,但他现在有野狗在手。打不赢九级高手,但却有能耐在对方动手之前杀了野狗,这就是他的凭仗。 敢死营的人平时看起来剑拔弩张,随时都会大打出手,但真正到了生死关头,却都是一个个能为袍泽抛头颅洒热血的。曾几何时,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就像他现在拿刀对着的野狗,过去,他为野狗挡过刀,野狗也为他中过箭,他深深的了解敢死营,正因为了解,所以有恃无恐。 野狗没有理会后心里的刀尖,他看着院门,脸上出现了焦虑的神色,他知道这院里的布置,他就更担心前来的同伴。 敢死营那里还有什么人呢?除了大夫,能拿得出手的高手也就只有小猫,和尚了,单凭他们两个,又怎么能在这安阳城中来去自如? 院门在无数人的注视之下,如同沙粒一般簌簌掉落下来,不是被震碎,没有木屑飞裂,就这样如同积雪遇到阳光一般,就此瓦解。看到这一幕,野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谁? 与野狗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的还有剪刀,他终于要直面一位九级高手了。以前他见过宗师级的左立行,但他那时候,只够资格站在队列之中仰视,他也见过林一夫,但林一夫说话的对象从来都只是秦风。他还见过安如海,安如海让他感到了压力,那是因为安如海并不喜欢他,相处之间,九级高手的威压不自觉的便加诸在他的身上,以前,他并没有这种感觉,因为左立行也好,林一夫也好,眼中并没有他。在他们的眼中,剪刀和路人甲路人乙并没有什么二致。 可安如海对他并没有杀意。 但现在,他将要面对一个要以杀他为目标的九级高手了,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院门融了,一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缓缓地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是常小猫和舒畅。 舒畅仍然像以前那般,看什么都是云淡风清,常小猫一进来,两只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剪刀,那双眼睛,在喷火。 但他们只是站在哪里,并没有作声,只有前面的那个黑衣人,一步又一步地向着剪刀走来。 “站住,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野狗!”剪刀感到呼吸有些艰难起来,手腕略紧,刀尖微微突入野狗的脊背,厉声吼道。 黑衣人应声止步,手慢慢地抬了起来,随着对方手抬起,剪刀手里的铁刀又向前进了几许,鲜血从野狗的背上慢慢地渗了出来,在刀锋凝聚,啪啪的滴了下来,在寂静的院中,显得格外清晰。 手抬了起来,不是向剪刀攻击,而是握住了斗笠,缓缓的取下,随手一扔,斗笠飞到了黑暗的一角,黑衣人抬起头来,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剪刀的面前。 啪的一声,剪刀手里的铁刀应声落地,手指着对面,嘴巴一开一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无声的言语,看着极其诡异。 野狗也呆了,那一张面孔,曾无数次在他的梦里出现,可每一次出行的时候,都是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人居然完好无缺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抬起手来,狠狠地扭着自己的脸庞,生生地将脸上的肉都揪青了,剧烈的疼痛让他清醒,原来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老大还活着,老大回来了。 野狗完全忘了身后的剪刀,忘了自己现在还是敌人的肉盾,他双手着地,拼命地向前爬去,“老大,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啊!” 这一刻,剪刀似乎完全忘记了他活命的所有倚仗就在野狗身上,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秦风,如同一座木雕泥塑,任由野狗向前爬去。他身后的数名士兵虽然提着刀,但看着剪刀的模样,却是一个个谁也不敢妄动。 微风轻拂,如同空中有一只无形的手,野狗被凭空扶了起来向前漂去,秦风给了他重重的一个熊抱:“野狗,我回来了。” 野狗流着泪嗥叫着,不类人声,这一瞬间,这些日子所有的苦难,他都觉得值得了。 小猫走了过来,从秦风的手中接过野狗,伏在小猫的肩上,野狗哭嚎的声音更大了。 “小猫,是我杀了嫂子,你媳妇儿是我杀死的,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他嘶声吼叫道。回答他的是小猫紧紧的拥抱:“野狗,不关你的事,我知道,我知道小红是怎么想的,我知道那刻,她只想你快点杀了她。这不关你的事,你还活着,这就是最好的。” “剪刀,你还有脸见我吗?”秦风终于开了口,看着剪刀,他冷冷地问道。 卟嗵一声,剪刀跪倒在地上,“老大……” 秦风手一招,那柄落在地上的剪刀的铁刀凌空飞了起来,当的一声,直直地插在剪刀的面前,“看在你跟着我转战数年的份儿上,你自了吧!” 剪刀霍然抬头,脸上泪水横流,满脸痛苦,不甘,他缓缓地伸手,握住了铁刀的刀柄。 “不,绝不。”他慢慢地站了起来,眼中的不甘,恐惧,愧疚,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疯狂之意。“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秦风看着他,“你觉得你还能活下去吗?你如果还活着,那冤死的一千三百八十二名敢死营的兄弟们会怎么想?剪刀,你听到了吗,他们在九泉之下欢呼,他们挤在一起,伸长了脖子,都在看着你的下场,你,怎么能不死?” 双手紧紧地握着铁刀,剪刀挺直了脊背,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吼声:“我不能死,来人,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他高高地举起了手里的铁刀,嗥叫着向秦风扑去。 扛着野狗的常小猫向后退去,舒畅也在向后退去。院子里弓弩之声大作,无数的弩箭从暗处射出来,射向院中的三人。 秦风伸手,简简单单的一拳击出,向前扑来的剪刀如同被一面大铁锤迎面击中,卡嚓一声,那柄自他进入敢死营起就伴随着他的铁刀断为两截,他自己也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翻着筋斗一路向后,轰隆一声,撞碎了屋门,重重地跌在屋子的中央。 院中,狂风大作,无数自暗处射出来的弩箭被风卷起,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不知落到何处,常小猫有些震骇地看着院里,他早已看不清秦风的身影,只能看到一个个的士兵从暗处飞出来,伴随着啪哒啪哒之声跌在院子当中,不过眨眼功夫,秦风又出现在他的眼前,但整个院子里,除了他们几人,再也没有一个站着的。 反手抽出小猫腰里的铁刀,秦风大步跨进了屋内,小猫和舒畅敢紧跟了进去。 剪刀跌在屋子正中央,一个瞎眼女人正扑在他的身上,双手摸索着捧着剪刀的脸庞,焦急地呼喊着,哭叫着。床榻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汉正从床上翻下来,双手撑地,向着剪刀和那个女人爬去。 秦风楞住了。 小猫和舒畅也楞住了。 剪刀的头被瞎眼女人抱在怀里,正在大口地呕着血,现在的秦风一击,远远不是他能够抵挡得住的。一口口的血喷在女人的脸上,身上,手上,感受着那腥热,瞎眼女人无助地大哭起来。 床上的老头爬了过来,无法想象一个瘫倒多年的人,是如何迅速爬过这段距离的,他双手死死的抱住了秦风的大腿。 “好汉,我儿子是好人,不要杀他,杀我吧,用我来替他吧。” 剪刀喷着血,看着秦风,呵呵地惨笑着:“老大,你永远都是那么厉害,我还以为自己能与你一拼呢,还是不堪一击,原来,那个九级高手,就是你,咳咳。在你面前,我就跟当初那个刚刚进入敢死营的菜鸟一般无二。”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秦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剪刀,你可后悔?” “没得选啊,老大!”剪刀看着秦风,惨笑道:“没得选,他们拿住了我的老爹老娘,我只有两个选项,要么选敢死营,要么选爹娘,老大,你告诉我,我要怎么选?” 屋里没有人作声,只有剪刀凄厉的声音在屋中回荡:“老大,选择我的爹娘,我就不仁不义,选择敢死营,我就是不孝。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爹娘,他们还不到五十岁,看起来像是六七十岁的人吧?这些年,他们受我拖累,吃尽了苦楚,一个瞎了眼,一个瘫在床,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吗?难道还要因为我的缘故,让他们连活下去都成为一种奢望吗?” “不义,不孝,老大,你告诉我,我怎么选?”(。) 第一百六十八章:人与非人的区别 刀举半空,却迟迟无法落下。 不义还是不孝?你怎么选?犹如被雷劈中,秦风几个都被剪刀疯狂的反问给问住了。 一问一答之间,剪刀的父亲也大概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情,脸上更显悲苦。双手死死的抱住秦风的大腿:“大人,大人,是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拖累了儿子,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都是因为我们,杀了我们吧,我们就不该活着。杀了我们,放过我儿子吧!” 紧紧抱着剪刀的瞎眼女人从老头的喊叫中似乎看到了一点点曙光,松开了剪刀,她摸索着扑到了秦风的脚下,抱住了秦风的另一条腿,两只无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秦风,满是鲜血的脸上尽是乞求之色。 “大人,杀了我们两个吧,我们两个换儿子一条命!” 两个年老体衰的老人抱着秦风的两条腿,只需要稍稍发力,便能将他们远远弹开,可秦风却没有动弹,任由两人抱着他的大腿,拼命地摇晃着他的身体,手里的刀虽然还举着,但却已经在颤抖。 “剪刀,你还是人吗?”舒畅冷哼了一声,踏前一步,手挥处,两位老人喊叫之声顿时停下,软软地趴到了地上。“就算是这样,你为什么不能将你父母被劫持的消息告诉同伴,大家难道不能想办法救他们吗?” “救,怎么救?你能知道他们被关在哪里吗?”剪刀盯着舒畅,“而且,朝廷要对敢死营动手了,秦老大在上京已经被关了起来,舒大夫,你告诉我,敢死宫的前途在哪里?我难道拒绝他们,让他们杀死我的父母,再杀死我,最后我在阴曹地府指望着一支注定要被毁灭的军队来替我报仇吗?老大,敢死营有你,便是一条龙,没有了你,结果必然便是四分五裂,我死不足惜,可我父母何辜,我受了你的恩,受了敢死营的恩,我愿意为了敢死营去死,这些年来,我不知死过多少次了,可我们的父母,他们为什么要为了敢死营去死?” 哗啦一声,剪刀撕开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纵横交错的伤疤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舒畅顿时被噎得只翻白眼。 “剪刀,就算你要叛变有着十足的理由,可你面对着你带了多年的部下,你怎么下得去手?五百人呐,他们被下了毒,这毒是你下的吧?长街血战,是你亲自动手对付小猫的女人的吧?那是一个怀了孕的女人。” “那又如何?”剪刀咭咭的怪笑起来:“老大,我已经叛变了,我是十恶不赫的叛徒,我是丧心病狂的凶手,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只有我熟悉的人都死光了,一个我也看不到,我才不会感到良心的不安。所以,我要他们都死光,一个也不留。哈哈哈,都死光,都死光才好!” 他伏在地上,捂脸号淘痛哭起来。 “老大,是你教我的,有些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极致,你瞧,我把你的话都一直记在心里,并贯彻在行动之中,要么不叛变,要叛变,就做得彻底一些。” “来呀,来杀了我,快来杀了我!” 他狂吼起来。 屋子里却没有人动。 剪刀看向小猫:“小猫,你来杀了我啊!我杀了你的老婆,杀了你的儿子,我们不共戴天,我还想杀你,可惜啊,你居然跑了,我晚到了一步,你要是迟走一步,就要和你的儿子女人一起去阴曹地府作伴了,哈,小猫,你还是男人吗?来啊,来砍了我的脑袋,挖了我的心脏,拿去给你的女人儿子祭奠。” 小猫脸孔扭典,甩手将野狗丢在地上,几步抢上去,从秦风手里抢过铁刀,高高举起,大吼一声劈下,剪刀仰着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扑面而来的铁刀。 刀锋及脸,却猛地停下,小猫虎口炸裂,鲜血流出,凝滞片刻,他长叹一声,当的一声将刀插在地上,举起手来,正正反反连抽了剪刀十数个耳光,直打得剪刀两边脸高高肿起。 “杀你这样的人,红儿即便在九泉之下也会嫌我脏了手的。”他黯然神伤,一步步后退。 剪刀冷笑着,转向野狗,“野狗,你来杀我吧,我实话告诉你,你的脚筋是我让人挑断的,你的丹田气海也是我派人去破了的,你现在就是一个废人,我将你养在安阳城中,可不是什么好心,我是想用你来钓小猫,来钓大夫,来啊,来杀了我,给你自己报仇。” 野狗两手撑地,爬到了剪刀的跟前,手却没有去摸铁刀,而是呸的一口唾沫吐到了剪刀的脸上,剪刀瞪着眼睛看着他,野狗呸呸呸连吐数口,又扬起手来,反正几个大耳刮子,看着对方已经变得紫黑的脸,亦是长叹一声,“剪刀,多年兄弟,你不是人呐!但我还是人!” 他调转身,又向后爬去,小猫走了过来,将他扶起,两个靠在一起的男人对视一眼,看看剪刀,再看看软趴趴昏迷在地上的两个老人,都是不约而同地叹口气,别转了头。 罪无可恕,情有可原。如果此时易地而处,两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剪刀杀了,但此时此刻,在一个瞎一个瘫的两个老人面前,二人又如何下得手去? 剪刀的眼光转向舒畅,“大夫,我知道,其实在我们敢死营中,你的心肠是最狠的,你来杀了我好不好,你知道吗?朝廷本来不知道你的存在的,是我,是我向他们告密的,我说你是敢死营中的二号人物,现在你是通缉令上的头号犯人,来,杀了我。你过去好几次救过我的命,没有你,我早死了,我恩将仇报了,现在你将我的命收回去,我们两不相欠。” 舒畅呸了一声,“就算你告密又怎样,老子在上京照样出入达官贵人府第,一个个的高官显贵照样将我捧着,老子的人生,岂是你这样的小人能理解的,杀你?我呸,脏我的手。” “老大!”剪刀又看向秦风。 秦风长叹一声,走上前去,一只手将剪刀提了起来,左手重重一掌击在剪刀的丹田之处,剪刀一声怪叫,脸上先是潮红一边,紧接着便变得苍白。 “剪刀,我会杀你,但不是现在。现在我先破了你的功夫,算是第一步,接下来的日子,你好好的服侍你的爹娘吧,等你爹娘过世之后,我会来找你的,不论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杀了你。” 抖手将剪刀破口袋一般扔到地上,秦风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舒畅叹口气,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个老人,摇摇头,跟着走了出去。 小猫将野狗扛在肩上,恨恨地看了一眼剪刀,霍地转头,大步而去。 屋内,只剩下了剪刀,四仰八叉地躺在血泊之中,放声大哭着。这哭声,不知是庆幸,是高兴,还是愧疚,抑或痛苦。 帽儿山上,小猫盘坐在红儿的墓前,手抚墓碑,低声喃喃地说着什么。 “小猫,对不起!”秦风走到小猫跟前,手落在他的肩上,“那个时候,我真是下不去手。” 小猫回头看着秦风,“老大,别说是你,我也下不去手呐。我们与剪刀的区别,就在于我们还有人性,还是人。红儿是一个好女人,心地最是善良,她在泉下有知,也不会怪我今天不替她报仇的。因为她肯定不希望她的男人,也变成一个没有丝毫怜悯心的人。这是我与红儿在一起过的几年里,学到的最好的东西。” “我答应你,等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会找到剪刀,杀死他的。”秦风回望着远处依稀的安阳城的影子,用力地道。 “并不打紧了。”小猫笑了笑,“看得出来,剪刀现在活着与死也没有什么差别,或者他活着,比死了更痛苦,现在老大你又废了他的武功,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天天受着这煎熬,****在恐惧之中度日,不比一刀杀了他更让他痛苦吗?” 秦风点了点头,拍了拍小猫:“小猫,你的确是一个好人,红儿没有看错你。” “老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儿好吗?”小猫看着红儿的墓碑,道:“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要跟着老大去远方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想多陪她一会儿。” “好!”秦风转过身去,抱起了石板之上的野狗,与舒畅一起,向着山头的另一边走去。 雨仍在下着,三人身上早已湿透,但他们却浑然不觉,野狗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秦风,微笑着道:“老大,你还活着,太好了,敢死营有你,便有希望,我们的这些仇,可就都指望着你了。” “刚刚在城里,你不是下不去手杀剪刀吗?”舒畅在一边冷哼道。 野狗叹了一口气:“说来说去,剪刀不就是一把刀吗?他是可恨,可也可怜,从此以后,他便要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了,相比起来,我反而要更快活一些。老大,我们的敌人是谁你最清楚了,我是没用了,老大,你可要将这该死的大楚捅个稀巴烂,让姓闵的一个个都不得好死,才能消了我这心头之恨呢!” 听到野狗的话,舒畅脸色微变,看了一眼秦风,果然看到秦风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起来,知道秦风又想起谁来,可也只能叹一口气。 这是前世的冤孽。(。) 第一百六十九章:野狗的自尊 野狗无意间说出的话,却如同利刃一般在秦风的心里重重的割上了一刀,让他在疼痛之余,不得不想起那个让人无法忘怀的女子,闵若兮。 哪怕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她,但只要一闲下来,那些巧笑嫣然的脸,那张梨花带雨的脸,那张悲痛欲绝的脸,就会在他的眼前走马灯似的转着。 那是他的妻子,这一辈子唯一的女人。 自己矢志要报仇,要推翻闵氏王朝,可那是她的家,她的亲人。 在房山苏醒之后,当他立下这个决心的时候,他就不得不面对着这个选择,痛苦的决择,左右为难的思量,他不愿意让闵若兮知道他还活着。 就让她认为自己死了吧,这样自己在她的心中,永远都是以前的那个秦风。存一份美好的回快,怀一份希望的念想。 自己选择的这一条路,注定会充满荆棘,布满坎坷,或者自己还没有走到她的面前直面她的时候,便已经倒在了征途之中。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当他的兵锋抵达上京城下,当他的利刃加诸于闵氏族人身上,他愿意用自己来偿还欠闵若兮的。 “下山去吧,小猫想一个人在这里呆着,山下还有以前的窝棚,我们在那里歇息一晚上,明天再出发吧!”秦风俯身,将野狗扛在了肩上,向着山下走去。 看着秦风的背影,舒畅只是摇头叹息,对于秦风来说,这是一个死结,无法开解,无法劝说,唯有静待时间这剂良药来慢慢医治彼此内心的伤痛。 一夜无话。 天色大亮,野狗从睡梦之中被刺眼的阳光惊醒,睁开眼来,赫然发现,他的正对面的窝棚之上,恰好有一个破了的拳头大小的洞眼,阳光正是从这个洞眼之中射进来,刚好射在他的脸上。 以前只要一到五更时分,他都会准时醒来,军营之中养成的习惯,却在这几个月之中被腐蚀得一干二净,在安阳城苟且偷生的这段日子里,吃了就睡,睡醒了不是再接着去乞讨,便是靠在墙角晒太阳,乞丐大都骨瘦如柴,自己倒还胖了不少。 两手撑地,爬出窝棚,刚好看到小猫精神抖擞的从山上走下来,一夜的时间,小猫似乎便重新又振作了起来,长发披散在肩上,头上用一根布带扎着,铁刀背在背手,足下生风,片刻之间,便已经到了几人跟前。 秦风并不多问什么,只是冲小猫点点头,“走吧!” 小猫走到野狗跟前,弯腰准备将野狗扛起来,野狗却笑着伸手拨开了小猫的手,“老大,你们走吧,我就不跟你们走了。” 几人都诧异地看着他。 “野狗,你又出什幺蛾子?”小猫不满地道。 “不是!”野狗含着笑,看着三人:“老大,我知道你是要去做一番大事业的,但我也知道,你要走的这一条路,必然充满坎坷,艰险无比。要是我甘玮还是以前的野狗,自然二话不说,扛起刀便跟着你走,但是你看看我现在!” 他指了指自己的腿:“我没法站起来了。我的气海丹田也被破了,废人一个,跟着你不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只会给你们添麻烦。会成为你们的拖累。” “野狗,你瞎吡吡什么,兄弟便是拿来依靠的,如果看到兄弟有难便甩手而去,那还叫兄弟吗?老实点,小心我一棍子敲昏了你。”小猫有些恼怒地道。 野狗耸耸肩,“小猫,我知道你的好意。但你想过没有,我甘玮也是有自尊心的,你明白吗?我宁可在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我的地方乞讨,也不愿在朋友兄弟那里吃白饭,成累赘。这会让我没有一丝丝的尊严,你知道,我是一个多么好强的人。” 他微笑地看着小猫,小猫却是呆住了。 “老大,你们走吧,放心,我一定会找一个好地方好好的活下去,不会让自己死的,我还指望着你能打下偌大一片基业呢,到了那时候,我肯定会爬到你哪里去,让你给我弄一个清闲的不需要做什么事但还能拿一份薪水的活儿,哈哈,到了那时候,我只要吹吹与你的交情,说不定还有大姑娘倒贴上来给我当媳妇儿呢!”野狗转头看着秦风,打着哈哈道。“老大你也别多说什么了,我野狗什么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打定主意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爹娘给就的这犟脾气,改不了啦!” 秦风一笑,走到野狗身边,蹲了下来,“我没有准备劝你啊!不过谁说丹田气海被破就一定是废人一个了?” “难道不是吗?”野狗有些莫名其妙。 “我现在也没有丹田气海。”秦风盘膝坐在了野狗的身前,“野狗,我习练的这门功夫,好像就不需要什么丹田气海,但却具有很大的危险性,练我这门功夫,随时都有可能死翘翘。” “老大,骗人不带这样骗的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野狗翘起嘴角,“这也太低级了一些。”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秦风笑道:“以前我不明白我练的这门功夫的关窍,现在却是一天比一天明白,说实话,你丹田气海被破,倒是去了最危险的那一环,不过你如果练习的话,最终会练成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或者成功,或者失败。” “老大你说真的?”野狗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如果你练了之后发现是假的,那时你再走也不迟,那时的我再也不管你要去那里讨饭,好不好?”秦风笑道。 舒畅此时也走了过来,拿了一个草棍,不停地戳着野狗的脑袋,直戳得野狗哇哇乱叫:“你这头野狗,不但犟,而且蠢,你的两脚脚筋被挑断了,我又不是瞎子,看不到?你舒大爷我是谁啊,我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神医,放着真神在这里你不求,居然要爬着去讨饭,是不是觉得这样可以博同情啊,讨得更容易些?是不是觉得这样挺好,不用替你们秦老大扛刀冲锋了所以有些窍喜啊!告诉你,有你舒大爷在此,你想逃跑,没门儿。以后你还得替你秦老大冲锋陷阵呢!” 被舒畅戳得眼泪汪汪,野狗却是满脸的惊醒,“大夫,你是说,你是说能给我将脚筋接上?我以后还能跑能跳?” 舒畅干咳了两声,站了起来,背负双手,脑袋向天,“当然,昨天晚上你睡得跟个死狗一样,我已经仔细给你检查过了,筋断的时间有些长了,不过在我舒大爷手下,还是能恢复的,当然,以后啊,你会一只脚长一只脚短,走路嘛,肯定还是有些障碍的,不过问题不大。如果你又能将秦老大的这门功夫练成,野狗,那你以后砍人会比以前更凶,怎么也不会被杨致这样的家伙打成猪头了。看到你们秦老大没有,现在是什么水平?哈哈野狗,还不快来抱着舒大爷的大腿感恩戴德?” 野狗眨巴着眼睛看着秦风,又看着舒畅,直感到有些眩昏,一时之间,竟然无法从巨大的幸福感之中清醒过来。 看到野狗的冏样,三个人同时大笑起来。 “野狗,还要去讨饭吗?”小猫走过去,好笑的问道。 “当然不。”野狗两眼放光,两手高高举起:“死猫,还不快来背着你野狗大爷,我要回家,我要大夫赶紧给我接脚筋,我要回家,马上学老大的功夫,我一刻也不想耽搁。” “好,野狗,咱们回家罗!”小猫大笑着,两手抓住野儿,轻盈地一甩,已是将野狗负在了背上。 四人三行足迹,一路远去。 敢死营在的地方,自然就是他们的家。 井径关。 安如海看着邓朴推到自己面前的那白纸黑字的条件,不由勃然大怒,强自按压着拍案而起的冲动。“一年粮食百万担,纹银百万两,邓朴,你好大的胃口,也不怕撑坏了肚子。” 邓朴呵呵笑道:“安老将军,我狮子大开口,你可以就地还钱嘛?不过谈判是建立在实力基础上的,现在你的西军是个什么样子,你比我更清楚,如果你没有实力,便只能妥协。你不给,难道我不会自取吗?到时候不免又是刀兵四起,最后我还是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但却伤了我们彼此两家的和气。” 听着邓朴**裸威胁的话,安如海反而冷静了下来,“现在西军是很弱,但有我安如海在,却也不会任由你们予取予求,你们想自取,尽管来,纵然你们能拿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但也要用性命来换。” 两人谁也不想让步,谈判也就只能就此终止,不过两人心中也自明白,在齐国这个庞然大物的威胁之下,两国到底也不会彻底撕破脸皮,就像上一次,秦国明明可以长驱直入,在短时间内可以将楚国打个稀巴乱,从而攫取更大的好处,但秦国却是驻足安阳郡,没有向楚国内地大举进兵。 秦国的目标,只是想不断地从楚人这里获得养份,而楚国目前的目标,却是稳定西境,从而使得朝廷可以集中力量,大举东进,以实现皇帝陛下的目标,西境,终究也只是这大战略之中的一步偏棋,打而不破,时打时谈,这就是西境的现状。 而至于在这里谁人能占便宜,就要看邓朴和安如海的较量了,从现状上看来,现在安如海的确是不堪一击,这也是邓朴敢以狮子大开口的原因所在。(。) 第一百七十章:落英山脉的最后一战(上) 一千名准备出征的士卒已经打点好了一切装备,当然,他们不再是秦国边军一向给人的固有的形象,单看他们的装备,完全已经不输于楚国边军了。 郑潇是卞无双打进边军的钉子,为了让郑潇在边军之中站稳脚跟,卞氏可谓是不遗余力,撇开了兵部后勤等部门,直接从雷霆军的物资里给郑潇划拨了大批武器装备。 对于如今龟缩在落英山脉之中的敢死营,原本郑潇也只是气不过小猫放了他的鸽子,狠狠地摆了他一道,其实干不干掉他们,对于郑潇来说也是无可无不可的事情。一群落水狗,收不收拾,于他并没有太大的厉害关系。 但随着邓朴突然驾临井径关与安如海谈判走后,郑潇却立即下定了这个决心。卞郑相斗,双方当然在对方的圈子里都有自己的耳目,让郑潇又惊又怒的是,敢死营撇开了他,居然直接与邓朴勾结上了。 这份情报对于当时的情景并不十分太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当时去见邓朴的是敢死营的二号人物舒畅。 敢死营当孤魂野鬼甚至去当土匪都没有什么,但却绝对不能为邓朴所用。郑潇至今还记得数月之前在帽儿山下,卞大将军对于敢死宫的高度评价。当时十数万秦军云集安阳城下,可卞帅居然不愿因为太多的损失而去进攻区区两千人的敢死营,这就说明了这支军队的厉害。 后来敢死营的结局果然如卞大将军所料,楚人自折羽翼,自己收拾了他们,这也让秦国边军上下弹冠相庆,不过楚人做事,还是与以往一样不利索,留下了这样一个小尾巴。 要么为我所用,要么便彻底毁灭他们,要是他们被邓朴收伏而归于邓氏麾下的话,邓氏不免如虎添翼。 现在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秦风死了,敢死营群龙无首,逃入深山,补给无着落,武器无补充,正是士气低落之时,此时进兵,一举将他们灭了才是正经。 既然知道了邓朴与敢死营有所勾结,郑潇如何还敢用邓朴的斥候营,他可不会忘记以前卞氏的那些子弟是怎么莫名其妙的死在一场场边军战事中的。这一次,他甚至连出兵的时候都没有通知大本营,直接集结了自己在井径关的心腹。这可是他从雷霆军中带出来的军队,现在的他,是真不敢用边军了,谁知道这些人中,有哪些人是真心投靠自己,又有哪些人是虚以委蛇,只要其中有那么几个邓朴的奸细,就足以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离开了鹰愁崖,藏进野狼谷,以为这样就能让我这个初来乍到者找不到吗?郑潇冷笑,卞氏虽然在边军之中势力薄弱,可要找几个追踪高手却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野狼谷,舒畅仔细地替野狗缝上最后一针,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收起器具,退到了一边,躺在简陋的床榻之上的野狗瞪着大眼,看着舒畅:“大夫,我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我的腿脚还是我的呢?” 舒畅没好气地道:“你英明神武的舒大夫用药让你感觉不到疼痛了,现在当然还是麻木的,不然老子这样一针一针的缝你,你不疼得哭爹喊妈啊?”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野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道。 “呸!”屋子里包括秦风在内的几人同时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野狗,以往舒大夫给你治伤的时候,哪一次你不是叫得天崩地裂,这一次你运气好,舒大夫找到了几味药草调治了一些麻药,不过这药可只有两个时辰的药效,现在这药劲可就要过去了,到时候你不要叫喊。” “谁叫喊谁是小狗!”野狗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他倒不疼是,而是有些心虚。 “你不是小狗,你是野狗!”几人大笑着走出了窝棚。 数天前的大雨让整个落英山脉焕然一新,阵阵清新的空气随着微风传播,深吸一口,带着淡淡山间清香的味道让刚刚在药味浓重的窝棚里的几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这一仗真要打?”舒畅一边搓着手,一边看着秦风。 “必须要打!”秦风点点头,“我们此去越国开辟一片新天地,可越国距离我们太远了,要想去哪儿,就得穿过秦人的控制区域,要不然就得走齐地,齐国那地儿想来是不欢迎我们的,而且危险性也太大了。这是与邓朴交易的一部分,我们拿郑潇的人头,换取他的一纸文书。有了这张文书,我们便可以顺畅地穿过秦地,越过他们在秦越边境的关卡,进入我们想去的地方。” “这个家伙,倒真是不放过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舒畅摇头道。 秦风嘿嘿一笑,“这些年,我给他当刀也不是第一回了,现在我们要走了,他当然得物尽其用,再利用我们一把。其实抛开国家的恩怨不谈,邓朴还是很不错的一个人。虽然他在落英山脉之中将我赶得几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那你觉得,秦国的卞邓两强之争,最终谁会获得胜利?”舒畅问道。 秦风眉毛一挑:“谁也不会获得胜利,秦国的皇帝聪明着呢,看他摆弄卞邓的手腕,便可以看出这个人的厉害,再说了,在他们的上头,还有一个李挚压着呢,李挚在权势之上无欲无求,这样的人才是最厉害的。如果卞邓双强当真分出了胜负,只怕秦国离亡国也就不远了。不过有一点显而易见,卞氏一定会稍稍压过邓氏一头的。” 舒畅微微一笑:“平衡之道。可闵若英就不是这么想的,现在他开始在国内大规模的清洗,想将大楚完成弄成他的一言堂,可殊不知,这样的手段,或者可以压服一时,可一旦失控,就将引起极大的混乱。” “他不乱,我如何报仇?”秦风冷冷一笑,“闵若英现在的战略很清楚了,便是想与秦人保持和平,甚至想拉秦人一齐上马来对付齐国,齐楚之间,战争不会太远了。” “现在楚人与齐人相争,可真是自寻死路。你说齐国会怎样应对?” “我不知道。”秦风摇头道:“如果不算其它的突然因素,齐楚相争,楚国必败无疑,。” “你准备去当这个变数?”舒畅若有所思地看着秦风。 转过身来,背负双手,看着跃出山头的太阳,秦风淡淡地道:“如果太早让他们分出了胜负,我们还有什么机会?我们此去越国,就是为了制造这样一个变数。对于我们来说,时间拖得越长,便对我们越有利。” “不错,邓朴说了,越国撑不住了,现在主战派已经基本失势,只怕接下来就是谈判,割地,赔款了。” “屈辱的条约会让越国国内的反抗风起云涌的,这便是我们的机会。”秦风微笑道:“接下来的这一仗,将会是我们在落英山脉的最后一仗,然后便要与落英山脉告别了,说起来,我最好的年华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这片大山里,埋葬了我太多的战友,现在要离开,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呢!” “现在的离开,是为了将来更华丽的归来。秦风,相信自己,我们很快便会回来的。”舒畅伸手拍了拍秦风的肩膀。“对了,你真得决定让野狗练你的这门功夫了吗?” “当然,哪怕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但这总是一条路不是吗?” “或者吧,对于野狗来说,这是希望,如果没有希望,他就会变成一条死狗了。”舒畅叹气。“只是你这门功夫,练起来有些问题啊!” “有问题我们便来想办法解决,他与我不一样,至少现在我有了一些经验了。”秦风笑了笑,“现在我能够将练出来的暴虐真气收拾得服服帖帖。磨去他们的棱角,让他完全的为我所用。” “你是说……”舒畅一愕之下,眼睛一亮:“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秦风翻了一个白眼,“你想多了,野狗是我的兄弟,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 “虽然如此,效果一样,野狗以后绝对是你最忠心的部属,没有之一。”舒畅哈哈大笑起来。 安阳郡城,安如海站在剪刀的病床前,脸色难看之极。一回城的他,就听说剪刀出了事,老辣的他立即便明白,自己上了邓朴一个恶当,而更让他忧虑的是,敢死营余孽居然与秦人勾结起来了。 “见到那个九级高手了吧,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相貌如何,能复述出来吗?”安如海问道,这样一个大高手的存在,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危胁,要是一个九级高手放下面子来当一个刺客,那可是防不胜防。 病床之上的剪刀脸上浮起一片潮红:“没有看到,那人蒙着脸,分辩不出来,我应当没有见过此人。。” “为什么他没有杀你?”安如海最奇怪的就是这件事,按理来说,对方杀杨义,辛渐离的手段都是极其酷烈,但面对他们应当最痛恨的人的时候,居然只是废了武功了事。 “或者是因为我的爹娘吧!”剪刀神情落寞,“大夫是一个很心软的人,他知道,如果杀了我,也就等于杀了我的爹娘,再说,我毕竟与他们做了这些年的兄弟,他们或者也能理解我当时的难处。” 听到这话,安如海也沉默了,辛渐离当时绑架了剪刀的父母协迫剪刀合作,手段下作,但效果却不错。 “大将军,如今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请允许我辞去官职,我想带着父母回乡去。”剪刀幽幽地道。 “不行!”安如海一口回绝,“我需要你给我练兵,你仍然会是安阳郡兵的统领,一个会练兵的将军,并不需要他有多高超的武功,你明白我的意思?”(。) 第一百七十一章:落英山脉的最后一战(中) 看着剪刀奄奄一息卧在床上,白发父母一瞎一瘫神情凄惶围坐床边,安如海心中也是感到一阵凄凉,本来他是极瞧不起剪刀的,但看了眼前这等惨状,厌恶之情倒是去了大半。 剪刀还是有才华的,本来他给剪刀三个月的时间练一支三千人的精兵出来,还认为自己是给他出了一道难题,不成想,三个月不到,这支部队就有模有样了,虽然实战如何还需检验,但至少现在也成了样子货,拿出去也能唬人了。由此他不由得更加可惜,区区一个剪刀便是如此,要是秦风还在,要是敢死营还在,自己在邓朴面前何需如此拿低作小,虽低声下气却仍换不回一个想要的结果? 他是过去的内卫统领,对于敢死营这些人的资料,特别是主要人物的资料可是一清二楚,秦风上任之后,敢死营的在战争中的战损比急剧下降,但战功反而节节攀升,剪刀初被招进敢死营时,完全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区区几年时间,便完成了如此蜕变,这些,不是秦风的功劳是什么? 如果敢死营还在,自己只需以敢死营为骨架,便可以完成西部边军的构建,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组建一支战斗力极强的部队,再配上自己的作战经验,邓朴安敢如此无理? 可自己该去怨谁呢?朝廷?皇帝? 走出剪刀的住所,安如海的背显得佝偻了不少,于他而言,只能是就着什么原料做什么菜了,至少到目前为到,剪刀的练兵才华还无人能比,他不但保证了他的安阳郡兵统领的位置,而且还另外给了他一个西军练兵大使的新官帽,这个官位是他临时起义设置的,目的只有一个,告诉所有人,剪刀的背后现在站着的是他,谁想给剪刀设绊子,那就是跟他安如海过不去。 这也算是他个人给剪刀的一种补偿,不管如何,此人还是为了朝廷才落到这种地步的。相信剪刀也会在这之后更加卖力地替自己训练军队,这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知道怎样做才会让自己活得更好。 安如海异常落寞,而此时在照影峡秦军大本营,邓朴却是异常兴奋,一是他的二哥邓方从齐国返回,顺路来看看他的状况,二来,井径关的细作发来消息,那个郑潇带着他的一千心腹进了落英山脉了。 他得意的看着他的二哥:“二哥,这一着借刀杀人如何?卞氏想在我邓氏的地盘里生事,我就让他有来无回!” 邓方看着自己这个弟弟兴奋的神情,心情却也是不错,前一段时间,邓朴重伤回雍都,因为受伤极重,已经断了他晋级宗师的希望,情绪极为低落,但现在看起来,恢复得相当不错。 “打断他们伸出来的爪子,自然是不错,可是你就这样有把握?现在敢死营只不过六七百残军,而且群龙无首,郑潇带着的可是一千出自雷霆军的精锐,谁胜谁负,还说不准呢,要是郑潇得胜归来,你可就难办了!” 邓朴大笑:“二哥,你是我大秦的情报头头,可有些东西,却还没有我知道得清楚呢?谁说敢死营群龙无首?你可知道,前些天是谁找到了我的门上?” “是谁?总不成是秦风那个死鬼吧?”邓方刻意地想要开一个玩笑。 “正是那家伙!”邓朴认真地看着邓方:“可他不是什么死鬼,是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而且让人难以相信的是,他竟然摇身一变,武道修为晋升到了九级,虽然看起来境界还不是太稳,但的确是九级。” 邓方霍的站了起来:“你,你没开玩笑吧?秦风死了,据我的消息来源,这个人还是被昭华公主亲手杀死的。” “还有这样的事?”邓朴一听却是大感兴趣,“可是那个出现在我面前的的确就是秦风,二哥知道,我在落英山脉与此人打过交道的,可吃了他不少苦头,化成灰我也认得的。” 必竟是经过大风浪的人,邓方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摇头道:“看来这里头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秘辛呢。” “二哥,秦风还活着的事情,你知道就可以了,这件事,他希望我不要告诉任何人。”邓朴摊了摊手,“我欠了他们人情,因此答应替他保持这个秘密。” “你欠了他们人情?”邓方大惑不解。 “是!”邓朴道:“敢死营里一直有个神秘的大夫你应当知道吧,此人的确有通天之能,我的隐疾在此人的手下,完全不值一提,那天他们来找我,作为交换条件,替我治好伤便是他们的条件之一。” “此话当真?”邓方又惊又喜,邓氏当中,唯一一个有希望晋级宗师的便只有邓朴,但上一次的落英山脉一战,受创极重的邓朴被断言再也无法向前一步,一度让邓氏只觉得前途灰暗,如果邓朴恢复的话,对邓氏而言,那自是天大的喜讯。 邓朴点点头:“他们不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可我自己却是清楚,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那种欢喜,当时就险些让我把持不住了,这位舒大夫不仅将我在落英山脉之中受的伤完全治好了,更是将我修习武道多年落下的隐疾也顺手治了,现在我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我觉得自己经摸到了那扇大门的门槛,如果说以前,我只是有希望,那现在,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二哥你,我绝对能走进这扇大门里,而且用时会比你想象的要短。” “此事当值大醉一场。”邓方狂喜,“如此说来,倒也真值得谢他们一场。既然秦风还活着,那郑潇此行就肯定有死无生了,只是他们获胜之后,你当真帮他们去越国?就没有想过将他们揽为己用?如果能收复他们,那对于秦国,对于邓氏,可都是如虎添翼。” “试过了,不行。”邓朴笑道:“现在大乱之世将起,越国顶不住了,一旦越国向齐国屈服,我们大秦在北方可就又要多一个敌人了。秦风要去越国,对于我们来说,那也是一件好事啊!” 他笑着看着邓方:“秦风这样的人,走到那里,就会将那里搅得不太平,他为什么要去越国,不就是看到了越国现在大乱,正是英雄崛起的好时候吗?那就让他前去,如果他真能在越国搅弄出一片天地来,头痛的是越国,还有齐国,我们大秦自可高坐一边,笑看他搅动风云。” 邓方连连击掌叫好,“说得太妙了,老二,难怪当年老爷子将家主之位传你而不传我,当年我还不服气呢,这识人知人的本事,布局未来的见识,我的确是比不上你。我啊,在黑暗中阴谋里打滚得太久,很多时候反而迷茫了,如果这个秦风当真有这般本事,倒也值得我们投资一次,既然你已经出手,那我也帮他一帮,让他在进入越国之时更顺利一些,越国已经垮了,越国皇帝已经决定与齐人谈判,三国联盟已经完蛋了,以后将是秦楚对齐越,哎,可惜秦楚也不可能一条心呐。以后日子会艰难很多,便让这个秦风去搅动一番,搞出一番新天地那便是大喜事。” 兄弟两人对视大笑起来。对于现在的局势而言,只是是针对齐越的,对于他们而言,都是大喜事。可以想像得出来,当越国屈服于东齐之后,接下来秦越两国的关系必然紧张,在齐国的指使下,越国必然会对秦国动手动脚,以便拖住秦国,让齐国安心的对楚人动手。以秦国的国力,断然没有可能两线同时开战的实力。到时候,楚人可就要惨了,但楚人惨了,下一个不就轮到秦国了嘛! 唇望齿寒,便是这个道理了。 在两兄弟眼中,已是一个死人的郑潇,此时正兴奋地看着夜色笼罩之下的野狼谷,的确是一个躲藏的好地方,如果不是有人带路,根本就无法发现这个隐藏在无边森林之中的地方。但有利必有一蔽,如此地势,不易被人发现,但一旦被人找到,口子一堵,便是翁中捉鳖了,连逃都没地儿逃去。 抬头看天,月儿已经向西方缓缓地滑落,已过中宵,此时正是奇袭的最佳时间了,他死死地盯着出口,等待着先行进去的斥候给他传回讯息。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谷口方向,出现了一点淡淡的火星,火星在空中连续画了三个圆圈旋即消失,郑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手向下一挥,“出击!”他坚定地下达了命令。 一千余人的部队,躬着身子,踩着小碎步,向着野狼谷内冲去。除了脚踩在落叶之上的悉悉索索之声,千余人没有发出丝毫异响,来自雷霆军的精锐,自然不是边军的那些乌合之众可比,雷霆军的精英郑潇很是自豪。 常小猫,这是你们自找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撞来。郑潇大步走在队伍的正中央,心中暗道。 现在的敢死营果然已是沦落为一群乌合之众了,当郑潇踏进野狗谷,看到内里远处燃烧的篝火,不由摇头叹息,居然连最原始的警戒也没有。 在他看来,纵然面对的是敢死营这支曾让秦**队战栗的军队,这场战斗也会是异常简单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落英山脉的最后一战(下) 月光之下篝火在燃烧,本来应该保持着警戒的士兵竟然盘坐在地上,低垂着脑袋在打着嗑睡,零零散散不成章法的窝棚散乱地分布在谷内,这里,像是一个难民营更甚于像一个军营。 眼前的景象,让来自雷霆军的精锐们对于眼前的对手不屑一顾,他们向来是以军纪严明而著称,他们难以想象这样一支部队是如何让秦国边军闻之色变的。综合起来,或者只能说一声,咱家的边军真差啊! 不需要郑潇再去布置,这些精锐的雷霆军立刻自动形成了一个个的战斗组别,分头冲向那些散乱的窝棚,那些楚人的叛徒现在应该正在窝棚之中呼呼大睡,做着美梦吧?一个冲锋而已,战斗便将结束。 这是所有雷霆军士兵的想法,当然,也是郑潇的想法。 率先攻击的当然永远是队伍之中的弓弩手,呼啸的利箭扑向那些坐在地上正在打嗑睡的敢死营的士兵,当当的碰撞声中,对方应声而倒,然而却没有想象中的惨呼声,朦胧的月光之下,那些人扑地便倒,没有挣扎,没有鲜血。 “草人!”冲在最前头的士兵发出了惊呼之声。 郑潇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砰的一声,燃烧的篝火炸裂开来,满天星火四溅,一道道火线在地上迅速漫延开来,砰砰的爆炸之声不断响起,伴随着这些爆炸之声的,是一团团的烟雾从地上涌起,在谷中迅速地扩散。 郑潇惊恐地看到,他的士兵在烟雾之中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在了地上,身躯不停地扭曲着,发出了痛苦之极的嚎叫。 “有毒!”他骤然反应过来,“烟里有毒,屏住呼吸,往上风处跑!” 可是这里是野狼谷,一个三面封闭的地方,除了向后退,他们并没有别的选择。 自己中了圈套,对方早就做好了准备,设下了这样恶毒的陷阱,他们在等着自己前来。 谷口在望,郑潇却猛地停下了脚步,他武功修为极高,自然是说停就停,可在他身后跟着狼狈向外逃的士兵,可就没有这等本事了,郑潇一停,后面的强行刹车,登时挤撞在一起,人仰马翻。 翻滚的烟雾还在不停地涌来,后面的士兵惊慌失措,不停地推挤着前方的同伴,一时之间,混乱不堪。 让郑潇不得不停下来的,是谷口之中,一排排的黑甲士兵与那一柄柄高高举起的铁刀。黑色的铁盔铁甲,黑色的铁刀,黑色的恶魔。 士兵之前,站着两个人,同样黑甲黑刀,如果他们站在人群之中,与所有的敢死营士兵并没有什么两样,其中一个,赫然便是郑潇见过数面的章孝正,绰号小猫。 可前面那人是谁,章小猫居然规规纪纪地站在他的身后? 看到郑潇和他的雷霆军出现,章小猫高高的举起了他的铁刀:“有我!”他大声吼叫道。 “无敌!”身后,数百名铁甲士兵齐声应和,因为头上面罩拉下的关系,他们的声音显得很沉闷。 吼声之中,章小猫长刀前指,数百名黑甲士兵开始向前迈动脚步,一股恐怖的压力立刻如潮水一般地涌向了对面的郑潇。 一声厉吼,郑潇提起了手中的长枪,两脚在地上用力一跺,整个人与枪化为一道流星,径直刺向站在最前方的那个黑甲将领。毫无疑问,此人便是现在这支敢死营的头顶,或者便是他们嘴里的敢死营二号人物,大夫舒畅,杀了他,或者还能迎来转机。 郑潇是堂堂的八级高手,在他的心目中,此刻对面能与他一战的,便只有章孝正章小猫了。可章小猫也不过是一个七级武者而已。 迎上来的不是章小猫,而是站在最前头的黑衣人。黑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地击中了那道流星一般飞扑而来的长枪。 嚓的一声轻响,声音极轻,但听在郑潇的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他的百练精钢长枪,在交手的第一回合,便已经被削断了。 削断长枪的黑刀没有任何的停顿,仍是直直地向着他的胸膛劈来,凌厉的气势让郑潇几乎喘不过气来。 无法阻挡!脑子里闪电般地泛起这个念头,九级高手!第二个念头让郑潇身上唰地冒出一身冷汗。大半截枪杆闪电般的抽回,竭尽全力,点在迎面而来的刀刃而上,声如裂帛,自己的长枪枪杆竟然被对手的铁刀犹如剖竹子一般,从中剖为两半。 借着这一点势头,郑潇化前冲为倒退,在空中一连几个筋斗,翻身落回到自己的士兵丛中,此时,他的士兵也正在拼死向前冲,身后,是滚滚而来的浓烟,身前,是排排利刃组成的刀阵,但让他们选择的话,他们仍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迎向刀阵。 双脚落上实地,郑潇还来不及回过神来,黑色的魔神便又凌空而来,所过之处,一个个雷霆军的士兵被丢稻草人一般的远远击开,在黑甲人的面前,这些士兵根本无力阻挡。 本来还算整齐的冲锋队形在黑甲人的冲击之下,顿时凌乱不堪,而迎面扑来的阵阵刀光,立时便将他们全都卷了进去,刀锋入肉声,凄厉的惨嚎之声,响彻野狼谷口。 翻手,拔出腰间的佩刀,郑潇脸色惨淡,他无法想象,前不久还落水狗一般的敢死营,是怎么会拥有一位九级高手的。看着自己的士兵被对面的刀浪一排排地切割在地上,他死死地盯着黑甲人,脑子里想的却是以前一个接着一个死在对楚战场之上的卞氏心腹。 “邓朴,是你么?何必装神弄鬼?”西境之上,他现在能知道的便只有两个九级高手,一个是邓朴,另一个便是安如海。可安如海是万万不会和敢死营沆瀣一气的,只有邓朴,才会如此阴险地算计自己。 对方的脚步一缓,显然有些错愕。但在郑潇的眼中,却正是自己猜对了的表现。“邓朴,你是大秦之耻!我即便死了,身化厉鬼,也要来找你索命!” 在他的厉声呼喝之中,对面的黑甲人却摇了摇头,慢慢地掀起了自己的面甲:“郑潇,你认错人了。” 郑潇愕然,看着对面那张年轻的面孔,那张比自己还要年轻的面庞。 “你是谁?”他紧紧地握着刀柄。 “我叫秦风。敢死营的老大。” “不可能,秦风早就死了。”郑潇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 “死人不会站在你面前。”秦风看着对手,“很抱歉,作为交易的一部分,你们今天,都必须死在这里。” “交易?”郑潇看着秦风,惨然道:“邓朴果然与你们勾结在一起了。” 秦风点了点头,“你不该来的,假如你不来,我们也拿你没办法,邓朴同样也拿你没办法,他不可能公开杀你,我也不可能去井径关在数万军队面前去刺杀你。可是你来了,这便是你的命,我们需要你的命,去换取邓朴的一个承诺。” 郑潇不知道这个承诺是什么,但他明白,今天恐怕就是自己在这世上最后一天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举起了手中的长刀,怒吼声中,冲向了对面的秦风。 一连串清脆的兵刃交击之声,郑潇再一次远远地被震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松树之上,满树的松针下雨一般地坠下,他痛苦地看到,他带来的士兵已经在对方的冲击之下七零八落,现在已经所剩无几,在对面黑甲人的攻击之下,左右支拙,全军覆灭已经是时间问题了。 秦风如影随形,在松针刚刚落下的时候,已经到了郑潇的面前,郑潇已经无力作出反击,背靠着松树树杆,两眼无神地看着秦风。从信心满满,一腔豪情到全军覆灭,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 手掌抵近了郑潇的胸膛。 “抱歉!”秦风低低地吐出这两个字,掌力一吐,郑潇呃的一声,七窍之间,尽是鲜血流出,头一歪,两眼死死的睁着看向前方,却已是被秦风生生震毙。 野狼谷顶,舒畅扶着野狗,两个看着谷底的战斗,野狗有些愤愤不平:“大夫,你好阴险,以前咱们打仗的时候,可没见你使出这等手段,要是使出来,咱们打赢不就轻松得多了,哪会少死好多兄弟的!” 舒畅扁扁嘴:“吃根灯草,说得轻巧。这样的算计,要在特定的地形条件之下,比如这个野狼谷,还得明确知道敌人会来,事先做好所有安排,你没有看到咱们今天忙活了一个下午吗?在空旷的战场之上,这样的手段有个屁用,一股风来,你知道这雾会吹向哪里,到时候害了自己人也说不定。而且这对大部队有用吗,充其量也就是在小范围内起作用,你们以前打的那些仗,你好好想想,那一次能用上这样的手段?” 野狗歪着脑袋想了半晌,搔了搔头,“好像还真是。” “这样的例子啊,以前没有,以后也只怕不会出现。再说了,那些东西也并不致命,只是让人短时间内呼吸困难,手足无力,你以为致命的毒药这么容易提炼出来啊。” “说得也是,要真是这么容易的话,那还打个屁仗啊,一有战争,让你们这些人去搞一搞也就够了,那就没我们什么事了!”野狗嘿嘿笑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远去也 照影峡,秦军大本营,邓朴满脸笑容地又迎来了秦风与舒畅,不出他所料,郑潇的出击,换来的结果是全军皆墨。 再一次不动声色地挫败了卞氏伸到边军中的黑手,又折了卞氏一员大将,让邓朴心下大爽。这一次,他可是没有丝毫心理负担,郑潇的出击,是他自己的决定,邓朴没有任何的推波助澜,只是将自己与敢死营在悄悄接触的消息透露给了郑潇而已。最后郑潇出击,他也没有向敢死营通风报信,一切的结果,都只不过是郑潇自取其咎而已。 这是最好的结果。 与邓朴一起出席的,还有邓朴的二哥邓方。邓方没有见过秦风,但两人却在暗中有过较量,当秦风与昭华公主闵若兮自落英县返回上京的途中,邓方组织了数次刺杀,但在束辉与秦风的一起殂击之下,无功而返。对于这样一个人,他也实在是充满了好奇。 可以说秦风在这短短的半年时间之中所遭遇的事情,几乎赶得上别人一辈子的经历,而且其中的悲欢离合,艰难险阻,更是让人咋舌。此人在经历了这些之后,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本身就已经说明了这个人的能力。一向在阴谋黑暗之中打滚的邓方,可不相信什么都是运气的说法。运气固然有,但更多的却是自身的实力,智慧。 秦风以前是秦国的敌人,但现在,却是一个潜在的未来的盟友。虽然因为此人不愿为秦国效力而让他有些扼腕叹息,不过秦风此去,或者能为秦国解决另一个大难题也说不定。 一个能让秦国头痛的人物,想来会让越国上下更加痛苦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越国痛苦,不就是秦国的福音么。 他坐在哪里,盯着秦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反复的打量着秦风。秦风则微笑以对,对面的这个小老头,是秦国的秘密部队头子,这样的人,没有一个是好相于的。干这一行的,秦风这一段时间连接碰到了束辉,安如海,两个人都让他吃了大亏,眼下这位,地位与安如海相若,当然也不会是一个省油的灯。秦风脸上虽然带着微笑,心里却是暗自警惕。 另一边,邓朴****着上身,正在由舒畅给他进行最后一次治疗。 “你是怎么活过来的?”邓方突然开口问道,显得有些没头没脑,但屋里几人自然都明白他的意思。秦风之死的详细经过,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那是一个秘密,但对于邓方这样的人,自然是有力量打探得清清楚楚,像昭华公主在上京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楚国封锁消息做得再好,也无法瞒得住像邓方这样情报界的巨头。 “侥幸而已。”回答得言简意赅,倒也不是秦风撒谎,而是究意是怎么回事,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舒畅也无法说得出一个所以然来。 邓方皱着眉头,垂头沉转半晌,“你以前不过是六级身手,但在战斗之时,却又经常出人意料的越级杀死对手,而这一次明明死了却又活过来,武道修为连跳几阶,一切都不符合常理,我能理解为,这与你修练的武功有关系吗?” 秦风心头微微一跳,眼前这个小老头儿果然厉害,仅仅凭猜测,便能将事情猜一个**不离十,但他自然是绝不肯承认的,正如舒畅所说,他现在没有气海丹田,没有全身筋脉,究竟还算不算是一个人都说不准。 “也许是命不该绝吧。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回答得更加模糊了。“不过我修练的武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以前特别阳刚霸道,这一次险死还生,这种阳刚霸道的真气骤然之间便阴阳调合,水乳交融,武道大成得让我莫名其妙。” 邓方点点头,又摇摇头,显然还是想不明白。 “险死还生还说得过去,肯定是昭华公主做了手脚,你既然是她心爱之人,假意做作一番也能理解,楚国皇帝顾及妹妹,假装不知道也勉强说得通,但武道修练,从来没有捷径可走,怎么会出现你这种状况,不明白,不明白。” 秦风微笑不语,另一头一边忙着施针的舒畅却偏过头来,看着邓方:“邓老哥,咱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吧?” 邓方哼了一声,侧头看着舒畅,见舒畅眼睛看着他,手上却还在不停地向着邓朴身上一根根的插下针去,禁不住眉头连跳,邓朴可是邓氏未来几十年的希望所在,要是这针插错一根或者歪上少许,杀了这两个家伙都无法弥补。 “算是吧!”他答道。 舒畅轻笑起来,“答得如此勉强。既然是朋友,朋友是不该去打听朋友的**的,谁还没有一点秘密呢您说是吧?真要脱得干干净净****相对,兴许朋友就做不成了。” 刺猬似的邓朴微笑道:“舒大夫秦兄弟不要在意,我这位二哥做那一行做久了,凡事都喜欢去打探个究竟,舒大夫说得对,互相还是有一点秘密的好。虽然我们以前是敌人,但现在是朋友,以后,这朋友或者会越做越久成为盟友也说不定。” 邓方的脸抽搐了几下,邓朴发了话,他倒是不便反驳了。“舒大夫,我三弟身上的隐患当真能彻底清除,他跨进宗师的门槛再无任何障碍?” 舒畅哼了一声:“身上的问题我敢打保票,但能不能晋位宗师,我可说不准,你们都是武道大高手,我只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但我也明白,晋位宗师,不仅仅是靠修为,靠积累,还需要机遇,感悟吧?不然这天下九级高手何其多也,为什么宗师却廖廖无几呢?这个,你还得问你弟弟自个吧!”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邓朴笑道:“说起来还得感谢秦风兄弟,上一次在落英山脉之中追杀你的时候,我九死一生,最后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时候,倒是灵光乍现,颇有感悟,只不过有了这感悟,身体却不行了。这一次解决了身体的问题,我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必然能晋位宗师。想不到我这两次机遇,居然都着落在秦风和舒大夫身上,说起来当真也是有缘。” “那你可是欠了我们大人情!”舒畅立即打蛇随棍上。 “难道我们现在不是两清么?”邓朴还未说话,一边的邓方已是不满地道。 “邓大人,难道你认为邓大将军晋升宗师之位的价值就这么不值当?”舒畅呵呵地笑了起来,“如果是这样,那就算我白说了。” 邓方又是一声闷哼,虽然他的人生向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十句话里没有三句是真的,但当着弟弟的面,他却不愿这样捂着眼睛说瞎话,邓朴如果能抢在卞无双之前晋位宗师,那对于邓氏的好处,可当真不是如今双方交易的这点价值能比拟的。 邓朴大笑起来,难得见人将自己的这位二哥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舒大夫,你说得不错,这场交易,终究是我们占了便宜,我个人是承了你们这个人情,以后如有用得着我个人的地方,尽可来找我,但我的底线想来你们也清楚,这样说,你是否满意?” “满意满意!”舒畅连连点头:“还是邓三爽快,不愧是带兵领将之人,麻利得很。”嘴上称赞,心里却暗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欠了我的人情,还起来可麻烦得紧。想想上京的那位文老爷子吧,提起这事儿头就大呢,我能找上门来的麻烦,又怎么会小得了? 从照影峡回到野狼谷的时候,秦风的身后多了几匹好马,马上驼着数箱银子,这是安阳城给郑潇用来剿灭敢死营残军的军费,郑潇死了,可银子还在,现在被邓朴转手送了人情,接下来敢死营千里跋涉,没有银子那自然是寸步难行。邓朴本来想给银票,但秦风却坚持要现银,接下来的道路,敢死营肯定是那里偏僻就往哪里走,拿着银票怎么用,还是白花花的银子更能打动人心。 野狼谷中,小猫带着众人早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他们的盔甲都已经被埋在了谷内,这东西沉重不好携带,而且太扎眼睛,只能留下。铁刀却是不能离身,邓朴派人提前送来了一些弩箭和粮食,说起来这些东西,都是邓朴从楚国西部边军手里抢来的,看到这些东西,敢死营所有人脸上不免有些很不好看,这些,本来是他们曾经的战友的。 一步一步登上眼前最高的山峰,回望着远方安阳郡方向,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哪里是他们生活过战斗过的地方,那里是他们的故乡,可从现在开始,他们的每一步,都将会离他更远一些。前途漫漫,也不知道将来这里的人,还有多少能重新踏上这片故土。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千面有些伤感地道,“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呢?” “现在离开,是为了将来更好的回来。”常小猫迎着朝阳,豪气干云的道:“兄弟们,当我们回来的时候,我们将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 第一百七十四章:万剑门 竹山,距离上京百余里,在天下名山之中,他完全排不上名号,但在大楚,它却有着异乎寻常的地位,因为在竹山之上,有一个武道宗门,万剑宗。 在大唐时代,万剑宗名声不显,那时的天下武道,被南天门几乎一统天下,天下英豪,莫不奉南天门为首,即便时至今日,南天门早已不复唐时威风,但其仍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遭遇到了极大的挑战,但还是稳坐着天下第一的宝座。而在现在,能够有资本挑战南天门的,万剑宗便是其中一个。 而万剑宗的崛起,便始于百余年前那一些祸及天下的动荡,万剑门时任宗主率门下全力襄助闵氏,在与曹氏的无数次明争暗斗之中,万剑宗子弟立下汗马功劳,使闵氏成功占据南方,立国为楚。而万剑门也在这数十年的战斗之中,名震天下。 时至今日,万剑宗子弟仍然是楚**中的中坚力量,像现在远赴西境的前内卫统领安如海,便出自万剑宗门下。而现在的万剑宗主毕万剑与门中大长老傅抱石,皆是宗师级武者。 而随着楚国站稳脚跟,万剑门自然也是水涨船高,竹山周遭五十里范围,皆被楚国朝廷划归为万剑宗所有,作为万剑宗门的生活来源。而昔日竹山之上的苦修草芦,亦已是被无数广厦明堂所取代,万剑宗已成天下豪门。 而在竹山之巅,竹海之间,却仍然有着一座与山下那些奢华的房屋截然不同的竹屋,仍然保留着昔日的风彩,而住在这里的,正是万剑宗主毕万剑。 与白须白发的抱剑老人傅抱石不同,同样年纪的毕万剑却是黑须黑发,看样貌,最多四十来岁,而实则上,他与傅抱石同岁,都已是年过六旬。 此时两人一白袍一黑衣,正盘膝坐于竹海之间,傅抱石须臾不离身的长剑此时却飘浮在二人之间,而对面顶住长剑的,居然只是一片薄薄的竹叶。长剑不停振动,发出嗡嗡的声响,但却无法前进分毫,傅抱石须发皆张,两手按地,白头突前,眼睛鼓起,浑然没有了平时仙风道骨的模样,一看便知,他已是落在了下风。 看到傅抱石的模样,毕万剑微微一笑,眼神扫处,竹海之中,又一片竹叶飘然而至,轻轻地敲在长剑之上,长剑一声清啸,骤然弯曲,抖动愈发激烈,连续数次试图恢复相持,却终是无法在让其相持,傅抱石无奈的摇摇头。 随着他的摇头,长剑如释重负一般倒退而回,在空中翻了一个身,轻轻巧巧地插回到他身旁的剑鞘当中,而仍然浮在空中的竹叶,却在瞬间分解成了无数飞絮状的物质,被风一吹,旋即无影无踪。 “我与师兄的差距是愈发大了。”傅抱石摇头叹息。 “师弟为师门终日奔走,门内一应俗务绵是师弟在打理,师兄我却作了山野闲人,成天无所事事,便也只有琢磨这武道一途了,稍许领先,倒也并不出奇!”毕万剑微笑道。“师弟如果能放下这些俗物,专心武道,以你之资质,赶上师兄不过是早晚之事。” 听着毕万剑的话,傅抱石的脸上却殊无喜色,“眼见着大乱之世便要到来,我却哪里有这等闲心,师兄,这一次闵氏之变,你如何看?” “师弟不是比我更清楚么?”毕万剑微笑道。 傅抱石长叹,“当时我倒是劝皇帝来着,一动不如一静,闵若诚还是最好的选择,可当时时势,却也由不得皇帝了,如果他仍然选择闵若诚,必然会引起上京大乱,父子反目,血流成河,为了保存楚国精血,他只能无奈的选择闵若英,咳,闵威英雄一世,却看错了闵若英。直到最后时刻,才发现他已经根本无法掌握住局势了。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但在我看来,他解决了眼前的难题,却是将楚国推向了无尽的深渊。” “师弟如此不看闵若英?”毕万剑却是不以为意,顺手从垂下的树梢之上摘下一枚尚未绽开的嫩叶,放在嘴里轻轻吮吸着。 “若论修练武道,此人倒的确是一个奇才,如果不出意外,最多五年,此人便可跨入宗师之位,但武道之上的成功,却助长了此人狂妄之心,视天下英雄如无物,此人如不生在皇家还好,偏生他却是闵威的儿子,天下大乱,将由他始。上京之变,不过是开端罢了。” “想要一统天下,并没有错。齐国曹氏,还不是如此之想?” “可两国实力,天壤之别。”傅抱石叹道。“齐国人才济济,皇帝亦是英明过人,岂是闵若英这个毛头小子可比。这一次他时机把握之准,让人叹为观止。反手之间,天下大势便骤然大变,三国抗齐灰飞烟灭。眼下秦楚还能在抗齐之事上达成协议,但只怕接下来齐国手段连出,秦楚两国搞不好便会先大打出手。” “天下之事,便由得他们去管,我们何必管得这么多?”毕万剑笑道:“师弟就是因为这些俗务,才不能更进一步。” “师兄你从不管这些事,如果我再不管,那万剑门怎么办?”傅抱石有些苦恼地看着对方:“师兄,这万剑门上上下下数千弟子,可与楚国闵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和闵氏根本是切割不开的。” “师弟,天下没有永远传承的王朝,但却有传顷不绝的武道,大唐盛极而亡,南天门却至今犹存,闵氏纵然没有了,万剑门却会延续下去,你多虑了。” “师兄,话是如此说,可眼见着万剑门必然会受闵氏拖累,怎能让我不心焦,这些弟子们,将来何去何从,又有多少人能在这场风暴之中活下来?”傅抱石叹息道。 “该活下来的,自然都会活下来。”毕万剑云淡风轻地道:“师弟,下一代弟子中,并无几个出色的,你有这些时间,倒不如多教导一下子弟更是正经。那个杨致,近来还如何?” “倒是长进不少。”傅抱石一笑:“此子以前飞扬跋扈,性情跳脱,学了三五招便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出去吃了大亏回来,总算稳下了性子,不过这一次杨氏蒙难,他一下子便又消沉了下来,眼见着不进反退,让人急得跳脚啊!” “杨致回来不过半年,便已经稳稳的进入七级巅峰,的确聪颖之极,也是,杨一和的儿子,怎么可能是蠢人?不过正如师弟所说,此子不经历一些磨难,必然难成大器。”毕万剑道。 “师兄也觉得此子还不错?” “资质上乘,性子却是难堪重任。”毕万剑微笑道。“话说前两天,内卫统领杨青上门,你道是为了何事?” “莫不成是为了杨致?”傅抱石眉毛一挑,“他们要对杨一和下手也就罢了,连杨致也不放过?”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闵若英的性子,自然是斩草除根的好,不过我将那杨青打发走了,告诉他,杨致不出万剑宗门,他便不得拿他。将来如果出了这竹山,那我便也不管了。”毕万剑道。 “师兄的意思是?” “看那杨致的造化吧?要么就此脱胎换骨,要么便成为一瘫烂泥,陪着他父亲一起去走那鬼门关吧!”毕万剑挥挥手道。 傅抱石大惑不解,正想说话,竹海之外却响起了急骤的脚步之声,眼睛一扫,却看到他的大弟子凌飞正急匆匆地跑来。 “师伯,师父!”凌飞向两人施了一礼,“不好了,他们又在欺负杨致了,您们再不管管,杨致非被他们打死不可。” 傅抱石大怒,“谁如此嚣张,把万剑宗当成什么啦?墙倒众人推吗?杨一和倒了,我傅抱石可还活着呢。” 他霍地站了起来。 “师弟!”毕万剑却是摇摇头:“以前杨致在宗门之中,耀武扬威,可也欺负了不少人,那时候可不见你为那些人出头,现在杨一和倒了,那些人想找回场子而已。” “师兄,杨致可是有可能成大气候的,岂是那些纨绔可比?说起这些人我就生气,我们万剑门这些年都成什么地方了,什么人都想把子弟塞进来?一群酒囊饭袋。” “这些人是我派人授意去折磨这杨致的。”毕万剑淡淡地道。 “师兄你……”傅抱石顿时惊呆了。 “回头你去告诉那杨致,杨一和已经被抓了,不日即将被押赴上京斩首,他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出竹山陪他父亲一起死,一条是进万剑阵,要么死在里头,要么脱胎换骨出来去为父报仇,没有第三条路。” “师兄,杨致不过七级武道修为,进万剑阵,岂不是九死一生?”傅抱石大惊。 “不置之死地如何后生?”毕万剑站了起来,冷酷地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万剑门后继无人么?既然看好他,便让他去搏一搏。此子不下猛药,必难成才。与其让他受剪熬,不如一剂猛药下去,要么生,要么死。”(。) 第一百七十五章:生死一念间 看着毕万剑扬长走入竹海深处,傅抱石不由有些瞠目结舌,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原来师兄并不是不管万剑宗,只是他的着眼点与自己完全不同罢了。 自己看重的是万剑宗的兴衰荣辱,是现在的兴旺局面,从而一心想要竭力保持住这难得的局面,但师兄看重的却是永世传承,是万剑宗血脉的延续。正如师兄所说,千余年前大唐兴起,盛极一时,却最终灰飞烟灭,但随着大唐一起崛起的南天门,却在千年之后仍然是现在的齐国的第一宗门,万剑门在闵氏兴起之前,不过是竹山之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这百余年来,却一路走到了巅峰,如果不早做谋划,只怕下场堪虞。 站在原地,楞了片刻,在弟子凌飞一迭声的摧促之中,傅抱石这才转身,向着半山腰弟子聚集的地方走去。 杨致孤零零的,血呼呼的躺在地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天空,衣衫破烂,胡子拉茬,身上除了血腥味儿之外,还有一股浓重的酸臭味,也不知有多少天没有洗过澡了,当初的那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竟然已经变成了一个不修边幅的臭汉。 被父亲打发回到万剑宗门不久,不好的消息便一个接着一个的传来,而每一次新消息的抵达,似乎父亲的处境就会更困难一些。杨致是一个极聪明的人,从那些师兄弟们对待他的态度中,他便能大致的了解到杨家的处境。 万剑宗是大楚第一宗门,也是权贵子弟们最好的踱金场所,所在以这里,上至王公贵族,下至普通官员,各色各样的官家子弟可谓是齐聚,只要稍有些习武天份的,削尖脑袋也会想法子挤进来。 权贵子弟齐集的竹山,自然是消息灵通,朝廷稍有变动,这里往往是最先得到消息,一个人在这里地位的变化,往往便与他的家庭在朝廷中的地位息息相关。 想当初,在万剑宗门,他可是众星捧月,谁见他不是笑嘻嘻的想上来套套交情,他当然也有自傲的资本,除了父亲是杨一和,大楚权倾天下的左相之外,他自己在武道之上的天资也为师长们所称道,二十五岁的年纪,便已经有了七级身手,与昭华公主闵若兮一向被称为楚国双璧,一时瑜亮。 出师之后,第一个任务便是护送公主去西境,他当然明白这里头的深意,父亲是有意创造机会让自己接近昭华公主,可是自己搞砸了,在西境,他输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军官的手中,而且输得凄惨无比。 这一次的打击和回来之后老爹的大耳刮子,让他猛然醒悟,原来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那般优秀,在万剑宗,在上京,自己之所以如天上太阳一般耀眼,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才华,更多的是因为自己有一个更耀眼的父亲。 可现在,这棵大树倒了。 回到门中不久,一些冷眼冷语便开始在耳中聒噪,那些以前恨不得捧他臭脚的人,开始斜着眼睛看他了。不久他便知道,原来父亲在大楚储位之争中,站错了位置,支持了大皇子,可得势的最后却是二王子。 他并不太在意,以父亲的地位,即便一时站错队,闵若英也不致于便将父亲怎么样。 但没过多久,某些人的态度变得极其恶劣了起来,竟然开始了公然的挑衅,那时正是父亲辞职下野的时候。心中正自气愤的他,当然毫不客气的动手,那些人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可让他感到寒心的是,有师长加入了进来,而且针对的目标居然是自己。最后他输了,被那些人揍了一顿。 从哪以后,这种事情便连二接三的发生,每一次挨揍,都会让他明白,家里的处境更艰难了一些,因为那些人,下手一次比一次重。 他并不是政治白痴,在上京长大的他们这些官宦子弟,与他们的家庭一样,谙熟政治游戏和规则。他明白,政治报复开始了。 他总算明白他的父亲为什么当初不顾祖母和母亲的反对,强行将自己再扔回到竹山来,或者那时的父亲便已经预感到了一些什么。如果说大楚还有一个地方能庇护他的话,也就只有竹山了。 但父亲可能万万想不到,即便是在竹山宗门内,自己又怎么可能避过这种清算?今天那些人是真得想要自己命的,杨致能感觉得出来。如果不是师兄凌飞及时赶过来的话。 死人般的躺在地上,杨致根本不想起来,因为今天传到竹山来的消息,彻底打垮了他最后的希望和寄托。 朝廷内卫已经赶赴杨一和的金陵老家,杨氏一门,会尽数被捉拿下狱,抄没家产,而新任的内卫统领杨青,已经到了竹山,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 与其被他们捉去下到大牢里,还不如在这里被人杀了的好。想到大牢里的那种阴森恐怖,那么不见天日,他便不寒而栗。 有脚步声走到身边,他不想睁开眼睛,这竹山,已经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地,上至师长,下至仆役,现在看自己的眼神,都像看着死人一般。谁来都一样,能给自己一刀更好。 “死了么?”听到说话的声音,杨致霍地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白发和熟悉的面容,顿时让他泪水长流。是傅抱石,父亲的至交,平素也是最喜爱和疼惜自己的那一个。此刻他正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伸出脚尖捅着自己的身体。 “师伯,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杨家完了,全完了。” 傅抱石冷笑着看着杨致,这个人天资聪颖,在武道修练之上算得上难得一见的人才,只可惜生长在大富大贵大家,性子懦软,意志薄弱,如果不能克服这些问题,他永远也不能登堂入室,杨家倒了,对于杨一和的老朋友来说,他也甚是心痛,但换一个角度,对于杨致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宦海沉浮,生生死死,本来也就正常,杨一和身居高位,想必也能想通这个问题,如果杨致能就此奋发,对于杨家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而对于万剑宗来说,将来也许会多一个顶梁柱。 “想死?还不容易吗?”傅抱石一弯腰拎起杨致,飞一般地向着山下掠去。 砰的一声,杨致被重重地掷在地上,跌了一个嘴啃泥,慢慢地爬起来,鼻青脸肿的他,此刻更是多添了一些污垢,嘴边还粘着数根青草,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傅抱石指着山门之外的一些人,冷笑道:“看到了吗?那些人都是内卫,他们可不是来给万剑宗看家护院的,他们来干什么,你知道吧?” “他们在等着你走出山门,然后便抓了你回上京去与你父亲团聚。然后你和你父亲一起齐赴黄泉,这可遂了你的心愿,杨致,你想死,现在就走出山门去,我不会挡你。” 杨致死死的盯着山门外的那些内卫,而此时,那些人也正看着他。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杨致痛哭失声,双腿一软,坐倒在了地上。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傅抱石冷冷地看着他,“我与你父亲相交数十年,他不过是一文弱书生,但我从来没有见他流过一滴眼泪,你枉自练了这么多年功夫,却是懦夫一个。” “你父亲这一次肯定是难逃一死,但他死了,杨家就完了吗?你不是杨家人么?如果你连这点觉悟也没有,枉自宗主将那杨青撵出山门,将你护了下来。” 杨致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宗主?” “你以为万剑门不管你了吗?不管是宗主还是我,都愿意护着你,但你这副脓包样,却让我看着恶心,不如跟着你爹一起去死吧。” “我爹是冤枉的,这些年来,他为大楚鞠躬尽瘁,居然落得这样的下场。”杨致咬牙切齿。 “冤枉?”傅抱石冷笑,“皇位之争中,站错了队,就是最大的罪,普通官员如是,更何况是你父亲这种人,看你一副愤怒不平的模样,难不成你还想替你父亲报仇不成?” 杨致霍然回头:“为什么不想报仇,为什么不想?” 傅抱石大笑起来,“就凭你?别说是那些皇家的高手了,便是山门之外的那些内卫,你打得过吗?动起手来,他们可以像捏一只蚂蚁一般的捏死你。” 卟嗵一声,杨致跪在了傅抱石的面前,“请师伯教我。” “我没有什么可教你的。”傅抱石冷然道:“把你保下来,我与宗主已经担上了极大的干系,不过我可以为你指点一条明路。” “去万剑阵吧。去哪里磨练自己,要么活着出来,脱胎换骨,替你爹报仇,要么便死在里头,一了百了。”傅抱石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走。 万剑阵!杨致再一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为万剑宗弟子,怎么会不知道万剑阵?以他现在这个水平,进万剑阵,几乎便是九死一生。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回头看向山门之外,那几个内卫仍然站在哪里,冷冷地看着他。 他慢慢地回过头来,向着山上走去。万剑谷,万剑阵,要么脱胎换骨,要么就此死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满门抄斩 连续几日的暴雨,使得苍江江水暴涨,原本清澈的河水变得昏浊,一改往日温柔的形象,带着隆隆的吼叫声自上游倾泄而下,凶猛地冲撞着江堤,江堤之下原本密密麻麻的防洪林,如今只余下一些树梢还在水面之上,凄惶地东摇西荡。 雨仍然在下着,不像前几天那样凶猛,细细缕缕地随着微风飘浮,看着不大,却会让人感到黏黏乎乎,十分的不舒服。 越国都城越京便位于苍江之畔,这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千年之前,李清大帝一统天下,设越京都督府,以控制东北方向连绵不绝的广大山区。在这些山区之中,分布着大大小小数十个民族,民风彪悍,好勇斗狠,一言不合,便即拔刀相向,部族之中的械斗直如家常便饭,在大唐建立之前,这里的山民招安,造反便犹如过家家一般随意。给他们一些甜头,他们便宣布归顺朝廷,一旦有一点不能满足他们的的意见,立即便会翻脸。 即便以李清大帝当年之能,也拿他们没有什么太多的办法,去打?太不值当,广袤的山区便是他们天然的隐身所,人去得多了,他们收拾收拾,往大山更深处一躲,你根本无可奈何,人去得少了,这些山民部族之间便会纵横连合,在大山之中设下一个又一个的陷阱,让进山剿灭他们的军队一去不复返。 从古到今,他们似乎都是法外之地。 当然,李清大帝显然与以前所有人都不同,他采取了一条异乎寻常的策略,设立越京都督府之后,当时的大唐制条了一条延时长达百年的治理这片土地的策略。先是示之以好,与山民部族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第二步便是引诱他们下山,先从部族头人的子弟着手,山下的花花世界自然不是枯燥的山中生活能比,而为了让越京有着更好的吸引力,当年的大唐对于越京可是下了血本。第三步,便是教化,大量的读书人被派往越京,免费地开设学堂,免费地教山民子弟读书,识字。 这一条耗资无数,历时近百年的国策,在李清大帝离开这个尘世的时候,终于取得了当初他所希望的成果。绝大部分的山民部族下了山,离开了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因为山外,能给他们更好的生活,而且他们的子弟在接受了大唐的教育之后,也不愿意再回到山中。 山外的世界更加多姿多彩。 绝大部分的山民部族下山,剩下的仍然顽固不化,坚守着部族特点的山民部落再也不成气候,而且,有了那些下山的山民的收导,更多的熟悉大山情况的山民子弟进入军队,也使得这些固守大山的部落在与大唐的冲突之中屡战屡败,几近灭族。 越京虽然地处东北,远离中原繁华区域,但其城市规模,文教武功,却并不输给中原的任何一座中心城市。 百余年前,曹氏篡位,时任越京都督府都督吴秀山趁势而起,自立为帝,在随后的与齐国的战斗之中,依靠着与秦楚联手,迫退了齐氏,在随后的几十年中,越,秦,楚三国始终结成联盟,共同对抗齐国,最终迫使齐国承认了他们的地位,四国分割大唐的天下格局,就此形成。 四国之中,越国因为国土的近半部分都是山区,而最富裕的平原地区,却又偏偏与齐国接壤,几十年下来,战火不绝,无法得到休养生息,国力始终在四国之中稳稳位居末位,但作为抗击齐国的铁三角之一,越国却又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近百年以来,看似危若累卵,却始终屹立不倒。 百年后的今天,越国终于第一次感受到了灭国的危机。 秦国遭遇百年以来最大的旱灾,楚国老皇病死,两国国内都是风声鹤唳,局势紧张之极,齐国皇帝曹天成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百年难遇的时机,悍然再一次发动了对越战争。 齐国不需要准备,因为立国百年以来,这个国家的每一任皇帝,都无时无刻不在做着一统天下,重复昔日大唐雄风的美梦,所以齐国向来便是准备着随时走上战场,以一抵三,却让三国都不得不采取守势,可见齐国之强势。 随着齐国皇帝曹天成的一声令下,以亲王曹云为统帅的齐国大军跨越边境,突袭越国,越国对形式的危急估计不足,一触即溃,靠近齐国的富饶的平原地区,如今已经几乎丧失殆尽。失去这片地区,对于越国的国力,是一次致命的打击。 就在越国朝野一片哀鸿之时,迅猛推进的齐**队却突然放缓了脚步,而停战的条件也随之传到了越京。 越国必须撕毁与秦楚的联盟条约,取而代之宣布与齐国结盟,割地,赔款,派质子前往齐国都城长安。 在无力抵达齐国兵锋,秦楚又自顾不暇,无法救援的条件之下,越国的主和派占据了上风,决定签定与齐联盟条约。 条约签定最核心的一条便是越国将不得在齐越边境驻扎大军,所有军队,都必须调往秦楚边境。而作为回报,齐国会将占领的越国土地的一半,退回给越国。 此条约一经爆出,立时朝野大哗,特别是主战派反应强烈,如果答应齐国的条件,这便等于将自己的脖子洗得干干净净伸在齐国的屠刀之下,齐国想什么时候砍,就会什么时砍。越京在东部平原与北部山区的交界处,如果这片区域不驻军队,则齐国大军随时都可长驱直入。 如此苛刻不平等的条件也让越国皇室犹豫不绝,而就在主战派眼看着就要重新夺回上风的时候,曹云的大军再度出击,十日之内,连下十城,兵锋距越京只有不到百里。 军事上的连战连败,终于成了压垮主战派的最后一根稻草,越国皇帝吴鉴决定答应齐国的条件。而此时,齐国的新条件却又不期而至。 新条件要求越国朝廷斩杀主战派,曹云甚至开出了详细的名单。 名单的第一个,便是越国将门世家,洛氏家族。作为主战派的首脑人物,洛氏家主洛宽执掌兵部,家中子弟多在军中,洛一水更是齐越边境最大的关隘昭关的主将,身统数万大军。虽然现在连战连败,但现在却仍然在齐军对面,不断地聚拢溃兵,组织抵抗。齐国为了给谈判营造一个良好氛围的这一段时间,给了洛一水宝贵的时间,他居然在齐人的眼皮子底下,又聚拢了在前线被陆续击溃的五万越军,成为了挡在齐人面前的一块极烦人的绊脚石。 这一次洛一水吸取了前面战败的教训,眼下的越**队,根本无法正面对抗齐军,带着这五万军队,洛一水边战边退,虽然仍在不断地丢失城池,但却有效地保存了自己手中的实力,这让齐国上至皇帝,下至统帅曹云都极为恼火。 齐越两国征战百年,两国之间积怨甚深,如果让洛一水这样再干下去,只怕他聚拢的人会越来越多,这对齐国的大战略会形成极强的干拢,影响到齐国下一步对楚国开战的时机。齐国可不想在与楚开战的时候,身后还有一个强硬的越国主战派手统大军,时刻威胁齐国。 可洛一水也是沙场经验丰富的老将,现在又变成了一个滑不溜手的家伙,在正面战场之上击败他容易,但想要全歼他的军队,却是不可能。既然如此,便让越国的主和派来收拾他吧。 在齐**队的威胁之下,在国内主和派的不断逼宫之睛,越国皇帝吴鉴终于妥协,越京城开始了大规模的清洗,以洛宽为首的主战派被一鼓拿下。 宫廷侍卫已经带着圣旨直赴洛一水的营地,他们将直接夺权便将洛一水就地斩首,而在越京城,对洛氏一族的最终处置也已经下达,在齐人使者的压力之下,洛氏将被满门抄斩。 今天这个阴雨菲菲的日子,便是洛氏一族在这世上最后的一天。 苍江堤岸之上,有一处宽广的石砌平台,平台边缘远远地探出堤岸,平台之下,便是苍江江水。这里,可不是苍江的观景平台,而是越京专门用来处斩犯人的行刑台。 堤岸之下,早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数之不清的越京百姓,洛氏是一个古老的家族,与皇室吴氏一齐,早在大唐时代便定居于此,多年以来,一直是越国享名着著的将门世家,在越国百余年的历史之上,洛氏一族战死疆战的人不计其数,深受百姓爱戴。 忠臣自古难有好下场,洛氏的下场,似乎又在印证这一定律,看着高台之上被刽子手按着跪于地上的洛氏一门,观刑人群之中,传来了隐隐的哭泣之声。 满门抄斩,上至白发苍苍的老者,下至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今天都将魂断行刑台。洛宽跪在最前方,他的身下,便是滚滚涌动的苍江水,他依然倔强地昂着头,不屈地盯着监斩的越国左相张宁,越国的主和派首领。 “越国会亡于尔手。”他梗着脖子,厉声吼道。“洛氏虽亡,但大越对齐国的抵抗永远也不会停止,张宁,你是越国的罪人,你会遗臭万年。”(。) 第一百七十七章:希望 鲜红的令签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落在地上,左相张宁铁青着脸孔,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斩!” 雪高的鬼头刀高高举起,寒光一闪,整整一排数十人身首分离,头颅沿着行刑台稍稍有些倾斜的地面骨碌骨碌地向着苍江滚去,仍然还跪在台上的身体被刽子手重重一脚踹在背心,追随着头颅一路跌落下去。 奔腾的江水被溅起无数的水花,轰然声中,尸首已经消失无踪。 一排斩杀完毕,又一排被推上前去,台下哭泣之声渐渐地大了起来,一股股骚动开始漫延,行刑台周围的士兵在军官的喝斥之下,挥舞着鞭子努力地维持着秩序。更多的士兵举起了手中的刀枪,弓弩,遥遥对准了观刑的百姓。 男人们很快被斩杀完毕,当一排妇孺孩子被押上行刑台的时候,人群的骚动愈发大了起来,一排排的向前涌动,与前方的士兵开始推搡起来。 从远处的角落里传来了愤怒的喝骂之声,愤怒的情绪在场间漫延,高台之上,张宁眼看着百姓如同苍江的浪潮一般,正在一波一波的向前涌动,前方的士兵却在步步后退,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惊慌。 “快,加快速度。”他厉声吼道。 一道闪电撕破厚厚的乌云,震耳欲聋的霹雳随之而来,狂风骤起,豆大的雨点自天而降,打在行刑台中,发出啪啪的声响,雨水落在地面,转眼之间汇聚而成股股流水,冲刷着行刑台上的血迹,水随风势,卷起更大的浪头,轰然击打在行刑台上。 电闪雷鸣之中,一排排的洛氏族人的尸体坠下江去。 怀恩县外,越**队大营,正在看着一份份斥候传回来的情报的洛一水突然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寒战,浑身寒毛倒竖,冷汗直流,心中极度不安起来。 迈步走出大帐,抬头看着仍然大雨如注的天空,扑面而来的凉风夹着雨点,打在他的脸上,心中的不安不但没有被冷雨浇灭,反而更加炽烈起来。 “召集将领,大帐议事。”他霍地转过身来,对身边的亲兵道。 昭关一役,他虽然竭尽全力,但仍然不敌全军而来的齐军,齐人集结了七级以上的武道修为者组成了破关的先遣队,多达五百人的七级武者的第一击,便登上了关口。这个世界上,也只有齐人有这样的实力在一次战役之中,组织如此多的高阶武道高手,并将他们当成敢死队使用。 昭关失守,洛一水率残军撤退,一边撤退,一边不断地汇集着前来支援的军队,步步为营,寸土必争。但随着战事的深入,洛一水终于意识到如此打法的失误。他虽然有效地延误了齐军的开进速度,但他的精锐军队却在这一场场的殂击之中,损失惨重。添油战术不但没有最终挡住齐军,反而正在不停的流着越人的血。 省悟过来的他,明白在短时间内,他根本不可能阻挡住齐人的攻势,唯一的希望,便是在齐军攻到越京城之前,他能聚集起更多的军队,直到有与齐军决一死战的能力。 以空间换时间,这便是洛一水的打算。 到现在为止,他的策略是成功的,虽然大片国土沦陷,但他自昭关沦陷之后第一次聚集起了多达五万的士卒,虽然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各地百姓自发组织起来的义勇军。 怀恩县便是他选择的与齐国决战的战场,对于他来说,这里离越京城已经很近了,一百余里的距离,援军随时可至,后勤补给无虞,而齐国人打到这里,战线已经拉长到了近千里,即便以齐国的国力,后勤补给也成了相当大的问题,齐国的前进步伐已经一缓再缓了,感受到这一点的洛一水心中渐安。 只要挡住齐人最凶猛的第一波攻势,将战事僵持下来,越国便能等来转机,秦楚两国绝然不想看到越国彻底失败,现在他们缓不出手来,越国便只能独力支撑,但只要熬过这最艰难的一段,秦楚两国必然会出兵策应,那时候,便是越国反守为攻的时候。 比起军事上的劣势,其实更让洛一水担心的是朝堂的局势,屡战屡败,一溃千里的自己已经成了朝堂之上被弹赅的主要目标,主和派的亡国论甚嚣尘上,局势正在向着不利于他的一面发展,而洛一水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实现的目标,必须需要朝堂上下一心,君臣同力,否则必败无疑。 至于与齐国议和,洛一水向来是不屑一顾,齐人一统天下的野心,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与之议和,只不过是被判处了死缓。齐国人的目的不过是要破坏三国联盟抗齐的态势,当真与齐人议和,以齐越两国现在的国力,越人必然失去自主权从而沦为齐国的走狗,成为牵制秦国的力量,使得齐国能放心大胆的去进攻楚国。 至于那些主和派所持论调,认为齐国进攻楚国,有可能遭受重大损失,甚至失败,到那个时候越国再图利益的说法,洛一水觉得简直是可笑之至,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上,反而寄希望于对手有可能犯错,完全是滑天下之大稽。 当真与齐国结盟,与秦楚交恶,只怕秦国的兵马立刻会向越国发动进攻,越国挡不住齐国,何尝又挡得住秦国,到那时,秦越恶战,齐国坐收渔翁之利,越国亡国无日。 风雨当中,一位位将领策马而来,他们来自沦陷国土的各个地方,有朝廷的正规军,也有乡民组只的义勇军,服饰不一,战斗力也相差颇大,但让洛一水高兴的是,每一个人都战意高昂。保家卫国,从来都不需要动员,谁也不愿意自己的家乡沦陷与百年宿敌之手。 返身走回大帐,立于虎案之后,洛一水扫视着大大小小数十位将领,“各位袍泽,自齐人侵越,我大越屡战屡败,大片国土沦丧,无数百姓在齐人铁蹄之下哀号,也让国中不少人失去了抵抗的勇气,议和之论甚嚣尘上,但与齐议和,便是我大越亡国之始,所以,为了振奋国人士气,打消那些投降派的妄想,我们必须用一场大胜来告诉所有的大越人,我们还没有失败。诸位,可有与齐人一战之勇气?” “愿奉大将军号令。”数十位将领霍然起立,面向洛一水,振臂齐呼。 “齐人十万大军侵我大越,如今战线长达千里,十万大军分驻各地,真正进逼到我们面前的齐军亦不过五万之数,与我军相若,但不可否认的是,对方的战斗力比我们要强大,但我们却有勇气,有为国牺牲的觉悟,这一仗,是勇气与毅力之战,只要获胜,便能为我大越迎来转机,就算败,我们亦要给齐军以重创,使得接下来我们能在坚守越京城的战斗之中长期坚持下来,从而迎来整个战局的转机。”洛一水目光炯炯地看着诸将,“所以这一仗,就算我们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后退半步,即便全军皆墨,也要让齐人知道我们抵抗到底的决心。” “决战,决战!” “绝不后退!” “死战到底!” 大帐之中,响起了将领们的怒吼之声,自从齐越战争爆发,他们先是屡战屡败,接着又是大步幅的向后撤退,心中早已积聚了无数的怒火,现在大将军终于决定要与敌决一死战了,反而更激起了他们的战意。 “好,现在听我军令!”洛一水从令筒之中抽出了第一支令箭,目光转向帐下一位将领,正待开口,大帐之外却突然传来了急骤的脚步之声,一员牙将掀开帐帘,急步走到洛一水案前,单膝跪下大声道:“大将军,朝廷钦差大臣携圣旨已到大营之外。” “朝廷钦使?”洛一水大为惊讶。“是谁来了?” “大将军,朝廷钦使是太子殿下,随行的还有羽林军将军张简以及三千羽林军。”牙将有些紧张地看着洛一水。 太子殿下亲临?洛一水顿时大为兴奋,太子殿下带着三千羽林军前来,对于自己马上将要发动的大战将会有着极大的助益,有太子殿下押阵,则麾下五万士卒必然奋勇争先,这一战,就算不胜,也不见得就败了。这一场决战,只要不败,甚至只要不大败,自己就算得是赢了。只要让战事僵持下来,让所有越国人看到希望,也让秦楚两国看到他们坚决抵抗到底的决心,必然会迎来整个战局的转机。 “走,随我去迎接太子殿下!”他兴奋地一跃而过虎案,大步向营外走去,身后,数十位将领也是兴奋言于溢表,他们的心思,与洛一水一般无二。 越军大营之外,越国太子吴京立于伞盖之下,手紧紧地勒着战马的缰绳,面无表情,这一趟出使,他极不情愿来,但局势发展到现在,他却又不得不来。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在他站在这里的时候,越京城里的杀戮已经开始。(。) 第一百七十八章:绝望 洛一水愕然地抬起头,在他的身后,数十名将领也是满脸惊讶的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子。 军前换将,阵前夺权?而且还要当着数万大军的面,将洛一水斩首示众。难怪太子殿下不进大营,而是要在营外宣旨,原来是怕大营之中士兵们哗变,此时,张简指挥下的三千御林军,已经不动声色的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洛一水,你还不接旨谢恩吗?”吴京逼视着洛一水,厉声道。事情到了这一地步,洛一水已经是不得不杀了,越京城中,洛氏一族,此刻早已人头落地,怎么可能留下洛一水这个统兵大将,更重要的是,洛一水还是一位九级巅峰的大高手。 吴京身后,两名白袍老者不动声色的将太子紧紧地夹在中间。太子本身亦是八级高手,而这两名来自宫中的供奉,更是九级高手,纵然比不上洛一水,却也差不了太远了。 洛一水面如死灰,自齐国对越开战以来,自己屡战屡败,损失折将,丢失大片国土,如果论罪,的确该斩,他只是心痛,刚刚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兵马,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士气,只怕随着自己的死去,又将土崩瓦解。 颤抖着双手,他接过了圣旨。“太子殿下,不知是谁接任我之职位?大敌当前,最好还是用熟手。” 听着洛一水的话,吴京眼中不禁有些涩然,“当然,朝廷自有处置,你的副手潘宏将接任大将军之职。指挥军队继续抵抗齐军。” 洛一水松了一口气,先前他异常担心是跟着太子殿下来的张简接任,张简是左相张宁的儿子,武道修为倒是不差,但论起统领大军作战,那就差远了。 转过身后,看着自己的副手潘宏,微笑道:“潘宏,以后的事情就交给我了,不要因为我的事情而动摇本身的计划,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现在是最好的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里,只要打赢了这一仗,至少能为我们大越赢取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 潘宏流着泪,摇着头,卟嗵一声跪倒在地,向前膝行几步,看着吴京:“太子殿下,大将军虽然连连战败,可这并不全是大将军的责任,眼下大将军重振旗鼓,聚集了五万虎贲,正准备对齐人发动反功,此时战前斩将,不利大战。而且,而且……”潘宏咬了咬牙,“大将军深受士卒爱戴,殿下就不担心士兵哗变吗?” 吴京脸色微微一变,朝廷之所以派了他来,不就是担心这一点吗? “潘宏,你想造反吗?”张简厉声喝道。 看着张简,潘宏勃然大怒,一跃而起,戟指着张简厉声道:“我向太子殿下陈情,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上来插话?这里是军前,可不是左相府。” “大胆!”吴京厉声喝斥道:“潘宏,你想干什么?这是朝廷合议,陛下钦定,洛一水辜负圣恩,损兵折将无数,丢失国土千里,难道不该治罪么?” 潘宏一梗脖子,还要再言,却被洛一水一把摁在了地上,“太子殿下息怒,潘宏是个粗人,不懂礼仪,但在领军打仗之上,却是行家里手,以后还请太子殿下多多支持他。” 吴京沉着脸,呛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掷在洛一水的面前,“洛一水,看在你多年为国效力的份上,我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你自裁吧!” 洛一水惨然一笑,躬身道:“多谢太子殿下成全。”一伸手,拔起了地上的长剑,转身看向身后,以潘宏为首的将领顿时跪倒在地,场中一片悲鸣之声。 “诸位,洛一水无能,对不起诸位,也对不起朝廷,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大越国民,这便先走一步,望诸君奋勇为国而战,驱逐齐人,保家卫国。” “大将军!”将领们放声大哭起来,不少人手按着刀柄,身体微微颤抖,但在洛一水严厉的眼光逼视之下,终是颓然松开了手去。 看着洛一水横剑于颈前,吴京,张简等人,都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洛一水一死,剩下的这些将领群龙无首,再分而治之,终是泛不起什么浪花来了。 洛一水闭上了眼睛。吴京顿人却是瞪大了眼睛。 突然,洛一水紧闭着的眼睛睁开,霍地抬头,看向天际,几乎与此同时,太子吴京身边的两名供奉亦是齐齐抬头,看向越京城方向的天空。 一声轻鸣,天空中陡地出现了一个黑点,在众人眼中迅速扩大,刺耳的啸叫之声亦同时传来,伴随着啸叫之声的,还有急骤的马蹄之声。 “穿云箭!”一名供奉失声惊呼。“保护太子殿下。” 两名供奉猛然站在了太子吴京的面前。 “二师弟!”洛一水也是脸色大变。越国卫庄,生平仅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洛一水,另一个叫莫洛,正是以箭而闻名天下。而眼下,莫洛这一箭的目标,赫然便是太子吴京。 穿云箭在空中急速飞行,剧烈的磨擦使得他看起犹如一条火龙,两名九级供奉一人护着太子急速后退,另一人手中已是多了一柄长剑,死死地盯着飞来的羽箭,身体却是如同气球一般,迅速地澎涨起来。 卫庄两个弟子,洛一水是将门世家,官宦子弟,而这个莫洛,却是草莽出身,游走江湖,最是快意恩仇的一个豪侠。两人虽然同为师兄弟,但因为出身,性格的关系,一向并不怎么来往。 “他怎么回来了?”吴京惊骇莫名,莫洛的武功修为,较之洛一水更甚一筹,数年之前,便已是半步宗师,却一直无法突破,这才杨帆出海,去寻找那所谓的机缘,数年之间毫无音讯,可怎么突然之间出现在了这里? 后面的宫廷供奉护着吴京,迅速地退到了御林军中,一排排的士卒迅速合拢,一面面盾牌举起,一支支长枪林立,顷刻之间,已是看不到吴京的身影,前方的供奉却是一声厉啸,猛然跃起,整个人化为一道剑影,迎向了火龙一般扑来的羽箭。 声如霹雳,火龙骤散,众人骇然看向空中,一支看似平常不过的羽箭正正地挺在供奉的剑脊上,箭尾一阵颤抖,在那名供奉的大叫声中,手中的长剑突然之间便布满了蛛纹,啪哒一声,化为无数碎片,坠下地来。供奉哇的一张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一个倒栽葱便从空中掉了下来。 刚刚坠地,远处那奔马也是到了跟前,一名面色黝黑,披头散发,满脸虬髯的大汉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二师弟,你想干什么?”洛一水一横长剑,站在了莫洛的面前,刚刚莫洛那一剑,让洛一水暗自心惊,数年不见,师弟的功力可是远超了自己。 莫洛冷哼一声,手中巨大的长弓戟指着洛一水,厉声喝道:“洛一水,你这个糊涂蛋,难不成你还真准备自杀不成?” 洛一水惨然一笑:“我损兵折将,丢失国土,自然是罪有应得。” “是么?”莫洛冷笑:“你罪有应得也就罢了,你洛氏一族呢,也是罪有应得?你可知道,你洛氏一族今天已是死得精光了?上至白发老翁,下至襁褓婴儿,无一幸存?他们也是罪有应得?” “你说什么?”洛一水脸色瞬间苍白,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 “我说,你一家老小,此刻已经一个也不剩了,被你的皇帝杀得干干净净。”莫洛冷笑道,“你居然还站在我的面前,想保护这个什么鸟太子殿下么?” 洛一水霍地转过身来,瞪视着眼前的盾山枪林。 “太子殿下,莫洛此言当真?”他厉声喝道。 枪林之中毫无反应。 莫洛冷笑:“他吴氏想要投降了,想去做齐人的狗腿子了,你洛氏还想着打到底,不灭你们灭谁?洛一水,你要还是个男人的话,今儿个就拿出些男人气概来,将他们杀得干干净净,然后带着你的这些兵马,打回越京城去,与那吴氏老儿好好地算算这笔帐。” 洛一水身子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坠地,而在后面,听闻此语的潘宏等人也是脸色苍白。 “太子殿下,莫洛说得可是真的?”洛一水手里的长剑慢慢地提了起来,剑身慢慢的亮了起来,不停地发出声声轻鸣。 莫洛嘿地一声,手指一翻,又一根羽箭夹在了手中。 对面士卒齐齐发一声喊,刀枪并举。 “潘宏,你是朝廷大将,还不速速回营起兵保护太子殿下,莫非你也想要造反吗?”御林军中,传来了张简的厉声吼叫。 莫洛哈的一声笑,手中长弓轻鸣,羽箭闪电而出,所射之处,正是刚刚发出声音的地方,巨响连连,很难想象,一枚羽箭,竟然如同一柄巨槌,将前方的御林军士卒人丛深深地开出了一条血胡同。 “洛一水,举起你的剑,今日便看我们师兄弟两人,屠龙杀虎!”莫洛哈哈大笑。 洛一水脸上泛起不正常的嫣红,不自觉得向前跨出了一步,大腿却是一紧,先前被莫洛一箭射翻的那名供奉,此刻却正好躺在洛一水的身前,此刻正双手死死地抱着洛一水的小腿。 “大将军,不能啊,太子若死,天下必乱,大越必亡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失望 洛一水缓缓的低下头,看着抱着自己小腿的这名供奉。 虽然同是九级高手,但很显然,这位供奉与莫洛之间的差距太大,虽然挡下了那一箭,但这位供奉此刻已经受了极重的创伤,扬帆海外数年,看来莫洛虽然还没有跨出那道门槛,但也几乎要摸到门扇了。 “大将军,不要啊!”供奉抬头看着洛一水,苦苦哀求道。 一边,莫洛嘿嘿冷笑。 身后的军营之中,一队队的士兵此刻正在向外奔出来,本来跪在哪里的一批将领之中,有人站了起来,向着不断涌出大营的士兵奔跑了过去。 吴京现在心中充满了悔恨与痛苦。莫洛的出现,完全打乱了先前的安排,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能不能杀得了洛一水的问题,而是他还能不能活着的问题了。 三千御林军,是挡不住两个九级巅峰高手的,更何况,莫洛还是一个远程攻击者。身边两个九级护卫,一个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另一个站在身边的,此刻脸上也是煞白,还未开战,已是战意尽去。 如果这里大营中的五万战兵愿意听从自己的号令,集结起来对付这两个人的话,那倒是稳操胜卷,但问题是,他们会听自己的吗?透过御林军人群的缝隙,他甚至能看到洛一水身后的一些将领脸上甚至泛起了喜色。 心中冰凉一片。 大越要完了!吴京惨然想道,只要洛一水愿意,他们便可以在这里杀了自己,然后带着这五万士卒,一路杀回越京城,齐人还没有到,越国的内乱,就足以推翻吴氏的统治了。他心中很清楚,虽然越京城中雷霆一击,一举抓捕了洛氏,但与吴氏同样历史悠久,起于盛唐时期的洛氏,在越京城中不是没有盟友,这一次,只不过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已,假如洛一水带着大军杀回去,后果不堪设想。 洛一水抬起头,看向前方的御林军,他们正在缓缓后退,他提起脚来,拖着那个抱着他腿的供奉在地上向前跨出了一步,手中长剑平举而起。 另一边的莫洛看到洛一水的举动,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大弓抬起,轻弹弓弦,嗡嗡之声连绵不绝,“大师兄,我开路,你冲杀,击杀吴京,咱们再去越京城。就算那吴氏老儿是宗师,我们两人联手,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洛一水脸上杀气渐渐浮现,再向前跨出了一步。 卟嗵一声,身前突然多出了一人,洛一水低头,潘宏跪在了他的面前。 “大将军,使不得啊!” 身后,一个又一个的将领闪身而出,跪倒在了洛一水的面前。短短的时间之内,身后的将领们也已经分化成了两派,有的已经偷偷摸摸的跑回到了自己的军队当中,此刻正在整顿军队,其意不言自明,而另一些,却是想着要阻止洛一水杀了吴京。 将领的分化,便意味着军队的分化。身后大营之中,涌出来的士兵越来越多,但混乱却正在一点一点的扩大。 这支军队,是洛一水在不断的溃败撤退之中,慢慢地聚拢起来的,有正规官兵,有地方郡兵,也有民兵义勇,成分复杂,自然也是心思不一。 洛一水脸上神色变幻,一时之间,也不知转了多少心思,想了多少念头,他高高举起的长剑,却是缓缓垂了下来。 “洛一水,你不想给你洛氏一门复仇了么?”一边的莫洛厉声喝道。 洛一水长叹一声,一挥手,手中长剑脱手飞出,在空中缓缓地向着御林军飘去,宛如有一把无形的手在托着他向前。 “吴京,自今日起,我洛一水与你们吴氏恩断义绝。你回去之后告诉你父亲,等到这场大乱平息之后,我会来越京城找他的,我洛氏一门的鲜血,必须由他来偿还。” 听到洛一水的话,潘宏等跪在洛一水面前的将领们顿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而无数御林军保护之中的吴京,也是如蒙大赫,身上阵了凉意袭来,不知不觉之间,刚刚身上竟然是被冷汗完全浸湿了。 如果洛一水坚持要动手,那五万大军肯定是不会帮自己的,说不定里头还有一些人会帮着洛一水。而仅仅靠这三千御林军,无论如何也是挡不住两位九级巅峰武者的。 那柄长剑径直飞到了吴京的头上停了下来,吴京有些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原来,洛一水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准确位置。 伸手取下空中的长剑,吴京吐出一口气:“好,这话,我会带给父皇的。”话一出口,吴京倒是感到一阵轻松,父亲是当世宗师,洛一水如果真感去越京城找他,就算是公平决斗,他又如何是父亲的对手? 一边的莫洛却是勃然大怒,“洛一水,你婆婆妈妈,算什么男人,亏你还是统兵大将,妇人之仁。” 洛一水回头看向莫洛,苦笑一声:“二师弟,多谢你来援手,可是我却不能杀了他,现在杀了他,越国就真得要完了,为了大越亿万百姓,我不能如此。” “你洛氏的血就白流了?”莫洛阴森森地道。 “自然不会白流。等到天下重归太平的那一天,我会回来的。”洛一水道。 “自身难保,却还在忧国忧民,当真是可笑之至。”莫洛冷哼,“吴家如此待你,你居然还替他们想这想那,当真是贱得可以,大丈夫行事,当快意恩仇,那来这么多思前想后。” “师弟,我与你是不同的。师傅当时明知不可行,为什么还要去行刺齐国主帅,不也是为了越国百姓么?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吴氏,而是为了越国百姓。”洛一水长叹一声,转身跃上一匹战马,看了一眼潘东等人,一夹马腹,向外奔去。 莫洛一双凶眼扫了一眼对面,冷哼一声,也是紧随着洛一水而去。 经过这一番变故,越军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士气,亦随着洛一水的离去而冰消瓦解,数万人的大营,却是死一般的寂静,看不出丝毫的生机和活力。吴京受此惊吓,没有在大营多作停留,稍作安排,便立即在御林军的拱卫之下匆匆返京,洛一水与莫洛扬长而去,两个九级巅峰高手如果想要做点什么的话,越京城就不得不提前做好防范了。 一员将领匆匆走进了潘东的大帐,“将军,又有两支义勇军离开了。得想个法子啊,如果任由他们这样离去,我们,我们便什么也做不了了。” 灯光之下,潘东的脸色极其难看,“现在,我们也什么都做不了。朝廷为什么要诛洛氏,是因为他们要与齐人媾和啊,这仗,已经不用打了,更何况,即便真打,你觉得我带着这些士兵走上战场,不是让他们白白去送死吗?” 走进来的将领不由语塞,叹着气坐了下来,“陛下,到底在想些什么?洛将军他……” 两人相对无语,只能对坐而叹。 五万人的大营,到天明之时,已是空了一半。这里面的郡兵,各地聚拢而来的义军,大半倒是因为洛一水而来,现在洛一水既去,他们自然也不肯留下,更何况,现在还留在这里,真的发生一点什么,倒与送死无异,有时候,并不是人越多越好的,有时候人多,反而会成为靶子。 “师兄,如此大好的机会,你居然放弃,让人失望。”莫洛盘膝坐在地上,看着对面的洛一水,摇头道:“放弃了这个机会,只怕此生你都报仇无望。” “我下不去手。”洛一水叹息道:“我这半辈子都在为大越奋战,如果那一剑刺出去,我这半辈子为之努力的目标,就全都毁在我手里了。” “迂腐!”莫洛冷笑:“难道现在越国的情况就很好吗?这样下去,也用不了多少年,越国照样会不存在了。” “我自问心无愧便好。”洛一水有些落寞地道。 “真是难以理解你们这些人的想法!”莫洛摇了摇头:“师兄,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要先想一想,或者,我会去长安先找到师傅,师弟,你跟我一齐去吗?” “我不去。”莫洛摇头:“如果我不能跨进那扇门,去了长安,也与送死无疑,那个曹冲对师傅无可奈何,可如果碰上了我们,还不是捏小鸡一般就捏死了,我会呆在越国,这天下,眼见着便要大乱了,大丈夫立于世,正要趁此机会,做一番事业。” 洛一水一惊,抬头看着莫洛:“师弟,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莫洛哧的一笑,“当年李清大帝是怎么干的,现在我也要来效防一番,天下大乱,自是英雄辈出之时。可惜师兄你自己放弃了,昨日那一剑,如果你刺下去,现在你便是不一样的洛一水了。”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看着意气风发的师弟,洛一水长叹一声,“终究还是老百姓遭殃。”(。) 第一百八十章:野望 看着莫洛扬长而去的身影,洛一水怅然若失。 外界的猜测并不错,他与莫洛两人之间的确有着很深的矛盾,而这个矛盾却是来自于两人之间巨大的出生鸿沟。洛一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洛氏是北越的老牌贵族,与皇族吴氏有着同样悠久的历史,从小便接受着良好的教育,后来在武道之上的才质被发现,更是直接被送到了卫庄的门下,一辈子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不知挫折为何物。而莫洛却恰恰相反,出生于最底层的贫民之中,从小便是烂泥沟里长大,与洛一水一样,他也有着同样的修心武道的非凡才能。不过与洛一水不一样的是,莫洛却并没有一个良好的导师,东学一榔头,西学一棒槌,在颠沛流离之中,却也如同野草一般顽强的生长了起来。 认识莫洛是洛一水十八岁时,跟随着师父卫庄游历之时。那时的莫洛还只有十七岁,却已经是越国一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了。 想起与莫洛相识的场景,即便洛一水现在满心凄惶,嘴角却仍是露出一丝笑容,那个年轻的土匪头子带着一帮子土匪,拦在他与师父豪华的马车之前,高声叫喊着“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打山前过,留下买路财。”当时洛一水就笑喷了,这个强盗头子大概是听说书听多了吧,打劫起来,居然如此一板一眼。 两个人一场大战,居然平分秋色,这样的结果,却让洛一水傻了眼。对方修习的武道杂乱无章,破绽极多,但对方这个人却极度难缠,即便让自己发现了破绽,但他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纠正过来。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卫庄亲自出手,当时便已是天下武道宗师的卫庄,只是稍稍显露身手,便将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强盗吓得魂不附体,狼狈逃去,而莫洛,却被卫庄生擒活捉了过来。 就此,他多了一个师弟。 出身不同,性格习惯迥异,两人自然很难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洛一水温厚谦逊,彬彬有礼,莫洛却是桀骜不驯,性格张扬,这样完全不同性子的人天天混在一起,自然便会生出重重的矛盾。 两人唯一的共性便是在武道之上同样出类拔萃的资质,也正是因为两人之间互相看不顺眼,互相可着力的较劲儿,才让两人的武道修为突飞猛进,在北起渐渐的崭露头角。成为年轻一代之中的典范。 洛一水当然是顺理成章地进入官场,本来洛氏是想借着两人师兄弟的情谊,将莫洛也拖进洛氏的体系当中,但莫洛却是不屑一顾,在出师之后,立即扬长而去,仍然整日在江湖之上厮混。与洛一水根本不相往来。 别人不太清楚莫洛,但洛一水太清楚了,这位师弟一直便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他的目标随着他武道修为的突飞猛进,一直在向前不停地挺进。 卫庄的存在,让莫洛不得不收敛自己的言行,因为卫庄是这个世界秩序的维护者,他不希望看到大的动乱发生,但现在,师傅被曹冲逼着去了上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失去了卫庄约束的莫洛,已是脱疆的野马,下山的猛虎,不知道他会在这个已经呈现乱世之兆的世界之中,做出什么惊人的事情来。 数年不见的莫洛,功力突飞猛进,自己已经被甩得很远了。见到莫洛的洛一水,心中更是怅然,这些年来,被束缚的莫洛只能将他的精力倾注在武道修为之上,先前更是扬帆出海,去寻找那个突破的契机,而自己,这些年来纠结于家族利益,国家生存,官场沉浮,能分出来修习武道的精力和时间,根本就是少之又少。 难怪当年出师之际,导师卫庄对于莫洛更加看重,这也正是卫庄对于两人不同人生的准确预测。 莫洛有着自己准确的人生目标,只怕从小到大,这个家伙的目标从来没有变过,只不过一直在等待时而已,而现在,他苦苦等待的时机,终于到了。 可是自己的人生目标是什么呢?洛一水惶然。失去人生目标的他,此时只觉得前途茫茫,天下之大,竟然不知道要去哪里? 复仇吗?可是现在是复仇的最佳时机吗?杀了吴京,可以痛快一时,但带来的后果,必然是北越全国的大乱,百姓遭殃,这与自己从小便接受的教育完全背道而驰,他当然不愿意为之,如果想做,前些日子就不会放过吴京了。更何况,在洛一水心中,最大的敌人,当然便是齐国,如果不是他们,洛氏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一地步。皇帝的选择,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长居世家之巅,权贵之首的洛一水看问题的角度,向来便与莫洛这样的人不一样。上百年来,世家浮浮沉沉,眼见着他起高楼,眼见着他楼榻了,权贵世家的下场向来如此,现在,只不过是轮到洛家塌了而已。想要真正的复仇,便只有推翻齐国,将曹氏踩在脚下,才算是真正的复仇。 迷茫的洛一水在这片荒原之中茫然地打着转,犹如行尸走肉一般,饿了就去找吃的,吃了便继续毫无目的的游荡。 一个月后,昔是英俊伟岸的洛一水,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野人一般的人物,衣物褴缕,头发胡子纠结在一起,身上散发出阵阵让人作呕的异味。 “洛一水?”两个拦在洛一水面前的人,惊诧莫名的叫了起来。 洛一水抬起头,眯起了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 “是洛一水,你快走,我来挡住他。”两人之中,一人大叫起来,呛然声中,长刀出鞘,直接向洛一水发起了攻击,另一个却是毫不犹豫,拨马便向着远方逃去。 钢刀闪着耀眼的光芒在空中闪过,堪堪刺到洛一水胸前的时候,才波的一声发出一声脆响,这一刀,竟然比声音还要快。 伸手,一声闷响,势如闪电般的一刀,竟然被洛一水生生的抓住,就此顿在了半空,洛一水抬起眼睛,看着对方,“你是谁?” 钢刀被握,袭击者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弃刀,后退,风一般地向后掠去,同时双手齐扬,一枚枚黑色的圆球在两人之间连接爆响,扑扑之声中,一股股浓烟平地而起,方圆百米范围之内,立时便伸手不见五指。 “阴影!”洛一水勃然变色:“齐国,阴影。” 他厉声吼叫了起来,全身破烂的衣风无风自动,鼓扬而起,狞笑声中,他直扑了过去。 黑烟之中,微小的哧哧之声不停响起,无数细若牛毛的钢针如雨一般袭来。洛一水冷哼声中,伸手一拂,钢针立刻便左右一分,擦着他的身子向后飞去,而他的人仍在向前直奔。 伸手,一掌击出,格的人生,对面发出一声惨叫,即便是早有准备,双臂鼓足了全身的功力挡在胸前,但对方强劲的力量仍然是势不可挡地破体而入,双臂立时骨折。 两人流星一般掠出黑烟笼罩的范围,不过一人是皮球般的被人打了出来,另一个却是好整以遐的飞跃而出。 “你是齐国阴影的人?”洛一水眼中杀气暴露,居高临下地看着仰躺在地上不停咯血的对手。一个七级巅峰武者,居然妄图袭击一位九级巅峰高手,只能说他的确是活腻了。阴影,齐国的秘密部队,曹冲就是现在齐国阴影的最高官员,虽然他并不怎么管事。 “咳咳,不错。”躺在地上的袭击者一边咯着血,一边看着洛一水。“你跑不掉了,咳咳,你会跟着我来的。” 洛一水皱着眉头看着对方:“你们阴影在找我?” “当然。”袭击者咳嗽着,“我们大齐要完全控制你们越国,怎么可能让你逃之夭夭,只是没有想到,你居然并没有逃开,居然还在这片荒原里,咳咳,上头失策了,不过只要发现了你,你便跑不掉了,哈哈!” “想要抓我?”洛一水冷笑一声。“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知道,洛一水,九级巅峰好手,哈,可是阴影要杀的人,从来没有人能逃脱过,九级巅峰好手又如何?”袭击者嘴里不停地往外涌着鲜血,看着那血渐渐的由红变黑,洛一水的眉毛慢慢地竖了起来。这个家伙,居然自杀了。 齐国阴影正在猎杀自己。这是洛一水现在唯一知道的消息,他当然知道齐国阴影的可怕。 一幢普普通通的民居里,一人飞快地冲了进去,将手里一卷小小的纸条举了起来,“将军,将军,发现洛一水踪迹了,离他最近的何老已经赶过去了。” 束辉呼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抢过手下手里的纸条,快速浏览了一遍,开心的大笑起来:“居然还停留在那片荒原之中,哈哈,这次你插翅难逃。飞鸽传书给何老,让他拖住洛一水即可,尽量不要正面对撼,这家伙可是九级巅锋高手,何老可不是他对手,等我们一到,再行围剿。” “遵命。”(。) 第一百八十一章:大王庄 北方的冬天总是要来得早一些,刚刚过了十二月,地上已是积起了尺余厚的大雪,将远处的大山和附近的村庄,尽数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棉絮。 齐国入侵北超的战争已经结束近半年了,战争的结果,最终以北越的全面屈服而告终,除开赔款,割地之外,北越还撕毁了与秦,楚两国联合抗齐的盟约,转而与齐国签定同盟条约,大量军队被调往秦越边境,秦国面临的局面愈发的险恶起来,国内旱灾带来的内部冲突还没有完全解决,却又面临着齐,越两面夹攻的险恶局面。在秦楚之战中重伤的统帅李挚不得不带伤出山,以便掌控局势,撑过这秦国立国以来,最为危险的时刻。 而对于大王庄的所有人来说,他们也在这个冬天来临的时候,感受到了这场战争给他们带来的生活带来的变化。 大王庄在位于越国靠北方的丰县,丰县远离齐越边境,这场战争起始之时,他们变没有感到生活有多大的变化,照样日起而作,日落日息,平平淡淡地过着自己的日子,战争,似乎离他们很遥远。他们只是偶尔听起去县城里的人回来之后,带来从县城里听来的一些一鳞爪的消息。 越国战败了,洛氏家族完蛋了,一个个震撼的消息,传到大王庄,也归于平淡,对这里的百姓来说,好像越国战败,对他们的生活也没有多少影响,洛氏家族?听说是咱们大越最声名显赫的大家族啊,死光了?哦,他们老打败仗,该死。 这便是大王庄一般百姓的想法。 但入冬之后,这个偏避的小村庄,终于迎来了战争之后对他们的第一个影响。越国要向秦国边境增边,而齐越之战,越国兵员损耗严重,新一轮的征兵工作,延伸到了这个村庄,强制性的分来了十个名额。 送走十个年青人不到一个月,又一项任务降临到了大王庄的身上,征粮。对于一个已经交完全年赋税而且并不富裕的村子,新一轮的征粮,不谛是在百姓嘴里抢食,但来自县城的官员态度极是强硬,不交粮,便要锁人。面对着丝毫不讲道理的官员,还有抖着锁链的衙役,百姓们选择了忍气吞声。 破财免灾,官家的大牢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上万斤征来的粮食集中在了村正王厚的院子里,十余辆装得满满的马车,已经准备出发了,从大王庄到县城,足足五十余里的距离,这样的天气之下,起码得走两天。 大王庄的村正王厚,在庄子里可是一言九鼎的人物,读书识字的他,早年在县里闯荡,一直做到县老爷的刑名师爷,对于大王庄的人来说,那可就是大人物了,也正是因为有他的存在,大王庄多年以来,从来没有人吃远冤枉官司,即便有人出了一点什么事儿,在他的面子下,也是早上抓晚上放,从来没有吃过苦头,光是这一点,便让他在庄子里德高望重。 不过做刑名师爷,自然亏心事也做得不少,短短的二十年功夫,王厚便积攒下了偌大一笔家产,所谓吃完原告吃被告,做为县老爷的刑名师爷,他不想发财都难。或者是因为那些年内做了太多的亏心事,王厚结亲虽早,却迟迟没有生下一男半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过了四十岁之后,王厚终于慌了,在拜访了一位有德高僧之后,王厚辞去了刑名师爷的位置,回到了老家大王庄,不吝钱财,为庄子里的老乡修桥铺路,设馆办学,说来也巧,回到大王庄的第二年,王厚年岁已的夫人竟然老蚌怀珠,怀胎十月过后,为王厚产下一女。这让王厚大喜过望,从此以后,做善事更加是不遗余力。 不过自从生下这们名叫王月瑶的女儿之后,王夫人却再也没有了动静,哪怕王老人为王厚再娶了一个年青的妾室,却仍是没有生下一儿半女。至此,王厚却也死了心,认为自己年轻之时做孽太重,老天爷在惩罚自己,能让自己有个女儿,已经是开恩了。 如今王厚已经六十出头,在大王庄担任村正也已经快二十个年头,而女儿王月瑶也已经十八岁了,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只有这么一个唯一的女儿,家里上上下下自然都是宝贝得不得了,向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王厚更是不惜重金,延请县里名师在家里教女儿读书。女儿也是自小聪颖,学什么会什么,常常让王厚哀叹,女儿要是一个男儿身的话,王家绝对要出一个状元,可惜月瑶是女儿家,却只能养在深闺人未识了。 随着月瑶一天天长大,掌家的权力,却也慢慢的在向着王月瑶手里倾斜,虽然年纪轻轻,但经常跟着父亲一起去城里自家商铺里去玩耍的她,居然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商业天赋,在她接手之后,王氏的商铺生意,每年的利润打着滚儿的往上翻,如今生意已经做到了郡城去了。 书读得多,见识自然就更广,主意也便拿得正,随着生意越做越大,王月瑶也经常出去巡视自家商铺,眼界自然也就更开阔,可这却让王厚旧的烦恼刚去,新的烦恼却又来了。 十八岁的大姑娘啊,竟然还连一门亲事也没有结成。这在大王庄来说,可是前所未见,大王庄的姑娘,超过十六岁还没有嫁出去,那便是老姑娘了,即便是放在整个丰县来说,十八岁还没有嫁出去,那也是极其罕见的,要么是极丑,要么便是有其它问题,可自己的女儿明明花容月貌,有人有人,要才有才,当然,还有财。 当然王厚也知道,问题并不在别人身上,而是正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女儿读多了书,这些年又掌管着家里的生意,眼界开阔,一半人哪里看得上,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人上门求亲,其中不乏县里的头面人物,但在女儿眼中,一个个的全如土鸡瓦狗一般,被她贬得一钱不值,要是逼得急了,便扬言要离家出走,这可是要了王厚的老命了,一家人都将这个女儿看得命根子一般,那里还敢逼着她,也只能由着她的性子来了。 可这年纪,却是一年比一年大了,为了这个,王厚可真是不知急白了多少头发,苦口婆心也好,义正言辞也罢,女儿一妈是软硬不吃,从小娇生惯养,言听计从的恶果,这个时候便显现出来了。 这一次县里摊给大王庄的一共是五万斤粮食,庄子里百姓凑够了四万斤,剩下的一万斤,却是王厚从自家在县里的粮铺里直接提出来,当然此举,让庄子里的百姓感激莫名,至少这个冬天,他们可以勉强裹腹了。 “爹爹,一路小心啊。”裹在厚厚毛裘之中的王月瑶,只露出了一张精致的脸蛋,忧心忡忡的看着王厚,“前一阵子县里铺子里来的人说,雁山之上聚集了一股乱匪,已经有好几个庄子遭了灾,死了不少人,雁山是我们大王庄去县城的必经之路,还是多带一点人手的好。” 听着女儿关心的话,王厚却是不大在乎,“瑶儿啊,不用担心,我们大王庄可不是那些村子可比的,瞧瞧,这一次我可是带了三十个人呢,人人都有武器,我王某人在丰县可也不是无名无姓的人,好歹也还有些声望,再者,不是还有陆兄弟在么?以徐兄弟在江湖中的声望和功夫,那些小毛贼岂是他一合之敌?” 站在王厚身边,一个身材魁武的大汉冲着王月瑶笑道:“大小姐放心,有我陆某人在,那些小毛贼敢来找麻烦,正好收拾了,拎着他们的脑袋去县里领赏去。” 王月瑶点点头:“那一路之上便有劳徐叔了。” “好了瑶儿,你快进房去吧,这外头这么冷,可别把你吹病了,这条路我这一辈子也不知走了多少趟了,便是闭着眼睛也能摸到县城里去。”王厚笑着转身,爬到一辆马车之上,挥了挥手,“走了走了,出发,抓紧时间呐,这大雪天的,要走一两天呐,都仔细一点,千万不能伤了牲口,不然可就麻烦了。” 看着十几辆马车排成一行,举着火把,顶着风雪向外走去,王月瑶却仍是显得满脸愁容,静静地站在门口,凝视着远去的车队。 “大小姐回去吧,这么多人,还有陆一帆这样一个七级高手保护,不会出什么事的,说不定雁山的那一群土匪早就被官家剿灭了,只是消息还没有传来而已。”身后,大管家王保宽慰着王月瑶。 “哎,也不知是怎么的,我今儿个一天都眼皮狂跳,老是觉得心神不宁的,总感到要出什么事儿的。”王月瑶叹气道:“要不是官家催得紧,怎么也要等这场风雪停了,都打听清楚了才能上路。” “大小姐多虑了,那陆一帆不是武道高手嘛,他可是大小姐您花一百两银子一个月请来的,这钱,可比咱们县老爷的薪饷都高了,真是想不通他怎么这么值钱?” 听到王保的抱怨,王月瑶却笑了起来,“管家,那陆一帆可是武道修为七级的高手,别说咱们丰县了,便是在郡城,那也是响当当的高手呢!不出大价钱,人家会来?” “既然如此,大小姐还担心什么?”王保笑道。 “也是。”王月瑶一笑,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管家,那个人还是什么也记不起来么?” 听了王月瑶的话,王保摊了摊手,“咳,还是那样,痴痴呆呆的,给他吃就吃,给他喝就喝,可问什么都是不言不语,大小姐,这人该不是一个傻子吧?” “不会。”王月瑶摇头:“别看这人脏兮兮的像一个乞丐,但他身上的衣物,可都是价值不菲的高档货,而且他身上受了那么多的伤却还能活着,显然不是一般人。先好生招待他,请大夫来给他瞧伤,再者,不要让外人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大夫哪里叮嘱他,嘴要紧。我总觉得这个人不一般。” “大小姐就是心善。”(。) 第一百八十二章:风雪之中有客来 寒风呼啸,夹杂着大片的雪花在空中随意飞舞,落在地上,沾在树上,最终与那无尽的白融为一体,让这世界更添一片寒意。 路边的一幢茅屋在大风之中不安地颤抖,每一片雪的落下,似乎都让它孱弱的身躯会发出痛苦的呻吟,屋顶之上,已经落下了厚厚的积雪,最下面的凝结成冰,已经与茅屋连为一体,最上面的浮雪在大风之下,不时飞起片片腾雾,落下屋顶的同时,也让它能继续苟颜残喘。 墙壁是用一块块草席构成的,也不知有了多长时间,到处都是破洞,风从破洞之中灌入,发出尖锐的啸叫之声。 屋里的温度比外边高不了多少,但却能给人一种心理上的热乎。这样的天气,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自然是没有什么人出门的。不过今天,这破败的茅屋内,却居然有了客人。 一堆火毕毕剥剥的燃烧着,苍白色的火焰并没有为人提供多少温度,两个人盘膝坐在火边,一人裹着厚厚的毛裘大衣,却仍在瑟瑟发抖,看起来恨不得将火抱在怀里,另一个却只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夹衣,神态悠闲,正神情专注地看着架在火上烤着的一只兔子,不时会从地上的一个袋子中摸出一些粉末状的东西洒在兔子身上,随着他每一次的动作,茅屋之中飘声一股浓郁的香气。 “这地儿不错啊,阿嚏,阿嚏!秦风,你也看上这里了吧?这他娘的就是太冷了一点,阿嚏!”一边揉着通红的鼻子,舒畅一边看着对面的家伙。真是气死人啊,自己冻成了狗,那家伙却只穿了一件夹衣却仍然若无其事。 “一位医道通神的大神医,要是把自己冻病了,倒也是奇事一件,嗯,我真想看看你是怎么给自己诊脉看病的呢?”秦风咯叽咯叽笑着,一脸的幸灾乐祸。 “不带这样的啊!”舒畅揉着鼻子,哼哼唧唧地道:“医者难医己病,这都不知道啊。哎,想当初,自己要是多分一点精力去多练练武功就好了,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狼狈。” “现在也不晚啊。”秦风将手上的烤兔翻了一个边儿,道:“你如此聪颖,天资又如此的好,只要沉下心来,让自己变强并不是什么难事。” “算了吧!”舒畅却是摆摆手,“一心不能二用,现在我这点武功,对付几个小毛贼还是绰绰有余的,能自保就行了,哪有时间再去练功夫,光是医道这一门,就足够我这一辈子忙活了,一心挂两肠,最终的结果就只能是一事无成。反正有你这样一个大保镖跟在我身边,有什么可怕的。” “看来你是吃定我了?”秦风大笑。 “你应该感到庆幸有我跟在你身边。”舒畅摇晃着脑袋,“有了我,你至少多出几条命来不是?” “那倒不错。”秦风这一次罕见的没有与他斗嘴,“你医道已近通神,以前作战之时,只要想到你在营地里等着我,便平添了几份力气。” “什么医道通神啊。你是没有看过李清大帝的笔记,他的笔记里记载的那些东西,才是真正的神迹呢!”舒畅叹着气,“我这一辈子唯一的目标就是向那些事情看齐,可现在看来,根本没有任何希望。秦风,你相信有什么医术能够将一个人的脑袋换在另一个人的头上,将一个人的心挖出来去装在另一个人的胸腔里吗?” 秦风微微一怔,没有直接回答舒畅的话,而是反问道:“你一直在跟我说着李清大帝,可我实在想不通,一个千年以前的家伙,与你到底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舒畅呵呵一笑,“我们这一门的祖宗,千年以前,便是跟在李清大帝身边的御医,千年相传,到了我这一代,便只剩下两个人了。” “两个人?嗯,这么说来,你还有一个师兄或者师弟?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秦风好奇地问道,第一次听舒畅说起他的底细,以前两人虽然相交颇深,但秦风却从来不去打听对方的**。 “不是师兄师弟,而是师妹!”舒畅苦笑一声。 “师妹啊?”秦风有些暖昧地笑了起来,“师兄师妹,长年累月在一起,那可是很有些说法的哦!” 哼哼哼!舒畅一张脸却苦了起来,“等以后有机会你见到她,再来说这个问题吧!” “看起来你倒是挺怕她的,师兄怕师妹,倒也奇怪,除了一种情况除外!”秦风笑着撕下一条兔腿,递给舒畅,“来,吃一点,热乎热乎!” 接过兔腿,舒畅笑道:“有机会见到她的话,你便会明白的,算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先前的问题呢,你相信大帝笔记里记载的那些事情吗?说得活灵活现,就像真的一样,关键是,我们这一门的祖先,在留下的东西里,居然附和着大帝的说话,还说亲眼见过这样的大手术,大相信吗?” “我相信。”秦风断然道。 “你相信?”舒畅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我还担心你骂我是个疯子呢?为什么你会相信这么荒诞的事情?说实话,这些年来,我一直致力于想做到这些事情,但连一点点成功的希望也看不到,连我自己都怀疑大帝当年完全都是得了臆症,我们这一门的祖宗根本就是拍马屁讨欢心。” 秦风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舒畅,笑了笑,却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啃着兔腿,他是真见过这样的事情啊!只不过,舒畅这一辈子,是休想做到了。 “雁山是个不错的地方。”咀嚼着兔腿,秦风道:“背靠大山,面向平原,远离越国统治的核心区域,而且在现在的齐越两国的交界之处,差不多便是统治之上的真空区域,对于现在无比虚弱的我们,正是发展的好机会。” “可是人口不多啊,要发展,最基本的就是人口啊!”舒畅道。 “你没有发现这里的人都较为贫穷吗?”秦风微笑道:“这便有办法了,而且,越人刚刚丢了五百里土地,想来这些地方的人,都肯定还是心念故国的,这些日子我们走下来,可是见到了越人的反抗寸出不穷,秦人的残酷镇压,更是为我们吸引这些人创造了良好的条件,当然,前提是我们表现出相当的实力。” “你想先拿下丰县?” “暂时还不行,咱们这点人手,拿下丰县这个小县倒并没有太大困难,但如果占领县城这种地方的话,不免一下子就将事情闹大了,必然会引起当权者的注意,所以嘛,当我们确定我们能守住他的时候,才能拿下,现在嘛,还是声张的不要,悄悄的干活。”秦风道。 “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你最初的攻略重点,是齐国吗?” “当然。齐国刚刚占了这些土地,统治不稳,正好是下手的好时机,以丰县为根基,不断地侵蚀,扩展。” “齐国对楚国的战争,只怕就在明年开春了,两国一旦开打,恐怕不是短时间能分出胜负的,那个时候便是我们发展的良机,因为在未分出胜负之前,齐国的注意力全在楚国那头,不会注意到这些边缘地区的小小反抗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相信我们已经变成了一个让他啃不动的硬骨头了,所以,我们的黄金发展时间在一到两年左右。” 听着秦风的话,舒畅点点头:“你认为楚国在边境之上能与齐国抗衡几年?” “齐国虽强,但楚国也是底蕴深厚,五年分出胜负,已经是最短的时间了。毕竟双方进行的可是灭国之战,便是打上十几二十年,也是有可能的。”秦风笑道:“所以我们用不着着急,到时候秦越也加入进来的时候,这天下,可就更好看了。” “不乱,咱们怎么有机会?”舒畅咯咯笑了起来,“乱吧,越乱越好。” 秦风点点头,撕开半边兔肉,正欲递给舒畅的时候,却突然一怔,“这种天气,怎么还有车队在赶路?” “车队?”舒畅也是一愕,站了起来,透过草席上的窟窿向外看去,果然在远处,十几辆马车组成的一支车队,正在雪地之上艰难地挣扎着前行。 一天的艰难跋涉,王厚一行人已经疲劳之极,王厚坐着马车还好一些,那些车夫以及护卫们可都惨了一些,整整一天,风雪未停,每一步踩下去,过膝的积雪都会让他耗费大量的力气,即便是拖车的马儿,此时也是疲态尽显。 “东家,前面有一个避风的茅风,今天也快天黑了,不如就在哪里歇一歇,让伙计们养养力气,明天风雪或者就会停了,到加快赶路也不迟!”陆一帆走到马车边,对内里的王厚说。 掀开车帘,看看天色,再看看这丝毫没有停歇意思的风雪,王厚也是无奈的摇摇头,“就这样吧,好不容易有个避风的地方,便让伙计们都好好休息一下,养精蓄锐。” 一众人听到王厚发话,人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辛苦一天,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一幢茅草屋,虽然挡不住寒气,可也比露宿野外要好得太多。(。) 第一百八十三章:雁山上的土匪 走到门边,隔着满是缝隙的木门,看到内里闪耀的火光,王厚不由一楞,着实没有想到,这个天气居然还有行人在此躲避风雪,身后的陆一帆抢前一步跨了进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两人,正想问话,王厚却已是大步走了过去,拱手道:“丰县王厚,带家里伙计去县里,欲在此躲避风雪,打扰了。 ” 秦风微微一笑:“此地应是本地善人修建起来供人避风雪的,说是打扰,倒是我们这些过客了,王东家客气了。” 王厚大笑:“相逢就是有缘,来人啊,给二位客人送一壶好酒过去。” 陆一帆从身后一个伙计手里接过酒来,笑着大步走到两人跟前,将酒递了过去,秦风站了起来,微笑着点头示意,伸手去接酒壶,手一挨到酒壶,却是微微一愕,抬头看陆一帆,对方仍是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 心底暗自摇摇头,不动身色,一丝真气透过酒壶直刺过去,对面的家伙手微微一抖,如同被毒蜂蜇一般,闪电般的松开手。轻轻巧巧的接过酒壶,秦风弯腰从地上拎起一只兔子,“路上闲来无事,打了两只雪兔,倒也是下酒的好材料。” 看着对方行若无事的样子,陆一帆眼中警戒之心更浓,双手运足了真气去接,岂料对方就真是随意的将兔子递了过来,顿时让他有一种一拳打在空气里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 两人的小动作,看得舒畅低头哧哧轻笑,他武功虽然不高,但看人的能力却是相当厉害,眼前的这位老家伙,不过七级刚出头,居然敢在秦风面前伸手考较,也是秦风仁厚,没有让他吃一点苦头。 不过对武功完全一窍不通的王厚就不明所以了,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香味,居然搓着手大笑道:“我有酒,你们有肉,何不就在一起,你们这块地,可是已经让火烤热乎了,老头儿我占个便宜可好?” “老先生言重了,请坐,请坐。”秦风大笑,眼前这个老头倒是豁达得很,而且待人接物很有一套,三言两语,便让人对他能产生好感。 王厚带的酒是庄子里自酿的,谈不上好,但足够辣,倒是抵抗这寒冷天气的好东西,舒畅喝了几口,肚腹之中立时便有一股热气漫延开来,顿时便感到舒服了许多。而秦风烤的兔子,里面所用的佐料可是舒畅精心配制的,在外面可找不到,只尝了几口,顿时让王厚赞不绝口,不等秦风相让,自己已是亲自动手去撕兔肉了。 他这种看似无礼的举动,却让对面两人心中反而生出许多好感,倒是想不到这乡下地方,还有这样的人物。 “二位兄台听口音好像是南方的人啊?怎么千里迢迢到我们这地儿来了?”一边的陆一帆身子崩得有些紧,刚刚两人短暂的交手,让他心中惊疑不定,联想到雁山之上出现了贼匪,心中更是忐忑,当下出言试探。 “我们是楚国安阳郡的人,那里活不下去了,便只能出来闯荡闯荡,看能不能找一条活路。”秦风喝了一口酒,答道。 “安阳郡啊,哪离这里可真是有点远啊!”王厚吃了一惊:“我可是听说秦国与楚国在哪里打了一仗,楚人吃了大亏啊。” “老先生消息灵通,正是如此,楚国的西军全军覆灭了。”秦风点点头,“现在安阳郡完全成了秦人的乐园,呆不下去了,所以我们只能出来闯一闯。” “乱世之兆呢!”王厚叹息道:“安阳郡那里活不下去了,我们这里又何尝好过啊,该死的齐人还不是打过来了,现在啊,哪里都没有安生日子。” “是啊,我们也是跑过来了才知道。”舒畅嘻嘻笑着:“不过这里看起来还好嘛。风平浪静的。” “那里什么风平浪静啊,以前还能勉强算得上,虽然穷,但民风淳厚,倒也算是一块世外桃园,现在,也乱了,这雁山之上,便聚集了一帮贼匪,专劫过往客商。二位就不怕他们下山抢劫吗?”徐叔在一边道。 秦风哈哈一笑:“我们两人,身无长物,穷得叮当响,那些人抢我们做什么?”说着这话,却与舒畅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正看上了雁山,那里居然有人捷足先登了。“不过听你们这么一说,倒还真有些怕了,但看起来我们运气好,能碰上你们,你们这许多精壮汉子,又都带着武器,那些乌合之众的贼匪,只怕也不敢来摸你们的虎须。” “不惹事,不生事。”王厚却叹息着摆手,“我们都是本地土生土长的,这些人,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但愿他们不要找我们的麻烦吧。” “老先生这外面许多马车,拖得是粮食?这可不少。” “是啊,粮食。县上征缴的,要是不能按时送到,我们整个庄子都要受牵连。” “这季节,怎么还再征粮食,不是秋收之后便应当收缴吗?”舒畅有些好奇的问道。 “谁说不是呢?这些啊,都是加征的,说是替咱们大越军队加征的,不过我可知道,这些粮食啊,最终都是运到齐国去的,我们打败了,就不得不承受这些啊!”王厚叹着气,一肚子的义愤填膺。 说到这些让人不快活的事情,两人都有些沉默了,吃了几块兔肉,喝完了壶中老酒,王厚拍了拍袍子,站了起来:“多谢你们的兔肉,我是大王庄的王厚,二位兄台如果路过大王庄,还请去庄里做客。” 秦风二人点头示意。 王厚与陆一帆两人回到自己活计那一堆里儿,裹着袍子坐了下来。 夜已深沉,屋子里几堆大火烧得正旺,将屋子里的寒气逼出了屋外,除开值夜的几个伙计,剩下的人,都围着火堆睡得极香,屋里鼾声震天。 秦风突然睁开了眼,轻轻地捅了捅身边的舒畅,冲着屋外努了努嘴,舒畅先是一楞,看到秦风放在自己眼前的手做了几个手势,心下倒是大奇,先前那姓陆的老家伙还说这雁山之上有贼匪,难不成还就真来了?不过想想身边有秦风这个大保镖在,有什么可担心的,翻了一个白眼,转过身,背对着秦风,自顾自地又去睡了。 看着舒畅的模样,秦风却是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微闭上眼,如果真是雁山上的那股贼匪,那也肯定是冲着对面的那位王老先生来的,这寒冬腊月的,只怕便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这位王老先生十几辆马车拖着这么多粮食,那些占山为王的家伙不眼红才怪呢?不过对面有个七级修为的家伙,一般的盗匪也应当应付得过来吧?或者不需要自己多事。 果然,片刻之后,对面那个陆一帆霍地一下坐了起来,紧跟着扯醒了身边的王厚,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王厚顿时大为紧张,一下子站了起来。屋里的伙计们纷纷被叫醒,抓紧了手里的武器,冲到了屋外。 十几车马车挤在一起,解去了缰绳的马儿拴在一角,几个值夜的伙计靠在马车之上,头正一点一点的睡得正香,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异样,陆一帆的紧张却是丝毫没有减轻,向前走了几步,扬声喊道:“是雁山的朋友么?丰县陆一帆在这里有礼了,能不能卖个面子?” 风雪之中,突然传来了嘿嘿的笑声,地上一堆堆的雪突然蠕动起来,哗啦一声,在众人的面前,突兀地便站起了数十个人。 “我倒是谁,原来是丰县的陆一帆压阵,难怪你们敢大摇大摆的拖着这么多粮食从我的地盘上过?陆一帆,你说我该不该给你这个面子呢?”对面几十个匪徒左右一分,一个提着一杆铁枪的人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铁枪邹明!”徐一帆脸色顿时大变,“你,你怎么当了山匪?你…你…” “怎么当了山匪?”对面的汉子提起铁枪重重往地上一顿,冷笑道:“不当山匪,就要去给齐人当奴隶,老子宁愿当山匪,陆一帆,识相一点就快点给我滚蛋,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陆一帐一张老脸顿时涨成了紫色,踌躇了片刻,突然转过身来对着王厚道:“东家,这粮食,给他们算了。” 听了陆一帆这话,王厚顿时大惊失色,“老陆,你可是瑶儿一百两银子一月的薪俸请来的,怎么能如此?你可是知道的,这些粮食要是不能按时交到县里,大王庄里的百姓可是要遭殃的。” 陆一帆脸色阴沉沉的:“可是不把粮食交给他们,我们马上便要遭殃。大小姐是出了一百两银一月,可我也能就把这条命卖给你们吧,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的。”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老陆,你们江湖人,不是最讲一言九鼎的吗?”王厚大怒。 陆一帆一张老脸一红,伸手入怀,掏出一张银票,扬手抛给了王厚,“这是这个月的一百两,还给你了。”丢下银票,陆一帆居然一低头,转身便往黑暗之中跑去。 看到自己倚为最大臂膀的陆一帆竟然跑路,王厚张口结舌之余,不禁又有些绝望。 “王先生,我邹明虽然初到丰县,却也知道你的名字,放下粮食,我不为难你,不然,可就要得罪了。”三言两语逼走了陆一帆,皱明嘿嘿笑着,得意地看着王厚。(。) 第一百八十四章:震慑 虽然心惊肉跳,但当了多年刑名师爷的王厚,心理也是异常的强大,向前走了两步,抱拳向着对方一揖:“邹大侠,看你模样,也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不明是非的歹徒,当知道这些粮食都是老百姓们的血汗,为了凑够这些粮食,我们大王庄不少人今年已经要饿肚子了,如果你拿去了,官府拿你无可奈何,可对咱们这些老百姓却有法子,要么便是再凑粮食,要么便是锒铛入狱,不管那一条,都是让老百姓倾家荡产的事情,你,忍心吗?” “忍心?”邹明冷笑起来,“五百里国土沦陷,那里的百姓身陷水深火热之中,王先生可忍心?” 王厚渭然长叹:“我等只是平头百姓,这等国家大事,又岂能置喙,不过能明哲保身而已。 ” “哈哈哈!”邹明放声长笑:“正因为我们大越太多你这样的人,所以才会落到如此境地,齐人入境,我邹某人举家抗齐,组织义军协助官兵作战,到得最后,却成了朝廷通缉的强盗,土匪,不但齐军追我,越军也视我为敌,围追堵截,邹某一家尽数蒙难,王先生可忍心?” 王厚大为震惊,齐人入侵,越军准备不足,连连溃败,不少地方都组成了义军,但这些义军最后的结局,都不大妙,这些熟悉地形的义军,给予了齐军极大的创伤,也让齐军异常痛恨,越国朝廷屈服之后,齐越两军联合,开始剿灭这些义军,王厚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叫邹明的家伙便是其中一员。 “邹大侠之遭遇我同情,但这些粮食……” 邹明怒喝:“这粮食我要定了,我的兄弟们也要活下去,活着去宰那些侵略者,活着去杀那些奸臣昏君,今日,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铁枪高举,猛然刺出,挑在一架马车的车辕之上,怒吼之中,发力上挑,装着上千斤粮食的马车给他挑得高高飞起,一袋袋的粮食跌在雪地之上。 “王厚,给你面子,是看你名声不错,我也不想乱杀无辜,你若不识相,就别怪我不客气。陆一帆是什么人你也清楚,他听到我的名字便落荒而去,想来你也明白是什么原因,就凭你这几个人,想要阻拦我只是白白送死。” 看到对方出手的威势,王厚顿时张口结舌,心中一片绝望。 茅草屋中,舒畅一手撑在脑袋之上,半躺在火堆边,看着秦风从身后的包袱皮里抽出刀,“你确定你要出手吗?听起来这个邹明也蛮可怜的,而且这人能将陆一帆吓得狼狈而逃,身手可是极不错的,这样的人,仇恨齐国,对越国朝廷也是极度不满,这样的人,正好收来当小弟,有一个越国土生土长的人加入咱们的队伍,这可是会有极大的帮助的。” 秦风站了起来,“这个王厚在丰县有极高的声望,这样的人,对我们的帮助更大,舒畅,咱们到这儿来,可不是为了占山为王的。邹明这样的人,我们并不缺,但王厚这样的人,我们却是一个也没有。” “只是觉得这样的人,就这样放弃了有些可惜。”舒畅坐了起来。 “先将他迫退吧,然后我会去找他,雁山我也是想要的,他现在占了我想要的窝。”秦风微笑着,提着刀走了出去。 茅屋之外,王厚已经绝望,他是干了多年刑名师爷的人,识人辩人的本事自然是高人一等,一个邹明,便足以让他们这里所有的人无力抵抗,而邹明带来的这数十人,人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凛然的杀气,那可是见过血,杀过人的家伙,才有可能在身上聚集起这样一股煞气,而自己带着的,都不过是一些乡民罢了,虽然精壮,平素也武刀弄棒,但如何能是这些人的对手?如果反抗,只能是让庄子里多几十个坟墓罢了。 “罢了罢了,你拿去吧,邹大侠,我们都是一些良善的百姓,粮食你拿去好了,不要伤人。”王厚叹道。 “算你识相。”邹明冷笑,铁枪一顿,“弟兄们,套车,拉东西。” “慢着!”茅草屋内传来一个声音,邹明和王厚都是愕然回头看向屋内,邹明是没有想到屋内还有人,王厚是没有想到,出声的居然是先前跟他喝酒吃肉聊了小半夜的那个年轻人。只不过现在这个年轻人与先前有些不大一样了,他的手里,多了一柄刀。 “不好意思,这位邹大侠,这些粮食我已经先看上了,你来晚一步了。”秦风拖着刀,笑嘻嘻地站在了王厚的身前。 一听这话,王厚几乎昏了过去,指着秦风,“你……你…….你你你,你也是土匪?”想到自己居然与一个土匪聊了半天,几乎要引为至交,王厚一时之间只觉得头昏目眩。 看着半路上杀出来的这个家伙,邹明冷笑一声,也不多言,一枪便向秦风戳来,对面这人是个练家子,而且知道自己的名字还悍然无畏,除了无知之外还能有什么?只能让他清醒清醒。 邹明今年三十有五,正是一个男人最巅峰的时刻,他可不信眼前这位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家伙,会有什么了不起的修为,而且他来丰县之前,便已经打探得清清楚楚,这里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奢拦人物,眼前这个家伙,多半也是外地流窜过来的一个独脚大盗。 长枪在空中抖出碗大的枪花,刺到秦风胸前的时候,枪花之中,骤地爆出三道枪影,直到此时,空气之中才传出啪的一声轻响。 枪在音前,这一枪的速度极快,邹明并没有用上全力,王厚其实说得并不错,他并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这一枪,他只是想让对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知难而退。 让邹明目瞪口呆的是,对方并没有提起刀来,竟然伸出了左手,径直抓向了自己的枪尖。愕然之余,邹明也是大怒,对方的轻视激怒了他,本来只想小小给对方一个惩诫,此时却是要让对方付出一些代价了。 手腕一振,三道枪影再各分出一道,六道枪影齐飞,根本无法判断出那一枪是真,那一枪是假。 秦风不退反进,右手的刀仍然拖在身后,左手仍然不疾不徐地向前抓去,在王厚满眼的惊骇之色中,秦风的手探进了六道枪影之中。 邹明手上一紧,一股巨大的拉力从手腕之上传来,六道枪影中的五道消失得无影无踪,让邹明无法相信自己眼睛的是,对方的左手,刚刚握在枪刃与枪杆的交接之处,他自己竟然不由自主的被对方拉得向前窜了一步。 看着对方的面容,邹明心中的震惊无法言表,看对方的年纪,绝对不超过三十,但表现出来的能力,却让他完全不敢相信。 能将七级修为的陆一帆吓得狼狈而走,邹明自然不是一般人,他可是实实在在的八级高手,一杆铁枪在越国也是极有名气。 “你,你……”他瞪大眼睛,看着秦风,竟是震骇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在他的身后,他的数十位同伴儿见到邹明一招被制,一声呐喊,立即便持刀扑了上来,邹明大惊失色,正想呼喊制止,手上力道一松,眼前一花,对面的敌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九级高手,想明白了这一点的邹明大为惊恐,一个九级高手,足以轻松地屠戮他们这里所有的人,就像他完全可以辗压王厚带来的这些人一般无二。自己的同伴在这样一个恐怖的敌人面前,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抵抗之力。 可是同伴们已经出手了,邹明一咬牙,转过身来,双手紧握铁枪,向着那一道闪烁的影子便追去,他勉强能看清对方的身影。 惊呼之声响成一片,一柄柄刀,一根根枪冲天飞起,又掉头坠下,卟卟连声,一柄接着一柄地插在茅草屋前 茅屋前的火把一暗,秦风再一次出现在那里,邹明握着枪,呆呆地站在他的同伴之间,他的同伴也与他一样,不过他们一个个都赤手空拳,看着秦风的眼睛,便如同看到了鬼一般。 没有一个人受伤,但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失却了所有的武器。邹明盯着对面好整以遐的秦风,长叹一声,将铁枪掷在地上,“阁下究竟是何人?以你九级武道高手的身份,又何必做区区一介盗匪?邹某人认栽了,要杀要剐,悉听阁下处置。” 他很清楚,在对方面前,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更何况,就算自己能逃,但手下这些同伴呢?他们又怎么逃得了? 秦风哈哈一笑,脚在地上一顿,数十柄刀枪都飞了起来,向着邹明等人,缓缓飞了过去,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托着每一件武器之上一般。 “我说了,这些粮食我看上了,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你们走吧!这里没有你们什么事儿了。” 几十个盗匪看着飘浮在面前的武器,都震骇得几乎失去了语言的能力,这便是九级高手的能力么?几乎是麻木地伸手握住属于自己的武器,心头都是生起一股无力之感。(。) 第一百八十五章:是他 邹明来得突然,去得却也极快,转瞬之间,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秦风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转身便向着茅草屋内走去,身后,却传来了王厚惴惴不安的声音。 “好汉,大侠?” 秦风转过身来,看着王厚:“王先生,离天亮还早着呢,你不再去睡一会儿?” 王厚眨巴着眼睛,看着秦风:“大侠,你,你先前说你也……” 秦风大笑起来,“嗯,我和我的同伴这千里迢迢的一路奔波而来,倒也真是身无分文了,等我们走的时候,便一人扛一袋粮食走吧,哈哈哈!” 听到对方如此作答,王厚顿时又惊又喜,“原来,原来大侠是开玩笑的?” “你以为呢,你这十几大车粮食,我就是想抢罗,也没人搬啊,凭我们这两人的胃口,可怎么也吃不完吧!”秦风笑道。 经过了这么一番波折,不论是秦风还是王厚一伙人,那里还有睡意,特别是那些大王庄的伙计们,大悲大喜之下,更是精神亢奋之极,对于他们来说,一位九级武道修为者在他们面前展现出来的身手,不谛是神迹,先前那数十把钢刀悬空凝停的壮观景象,让他们目驰神眩,这一趟出来可算是太值了,至少回庄子之后,可有得牛吹了。众人兴奋的重新套上马车,等待着天色放亮,好重新赶路。 屋内三人,却是围着火堆,重新喝开了酒,有感到秦风的相救之恩,再者也是震惊于对方的武功修为,王厚在秦风面前,倒是没有了任何的保留,有问必答,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样的高手,如果能结交上,对于王家来说,可是有着大大的好处的。 陆一帆是七级高手,但邹明不用动手,便能将对方活生生的吓走,而眼前这位秦风,小露身手,便又让先前威风八面的邹明铩羽而归。王厚不懂武功,但没吃过猪肉,可也见过猪跑啊!对方的能耐,这还用说吗? 一个是想抱住一个挺粗的大腿,有了这样一个朋友,至少以后盘踞在雁山上的那个邹明是绝对不敢来找自己的麻烦了。而另一方呢,却也是想借着这位在丰县颇有名望而且极为熟悉丰县官场的人物在丰县站稳脚跟,打开一片局面,倒也是一拍即合,相谈甚欢。 天色大亮,肆虐了一夜的暴风雪也终于停了下来,秦风与舒畅站在茅草屋前,凝视着走向远方的车队,遥遥看到拖在最后的那辆马车之上的王厚向他们挥着手,两人也连连摇手示意。倒似是多年老友依依惜别一般。 “这位王老先生可也真是一个人物。”秦风看着舒畅,笑道:“看来我们过一段时间,一定要去拜访拜访他了。” 舒畅叽叽的笑了起来:“的确是一个人物,秦风啊,那家伙转弯抹角打听你的事情,话可问得真有技巧,不愧是刑名师爷出身。我猜啊,那家伙家里或者有个漂亮的姑娘呢,本来是想对你来个****的,你看到没儿,当他听说你有老婆的时候,那张脸啊,可真是有些难看了些,哪怕就是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也休想瞒过我的利眼去。” 秦风大笑:“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不过舒神医啊,你不正单身吗?要是这位王先生家有娇女一枚,便麻烦你稍稍牺牲一下,为我们敢死营作一点贡献?” “啊我呸。”舒畅怪叫起来:“如果是大美人,我倒也勉为其难地牺牲一把,但看那王厚模样,小眼,鹰鼻,厚唇,高颧,生出的女儿定然也丑得很,我舒某人才不会干。” “说不定此人的女儿正是一位国色天香呢?” “女儿大都肖父,看看王厚就明白了。打死我也不愿意。”舒畅连连摇头:“秦风,现在咱们干什么?” “当然要去雁山之上逛一逛,去会一会那邹明啊!”秦风微笑道:“一个八级高手,正如你所说,不但是越国人,而且对越国朝廷也好,对齐国也罢,都有刻骨的仇恨,这样的人如果能收服的话,对我们将大有帮助。” 雁山,是越国北方绵延不绝的山区的起点,自这里向北,便是越国广袤的山区,邹明一路逃到这里,自然不是没有原因的。而秦风一眼便相中这里,正是英雄所见略同,占据了雁山,出可随意攻击面前无垠的越国平原地区,这可是越国的膏腴之地。而一旦形式不妙,往后一缩,便是无边无际的崇山峻岭,即便是当年英武如李清大帝也对这片山区也无可奈何,不得不设置越京城,制定了漫长的经济,文化手段来侵蚀,腐化,拉拢那些山民,历时上百年才换来了这里的安宁,可即便是这样,在那原始森林的深处,至今也还有一些部族,不肯归顺。 控制住这里,进可攻,退可守,正是如今实力弱小的秦风最佳的盘踞地点。 邹明垂头丧气的带着一票人出现在雁山深处的一个山洞前,这里,聚集着跟随他一路逃亡而来的百余多伙伴,一个年轻人正站在山洞前翘首以盼,不过看到邹明等人空手而归的时候,脸上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邹大哥!”他急步迎了上去,“不顺利?” 邹明叹了一口气:“岂止是不顺利,完全是霉运到头。” “区区一个大王庄,如何能是大哥您的对手?”年轻人有些吃惊。 “大王庄的确没有什么可用的人,一个陆一帆,也是个没胆的货色,可在我们动手的那地儿,居然还有一个九级高手,嘿,嘿嘿,看来我邹明今年当真是流年不利啊,九级高手,居然也能在这穷乡僻壤,随随便便就碰到一个。” “九级高手?”年轻人惊叫起来。 “对,九级高手,好在对方看起来并没有太多的恶意,不然今天你就看不到我了。”邹明苦笑,“对了,邹正,受伤的弟兄们好些了吗?” 邹正摇摇头,“大哥,有些人只怕是熬不过去了,能撑到现在,只不过是靠着一股狠劲罢了。大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那王厚知道了你的踪迹,到了县城里,肯定要跟那些当官的报信,只怕围剿的官兵马上就会来了,这雁山,我们呆不下去了,可现在没有粮食,我们怎么去大山的深处?” 听着年青人的话,邹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本来想着抢了这十几车粮食,然后带着这些兄弟们躲进深山里,熬过这最难过的一段日子,可现在,只怕是难了。接近两百兄弟里,完好无缺的就只有跟着自己下山的三十多人,剩下的,基本上人人带伤,带着这些一群伤员进山,只怕走不了多远,便会让他们送了命去。 “稍等等吧,我再来想办法,实在不行,我便去县城里。” “这可不行,那追着我们来的那些齐国狗,只怕现在还在丰县县城里,你现在进城,岂不是自寻死路。” “哪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看着兄弟们去死,大夫,药,粮食,我们什么都缺,只能去冒险。”邹明叹息。“邹正,派出去打猎的人有收获么?” “收获不是太多,这天气太冷了。” 走进洞内,一阵暖意扑面而来,洞极大,几堆火烧得正旺,在火堆的周围,或躺或坐着数十个人,他们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看着这些同伴,邹明的心情极为沉重,是自己害了他们啊。 齐人入侵,越军节节败退,自己振臂一呼,聚集了上千热血汉子与他一齐走上战场,去配合越军抗击齐人,可谁知,到得最后,居然成了越军和齐军一起要追杀的人物。齐人要杀自己倒也想得通,毕竟自己杀了他们不少人,烧了他们太多的后勤辎重,可越军,这些先前还是自己还在配合他们作战,努力为他们在正面战场减下压力的友军,却也对自己兵戈相向,就让他实在是出离的愤怒了。 昏君无能,奸臣当道,忠良蒙冤,这世道,都快要黑透了。 恨归恨,怒归怒,可现实却是如此残酷,家乡沦丧,亲人死去,而现在,自己也快要走到绝境之上了。 一夜未睡,来回奔波,即便是他,也着实有些疲累,与众人打了一个招呼,放下铁枪,倒头便睡,养足了精神,明天再下山去找找机会,实在没有法子,只能再去洗劫几个村子,虽然邹明不想这么做,但为了要让手下的兄弟们活下去,便也只能昧着良心了。他无奈地想着。 邹正急切的叫喊之声让邹明从沉睡之中惊醒过来,睁开眼,洞口之外已是一片光明,天色已是大亮了。没有了日头,也无从判断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大哥,下面,来人了。”邹正急急地道:“看样子,是冲着我们来的。” 邹明一跃而起,冲到洞外,站在高处,向着山下看去,蜿蜒曲折的山道之上,一个人影正迅速的向着自己躺藏的地方接近着,似乎对方对于自己的藏身之所非常清楚,根本没有多走一步冤枉路,就这样向着自己这里逼来。 “是他!”邹明从牙缝里崩出两个字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败者的悲哀 是他!邹明眼中的愤恨之色愈来愈浓,当真还要赶紧杀绝吗?九级高手在面对自己这样的人时候,的确可以辗压,但自己也并不是没有还手之力,昨晚,自己只是不想让兄弟们都死在哪里,不成想这人竟然还追上门来了,当真是欺人太甚。 难不成此人从那王厚嘴里知道了自己的底细,想来捉了自己去邀功请赏么? “大哥,你看!”邹正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在那个急速向上的身影之后,又出现了一些人影,怕不有上百人之多。 “军队!”邹明一下子怔住了。以他的目力,自然可以看得很清楚,那些人虽然没有穿着军装,但那行进的姿态,彼此之间的距离,绝对是不折不扣的经过长期训练的军队,这种烙印,是跟着自己一路逃到这里的兄弟们不具有的。他的这些兄弟伙,从本质上来说,仍然只是一些江湖好汉或者农民。 “大哥,快走吧。”邹正脸都白了,他亦是习武之人,当然知道九级高手于他们而言是什么概念。 “走,往哪里走?”邹明苦笑,指了指那如奔马一般在险峻的山体之上飞快地掠来的身影,“在这样的人的面前,走得了吗?还有那些受了伤的兄弟,就这样抛下不管了。要死,就死在一起吧,邹正,告诉大家,准备战斗吧,这或者就是我们这一辈子最后一战了。” 片刻之后,洞内一个个的伤员相互扶持着走了出来,聚集到了一齐,在他们的身前,是邹明以及三十余个还能战斗的伙伴。 “像个男人一样的战斗吧,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邹明提枪大吼道。 “杀!”一百余人厉声怒吼,既然没有了逃的机会,那就拼死一战吧。 一声轻啸之中,秦风的身影骤然在众人眼前闪现,回应他的,是数十柄弓弩的****,嗡嗡声中,数十枚弩箭疾风暴雨一般地扑向正从空中落下的秦风,时机拿捏,倒还是蛮准的。 弩箭完全笼罩住了秦风的身影,但也仅仅如此而已,下一刻,数十支弩箭纷纷落地,秦风的身影露了出来,两根手指头夹着一枚弩箭,笑看着邹明,“邹大侠,就这么欢迎朋友来拜访的么?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呢?” 邹明森然看着对方,“朋友来了,自然有好酒招待,恶客来了,便只能是刀枪迎接。你是齐人的鹰爪还是越国朝廷的狗腿子?想要拿邹某的脑袋去立功领赏,也不是这么便当的。” 秦风哈哈一笑,随手将弩箭扔到了一边,“邹大侠,如果我想抓你去立功的话,你觉得昨天还会有机会离开吗?” “不过就是想顺藤摸瓜,找到我的老窝,然后将我们一网打尽么?现在,你达到目的了,我们所有人都在这儿了,来吧,来战吧!”长枪抖动,嗡嗡作响,邹明向着秦风逼来。 “慢着慢着,邹大侠,我对你没有恶意,今天来找你,也只不过是想与你交个朋友而已。”秦风笑着道。 “交朋友?带着这么多人吗?杀了他!”吼声之中,邹明率先向秦风扑来,在他身后,百余名汉子怒吼着扑了上来,对付九级高手,他们除了去用人命堆之外,根本就想不到其它的什么法子。 让秦风感到惊讶的是,这伙人中,除开了邹明是八级高手之外,竟然还有好几个七级好手,除一个轻年人以外,剩下的几个身上都是伤痕累累,看来是在逃亡过程之中受了伤,身手大受影响。 这百多人的队伍当真是实力不错啊!感受到对方的实力,秦风倒是又惊又喜,现在敢死营的实力可是大打了折扣,野狗一时之间根本就没有战斗力,只怕得养个一年半载,和尚不知跑到哪里去逍遥了,剪刀叛变,敢死营真正的核心战斗力可只剩下了他与章小猫两人,如果将这伙人收复了,那敢死营的实力,稳稳当当地上好几个台阶啊。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没有好的帮手,自己便是宗师身手又能怎样?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之上,照样吃瘪。 秦风的身影在人群之中倏进倏出,却有意避开了邹明和另一个年轻的七级好手,双手或拍或抓或打或拿,但凡被他擦着碰着的其他人,无不一个接着一个的栽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战斗之力。混元神功在破茧重生之后,正如秦风所说那般,如水,如光,如风,无迹可寻,却又无孔不入。 邹明愤怒的大叫着,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兄弟栽倒在地上,他却只能徒劳地跟在对手身后,每一枪似乎都要扎着这个恐怖的敌人,却每每又失之毫厘。 这便是差距,当量变不足以促成质变的时候,弱势的一方,便只能是被屠杀的命运。 “有种跟我决斗!”邹明愤怒的大吼起来。 长笑声中,秦风骤然停了下来,随手拍倒了身旁最后两个对手,一伸手,抓住了那个年轻的七级好手的长枪,劲力如潮水一般涌了过去,意图将那家伙震开,岂料对面的家伙居然强项得紧,整条手臂如同筛糠一般抖动着,虎口啪的裂开,却是死也不愿松手。嘿了一声,秦风真气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对方身形不由自主往前一栽,秦风一把便拿住了他的肩井穴,随手一抛,将那家伙抛开,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真气透诸全身穴道,那人却是动也动不得了。 拍拍手,秦风笑看着邹明,“你要单挑么?” 邹明惨然看向四周,一百多人,不到盏茶功夫,除了他,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了。 “我去!”远处,传来一个人的惊叫之声,邹明转头,看见一个大汉扶着一个身形有些瘦弱的中年人,正从树林之中转了出来,那中年人不停地喘着粗气,瞪着眼睛看着一片的狼藉。“秦风,不是说要与他们好好谈一谈的么,怎么又动上手了,都杀了?” “没呢!”秦风呵呵一笑,“这位邹大侠不肯跟我好好说话,上来便动刀动枪,一涌而上,没办法,只能将他这些虾兵蟹将全都放倒,先让他冷静冷静。” 听着对方的对话,邹明不禁张口结舌,“你们,你们……” “先前就跟你说了,我不是你的敌人,可你不听,那就只能这样了,邹大侠,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么?”秦风呵呵笑着,看着邹明。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邹明有些迷茫地反问道。 “跟你一样,也是一群亡命天涯的人。”秦风两手一摊,“说句老实话,我本来也是准备来这雁山扎根的,不想你却捷足先登了。” “怎么会是这样?你们,你们也是曾经的抗齐义军么?”邹明不由得又惊又喜,“既然如此,你昨天为何要阻止我劫那王厚的粮食?” “邹大侠,难不成你想当一辈子的山大王吗?”秦风笑看着对方。 丰县县城,看着一袋袋的粮食被卸下马车,被装入库房,王厚终于松了一口气,这趟差事,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完成了,至少今年到过年的时候,大王庄的百姓可以过上一段安生的生活了。 “王厚啊,还是你的大王庄省心啊!”一边,丰县的县令葛庆生拈着稀稀落落的几根鼠须,“其它地方可就不好办啊,推三阻四,到现在,还没有收上来粮食,今天,县里已经派人下去了,不管如何,也要将粮食收起来,绝不能再拖延了。” “郭大人,我们大王庄还算是有点底蕴的,可饶是如此,今年这个冬天,只怕也有人要饿肚子了,今年,可已是第三次征粮了,春赋秋粮我们也不多说,历年本来也是这样,但现在这时候,还在强迫百姓交粮,说句不好听的话葛大人,我真担心出点什么事呢?” “谁说不是呢?”郭庆生摇晃着脑袋,“我还不是提心吊胆的,可有什么办法?上头摧得紧,收不上来,第一个掉帽子的就是我。” “这些粮,究竟是要弄到哪里去的?”王厚压低了声音,问道。 郭庆生扫了一眼四周,伸手指了指:“是要调到哪边去的。” “齐人,我们凭什么给齐人征粮?”王厚又惊又怒。 “小声点。”葛庆生道:“凭什么,就凭对方在边境线上驻扎了三千兵马,咱们在这里,除了一些只能维持治安的县兵以外,啥都没有。而且人家也是通过咱们朝廷下达的命令,听说齐人正在筹粮,准备明年开春跟楚人大干一场呢!” “无耻之极。”王厚咬牙切齿地骂道:“齐人跟楚人打仗,却要我们给他们筹粮,还要脸吗?” “我们这里还算好一点的了,你还不知道吧,刚刚被割给齐人的那五百里地的百姓,哪才叫一个惨,齐人直接是派兵去家里搜刮,根本就没有拿他们当人看呢,不少人已经家破人亡,我可听说哪边已经饿死人了。”葛庆生连连叹息。“王厚啊,现在咱们丰县,就是火坑边上,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我呢,也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了。不定哪天惹得齐人不高兴了,便直接提兵来占了丰县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你想当一辈子山大王吗 你想当一辈子山大王吗? 秦风问话的声音很轻,但却如霹雳一般在邹明耳边炸响。 你想当一辈子山大王吗? 谁想当一辈子山大王。邹明作为曾经的一方大豪,有家有业,更有一腔热血,在国家有难的时候,他挺身而出,利用自己的财富和影响力,组建义军,协助官兵作战,但当越国战败特别是越国屈服之后,他们这些给齐军造成了不小损失的义军,立时便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不是人。 邹明想不通,他成了齐人的通缉犯也就罢了,可为什么他的祖国也欲杀他而甘心?是因为他一直不屈服的抵抗而触怒了那些投降派吗? 家业没了,亲人没了,曾经的一方大豪成了如今惶惶如丧家之犬,不得不去打家劫舍当山大王,可他内心真的甘心吗? 手里的铁枪啪的掉落在地上,堂堂八尺汉子,竟然双手捂住脸庞,泪水涔涔而下。 “不做山大王,我还能做什么?”松开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满面泪水,面目狰狞地看着对面的秦风,“我还能做什么?可是你,竟然连山大王也容不得我去做,你是谁?你是朝廷的人,还是齐国的人?来吧,杀了我们,然后去邀功领赏吧!” 舒畅摇摇摆摆的走了过来,看着邹明,不屑地道:“你是驴子脑袋啊,要想杀你,昨天晚上便取了你的脑袋去,还用得着辛苦巴巴地爬到山上来再找你打一架?” “难道你们不是想追踪着我到这里然后将我们一网打尽吗?”邹明愤怒地反问。 舒畅哧的笑着指了指躺了满地的人,“你觉得这些所有的虾兵蟹将加在一起有你值钱吗?没有了你,他们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你们是谁?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秦风上前一步,拨开了还想讥讽邹明几句的舒畅,“想听听我的故事吗?不过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邹明深深地看了秦风一眼,低头沉思半晌,侧身一伸手,“请,里面谈。我的这些兄弟,你能不能先放了他们?” “当然!”秦风微微一笑,伸手凌空一抓,一大团雪飞到手中,揉巴揉巴,挥手掷出,无数个小雪团飞出,啪啪地击打在那些躺在地上的残兵败将身上,随着雪团及体,呼痛之声连连响起,一个个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家伙,都在地上挣扎着竭力想要爬起来。 看到秦风举重若轻地一举便解除了上百人的禁锢,邹明眼瞳收缩,心头泛起一阵无力感,看着秦风那些年轻得有些不像话的脸庞,实在是无言以对,以前邹明不信在修练武道之上有什么天才,那一个不是辛辛苦苦地修练一辈子才能获得绝高的成就?而更多的人,则是成了这条细窄道路之上的垫脚石,终其一生,也无法看到高处的风景。但眼前的这个人,很显然地推翻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信念。 这个世上,当真是有天才存在的。这个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余岁,就算从娘肚子里开始练武,又能练多少年? 舒畅叉着腰,看着秦风与邹明走进了山洞,又看了看满地挣扎着爬动的这些虾兵蟹将,叹了一口气:“他奶奶的,当老大真是好,谈话便是他的工作,留下这满地的苦活脏活累活,却都是我们这些做小弟的了。” 嘀咕了几句,手一挥,没好气的对着一边的那百余条大汉吼道:“瞧什么瞧什么?一个个都是木桩子么,没看见这地上躺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吗?还不去给他们治伤,包扎,都指望着你们舒大爷呢?除了哪些看起来活不下去的家伙抬到我这儿来,剩下的都是你们的。” 舒畅一声吼,一边那些大汉们立时两两一组,向着地上躺着的那些伤痕累累的家伙走去,两个服侍一个,但凡对方稍有挣扎,立时便一拳头敲下去,先敲昏了再说。 这便是敢死营的作风,不会让你忍着痛,更不会让你有挣扎的机会,敲昏了干活,大家都省事儿。 这些家伙们都是久病成医的人,每一个身上都如同他们的秦老大一样,纵横来去的伤疤层层叠叠,在他们的眼中,眼前这些伤病号,基本上都是小伤,要不了命,自然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有两三个看起来伤势着实沉重的家伙,才被抬到了舒畅的面前,让舒畅又是一阵哀声叹气。 “就是干活的命呢!”他嘀咕着蹲下了身子,歪着扫了一眼一边抱着刀站在洞口的小猫,“喂,大家都在干活,你矗在这儿像根杆子干什么?” 小猫干咳了一声:“老大谈事情,自然需要有看门的,免得闲人打扰,我就是这个看门的。” “你觉得现在这里还需要一个看门狗?”舒畅恶狠狠地道。“过来替我将这个血糊糊的家伙衣服解开。” 小猫纹丝不动,“老大谈事情,有一个看门的人,那是派头。咱们敢死营是虎死不倒威,人虽然不多了,但架子不能倒。” “哟嗬,真看不出你章小猫现在还一套一套的了,这几年学了不少东西啊?”舒畅怒道。 “那是,怎么说我也是当了一营主将的人。”章小猫哈哈笑了起来,眉眼耸动,身子一抖一抖的,得意地大笑,能在斗嘴之中击败以尖酸刻薄著称的舒神医,他着实是高兴得紧。 舒畅低下头来,一边解着面前血人身上的衣服,一面微笑起来,看来小猫已经从伤痛之中慢慢的走出来了,终于看到他露出了笑模样儿,这么长时间来,最让他担心的便是小猫会沉浸在丧妻失子的悲痛之中难以自拔。 邹正没有受伤,他被秦风的真气透诸全身大穴扔到一边,最后虽然亦被秦风一个雪团冲开了全身大穴,却仍是浑身酸软没有力气,只能躺在地上。他并没有受伤,所以也没有人理会他,躺在雪地之中,他迷惑地看着这些来历不明的人。 他们正在替自己那些受伤的兄弟包扎。他们这些人一路逃亡到此,百余人当中,倒有大半带着伤,但却缺医少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一天比一天虚弱。而这些黑衣人,身上竟然带着上好的伤药,只是闻着那些药散发出来的味道,邹正便知道,这些都是好东西。 他们是谁?邹正的脑子里,想着与邹明同样的问题。 在这支队伍之中,邹明是头,武道修为七级的邹正,亦是他们之中的重要人物,两人都姓邹,但却并不是亲戚,只是同乡而已,邹明奋而组织义军的时候,义气相投的邹正立即响应,当然,他的下场与邹明一样。如今也是孑然一身。 他看向山洞,邹明与那个恐怖的九级高手进洞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了,洞里悄无声息,不知内里发生了什么,邹正环顾四周,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悄悄地伸出一只手去,四下摸索着,手中触到一物,心下顿时一喜,是他惯用的铁枪。 紧紧地攥到手中,他再一次瞧向洞口,一个人蹲在地上,正在看着地上一个伙伴的身体,而另一个大汉抱着刀,也歪着脑袋在看着他们,两人还在不停地争论着什么,似乎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心中一动,洞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咬了咬牙,感觉刚刚不知所踪的真气已经回到了身上,他握紧了枪杆,一掌拍在地上,借着反弹之力猛然跃起,发足便向洞内冲去。 “让开!”他怒喝道。铁枪开道,他径直向前冲去,对方看起来并没有恶意,他这一枪,也不过是冲着守在门口的那个大汉的臂膀,他只想逼开对方,冲进洞去,与邹明去并肩面对那个恐怖的家伙。 洞里的那个恐怖的家伙自己不是对手,但守在洞口的这个大汉,看起来并不难对付,而且,他现在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身上,邹正觉得自己有十足的信心能冲进洞去。 一念刚起,凌厉的刀风便迎面而来,当的一声响,汉子抱着怀里的铁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双手握着刀柄,横扫过来,正正的击在自己长枪之上。手腕阵阵反热,邹正心中一惊之下,第二刀便又迎面而来,第三刀,第四刀,对面大汉跨步上前,一步一刀,七级高手邹正竟然被迫得步步后退,对方的武道修为丝毫不比他差。但更让邹正郁闷得是,双方修为几乎相当,自己还偷袭在前,但在对方凶狠的攻击之下,居然毫无还手余地,对方劈出一刀,自己便不得不后退一步。 “舒大夫,瞧见了吧,守门还是很有必要的。”一边狂劈邹正,章小猫居然还有闲暇去调侃舒畅。 舒畅抬头瞄了一眼打斗的双方,摇了摇头,这个邹正武功不错,但带着明显的江湖影子,比武较技那是不错的,但在章小猫这中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的煞气面前,就算两人修为相若,那也不可能是小猫的对手。 “我说这位大侠,你还是停手吧,你们这么叮叮当当的,我要是被你们打扰了,一个失手,你的同伴可就呜乎哀哉了。”拔出一根银针,慢慢地捻着插进面前血人的一处穴道之中,舒畅慢悠悠地道。 耳边听到舒畅的话,邹正心中一惊,奋力一枪顶住了章小猫,终于站稳了脚跟,章小猫却也在同时后退了一步,抱着刀看着他嘿嘿冷笑。(。) 第一百八十八章:至少我们曾走过 山洞之内,邹明震惊地看着面前的秦风。 “这就是我的故事,当然,其中有一些我私人的事情,请恕我就不能明言了。” “包括你的武功?”邹明问道。 “算是吧,因为这个,即便你问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我只知道,我死而复生之后,便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这个样子。”秦风摊了摊手,有些无奈地道。 “每个人都有他的秘密,这我明白。但我不明白的是,你即然与秦国的那些大人物有交情,为什么不去投奔他们呢,以你的资历,能在他们那里获得一个很好的起点,更高的平台,不是更有利于你复仇么?”邹明问道。 秦风笑了笑:“首先我要纠正你的是,我与他们不但没有交情,反而仇恨倒不少。现在我与他们,更多的是互相利用而已,彼此得到各自想要的,也算是各得其所。其实你说得对,如果我去投奔秦国,以我过去对他们的战绩,以我现在的武道修为,想要得到一个将军的职位轻而易举,可那又如何?我不过是由楚国的马前卒,变成了秦国的马前卒,照样为人所驱使,替人去卖命,当他们想要牺牲我的时候,照样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秦风顿了顿,转头看着洞口透进来的天光,用力地道:“所以我决定,从此以后,我不再给人当马前卒了,我要为自己而活着,要自己去闯出一片天来。” 邹明有些钦佩地点点头,“不过请恕我直言,我并不能看到你有光明的前途,你现在一无所有,而你的敌人,楚国皇帝却坐拥万里疆域,百万甲兵,更不用说你潜在的那些敌人,哪一个拔根汗毛也要比你腰粗。” 听到邹明的话,秦风笑了出来,“你说得对极了。但我并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与我生死与共的兄弟呢。即便一无所有,那又怕什么,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们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因为我们本来什么也没有。有句老话说得好,我们失去的将是锁链,但我们有可能得到的,却是速个世界。” “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失去的将是锁链,得到的却是整个世界!”邹明喃喃地道。 “对,我,你,都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秦风道:“目标看起来遥不可及,敌人看起来如此强大,现在的我们,即便仰起头,也看不到他们的真容,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至少我们在路上。” “目标就在哪里,我们每向前多走一步,便距离他们更近了一步,我们每向他们这座大山攀爬上一步,便距离山巅更近了一点。我们只要不停地往前走,总会距离我们的目标越来越近的。” “就算我们夭折在路上,至少我们曾走过,而不是躺在阴暗的角落里靠无用的诅咒去对付我们的敌人,那怕我们失败了,我们也用热血浸染了我们的生命而不是用软弱的泪水去浸泡我们的人生。” “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生为人杰,死亦鬼雄。” 秦风站了起来,挥舞着手臂,铿锵有力地声音在山洞之内回荡,“邹明,愿意跟着我干吗?我们或者有九成的可能失败,但也有一线的可能成功,我愿意为了这一线的可能去付出全部的生命。” “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邹明拄着他的铁枪,身子有些微微发抖,“你说得对,不管成功或者失败,至少我们在路上,至少我们曾过走,秦风,我跟着你干了。” 秦风伸出手来,与邹明伸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相互对视着,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山洞之外,敢死营的士兵们已经将那些伤员全都包扎停当了,他们随身携带的伤药,可都是舒畅一路之上调配的,独此一家,绝无分号,效果自然都是上佳,而且敢死营的这些人,一个个包扎的手法可都是娴熟无比,久病成良医,这些视挂彩受伤为常事的家伙们,早就练出了这样一手好手艺。 剑拔弩张的情绪,也因此而渐渐地松驰下来,看向彼此的目光,也渐趋向于平和,即便是邹正,虽然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铁枪,但此时也不知不觉地凑到了舒畅的身边,竟然没有注意到,常小猫抱着刀就站在他的身侧。因为这一刻,邹正惊喜地看到,那个躺在地上,这两天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重伤号,呼吸渐渐地平稳下来了。这个人可是他的好朋友。 “他,能活吗?”声音有些颤抖。 舒畅一听这话可就不乐意了,他要么不伸手,既然伸了手,岂有救不活的道理?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这个先前一脸倔强的家伙,冷哼一声:“老子不让他死,他想死也死不了。” “真的,他能活?他没事?” “当然!”舒畅从伤员身上拔出最后一根银针,“将这个抬一边歇着去,下一个。” “多谢,多谢大夫!”邹正感激得连连向舒畅鞠躬道谢。 “叫我舒神医!”舒畅眉头一挑,满脸的自我陶醉,看得一边的章小猫哧的一声笑了出来,瞧舒畅这得瑟样儿,也就只能在外人面前装一装,在敢死营,被他治死的人可也不少。每每开膛破肚之后,十个人里能活二三个就不错了,当然,在小猫他们看来,这已经是了不起的大成就了。因为在其它大夫哪里,那个模样的十个人,绝对没有幸存的道理。 洞内响起了脚步声,所有人的目光一齐看向了洞口,便连舒畅,也抬头瞄了一眼洞口,如果谈判不顺利的话,大家伙儿可不免得又要翻脸了。 邹明站在洞口,看着先前那些血肉糊糊的同伴们,此刻都已经被包扎妥当,总算有了一丝生活模样,不由感激地回头看了一眼秦风,秦风微笑点头,指着舒畅道:“放心吧,有咱们舒神医在,这里的人,一个也死不了。” 邹明用力的点点头,向前走了几步,看着他的兄弟们,大声道:“弟兄们,我已经决定,以后便跟着秦老大干了,这位便是以后我们新的领头人,新的老大,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场中一片沉默,先前众人早已经见识了秦风鬼神莫测的功夫,连他们的老大,八级高手邹明都不是一合之敌,他们能有什么话说,于他们这些逃亡的人而言,有这样一个大高手成为新的老大,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雁山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开始进入一个新的时代,而在距离雁山不到五十里的大王庄,王厚却是满脸愁容地回到自己的庄子里。凭他的经验,像齐人向越国勒索粮食的这样的事情,只要开了头,便不会有停止的时候,一次满足了他们,便只会无休无止。 坐在火炕之上,将冰冷的双脚放在温暖的水里,王厚却不得不开始作以后的打算,是不是就此变卖了家产,远遁他乡呢,至少要远离丰县,或者去越京城是一个更不错的选择。自己的身家,也足以支持一家子在越京城里过得不错。再者说了,女儿年纪也大了,才貌双全的女儿在丰县这个小地方,也难觅得佳婿,基本上没有男儿能入女儿的法眼,但到了越京城可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大越的都城,去了那里,只怕就不是女儿挑人,而是别人挑女儿了。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这里也不能呆了。 正自想着,房外头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一听这声响,王厚便知是女儿来了。门口厚厚的布帘被挑起,露出了女儿王月瑶如花一般的容颜,此刻这张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 王厚哼了一声:“有人在你面前多嘴了是吧?” 王月瑶微微一笑,蹲在水盆之前,伸出手去,细心地替父亲轻轻地捏着脚:“什么多嘴不多嘴的,路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爹爹回来也不滋一声儿。” “有惊无险,有什么可说的呢?”王厚摇摇头。 “爹爹,当真有一个超级大高手啊,一招就将那土匪头子吓走了?”王月瑶兴奋地问道:“听他们说,这个人还很年轻?” “月瑶,不要说那个邹明是土匪,他,该当是一个英雄的啊。”想起邹明在破茅屋前那绝望的呼喊,王厚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这世道,英雄无路啊! “英雄?”王月瑶不解:“爹,这段时间,几个村子遭劫,不就是他们干得好事吗?怎么能说他们是英雄呢?” “英雄末路,才更可悲。你知道这邹明是怎么落到这一地步的吗?他助朝廷抗击齐军,奋勇作战,可最后,却被朝廷抛弃,成了两个国家的通缉犯,你不觉得这是我们大越的悲哀吗”王厚痛心地道。“倒是你高价请来的那个陆一帆,简直让人恶心。” “好了爹爹,我知道错了。”王月瑶娇嗔地摇了摇王厚的腿,“爹,你给我说说那个年轻的大高手嘛!陆一帆是七级高手,邹明一露面就将他吓跑了,这个年轻人能将邹明吓跑,那岂不是有可能是九级的大高手?” “是不是九级高手我不知道,但那个年轻人当真是厉害得紧,你爹我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他的武道修为,却是我平生仅见。”王厚点头道:“我也邀请了他们有空来庄子坐坐,也不知他们会不会来?这样的乱世,如果能结交这样的大高手,对我们也是一大助力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叫小水的大汉 王月瑶虽然是女子,但却读了极多的书,又因为王厚老来得女,对她是宠爱到了无以复加,基本上是有求必应,是以王月瑶看的书中,倒有不少是杂书奇谈,对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侠一直是充满着向往之情。 九级武道高手,对于他们这种偏处一隅的人来说,完全便是传说中的人物,像陆一帆那样的七级身手,王月瑶便不惜大价钱将其请到家中来,不过很显然,这个陆一帆武功或者是不错,但人品却值得商榷。 万万没有想到父亲居然能在这一次的送粮之行中碰到这样的人物,这让王月瑶兴奋不已,缠着父亲问个没完没了,只恨自己当时没有在跟前,亲眼目睹这样的传奇高手的伟岸风姿。 “他们真得会来我们大王庄吗?”她充满着憧憬地问道,满眼的星星让王厚忍不住笑了起来。 “傻丫头,这样的人物,那都是站在云端之上的了不起的人,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他们也就是那么一听罢了,在他们眼中,只怕我们这样的人,都是蚂蚁一般罢了。” “那有这么无礼的,刚刚父亲不是还说他们彬彬有礼吗?对父亲十分的客气。”王月瑶有些不高兴了。 “真是傻丫头,没听说过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吗?愈是这样的人物,他们对待一般人便愈是和气,因为你和他根本不是活在一个世界里的,他犯得上对你疾言厉色么?你是没有看到他对付那个邹明之时的厉害,啧啧,我就是在一边看着,也感到满身的冷汗嗖嗖直冒。”王厚摇头叹息道。 听到父亲如是说,王月瑶不禁满心的失望,看来那两个人是绝不会来大王庄的了。正意兴阑珊之间,外头却传来了一阵欢快的笑声,探头从父亲身后的窗口望出去,只见到一个宽厚的背影坐在雪地之上,他的对面,却是满脸苦色的管家王全。 “他们在干什么?”王厚回头瞄了一眼,奇怪地问道。“那个家伙,就是你从外面捡回来的?” “对了,就是他。”王月瑶直起了身子,甩甩手上的水滴,“这家伙下得一手好棋,别看现在懵懵懂懂的,但只要一下起棋来,脑子便清楚得很,王管家算得上兵棋的好手了吧,在这个家伙手里,每每被杀得溃不成军,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之上。”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啊?”王厚皱着眉头,“现在兵慌马乱的,到处都是贼人出没,这个人身受重伤,肯定不是什么好路数。趁早送出去才是正经。” “爹爹,你也太小心了吧,这个人啊,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怪可怜的,庄子里的大夫说了,这个人啊,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他可没法子治,他只能替他治外伤,我准备天气暖和一些了,带他去县里找一个更高明的大夫看看。” “你还是少管一些闲事吧,愈是这样的人,愈是不能随意沾着。现在这个样子,你也尽了心,以后是生是死,便随他去吧。”王厚摇头道:“还去县上?如果此人真是来历有问题,去了县上,便是自投罗网,不仅自己倒霉,我们王家也可跟着吃苦头。如果他真的不治死了,我们再给他一口棺材,也算是尽了心。” “爹爹,这个人看起来就不像坏人。”王月瑶拖着父亲的手,撒娇地左右摇晃着。 王厚却不为所动,看起来不像坏人?这可真是一个冷笑话,在女儿的眼里,自己大概是天下最慈详的父亲,可她却永远也不会知道,年轻时的自己,手上沾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穿了靴子,下了火炕,“走,去瞧瞧你捡回来的这个大家伙。” 走到偌大的后园之中,外面的欢呼之声不时传来,管家王全也抱着膀子站在那里,倒是没有再下棋了,背对着王厚的那个大汉,正蹲在地上,弯着腰在做着什么。 一众人看到老爷过来,正想施礼,王厚摆了摆手,走到大汉身后,搭眼一瞧,却是吃了一惊,怪不得这些家人们都大感兴趣,那个大汉正用雪在地上筑起了一座城池的模型,而让王厚惊讶的是,这个城池里的设施一应俱全,就像是一个缩小了若干倍的大城模型,王厚可是见识过那种大型城池的模样的,这可不是小小的丰县能比的。 筑好了城池,那大汉又开始用雪捏成一个个的小人,摆得整整齐齐,倒像是一支军队正在接受检阅一般,不管是城池还是这些雪人,都惟妙惟肖。 捏完了雪人步兵,然后是骑兵,接着便又出现了一个接着一个的攻城器械,看得王厚心中暗凛,这个大汉,只怕当真是来历非同一般。 看着那个大汉自顾自地坐在雪地里排兵布阵,挥挥着雪人军队攻打城池,王厚不禁抬头看了边上的女儿一眼,“你确定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一个没有记忆的傻子?” 王月瑶还没有答话,那个大汉却是霍的抬起头来,瞪着眼睛看着王厚,怒道:“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看着眼前大汉鼓起的眼睛和委屈的表情,王厚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小水不得无礼。”一边的王月瑶踏前一步,“叫伯父。” 大汉嘟起嘴巴,扭着身子,“姐姐,我不认得他。” 看着一个最少也是四十好几的大汉扭着身子叫自己二十岁的女儿做姐姐,王厚只觉得身上一阵恶寒。 “这是姐姐的爹爹,你是不是该叫伯父?”王月瑶笑着道,“快叫,不然可没得好吃得了。” 听了这话,那大汉这才满心不情愿地看着王厚,叫了一声伯父,直让王厚又是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怎么叫他小水?”王厚问道。 “他脖子上挂着一块玉牌,上面写着一个水字,我便叫他小水了,反正他自己什么也记不得了。”王月瑶笑着解释,又指着王厚对大汉道:“小水,快再叫几声伯父,伯父那里可有甜饼吃。” 看那大汉眼中露出喜色,嘴唇蠕动,似乎又要叫自己了,王厚不由连连摇着头,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他真怕再呆下去,这个彪形大汉再来几句什么会让自己直接吐出来。不过看起来,这人当真是什么也记不得了,王厚自谓阅人多矣,干了几十年的刑名师爷,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女儿也只不过是书看得多了,同情心泛滥,等什么时候这股热情劲过去了,自己再悄悄让人将这个家伙送走。 王厚一走,一帮家人也赶紧散了,王月瑶看着大汉,笑咪咪地道:“小水,外头好冷的,你病还没有好,还是回屋歇着吧。” “小水没有病,小水身体好得很,小水还要玩!”大汉连连摇头。 “那好,小水再玩一会儿便回去好不好?可不能呆久了,不然又要喝苦药水了。”王月瑶哄着对方道。 “小水不喝苦药水,小水只玩一会儿了。”大汉连连点头,似乎对那种黑乎乎的苦药水惧怕得很。 “行,小水可要听话哦!”王月瑶笑着点点头,离开了后院。 院子里只剩下了这个叫小水的大汉一人,盘坐在地上,咿咿呀呀唱着歌,继续指挥着他的雪人们做着攻城游劲,只可惜这大王庄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懂攻防城池,否则一个懂行的人此时看到了这个痴痴呆呆的大汉不停变幻着的阵势,铁定要大吃一惊。 自顾自地玩了一会儿,大汉突然抬起头来,空中,几只黑色的乌鸦正从院子上空飞过,呱呱叫着十分的聒噪。 “讨厌死了!”大汉直起身子,手里捏了几个雪团,突然一振手臂,雪团嗖的一声,向着已经飞远的乌鸦掷去,此时距离大汉的所在,只怕已经有了几十米的距离,但雪团如脱弦离箭,转眼便追上了乌鸦,雪团一接触到乌鸦,啪的一声炸开,与雪团一齐炸开的,还有那几只乌鸦。 “死了死了!”大汉拍着手欢叫着,低下头来,脸上不由一阵沮丧,刚刚随手抓起的雪团,恰好便是从他筑起的城池之上抓下来的,这下城池可就出了几个大破洞。 “城破了,城破了!”大汉沮丧地跺着脚,发了一会儿楞,却又突然快活起来,飞快地向着屋内跑去。 “姐姐,我饿了,我要吃甜饼。”他大声地叫着。 空中,一些黑色的羽毛缓缓地随风落下,雪白的地上,多了一些红色的点滴,可谁也无法想象,这些都是刚刚那又跑又跳的老小孩造成的。 而此刻,雁山之上,却正在忙碌着,敢死营进入越地之后,便化整为零,分批地向着目的地前进,章小猫带着的这一批,只不过是最先到达的一批罢了。 既然暂时要以雁山为家,那自然得搭起像样的窝来,对于搭建营地建房子,敢死营的大兵们比起邹明的这些江湖好汉,效率可是高得太多了。(。) 第一百九十章:送粮 “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生存下来。 ”熊熊的柴火驱散了山洞中的阴寒,“而要生存下来,第一位的便是粮食。咱们现在山上有差不多三百个兄弟了,接下来,我还有五百多兄弟也要上山,到时候,便是接近千把号人,这些人要吃要喝,每天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秦老大说得不错,这天寒地冻的,粮食便是最大的问题,大雪封山,连去弄点野味挖点山里野菜都没辙,要是春夏,日子还好过一点。”邹明连连点头。 “所以你便去劫了好几个村子?”秦风嘿嘿一笑。 “是啊,没办法,总不能让弟兄们活活饿死在这冰天雪地里,可这些村子,也没有什么余粮,费了偌大劲儿,却没有弄到多少,本来王厚这一笔我们要是弄到手便能支持一段时间,可又碰上了老大你,不也黄了么?”邹明有点不好意思地道:“现在怎么办呢老大,山上可没啥余粮了,您那些老兄弟随身携带的那一点,撑不了几天的。” “老百姓们的不能抢。”秦风摇了摇头:“咱们不是要当山大王的,不能坏了名声。要是这里的老百姓都把咱们当土匪看了,想在这地方立足,可就困难了。粮食,当然要想办法弄到,不过不是去抢老百姓,而是去抢官府!” 邹明吓了一跳,“秦老大,你不会是想去攻打丰县县城吧,就算您的那些老兄弟来了,攻打县城也力有未逮吧?” “谁说我要打县城了?”秦风摇摇头,“其实倒也不是打不下,而是县城里只怕也没有太多余粮,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才不做。丰县这大冬天的大规模征粮,其实是要送给齐人的,现在恐怕也差不多了,要送出城外了,我要抢得便是这个粮食。” “抢运粮队?”邹明道。 “不错,就是抢运粮队。”秦风嘿嘿一笑,“邹明,你说说,要是那些齐人没有弄到粮食会怎么办?” “当然又得逼上门来,找丰县勒索呀!” “就是要他们如此,现在丰县百姓还勉勉强强地活得下去,但让齐人逼得狠了,活不下去了,群起而反抗的时候,我们才有机会啊!”秦风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丰县县城,看着本来堆集如山的粮垛迅速地矮了下去,一袋袋的粮食被装到了一辆辆的马车牛车驴车之上,丰县县令葛庆生如丧考妣,手摸在粮食袋子上,如同摸在马上便要被人抢走的美女身上,“民脂民膏呢!民脂民膏呢!” “葛大人,十万斤粮食已经全部装运妥当,为了预防一路上的损耗,特地多装了两千斤。小人这便出发了。”一名穿着盔甲的将领走了过来,向葛庆生行礼道,这位是丰县的县尉,手下带着百十来个县兵,这一次奉命押送这批粮食去交给齐人。 “多装一点,有备无患,不能让那些齐人找到一丝一毫的借口,这些混帐东西,一直便想找个借口来咱们丰县肆意劫掠呢,陆丰啊,一路之上可千万得小心啊,雁山之上的土匪着实不让人省心呢!” 县尉陆丰安慰道:“大人放心,按王厚所说,雁山上的土匪人数并不多,数十人而已,这一次我可是倾巢而出,百十来个县兵再加上百把多年轻力壮的车夫,力量上并不逊色于对手,那邹明就算是八级高手,可真要单打独斗,我也丝毫不惧于他。更何况,我还邀了城里的陆一帆等几个好手随行。” “小心驶得万年船呢,现在咱们丰县可真是只能吃补药,吃不得泻药了。”葛庆生仍然是愁眉苦脸,“咱们丰县历来不富裕,地处又偏僻,上头可不会有人将咱们当回事。” “大人放心吧,我一定会将这批粮食安全送到的。”陆丰拱拱手,有些不耐烦县令大人了,这出发在即,你一个劲的担心这担心哪,不是诅咒着盼老子出点什么事吗?就不能说点什么好听得啊! 只可惜葛庆生大人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县尉大人的不快,双手负在背后,看着满天飘落的雪花,一脸的忧愁与担心,那副模样,看得县尉陆丰真恨不得往那张老脸上狠揍一拳才开心。当然陆丰也只能想想,葛庆生葛大人可是他的顶头上司,除了腹绯一番之外,他还只能一迭声的安慰着这位看起来比较悲观的大人。 每辆马车上装着两千斤粮食,本来可以装得更多一点,可这天气,再加上积雪,便只能多备马车,每辆车上少装一点,不然在路上非得龟爬不可。五十几辆马车首尾相连地出了县城,倒也气势壮观,百多个县兵顶盔带甲,倒也威武,每辆马车配了三个青壮,一个赶车,另外两人一左一右跟着,这些青壮们也每人发了一柄刀,还配了一把弩,两百多全副武装的人,再加上陆丰自己和几个临时邀来的好手,他还真不怕邹明来找麻烦。 丰县与登县相邻,以前都属于沙阳郡,不过现在,一个仍然属于越国,可另一个却成了齐国领土了。丰县除了县兵,没有一兵一卒驻扎,可在登县那头,齐人可驻了一支三千人的部队,虽然不是齐人的正规的野战军,但对于齐国来说,便是一支郡兵,战斗力也绝不会比越国的正规部队差多少啊。放这样一支部队在登县,意图自然是明白得很,要是丰县这边的越国人不老实不听话,那是随时可以过来敲打一番的。 虽然觉得憋气,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战败者的下场。说句心里话,陆丰倒并不特别恨齐国人,谁叫咱们自个儿打输了呢?他最恨的是洛一水那家伙,洛氏一门,占着高位,拿着高俸,平时高高在上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可真要用起他们来的时候,居然一败再败,几万大军说没就没了,要是洛一水不打败仗,守住了昭关,丰县人怎么会遭这个的罪,害得他在齐人面前不得不奴颜卑息,活似一条狗一般。给齐人送粮,短短的几个月,他可是跑第二趟了,看到那些鼻孔朝天的齐人,陆丰就气不打一处来。 虽然受了气,但陆丰对这种差使倒也不反感,作为越国的一位官员来讲,对于这天下的大势,他自认为是看得很清楚的,越国,只怕真得撑不下去了,现在齐人不打了,并不是他们收拾不了越国,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再将越国放在眼里了,他们的目标,已经转向了楚国,这天下啊,终归是要属于齐人的,也就只有邹明这样的傻瓜头,才会拼着一腔血勇,现在落得一个家破人亡。 这差使,受气终归受气,但也给了他机会,能够接近那些齐国将领,官员,也为以后铺好一条退路,对于他们这些小官儿来说,给谁当官儿不行呢?再说了,齐国如此强大,当真给齐人兼并了,可也不见得是坏事呢! 陆丰打着自己的主意,其实这一次随他一齐护粮的另外几个好手,大家基本上都是抱了同样的心思,不然这大冷天的,自己一招呼,他们就全来了,这可不是自己的面子大,只不过大家都想藉此与齐人拉上关系罢了,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七窍灵珑呢。 “陆兄,那邹明现在可就是一亡命之徒,这一路过去,百把多里地,这个天气,起码要走上三四天,咱们可得小心一点。”一边的陆一帆提醒道。 听着陆一帆的话,陆丰嘿嘿一笑,“怕什么?邹明的确是厉害,但咱们这里七级好手可有四个,他真要敢来,咱们一齐上去围殴他,没准儿还能将他拿下,再立下奇功一件,要知道,现在大齐和大越都悬赏要他的脑袋呢。只不过陆兄,这一次你可不能拔腿就跑啊?” 被陆丰揭短,陆一帆不由老脸一红,那天的事情,他做得实在是有失体面,后来王厚平平安安地到了县城,在县令县尉面前,很是将自己唾弃了一番,王厚在丰县也是有面子的人物,这样一来,可就让自己大大地没脸了,早知道事情是这样的,当时就不该跑,充充面子多好啊,现在得罪了王厚,日子可也不好过,王厚在丰县,可算得上有钱有势的人物。也正是因为这一层,这一次陆丰一喊,他连忙便跑了过来,决定好好的替陆丰卖卖力,将来王厚真要难为自己,也好有人撑腰。 陆丰虽然也只是七级修为,但比自己要强得多,已经站在了七级的顶点之上,比那邹明也不见得就差了多少,再加上自己,还有另外两个好手,邹明真敢出现,倒不是没的抓住他的机会。 “我是不敢与那邹明放对,但这一次不是有陆大人你撑腰么?有陆大人在,我还怕什么?”陆一帆拍着马屁道。 陆丰嘿嘿一笑。“其实邹明也算是条汉子,他不来找我麻烦,我也不会去抓他,但真要敢来,我也就不客气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劫粮 一杆铁枪插在雪地之中,枪刃之下的红樱被风吹着,飘飘洒洒。 很孤独的一杆铁枪,突兀地立在路上,却让几百人的护粮队伍在隔得极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邹明,他竟然真的敢来?”陆丰冷笑着,策马缓缓向前,邹明的武道修为的确比他要高一些,但这几个月来,他被赶得如同一条狗一般东躲西藏,明伤暗疾不知有多少,岂是养精蓄锐的自己可比?敬他是他好汉,不来找自己的麻烦,自己也就不为己甚,但既然他想来摸摸自己这老虎屁股,那自己对他也就没什么好说得了。 天下大势若此,偏生这邹明想要逆流而行,注定是要失败的,说不得,自己便只好拿他这块垫脚石来让自己今后之路走得更舒坦,顺利一些。 “邹明,既然来了,何必装神弄鬼!”陆丰厉声喝道:“何不出来正大光明地决一死战?” 话音刚落,铁枪的后方,地上隆起的雪堆簌簌而动,一个个人影从雪地之下挺身站起,抖落白色斗蓬之上的积雪,露出内里黑色的衣服,一柄柄铁刀从斗蓬之下抽了出来,人数并不多,区区五十人,站成了五排。在他们的中间,邹明大笑着踏步而出,伸手一招,插在地上的铁枪倒飞而回,落在他的手中。 随着正面露出敌人的踪迹,在运粮队的左右两方,同时也站起了数十名人,劫匪们从三面将护粮队包围了起来,这让陆丰的心不由一沉,不是说邹明麾下只有三十余人么,怎么突然出现了一百余人? 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陆丰扫过那些黑衣汉子,震惊之中带着诧异,这些人,并不像是邹明带着的那些江湖好汉,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一支军队。 自己麾下两百余人对付三四十个江湖好汉并不难,但要对付眼前这些人,只怕就远远不够了,看着对面那些黑衣汉子肃杀的气息,陆丰的一颗心不断往下沉去。 “陆丰,放下粮食,滚蛋吧!”邹明哈哈大笑着,铁枪戟指着对方,“否则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陆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看了一眼身后的士兵与青壮,这段时间,他们已经将马车聚集到了一起,构筑成了一个简单的阵地,青壮们都已经躲到了马车之后,手里的弩箭已经举了起来,一百余名县兵架起了长枪,也是严阵以待。 “邹明,你我都是大越子民,双方争斗,伤的都是自己人,但你要劫粮,我要护粮,大家却是针锋相对,我有一个提议,便由咱们两人来单打独斗一场,你要赢了,粮食你都拿走,你要输了,带着你的人马上离开,如此可好?”陆丰盯着邹明,道。对方那些黑衣士兵身上传来的气息,让他愈来愈不安,那是一种饱饮了鲜血的铁血之师才能形成的让人战栗的煞气,陆丰心中对于战胜对手没有一丁点的把握,反倒是与邹明斗一把,他更有希望获胜,两人武功修为本就只相差不多,但邹明这些日子一直颠沛流离,此消彼长之下,谁胜谁负还真是难说。 “好。”出乎陆丰意料之外的是,邹明竟然想都没有想,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单打独斗便单打独斗。” 陆丰喜出望外,一跃下马,紧握住手里的大刀,向前踏出两步,“邹大侠,请。” 邹明脸上却是露出诡异的笑容,不但没有向前,反而向后退了几步:“谁说是我要与你单打独斗,我们另外有人应战?” “另外有人?”陆丰一愕,邹明这伙人中,除开邹明武功最高,还有谁有资格与自己一战?在他诧异的目光之中,数十名黑衣人左右一分,从中走出一个人来。穿着与这些黑衣人并无二致的衣物,却是赤手空拳,并没有拿着武器,看着陆丰,微笑道:“这个与你单打独斗的人是我。我赢了,粮食归我,你赢了,我们走路。” 陆丰愕然地看着对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格格的响起,不由回头,居然瞧见紧跟在自己身后的陆一帆,此刻居然浑身发着抖,上下牙齿相击,发出格格的响声。 “陆一帆,你干什么?你认得他?”陆丰喝问道。 陆一帆当然认得,在那间破败的茅草屋里,他见过这个人,还伸手考较过他,后来邹明出现,自己便跑了,但王厚后来还是平平安安地到了丰县县城,而从王厚那里传出来的消息,便是那个年轻人吓跑了邹明,那人,是一个九级高手。可是,可是这个人怎么与邹明混在了一起?看到这个年轻人出现,陆一帆当然知道,今天他们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在这样的一个高手面前,别说陆丰了,便是他们大伙一齐上,也只不过是让别人热热身而已。 勒马回头,一鞭子猛抽在马屁股之上,陆一帆转眼之间,便逃得无影无踪。 看到陆一帆又一次不战而逃,秦风与邹明二人对视一眼,都是放声大笑起来,这样一个没有胆色的家伙,居然还让他将武道修练到了第七级,倒也真是奇哉怪也。 陆一帆逃得是那么快,在县兵和青壮之间引起了一阵混乱,也让陆丰一阵气苦,转过身来,狠狠地看着邹明,“邹明,他与我打,是不是也算数?” “当然!”邹明笑咪咪地道。 “好!”陆丰不再打话,呛的一声,大刀已是出鞘,横刀胸前,向前迈出一步,对面,秦风倒背双手,微笑着看着他。 对峙片刻,陆丰完全看不清对面这个人的底细,站在他面前的人,时而就像是一个毫不懂武功的普通人,时而却又像一座大山一般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数种感觉来来回回,让他根本无法确认那一种是真的。 怒吼声中,一跃而起,一刀劈下。 一力降百会,管你是什么人。刀光卷起地上的积雪,犹如一条雪龙,滚滚奔向秦风,威势极是吓人,身后的青壮与士兵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吼,高声替自己的主将喝着彩。 啪的一声脆响,在众人眼中,秦风似乎根本没有动,扑向他的滚滚雪龙已是骤然散去,裹夹在雪龙之中的那一柄刀,竟然已是落在秦风手中,而刚刚威风八面的陆丰,此刻正如一个轱辘一般,在雪地之上一路滚向后方。 刚刚还蠢蠢欲动的另外两名七级好手,完全被吓着了,呆呆地看着对面好整以遐的秦风,直到滚来的陆风砰的一声撞到他们,两个人这才回过神来。 “你是那个九级高手!”陆丰被两人扶着站了起来,满脸的惊骇之色,一只手指着秦风,结结巴巴地道。 “九级?”另外两人的脸都唰地白了,先前他们还只是猜,现在却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秦风哈哈大笑着,手一挥,夺来的陆丰的大刀唰地倒飞回去,插在陆丰的面前,“你输了,粮食归我们了,滚蛋!” 陆丰一言不发,转身便走。在这样的人面前,自己的这点人手,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意义,再者说了,自己可还不想死呢! 陆丰带来的人瞬间便走得无影无踪,只余下了五十余辆大车和车上的粮食,当然,现在他们都成了敢死营的战利品了。十万斤的粮食,对于只有几百人的敢死营来说,熬过这个冬天,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丰县县城,葛庆生卟通一声,跌坐在椅子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狼狈逃回来的陆丰等人。 “粮食没有了?”他喃喃地问道,不等陆丰回答,他又接着道:“雁山上的土匪远远不只几十个人?王厚嘴里的那个九级高手,居然也去投了匪?” 陆丰等人低头无语。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葛大人,雁山上的邹明有了这样的九级高手撑腰,已经远远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只能向上禀报,希望上头派人来对付他们。”陆丰献策道。 葛庆生一跃而起,横了陆丰一眼,“我不是在说这个,邹明也好,还是那个什么九级高手也动,他们抢到了粮食,自然就安生了,可咱们将齐人要的粮食丢了,齐人必然会上门追讨,那些人,可比强盗还要可恶,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了几个圈,葛庆生看着陆丰,“陆丰,你与齐人不是有点交情么,你去跑一趟,给他们说说这个情况。这可不是我们不给他们筹粮,这样的意外,谁也没有法子不是?” “大人,只怕那些齐人不肯干休?” 葛庆生一瞪眼睛,“他们当然不肯干休,这不是要你去想办法吗,这些强盗我们打不过,就算我们再给他们筹了粮,还不是让这些土匪抢了去,除非那些齐人愿意出兵去剿了这些匪徒,否则,我们是不可能再给他们运粮了。” “那好,属下便去跑一趟。”陆丰点点头,转身离开。 屋里,葛庆生恼火地揪着胡子,好不容易凑起来的粮食没有了,接下来可怎么办才好? “来人啊,去大王庄,请王厚到县城来。”转了几个圈子,突然想起一人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借口 梁达,齐国驻登县将领,统领着三千兵马,当然,这些部队并不是齐国的野战部队,只是从各地抽调而来的郡兵,可即便是郡兵,他们的战斗力仍然是不容小觑的,志在一统天下的齐国,对于军队的建设一向是不遗余力,作为野战部队的补充力量,齐国郡兵的战斗力,还是很可观的。 越国已经彻底屈服,在这里驻扎一支郡兵部队,已经足以威慑那些心怀不轨的流匪,例如邹明这样的,再者,他们更重要的任务,便是搜刮更多的财富来让齐国的国力更加雄厚。 齐国的当政者很清楚,在新占领的土地之上,想要让原住民们对齐国有认同感,归属感根本是不可能的,而齐国在打服越国并将越人绑上自己的战车之后,与楚国的战争便迫在眉睫,楚国不是越国,不可能一战而下,这场战争必然将是持久的,所耗费的军资军费将是天文数字,那么,这些新被纳入齐国领土的地方,便成了齐人苛捐杂税的最好的征收地。 不仅是沉重的赋税,还有无数的民役征发,而这,很显然是会遭到反抗的,梁达所带领的郡兵的作用便立即体现出来了,他们会将不服气的地方,打到直接服气。 除开这些,梁达还有另外一个任务,那就是像邻近的丰县的越人勒索。夏季之时,他已经成功地从丰县弄到了数十万斤粮食,而这一次,他又索要十万斤,其实对方给不给这十万斤粮食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一个借口。 不出他所料,越人还真将借口送到了他的面前。 “九级高手,一个二十出头的九级高手?”梁达放声大笑着,满屋子里的齐人将领也都笑了起来。“越人这是把我当傻子吗?居然想用这等拙劣的谎言来蒙骗于我?” “将军,这一次可有了出兵的好借口了。当初将军故意纵容那邹明逃进丰县地界,末将等还大惑不解,现在看来,还是将军大人您明见万里,运筹帷幄啊。”一名将领冲着梁达高高地竖起了大拇指,大声奉承道。 梁达得意地摸着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胡须,“当初纵容那邹明逃去丰县,只不过是想有一个随时能进入丰县的借口,剿匪嘛,是不是?那邹明又是我们大齐的通缉犯,越人如果抓不住他,咱们去抓人顺理成章嘛。哈,不想越人还给我来这一出,邹明还有多少人我们不清楚?就凭那些残兵败将,能从越人手里抢走十万斤粮食?滑天之下大稽。” “不过如此一来,倒也正合了将军之意吧,咱们名正言顺地出兵丰县,剿灭邹明的同时在去其它地方逛一逛,收获可就远远不止十万斤粮食了。”下头有人大笑起来。 “准备一下吧,过两天雪一停,咱们就去丰县逛一逛,马上要过年了,咱们也能多筹备一些物资,大家伙都远离家乡,都不容易,寇群,这一次轮到你为前锋,不过丰县可比咱们以前去的地方要富有多了,你部取一份,剩下的可得老老实实交上来。” “将军放心吧,贪多嚼不烂,寇某这点道理还是拎得清得,咱们几部向来轮流为前锋,以前大家没有亏待我,我又怎么会亏待大家呢!”一名将领站起身来,大笑道。“大家就等着过个肥年吧。” 众人都是大笑起来。丰县,在他们的眼中,不过是一只长得还很肥美的羔羊而已,以前这只羊是别人家的,不好随意揉弄,但现在有了正大光明的借口,自然就不用客气了。大家都是盟友嘛,你们搞不定的事情,我们自然是责无旁贷。 登县齐军摩拳擦掌,准备出兵丰县,大捞一笔,而在雁山之上,也是喜气洋洋。前一天,秦风邹明带着百余人下山,回来之时,带回来的是数十车多达十万斤粮食。所有人都下山兴高采烈的扛着粮食,马车自然是上不去的,想要上山,全得靠肩扛背驼,不过每个人都是兴高采烈,有了这些粮食,这个冬天都不用发愁粮食问题了。 扛完了粮食,马车自然也不能浪费,反正现在也用不着,拆了,那些木板可以用来建屋子,驼马对如今的他们,也没有多少价值,宰了,给大家改善伙食,光有粮没有肉,怎么能让这些大汉们有力气? 而在刚刚干完了这一切,敢死营的后续部队,也一支接着一支地抵达了这里。野狗千面,巧手带着他们的队伍,也上了雁山。而野狗,是最后一个抵达雁山的,常小猫亲自下了雁山,去迎接这位生死兄弟。 “野狗,扔掉拐仗了啊,怎么样?走几步瞧瞧?”小猫看着野狗,戏谑地道。 “早扔了,扔了快一个月了!”野狗呵呵笑着,扛着大刀,在众人面前得意洋洋的走了一个来回,正如舒畅所说,他现在一只脚长一只脚短,走起来一瘸一拐,留在雪地之上的脚印自然也是一深一浅。 “哈哈,以后啊,你这只野狗可就变成为瘸狗了,还能咬人不?”小猫大笑。 “要不你来试试?”野狗眼睛一横,正想叫嚣,突然又连连摇头:“死猫,休想占我便宜,明知道老子现在虚弱得紧,不过告诉你,老子我现在练老大的功夫,已经小有成就,再过个一年半载,看我不将你打成一只死猫。” “是么?那可真是要拭目以待了!”小猫呵呵一笑。几步撩上去,一把搂住了野狗的肩膀,“上山去,老大可念着你了。” 雁山之中,敢死营驻地,早已经不是邹明在这里驻扎时的模样了,而是变成了一个戒备森严的大营。小猫在离开敢死营之后,在追风营当了数年统领,那可是当年楚国西军的主力部队,对于军队的一应细节,要求得可是极其严格。而这里,便是小猫主持修建。 大片的树林被砍伐一空,高高的栅栏围成了军队的驻地,内里,一间间的木屋整齐排列,而在正中间,则是一个平整好的校场。营地之内,一片详和,而在营地之外,看似平静的地方,却是杀机四伏。到处都是敢死营士兵设计的机关陷阱。 最大的一间木屋之中,秦风看到跨进门来的野狗,先是给了一个大大的熊抱,毫不客气地将他按倒在椅子上,紧紧地握住了他的右手,一股真气已是钻了过去,这几个月,他一直有些担心的便是野狗能不能顺利地开始练习混元神功。 真气探入,秦风的脸上显现出惊讶的神色,与自己当初修练混元神功开始一般无二,野狗修练的速度极快,不,比自己要更快,因为野狗原本就有很好的底子,现在更没有了气海,在他的丹田气海之中,无数密密麻麻的星星分布其间,可与自己不同的是,他们毫无生气,不动如山。并不像自己体内那样形成星河之后,缓缓地自行运转。 将自己探查到的情况与舒畅分说一遍,舒畅却是不以为意:“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肯定与你不一样,如果这功夫当真如此简单的话,那你岂不是可以大批量地培养了,野狗啊,是一个例外,但恐怕也就仅他而已了。” “野狗,一路之上感到有什么异样了么?” “也没感到啥异样,就是偶尔感到我修练出来的这些真气不太听使唤,想要造反。”野狗道。 秦风点点头,真气从野狗的脉腕透入,直入对方的丹田气海,野狗体内,那些星星点点,瞬间似乎嗅到了什么,缓缓地动了起来,与秦风透入的真力合为一体,转得几转,消失在野狗的身体之内。 松开手,秦风拍了拍野狗的肩膀,“以后但凡感到有不舒服的时候,立即便来找我。你以后啊修练的这些真气,到了一定数量,便会造反的,也只有我能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听你使唤,明白了吗?” “行,反正我以后也不会离开老大了。”野狗呵呵大笑,不以为意,对他来说,这些根本就不是问题,一个被破了气海,挑了脚筋,在安阳城中那般模样活了数月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是看不开的呢! “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接下来,咱们还有的忙呢!”秦风笑着吩咐道。 看着小猫带着野狗出去,舒畅摇了摇头:“你练的混元神功本是一门极其精妙的内家功法,现在看起来啊,野狗以后只怕被这些内力改造得钢筋铁骨一般的怪胎。你修练混元神功,最终内力都回归你体内的星河,而他练出来的,则无处可去,只能永远分散到他的肌肉骨骼之中,时日一长,真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模样?” “有什么关系呢!”秦风哈哈一笑,“管他内家外家,只要能打赢对手就是好功法,不是吗?” “那倒是,我也想看看这门诡异的功夫,在你和野狗身上,最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异!”舒畅道。(。) 第一百九十三章:各自的任务 大营里最大的一间房,当然是属于秦风的,一左一右分成了两个隔间,大一些的便是议事堂,小一些的那间便成了秦风休息的所在。 比起其它的屋子简陋到返朴归真相比,秦风的这一间,就显得豪华高端多了,一根根竖起来的圆木构成的墙面之上,钉上了一块块刨光的木板,大案之后,巧手甚至在上面雕刻了一个正仰天咆哮的凶猛大虎,大案一摆,两边十数把椅子左右分列,一股威严气势倒立即便显现了出来。 屋子的正中间摆着一个沙盘,站在沙盘边上,雁山以及周边的地形一览无余。此刻,一群人便围在这沙盘跟前,对着这个精美的玩意儿赞不绝口。 “巧手,你的手艺大有长进啊!”看着惟妙惟肖的山峰,溪流,谷地,秦风冲着巧手竖起了大拇指。 巧手得意地笑了起来,“老大,我这只是一点手工活儿,真正辛苦的是斥候的兄弟们,这些天他们冒着严寒钻沟爬山的,没有他们绘制出来的草图,我可什么也做不成。” “都有功劳!”秦风笑着,敲打着沙盘的木制边缘,“有了这个东西,我们对于整个雁山的地形地貌,便有了一个整体的概念了。大家来看看,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便是雁山的主峰,如果有敌人想要对付我们的话,他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经这条峡谷绕道侧后方的磨盘峰,这也是我们未来敌人最有可能的选择,占了磨盘峰,与我们所在的主峰之间便形成了一个u形的进攻通道,这里的地形,对攻守双方来说,是对等之势,所以磨盘峰是我们的必守之地,小猫,你带两百人驻扎磨盘峰,封住这条峡谷。” “好的,老大。”小猫点点头,“守磨盘峰最关键的便是守住这条峡谷,两百人,兵力上可能不够。” “现在是不够,不过也没有关系,我们现在还是山大王,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我们,也不可能有大规模的进剿,而以后,我们的人马当然会渐渐的多起来。”秦风笑着道:“而第二条路,便是正面主峰的千丈崖,大规模的军队不大可能选择这条路,不说别的,光是这九曲十八弯的险道,便足以让任何一个指挥官望而生畏,千面,你带一百人驻守千丈崖。” “遵命,老大。” “各位,我们的目标可不是一直当一个山大王,所以,雁山,只能算是我们暂时的栖居地和前进基地,我们必须要有一个更加稳固的后方支撑,这些天来,斥候一直在向大山深处探索,从雁山向内五十里,翻过龟山,居然发现了一处高山平地,面积大约在方圆十里左右,这可真是一个意外惊喜,虽然现在这里还是一片荒芜,被森林和乱石所覆盖,但假以时日,这里将是我们腾飞的基地,我已经决定,要在这里筑城,作为我们的大本营。” “筑城?”屋里,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筑城,可不是一个小工程,所涉及的方方面面,特别是银钱,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当然,饭得一口一口的吃,路得一步一步的走,我们现在还做不了这些,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从现在起就开始准备,野狗,你带着三百人去这里,做先一步的清理工作。” “好,这个没问题,未雨绸谬,你这个决定很好,方圆十里,这可是相当大的一块地盘了,咱们先弄一小块出来,然后一步步扩大,几年下来,自然就将他建成了。现在就是人手问题,咱们的人手实在是太少了。” “这个问题,我会想办法来解决的,现在大家都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秦风看着诸人,“诸位,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情,便散了吧,时不我待,每一刻时间,对我们来说,都是很宝贵的。” 众人纷纷散去,邹明却坐在那里没有动弹。看到邹明坐在哪里纹丝不动,秦风笑着拖过一把椅子,坐在了他的对面。 “邹兄,我知道你是坐不住了。” “不错,秦老大,大家都有事情做了,可我们这些人,好像并不在你的计划之中,总不成,我们就在山上吃闲饭吧!”邹明有些不满意地道:“我也明白,小猫,巧手,野狗他们,都是你过去的老部属,我们不能比,但我邹某人也是一言九鼎的人物,说了这辈子跟着你秦老大干,就绝不会再三心二意,但看起来,秦老大还是并不太相信我们这些人啊!” “邹兄,你多心了。”秦风摆摆手,道:“敢死营上山来的日子也不短了,你与他们相处了这么久,感觉到了有些不同吗?” 邹明想了片刻,若有所思地道:“大家伙的心气都很高昂,不是我吹,我原来那些兄弟的战斗意志,丝毫不比你的老部下差,但区别在于,敢死营是一支军队,而我的那些老兄弟,说句不好听的话,更像是一支流寇。” 秦风大笑起来,邹明的确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邹兄,我跟你讲过,我们要做的事情,不是当一个山大王,你的那些兄弟,武功修为都不错,但江湖习气太浓,很多东西已经根深蒂固,不易改变,军队,或者并不适合他们。不瞒你说,我的这支军队,在很多方面是很严苛,甚至是很残酷的。军队作战,对于个人的武力要求并不是很高,但对于整体的素质却有着极高的要求,我的这些老兄们,是在无数次的与敌血战之中,才慢慢地学会了这一点,而交出来的这些学费,是曾经上万名敢死营兄弟的鲜血。你的兄弟们如果要加入,他们就必估在摒弃自己的人性,在战场之上,只能成为整个大部队中的一个小小的部件,需要他牺牲的时候,他必须毫不犹豫地便踏上必死之路,一霎那的犹豫,便有可能让部队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你确定,他们真能做到这一点吗?我知道,他们都不怕死,但这与不怕死完全是两个概念。” “我明白你的意思。”邹明点了点头,“这大半年来,我带着义军也转战了不少的地方,也深深明白了一支军队与我们之间的区别,明明我们的个人武力比敌人要高,单打独斗,我的兄弟们都可以以一挡十,但在两军对垒之时,输的却是我们,我们根本无法在正面战场上与相同数量甚至比我们少的敌人相抗衡。” “这便是军队与乌合之众的区别。请原谅,我使用这个词,邹兄,如果你的兄弟们愿意加入军队,那你必须明告他们,他们就必须接受军队里最严苛的纪律,不加入,我们并没有要求,可一旦加入,就不可能允许他们中途退出了。” “我会将这些告知他们。”邹明点点头,“走什么路,由他们自己决定吧。秦老大,那些不愿意接受如此严格纪律约束的人,总不能让他们什么事儿也不做吧?” “当然不,以后的我们,除了军队,还有很多其它的工作。邹兄,你准备加入军队吗?”秦风笑问道。 邹明笑着摇了摇头:“秦老大,我有自知之明,论打架,在这群人里头,抛开你不说,恐怕也只有小猫能与我抗衡,但论起指挥作战,我只怕连你的一个小队长也不如,我还是做些其它的事情吧。” “好!”秦风鼓掌笑道:“邹兄,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人,大量的人口,不管他是精壮的汉子也好,还是妇女小儿也好,我们都需要,而你是本地人,对这里的一切都比我们要熟悉得多,我需要你和你的兄弟们,想出办法来,吸引更多的人来投奔我们。” “这是其一,其二,我们偏处山晨,信息不畅,因此我们需要一个畅通的,能让我们随时了解外部情况的情报网,这关系到我们以后的生存和发展,其重要性一点也不逊色于军队,不管作出什么决策,我们都需要准确的情报支持,我认为你是负责这件事情的最合适的人选。你有意担起这个担子吗?” “好,这个任务我接下了。”邹明站了起来,“邹某人在这片土地之上,也还小有声名,秦老大尽管放心,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为我们构筑一个稳妥,可靠的情报网。而至于您所需要的人口,我想这也不是什么难事,齐人占了我们大片领土,在这些土地之上,百姓们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只需要让他们知道,有一个地方能让他们有尊严的活着,没有欺凌,没有苛捐杂税,他们一定会踊跃前来。只怕到时候,您刚刚划定的那块地方,将再也无法容纳更多的人口。” “这片地方很大。”秦风意味深长地道:“而且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也不需要在窝在山里了,藏在山中只是我们的第一步,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走出大山,走向这片广阔的世界。”(。) 第一百九十四章:避祸 王厚府里一片忙乱,大家都在忙着将值钱的东西打包装上马车,大家的神情都显得极沉重。 “爹,有这么严重吗?当真要去县城里躲避?这一大家子的,搬起来可真是不容易!”王月瑶一手提着一个包裹,身后,大汉小水的两只肩膀之上各扛着一个硕大的箱子,轻轻松松,恍若无物地跟着王月瑶的身后。 “当然很严重。”王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以为那些齐国人当真是来帮着我们剿匪的吗?他们呀,只怕比起那些土匪更要可恶,他们只不过是打着这个幌子罢了,这一次,我们丰县算是要倒大霉了,这个年,是没法过了。” “怎么说他们也是大国的军队,会这样无耻?”放包裹放进马车之内,王月瑶狐疑地问道,“连脸面也不要么?” “齐国朝廷当然要脸,但下面这些人可就不要脸了。”王厚摇头苦笑:“这一次,只怕除了县城之外,其它的地方,都要被他们抢个精光。” “葛县令也不管?” “拿什么管?别说是葛庆生了,便是沙阳郡的鲁郡守,也只能干瞪眼。”王厚冷笑:“这便是战败者的下场,现在我们是鱼肉,人家是刀殂,想怎么收拾我们,就怎么收拾我们。” “我们能躲进县城去,可大王庄里还有上千户百姓呢,他们可往那里躲?”王月瑶道:“爹,你可是这里的庄主。” 王厚脸色一僵,半晌才道:“没法子,现在可真是顾不得了,我已经让王全去通知大家了,愿意跟着我进城的,便进城去,实在走不了的,也想法子先躲一躲吧。好在齐人不会久呆,躲过了这一阵子便行了。” “这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王月瑶叹气。 “是啊,没法过了,开春过后,咱们便不再呆在这里了,先去沙阳郡,然后去越京城,总之,离这些战乱的地方越远越好。”王厚深有同感地道。 王厚可是丰县大户,即便只是简单的拾巴拾巴,带了些值钱的金银细软,大大小小可也是装了好几辆马车,出得门来,外头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庄民,但凡能走的,基本上都赶着牛车,驴车,推着小独轮,带上家里值钱的东西,准备跟着庄主进城去避祸了。 寒风瑟瑟,雪花飘飘,这支由上千名男女老少组成的队伍,凄凉的向着丰县县城方向走去,乱世之时,最无助的就是像他们这样的善良的老百姓,孤苦无依,只能任由命运来摆弄。 半天的路程之后,他们抵达了那间破旧的避风茅屋所在。 “爹,歇歇吧,您看看,队伍里好多人能已经撑不住了。”王月瑶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低声对父亲道,“这里离县城也不过半日路程了,一路无事,也应当安全了,料想那些齐人,也不会在离县城这么近的地方生事吧!” 看着队伍里那些老弱妇孺已经摇摇欲坠的身形,王厚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依他的想法,越早进县城越好,只有进了县城,才是最安全的,在外头多呆一刻,便会多一份危险。可是,他终究还是大王庄的庄主,虽然从根子上来说,他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这几十年下来,一直在做着积德行善的事情,倒也做成习惯了,总不能扔下这些百姓,自顾自的便跑了。齐人不要脸,大越朝廷也不要脸,他王厚,在这些庄民面前,还是想要脸的。 “歇歇吧,歇歇吧!”他点点头,翻身下了马。 “爹,你上次碰到那个九级高手,就是在这里啊?”看到这间愈发破败的茅屋,王月瑶感兴趣地问道。 “对啊,就是在这里,当时啊,那邹明突然冒了出来,三言两语便将陆一帆给吓跑了,当时我可真是绝望了,你是没有看见邹明带来的那些人,活脱脱的一个个都是江洋大盗,满脸杀气啊,我只能舍财免灾了,就是那个时候,这位姓秦的兄弟突然从屋里走了出来,啧啧,那霸气……”王厚连连摇头。 “可惜啊,这一次我去县里,你知道听到了什么吗?这位大高手,也成了土匪啦,抢咱们丰县送给齐人的粮食,就是这人领的头。真是不敢想啊,这样的人,怎么也能去当土匪呢!” 王月瑶深以为然,“只可惜没机会见到这人,不然真要当面痛骂他一顿,他抢了粮,可将我们丰县百姓坑苦了,这次咱们遭的灾,不就是他们带来的吗?要不是他们抢了粮,齐人怎么会来?” “话是这么说,可齐人也只不过需要一个借口而已,即便这一次咱们把粮顺顺当当地送过去了,他们或者还会找到另外的借口过来,总之啊,国家羸弱,便是这样任人欺凌的下场。”王厚连连叹气。看着坐在王月瑶马车车辕之上正在那儿吧唧吧唧咬着粘糖吃的大汉小水,“倒是这家伙,现在无知无觉,最是快活了,有糖吃,便觉得是最幸福得事情。” 似乎知道王厚在说他,小水举起了手中的粘糖:“伯父,吃糖。” 看着小水,王厚苦笑着摇摇头,每每看到这彪形大汉叫着自己伯父,腻着自己女儿叫姐姐的时候,他就阵阵恶寒。 “好多马!”将糖塞在嘴里,小水突然道。 “什么好多马?”王月瑶笑着敲了小水的脑袋一记,“你就老老实实的坐在车辕之上,可不许老想着骑马。” “那边好多马。”小水嘴里含着糖,举起一只手,指着远方。 父女两人都是一楞,但马上,他们的脸色便都变了,管家王全更是爬到了高高的马蓬之上,瞭望了片刻,突然一声惨叫,手忙脚乱地从蓬顶之上溜了下来。 “老爷,小姐,齐国人,齐国人!” 听到王全的叫唤,所有的人顿时都乱了起来。大家出来就是为了躲齐人,可谁能想到,在这半路之上,居然碰到了这些煞星。 “怎么办老爷?”王全脸色煞白。 “告诉大家,不要乱。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家伙儿聚到一齐来,老弱妇孺都进茅屋去,青壮汉子们在外头,齐人不过求财,最多不过我们将这些财货都舍给他们罢了。”王厚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短暂的慌乱之后,便稳住了心思,大声地安排着。 “爹!” “你也进去。”王厚看了一眼王月瑶,摆了摆手,“放心,你爹在丰县也还算薄有声望,这些齐人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躲进去。” 王月瑶担心地看了一眼父亲,拉着小水,走进了茅屋之中,王全立即从外头将茅屋的门掩上了。 远处,那股齐人已经愈来愈进了。 “陆一帆,这里离你说的大王庄还有多远?”这一次齐军的先锋寇群,看了一眼身边的带路者,问道。 “寇将军,不远了,像咱们这行军速度,最多一个半时辰便可以赶到大王庄。”陆一帆陪笑着道。 “嘿嘿,但愿这大王庄如你所言,能让我不虚此行,否则我可不会对你客气的。”寇群大笑道。 “将军放心,这大王庄的庄主王厚,可是这丰县首屈一指的大富豪,不但拥有大量的土地,而且生意都做到了沙阳郡去了,这家伙每年将赚来的金银都运回他的老家大王庄去,这几十年下来,只怕大王庄内,便是上百万两银子也是有的。” “小小的丰县土财主,从哪赚哪么多钱去,不过即便狠狠打个折,我们也算不虚此行了。陆一帆,等这事了了,我给你请功,这一次你带着咱们行动,让我们少跑了不少路,收获也不小,梁将军肯定会高兴,到时候给你补一个军藉,从此以后,咱们便成袍泽了。” “多谢寇将军,小人一定会努力,不会让将军您失望的。”陆一帆又惊又喜。 “对了,你先前还说起这王厚有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儿?”寇群接着问道。 “是啊,王厚就这么一个女儿,叫王月瑶,王厚老来得女,可真是宝贝得很,这个王月瑶,不但知书识礼,更是棋琴书画,无不精通,有咱们丰县第一美女之称呢,寇将军可是有意?这一次去大王庄,不妨顺手便将她纳进房去?”陆一帆嘿嘿笑着。 寇群摆了摆手,“我对女人倒不太感兴趣,不过咱们梁将军,可是怜香惜玉的紧,如果这个王月瑶真如你所说的那般,拿了去献给梁将军,便又是大功一件,哈哈哈!” “肯定不会让将军失望的。”陆一帆猥琐地笑了起来。上一次他跟着陆丰一起护粮,遇到邹明等人拦路劫粮,当他看见那个年青人再一次出现之时,立即便知道了对方是什么人,当即便跑得无影无踪,将陆丰又丢下了,出了这个事儿,他可没胆子再回到县城去,陆丰可不是什么心胸宽阔的主儿,再见到自己,肯定要收拾自己,在外游荡了几天,便碰上了齐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投了齐人,成了齐人入侵丰县的向导。他对丰县的富绅地主可是门儿清,在他的指引带路之下,寇群可算是弹无虚发,每一次都能满载而归,这些天来,往登县已经运了上千辆马车的物资了。当真如铁篦子一般,无一漏网。(。) 第一百九十五章:杀人者 宿命这个东西,王厚一直便是相信的。 就像他前半生作恶多端,因而膝下没有一子半女,但自从洗心革面开始行善助人之时,女儿便随之而来。而这间茅屋,现在在王厚看来,只怕也是自己人生之中的一劫。 上一次自己送粮,在这里碰到了前来抢粮的邹明。而事隔不久,当自己再一次在这里歇息之时,又遇上了前来抢劫了齐人,场面何其相似也! 只是现在的他,心情却远比那一个晚上更加紧张,因为邹明虽然顶着一顶土匪的帽子,但真论起来,却算得上是越国的英雄,是一个让王厚钦佩的人物,他会抢走他想要的东西,但却不会滥杀无辜。而今天,他碰上的是一个国家的正规军,但他们表现出来的,却是比土匪要更加凶残的面目。 上一次,他碰到了一个神秘的高手惊走了邹明,救了自己,但这一次,还会有谁来救自己呢? 寇群带来的人并不多,两百骑兵而已,他的大部分人马,现在还分布在各地,大肆抢劫呢。而在这里,王厚与他的庄民们多达上千人,光是精壮壮丁便有好几百人。但凶狠的豺狼与温顺的羔羊,可从来不是以数量来说话的。在虎视眈眈的齐军的逼视和雪亮的刀枪的逼迫之下,大王庄的村民们畏惧地挤在一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财物被齐人据为己有。 “这位便应当是王厚王先生吧?”寇群笑吟吟地看着被几个家仆模样的人围在中间的王厚,转头问着身边的徐一帆。 “正是,正是王厚本人,倒没有想到在这里会碰到他,看来将军倒是不用去大王庄了。”陆一帆嘿嘿笑着。 看着陆一帆一副奴才模样,王厚只气得牙齿格格作响。 “在下正是王厚,这位将军,我们这些人所有的财物都在这里,将军到丰县,不过就是为了些财货,现在这些已经都是你的了,便请放过我们这些普通的百姓吧!”王厚拱了拱手,道。 寇群哈哈一笑,“听说王先生可是富冠丰县,有百万身家,难道就这几辆马车的东西,此言不尽不实吧?” “王厚的确薄有身家,可又哪里有百万之巨,除了马车之上的这些财货,便只有大王庄的宅子和一些田产了,县城里,倒还有一些店铺,可想来将军也不会去攻占县城吧,现在咱们大越与你们大齐可是盟友呢!”王厚淡淡地道。 “说得不错,正因为我们是盟友,我们才帮着你们来剿匪啊,瞧瞧,一个小小的邹明,便将你们丰县闹得鸡犬不宁,竟然将给我们齐军筹集的粮食也抢了,我们将军是十分恼火啊,这一次可是下了死命令,不将这邹明拿下,绝不收兵。可这天寒地冻的,我们大军出动替你们分忧,这军费啊消耗啊,总得由你们出吧,王先生说是不是?”寇群笑道。 “将军说得是,现在将军已经拿到了足够的军资,不知可否去剿匪了?据我所知,邹明此匪便盘踞在雁山,离这里倒是不远。”王厚冷然道。 “剿匪是军机大事,如何剿,什么时候剿,可由不得王先生你说了算吧?”寇群冷笑,“在我们出发之前,我们当然得好好地查一番,这里有没有雁山群匪的探子,王先生,你身后的屋子,寇某却还要好好的查一查,还请王先生让开,免得生出些误会。” 听到寇群的说话,王厚却是又惊又怒,“寇将军,这屋中,都是大王庄的老弱妇孺而已,女子居多,却是不便见外人。” 寇群哼了一声:“军机大事,只能从权,王先生,请让开吧,让我等查过,如果没有雁山匪徒的探子,我们自当离开,王先生拦在这里,可是心中有鬼?” 陆一帆大步走了过去,伸手用力将王厚拨到一边,陆一帆是七级武道好手,王厚不过一介普通人,如何挡得住陆一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上,陆一帆已是越过了他,伸手抓住了薄薄的茅屋门板,用力一扯,哗啦一声,整个茅屋似乎都在摇晃,门板已是被陆一帆扯了下来。 门板之后,一个披着厚厚裘衣,明眸皓齿的少女,正满眼喷火地看着陆一帆,正是王厚的独生女儿王月瑶。 “陆一帆,你这个畜生。”王月瑶怒斥道上。 陆一帆老脸一红,低下头来,迅速地退到了寇群身边,低声道:“将军,这便是那王厚的独生女儿王月瑶。” 寇群眯起了眼睛,果然如陆一帆所说的一般无二,真正是国色天香一般,特别是王月瑶身边站着的,都是大王庄的一些乡间妇妪,两相比较,更显得她鹤立鸡群。 “果然不错。将军肯定喜欢。”寇群心中一喜,梁达到了登县之后,寻来的那些女子,样貌倒是不差,但那气质,比起眼前的这位可就差得远了,这要带回去,必然让将军喜欢。 “这个女人,便是雁山匪徒的探子,将其拿下,带回去。”寇群手一指,身后立即便有两个士兵扑了上去。 轰地一下,寇群的这一声喊,顿时让在场的所有大王庄的人都炸了锅,王厚在大王庄可是德高望重,王月瑶亦是极受众人敬重,眼前这位齐人将军胡说八道,内里藏着的龌龊心思,众人岂有不明白的。 人情汹涌,所有人都向前挤来,现场顿时有些失控起来,两个上前想要去抓王月瑶的士兵被众人一挤,身不由己的退了回来。 寇群冷笑,呛的一声抽出刀来,看着众人,狞笑道:“看来你们都是雁山匪徒的坐探了,想要死,还不容易吗?” 随着他举起刀,稍后一些的齐人士兵齐齐举起了手中刀枪,低吼一声,逼了上来。 “将军,她是王某人的女儿,一个弱女子而已,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成了雁山匪徒的探子?”王厚又惊又怒,上前一步,拉住了寇群。 手腕一翻,刀搁在了王厚的脖子上,“寇某人说她是雁山的匪徒,她就是,不管她是不是,我都要带回去好好的审问一番,如果不是,到时候自然就放回来了,王厚,你害怕什么?陆一帆,将这个不识相的老儿拖一边儿去。” 陆一帆应了一声,一把抓住王厚,拖到一边,寇群一手执刀,大步走到门前,一把便抓向王月瑶,“你,跟我走。” 王月瑶一声惊呼,却那里避过得寇群的一抓,顿时被寇群从屋里拖了出去,惊怒之下,却是反手从袖筒里抽出一柄短小的匕首,迎面便所扎向寇群。 寇群冷哼一声,闪电般的抓住王月瑶的手,只轻轻一捏,王月瑶已是痛呼出声,手里的刀已是脱手落下地去,跟着寇群反手便是一掌,重重地掴在王月瑶的脸上。 “老实点。” “呸!”回答他的是王月瑶一口带血的唾沫,“你们这些强盗。” 两人隔得近了,寇群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如此强项,这一口血唾沫正正地喷在他的脸上,他顿时大怒,心道这样一个狂妄的女子,如果不调理好了就送到将军面前,扫了将军的兴,只怕自己就是讨好不成反而要让将军恼恨自己了。 一想到这里,倒也没有了怜香惜玉之心,反手一巴掌,又向王月瑶脸上打去,手掌刚要落下,手腕却是一紧,心下一惊,眼前已是多了一个彪形大汉,大汉一只手拿着一块糖,一只手抓着寇群,正瞪着眼睛看着他:“你干什么要打我姐姐?” 寇群大怒,脑子里根本没有想其它的,另外一只手中的刀已是疾劈下来,这个女人要送去讨好将军,你个丑大汉也敢对老子动手,那就是找死了。 只不过他在挥刀之时,却浑然忘记了,以他七级武道的修为,被那个大汉抓住一只手之后,居然无法摆脱这个事实。 在王月瑶的惊呼声中,钢刀疾劈而下。 哐的一声响,钢刀高高飞起,与钢刀同时高高飞起的还有寇群本人。现场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惊得目瞪口呆,眼神儿随着高高的飞起的寇群上移,飞到了最高点,然后重重地摔落下来,啪哒一声,在地上扭曲了几下,竟是丝毫没有了动静。 片刻的死寂之后,离得最近的两名齐军率先反映过来,两人唰地一声,手中的刀已是齐齐扎向这个一只手还拿着糖,眼神看着有些呆滞的汉子。 “小水!”坐在地上的王月瑶再一次惊呼起来。 小水将手里的糖塞进嘴里,两手伸出,已是抓住了两柄伸来的刀,只是轻轻一抖,两名齐军的手臂便传来了卡卡的断裂之声,惨叫声中,两柄刀倒转而回,直接插入到了两人的胸膛之中,将两人扎了一个对穿。 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王厚。杀人了,杀得居然还是齐人的将军,今日之事,哪里还能善了,看着那些还处在呆滞之中的对方士兵,他一弯腰,从地上拾起了寇群的佩刀,大吼道:“齐人欺我大越无人,今日跟他们拼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咱们当土匪去 一向人畜无害的乖宝宝骤然之间便变身为杀人魔王,跌坐在地上的王月瑶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那个在齐军士兵之中纵横来去的人便是一直赖在自己身边,整日姐姐姐姐叫着讨糖吃的小水。 拳击腿踢头撞,看起来根本没有什么章法,但却力道恐怖,但凡挨着,无不筋断骨裂,刀枪在他手中,便犹如面团一般随意被他揉来捏去。 王厚在那里挥舞着刀子吼叫着大家一齐上啊,可等大王庄的青壮们举起棍棒想要上去帮忙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插不上手。小水的身影在齐兵人群之中忽隐忽现,所到之处,齐兵如同割韭菜一般一排排的倒下。 王厚垂下了刀,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所有的大王庄百姓们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亮晶晶的涎水丝丝垂下来也毫无所觉。小水他们是常常见到的,小姐在庄子里散步的时候,身后总是跟着这么一个跟尾巴虫,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被小姐捡回来的家伙脑子有问题,身形剽悍,智力却如小儿,大家还常常以逗弄他为乐,一块小小的粘糖,便能让他手舞足蹈半晌。 可那个小水与眼前的这个小水真的有半毛钱关系吗? 明明是两百人围殴一人,可怎么看也是小水一个人在完虐两百人。 短短的时间,地上已是躺倒了一片,剩下的齐兵终于害怕了,后面的人转身上马,打马便跑。而在这其中,跑得最早的便是陆一帆。 说起陆一帆的眼光,那倒真得不是盖的,当寇群高高的飞上天空的时候,他的心便叮咚一下,几乎停下了跳动,两只脚却已是抹了油一般向后退去,当那些齐兵呐喊着向前冲来的时候,他却一直在向后退。当小水大发神威,将一个个的齐兵打得筋断骨折的时候,陆一帆更是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他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什么时候九级高手像田里的大白菜一样不值钱了,在哪里都能碰到呢?他们难道不应当是高高在上的云端之上的人物吗?可是为什么自己就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到这样的大高手呢?偏生每一次,自己还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上。寇群的武道修为可比他要高,即便是这样,在那个大汉面前,也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如同一个婴儿一般,就这样没了。 他上马,他狂踢马屁股,他没命地奔逃。 身后,更多的骑兵紧紧地尾随着陆一帆逃命去了。 茅屋之间,陷入到了死一般的寂静,众人的眼光都追随着小水,似乎没事人一般,他拍了拍手,看都没有看倒在他周围的那些齐人的尸体,转过身来,笑嘻嘻的又蹦又跳地来到王月瑶身边。 “姐姐,欺负你的坏人都被我打死了。” 王月瑶脸上肌肉抽搐着,看着一脸讨好笑容,邀功请赏的大汉小水,脸上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容来。 “小水真是一个好孩子。” 得到了夸奖的小水向着王月瑶伸出手去,从王月瑶那里又接过一块粘糖,笑嘻嘻的坐在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糖,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看得一边的王厚只是嘶嘶地倒抽着凉气。 “爹爹,现在怎么办?”王月瑶勉强撑起有些发软的腿,走到王厚身边,问道。 王厚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怎么办?怎么办?杀了齐人一个将军,还有这么多士兵,只怕转眼之间,大队的齐兵就会前来复仇,王家算是完了。” “爹爹,这些齐人不但抢东西,还,还想对我无礼,难道我们大越朝廷就忍气吞声,任由他的子民受此屈辱么?”王月瑶愤愤不平地道。 “女儿呐,你爹我在丰县,还算是一号人物,但在朝廷那些大人物眼中算什么?只怕连他们家里的阿猫阿狗也比不上。”王厚惨然道:“只怕齐人一兴师问罪,他们立即便会将我们交出去息事宁人。” “难道我们就该引颈受戮么,这天下,还有没有道理可言?”王月瑶愤怒地道。 “道理?道理都在拳头大的人手中。”王厚站了起来,森然道,多年的刑名师爷给了他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片刻之间,他已是打定了主意。“女儿啊,县城咱们是去不得了,只怕咱们一进县城,立刻就会被他们抓起来交给齐人,现在我们只有一条路好走了。” “爹,你是说?”王月瑶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不错,逼良为匪呐。”王厚痛心疾道,“既然他们不给我们活路,我们便只能自己去求活路了。我们上雁山,当土匪去。” 王月瑶咽了一口唾沫,前一刻还是温良贤淑的大小姐,后一刻,便要成为落草为寇的土匪婆,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她实在难以马上接受。“爹,那些土匪,会让我们入伙吗?而且他们,他们……” “女儿不用太过于担心。那邹明说起来并不是穷凶极恶之辈,我以前跟你说过,真要论起来,他还算是我们大越的英雄,而且,前一次我进县城,葛大人不是说他们有一个九级高手吗,陆一帆那个杂种见过这个九级高手,就是我上一次运粮进县城在这里遇到的那一个,那人看起来,也不像是恶人。我王某在这丰县也还算薄有名声,相信他们也用得着我。”王厚顿了一顿,看了一眼一边吃糖吃得津津有味的小水,“而且,你有小水给你当保镖,安全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我这个老汉,更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女儿听爹爹的,现在,也只能如此了。”王月瑶点头道。 王厚转身,看向了聚拢在自己身后的千余大王庄的百姓,“乡亲们,如今王某人已是有家归不得了,只怕马上就会沦为朝廷的通缉犯,王某也不想连累大家,大家伙赶紧散了吧,去县城避难的仍然还去哪里,愿意归家的,就回家去,大家伙一口咬死了你们根本就没有跟我王某人在一块儿,对这些事情什么也不知道。想来他们也不会为难你们。” “我们跟着王庄主一起上山去。”人群之中,有人大声喊道。立即便有不少人跟着附和起来。“这鬼日子,还怎么过,不如去当土匪,去造反。” 听到众人的喧嚣,王厚脸上多了些欣慰之色,这些年自己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大家伙对自己的感情,至少都是真的。 “大家不要胡说了,你们都有家有业,有老婆娃娃,有老爹老娘,我是被逼无奈,没有退路了,你们还有。现在,都散了吧,马上走,只怕用不了多久,齐人就会来报复了。快走!”王厚吼叫着,不停地驱赶着百姓离去。 人群慢慢的散去,最终,留在这里的只余下两百余人,这些人,要么便是王家的家仆,要么,便是庄子里无牵无挂的一些汉子。 “我们陪着老爷去当土匪!”这些人从地上捡起了齐人的武器,围着王厚道。 雁山之上,秦风,邹明听到王厚携全家前来投奔的消息之时,面面相觑之余,却又是忍不住的兴奋起来。王厚在丰县可算是一号人物,有了这人,对于他们在丰县站稳脚跟,可有着极大的帮助。 “怎么一回事?好好的庄主不当,怎么想着要上山投奔我们了?”秦风盯着前来报信的千面,“你仔细盘问过了吗?” “问过了,说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千面摇着头,“老大,这个王厚倒也胆大包天,居然将齐人的一个叫寇群的将军宰了,还一口气杀了百余个齐人士兵。” “这怎么可能?”邹明一下子瞪起了眼睛。“寇群可是七级巅峰的武道好手,早前还带人追捕过我的,怎么可能死在王厚手里。” “老大,我也不太相信,所以派了人去打探个究竟,现在我将他们安置在千丈崖呢。”千面道。“与王厚一起来的可有差不多两百人呢,大都是精壮汉子。” 秦风皱眉片刻,摇了摇头,还是有些想不通,“算了,我亲自去瞧一瞧,王厚是我们一直想要争取的对象,他如果真能与我们一条心的话,于我们倒是极好的一件事情,我去与他谈一谈。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丰县县城,葛庆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一次,他是真的吓着了。在他掌管下的丰县,一个齐人将军居然被杀了,连带着还死了上百名齐军,这可是捅了天大的漏子,不用说,这个官儿是当到头了,脑袋还保得住保不住都得两说。 “人呢,王厚人呢?快派人去,抓起来,抓起来!”他哆哆嗦嗦地吼道。 “大人,那王厚犯了这样大的事情,怎么会还跑到县城来,我抓了几个大王庄到县城来避难的百姓审问过了,那王厚,现在只怕上了雁山,去投奔土匪了。”县尉陆丰同样也在哆嗦着,不过哆嗦的同时也实在想不通,一个傻子,能在举手投足之间杀了一个七级武道的好手?可这便是他现在能得到的所有的消息。(。) 第一百九十七章:入伙 千丈崖,敢死营的营房之中,王厚再一次见到了那个曾让他如沐春风的年青人。 只不过双方的身份,却在短短的时间内来了好几次翻转。 “经过就是这样,秦兄弟,实在让我难以想象,小女捡回来的这个痴儿,居然,居然是一位大高手。”王厚脸色有些发红,说句老实话,这事儿,如果不是发生自己身上,他也觉得难以置信。 秦风看向王月瑶身边的这个大汉,高达八尺的壮汉,此刻就如同一个乖宝宝一般,一只手扯着王月瑶的衣袖,另一只手拿着一块糖,吧哒吧哒地舔食着,两只眼睛眨巴着,满脸新奇的看着秦风一行人等。 “认识吗?”秦风转头,低声问邹明。怎么说邹明在越国也算是一号人物了,像眼前这位这等身手的,在越国不应当藉藉无名啊。 邹明摇摇头。“从来没有见过。” 看着王厚,秦风问道:“王先生,当初捡到这位小水朋友的时候,大概是什么时间?” “九月中旬,当时我们大越已经与齐国结束了战争,签署了和平协议,也算是太平了吧,一次女儿出门,便遇到了小水,当时他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了,小女心善,便将他带回了大王庄,请了大夫悉心医治,这小水的身体倒是一天好过一天,但这记忆却怎么也恢复不了。变成一个傻子了,好在他也从来不捣乱,在庄子里一向安安份份的,如果不是这一次,我还真不知道他竟然是如此厉害的一个武道高手。”王厚连连摇头,不知是在庆幸自己的运气好呢还是运气糟。 “这么说来,此人只怕与两国的军方脱不了关系。”秦风若有所思地道:“当时两国交战,也算十分激烈,这样的高手,如果是在民间的话,像邹明怎么也应该有所耳闻,也只有身在军中或者朝廷里,才在江湖之上明声不显。” “应当是如此。”邹明点点头,“大越民间九级以上的高手,我都还是有所耳闻的,可是这一位,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秦风想了片刻,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之下,突然伸手,一掌便向小水的脑袋之上拍了下去。正在吃糖的小水一声怪叫,一直拉着王月瑶的手骤然松开,翻掌上迎,啪的一声响,小水坐着的椅子顷刻之间便变成了一地碎沫。 轻而易举地接下了秦风突然袭击的一掌,小水人已经长身而起,一拳便捣向秦风。邹明看着小水在出拳的那一霎那,拳头之前恍然出现了一个黑黝黝深不见底的洞,心下不由大骇。这一拳看起来轻飘飘的丝毫没有力道,实则上所有的力量尽数收拢在拳头的正前方,力量浓缩为一点,竟然似乎要撕破眼前的空气。 小心两个字还没有喊出口,就见秦风两根手指摒指如戟,往那个黑洞之中一探一搅,喀哧啦一声脆响,黑洞消失不见,秦风身子微晃,连着后退数步,脸上潮红一闪。对面小水却已是疾退回到了王月瑶身边,看着秦风,脸上露出了一丝惧色,反手一把抓住了王月瑶:“姐姐,他好厉害,我们走,不在这里了。” 两人交手只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从秦风突然向小水偷袭,到小水反击后退回到王月瑶身边,也不过就是常人眨一次眼的功夫。 “秦兄弟!”王厚惊讶地看着秦风。 秦风微笑着看着王厚,“王先生,我或者猜到他是谁了,这个随后我再跟您说。现在,我代表雁山之上所有的兄弟们,欢迎王先生加入我们。有了王先生的加入,我们是如虎添翼啊!” “惭愧,惭愧。落难之人,能蒙秦兄弟收留,感激不尽。”听到秦风愿意收留他们,王厚心中大喜,现在,早已不想什么去越京城里安享晚年了,杀了大齐的将军,在越国早已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地,只要落在朝廷的手里,最起码也是一个诛九族的下场。 只是当了半辈子的大越的官儿,又当了小半辈子的守法绅士,骤然之间,便沦落到了上山落草的境地,心中微微有些失落。好在这山上的土匪们,一看便知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之徒,更多的倒像是与自己一样,被形式一步一步逼到这个地步,就像邹明,这位以前在沙阳郡可比自己的名气要大多了。 踏上雁山主峰,王厚看着前方的大营,眼中露出了一丝震惊的神色。 “这便是你们的大营?”他看着秦风问道。 秦风哈哈一笑,“怎么?王先生,在你的映象之中,是不是像我们这样的土匪窝子,应当是乱糟糟的一些窝棚混搭在一起,到处都是凌乱的垃圾和破烂,一个个穷凶极恶的家伙三五成群地混在一起,要么喝酒打架,要么聚众赌博?” 王厚尴尬地笑了起来,说句老实话,他先前就是这么想的。可现在,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井然有序的大营。打眼一看,这完全就是一座正规的军事营房,怎么也和土匪窝挂不上边。 碗口粗细的圆木将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营房包围在正中间,正对着他们的大门前,四名黑衣士兵肃然挺立在门口,如此的大雪天里,营房之前的一大片空地,却是一料雪花也看不到,露出了下面**的土地,一小队士兵正在一名头领模样的人带领下挥舞着大刀进行着训练,大冷的天气,却一个个精赤着上身,露出棱角分明的肌肉,身上热气蒸腾,看见他们一行人进门,却没有一个人转头看他们一眼,仍然一板一眼地在头领的口令声中挥舞着他们的大刀。 “看起来更像是一支军队。”他由衷地道。 “因为我们从来没有将自己当成土匪!”秦风微笑着道:“王先生刚刚上山来,对我们还不是十分了解,以后会慢慢知道我们的抱负,这里,只不过是我们的第一站而已。” 听着秦风的话,王厚微微一震,他是久历沧海的人物,即便只是听到秦风这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却也从中窥见了眼前这位年青人的勃勃雄心。 “巧手。”秦风大声呼喊着。 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从一间房子内应声而出。 “这是王先生,他是巧手,哦,巧手是他的绰号,我们都习惯了这么叫他,他的一双手啊,能做出你想让他做的任何东西,现在担任着我们的后勤总管。”秦风介绍道。 “王先生,久仰了。”巧手笑着向王厚一抱拳:“欢迎入伙,以后大家就都是兄弟了。” 虽然不大习惯这样的招呼方式,但王厚仍然抱拳还了一礼,“巧手兄弟,以后还请多多照顾。” 巧手微笑:“我们行得是军法,一切都有规纪,谈不上照顾。” “好了,巧手,跟随王先生一齐上山的有百余多兄弟,你去安排一下住宿,他们才刚刚上山,便先安置到一齐吧,这样彼此之间也好照顾,哦,对了,这几位是王先生的内眷,我们山上还没有女子营地,你想个办法找一间独立的营房,与其它的营房隔离开来。” “明白了,老大。”巧手点点头。 看到秦风如此善解人意,王厚感激的冲着秦风点点头,说实话,上山来,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家人了,特别是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 “王先生,巧手会安排好所有的一切的,我们这边走,关于这位小水兄弟,我想跟您好好好的谈一谈。”秦风笑着对王厚道。 进了秦风的屋子,一股温暖的气息立时扑面而来,屋子的一角,挖着一个大坑,内里柴禾烧得正旺,马猴为了让秦风的屋子里暖和而又没有多少熏人的烟子,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秦风,邹明,王厚三人围着火坑坐下,马猴已是适时送上了热水。 “马猴,去把舒大夫叫过来。”秦风吩咐道。 “好嘞!”马猴笑着去了。 “王先生,舒大夫便是上一次你在那避风的茅屋之中见到的那个与我一齐的人。”秦风向王厚解释道:“这位神秘的小水,受了极重的伤,失去记忆恐怕也与他受的伤有关,有舒大夫在,或者能让他恢复如初。” “秦兄弟先前说,对小水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测,不知秦兄弟发现了什么?”王厚问道。 秦风微笑着,转动着手里的杯子,杯子是用山上的竹子削制的,青色的表面之上,被巧手雕出了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图案,当然,也只有秦风这里才有这个待遇了。“王先生,很早以前,我身患隐疾,随时都有可能毙命,但在一次意外之中,得到了一位高人的救助,后来我知道了,这位高人叫卫庄,是你们大越鼎鼎大名的人物。” “卫庄?”王厚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迷茫的神色。 秦风微怔,但旋即恍然,王厚不过是僻居乡家的一个乡绅而已,对于卫庄这样的人物,只怕还真得不太清楚。而此刻邹明,脸上却是露出以震惊之极的神色。 “这个小水与卫庄卫大宗师有关联?”邹明瞪大了眼睛问道。 “刚刚我试探了一下小水的内息,与卫大师如出一辙。”秦风点头道:“卫庄大师一生仅收两徒,如此一来,这个小水的身份可就呼之欲出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就这样活着也挺好 邹明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满脸的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秦老大,卫庄大师只有两个弟子,一个是洛氏家族的洛一水,另一个便是我们大越的草莽大豪莫洛,莫洛我曾有有幸见过一面,这个绝不是莫洛,他又叫小水,难道他,他是洛氏家族长子,昭关大将军洛一水?” 秦风点了点头:“应当是他。此人是实打实的九级高手,哪怕现在身上暗伤缠身,他的修也也不在我之下,如果他身上的内伤完全好转,便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所修练的内功路数,的的确确就是卫庄大帅一门。卫大师曾出手为我续命,他的内功法门我再清楚不过了。” “可是洛氏已经被杀光了。”王厚也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相对于王厚这样只任过一个县的小小刑名师爷的人为说,洛氏家族绝对是处在云端之上的人物,别说是洛一水了,便是洛氏家的一个奴才,过往只怕他也不是随意可以见到的。一想到这样一位大人物,这么长时间便呆在自己的庄子里,被自己喝来斥去当作一个呆傻小厮,王厚就觉得浑身冒冷汗。 “或者当真是他。”邹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洛大将军从昭关撤退,曾发出号召,全民皆兵,抵抗齐贼,我也是因为这个才举旗聚兵,相应洛大将军的,可我还没有来得及赶到洛大将军的大营里,便听说了洛氏家族全族被问斩,而前线的洛大将军也就此下落不明,可他,他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秦风摇了摇头:“他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我不知道,但可以想见,以他这样的身份,不论是越国,还是齐国,都不会放过他,他就是一块抵抗秦国入侵,反对越国朝廷的活生生的招牌,他落到谁的手里,都是价值连城的。齐越必然不肯放过他,想来他定然是遭到一路追杀,也许是连番拼杀之下他受了重伤,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应当是这样了。”邹明点了点头。 王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有些后怕地道:“幸亏我没有带着他去丰县县城,那里,或者有人认得他。”一想到自己家里藏了一个朝廷的钦犯,一旦自己进了县城被人认出来,只怕便是有死无生了。 当然,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至少,一家人还活着呢! 门吱呀一声响起,一个脑袋先探了进来,舒畅贼兮兮地看着几人,道:“听了马猴所说来了一个九级的傻子,我先跑去瞧了一瞧,难得一见呀难得一见。” “进来吧,像个小贼一般干什么?”秦风呵呵一笑,招手道。“快来见见王先生,以后便都是一家人了。” 舒畅一侧身挤了进来,歪着头,懒懒地道:“王老儿有什么好看的,哪有那个九级的傻子好玩?嘻嘻,我就用了一块糖,便骗他让我切了一次脉,一团乱糟啊一团乱糟。” 听着舒畅不客气的答话,秦风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对王厚道:“王先生不要在意,他就这德性,对自家人啊,从来都没有什么好脾气,便连我,也经常给他气得恨不得把他摁在茅坑里。” “真英雄自然真性情。”王厚却是笑着站了起来,向舒畅拱手一礼。“舒大夫好。” “好好!”舒畅一屁股坐了下来,“听你们刚刚说,这个九级的傻子竟然是洛一水?” “应当是他了。”秦风点头道:“舒畅,我曾欠了卫庄大师一个天大的人情,没有他,只怕我早就死在落英山脉了,这位洛一水既然是他的弟子,你有没有可能将他救治好?” 舒畅哼哼了几声:“内伤好治,虽然他受的内伤很重,但在舒某人眼中,也算不得什么,最多半年,便能让他恢复如初,但他的记忆吗?这可就难说了。” “失忆治不好?你不是自吹神医吗?”秦风激将道。 “啊呸!”舒畅迎头啐了秦风一口,“失忆这玩意儿,复杂得很,或者是他头部曾受过重击,或者他受了什么太强的刺激,主观的客观的因素太难说,根本就无药可施,或者他明天就自己清醒过来了,或者这一辈子他也就这样浑浑噩噩了,我们唯一能做的,便只能是一些辅助性的治疗而已。剩下的,便只能看他自己了,你这个医术上的大棒槌,不懂不要胡说,更不能底毁你舒神医。” “好好,你说得有道理。”秦风高举双手表示投降,“我只是觉得欠了卫庄大师一个人情,想还上一点点而已,你是神医,这方面你说了算。” “或者,他这个样子,更好!”王厚突然道。“洛氏一族数百人,在越京城外,尽数被斩首,上至八十老翁,下至襁褓婴儿,无一幸免,这对于唯一存活的洛一水来说,只怕是最为痛苦的事情,现在他什么都记不得了,每天快快活活的,一块糖便能让他开心不已,又何必一定要让他清醒过来,每日每夜想到这些事情便痛苦而无法自拔。” 一席话说得众人连连点头,或者,这对于洛一水来说,是一种更好的人生选择。 舒畅咯咯一笑,“王老儿狡滑大大的,我看那洛一水,现在就是你那姑娘的跟屁虫,对她简直是言听计从,依赖得很,你一文钱不花,便给自己的女儿找了一个九级高手的大保镖,这天下,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事情么?你赚大了,当然不希望他清醒过来了,他一清醒过来,只怕拍拍屁股就走了。” 王厚被舒畅这一呛,险些一口逆血便喷上来,果然如秦风所言,这位舒神医尖酸刻薄,一张利嘴当真讨厌得很。 刚刚上山,秦风等人并没有与王厚久谈,略微在一起坐了坐,一起吃了一顿饭之后,王厚便在马猴的带领下,回到给他准备的居所。 巧手给他们一家找的房子,位于大营最边上,是一幢独立的木屋,距离其它的营房有着一小段距离,背后是陡峭的悬崖,将王厚一家安顿在这里之后,巧手派了人将屋子里打了隔断,分成了几个小间,以便王厚一家人居住,至于跟着王厚上山的其它人,便只能安排到大营里其它地方了。 站在木屋的大门口,看着小水坐在屋前的空地之上,正在用积雪修筑着一个小小的城池,捏着一个个雪人,不时回头看看站在门口的王厚等人,呵呵傻笑一阵。看到这等模样,王厚不由叹了一口气。 “爹,你说他真是洛大将军吗?”王丽瑶站在边上,很是不安。 王厚笑了笑,“不,他不是洛大将军了,忘了洛大将军吧,他就是小水而已,一个爱吃糖的家伙而已。” “真得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王厚笑道这:“真得做回洛大将军,于他而言,也并不见得便是一件能让他开心的事情,或者现在这个样子,才能让他更高兴。” 两人走进屋内,一间大营房被隔成了三个小间和一个小小的客厅,本来巧手是准备将小水安排到大营中去的,但这位却死活也不肯离开这儿,没办法,只能再隔一间出来,这样一小,中间的厅可就只能勉强放下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了。 “爹,以后我们就在要这里安家了吗?”王月瑶看着父亲,问道。 “是啊,以后,只怕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王厚点点头,“月瑶,以前爹爹一直宠着你,惯着你,以后,只怕要吃苦了,你得有这个心理准备呢。” “知道爹爹,都是女儿给您惹得祸。”王月瑶低下了头。 “这怎么怪得了你,齐人,嘿嘿,视我等为猪狗,予取予求,我忍得了今日,也忍不得明朝,终有翻脸的一天。早翻脸更好。我王某人不惯是以前做刑名师爷也好,还是后来做生意也好,从来都不是受人欺负的主儿。” “爹,我瞧着他们不像是土匪啊,倒更像是一支军队。”王月瑶压低了声音,“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肯定不是邹明的本事。”王厚道:“邹明以前便是一个江湖人物,上一次下山去劫我,也只不过带了几十个人而已,可自从我们上山之后,我看到的,至少便已经有数百人了,而且这些人服饰统一,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行为习惯也大体相仿,他们不是土匪,而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只是我刚刚上山,交浅,自然不能言深。不过我看他们的首领似乎很看重我,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能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了。” “那个年轻人就是父亲所说的九级高手啊,年纪只怕比我大不了多少吧,先前我看小水似乎挺畏惧他的。”王月瑶道。 “小水啊,武功虽然是顶级的,可是他现在的智力却停留在十岁以前,先前两人交手,他发现对手比他更强,自然就有些怕了。不过秦风说了,等小水的伤完全好了,便是他也不是小水的对手。” “我总沉得这雁山之上,处处都透着一些古怪。”王月瑶道。 “你安心地住着吧,我看他们规纪很森严的,一些安排也挺贴心,像这房子的安排,便是如此,秦风说明天要带我去一个地方,你在这里,不要随便出去,咱们刚刚入伙,说不定一不小心就会犯了别人的忌讳。” “是爹爹。”(。) 第一百九十九章:我的第一座城 王厚有些狐疑地站在一处高峰峰顶,这里早出了雁山的地界儿了,往前方望去,一片白茫茫无边无际,不明白秦风带他到这里是什么意思。 “王先生,看出什么端倪没有?”秦风指着远方那一片白色,问道。 王厚摇了摇头,“请恕王某眼拙,除了雪,还真没有看出什么。” 秦风一笑,“我们这里站着的地方,是这附近最高的山头,从这里望下去,你有什么感觉?” 王厚努力地让自己静下心来,仔细地瞧过去,抛开那些高高低低的覆盖着积雪的树木,他心中忽然一动,“下面倒似是一片平坦的圹野。” 秦风拍手笑道:“王老法眼无差,正是如此。我的斥候在刺探这一片大山的具体地形分布的时候,发现了这块地方,连我也几乎无法相信,在这些一片崇山峻岭之中,居然还有这么一大片方圆近百里的高山平地。” “你看中了这里?”王厚问道。 秦风点点头,“王老,我的志向可不是做一辈子土匪,如今天下大乱,正是英雄辈出,乘势而起的好时机,我生在其间,自然也想逐鹿天下,尝试着去做一做千年之前李清大帝曾经做过的事情。” 王厚身子大震,他是真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居然有着如此大的雄图壮志,单看秦风现在的实力,当真是单薄得有些可笑,人不过千,地无半里,如换一个人这样说,王厚必然以为其定是在白日梦语,可偏偏在这人面前,他却没有感到半分可笑。 “唐失其鹿,齐秦楚越四国逐之,历经百年之久,却是谁也无法做到天下一统,可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或者已经到了该天下一统的时候,此时起事,倒也合情,合势,只是相比于这四国,我们现在未免太过于弱小了。”他看着秦风的眼睛,缓缓地道。 “别说是齐秦楚越了,便是稍微大一点的帮会,现在的势力也比我们要强。”秦风失笑道,“不过万丈高楼平地起,这里,便是我们踏出征伐天下的第一步。” “这里?”王厚指着脚下,那一片无边无际的雪垠。 “是的,这里!雁山那边,只能算是我们的一个前进基地罢了。”秦风笑道:“一支军队,一个势力,必须有自己稳固的地盘和老巢,而这片地方,就是我们将来的老巢,我已经决定,在这里建起一座城池来。” 王厚惊得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建起一座城池?”他当年虽然只是当过刑名师爷而不是钱粮师爷,但这些年来一直做着生意,而且将生意规模做到颇大的规模,对于银钱自然不会没有感觉,建起一座城池所需要的花费,不要说他们这样一支小小的队伍呢,便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看着王厚不可思议的表情,秦风哈哈一笑,“王老,我没有说马上就要将他建成,路一步步走嘛,瞧那边,我们的人已经开始走第一步了。” 顺着秦风手臂指着的方向,王厚看到,那一片雪白的世界之中,出现了一个缺口,依稀可以看见一个个蚂蚁一般的人影,正在那片雪白的边缘做着什么。 “走吧,去瞧瞧!” 一个滑杆抬上了王厚,邹正和另一个七级高手充当了王厚的轿夫,众人向着山下奔去。从雁山到这里,以秦风的脚程,最多一天便能抵达,但带上了王厚这么一个不谙武道的老者,真靠双脚的话,只怕十天半个月也走不到这里。巧手连夜赶制了这么一个特别的滑杆,王厚坐进去之后,倒似是将他整个人镶嵌在里面,相当的牢靠,铺上软褥子,又极是舒适,二个七品武者充当轿夫,恐怕这是王厚以前根本就不敢想的待遇。有了这么一套装备,这位六十岁的老头儿,花了两天时间,终于低达了这片雪原之中。 野狗带着三百人,在这里拓荒。 相比起方圆百里的这片平原,他们现在当真如同蚂蚁一般,还只啃开了一个小小的边角,站在高山之上,如果不仔细观察,还无法发现雪原之上出现了这么一个小小的缺口,但身处其间的时候,便发现,其实野狗和他的部下,已经足足拓出了里许方圆的地盘了。 也不知这片森林究竟经历了多少岁月,合抱粗的大树只是这里头最普通不过的了,放眼望去,许多古木,竟然要几人过能圈过来。 野狗握着他的铁刀,站在一棵树前,吸气,一声大吼,铁刀闪电般的劈出,嚓的一声响,铁刀斩进大树一半,吐气,拔刀,又是一声吼,合抱粗的大树摇晃几下,在众人的喝彩声中,轰然倒下,立时便有一队人奔过来,挥舞着刀斧,去除树干,枝丫,片刻之间,便只余下一个光秃秃的树杆,被套上绳索,拖到一边码好。 在这片林场的边缘,一幢幢的木屋整齐的排列着,显然便是这些家伙们休息住宿的所在。对于这些士兵来说,野狗现在可是他们的偶像,他们很难想象一个被断了脚筋,破了气海,失去全身武功的家伙,是如何在短短的半年之中又重新站了起来,并开始重新修练武功的。现在的野狗虽然没有当年的凶悍,但看这个样子,只怕用不了多久,当年那个凶霸的家伙,就又会重现人间了。 两刀放倒一棵树,野狗却是很不满地咂巴咂巴嘴,这要是以前,一刀便砍翻了。可是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呢,现在的自己,大概也就只有原来一半的修为了,不过让野狗开心的是,这只是他这半年来勤修苦练的成果。自己练的可是秦老大的功夫,瞧瞧秦老大,才多大年纪,便已经是九级高手了,说不定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体会一下九级高手是什么滋味。 往手心里吐一口唾沫,正准备举起大刀,心中却是一动,转头看去,远处一溜人影,正在向着他这边快速地奔过来,打头一人,他只消瞟一眼,便知道那是他的老大。 “老大,你怎么来了?”他丢下了大刀,笑哈哈地迎了上去。 滑杆上的王厚,震惊地看到,这个家伙居然是个瘸子,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在雪地之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足印。 他看着野狗,野狗也在看着他,这是何方神圣,居然让邹正他们两个七级高手抬着他? “甘玮,我的老部下,绰号野狗,王先生叫他野狗好了。”秦风笑着介绍。“野狗,这是王先生,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大王庄的庄主,现在已经上山成了咱们的同伴了,过来给王先生见礼。” 野狗嗬嗬一笑,走了过去,唱了一个肥诺:“王先生,我一到丰县,便听过你的大名了,上山了,入伙了,那咱们就是兄弟了,我是野狗。” “甘将军好!”野狗很随意,王厚却不敢大意,这家伙一看面相,就属于那种典型的三根头发便能盖住脸的家伙,上一刻对你好得不得了,下一刻便能翻脸不认人的家伙。 “什么将军啊,咱们老大以前都没当上将军呢,像我,更只是一个小兵头。”野狗哈哈一笑,“既然是自家兄弟,还是叫野狗来得亲切。老大,你怎么有空跑到我这里来了?这荒山野岭的,可没有什么好瞧的。” “这你可错了,看到这片地方,我就似乎看到了我们的未来。”秦风哈哈一笑,“怎么样?到明天开春之时,能完成任务么?” 野狗搔了搔脑袋,“老大,我就三百人,又要砍树,又要盖房子,这进度可真得快不起来,了不起到了明年开春能开避出二三十里左右吧。” “那也差不多了,明天开春,我希望这里有一大片土地能种上粮食,有更多的房屋能住上百姓。”秦风拍了拍野狗的肩膀,“辛苦了。” 嘿嘿嘿!野狗笑了起来,“只不过卖一把臭力气罢了,有什么辛苦可言。” 王厚听着秦风与野狗的对话,心中多少有些明白了秦风的意思。“秦兄弟,你的意思我大体明白了,但人从何来?” “乱世之中人如狗。”秦风淡淡地道:“这世上,活不下去的人太多了,我们给他们土地,给他们房屋,让他们生活在安定之中,我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到这里定居的,王先生,这便是我带你到这里来的目的。说句老实话,我们这些人,包括邹明他们在内,都是一些武夫,打仗杀人个顶个的厉害,但想要建起一块稳固的后勤基地,拥有一个温暖的老巢,可就不是我们的长项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在这里来主持这里的工作。人,你不用担心,邹明已经开始在做这项工作了,相信这里很快便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聚集的。我要在这里建起属于我们的第一座城,而里,就是这第一座城的城主。” “城主?”王厚瞪大了眼睛。 “对,城主。我以要这座城为中心,向四周辐射我们的影响力,继而一点一点地控制住这片大山以及山外的地区,当我们真正做到这一点的时候,就将是我们正式向外扩张的时候了。”秦风挥舞着手臂,意气风发地道。(。) 第二百章:与流寇的区别 野狗带来的三百人,其中两百是敢死营的老兄弟,另外一百余人,却是跟随着邹明一齐逃亡到雁山的人,这些人中,不少人身上带着伤,到了这里,虽然做不得重活,但却可以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 当然,也是让他们在共同的工作之中,培养起彼此之间的感情,让他们能更快地融合到敢死营这个团队之中来。 粮食,现在他们是不缺的,抢了丰县给齐人上贡的十万余斤粮食,现在的他们,可算是一个小小的土豪,这深山老林之中,只要勤快一点,想改善生活,也是非常轻易的事情,特别是敢死营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缺德冒烟儿的家伙,他们一进这老林子,这里头的原住民们可就倒了大霉,便连深藏于洞中正在呼呼大睡的熊瞎子,一个不小心也会被他们从洞里揪出来,变成他们的腹中餐。 “老大,新鲜的熊掌,大补!”野狗笑呵呵的递给秦风一大碗的干货。 “好家伙!”秦风摇头道:“你们来了这些天,只怕这里的野兽被你们快要打干净了吧?” 野狗哈哈大笑:“还行,老大,你不是说要在这里建城吗。我就想了,到时候肯定有很多很多的普通老百姓们要移居到这里来,可这里有如此多的凶兽会威胁到他们安全啊,这可怎么行?所以我每天都派一个小组出去狞猎,反正隔三岔五都能弄一点干货回来。” 秦风点点头,“看得出来你们的生活不错,瞧这一个个的,冰天雪地里如此辛苦,可居然还养得油光水滑,满面红光的。” “公私兼顾嘛!”野狗得意地笑了起来,“现在便好多了,我估计再要弄到上等货色,便要向更远处去寻找了。这是昨天掏的一个熊瞎子洞,上千斤重呢,老大回去的时候,给小猫他们带一些回去,他们那地方啊,我估计弄不到这样的好东西。” “得亏你还惦记着好兄弟!”秦风笑着。“不然以后小猫看见你,必然要将你揍得满地找牙。” 野狗叽叽地笑着,也递了一碗给王厚,“王先生,来,这是你的,这么说来,以后咱们两个要暂时搭伴了,我拓荒,你建设,咱俩可就珠联璧合,相得益彰了。” “野狗,你就拉倒吧,没文化别瞎吡吡,没得让王先生看笑话,王先生可是读书人。”秦风大笑。 “哪里哪里,不第秀才,落拓文人,当不得官儿,就只能做一个刑名师爷而已。”王厚连连摆手谦逊道。 “书读傻了的人我可不要,像王先生这种人情练达,洞悉实务的人,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秦风笑道,“王先生,这里以后就要拜托给你了。野狗啊,回头在这里,给王先生建一所最大的最好的房子,王先生可是有女眷得,到时候都得搬到这里来。” “放心吧,老大,这事儿便交给我,保管让王先生住得满意,住得舒心。”野狗连连点头。 “还有啊,王先生的女眷在这里,要是有人敢打主意骚扰?”秦风道。 “哼哼,谁要是敢打这样的主意,我野狗当场便劁了他。”野狗冷笑,“王先生尽管放心,在这里,我老大,你老二。” “什么你老大,在这里,你到时候可要听王先生的。”秦风斥道。 啊!野狗瞪大了嘴巴,看着秦风认真的神色,又无所谓的点点头,“行,老大,你说让我听他的,我便听他的。” 王厚一边喝着汤,一边观察着这个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要与自己合作的家伙,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没啥花花肠子,耿直,但也鲁莽,对秦风忠心不二,这样的家伙好对付,凡事只要抬出秦风来,保管他服服帖帖。 到现在为止,王厚已经基本明白了秦风想要做什么,不过这对于自己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情,要是秦风这一伙人当真是一群悍匪,除了杀人放火抢劫别的什么也不干的话,自己对他们又有什么重要的?现在他们想做一番大事业,要沉下心来从最基础的做起,这才有自己这样的人发挥作用的机会,不管将来会怎么样,至少现在,自己对他们是重要的。 未来如何,现在想这么多干什么呢?左右现在王氏已经不可能再在正常的世界里去安稳的生活了,或者现在,王氏一家已经上了朝廷的通缉名单吧,现在的越国人,杀了秦国的将军,那可是泼天的大事。 看秦风他们这些人,行事稳重,有条有理,倒是让王厚凭添了几分底气,能不能逐鹿天下暂且不说,只要能形成气候,站稳脚跟,能让自己一家人安安稳稳地活下去,便已经很好了。再者王厚也清楚,如果秦风真能做到一定程度,真能从这片大山里走出去,那时候要洗白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自己用心替他们做事,在他们的体系之中占据更重要的位置,到走出大山的那一刻,到在这一片大陆之上有资格发出自己的声音的时候,别说只杀了一个齐国的将军,便是杀了十个又如何? 杀一人为罪,屠万人是雄。这便是这个残酷世界的最真实的写照。 喝完了汤,野狗却是笑嘻嘻的提了一把刀过来,递给了秦风:“老大,儿郎便可是都盼着一睹你的风彩呢,给大家露一手。” 秦风一笑,野狗这家伙,看起来粗鲁,心却也细着呢,现在所有人都在这深山老林子里干着砍树建屋的勾当,不定便有人有些不满意,或者看不到前路所在,野狗这是要让自己再立立威呢,特别是现在又有了邹明的这伙人加入。这些人身上的江湖习气极重,可不像敢死营的老兄弟,这些年来,已经被自己整得服服帖帖,生生地拗过来了。 当然这一层,秦风自不会明说,掂了掂刀,敢死营的制式武器,对他来说,用起来也顺手,“野狗,这真是不放过一切机会来拉夫啊,连我也想着利用上了。” 野狗一笑,“像老大你这样的好手,难得来一趟,可既然来了,不利用一把怎么行啊,说实话,我还真没有见过九级高手全力施展是什么威力呢?” “九级高手都被你拖来砍树了!”秦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提着刀向前走去。 看到秦风要露一手,在场的几百号人,一个个都兴奋的站了起来,便是邹正等人,也瞪大了眼睛。 走到森林的边缘,缓缓地提起刀来,秦风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黑压压的人群眼巴巴的目光,微微一笑,双手举刀,向前走去。 很随意,手里的刀似乎只是轻轻地向前一划,前方便骤然传来了巨大的声响,一大片合抱粗的大树剧烈的抖动起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数十株大树便在秦风的这轻轻一挥之间,带着巨大的轰鸣之声,连带着树冠之上厚厚的积雪,轰然倒了下来,溅起满天雪雾。 左一刀,右一刀,行若无事,眼前的空地却在不断地扩大,短短几个呼吸的工夫,便清出了一大块空地,这块空地,如果让野狗带着他的三百人来干的话,起码也得一天的功夫。 “我勒个去!”野狗目瞪口呆地看着雪雾之中微笑着走回来的秦风,眼中射出狂热的光芒,“这便是九级高手的威力吗?老大,你要是有空的话多来几趟,岂不是会让我们的工程会大大提前完成?” 提起大刀,重重地拍在野狗的屁股之上,“你想什么呢,我哪有时间在这里给你砍树?” “哪是哪是,老大自然有老大的大事,这些小事还是我们来干得了。老大,你说我这一辈子,还能练到你现在这个程度吗?” “为什么不能?”秦风微笑道,将刀还给野狗,“别忘了,你练得是谁的功夫,成就宗师我不敢说,但假以时日,区区一个九级好手是跑不了你的。” 听了秦风的话,野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那眼中射出的光芒,可就代表了一切。 两天之后,秦风与王厚踏上了归程。 “秦老大,这片土地这两天我仔细瞧过了,也不知有多少年这里没有有过人迹了,树下的腐叶足足有数尺厚,换而言之,这片土地,当真是肥得流油,开了春,再过一遍火,这片地方,当真是种什么长什么,都不用人来操什么心。好地方,着实是好地方。”坐在滑杆上的王厚摇头晃脑地道,根本没有注意到在不知不觉之中,他也如同野狗一般,称呼秦风为秦老大了:“我那大王庄,精心伺候的地,可也比不得这里的肥沃啊!” 秦风点头道:“土地,是一切的根本,粮食,是发展的基石,如果没有一块我们自己的根据地,没有属于我们自己的一块稳固的地盘,那我们永远也不可能真正的做成什么事,充其量也就是一帮流寇而已,但有了这个,我们便有了发展的根本,王先生,你明白我所说的吗?” “我懂。”王厚会意的点点头:“现在我们力量弱小,便只能躲在山里悄悄地建设一块属于我们的根据地,并以此为根基,向外一点点的蚕食,这样做,不显山不露水,不会在初期引起别人的注意,虽然慢,但却是真正做大事的考量。当我们开始显山露水的时候,便已经具备了相当的力量,有了足够抗衡敌人的本钱了。”(。) 第二百零一章:给一个交待 秦风与王厚两人回到雁山的十天之后,齐国将领寇群之死所带来的影响终于直接影响到了藏身于雁山的他们,越人要来剿匪了。 现在的越国,说白了就是齐国的一个小跟班,一个狗腿子,一位齐国将领死在丰县,这是可大可小的事情。寇群的位份并不高,如果齐国不想闹大,大可以双方在友好的气氛之下取得相互的凉解,但如果齐国想从中再次攫取更多的利益,那就是一次严重的事情。 对于越国来说,很不幸的是梁达的确是想借着此事兴起一翻风雨。对于梁达来说,这一次齐国可是绝对占据着道义上的名义啊,咱们进入丰县是帮着你去剿匪的,可寇群没有死在土匪手里,居然死在你们齐国一个地方豪强手中,连带着还死了上百个齐国勇士,这是**裸的对大齐的蔑视啊。如果不借着这个机会将丰县也纳入囊中,那简直就是对不起死去的寇群。 在得知寇群死了的消息之后的梁达,二话不说,立即尽起麾下兵马,直接进入到了丰县,丰县可没有越国驻军,在梁达大军抵达丰县县城之时,不费吹灰之力便占领了县城,因为丰县县令葛庆生也好,还是县尉陆丰也好,根本就没有任何抵抗的意思,丰县整个县城就这百多个县兵,想要抵抗,那直接是白给啊。徒了多添死亡,没有任何意义。 进城后的梁达,毫不客气的将县令葛庆生,县尉陆丰等人尽数拘了起来,在梁达看来,发生在丰县的事情,本身就诡异得很。 雁山之上的土匪是谁,有多少人,梁达心中清楚得很,因为邹明本身就是他放进来的,目的就是要在丰县留下这样一个小尾巴,以方便自己行事,在自己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以剿匪的名义进入丰县来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事情也的确如他先前所设想的一样,进入丰县之后的邹明,因为要生存,就必然会生事。 邹明劫了丰县送给自己的十万斤粮食,梁达并不生气,反而因此心花怒发,因为他可以借此机会冠冕堂皇地进入丰县去抢掠一把了,只要大军一动,所得又岂只是十万斤粮食的问题,至少也要翻个数番,他还巴望着以后邹明多来几趟呢,反正邹明生一回事,他便要来剿一次匪。 唯一的问题,便是丰县所说在劫粮的队伍之中出了一个九级高手,这让梁达很是疑惑,他甚至以为这是陆丰等人为了开脱自己的责任,掩饰自己的无能而瞎编出来的一个故事。但寇群之死,却让他提高了警觉,因为寇群的尸体搬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的伤势的确是一位九级高手造成的。逃回来的士兵说那人只是一拳,仅仅一拳就击毙了寇群,而那一拳,将寇群全身的骨头全都震碎了,身为八级巅峰的梁达深知自己是无法办到的。 什么时候九级高手多如狗了?小小的丰县,居然在同一时间内出现了两个九级高手?梁达左思右想之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丰县的越国人在玩猫腻,什么劫粮?只不过是他们玩的一出把戏罢了,或者自己刻意入进来的那个邹明,已经与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目的就是玩弄自己。 自觉想通了这一点的梁达,当然是勃然大怒,提兵进了丰县之后,立即便抓了葛庆生,陆丰等人,占了县城,然后便等着越国派人来谈判。丰县能有什么九级高手,如果有,那也是越国派来的。 正在是这样的情形之下,越国朝堂在得到报告之后,严命沙阳郡立即出兵丰县,当然,目的不是为了与梁达拼个死活将梁达驱逐出丰县,而是来剿匪,将盘踞在雁山的匪徒一网成擒,以此向齐人作一个交待。 整整五千人的沙阳郡兵,在老将刘兴文的带领之下,赶到了丰县。 “梁将军尽管放心,我们必然能剿灭雁山之匪,这寇将军报仇雪恨。”刘兴文在梁达的面前,信誓旦旦地道。 “替寇群报仇雪恨?”梁达冷笑地看着刘兴文:“刘将军,杀寇群的人,可是一个九级高手。” 刘兴文脸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剿灭雁山之匪或许不是什么难事,但想要抓住一个九级高手,这可就难了。“梁将军,想要杀死或者活捉一位九级高手,在我们没有相对应的高手帮衬之下,实在是很难实现的,除非这个人脑子进水了,与我大军对垒,可这,我想并不现实。” 梁达哼了一声:“这个九级高手抓不住也就罢了,但至少我也知道他是谁。做到这一点,想来并不难吧。” 看到梁达松了口,刘兴文不由大喜过望,“不难,不难,大越的九级高手并不多,基本上我都有所耳闻,只要我见到此人,便一定能查出他来。” “那好,除了这个,还有两个人我要活的,一个是王厚,另一个便是这王厚的女儿王月瑶,寇群可以说就是因为这两人才死掉的。” “王厚,王月瑶?”刘兴文一愕,作为沙阳郡的老人,对于王厚他并不陌生,有个一面之缘。 “对,就是这两人。”梁达恨恨地道,从逃回去的士兵哪里,他知道了寇群死之时的详细情况,正是因为寇群想要将这个王月瑶抓回来献给自己才招来的杀身之祸。 “好,没有问题,我会将这两个人带到将军的面前。”刘兴文再一次大包大揽下来,至于一个九级高手,在大军面前,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大,五千人,他功夫再高,又能杀多少?累也累死他。“不过梁将军,我大军到了丰县,这后勤补给还要仰仗丰县的官员,因此能不能将葛县令与陆县尉先放出来?他们的确有罪,但现在正是用人之时,可让他们先戴罪立功,等剿灭了雁山之匪后,再来议他们的罪如何?” 大越的官员,却被齐人扣着,刘兴文这张老脸的确有些放不下,想找个借口将这两人捞出来。再说了,这两人不出来,对于他的大军来说,可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总不能指望齐人还能给自己补充后勤,更不可能从沙阳郡运来粮草补给,还是得仰仗这两个地头蛇来筹措。 对方态度恭敬,有求必应,梁达倒也不好翻脸,当下点点头:“这两人现在就关在丰县的大牢里,刘将军尽管去提人好了。刘将军,我便在丰县恭候你的佳音了,如果破了雁山,拿下了众匪,梁某人自然会撤回登县去,如果达不到梁某人的要求,那梁某人可就只能自己干了。那什么时候撤回去,可就没有一个准信儿了。” “梁将军放心,区区百余匪徒,要灭掉他们,翻手之间耳。”刘兴文笑道。 葛庆生与陆丰两人灰头土脸地跟着刘兴文到了他的郡兵大营里,堂堂的丰县县令和县尉,如今却是连县衙也进不去了,现在丰县县城姓梁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到两个垂头丧气的下属,刘兴文便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可知道,朝廷知悉此事之后,上至陛下,下至左相,都是勃然大怒,将郡守大人骂得狗血喷头,如果不能妥善解决此事,郡守大人沙帽保不住,你们两人的脑袋也保不住了。将你们放在丰县,就是因为你们稳重,不爱挑事儿,可怎么出了这么大的漏子!” 葛庆生唉声叹气,无言以对,陆丰是武人,与刘兴文更熟悉一些,胆子自然也就大一些:“刘将军,这可真怪不得我们,我押送粮食去登县给齐军,可哪里想到会碰到这样的高手,我拢共也就百多个士兵,两百多个青壮,拦住我的可是一个九级高手,还有一个八级的邹明,一个邹明就够我喝一壶的了,凭我的本事,如何对付一个九级高手,更何况,他们还有一百多个悍匪啊!” “那寇群到底是怎么死的?”刘兴文有些头疼,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陆丰也的确是无计可施。 “说起这事,就让人气愤。”陆丰愤愤然地道:“后来我们抓了一些大王庄逃进城来的百姓,仔细询问过了,本来啥事儿也没有,但那寇群却非要将那王厚的女儿抓走,谁能料到这王厚的身边就藏了一个九级高手啊,一拳便将寇群送上了西天。” “又一个九级高手!”刘兴文怒道:“小小的丰县,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九级高手了,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么?这两个人是不是同一个人,这王厚,是不是早就同雁山之上的土匪勾结在一起了。” “这个真不知道,出现的这两个九级高手,唯一都见过的陆一帆现在跑得无影无踪,也就无从查起了,只能等剿了雁山匪窝之后,才能做定论了。”陆丰摇头道。 “雁山之上的土匪,只有一百多人?”刘兴文问道。 “应当只有这么多,他们下山数次,都只有这么多人,可他们高手颇多。”陆丰道。 刘兴文哼了一声:“两军对垒,又不是江湖较技,高手多有什么作用?挡得住我万箭齐发么?这一次作战,难得倒不是摧毁了他们的老窝,难得的是战后追剿这些家伙,他们要往山里一窜,可就难办了。好在梁达也知道,抓住或者杀死一个九级高手基本上是不太现实的,但其它人,绝不能轻易放过,刘丰,你熟悉雁山,便在我帐下参谋,随军作战,葛庆生,你负责筹集粮草,打起精神来,不要这么萎靡不振,办不好这件差使,别说你的官帽了,命都不见得保得住,这事儿,可已是上达天听了。” “遵命,刘将军。”葛庆生仍然是有气无力,现在整个丰县已经被齐人洗了一遍,这筹粮任务,让他如何去完成。(。) 第二百零二章:刺探 葛庆生垂头丧气的从大营里出来,跟随他的是丰县的那些同样已经没地落脚的县府官员们,丰县被梁达占领了,他们虽然被刘兴文从大牢里捞了出来,但刘兴文交给他们的任务,同样让他们感到很绝望,现在的丰县,还能筹到粮食么? “葛大人,没有办法,不管怎么样,我们也得过了这个难关再说,要是齐人不走,咱们丰县更得遭难。 ”走在葛庆生一侧的陆丰低声安慰着葛庆生,“这一节,您得让咱们丰县的百姓们都明白,不将这些瘟神送走,咱们哪有好日子过?” “今年已经向百姓征了两次粮,这一次梁达又来洗劫了一遍,你说说,咱们丰县人,家里还会有粮么?就算有,那也是大家的保命粮,葛某牧守一方,难不成要将自己的子民往死路上逼吗?”葛庆生叹息道。 “没办法,就算再勒紧裤带,也必须得凑齐这些粮食,只能让咱们丰县人再苦一点了。葛大人,这一次你可不能心软,现在狠一点,恰恰是对咱们丰县人好,没了粮,不见得便会饿死,但要是齐人赖在这里不走,哪可真是没有活路啊!”陆丰道:“我这百多个县兵都给你,该硬的时候,你就一定要硬。要是凑不到足够的粮食,大军便无法行动,不能及时消灭雁山的这些土匪,刘将军便不可能走,他不走,便会耗费更多的粮食,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想要快点解决这个部题,便只能硬起心肠来。” “你把这些县兵都给了我,你岂不是成了光杆县尉了?”葛庆生看着陆丰道。 “这一次动手剿匪,他们能起什么作用?”陆丰摇头道,“我只留下了几个熟悉雁山地形的人当向导就好了。真要打仗,他们派不上用场的,还不如让他们跟着葛大人你去筹粮,还能发挥一点作用。” 葛庆生点点头:“也是。陆丰啊,你也别送了,现在咱们两个都是待罪之身,刘将军让你在身边听用,只要这一次能立下功劳,你便能将自己摘出去,必竟你不是丰县主官,我估摸着是完蛋了,能保一个是一个,小心一些,这一次剿匪,我总觉得没哪么简单,九级高手呢,嘿,我这一辈子,还没有见过一个呢?想不到小小的丰县,一下子冒出了两个。” “或者也只有一个。”陆丰道。 “你也怀疑王厚早就与雁山匪有勾结?” 陆丰点点头,“我就是这样想的。不然哪有这么巧?九级高手出现的地方,都有王厚在场?” “这一次梁达可是指名道姓要将他和王月瑶活捉,啧啧,不管怎么说,他算是完蛋了,一个九级高手,这一次也保不住他。”葛庆生摇了摇头。 陆丰不再送他,目送着葛庆生有些萧瑟的背影渐渐远去,叹了一口气,他转身向回走去,前途叵测啊,刘兴文将自己留在身边,他已经有了打前锋的觉悟,谁让自己犯了错,而且又是丰县本地人呢? 抬头,突然看见侧方一个熟悉的影子一晃而过,心中顿时一怔,猛然停下脚步,转头瞧着那个背影,那人似乎很匆忙,而且好像很怕自己似的,此时居然已经下了道路,向着更远一点的密林方向走去。 “陆一帆!”他厉声喝道。 那背影一颤,走得似乎更快了,看到这副场景,刘丰却是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立即向那人追去。 “陆一帆,你要再敢向前一步,我便拆了你的骨头,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他厉声喝道。 奔跑的背影停了下来,缓缓地转过头,脸上蒙着一副黑巾,看着陆丰,“陆县尉。” “狗娘养的,你倒是真能跑,跟着老子送粮时,见势不对你跑,投靠了寇群,见势不对又跑,我说陆一帆,你他娘的就是一个丧门星啊,谁跟着你,都他娘的倒霉啊!”陆丰吼道。 “是是是,陆县尉,我对不起你,可当时那场景,我就算在哪里,也帮不上忙啊,那可是一个九级高手,我还不够他一根指头戳的,您这不是福大命大没事吗,便把我当个屁放了吧!”陆一帆点头哈腰地道,眼中闪过惧怕的神色。 陆丰一伸手拧住了对方的肩膀,冷笑道:“别忘了,你也是丰县人,我问你,杀寇群的那个人与那一次来劫粮的九级高手是不是同一个人?” 陆一帆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就是同一个人。我一见那人从茅草屋里窜出来,立即就知道不好了,马上就跑路了,不然,我也铁定要死在哪里。” “那王厚果然早就与雁山群匪勾结在一起了。”陆丰咬牙切齿地道,“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劫掉我们丰县好不容易凑起来的粮食。” “就是,那王厚真不是东西。”陆一帆连连点头附和。 陆丰歪着头,瞧了陆一帆半晌,这个虽然人品不好,胆小如鼠,但好歹也是一位七级好手,这一次自己铁定是要打头阵的,将他逼上前线,总比一般的士兵要好用一些,再说了,这样的人当真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候,那种求生的本能,必然能让他爆发出更强的战斗力,既然让自己逮住了他,岂的能还容他又逃之夭夭? “陆一帆,你数次临阵脱逃,其罪当诛,现在你还想往哪里走?看你的模样,是想跑回城去,现在城里梁达守在哪里,寇群死了,他正逮不着人出气呢,你要进城,不被他砍了脑壳才怪?看在我们都是丰县人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跟着老子去大营,只要这一次上山剿匪你能立下功劳,以前的那些事情,那便一笔勾销!” 陆一帆挣扎了一下,却哪里挣得脱,“陆县尉,这剿匪岂是这么容易的,雁山哪么大,他们随便往哪里一猫,咱们怎么找?逼急了他们,往更深山里走,我们又怎么能追得上他们?” “你知道个屁!”陆丰冷笑:“这一次刘兴文将军带来了五千郡兵,现在已经有两支部队从左右两侧往大山内里插了,目的就是封住他们的退路。” “这封得住吗?”陆一帆怀疑地道。 “封不封得住再说,但这些匪徒们抢走的粮食带不走吧?这些粮食一定要抢回来。他们有不少的伤员,带着这些伤员跑不快吧?我们可是生力军。我告诉你,这一次不管是梁达,还是刘兴文将军,都是铁了心要将他们剿灭的,就算上天入地,也要将他们拿下,这个案子,已经上达天听,皇帝陛下,左相大人都下了死命令。” “对方可有九级高手!”刘一帆低声嘀咕道。 “九级高手抓不抓得住不是重点,但那王厚和王月瑶可是一定要拿住的,梁达可是点名道姓要这两人。刘一帆,我这可是给你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你要是不识相,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陆丰狞笑道。 陆一帆无可奈何地道:“行,行,陆县尉,您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要还不从命,那就是找死了,我跟着您去还不行吗!” 跟着陆丰一路进了刘兴文的大营,被陆丰塞进了他的帐蓬,“老实点,这里可是刘将军的大大宫,我认得你,别人可认不得你。到时候触犯了军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明白,明白,我这不呆在您眼皮子底下么,能干什么呢?”陆一帆点头道。 陆丰歪着脑袋看着陆一帆,“陆一帆,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不对呢,脑子里可别打歪主意。” “哪能呢,哪能呢!”陆一帆低下了头。 接下来的时间里,陆一帆果然很老实,坐在大帐的一角,默不作声。 天黑时候,一位传令兵到了陆丰的大帐之外,刘兴文召这位地头蛇去商讨进剿土匪的事宜,又警告了陆一帆几句,陆丰这才起身离去,这里可是数千人的大营,陆丰还真不怕这胆小鬼敢生出什么事儿来。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外头响起了更鼓的敲击之声,似乎一直眯着眼睛的陆一帆突然睁开了眼睛,伸手在大帐之上一划,立时便划开了一条大口子,身子一缩,已是从大帐里钻了出去,当他再一次回来的时候,手里却是已经多了一个人。正是外头那个敲着梆子报更的士兵。 三下五除二,扒下这个士兵的衣物,迅速地换了自己的身上,站起身子,在自己脸上抹了几下,顿时面目全非,哪里还是陆一帆,赫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嘿嘿低笑几声,低头打量了一下被自己敲昏的这个士兵,从怀里掏出几样东西,在脸上勾画了几下,黑暗中瞧起来,倒有几份相似了。 弯腰,再一次钻出了帐蓬,片刻之后,外头的梆子之声梆梆得响了起来,渐渐远去,终于再无声息。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陆丰终于从刘兴文那里返了回来,一进大帐,眼睛顿时直了。 那个龟儿子,王八蛋,胆大包天,自己还真是小瞧他了,居然又跑了。(。) 第二百零三章:这一仗的机遇 十数个火把将木屋内照得一片透亮,也映着屋内每个人不同的脸色神情,有的兴奋,有的惶恐,有的迫不及待摩拳擦掌,有的却是忧心忡忡暗自担心。 寇群之死,激怒的不但是登县的梁达,更是让远在越京城的越国皇帝和左相担心不已,生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局面,因为一个小小将领的死亡而全线崩溃,如今越国的精锐军队,尽数应齐国的要求调往了越秦边境,如果齐国再度兴兵,或者只要派出万余精兵,便能一路打到越京城下。 必须要尽快平息齐人的怒火,这是越国上至越京城的皇宫,下到沙阳郡的郡守一致的想法,所以刘兴文的五千郡兵这才在连粮秣后勤都没有准备妥当的情况之下,便一路急匆匆地赶到了丰县。 五千全副武装的郡兵呢!不管是邹明还是王厚,都不得不为这巨大的数量差距而犯起愁来。打不过,固然可以跑,可是一旦被越军撵进了深山老林,失去了好不容易抢来的这些粮食,在这样的季节里,除了死亡,真还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出路。 “这是我们上雁山来之后的第一个难关,但也是最好的机遇!”秦风目光炯炯,看着屋内众人,笑吟吟地道。一干老部下常小猫,野狗,千面,巧手等人都是大笑起来,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战争,就是他们的日常,行走在生死线上,便是他们的习惯。愈是险恶,反而愈是兴奋。 “可这是五千人呐!”邹明呐呐地道,纵然现在雁山之上有两个九级高手人,理在五千全武副装的军队的围攻之下,他们两个或者可以无事,但其它人,可就谁也不敢打包票了。或者像小水那个傻子,就不定能活下来。 看着邹明,秦风笑了起来,邹明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军人,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一听说对方有五千训练有素的军队,心里先自便胆怯了。 “这五千人在我们看业,简直就是送上门的美食,只要计划得当,这一口咬下去,可是肥美得很啊!”小猫咯咯的笑着。 “就是就是!”野狗敲着桌子,“如果说是在平原之上对垒作战,这一战我们还真不能和他们打,咱们损耗不起,拢共就只有这大猫小猫三两只,死一个可就少一个了,但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可就大不一样了,老大,我怎么有一种回到落英山脉的感觉呢!” “对极了,不过咱们现在的对手比起秦国边军可大大不如啊!”千面呵呵笑道。 几个敢死营的老人信心百倍,倒是让王厚和邹明莫名的多了一些信心。看到这些人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些自信,秦风这才笑道:“千面,把你这一次下山刺探到的情况,给大家仔细讲一讲。” “是,老大!”千面站了起来,道:“前几天,我奉老大的命令下了一次山,目的就是刺探这一次敌军的具体作战目标和作战意图,下山之后,我先进了一趟县城,现在丰县被齐人占了,梁达带着两千齐军就驻扎在县城里,而从沙阳郡远道而来的刘兴文所率领的五千郡兵现在就驻扎在离咱们雁山不到十里远的地方。”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两支军队没有合流的打算,也就是说,到时候进攻我们的将只有刘兴文这一支军队。而很可笑的是,这支人数众多的军队,从沙阳郡一路赶来,居然连粮秣都没有带齐,现在已经开始短缺粮草了,而丰县被梁达洗劫了一遍之后,已经很难再供养他们了。” 王厚若有所思地道:“也就是说,刘兴文必然是打着速战速决的算盘。” “那倒不一定,我们山上不是还劫了丰县十万斤粮食么!”秦风一笑道:“如果能占了雁山,赶跑了我们,十万斤粮食,节约一点,也够他们支撑一段时间了。千面,接着说。” “第二个有意思的情报就是,这一次刘兴文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得到的命令是必须将我们剿灭,不但要剿灭了我们,更重要的是,他们还要拿到两个人。” “谁?”邹明问道。 “不是你!”千面一笑,“是王厚王先生和他的女儿王月瑶小姐。这两个人是齐人指明要生擒活捉的。” 王厚顿时涨红了脸。 “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情报,就是到现在为止,他们还始终只认为我们只有一百多不到两百人。”千面脸上浮起讥讽的笑容,现在山上,光是敢死营的老兄弟便有六百多接近七百人,再加上邹明和一百多人和王厚带上山来的一百多青壮,山上的人手已经接近一千人了。这里头,除开王厚带来的那百多青壮还不能参加作战,剩下的可都是生力军,敢死营老兄弟自不必说了,便是邹明那一伙人,在舒畅的全力医治之下,都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这些人作为一支军队不咋的,但个人武力却都是极不错的,光是七级高手,就有四五个,剩下的,也基本上是五六级好手。可以说,敌人对于山上兵力严重的误估,便已经为他们埋下了失败的种子。 “千面,你是怎么拿到这些情报的,这些,应当都是对方高层才能了解到的一些东西吧?”邹明有些狐疑地看着千面,有些担心是不是这个家伙胡诌一遍好让大家多些信心。 千面哈哈一笑,突然一弯腰,脑袋埋到了桌子下面,看得邹明和王厚都莫名其妙,屋里敢死营的其它人,却都是笑而不语。 片刻之后,脑袋钻在桌子下面的千面突然抬起头来,王厚,邹明两人同时惊呼起来。邹明是因为突然看到了一个坐在自己对面的自己,而王厚,则是因为看到了又一个邹明。 “你你你……”邹明指着对面的千面,结结巴巴地道上。 千面哈哈一笑,一低头,又钻到了桌子下,片刻之后,再抬起来时,却又另换了一张脸。 “这,这不是陆一帆吗?”王厚大叫起来。 “正是陆一帆!”千面大笑起来,“我就是以这副面孔有意接近了那陆丰,这小子还以为把陆一帆抓了现行,捉回大营去准备让我干苦力,结果嘛,这些消息,便全部让我套了出来,然后,当然是放了他的鸽子啦!”一抹脸,千面恢复了他的本来面目,笑道。 邹明恍然大悟,看着对方,“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你叫千面,你这易容之术,也当真算是鬼斧神工了!” 千面摇摇头,笑道这:“这些都是提前做好了功课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也只能哄哄那些不走心的家伙,要是在一起呆得时间长了,那可就瞒不住人了!” “纵然如此,那也是神乎之技了!”王厚笑道。 秦风看着众人,道:“现在大家知道,我为什么有如此的信心能击败对手了吧?敌人完全不了解我们,不知道我们的实际力量,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失误,大军出击,竟然没有充足的后勤作保障,居然寄希望于从对手那里缴获,简直就是异想天开,此乃失误之二也。如此天气,如此地形,却想着长驱直入,以优势兵力来压垮我们,岂不知这种条件之下,兵力的多寡根本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此乃败因之三也。有此三个原因,这一战,我们必胜无疑。” 屋内,众人都是大笑起来,至此,连王厚这个完全的外行,也觉得这一战基本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打完了这一仗之后,我们便算是站稳了脚跟,而且让我们更大的收获是,沙阳郡没有了这五千郡兵,便成了一个空架子,再也无法掌控整个郡的局势,给了我们坐大的机会。越国朝廷无法调集更多的军队到沙阳郡来,他们的军队现在都在跟秦人对峙呢,而齐人呢,现在********地都在想着去找楚人的麻烦,更不会调集兵力来进剿我们,更何况,他真来得我无法对付之时,我便往深山里一缩,他能奈我何?所以是个清醒家伙,都不会在这个当口来找我的麻烦。各们,我们需要的地盘,需要的人口,将从这一战之后,更容易获得。”秦风道:“这一仗,将是我们的第一仗,也是我们走向兴盛的第一步。” 他顿了顿,接着道:“当越人也好,齐人也好,不得不将注意力再次投诸到我们身上之时,我们已经不是能轻易就能对付得了。” “秦老大,有一个问题,我们如果击败了刘兴文之后,梁达会不会干涉?”邹明问道。 “我敢跟你打赌,如果我们击败了刘兴文,梁达一定会马上便夹着尾巴逃之夭夭,滚回他的登县去。”秦风笑道。 “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将丰县一举拿下?”王厚一拍巴掌,道。 “当然,打完这一仗,丰县也将落入我们的掌控当中。”秦风微笑道,“接下来就是与越人也好,齐人也好,扯皮拉筋了。”(。) 第二百零四章:一个斥候校尉 于超现在是沙阳郡兵中的一名斥候队长。 过去的他,曾经是大越昭关边军的一名资深斥候,昭关兵败之后,他随着大将军洛一水一路败退,一次次的战斗之后,越来越多的同伴在撤退的途中倒在了战场之上,在战场之上,不管是进攻还是撤退,最危险的总是他们这些斥候。 虽然一直都在败退,但他们却从来没有丧失信心,当大将军洛一水终于聚集起了数万大军,准备反击的时候,大变却突然降临了。 洛氏垮台,大将军单骑出走,数万大军一夜之间便分崩离析,最后的两万余正规军,在副将潘宏的带领之下,尽数被调往了秦越边境,远离了这片战场。 那时的于超,已经被升为斥候营的校尉,在这场大变来临之时,他并没有在大营之中,而是正在前方刺探齐军的具体军事布置,当后方的斥候将消息传到他耳中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这都是真的,大越的支柱,大将军洛一水,就这样被迫离开了么? 大越与齐人议和了,说得更直白一些,就是投降了,这让一直在前线与齐人殊死搏斗的于超心灰意冷。他解散了他的斥候队员们,独自一人离开了军队,悄悄地返回了家乡沙阳郡。 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沙阳郡,他被人认了出来,作为一名在藉的军官,他没有按时归队,那是可以作为逃兵处理的,不过沙阳郡的统领将军刘兴文给了他另一个机会,那就是在他的麾下统带斥候营。 无可奈何的于超只得又重新穿上了军装,只不过这一次,他穿得是郡兵的衣服了。本来以为在沙阳当一个斥候营的校尉,并不会有什么真正的事做,郡兵的斥候营,可不是正规军中一个极受重视的兵种,在那里,斥候营只是一个摆设而已,就算刘兴文在郡兵将领之中还算重视斥候的,但号称为斥候营的斥候,也不过只有区区数十人而已。当然,这也正中于超的下怀,他现在,对于战争,基本上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正好在郡兵里拿一份薪水混吃等死。 但很快,这份混吃等死的念想又随着一道命令的下来而被打碎了。 去剿匪。 匪首有一个叫邹明的,这让于超很吃惊,因为邹明他是认得的,作为曾经越军的前卫斥候,在刺探军情的时候,他与邹明这个过去的义军首领有过一些交情,并从他哪里获得过一些情报,当然,他也给过邹明情报。 并不是双方有多大的交情,而只是当时大家都是抗击齐人的一员而已。想不到现在这家伙居然已经沦落为匪了,这让于超吃惊之余又有些心痛。 那曾经是一个不错的家伙!可现在,既然已经沦落为匪了,那兵匪自然已是天敌,剿灭土匪,保一方平安,在于超看来,这并没有错,不管这个人土匪以前究竟做过什么,至少这一次,他们不分轻重,劫了给齐人的粮食,让丰县百姓除了要忍受缺粮之痛外,还得忍受齐人再一次的荼毒,这让于超很不舒服。 因为他也是百姓之中的一员。 说到底,于超并不是那种忧国忧民的人,在内心深处,他觉得自己只是小民而已,朝廷已然做出了这个决定,对于他们这种百姓来说,还能怎么样呢?除了服从,他们还能做些什么呢? 他与齐人交战过,知道齐人的强大。 尽早地剿灭了邹明,让齐人快点退走,让丰县百姓的生活回归正常,这在邹明看来,才是正确的。 对方只有百多人,而沙阳郡却出去了五千人,这在于超看来,是一种徒耗钱粮的行为,这一次的剿匪,难的地方不是作战,而是确定对方的位置。土匪只有一百多人,想要在这种天气之下,这种地形之中,确定对方的位置,然后将其包围剿灭,这中间的难度,作为一名资深斥候的于超是太明白不过了。 人到用时方恨少,真到了斥候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于超赫然发现,自己的手下根本就没有什么可用之人,这些号称斥候的家伙们,根本就没有一点斥候的本事,当然,他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因为这么长时间一来,作为斥候营的校尉,他根本没有关心过自己的这些手下在这方面的技能。 现在,无人可用的他,硬着头皮将仅有的人分成了三个组,另外两个组分别向着两个方向探寻,而自己带着一组,向着对方最有可能逃离的方向探查,对于那两个组,他基本不抱希望,纯粹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一百多人的土匪,不可能分成多路。这样的冰天雪地之中,一旦分散开来,活下来的机率更低。 雁山之上的土匪的确如战前预料的一般无二,在得知大军前来,便立即放弃了雁山之上的老巢,向着深山里逃窜,如果不能在对方翻过龟山之前拦截住他们,那可就麻烦大了。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匪徒们居然带着他们抢来的粮食一齐逃亡了,大军在雁山之上没有找到粮食的踪迹,看来匪徒们也知道,在这样的季节里,没有这些粮食,他们绝难熬过这个冬天。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于超才有了一点信心,十万斤粮食,一百多个匪徒,要带着十万斤粮食,他们根本无法走快。如果在雁山之上发现了粮食,于超直接会向上建议放弃追击,因为轻装前进的匪徒,是根本不可能追上的。 从这个方面来讲,邹明这一帮人是很愚蠢的。 两天来,另外两组不停地有消息传到他这里来,他们竟然都发现了匪徒的踪迹,只有他探寻的这一路什么也没有发现,这反而让于超确认,敌人一定就在自己的前面。邹明再蠢,也知道隐藏形迹,而一个混江湖的,这些伎俩怎么也不会缺的。能让自己手下那些蠢货也能发现踪迹,除了是对方故意显露出来引诱他们上钩的诡计之外,他真还想不出有什么其它的原因。 吐出一口长气,看着从嘴里哈出去的气在空中形成一股股白雾随风飘散,于超叹了一口气,这一次的追击,的确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就地盘坐了下来,随手抓了一口雪塞进嘴里,嚼巴嚼巴,又摸出一块肉干丢进嘴里,两天了,他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在邹明的队伍中,肯定有精于逃亡隐匿的家伙。 抬头看着远方高耸的山峰,所谓望山跑死马,看着近在眼前,但真要走起来,可真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自己单身一人,连着追了两天,居然还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迹,于超还真有些佩服起对方了。 收回目光,无意识地看了一眼地下,眼光突然凝住了,一点黑色在他的眼前闪现,他一下子趴在地上,两手扒开地面上的浮雪,是一砣马粪。 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抓住你们的尾巴了。他在心里喊道。两手飞开地扒着积雪,更多的踪迹在他的面前出现,浮雪之下,有着杂乱的马蹄印,脚印。对方在离开之时,将他们的踪迹完全都掩埋了,在行家的指点之下,这层伪装在于超这位大行家眼里,居然没有露出一点点痕迹。 兴奋地站了起来,向前奔去,既然找到了行踪,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顺理成章了,更多的线索在被他一一找了出来,万事开头难,对方的队伍之中有这方面的大行家,但既然已经找到了第一条线索,便可以根据对方的行事习惯,找到更多的规律,从而发现更多的线索。 于超确空,对方的主力部队就在他的这个方向。因为他发现了大量的驼马蹄印,根据蹄印在雪层之下留下痕迹的深度,便可以推断出这匹驼马大致背了多少货物。既然找到了带着粮食的驼马,那自然就找到了对方的主力部队。 后方的刘兴文看到斥候送回来的消息,有些莫名其妙,因为送回来的情报,居然表明在三个方向上都发现了敌人的踪迹。对方拢共便只有百余人,难不成还分成了三路逃亡?可三个方向上送回来的情报,都附带着大量的证据确凿的表明,敌人就是在前方。 “他们拢共也只有百多人,管他那路是疑兵,咱们分几路兵马出去就是了。”陆丰建议道,“不管哪一路,咱们只要追上了他们,在人数之上便有着绝对的优势,还怕收拾不了他们?” 刘兴文点了点头,陆丰说得不错,不管对方怎么打主意,自己在实际的力量之上远超对手,思忖了片刻,他还是决定以于超的这个方向为主,必竟于超可是从大部队里下来的斥候营的校尉,这可是有真正本事的,能让他确信无疑相信的证剧,也让刘兴文更有信心。 另外两个方向上各分出了一个千人队,剩余的三千人由刘兴文亲自带领着,沿着于超的路线,加速开始行军了。(。) 第二百零五章:抓住他 半山腰上,一株小树突然无风自动,簌簌有声,积雪纷纷落下,一个脑袋从树下探了出来,眼睫毛上,还结着一层冰渣,正是一路尾随着痕迹追过来的沙阳郡兵斥候营校尉于超。 山脚底下,长长的驼马队伍正缓缓地行进,而赶着这些驼马的人数,大概有两百余人。于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自己的感觉的确没有错,他终于追上了这支土匪队伍,只是让他有些疑惑的是,他没有发现这支队伍里有邹明的身影。 邹明的形象还是很突出的。在有限的几次合作之中,他留给于超的映象还是极深的。 仔细地观察着山下的这支队伍,驼马上载着的是他们抢来的粮食这绝对是没有错的,但那些押送粮食的队伍,却怎么看也不像是一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亡命之徒。于超自己也是行走在死亡边缘的人,对于这样的人,有着异乎寻常的敏感。但下头的这些人,怎么看也怎么像是一群乖宝宝。 这让他心中生出了极大的不安。 邹明那一伙人都是在江湖之上厮混的,后来响应邹明的号召,开始抗击齐军,多次袭扰齐军,配合越军作战,后来又遭到了齐越双方的围剿,一次次的死里逃生,一次次的血战,他们不该是如此懈怠的人。 他决定去看一个究竟。 整个身子贴在雪地之上,如同一条蛇一般在地上蠕动着,于超极为小心地向着下面移动着,每移动数米,都会停下来,观察半晌,然后再向前移动一段距离。 山脚下的队伍的确是运送粮食的队伍。抢上山来的这十万斤粮食,秦风肯定是要将他送走的,留在雁山,不管藏在哪里,恐怕也躲不过数千人的搜索,要知道,刘兴文现在也缺粮呢。这支运粮队提前出发,准备将这些粮食送到野狗正在开发的那片高山平地去,按照秦风的预案,这场战争,是不可能打到那个地方去的。 送粮队提前出发,护粮的是王厚父女带上山来的那些青壮,别外配了十余名敢死营的老兵,负责掩藏形迹,清除他们走过留下的痕迹。在秦风的计划之中,这支提前出发的队伍,将不会有任何形迹留给沙阳郡兵,因为他的另外两支队伍,给了这些郡兵在明显不过的信号了。 不过让秦风失算的是,沙阳郡兵的斥候营校尉居然还自洛一水曾经的昭关大军,经验丰富之极,而沙阳郡兵原本的斥候又太渣,渣到这位叫于超的校尉一听说连他们都发现了敌人的形迹,直觉就是不相信,本能地感到这是敌人的圈套。 这是这种不信任,让于超坚持不懈地沿着自己的猜想去追踪,而将另外两个方向上的行踪当成了反证,误打误撞,当真追上了这支运粮的队伍。 如让秦风知道于超是这样发现他的运粮队的,恐怕撞墙的心思都有了。有时候猪一样的队友,也并不见得就会坑人,还会坑对手啊。 其实另外两支队伍还真不是**阵,的确是敢死营的主力。 “大家伙儿歇歇吧,吃点东西再赶路!”王厚招呼着众人,这样的天气之下,在厚厚的积雪之中赶路的确是一件辛苦的活儿,一脚下去,积雪便没过了小腿,便是驼马,此刻鼻子里也是直喷白气了。 众人将马背上的粮食一袋袋卸下来,放到铺在雪地之上的毡子上,没了负重的驼马轻松地摇摆着脑袋,甩着尾巴,马夫们则从腰里的袋子中掏出一把把的豆子,喂给马儿,也有人扒开积雪,扯出雪下的草根,喂给马儿吃。 走在最后清扫痕迹的十余名敢死队员也走了回来,回来之后的他们,很快便在雪地之上筑起了一个灶台,架上了铁锅,不过让王厚感到惊讶的是,火烧起来了,却没有一点烟冒出来。 “这是为什么?”他不解地问着带队的巧手。 巧手嘿嘿一笑,“军中的一些小玩意儿,我们以前啊,也经常被人追,便琢磨出了一些法子,比如这个生活不起烟的小窍门,平素要费劲一些,现在遍地是雪,那就简单多了。” “处处皆学问呢!了不起!”王厚连连点头,“这些东西,以后能教给他们吗?”他指了指那些跟随自己上山的青壮。 “当然,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了,这些小玩意儿又不是什么值当的东西,想学,随时都可以。”巧手笑道。眼睛却一直看着坐在王月瑶身边的小水,这位的身份,现在知道的要并不多,但每每想起这个人的身份,巧手便有些战栗。要真是说起来,眼前这位的身份,大概就是以前他们西部边军之中左立行的位子,那时的巧手,别说与左立行平起平坐了,连单独面见左立行的资格都没有,最多的时候,便是站在成千上万人之中,远远地仰视那位高高在上的统帅。 可现在,同样身份的一位,却伤不啦叽地坐在自己的对面,嘴里含着一块粘糖,真是想不通这家伙是怎么如此爱吃这种粘牙的糖的。 似乎知道巧手在看自己,小水抬头瞄了一眼巧手,哼哼了一声,突然探出半个身子,伸出一根手指,在雪地之上某个位置重重一戳,一缕青烟立时便从他戳破的洞中冒了出来。 “我的祖宗呃!”巧手一声惨叫,一个前扑,两手一下子捂出那个破洞,用雪将破洞堵住。看到巧手的模样,王月瑶卟哧一声笑了出来。 “王小姐,你可是看住他,这位肯定是精通我们这些小手法的,要是他玩兴大发,到处去戳洞洞,以他的身手,我们这些人想堵出来不及啊!这烟子要是飘出去,被敌人的探子看到了,那可就糟糕之极了。我们这队人马,可真是没有什么抵抗之力的。” “放心吧,他只是觉得好玩而已。”王月瑶看了一眼小水,小声道:“小水,可不许胡闹了,乖乖得哦!要是这些青烟冒出来,被坏人看见了,咱们可就跑不掉了,你瞧,这里这么东西,要是敌人赶上来,这些可都带不走了,嗯,还有你最爱吃的粘糖哦,也在那儿放着。” “真的有坏人吗?”小水抬起头,一脸懵懂地看着王月瑶。 “当然,不但有,还有很多呢!”王月瑶看着眼前的这位,有些心痛地道。自从知道了小水的真实身份,她就更加疼爱这位失去了记忆的人,他可曾经是大越的英雄啊,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模样,而他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了一个亲人了。他的所有家人,都在那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里,身首分离,与滚滚苍江融为了一体。 “不能让人看到我们现在在这里吗?”小水又问道。 “当然,要是让敌人看见了,追上来,我们这里的这点人,可打不过敌人。”王月瑶伸手,摸了摸小水的脑袋。 小水抬眼,看上一侧大山的半山腰,“可是哪里,一直有一个人趴在哪里瞧着我们呢?他还在慢慢地往下爬呢!” “你说什么?”这话一出口,可是将巧手,王厚都吓了一大跳,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半山腰处。可是在他们的眼中,那里只是一片白茫茫的积雪和大小不一的树枝。 “对啊,就在哪里,现在他没有爬了,趴在哪里不动了。”小水咬了一口粘糖,又道。 “斥候!”经验丰富的巧手霎那之间浑身被汗水浸透,现在这里的人可没有什么战斗力,敢死营的主力,现在正在另外一个方向之上。“抓住他,小水,抓住他,不能让他将我们的们置暴露出去。” 巧手看着那片一无所有的山坡,急道,他有自知之明,这里距离那片山坡足足有数百米的距离,就算自己去追,也绝不可能有什么收获,斥候,本来就是军中的精锐,一个能瞒过众人,追踪到这里的斥候,更是斥候之中的翘楚,自己根本不可能追上他,这里,只有一个人能拿住他,那就是这个犹如小孩一般的家伙,九级高手,小水。 巧手急得脸上冒汗,小水却不为所动,理都懒得理他。王月瑶此时也是花容失色,一手抠住小水的胳膊,“小水,快去,将他抓回来。” “哦!”王月瑶一发话,小水一口将手里的粘糖塞进了嘴巴,站了起来,向上搂了搂裤子,向着半山坡上奔去。 当山下几人同时转头看向于超之时,他立即浑身都僵住了,被发现了?他不敢再有丝毫动作,死死地趴在地上,心中祈求这只是下面这几人的无意识的动作。他们是怎么发现自己的?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 在战场之上,斥候一旦被敌人发现,那么就只剩下一条路,逃跑。 在看到山下一个人站了起来,向着自己这个方向上奔来之时,于超再也没有任何犹豫,一跃而起,便向着山顶奔去,只消钻进深山老林之中,他相信对方根本无法找到自己。 他疯狂地向前奔跑,再也不用顾忌身形,风呼呼地从耳边吹过,密密的树林就在眼前了,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全身如同掉进了冰窟窿之中,自己的身后,已经多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第二百零六章:咱们可以利用他 无暇去思考对方是怎么追上自己的,这个人有着怎样的身手,常年在死亡线上游走的斥候校尉于超下意识的便抽出腰间的弩箭,那是已经上好了弦的,手腕转向后方,崩的一声,弩箭带着强劲的力道向后飞去,于超不需要回头去看结果,任何这样的动作都会减慢逃命的速度,他只需要听着弩箭飞行的声音便可以判断射出去的结果。 当然,结果是失望的。弩箭飞行的距离超过了他与身后追来那人的距离却仍在呜呜作响,落空了。 脚下加速向着前方窜去,只希望这一箭,能让对方的速度稍稍减慢,同时,他的手已经抽也了腰间的佩刀。斥候的佩刀比一般的刀显得要短一些,这主要是要让他们在任何复杂的环境之下不受到刀长度的影响。 拔出刀来,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反应,其实于超心中很清楚,以那人追上来的速度,自己抽不抽刀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身上汗毛倒竖,斥候特有的那种面临死亡时的感觉猝然浮上心头,狂呼一声,于超的身体骤然停下,转身,一刀便向着身后突然出现的身影劈了下来,时间判断得极准,早一点,这一刀便伟劈空,晚一点,对方便已经到了近前。 追来的那人根本就不在意于超劈来的刀,脸上带着顽皮的笑容,看着于超的目光似乎在看一件极有趣的大玩具。此时一只手探出,正抓向于超。 举刀正欲劈下的于超,却在这一刻,如同被雷劈中一般,整个人突然就僵在了那里,刀高高举在空中,人却瞪大了眼睛,见鬼一般的看着面前那个带着笑容正伸手抓向自己的家伙。 “大将军!”他大叫了起来,手中刀一下子落在了地上,哧的一声,深深地插在雪地之中。 小水脸上笑容丝毫不变,并没有因为于超的动作和叫唤而有任何的迟疑,对方突然放弃了反抗让他觉得很是无趣。大手一探,已是抓住了于超,真气骤然之间便封住了于超的全身大穴。于超在失去意识前的一霎那,只来得及呢喃地叫了一声大将军,便眼前一黑,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小水将于超往肩上一扛,转身便向着山下冲去。 片刻之后,伴随着卟嗵一声,于超被扔在了众人的面前,小水一屁股坐在了王月瑶的身边,摇头道:“没趣。” 王月瑶笑着摸出一块糖,递给了小水,“怎么没趣,你瞧,你抓了一个大家伙回来了。就这一个么?可别抓漏了。” “就这一个。”小水接过糖,重新含进嘴里,咂巴着嘴,看着王月瑶,“这家伙好有趣,叫我大将军,嘻嘻!” 王月瑶心中一沉,看向父亲和巧手,两人也正看向他,这人认识洛一水。 “巧手,你去审他。” 巧手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几个小物件,将于超的手和脚捆了起来,这才伸手想将对方被封住的穴道解开,但任他如何折腾,于超却是毫无反应,他只能将求助的眼光瞄向王月瑶。 “小水,将那个大家伙弄醒!”王月瑶捅了捅专心致志吃糖的小水。 “哦!”小水应了一声,抓起一团雪,团了团,劈手便砸向于超,啪哒一声,雪雪在接触的于超的瞬间便碎成无数雪粒,而于超也在同时身子微微一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一把抓起于超,巧手提起他便向一边的树从之中走去,审讯,向来不是温柔的游戏,对付斥候,手段会更酷烈,因为这样的家伙,心性更加坚韧,而且受过相应的训练,想从他们嘴里挖出东西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巧手在敢死营之中,一个很特殊的任务便是审讯,因为他的一双手,会让落在他手里的人当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在无比的痛苦之中最终吐露出他们隐藏最深的秘密以求能得到一个痛快。 于超终于清醒了过来,抬目四顾,周遭很安静,被密林遮得根本看不到外头的情形,面前,一个精瘦的家伙正目不转晴地看着他,手中,一柄极薄的小刀正在手指间灵活的绕动,两侧,另外两个面露杀气的彪形大汉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手里提着刀,刀微微贴着自己的身体,感受着刀尖传来的寒气,于超很清楚,这两个家伙都是大行家,刀从他们贴着的部位刺进去,自己立即便会一命呜呼。 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脚上捆着自己的绳索,他放弃了无用的挣扎,碰上了行家了,自己以前逮着敌人,也是这样捆得,方法很巧妙,让人越挣扎越紧。 不过于超倒也不慌,不等对主发问,他反而先开口了:“你们也是大将军的部下?” 第一次碰到被审问的对象先开口,巧手倒是有些诧异,这家伙,倒也很有几分胆色。 “你是谁?”他看着于超,转动着手里的小刀,“响鼓不用重捶,咱们大家都是明白人,你不老老实实的在,只会吃更多的苦头,最后还是会在有意无意之间吐露出我们想知道的东西。”他冷笑着,“看你也是行家,当知道我们这些人的手段,相信你也不陌生,也经常用吧?” 于超没有回答对方的话,而是反复问着前一个问题,“你们也是大将军的部下?” 巧手看了两个同伴一眼,从于超的话语之中,可以听得出来,这人是洛一水以前的部下,这可有点小麻烦了。 “不错,我们是大将军的部下,你又是谁?”巧手张口便开始说谎。 “那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们?”于超反问道。 “你与大将军很亲吗?大将军的所有部属你都认得?”巧手冷笑。 “我是大越昭关守军斥候营的校尉,直接受命于大将军的,大将军的部属我基本都认得,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们。”于超疑惑地问道。 巧手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嘿嘿笑道:“越来是昭关守军的人,哈,我们是谁?我们来自越京城,你明白吗?” “越京城,你们是洛家的人。” “不错,就是洛家的人,洛家在越京城被杀光了,不过我们这些部属倒有不少人逃了出来,后来我们找到了大将军,便追随着大将军上了雁山。你怎么追着我们来了?”巧手哼哼道,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于超一脸的懊恼,不是说邹明是雁山的土匪头子吗?怎么搞来搞去,成了大将军了。“邹明他……” “邹明现在是大将军的得力部下。”巧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胡扯。 “原来是这样!”于超长叹一声,“你们快跑吧,我现在是沙阳郡兵斥候营的校尉,奉命追踪雁山匪徒,你们的行踪我已经回传给刘兴文将军了,现在大部队正在向你们急追而来,你们这个样子,是走不快的。迟早会被追上。” 巧手心中一惊,心中却是大怒,手腕一翻,小刀贴到了于超的脖子边上,怒斥道:“你这个叛徒。” 于超苦笑:“我也不知道大将军在这里啊,早知道,我就投奔大将军了。” 巧手哼了一声,他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因为眼前的这个家伙,敌人的主力部队误打误撞地直接追着他们来了,先前布置的一系列计划,顿时都失去了应有的作用,以自己这支队伍前进的速度,只怕用不了两天,对方就会追来上,一旦追上,于他们而言,就是死路一条。要么就是放弃所有的粮食,轻装逃跑,但失去了粮食,就算打赢了刘兴文的部队,这个冬天又该怎么熬? 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乱如麻,手一翻,咚的一声敲在于超的头上,于超眼睛一翻,又昏了过去,这一次他毫无防备,没有想到对面这个家伙说动手就动手。 独自一人走出了密林,来到王厚几人面前,看着他们,巧手愁绪不展:“麻烦大了。这个家伙已经将我们的行踪发回给了刘兴文的大部队,敌人已经在我们身后追上来了。” “这人是怎么找到我们的踪迹的?我们不是已经做好了所有的防范,消除了所有的痕迹么?”王痕有些不解。 “这个家伙可不是郡兵之中的废物,他是这位洛大将军过去的部属,昭关守军斥候营的校尉,正儿八板的军中翘楚。”巧手有些头痛地摸着脑袋,“我们那些手段,对付没有上过什么战场的郡兵没啥问题,但碰上这样的大行家……” 王月瑶转头看着又趴到地上的去用雪堆着城池的小水,对于巧手刚刚说出来的洛大将军,他毫无反应。“这人对洛大将军很忠心么?能不能争取过来。” “听起来倒还挺忠心的,还说早知道洛大将军在雁山,他就不投奔洛大将军了。”巧手道。 “既然如此,能不能利用一下这一点。”王月瑶眼前一亮,“或者可以帮助我们摆脱现在的困境。” “你是说?”巧手看着王月瑶。 王月瑶的目光转向小水,微笑着点点头。(。) 第二百零七章:我愿意跟着您干 于超很是惶恐。 现在他成了俘虏,但这些俘虏他的人却并没有用什么残酷的手段对付他,除了被解除了所有的武装,身边跟着两个悍卒之外,再也没有其它的什么防备手段,如果他想逃走,并不是没有机会。但每每生出这个念头之时,一抬头见到前方那个宽厚的背影,逃走的念头立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曾是一个他仰望的存在,那是一个他无限崇拜的存在,他曾经希望一直跟着他,去为大越奋斗出一个光明的未来,但现在,那个人却成了土匪头子。 在于超的心目之中,那一个人不管走到哪里,当然都会成为中心。 长长的队伍在雪地之中艰难地跋涉着,于超跟在中间,机械地向前蹒跚着前进,走着走着,脑子之中突然灵光一闪,背心里顿时渗出一片冷汗。这里的一百多人,怎么看也只是一些普通的人,根本就不是邹明那一伙悍匪,那邹明哪些人到哪里去了?不是说雁山上的土匪只有一百余人么?可现在自己看到的就已经不止这个数了。 丰县对于雁山之上匪徒人数的情报有着极其严重的错误的估计,他瞬间便得出了结论。 队伍的前方,巧手回头瞄了一眼在队伍之中跌跌撞撞地着着的于超,低声道:“看来有戏,这小子有机会跑,却没有跑。一路之上很老实,看起来咱们这小水还是很有用的嘛。这个叫于超的小子本事可不小,却不说他武功如何,单是能一直跟着我们这么久让我们这些老鸟一无所觉,这一手追踪的本领,便已经让人刮目相看了。” “可是一旦让他发现小水的真实状况,只怕就有麻烦了。能不能还为我们所用就不好说了。”王月瑶皱眉道:“巧手,秦大哥什么时候能赶来?” 巧手抬头看了看天色,“从昨天我们得到消息便派出人手去,到这个时候,已经整整一天了,以老大的脚跟,也差不多快了。” “但愿他能更快一些,要知道,时间每过一点,追兵就隔我们近一点啊。一旦被追上,我们可是真没有什么机会的。”王厚脸色黑沉沉的,很显然,一天一夜没有休息,对于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来讲,的确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现在的他们,可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耽搁,每过去一分一秒,敌人就会距他们更近一步。为了让驼马能坚持的更加久一些,一百余名青壮自己也从马上卸下了一些粮袋,扛在身上。只有实在坚持不住了,这才稍稍地歇息一下。 除开巧手之外,剩下的几十个敢死营老兵,都拖在了身后,一边扫除他们走过的痕迹,一边在后面拼命地故布疑阵,现在他们没有了于超,说不定就会误入歧途。在大山之中,走错一条路,相差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在众人的忐忑不安之中,天色再一次黑了下来,这让包括王厚在内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歇一口气了,夜色,对于他们来说,现在是最后的保护了。 看着巧手走向于超,王厚压低了声音,对王月瑶道:“瑶儿,只怕这一次我们难以逃脱了,身后可是追着五千人了,你让小水带着你走,以小水的功夫,带你逃走绰绰有余,逃走之后,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这世道,太乱,时间一久,便没有人会记得你了,那时的你,再出来,以你的本事,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生,没有任何问题。”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叠厚厚的银票,“好女儿,爹爹这些年来也攒了不少的身家,你拿走,等世道太平了,不管是买地也好,还是做生意也好,爹爹都相信你能活得比大多数人好。” 惊讶地看着王厚,“爹,我不走,要走,我们一起走。” “傻丫头。”王厚笑着,伸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小水功夫再好,也不可能带着两个人逃啊,再说了,爹爹都六十出头的人了,就算逃出去,又能活几天呢!” 听着父亲的话,王月瑶猛摇着头,“我不走,我要和爹爹在一起。” “你个傻丫头,死在一起有什么好?你才多大啊!好好的活着才是正经,如果没有小水在,我也不会起这个心,但现在有小水在,他虽然傻了,但一身武功却还在,又只听你的话,只要你肯走,便一定会没事的。” “我不走,要死死一块。”王月瑶不为所动。 王厚看着倔强的女儿,急得只跌脚,他知道女儿的脾性,晓得如果不是她心苦情愿的话,是怎么也无法劝动的。 夜色之中,突然传来一声轻笑,“王先生,用不着担心,你们谁也不会死,也用不着离开,我保证你们会是安全的。” 王厚吓了一个激凌,猛然一回头,一张熟悉的脸庞,蓦然便出现在他的身前,身子猛地一个倒仰,来人一伸手将王厚扶住。 “秦大哥!”王月瑶一下子站了起来,又惊又喜地道:“你来了?” 秦风微笑着点点头,“事情出了一点意外,但也并不是不可控,说说情况吧,巧手派去的人也没有说得太清楚。” 王月瑶点了点头,“事情是这样的……” 盏茶功夫之后,秦风面色轻松地笑道:“原来是这样,太好了,看来我一路之上想的计划得完全推翻了,咱们的粮食也不用放弃了。” 王月瑶眨巴着大眼睛,“秦大哥,你是想利用这个于超?” “看来你是与我想到一块去了,不错,听你说得这个于超的情况,完全可以利用,看来洛一水的威望还真是很不错,已经被定性为越国的奸贼了,昔日的手下一看到他,居然还是毕恭毕敬。这一次我们可得好好的利用这一点。” “可是小水他现在这个模样,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全得露馅。”王月瑶愁眉不展地看了一旁正兴趣盎然地玩着积雪的小水,好像这们的兴趣,除了吃糖,便是用雪堆城池,捏雪人,然后排兵布阵,互相厮杀。 “这个不是问题。”秦风嘿嘿一笑,“你忘了我们有一个人吗?我的体型与洛一水也相差不大吧,再加上那人,足以让于超真假难辩了。” “你冒充小水?”王月瑶掩嘴轻呼,突然又醒悟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你手下那个千面,易容之术简直巧夺天工,你体形与小水相近,你也是九级高手,到时候只要不动声色地展露一下武功,那于超必然深信不疑。收服了他,那接下来的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秦风微微一笑,冲着王月瑶竖起了大拇指:“真是冰雪聪明,厉害之极。” 听到秦风的夸奖,王月瑶一下子红了脸,转头不再看秦风。 于超蜷缩着身体靠在一株大树之上,曾经当过昭关斥候营校尉的他,武道修为自然不低,七级修为足以让他抵御外部的寒冷,可现在他却觉得身上很冷,紧紧地抱着膀子,尽量地将身体缩成一团。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身后传来沙沙的踩在雪地之上的声音,于超抬起头来,先前审问他的那个家伙走到了自己的跟前,这个人,或许是洛大将军身边的近卫,那种铁血的气息,他太熟悉了。 “起来,大将军要见你。”来人伸脚踢了踢他,不客气地道。 于超心里一震,大将军终于要见他了吗?他一跃而起,看着巧手:“兄弟,你是大将军的近卫么?你叫什么名字?大将军怎么,怎么当了土匪了?” 巧手嘿的一声,扬了扬眉,“有什么事你直接去问大将军吧。甭跟我套近乎,你他娘的,居然敢坏大将军的事,我看大将军定然要将你大卸八块。” 于超低下了头,看着对方转身就走,默默地在跟了上去。 在队伍的一侧,魁梧的身影屹立在一株树下,身后,十数名黑衣人扶刀而立,于超走了过去,站在他的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那人的侧脸。不是洛大将军还能是谁? “大将军!”他一下子跪了下来。 “于超?我记得你,想不到你还活着。居然去了郡兵。”积雪反射着身后篝火的光芒,于超看着那张不动声色的脸,卟嗵一下跪了下来,“大将军,当时末将奉您的命令在前方探查齐军的军情,等末将返回的时候,才得知大将军已经……已经出事了。末将不愿意再呆在军队之中,便当了逃兵,回到了沙阳郡,可后来被抓住了,刘兴文将军将我保了下来,为了报答他,我便答应到郡兵之中任职。” 秦风转了过来,现在他的脸活脱脱的便是洛一水,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并不担心于超会看出破绽来, “于超,大越现在奸臣当道,君昏臣奸,我洛一水决定自己干了,你,可还愿意跟着我干?”秦风言简意骇,开门见山。 “大将军!”于超瞪大眼睛,看着秦风,“您,您怎么当了土匪呢?” “土匪?我们是义军!”秦风挥舞着手臂,“君昏臣奸,大越在他们手里,已经没有救了,要救大越,便只有我们自己干。我要凭自己的力量来拯救大越,于超,如果你愿意跟着我干,那我们便一起来努力奋斗,如果你不愿意,那你便走吧,看在过去的情份之上,我也不难为你。” 于超呆了半晌,看着对面那挺立如山的身影,用力叩了一个头,“大将军,我愿意,我先前之所以当了逃兵,就是觉得再当兵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在郡兵之中,也是混吃等死,既然您回来了,我自然跟着您干。” “好,很好,我没有看错你。”秦风脸上露出了笑容。(。) 第二百零八章:绝地 进山第三天了。 在雁山之上扫荡了一番,没有发现被劫的粮食,刘兴文是又欢喜又着急,欢喜的是那些作死的土匪居然带着这么多的粮食逃亡,那行动速度自然就快不了,着急的是,自己的军队也在为粮食发愁啊。五千人,每个人一天就按两斤粮算,一天也是一万斤,三天下来,三万斤粮已经全都落进了肚子里,丰县是个什么情况刘兴文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指望着葛庆生能完全解决大军的粮食问题,那简直是指望母猪上树了,他能给自己筹来几天的粮,就能算得上一个能吏了。指望沙阳郡的后勤么?先不说运输问题,光是郡府那些老眼昏花办事拖沓的官僚,就足以让自己的军队饿肚子。 唯一的指望是什么?那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股土匪干掉,在自己军队随身携带的粮草消耗完毕之前结束这场大象和蚊子的搏斗,然后依靠着葛庆生弄来的那些粮食,尽快地返回沙阳郡城去才是正经。 这场剿匪,在刘兴文看来,就是一场大象与蚊子的战斗,区区百余人的土匪,居然要动用数千人的军队,说起来当真是可笑,但来自朝廷和齐人的压力,让沙阳郡无法承受,郡守大人不通军事,一道命令下来便让自己倾剿出动,根本不考虑如此规模的军事行动所要承受的相应的后勤压力。 郡守大人只要保证自己在政治之上的正确性,可就苦了自己这样的人了。 每过一天,刘兴文的心便多一份煎熬。三天后,他已经急火攻心,嘴上起了一排排的燎泡了。 而在第三天上,好消息终于传来,自己重用的原昭关斥候营校尉终于找到了这些土匪们的正确的逃亡路线,这让他在欣喜之余又不禁对自己原来的那些斥候异常恼火,两帮人,带回了两条逃亡路线,还一个个言之凿凿确信敌人就在他们的前面,但现在,他们探查到的路线之上,敌人的踪迹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找不到丝毫的痕迹,相反于超找到的这些线路之上,越来越多的痕迹显示着对手就在他们的前方。 到今天,土匪们已经没有时间来掩饰伪装他们的行踪了,杂乱的马蹄印,凌乱的脚印,还有雪地之中散落的零散的一颗颗的粮食,无不显示着他离对手已经很近了。 “刘将军,这些土匪不是一百余人,而是接近甚至超过了三百人。”于超站在刘兴文的面前,道:“除开邹明一伙人之外,王厚还带了一百多青壮上山入了伙,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能比较轻松地带着这些粮食逃亡的根本原因所在。” “一百人也好,三百人也罢,并没有什么区别。”刘兴文终于觉得松了一口气,缩了缩脖子,这该死的剿匪,让他不得不在这滴水成冰的季节里,带着军队辛辛苦苦地在大山里转悠,这本来是拥炉赏雪饮酒,醉里挑灯看美人雪中舞剑的惬意时节啊! “于超啊,你可曾探查到那位九级高手的踪迹?”相对于数量更多的土匪,刘兴文更关心于这一点,因为如果一个九级高手可是对他构成了致命的威胁的,他可不想剿匪大获全胜,自己却一命呜呼。 于超讪讪地笑了起来,“将军,九级高手这个层级,哪是小人能触摸得了的,真让我发现了他,只怕末将的小命也就不保了吧!” 刘兴文呵呵一笑,“你说得也对,不过你既然已经找到了他们的形迹,那位高手却并没有发现你,说不定此人早已经离开了,也对,像这样的人物,怎么会为邹明所趋使,了不起是偶尔兴起出手帮帮他罢了。” “将军,或者也是我们如此多的军队,吓着他了。”于超笑道:“九级高手再厉害,也不可能是大军的对手是不是?” “哪倒是,在集结的军队面前,别说是九级高手,便是宗师,也不可能力敌啊!军队作战,可不是江湖单打独斗。于超啊,还得辛苦你一趟,继续去探查他们的踪迹,派出去的两个千人队正在赶来的途中,等你确定了他们的位置,我们就可以将他们一鼓包围,聚而歼之了。” “这是末将的本份,何来辛苦!”于超笑嘻嘻的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刘兴文是在美梦之中被叫醒的,仓促出兵,该带的东西都没有带齐,进山之时,本来以为一两天内就能解决的战斗,已经生生拖到了第四天,士兵们连避风的帐蓬都没有,只能露宿野外,靠着一堆堆的篝火来取暖。即便是主将刘兴文,也只不过是在身边多生了几堆火,身周再围了一些大兵来替他挡风而已。在大雪天的,哪怕是在山中,想砍些易烧的柴禾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啊。 正在梦中依裘拥美烤火饮酒的刘兴文被叫醒的时候,一脸的怒气,但看到半跪在自己面前的于超眼角眉梢还结着冰碴子的时候,倒也不好意思发作了,毕竟自己手下像这样实心干活儿的可真是不多了。瞧瞧周遭那些本来应该在巡逻放哨的士兵,现在居然一个也看不到,也不知窝到那个避风的地儿去偷懒了。 “将军,找到他们的落脚点了。”于超满脸的兴奋之色,“现在正是出兵的好时机。” “现在出兵?”一听之下,刘兴文睡意全消,“他们现在在哪里?” “将军,这可真是一件大喜事,邹明那伙土匪和王厚根本就不知兵事,他们为了躲避风雪,居然躲进了距此不到十里的畹谷之内,这可是一个绝地,三面都是陡峭的山崖,现在大冬天的更是冰雪覆盖,别说是人,就是狍子猴儿也休想在上面行走自如,咱们只要在他们离开之前赶到哪里,将谷口一封,然后大军冲进去,剩下的便只是拿绳子捆人了。”于超大笑着,一脸的讥讽之色。“那畹谷虽然隐秘,但在我的面前,也算不得什么,恐怕他们还不知道我一直都缀在他们身后呢!可笑他们在进入畹谷之前,还伪造了他们向另一条路上逃跑的痕迹,便抹去了他们进入畹谷的一切踪迹,可他们在做这些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我正在一个山头之上欣赏着他们的杰作呢。” 从地上捡起一根烧了半截的柴禾,于超在地上画起了畹谷的地形,看得刘兴文也是喜形于色,这可真是要翁中捉鳖了。几天的苦难历程,总算是要划上句号了。 “太好了!太好了!”刘兴文摩拳擦掌,“这一仗赢了,你便是头一功,到时候,我给你上书请赏。” “请赏倒不敢,只请将军到时候把我当了逃兵一事让朝廷给抹了,我可是知道,潘宏将军对此事耿耿于怀呢!” “放心吧,这件事做好了,齐人欢喜,朝廷自然也就放心了,别看潘宏现在晋位大将军了,可那不过是朝廷为了稳住军心之举,这家伙可是洛一水的副将,张相怎么可能当真放心得下他,一旦时局稳定,这家伙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一个黯然下台,能奈你何?”刘兴文不以为意地道。 “多谢刘将军。”于超深深地弯下腰去。 “好好的跟着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我麾下还就真缺了你这样能干的家伙,哈哈哈!”刘兴文大笑着,欣赏地看着于超,作为郡兵统领,他当然知道,自己要想过得舒服,手下没有几个能干的家伙还真是不行的,一干酒囊饭袋,平素给自己上上供那是极好的,但真要做起事来,可指望不得。这之间的平衡,可是需要好好把握的。于超是个有本事的,而且又有结结实实的把柄攥在自己手中,正好为自己所用啊! 随着刘兴文一声令下,宿营地内顿时忙乱起来,士兵的抱怨声,长官的喝斥声,夹杂着骡马的嘶鸣之声,安静的大山之内立时便热闹了起来,一根根火把被点亮,睡眼惺忪的士兵们在长官的吼骂和飞舞的皮鞭之中,向着畹谷飞速前进。 五千人打两三百人,这样的战斗,着实让所有人都提不起精神来,有什么可防备的呢?一人一口唾沫,便能将那些人淹死罗,或者到时候大军押过去,一声吼,对面那些土匪便得乖乖的跪地投降。 敌人让他们提不起兴趣,倒是这愈发变大的风雪,让士兵们更加恼火,快点干完这点事,回到沙阳郡温暖的兵营中去吧,郡兵之中还有不少人在郡城外有房有地有婆娘,更是急切地想完成任务后早点回家去。 风雪虽大,速度倒是极快。沙阳郡兵们迅速地向着目的地接近,前行之速,让刘兴文也颇为讶异。 畹谷之外,秦风看着身周的几员大将:“刘兴文再渣,那也是一郡统兵将领,到时候一定会在谷外留守人马,小猫,这些人就交给你了。灭了他们!” “老大放心!”小猫呵呵笑着,“一群酒囊饭袋,收拾起来易如反掌。” “还是我打前锋!”野狗提着刀,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你行吗?”小猫怀疑地问道。 野狗大怒,“要是不行,你剁了我脑袋去,咱们敢死营的人,什么时候敢在临战之时胡吡吡!”(。) 第二百零九章:山塌了 畹谷是那种典型的葫芦谷,口小肚子大。 之所以说他是军事之上的绝地,是因为一旦进入这种谷内,被人把谷口一堵,便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另外三边陡峭的山壁便是在其它季节都难以攀爬,更不用说这冰天雪地的冬季了。 刘兴文倒并没有秦风说得那么渣,之所以在看到畹谷这样军事之上的绝地依然毫不犹豫地纵兵而入,是基于他对于敌人军力之上的判断,试想一下,当你拥有数千人的兵力,而对手只不过一两百人,就算是绝地又能怎么样呢?一群蚂蚁将大象诱进绝地之中,他们能啃下大象么,自然是不能的。 当然,出于习惯,刘兴文仍然在进谷之前,留下了一支一千人的队伍在外留守。而这支队伍的带队将领赫然便是丰县的县尉陆丰。 先前探路这样的高风险的活儿,自然由这位犯了错的丰县将领来做,也算是对他的惩罚,现在要收获果实了,那自然就得靠边站了,让自己的心腹将领们领得这份功劳,对于自己更有效地掌控郡兵可是有着极大的帮助,刘兴文根本就不看陆丰那张阴沉的快要滴下水来的脸,分配完任务,便径直率众直扑畹谷之内。 看着消失在谷口的郡兵,陆丰狠狠地呸了一口,径直走到一边一颗大树之下,扯下马背上的马鞍丢在雪地里,一屁股坐下去,背靠在大树之上,随手扯下腰里的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口。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刘兴文可比他高了不止一级。 想着这一路的辛苦,陆丰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区区两百余人的土匪,其中还有百多个农夫,居然带着几千人一涌而入,这不是去打土匪呢,这是要用人将土匪挤死,他暗自腹绯道,言不算邹明这一伙人变成小老鼠,恐怕也会被他们揪出来吧。 大的功劳肯定是捞不着了,但苦劳总是有的,至少在事后,自己不会被追责了吧?他在心中暗自想道,又狠狠地灌了一口酒。 靠在树上,仰首看天,雪花在不停的飘着,风在不停地刮着,从畹谷之内吹出来的风发出怪异的呜呜响声,让陆丰有些心烦意乱,小小的葫芦口两侧,悬崖高耸,迷迷蒙蒙的在大雪中也看不清究竟有多高,厚厚的积雪遮蔽,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只能看到一片眩目的白。 要是轰隆一声,这谷口塌了下来,可就将刘兴文和他的那些部下可封在谷中了,陆丰不无恶意地想着,这样的冰天雪地之中,想要爬出来可不简单,说不定便会饿死在里头。 想到这里,自己也觉得好笑起来,仰脖子又灌了一口酒。 “陆县尉,你笑什么?”一名郡兵将领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陆丰瞥了眼前这位一眼,一看就是一个不讨刘兴文喜欢的,这才会被留下来陪自己。 “笑什么?我在想这个地形啊,可真是不太妙,要是两边的悬崖轰隆一声塌下来,可就把刘将军他们都堵在里头出不来了,你说咱们这外头千把人,里头几千人,两边一齐挖,能不能在把粮食吃完之前挖出一条通道来?”陆丰道。 这员将军也吱吱嘎嘎的笑了起来,明显对于陆丰的恶意是幸灾乐祸,“这冰天雪地,冻手冻脚的,肯定是挖不通的。陆县尉,你会挖吗?” 陆丰大笑:“估计是挖不出来,不过我会在外头等,一直等。” 两人相视大笑,隆隆的声响,就在两人的响声之中传了过来。 两人同时抬头看天,打雷了吗?但马上又反应了过来,大冬天的,怎么会打雷?然后两人缓缓地转头,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的惊骇表情如同见了鬼一般。因为他们刚刚所说的悬崖倒塌,正在他们的眼前缓缓发生。 “你……你你……”郡兵将领的脸孔有些变形。 “与我没关,与我没有一点关系。”陆丰结结巴巴地道。 在他们眼中,畹谷的葫芦口正在倒塌中。大块大块的积雪正从坡顶滚下,滚雪团的效果极是明显,越来越大,伴随着轰然巨响,坠落在葫芦的小口上。顷刻之间,已是堆起了数米高,现在两人已经只能看到高高的雪墙了,而更骇人的是,雪团还在不停地跌落,伴随着这些雪团的,更有大块大块的岩石。 两侧的山顶之上,有两个孤独的身影,左边是彪形大汉洛一水――小水,右边,自然便是秦风了。 小水显然极是开心,对于他而言,这就是一个再快活不过的游戏了,先前,王月瑶告诉他,他将要与秦风进行一场比赛,比赛的过程就是看谁能将两边山头上的积雪,岩石震落得更多一些。 他并没有拿武器,而是立在山头,嗖的一声便直冲上天,飞到一定高度,头上脚下倒冲下来,两只大拳头之前,竟然出现了两个令人恐惧的黑洞,伴随着一声巨响,整个山头都震动起来,先被扫下来的是崖顶累积了一个冬天的厚厚的积雪,上层浮动翻飞,下层则是冻成了硬块的积雪和冻土,碎石。而最下头,大块的岩石被他一击之下,顿时裂开了巴掌大的缝隙。 似乎并不满意自己的杰作,再一次炮仗一般的冲上天俯冲下来,两拳重重击下,这一次,大块大块的岩石终于再也无法承受连续的重击,轰隆隆地开始向下坠落。 小水嘎嘎地笑着,抬头看向对面,自己的对手好像没有自己的速度快,他更加快活起来,又叫又跳,还不忘从怀里掏出一块粘糖塞进嘴里。 另一侧的山头,秦风双手紧握着他的铁刀,道道寒光在刀身之上游走,沉喝一声,一刀斩下,再喝一声,又是一刀,当第三刀斩下的时候,面前整整一大方地方缓缓地晃动起来,秦风一只脚踏上去,稍一用劲,巨响声中,小房子一般大小的岩石夹着积雪隆隆坠下,一路之上,裹协着无数积雪,树木最终跌落在畹谷那个细不的葫芦口之间。 数刀下去,他这一头已是比小水那边看起来更低了一些。那头本来得意的小水顿时楞住了,摸了摸口袋里已经为数不多的粘糖,急得叫了起来,再一次冲天而起。 山下,畹谷边上,陆丰与所有尚在谷外的郡兵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陆丰的眼睛缓缓上移,他终于看到了两边山崖顶上的两个身影,特别是小水那冲天而起又迅速坠下的身影,每一次坠下,便如同巨雷一般的响动,然后便是惊天动地的响动。而另一头,另一个身影挥刀劈下,再挥刀,又劈下,两三刀下去,便是大片的崖石脱落。 “两个……两个九级高手。”陆丰呆呆地看着这让一般人心胆俱裂的一幕,喃喃地道:“陆一帆这个王八蛋,他又骗了我,他又骗了我,明明是两个九级高手。” “怎么是这样?这样也行?”他的身边,那个郡兵将领失魂落魄地叫道。堂堂的九级高手,此时竟然成了搬山工。 轰隆隆的山岩崩塌的声音,掩盖了从两侧密林之中悄悄突进的黑衣对手的声音,震憾的沙阳郡兵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倒塌的山崖将谷口顷刻之间填埋,却完全疏忽了在这样的场景之中,敌人怎么会忘记他们。当凄厉的弩箭之声响起,扎进他们的身体,惨叫之声连绵不绝响起,身边同伴不停倒地,重重地跌倒在雪中的时候,他们才回过头来。 在他们的身后,一队队的黑衣人已经收起了发射过的弓弩,举起了他们手中的大刀,十数人一排,正小跑着向他们突击着。跑在最前头的,是一个瘸子。 “杀!”野狗怒吼一声。 “杀!”身后,两百名黑衣大汉齐声怒吼,黑衣,黑沉沉的大刀与皑皑白雪形成鲜明的反差,十人一排的队形在奔跑之中也丝毫不乱队形。 不等郡兵们反应过来,黑衣人已经杀进了他们混乱的队伍之中,举刀,砍下,拔刀,一次次机械的挥动,收割的却是一条条鲜活的性命。 “列阵,列阵,反击!”陆丰大叫着,举刀向着前方冲去,他想利用自己的个人武力,为郡兵们整队赢得一点点时间。 当的一声,举刀架住了一柄劈面而来的大刀,他的对面,一张狞笑的恐怖的脸庞正对着他,两刀交击,一股凌厉的犹如烈火一般的内息,如同钢针一般轻而易举地刺破了他的护体真气,向着他的丹田气海扎去。 心中微惊,凝神屏气,回刀护身,土匪之中不禁有九级高手,不仅有邹明这样的八级高手,也有这样的完全不输给自己的凶狠的对手。 另一侧,再次响起整齐的喊杀之声,陆丰转头,绝望之情瞬间涌上心头,又是一队约两百人的黑衣人举着刀扑了出来,他们的服装,他们的武器,与正与自己鏖战的这一伙人一模一样。 怎么只有一两百人?光是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就有超过了四百人了。他在内心大声呐喊着。(。) 第二百一十章:困兽 沙阳郡兵第一次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噬血军队,也第一次见识了杀人的技巧,黑衣人投入的兵力并不多,两拨人加起来也只有四百出头,但却在转眼之间,便将畹谷之外上千的郡兵杀散。 在这些黑衣人面前,沙阳郡兵们简直就像毫无抵抗能力的大姑娘,被彪悍的黑衣大汉们予取予求,一边倒的战况看得陆丰心惊胆战,心前还和自己一起说说笑笑的那个郡兵将领,就在离自己不远处,被一个黑衣大汉一刀劈成了两片。 不过盏茶功夫,这支郡兵便已经完全被杀破了胆,除开少数地方还在拼命抵抗之外,更多的人,直接是丢掉了武器,双手抱头,跪在地上大叫着投降。 看到那个手刃了郡兵将领的黑大汉向着自己这里走来,陆丰彻底地没了斗志,猛劈一刀,将面前的这个瘸子迫退了一步,拔腿便跑。 在活着面前,什么功劳,前途,富贵,此时都成了烟云。 一支铁枪横空而来,从他的头顶掠过,夺的一声,正正的插在他前方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枪头之上的红樱在风中激舞,逃跑中的陆丰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步,回过头来,邹明,他们一直以为的雁山之上的匪首,正笑吟吟的站在他的身后,“陆县尉,别来无恙啊!” 陆丰一颗心沉到了底,因为在邹明身后,先前与自己激斗的那个瘸腿大汉,劈翻了郡兵将领的那个黑衣大汉,正双双逼了过来,而在他们身后,战斗已经结束,一群群衣服杂乱的青壮不知从什么地方涌了出来,正兴高采烈地拿着绳索,将跪倒在地上的投降的郡兵一串串的捆起来。 一个瘸子已经够他受得了,再加上邹明两个,用屁股想,陆丰也知道,自己连一丁点儿机会也没有。邹明不必说了,便是他身边的那另一个持刀大汉,只怕便不是他能够力敌的。 长叹一声,他掷刀于地。 “你们赢了!” 邹明大笑着走到他身边,“陆县尉倒也光棍,佩服佩服。”摒指一戳,陆丰闷哼一声,一头载倒在地上,边上早已候着的两个青壮一涌而上,将他捆粽子一般捆了起来。 畹谷之外的战斗已经落下了帷幕,而畹谷的葫芦口两侧的山崖之上,左侧已经没有了声息,右侧却还在隆隆作响,下方三人仰头,骇然看见小水那模糊的身影一冲上天,再俯冲而下,如同霹雳一声巨响,便是无数山石泥土轰然坠下。 “老天爷!”邹明惊叹,“九级之威,一至若此。” “看来这家伙的内伤已经被舒大夫治得七七八八了,瞧他这动静,轰隆隆整了这半天,也不见疲劳。”小猫也叹道:“不知这一辈子,我还有没有机会能达到他们这个水平。” 野狗鼓着腮帮子,“为什么不会,当然会,一定会。老大会成为宗师,我们,怎么着至少也要混个九级,不然怎么给老大当小弟!” 邹明与小猫两人相视而笑,武道一路,艰险无比,每一级之上,都是极少数人踏着更多的失败者的肩膀攀爬上那一步,愈往上,道路便愈艰险,像邹明,早已是八级,而小猫,也跨过了八级的门槛,但站在他们这个平台之上,现在却怎么也看不到九级的门槛在哪里,想再前进一步,谈何容易?到了这个份儿上,勤奋是一方面,但更多的却是要看天份,悟性了。 “小水,你赢了!”左侧,传来了秦风的声音。下头三人都是大笑起来,先前王月瑶哄着小水与秦风赌斗之时,他们可都是在场。 秦风话音刚落,右侧已是传来了小水得意的嘎嘎大笑声,“我赢了,你认输了,哈哈哈,我的糖,一块也不能少!” “当然,再给你加一成!”另一头,秦风慨然允诺。 下头三人都是摇头不已,堂堂的越国大将军,九级大高手,如今竟在变成了一个几声糖就能哄动的家伙,想想也觉得不是味儿。 畹谷之内,已是陷入到了恐慌当中,刘兴文率四千部众涌入谷内,当他的大部队进入第二个大肚子谷内之时,身后的谷口便传来了令人肝胆俱丧的轰鸣声,当刘兴文回头,看到两侧山崖隆隆滚下的无数的积雪,岩石,泥土,整个人都傻了。 “冲,冲出去,快撤回去!”他疯狂地大喊着。 最靠近谷口的一队士兵疯一般地冒着如雨的岩石冲向谷口,一块小屋般大小的石头从天而降,跑得最快的几个人顿时消失在后方郡兵的视野之中,他们能看到的,便是一股血水卟地一下,从地上冲了出来,然后,便什么也没有了。 他们停下了脚步,一步步地倒退,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谷口的岩石,积雪,越堆越高,直到他们再也看不到尽头。 “两个九级高手!”谷内的刘兴文看着两侧山崖之上那两个虽然模糊但却威武之极的身影,完全陷入到了绝望之中。 畹谷,三面尽是悬崖峭壁,冰雪连天,根本无法攀登,唯一的一条路便是谷口,现在,谷口亦被堵上了。 “集结所有武道修为五级以上军官,随我占领谷口。”惊慌之后的刘兴文立即反应过来,另外三面无法突围,便只有占领被堵住的谷口,现在他唯一的希望便是匪徒的人不多,只要他能在谷口站稳脚跟,大队士兵跟上,还是有一丝逃脱的希望。 一百余名军官被集结到了刘兴文的麾下,生死关口,刘兴文亦只能身先士卒了,带着这一百多名军官向着谷口攀爬而上,在他们的身后,密密麻麻的士兵紧紧地跟上,艰难地向上攀登着。 秦风提着刀,独自一人站在被堵住的谷口顶端,在其它的地形条件之下,便是九级高手,也不可能单独面对军队大规模的集群冲锋,但在这里,却可以。回望身后,常小猫带着他的敢死营正在打扫战场,另一部分敢死营士兵正在向上攀爬,而邹明一伙人,更是冲在最前方,这样的地形条件之下,他们这些江湖好手,反而更显优势。 数支羽箭带着尖啸之声呼啸而来,准头倒是极佳,支支对着秦风的头胸而来,秦风微笑着看向下方,一个郡兵将领,正单膝跪倒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之上,长弓之上,又挂上了一支利箭。屈指连弹,飞到身前的羽箭骤然掉头,分射向下方几个攀爬在最前头的郡兵将领,去势之疾,可比那个军官用强弓射出来的还要迅速。 几声惨叫,几名军官连二接三地中箭,一个跟头从山崖之上又跌了下去,在下方密密麻麻的郡兵之中引起一阵阵混乱。 更多的羽箭射了上来,羽箭之后,以刘兴文为首的郡兵军官们拼命地向上冲来,生死关头,所有人倒都是爆发出了平素很难有的勇气,哪怕现在上面有一个九级高手堵在哪里,所有人心里都有着一个念想,为什么会是自己呢?也许他不会注意自己,那自己便有可能翻过谷口,逃出生天。 敌人只有一百多个呢,只要翻过这个谷口,便能逃走了,九级高手再厉害,也不可能长出一千只手来。正是在这个念头的鼓舞之下,郡兵们舍生忘死,向上攀爬着。 刘兴文能统领一郡兵马,自然不是庸手,身为八级中层修为的他,知道现在只有自己冲上去,缠住那个九级高手,他的麾下才有可能爬上来,形成围殴之势。现在站在谷顶的,只有一个,另外一个九级高手却不见了踪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对于他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他也没有时间在这个时候去深究这件事情。 小水只是知道与秦风的赌约,现在他赢了,其它的事情,自然也就与他无关了,此刻的他,正笑嘻嘻的坐在右侧的崖顶上,一边吃着粘糖,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郡兵蚂蚁一般地向上爬头,不时还鼓鼓掌,大声欢笑着。 在那个箭术高手不停地射击之下,刘兴文终于冲上了崖顶,举起手里的大刀,他咆哮着冲向了秦风。与此同时,另外两个副将也在他身后,爬了上来。 眼前刀光闪烁,逼人的刀气迎面扑来,刀尚在远处,凌厉的真气已经让刘兴文裸露在外的皮肤阵阵刺痛。狂喝声中,他连劈数刀,身后两员副将也舍生忘死的扑了上来,三人合力,勉力架住了秦风这一刀。 “不错!”秦风淡淡地笑着,手腕一振,刀光再起。 而挡住秦风第一刀的刘兴文的心却在此时完全的沉了下去,因为他看到,在秦风的身后,一排排密密麻麻的黑衣刀客已经爬了上来。 喊杀之声在谷顶响起,常小猫第一个跃上了山顶,手中铁刀横劈直扫,将刚刚爬上来的一排群兵又砍了回去,邹明狂笑着,一杆长枪如毒蛇一般吞吐,每一次吞吐之间,便有股股血泉喷射而出。野狗一如往常,面目狰狞,每劈一刀,都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吼叫。 数百名敢死营老兵,只是一个反击,便已将奋勇攀爬上来的郡兵给杀了回去,而与此同时,刘兴文也如同一块石头般向下坠去,落在半途,长刀劈在地上,借势挺身直腰,一手勾住突出的石头,勉力稳住身形,而与他一齐攻击秦的两个副将,此时却已经倒在了秦风的左右两侧,谷顶,秦风冷笑着抚刀而立,凝视着下方的刘兴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肉票 刘兴文盘膝坐在雪地之上,脸色腊黄,与秦风硬碰硬的一击,哪怕有两个副将的帮助,他仍然受了不轻的内伤,对方的内力极为怪异,此刻残余在体内的对方的真气,犹如一根根活着的有生命的钢针,扭曲着向着自己的丹田气海攻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过是趋赶了十之七八。 比起身上所受的内伤,更让他绝望的是目前所处的境遇。数千人被封在这个类似葫芦的峡谷之内,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仰望谷顶,出现在他视野之中的土匪,岂只二三百人,光是现在他看到的,只怕便不下七八百之众。 痛悔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在狠狠地烙着他的心房,不管是丰县的情报还是于超最后探得的情报,土匪的总人数,从来没有超过三百人,数倍之差的敌情,让自己得出了完全错误的结论。二三百人是封不住这个谷口的,但如果有上千的敌人,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自己掌握了准确的情报,怎么会如此大意?这场剿匪,从一开始,自己便已经踏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陷阱之中。 于超投降了土匪。 这是刘兴文在强攻失败之后才明白的事实,这位他倚以重托的斥候营校尉早已经无影无踪了,而正是这位于超,将他们引进了这个绝地。 啪的一声,一滴冰冷的雨点自天而降,砸在他的脸上,他惊骇地抬起了头。雪停了,但冰冷的雨水却不期而至,老天爷似乎还嫌他们不够惨,在他们已经一个狗吃屎跌倒在地上的时候,还不忘狠狠地在他们屁股之上再来一脚。 “这场雨来得可真是时候!”常小猫笑嘻嘻的钻进了窝棚之内,“看这样子,只怕一时不会停下来,天寒地冻,他们在谷里无遮无挡,连生火的柴禾都难寻,这一夜,他们可难熬得紧了。” “看来我们可以提前结束这场战事了。”王厚拈须微笑,“秦将军,这可是几千人呢,您当真任由他们在谷内被活活冻饿而死?” “当然不!”秦风呵呵笑了起来,“这些人可都是些宝贵的劳动力,咱们在那地方开荒辟地,建城筑家,哪样不需要人手?先熬一熬他们,让他们明白,除了投降就是一个死字之外,相信他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以少击多,将一支五千人的郡兵活生生的吞了下去,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可真是难以相信!”邹明叹息道:“秦老大之能,今日算是眼见为实了。” “时也,势也,命也,运也!”秦风却是摇头谦逊道:“说起来,这场战事我们能大获全胜,里头碰巧的因素太多了,比方说那个于超,便是一个极大的变数,我还是小瞧了这天下英雄啊,如果不是因为小水的缘故,只怕现在我们便陷入困境了。” 提起小水,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一次于超的确是立了大功,能让刘兴文这几千人自投罗网,兴高采烈地进入这绝地,还真只有他能办到,但现在这家伙还一直以为在为洛一水效劳,如果让他知道现在洛一水完全成了一个样子货,不知会不会出现什么反复?这是一个人才呢!”常小猫摸着下巴,看着秦风,皱眉道:“至少在斥候这一行当上,我们敢死营的老兵们,现在还真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且看看吧!”秦风想了想,“等拿下了谷内这些兵,小猫便去与他开诚公布谈一谈,如果愿意,就拉他入伙,如果他不愿意,便让他自去吧!” “明白了!”小猫点点头。“老大,你们先歇着吧,我与野狗,邹明他们轮班巡逻,刘兴文这几千人被困在谷底,一般的普通士兵上不来,但内里的一些武道高手,还是能攀爬的,我们得盯紧着点,可别有了漏网之鱼。” “网再密,也不可能全部打尽的。”秦风呵呵一笑,“王先生,你休息吧,我去转一转。” 王厚一大把年纪了,这几日倒真是心力交萃,现在大事已定,心下放宽,困倦早已袭来,一听秦风如此善解人意,当下也不客气:“年纪大了,的确支撑不住,老头儿可就不客气了。” 走出窝棚,外面的雨下得虽然不大,但丝丝缕缕,落在脸上,却是似乎要冷到骨子里,雨丝随风飘荡,无孔不入。 “这可比下雪还要让人难熬!”站在谷顶,两人盯着谷底一团团明灭不定的篝火,小猫道:“谷底没有什么树木,连灌木也少,最多也不过是雪下一些枯草,冻雪坚硬,想将他们挖出来可也不是什么易事。几千人的队伍,恐怕到了下半夜,就得硬挺了。” “没有取暖之物,没有遮蔽之物,连粮食也没有,这些家伙们顶不了多久的。估计明天,咱们就可以收拾战场了。”秦风笑道:“没有想到这一次如此顺利,正说劳力不足呢,沙阳郡便巴巴地送来这好几千人的队伍,有了这些人,到了明春,咱们的筑城计划可就有眉目了。”秦风满心欢喜。 “有一个问题啊,老大,你想过没有?”小猫搔了搔脑袋,“粮食,以前我们人不多,有十万斤粮食打底儿,凑巴凑巴,熬过一个冬天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但真要收了这几千人,那可便是多了几千张嘴呢!吃什么?总不能让他们干干活,不吃饭吧!” 说着说着,小猫的脸色更是严峻了起来,他可也是当过一营统领的人,当时他的追风营三千人的吃喝拉撒,足以让他这个营统领为此操碎了心,而且那个时候,他们可是不缺粮的。 “小猫,你还记得安阳郡的那些郡兵吗?”秦风边走边道。 “当然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小猫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愤恨之色,但转眼之间,却又恢复了正常。 “郡兵里头的军官,大多是些什么人?”秦风问道。 小猫不屑地笑了起来:“那些东西有几个顶用的,大多都是些权贵子弟,赖在郡兵之中镀金的,骗取些军功罢了。” “那你觉得,沙阳郡兵之中,这样的人多不多?”秦风又问道。 小猫眼睛一亮,不管那国那朝,军功向来都是晋升的捷径,因为要想得到军功,可得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玩命儿的。但这也仅仅是对于那些没门没路的贫苦子弟,豪门权贵自然有他们的路子,郡兵便是其中之一。郡兵也是兵,有正规编制的,但却并不需要像边军这样的部队一样去拼命,随时有掉脑袋的危险,平素维持一下治安,剿剿匪就是他们最危险的事情了。当然,也就成了不少权贵豪门的不二选择,在里头呆上几年,混一点军功,然后便能唰唰地上去。 “老大,原来你在打他们的主意?” “当然!”秦风呵呵笑了起来,“咱们不是土匪吗?现在既然他们落在咱们的手里,那可就是肉票了,当然得好好地发挥一下作用。明天收网之后,好好的审一审,但凡有点价值的,另外关着,好用他们来换粮换钱换酒换肉,至于那些没价值的嘛,便只能给我们去下苦力了。” “高,实在是高!”小猫大笑起来,“如此一来,可就坐实了我们这雁山悍匪的名声了。” “坐实这名声也没有什么不好。”秦风冷笑:“至少一些土匪不会让越朝当局放在心上,如果咱们真扯起大旗,把洛一水用来当招牌,只怕马上就会招来秦越两国的大军进剿,那咱们才真是惹火烧身,自取灭亡了。现在咱们啊,还是老老实实当土匪好一些。” 小猫吱吱笑着,“那如果是这样,咱们可得早作准备了,郡兵里肯定有不少这样的人,咱们首先得让他们的家人知道他们活着,再说了,我想以老大的胃口,到时候卖得肯定不便宜,哪也得让那些人好好的去准备准备啊!” “自然,忘了今天你捆来的那个家伙?” “陆县尉?” “就是他,一个七级巅峰高手,从丰县一路奔到沙阳郡,那也用不了几天吧!这样的一个人,在沙阳郡也肯定是有名有姓的,说出去的话,可信度也高是吧?”秦风道。 “那是!”小猫大笑起来:“一个县尉,能拥有七级巅峰身手,这着实是并不多见的。想来这陆丰在沙阳郡也定然不是无名之辈。有他传话,自然是能让那些人深信不疑,而且也让某些人想瞒也无法瞒得住。那老大,现在咱们去瞧瞧这位陆县尉?”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陆丰现在在他们两人的眼中,那可是一堆堆的粮食,一个个的金银元宝啊! 陆丰被单独关押在一个小小的窝棚内,虽然这个窝棚的确小得可以,他根本就无法站起来,只能盘着腿坐在内里。他被捆着送到了秦风面前之后,秦风亲自出手封住他的真气,然后便松了绑扔在了这里,小半天过去了,不论他如何努力,体内修练了几十年的真气,就如同一潭死水毫无反应。 如此状况,让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要是他生出别样心思,只怕这个时候随随便便来一个土匪,便能一刀活劈了他。(。) 第二百一十二章:好多肥羊 陆丰其实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至少自己现在还有一个小小的窝棚能为遮风挡雨,虽然被封住了全身的真气而让他此时冻得浑身哆哆嗦嗦,但一想起现在被封在谷底的那些人,已经是幸福多了。 冷雨打在人字形的窝棚上,中间还夹杂着些许雪籽,发出唰唰的响声,这样的寒夜,也不知会有多少人扛不过去。 苦笑着摇头,现在自己已经自身难保,还想着别人干什么?也不知道那些土匪会怎么处置自己。叹了一口气,蜷缩得更紧了一些,或者这是自己活着的最后一个夜晚了,凄风冷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落幕? 觉得自己已经开始了生命倒计时的他,突然无比的思念起家人来。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觉得,以前那种********向上爬的念头是多么的可笑,将以前那些莫明其妙浪费掉的时间,如果能花在陪伴家人身上,或者在临死之前,自己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遗憾了。 这一仗,输得莫名其妙,输得心有不甘。对方的人数多达千人,而且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百战老兵,与那些人打过一仗之后,陆丰能够确认这一点。这些人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不是齐人,当然,更不是越人。 两个九级高手。想到这一点,他更是苦笑连连,同时也是郁闷无比,陆一帆那个王八蛋,将他吭得够苦。这两个九级高手,唯一都见过的,便只有陆一帆那个混帐,可他却偏偏告诉自己,他们是同一个人。成功地误导了自己的后果是严重的,严重到足以让自己送命,可惜自己没有机会去找他算帐了。 那个家伙,胆小如鼠,但却又滑如泥鳅,现在自己要完蛋了,那个王八蛋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也许自己坟头草都长得有人高了,他还会活得好好的吧! 陆丰不无郁闷地想着。 外头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一个硕大的脑袋探了进来,“陆丰,出来。” 是那个瘸子。陆丰对此人映象颇深,一只腿长,一只腿短,偏生打仗的时候,倒是冲在最前头,内息怪异,凶狠无比,每一次出招,似乎都在准备着与敌人同归于尽,每砍一刀,都会声嘶力竭地吼叫,那嘶哑的犹如铁片摩擦的声音,就足以让一个心志不坚的人心烦意乱。 “要杀我了么?”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仍然禁不住心头一片冰凉,手脚发麻,声音都有些抖了起来。 瘸子嘎嘎地笑了起来,“不错,陆县尉,怕了?尿裤子没?要不要我扶你一把!” 陆丰大怒,挣扎着站起来,士可杀不可辱,自己可不是陆一帆那没胆的杂种。 “不用!”他硬气地答了一句,弯着腰钻了出来,谷顶之上,无数的火把在菲菲细雨之中烧得毕毕剥剥作响,整整一圈,便似乎是畹谷之上生出了一片火红的腰带,雾气迷漫在这些火把之上,居然十分好看。 他留恋地,贪婪地看着这一幕。 “请吧,陆县尉!”瘸子在一边怪笑着。“我已经替你选好地儿了,风水宝地,保管能让你后人升官发财的。” “升官发财倒也不必了,安安生生地活一辈子便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陆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既然已经要死了,总要死得有尊严一些,好歹自己也是一个七级武道高手,在丰县,沙阳郡也算是头面人物了,即便是在敌人面前,也不能显得太窝囊了。 瘸子怪笑着,一瘸一拐在前边走着,陆丰也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身后,瘸子是生理缺陷,而他,则是在小窝棚里窝得久了,两条腿是真的麻了,两人一前一后,倒也相映成趣。沿途之上,不少黑衣人提着刀来来去去,不时有人和瘸子打着招呼。有人叫他副尉,有人叫他野狗老大,乱七八糟的,但陆丰还是从副尉这个称呼之上,听出了一些端倪,这些人,原来都是正规军的人。只是不知他们原来隶属于那一支部队,齐人侵越,沦落为匪的原正规军可也不在少数。 他压根儿便没有生出逃跑的心思,不说这些黑衣人了,便是眼前这个瘸子,别看他在前头根本就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的意思,但自己如果想要跑的话,铁定马上便被他摞倒。现在的自己,真气被封,毫无还手之力。 走了一会儿,离崖顶越来越近了,陆丰的心愈崩愈紧。 “喏,自己过去吧!”瘸子停下了脚步,转过头,下巴抬了抬。 “自己过去?”陆丰讶然,前方,两个有些模糊的人影站在哪里,是准备砍自己脑袋的刽子手吗? “对呀,自己走过去,怕了吗?”瘸子哧笑着。 陆丰咬咬牙,有些艰难地拖着步子,在瘸子的注视之下,向着前方那两个模糊的身影走过去,身后,传来了瘸子的称赞声:“看不出,倒也算条汉子。” 这个时候得到对方的称赞,陆丰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如果不是万般无奈,但凡还有一线拼搏的希望,自己又怎么会甘心赴死?眼下的镇定,不过是希望在临死之前不再受一些折辱罢了。 走到近前,他却呆住了,两个站在崖边对着崖下正在指指点点的,一个赫然是白天与自己交过手的一个大汉,另一个,却是那个九级高手。 他有些呆住了,如果想杀自己,自然是不需要这样的人物来动手的,随意一个士兵上来,便能收拾了自己。 “陆县尉,你觉得你们这些士兵在这样的严寒条件下,能支撑几天?”那个年轻的九级高手没有回头,手却向着陆丰招了招。 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与一只阿猫阿狗也没有区别,陆丰反倒不怎么害怕,如果是一个小兵要砍自己,他还会担心会不会一刀砍不死自己让自己多受些痛苦,但这样的人想要杀自己,必然会让自己死得彻底无比,快速无比。 他走了过去,“郡兵一向没有边军善战,纪律也不如边军,意志更是远远不如,这样的天气,他们能熬过一夜,就算是不错了。” “与我估计得差不多。陆县尉,这支郡兵你熟悉吧?” “是,大多数人我都认得!”陆丰点了点头。 “讲一讲这里头的人物吧?”秦风微笑道:“嗯,我的意思是说,那些家里有些家当的人物,愿意出钱赎他们的人物。” “赎?”陆丰的眼睛瞪圆了。 秦风大笑起来,“当然,我们是土匪啊,好不容易抓了这么多肥羊,当然想卖个好价钱啦!陆县尉,我想这里头,一定有很多肥羊对不对?” “你,你是说可以拿钱赎回自己?”陆丰瞪大了眼睛,心里头浮起一丝希望:“你们当真是土匪,那我,可不可以赎回自己?陆某虽然只是一个县尉,但却也有不少身家。” 秦风与小猫对视一眼,不禁哑然失笑。 “陆县尉,你的事情呆会儿再说,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这里头的肥羊多不多,大概值多少钱粮?”秦风指了指谷里。 陆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然,郡兵系统,历来都是权贵子弟的集合场,这里头的军官,倒有七八成家里非富即贵,都是想谋求一些军官来飞黄腾达的。便是白天被这位大侠一刀劈了的那一个,家里也可以随随便便拿出几万两银子出来。” 秦风一摊手,“得,小猫,你一刀劈了几万两银子跑了!” “这个真没办法,那时候,我只想着先将外头那些人收拾了,好去堵谷里头的家伙,这个损失,看来只能在谷里这些人身上找补了,对了陆县尉,这里头最有钱的是那一个?” “最有钱的,当然是刘兴文刘将军啦!”陆丰道:“陆家,可是沙阳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在沙阳是根深蒂固的。” “如果我拿刘兴文换十万斤粮食,能不能换回来?”秦风身子前倾,脸上的贪婪一览无余。 “十万斤粮食,对现在的丰县来说,是一个大数目,但对于沙阳郡的刘家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小数目罢了。”陆丰道。 秦风与小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兴奋之色。 “来来来,陆县尉,咱们坐下说,坐下说,你好好地给我讲讲,这支队伍里的肥羊,究竟能换多少钱粮?”秦风热情地一把将陆丰拉了过来,随手一拍之下,陆丰赫然发现,自己被拘禁了大半日的真气,顷刻之间便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之中,微微运转,先前那逼人的寒气,瞬间便消失了大半。 看到对方盘膝坐在了雪地之中,陆丰也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在对方面前,即便自己武功全复又能怎样? 大半个时辰之后,秦风与小猫两人得意狂笑,击掌相庆,“发了,发了。”两人得意之极,看得陆丰郁闷不已。 “两位大侠,我,也是可以出钱粮来赎回自己的。”他小声的提醒道。 “不不不,你不需要赎自己。”秦风笑吟吟地道,“你只要做好了接下来我要你做的事情,那你不但不用出钱,还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 第二百一十三章:投降吧 朋友?!这词从对方嘴里说出来,让陆丰有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他是官,对方是匪,但对方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自然而然的态度,倒让陆丰似乎生出了一种高攀的高觉。 他隐隐感到丰县只怕要变天了。 一股多达千人的战斗力惊人的土匪,不,不不,他们不是土匪,他们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有两个九级大高手,他们还有数个八级,七级高手,这不仅仅是对于丰县,即便是对于沙阳郡来说,只怕也是一股难以抵御的力量。 特别是现在沙阳郡的最后一支防御力量刘兴文的郡兵全军覆灭之后,更是如此。大越在向齐国割地赔款之后,沙阳郡已经成为了齐越交界之地,现在越国全力与秦国对抗,齐国********要去找楚国的麻烦,在这块地界之上,根本就没有一支足以震骇这些人的力量了。 陆丰似乎看到了一支新兴力量齐越交界之处茁壮成长。 有些事情,不想则已,细思则极恐。 很显然,这样一支有规模,有组织,有着强力领导的力量,不会是从石头缝里突然蹦出来的,他们也不是漫无目的流窜而来的,而是经过极其周密的考量,才选定的这个地方,正好在当今的局势之下,处于齐越两国权力的真空地带。这便是俗语所说的天高皇帝远,双方都无力管,而且也没有心思来管。 或者在上面人的心目之中,了不起便是一群土匪而已,即翻说破了天去,又能有多大的作为?但陆丰哪怕只与他们有着短短的交集,却已经看出了太多不同的东西。 这些人对于官场,军队系统极其熟悉,对于官场的运作,更是了然于胸,这让陆丰猜测,这是不是这片大陆之上其它的国家,刻意派出来的一支深入敌后的武装力量,不论是楚国,还是秦国,都有理由这么做。 大乱之世到了,这天下,恐怕马上便会翻天覆地,而作为个人,在这片惊涛骇浪之中,能做的,恐怕就只有是随波逐流,如果说那些大人物,还能算是怒涛之中的一叶扁舟的话,陆丰觉得自己就只能算是一片枯叶,运气好,能随波飘荡,运气差,那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秦将军,你需要我做什么?”陆丰一瞬间便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在这些人面前,自己就只是一个小人物,小人物便当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陆县尉是一个聪明人!”秦风笑了起来,“聪明好,我秦风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这样便少去了许多麻烦,我想以后我们会有很多交集的。先来说说眼前的事吧!”手指点了点谷底,“这样的寒夜,这样的冬雨,下头的人,坚持不了多久的。也许他们能挺过今夜,挺过明天白天,但他们挺不了更多的时间。你们没有援军,即便有,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我想,不用指望现在还在丰县的梁达来救你们吧?” 陆丰无言的摇了摇头。 “我只不过是自保而已,并不想杀太多人。”秦风微笑道:“现在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陆丰再次苦笑:“如果秦将军愿意将我当成朋友,那是陆某的荣幸。” “你去告诉刘兴文,投降吧,我保证他们的个人安全。” 畹谷之内,一片凄风冷雨之中,郡兵们瑟缩地挤在一起,几千人挤在这个并不大的死谷之内,寒风袭人,自天而降的冻雨无孔不入,身上早就湿透,在这样的季节里,那是会要人命的。谷内连树都没有几棵,一些低矮的灌木对于几千人来说,完全是杯水车薪,到了下半夜,生起来的火堆,基本上已经变成了一堆灰烬,寒冷,如同挥舞着镰刀的死神,正在向他们步步逼近。而饥饿,也在向他们袭来,现在的他们,身上可是连一颗粮食也没有,在这个山谷之内,便说吃的了,便连草,也看不到几根。 “刘将军,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一批将领围坐在刘兴文的身边,刘兴文脸色煞白,白天与秦风的直接交手,让他受创不轻。体内气息紊乱,勉力将其纳入丹田之内,但却时时都有再次失控的风险,对手的内息太古怪了,虽然驱赶得七七八八,但仅剩下的那一丝丝,却如同毒蛇,隐藏在他身体的角落,随时都会择人而噬。 “咳咳,你们有什么办法?”刘兴文看着他们,问道。 “刘将军。”一名军官压低了声音,道:“现在我们已经身处绝地,带着这些累赘,我们连一丝逃走的机会也不会有。” 他转头看了看四周一团团,一簇簇挤在一起抖抖索索的士兵们,“畹谷虽然不大,但土匪的人数也并不多,不可能密不透风地都看住,咱们这些人,最差的也是六级好手,这山谷,咱们还是有把握能爬上去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将领们都是怦然心动,一齐看向刘兴文。 刘兴文苦笑一声:“山谷是很大,土匪的人也并不多,可是你们别忘了,他们有两个九级高手,而白天,据我看到的,他们至少还有两个八级高手,你觉得,他们有必要将他们的人一个个摆在谷顶上吗?他们只需要在各个节点之上设置岗哨便可以了,一旦发现我们有逃跑的踪迹,只需一个警讯,他们的高手便能马上出动,你们觉得,你们是两个九级高手的对手呢,还是有信心能从那几个八级高手的手下逃出去?” 众人顿时哑然。 “我们的倚仗,便是这些普通士兵,只有与他们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才能与那些高手对抗,离开了他们,在谷顶那些人眼中,我们什么也不是,他们能轻而易举的收拾掉我们。”刘兴文叹息道。 “难道我们就在这里等死吗?”另一人急了,“这样的日子,只要再持续一两天,这里的人,便再也熬不下去了。” “等吧,我有一个预感,那些土匪不会轻易让我们这样死去的。”刘兴文抬头,看着谷底那些在风雪之中隐约飘扬的气死风灯,若有所思地道。 似乎是在印证着他的话,就在所有人抬头看向谷顶的时候,一枚火箭带着凄厉的响声自谷底射下,带着一溜火光,自天而降,叮的一声插在离刘兴文不远处,箭上的火光犹自在燃烧着。与此同时,一个举着火把的人,从谷底开始一路跳跃着向下,那支火箭是给谷底的人报信的,而这个人,自然才是真正的目标。 刘兴文站了起来,“他们来了,只是不知道他们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看到自谷顶下来的人站到自己的面前,刘兴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陆丰,怎么是你?” “刘将军!”陆丰苦笑,“我们留在外面的人,全完了,在谷口被封的时候,我们遭到了土匪的攻击,成校尉当场战死,一千郡兵,当场便被杀了一小半,剩下的,都被生擒活捉了。” 虽然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但陆丰真正说出来时,众人还是不禁一阵黯然。 “他们不是一般的土匪,他们更像是一支军队,战斗力,实在是太恐怖了!”陆丰有些悸然地道,他是县尉,带着的是县兵,并没有真正踏上过千军万马搏杀的战场,而他对面的那些黑衣士兵,一个个却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的,那种对生命的漠视,对死亡的淡然的那种气息,让陆丰不寒而栗。 “他们让你下来,带来了什么话?有什么条件?”刘兴文直奔主题。 “将军,他们的头领说,并不想大造杀孽,只要您肯投降就好。”陆丰道。 “投降?让我投降一支土匪?”刘兴文勃然变色。 “刘将军,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利用将军您来勒索钱粮!”陆丰叹了一口气,“他们的头领说,您投降之后,绝不会受到亏待,当然,前提是您的家人,必须要拿出数目可观的钱粮来赎您回去。” “肉票!”刘兴文一张脸顿时黑成了锅底,作为郡兵统领,剿了一辈子匪,到头来,却成了匪徒手中的肉票,想想也觉得窝囊。 “是,他们就是这么想的。包括这谷内所有的人,只要家里出得起他们开的价,他们都可以释放。当然,只能是军官,那些普通士兵,只怕就回不去了。”刘丰压低了声音道。 “当真如此?”刘兴文身后,一众将领顿时兴奋起来,不就是钱粮嘛,可他们就是了,重要的是,自己能够安全回去。 “的确如此。他们让我来通知刘将军与各位,如果你们答应,接下来,我还要去沙阳郡城通知各位的家人。”陆丰道。 “将军,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我们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先逃过这一劫再说吧,不然死在这里,也未免太不划算了。”一众将领哗啦一声围住了刘兴文,七嘴八舌地道。(。) 第二百一十四章:编织一个大骗局 投降的命令很快便被传达下去,畹谷之内,反而传来一阵阵轻松的却又刻意压低了的欢呼声,投降,便意味着他们不用再被冻饿而死了。 武器被一堆堆的如同垃圾一般扔在了一边,脱下盔甲,只穿了棉衣,士兵们解除了武装,被他们的长官集合了起来,在谷边,一条条的绳索垂了下来,投降了的士兵将沿着这些绳索攀爬上去。 谷顶,敢死营老兵们严阵以待,青壮们则兴奋地站在老兵们留出的缺口方向,手里拿着的则是一根根的绳索,第一个投降的郡兵从山谷的边缘露出了脑袋,紧张的东张西望着,手脚并用,哆哆嗦嗦地站到了崖顶。 “去哪边!”一名敢死营老兵鄙夷地扫了他一眼,手中的大刀一指,被吓了一跳的这个家伙立即小跑着奔向那个缺口,两名青壮兴高采烈地迎了上来。 爬上来的家伙很配合地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哗啦一声,一个绳套套上了他的手腕,很快,第二个,第三个,一个接着一个的郡兵们艰难地攀爬了上来,然后被串糖葫芦一般捆了起来,每五十个人一组,捆好之后,便押着走向大山的深处。 除开伤亡的,被困在谷底的郡兵还有三千五百余人,在第二天饷午的时候,全都成了敢死营的俘虏,一队队络驿不绝地走向秦风看中的那块高山平地,现在,他可正需要大量的人手来替他清理这块土地。 刘兴文最后一个爬了起来,脸色灰败的他,站在崖顶,看着围着自己的一众匪首,痛悔无比的垂下头,解下了腰间的佩刀,双手捧着,走到了秦风的面前。 “大越沙阳郡兵统领刘兴文,向阁下投降!”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双手捧刀过头,单膝一屈,便要跪下。 秦风哈哈一笑,一手托住了他,将他拖了起来,“刘将军,不必多礼,以后我们合作的机会还多着呢,请,刘将军可是我的贵客呢!” 听着秦风的话,刘兴文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丰县,刘坪镇,葛庆生两腿一软,又是一个屁股墩,直接坐到了冰冷的地面之上,这一段时间,他被这样吓得魂不附近已经是第二遭了,第一次是听说了齐将寇群被一拳轰杀,他明白大祸要临头了。而这一次,则是一个更大的噩耗,去剿匪的五千沙阳郡兵全军覆灭,死了近千人,余下的四千多,全部成了匪徒们的俘虏。 可怜的丰县县令葛庆生现在成了一个孤魂野鬼,县城里住着梁达呢,他有家归不得,只能没日没夜的带着县里的衙役和陆丰给他的一百多县兵,走乡窜户的去征集粮草。当然,说得好听的,那叫征集,说得不好听的,那就是抢。 在一声声呼天抢天的哭嚎声中,在悲愤的诅咒声中,葛庆生假装什么也听不见,从一户户百姓家里搜住那仅有的一点点粮食,然后走向下一家。 刮地三尺,也要凑齐足够的粮食,现在,他好不容易又凑齐了几万斤粮食,可要这些粮食的军队却没用了。 葛庆生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有三分之二不在自己的脖子上了,摇摇晃晃随时都会坠下来,虽然说大军进剿惨遭失败跟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但谁叫这样的天大的事儿发生在他的地盘上呢?这口大黑锅,他不背谁来背? 坐在地上,丝毫没有风度的,也不管周遭衙役县兵们异样的眼光,我们的葛县令放声痛哭起来。 “葛大人!”看着痛哭流涕的县令大人,陆丰简直不该说什么好了,这位县令啥子都好,就是性子懦软了一些,要是哭能解决问题,自己早就号淘得比他还大声些了。“现在可不是伤心的时候,咱们得商量出个法子来啊!” “还有什么法子可想?咱们两个的脑袋,铁定是保不住了。”葛庆生伤心地道。 “那可未必!”陆丰哼哼道,一把将葛庆生从地上拖了起来,直接拖进了一间屋子里,毫不客气地将屋子里原来的主人赶了出去。“葛大人,这一次,上面可有比咱们高的人顶着,咱们怕什么?” “你不怕?”葛庆生震惊了。 陆丰从怀里掏出土匪们的开价单,“瞧瞧,这是土匪开的价,只要满足了他们的要求,他们便放人。大人瞧瞧,这上头的人,那一个不是跟咱们沙阳郡的那些大人物们有关,刘将军不必说了,刘氏本来就是我们沙阳第一大家,有这些人,这些家族顶着,我们怕什么?有事,自然有这些家伙们顶着。” “五千人全军覆灭了”,这样的大的事情,难不成还能瞒得住不成?葛庆生连连摇头。 “咱们是没这个能量瞒住,但郡城里的大人物们,绝对有能量瞒住。”陆丰冷笑。“我这便赶赴郡城去找郡守大人和刘氏的人,将这个包袱甩过去,这件事如果真爆光了,我们固然要掉脑袋,可他们就能逃得掉么?这一次,咱们可得上下一心了。” “可县城里还有一个梁达呢,这事儿,又怎么可能瞒得住他去,瞒不了齐人,不照样瞒不住朝廷么?”葛庆生忧伤地道。 “先稳住他。”陆丰沉吟了一下,“这段时间,你还是要不停的筹粮,不停地往山里送,告诉梁达,我们正在不遗余力的剿匪,而且已经将匪徒逼到快要山穷水尽,只等最后拿人了。” 葛庆生张大了嘴巴,“我送粮进山,送给谁,难不成送给那些土匪么?” “当然。”陆丰点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这不成了官匪勾结了么?”葛庆生又哆嗦起来。 “我的好大人,要解了眼前的危局,保住我们两个人的脑袋,可不仅仅是官匪勾结,还得上下勾结,左右勾结呢!不编织一个弥天大谎,怎么可能过得了这一关?”陆丰道。“葛大人,那些土匪也并非穷凶极恶之辈,他们盘踞在我们丰县之内,就算我们过了这一关,以后与他们打交道的时候也绝少不了,葛大人,要想安安生生的,咱们就只能与他们搞好关系了,你送粮进去的时候,不妨与他们的大人物见见面,好生商谈一番,免得又失了和气,现在的我们,可真是跟他较劲的一点资本也没有了,别说是我们没有,便连郡城也没有了。” 一席话说得葛庆生一楞一楞的,敢情这官匪勾结还不是一锤子买卖的事情,这杀头的生意还得长久的做下去才行。 看着葛庆生迟疑的表情,陆丰又道:“葛大人,你自己拿主意吧,要么就按我说的办,要么你便把真实情况泄露出去,然后等着越京城来人,将咱们沙阳郡上上下下全都清洗一遍,你我掉脑袋不说,便连家人也都得跟着受连累。大人,我可不想自己的家人被流放,被投进大牢,去做苦役。” 听着陆丰的威胁,葛庆生哭丧着脸,“我还能怎么办,也只能这样办了,陆丰,你去郡城,如果郡城里那些人不同意怎么办?” “哼哼,他们只怕比我们还着急着与匪徒们达成协议。”陆丰冷笑道。 “好,那就这么办,你去郡城,我在这边一边往山里送粮,一边蒙骗那梁达。但这厮也不是好骗的,你哪边可得快点就好。”葛庆生咬咬牙道。 “当然,将这件事通报给郡城之后,与梁达和匪首们交涉的事情,便自然由他们来办了,我们,便只用跑腿了。”陆丰冷笑,“到了那时,就算有个差错,咱们也不过是从犯而已。” 沙阳郡,现在可是越国南部边境上第一大城市了,齐人越境,打得越人节节败退,五百里河山沦丧,被割给了齐人,这些地方上的有钱人家以及官绅们,自然不是小民们能比拟的,当然是逃得飞快,最后,几乎全都集中到了沙阳郡,这反而造成了一个奇特的现象,沙阳郡反而比以前要更加繁华兴盛了一些。 大量的有钱人集中到了这里,当然,也有大量的劳力逃亡到了这个地方,群城里的人数,几乎扩展了三分之一,自然,富得照样富得流油,而穷得,可就有些活不下去了。 刘氏家族,沙阳郡的头号门阀,根深蒂固,在沙阳,有一个传闻,但凡到沙阳郡任职的郡守,如果不能与刘氏搞好关系,在沙阳郡,那绝对是干不长的,沙阳郡守,要么在到职以后,成为刘氏的盟友,要么便卷铺盖滚蛋,没有第三条路可选择,由此也可见刘氏在沙阳郡的势力。沙阳郡兵一向便由刘氏把控,而上上下下的衙门之中,更是充斥着刘氏的门人和盟友,在沙阳郡,要说刘家老太爷才是沙阳郡的真正主人,绝不会有人有异义的。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刘老太爷自然是过得很惬意的。今年已过七十的刘老太爷,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不过五十许,慈眉善目,寻常人等见到他,只会当他是沙阳郡有名的大善人,大好人,也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这位老太爷手段的狠辣。(。) 第二百一十五章:沙阳郡的真正主人 桐宫,沙阳郡最豪华,也是最神秘的一处所在,能在这里出没的,基本上都是沙阳郡的头面人面,等闲人等,即便有钱,也是难以踏足其间,像很多外来者,甚至都没有听说过沙阳郡还有这样一处所在。 这里是沙阳郡真正的头面人物的沙龙,既是他们休闲享乐之所,自然也是他们谋划、交易的所在。 桐宫并不在郡城之内,而是建立在距离沙阳郡城数里之外的明湖之畔,桐宫有十数位东家,但只有一位是永亘不变的,那便是刘家,其它的东家,多年以来,已经换了许多。每一任的沙阳郡守一旦上任,也会自动成为桐宫的股东之一,当然,他拿得是干股,拿到他离任之时,这股东之位自然便也没有了。从桐宫建立起之后,还没有那一位郡守大人会拒绝这一股东之位,因为哪怕只是拿着一份干股,每一年的收益,也是他当郡守十年的俸禄也无法获得的。 每一任郡守上任之时,刘老太爷向来都是胡萝卜与大棒齐飞,听话的,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乖乖的不别出心裁,刘家老太爷给你的利益,能让你拿到手软,拿到心惊胆战。如果你想在沙阳郡撇开刘家老太爷来一个大权独享,你便马上会发现寸步难行,你的命令,连郡守衙门都走不出去。 数十年下来,所有来沙阳郡上任的郡守,也都学乖了,一至沙阳郡城,不是先去官衙,而是会先去刘府,拜访一下刘老太爷,表示一下自己绝不会坏了以往的规纪。 郡守有规纪,刘老太爷自然也是很给面子,除了私底下的那些花红之外,明面之上,刘老太爷那也是绝对恭恭敬敬的。 当然,这是在明处,暗底下,画风可就完全变了。 就像今天,在桐宫之内,高据上桌的便是刘老太爷,而笑得很开心在一边作陪的正是沙阳郡的最高长官郡守权云。 权云权郡守在沙阳郡郡守之位之上已经呆了三年了,今年正是朝廷考功的年份,来自朝廷的监察御史大驾光临,对权大人这三年的功过进行考查,是留任,贬斥还是升迁,来考察的监察御史自然是大权在握。 权云不想升迁,但也不想被调任,因为这三年,他在沙阳郡呆得很舒服,大事小事儿刘老太爷替他办得妥妥贴贴,每到年底,大批的花红会准时送到府上,这样的日子,哪里寻去?离开了这里,哪怕是到了越京城中去任职,又怎么能比得了这里的舒坦?在沙阳郡,除了刘老太爷,就是自己,到了越京城,自己这个郡守算个屁啊! 但他也明白,今年这一关,自己是很难过的,因为左相张宁,想将沙阳郡握在自己的手中。越国丢掉了大片膏腴之地,沙阳郡现在虽然位处齐越边境,时时刻刻受到威胁,但却是越国最富裕的一个郡治了。 他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刘老太爷身上了。 刘老太爷自然也不希望这位听话的郡守大人就这样离去,在刘老太爷的心目之中,这世上所有人都是有价钱的,如果买不动的话,便只能说明自己的出价还不够,张宁想拿下沙阳郡,他亦是心知肚明。不过即便张宁现在贵为左相,想从刘老太爷的嘴里掏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刘老太爷在朝中也是有人的。 “周大人在越京城,自然是听惯了那堂皇大雅之音的,到了我们这穷乡僻壤之所,这等乡间俚曲可还听得入耳?”刘老太爷举起了酒杯,向着坐在自己左侧的监察御史周文龙遥遥举杯。 赵老太爷有怪癖,这在沙阳郡是人尽皆知,不喜大雅之音,只爱听些乡间俚曲,今日席间献唱的可是权云特意找来的一对流浪到此的父女。 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者盘膝坐在地上,双目微闭,以二胡伴奏,站在他身侧的却是一个村姑模样打扮的人,一手拿着一只碟儿,以一枚筷子敲击,边敲边唱,曲调婉转,曲音却是悲怆莫名,唱得正是家乡被齐人侵占,亲人流离失所,朝不保夕的歌词。 如此场合,却唱着这样的曲子,自然是与气氛极不搭调的,周文龙眉头微皱,这曲儿便是刘老太爷给他的下马威了,同样的,也是给他背后的主子张宁的一个明显的拒绝的信号。 刘老太爷人虽然不在官场,但在朝中的靠山却也硬得很,洛氏虽然倒下了,张宁却也无法权倾朝野,制衡之道,皇帝还是非常精通的,新上任的兵部尚书与老资格的户部尚书,与这位刘老太爷都交情非浅,临来之时,张相也再三吩咐,他要的是沙阳郡,那么,与刘老太爷的合作便是无法回避的事情,拿掉权云却又要拉拢刘老太爷,这便是张宁给周文龙交待的任务。 可现在看起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拿眼斜睨了一眼满脸媚笑的权云,心道也不知这位郡守大人是怎么讨得了这位老太爷的欢心,竟然让老太爷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左相的好意的。 谁都知道,张相是主和派,现在与齐人签定的所有条约,都是张左相一手操办,刘老太爷以这种方式表达了他对张相的不满,这让周文龙有些头疼,或者只能给这位刘老太爷更大的好处,才能让他倒向张相一系。 “这村姑长得模样一般,嗓音倒是极佳。”周文龙顾左右而言他。 “嗓音还是其次,关键的是情真意切啊!”刘老太爷若有所思地转动着杯子,怜悯地看着场中的父女两人,“辛辛苦苦一辈子,倒得最后,忽然之间什么也没有了,家没有了,房子没有了,田地没有了,不得不沦落到当街卖唱,周大人,你进得城来,可曾看见,这沙阳郡城内内外外,逃难的人群络驿不绝,每日饿死的人可不在少数啊!是不是权郡守?” “老太爷说得是啊,每日送往化人庄的都有数十人,大部分都是饿死的,像老太爷这样的大善人虽然设立了粥棚,可架不住逃难的人太多,哪今连官办的粥棚都难以为继了。”权云连连摇头。 周文龙看着权云,冷笑一声:“这赈灾救民,本是郡守之职,如果有人饿死,哪是郡守失职,权郡守,你可得慎言。”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权云却是丝毫不惧,“齐人割去了五百里土地,这些地方的百姓大量逃亡,其中很多都涌入了沙阳郡,沙阳郡虽然是产粮大郡,可今年,朝廷已经多次从沙阳征调粮食,现在沙阳郡内,多座粮库已经空仓了,让本官有何办法?” “权大人,朝廷国策,你最好不要擅议。这可是大罪!”周文龙顿时黑了脸。 权云冷笑,举杯自饮,既然张宁想拿了他这郡守之位,他自然也不用给他的狗腿子周文龙脸面,反正现在抱的是刘老太爷的大腿,只要刘老太爷不松口,自己便无虞。而刘老太爷可能松口吗,当然不会,刘老太爷松了口,投了张相,可也得罪了另外两个大佬,权云相信,刘老爷子肯定权衡过利敝,做熟不做生,与其现在才去抱张宁的大腿,还不如牢牢地将以前的大腿抱紧一些。那两位,现在与张左相在朝中可也是斗得不亦乐呼。 两位大人物相互炝口,陪坐的沙阳郡其它富豪权贵可就噤若寒蝉了,眼见着两人怒目而视,众人纷纷低下头,装作看不见。刘老太爷却是微微一笑,“周大人,这是私人宴会,是我老某人作东,在这里,什么都可以说,但出了这个门,自然是都不认帐的,这里又没有外人,权大人发发牢骚,也是情有可原的,他这个郡守,当得辛苦呢!” 当得屁的辛苦!周文龙腹绯道。“刘老太爷,有些话不是我们当说的。眼下国事是艰难了一些,但在陛下的英明指导之下,在张左相的带领之下,我相信,我们大越迟早会走出困境的,当然,这也需要像赵老太爷这样的国之精英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啊。” 刘老太爷哈哈大笑起来,“老朽已经年过七十了,隔天远离地近,周大人谬赞了,老朽现在不过是混吃等死,可当不得精英一说。” “老太爷年纪虽然大了,但令公子可是正当壮年啊,这一次下官出使沙阳,临走之前,张相还对刘兴文将军赞不绝口呢,说大越军方,正需要刘将军这样的虎将,张左相说了,只要老太爷有意,张相便将刘将军调到越京城,就任虎贲军副统领一职。老太爷,那可是咱们大越的天子亲军呢!”周文龙不动声色地抛出了一个重重的筹码。 听到周文龙的话,权云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小儿如今正在丰县剿匪,儿大不由爹,现在他的主意大了,不见得听得进去老朽的话了。”刘老太爷微笑道:“不过张左相的好意,老朽一定会转达给他的。” “如此甚好。张相是求贤若渴啊!”周文龙举起了酒杯,得意地看了一眼权云。(。) 第二百一十六章:惊人的消息 双方都已经含蓄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该说的,都已经在有意无意之间全都摊到了桌面之上,接下来的便只能是双方后台的角力以及自身的选择,再多说反而没有了任何意义,倒显得吃相太难看了。 一大屋子里的人,放下了先前的剑拔弩张,脸上挂起了虚伪的笑容,觥筹交错之间,奉承与马屁齐飞,越京城与沙阳郡的荤段子轮翻上阵,便是先前几近翻脸的郡守权云与御史大夫周文龙两人也一齐笑语晏晏地碰了好几杯。 唱着凄凄惨惨戚戚小调儿的父女此刻自然已经是领了赏金,千恩万谢的退了下去,换上来的则是高大上的歌舞,歌舞升平,太平盛世的场景一幕幕上演,怎么看都是一副和谐的客友主恭的场面。 热闹的大厅里,一个青衣小帽的老汉悄无声息的穿过了大厅,走到了上头刘老太爷的身边,俯耳低语了几句,刘老太爷的面色微微一僵,坐直了身子,脸色稍稍紧崩了片刻却又马上松驰了下来,微微点头,青衣老汉又躬着身子退了出去,小小的一个插曲,似乎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关注。 舞仍在跳着,歌儿仍在唱着,刘老太爷又连着与好几个上前来敬酒的当地豪绅喝了几杯之后,这才笑着放下了酒杯,微笑着对周文龙道:“周大人,老朽稍稍告退一会儿,这人老了啊,有些玩意儿可就不太管用了,得罪得罪!” “老太爷请便!”周文龙以为刘老太爷要去小解,会意一笑,连连点头。 刘老太爷站了起来,微笑着向四周点头示意了一下,这才转过身来,在一位老仆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的向着后堂走去。 一脱离众人的亮线,赵老太爷佝偻着的腰便直了,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颤颤巍巍的双腿用力地向前大步走着。 “他在哪里?” 先前退出大厅的青衣老汉低头道:“在后面小厅。” “还有多少人知道?” “这人倒也懂事,倒了沙阳郡之后,并没有去别处,而是直接找到了我,我将他带到了这里,到目前为止,此事还无人知晓。”老汉道。 “嗯,做得不错,他叫什么?” “是丰县县尉,陆丰。” “陆丰?”刘老太爷点点头,“原来是他,那就难怪了,我知道他,是一个聪明人。” 说话间,到了后院一间小厅里,陆丰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屋里转来转去。屋里光线微暗,陆丰一抬头,便看见了门口的刘老太爷。立刻推金山倒玉柱,卟嗵一声跪倒在地上,“丰县陆丰,见过老太爷。” “起来说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刘老太爷不动声色地摆摆手,“兴文带五千大军去剿灭一群土匪,怎么还吃了败仗?” 陆丰站了起来,却仍然躬着身子,低着头,“老太爷,不仅仅是吃了败仗,而是全军覆灭,自刘将军以下,五千郡兵战死近千人,剩下的全都成了俘虏。” 喀嚓一声,上好在红木太师椅扶手在刘老太爷的手中变成了碎末,即便经历过再大的风浪,见识过再多的风云,此刻刘老太爷的脸上仍然露出了惊骇不已的神色。 “怎么可能?”发出惊叫之声的却是青衣老汉:“一支百多人的土匪,纵然个人战力都很出色,又怎么能是数千大军的对手?” 陆丰抬起头,“老太爷,大管家,土匪不是一百多人,而是上千人,而且他们不是流匪,他们是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强悍军队,他们有两个九级高手,其它八级,七级高手更多。” 青衣老汉倒吸了一口凉气,“两个九级高手,怎么可能?什么时候土匪窝里也能出这样的高手了?领头的不是邹明么?” “邹明只是他们其中的一员,掌盘的不是邹明,而是其中的一个九级高手。”陆丰道。 片刻的失神之后,刘老太爷已经恢复了平静,“兴文有事没有?” “刘将军与对方过了招,受了一点伤,不过并无大碍,现在刘将军在土匪那里,倒也没有受到虐待,对方待刘将军还是很客气的。”陆丰道。 “详细说说。”刘老太爷身子微微向后一靠,闭上了眼睛。山雨欲来风满楼呢,左相张宁正相对沙阳郡动手,虽然对手还是想拉拢自己,但刘老太爷却清楚,自己是不可能投奔张宁的,因为现在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些人物,论起底蕴,实力,丝毫不弱于张宁,自己如若倒戈,以后必然会有着无穷无尽的麻烦,而且,改换门庭也是一件遭忌的事情,坏了名声不说,更是会让张宁就此拿住把柄,除了依靠他之外,再也无法摆脱。 这可不是自己想要的,可这关键节点之上,儿子刘兴文却出了这么大的漏子,这不是将嘴巴送上去给人打么? 一盏茶功夫之后,陆丰已是言简意赅地这一次刘兴文剿匪的前前后后讲了一遍,听到四千余人就这样被堵死在那样一个绝地之中,不得不向对手投降,刘老太爷的嘴角不禁抽搐起来,愚蠢呢!他在心里无声的呐喊着,如果带队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这样的窝囊东西,还真是死了更干净一些。 陆丰从怀里掏出那张秦风开出来的单子,双手呈给了刘老太爷身边的青衣老汉,只是扫了一眼,青衣老汉便变了颜色,“当真是狮子大开口,居然要十万斤粮食,五十万两白银,才会放回大少爷!老太爷,您听听……” 青衣老汉一条一条地念着一个个将领身后标注的价款。 陆丰低头道:“那个姓秦的头领说,刘将军值这个价。” 刘老太爷闭着的眼睛睁了开来,看着陆丰,冷笑道:“这个人倒是将我们的底细摸得很清楚,这些外来人,怎么会知道如此多的底细,陆丰,这里头有你的功劳吧?” 陆丰身上冷汗直冒,卟嗵一声又跪了下来,“老太爷,我也是为刘将军着想,要是陆丰随意胡言,惹恼了他,只怕刘将军有不测啊!” 刘老太爷摆摆手,“算了,我倒也没有怪你,我的儿子,刘家未来的掌门人,当然值这个价,只是兴文太让我失望了。” “老太爷,现在怎么办?”青衣老汉问道。 刘老太爷眯着眼睛,“刘保啊,你去前厅,就说老太爷我年纪大了,今儿高兴,酒又喝多了一点,所以在后厅眯着了,让大家先散了吧。” “是!”青衣老汉刘保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等他们都散后,你派人去通知权郡守,还有黄,陈,田,方四位家主,悄悄地回来,不要惊动其它人。” “是!” “周文龙哪里,派人盯着点,对了,原本给他准备的礼物和美女,马上送过去。”刘老太爷吩咐道。 “老太爷,这眼见着便要撕破脸了,还有这个必要么?”刘保有些迟疑。 刘老太爷哼了一声,“先送过去,这算什么?只要能迷惑他一阵子也就值了,能让张宁委以重任的,自然不是什么废物,当真翻脸了,这些东西,难不成他还带得走不成?” “是,小人明白了。”刘保匆匆而去。 刘老太爷看着陆丰,“你把那两个九级高手的情况再跟我说说,丰县这地界,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两个人呢?居然还有一支战力强悍的军队,陆丰,你确认那不是齐人的阴谋诡计?” “老太爷,绝不是,齐人将领寇群,便是被其中一名九级高手一拳击毙的。”陆丰肯定地点头道:“而且看梁达恼羞成怒的模样,应当与他们无关。” “一个用刀的九级高手,还有一个单凭拳劲就能震塌山崖,用刀的不好说,这单凭拳劲就能有如此威能的可不多啊,在我们大越,可就更少了。”刘老太爷眯起眼睛,微微摇头。 大轿在街道之上疾行,轿中的郡守权云心中也是忐忑不安,刘老太爷虽然已经表明了态度,但左相抛出来的诱饵可也太诱人了一些,老太爷能不能经得住诱惑,可也真难说得紧,在沙阳郡这几年,自己可是清楚老太爷的为人,那是标准的利益至上,有利则合,无利则分,这一次,也不知道自己身后的人在老太爷心目中的份量究竟如何? 叹了一口气,抛开那些政争不谈,就自己而言,真是不愿意离开沙阳郡啊,虽然因为刘老太爷的存在,自己完全没有那种一方诸候的感觉,但不操心便能完成上头大佬的任务,每年还有大把的分红,对于自己这种在政治之上已经没有了多少向上之心的人来说,的确是再合适不过的位置了,真要离开这里,回到越京城,见人就打躬作揖,低声下气的日子,可真是不敢相像,而且得罪了张相,回到越京城,就能有好日子过吗? “权郡守!”大轿突然停了下来。权云撩开轿帘,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老太爷请大人回去有要事相商。” “老太爷?”权云惊呼了一声,才刚刚离开,却又召回,定然有大事发生。 “转轿!”想也没想,他立即吩咐道。 “郡守大人,您的大轿仍然回郡守府,小人这里已经另备了一乘小轿!”外头那人道。 听到如此一说,权云的心一沉之下又是一喜,如此神秘,自然是要避开人的耳目,在沙阳郡城之中,现在要避开的人唯有一个,那就是周文龙,看来老太爷是已经拿定主意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欺上瞒下 权云两脚一软,险些瘫坐在了地上,什么叫屋漏偏逢连阴雨,船行直时打头风?这便是。 正有人对自己的位置虎视眈眈之时,沙阳郡就居然捅出了如此大的漏子。五千人的郡兵啊,沙阳郡几乎全部的军事力量,就这样没有了? 这必然会成为压垮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别说是留任沙阳郡了,只怕连官帽还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 连着咕嘟咕嘟吞了几大口口水,看到刘老太爷仍然稳稳地坐在太师椅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惊慌失措,这才稍稍地稳了稳神。 他抵达之时,屋内已经坐了四个人,黄,陈,田,方四大家的家主,在沙阳郡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此刻,黄陈田三位家主的脸上都是露出焦灼不安的神色,方家家主竟然在默默的流泪。 “好了,方希,哭什么?你的亲兄弟死了,你的儿子不还活着吗?这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刘老太爷敲了敲椅子的扶手,“现在情况大家已经明白了,接下来我们要商量一个章程出来,现在,我们绝不能乱了阵脚。”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黄家家主径直站了起来,“老太爷,只能答应这些匪徒的要求了,把他们要的东西送过去,只要我儿子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别说十万斤粮了,就是再多,我也得拿出来啊。” “就是就是!”陈田二位家主也是连连点头,便连双眼红肿的方希也是附和着这一提议,正如刘老太爷所说的,他的兄弟战死了,但儿子还在,总不能连儿子也葬送了吧。 “哪有如此容易!”刘老太爷冷笑:“如果仅仅是满足匪徒的要求,也算不得什么,但现在大家不要忘了,沙阳郡城里还有着另一尊大神,张左相对沙阳郡虎视眈眈,欲得之而甘心,现在这样绝大的把柄落在他的手中,岂有不借题发挥之理?此事如果不妥善处理,一个搞不好,大家全都完蛋。” 陈家家主陈家洛沉吟了一下,“老太爷,事到如今,我们可选择的路并不多,如果沙阳郡彻底倒向张相,能不能将此事按下来?” “绝对不行!”权云一下子跳了起来,沙阳郡倒向左相的话,在座的各家族或者并不会被怎么样,了不起就是再破财而已,但对他来说,则是灭顶之灾了。“各位,沙阳郡倒向张左相,那便会得罪另外两位了,这件事太大,左相根本就不能只手遮天。到时候,只怕那两位恼羞成怒,更是要对我们穷追猛打,下场反而更不妙。” “那你说怎么办?”黄希怒道。 权云一滞,旋即道:“还是听老太爷的,老太爷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五人的目光一齐转向刘老太爷。 刘老太爷很满意众人的态度,在沙阳郡,终究还是他说了算,那两位与自己是合作的关系,张相嘛,嘿嘿,虽然大权在握,但根基却浅。 “权郡守说得对。如果我们倒向左相,只怕那两位绝不会放过,在朝廷之上,他们二位联手,可与左相大人能分庭抗礼的,再者,我们与那两位合作多年,彼此之间有着一定的信任基础,而左相得势不过这十余年来的事情,别看他扳倒了洛氏,那只不过是皇帝陛下借题发作,趁此机会将一直对皇室有威胁的洛氏一举剪除而已,张相想着迅速扩大自己的势力,可是吃相不免难看了一些,他在平田郡做的事情,便让人齿冷。我可不想落到那样的下场。”刘老太爷缓缓地道。 “那如今我们如何应付周文龙?”权云问道。 “何须应付!”刘老太爷冷笑,“沙阳郡终究还是我们的沙阳郡。这件事情,绝不能宣扬开来,只能掩藏,所白一些,便是欺上瞒下而已。” “欺上瞒下?这,这五千人的军队没有了,怎么可能瞒得住?”黄希一怔道。 “土匪开了价,我们可以讨价还价,郡兵并不是被消灭了,只是被他们俘虏了,那么,只要这支军队回来了,那么,什么事情都不就好说了!”刘老太爷缓缓地道。 “老太爷这话说得有理。”陈洛连连点头,“土匪所求,不过钱粮而已,咱们满足了他们的要求,但是要让他们将人都得给我们放回来。” “哪些土匪,能与他们共商这样的大事,到时候要是泄露出去,岂不是罪上加罪?”权云有些疑虑。 “不不不!”刘老太爷摇摇头,“陆丰,你与各位说说,对这些土匪的观感。” 听到刘老太爷的话,权云这才注意到,屋角一直有一个人站在哪里,却是丰县的县尉陆丰,这人他可是认识的。 “是,老太爷,权大人,各位家主。”陆丰走了过来,“这些土匪,其实下官觉得他们并不像土匪,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一支军队,只怕所谋甚大,绝不会是那种甘于占山为王的小贼。他们的头领在大获全胜之后,并不是趁着丰县完全空虚便急于出来劫掠,更是严密的封锁消息不让这事有一丝儿的外泄,便可以窥见其端倪。” 刘老太爷点头道:“大家也都听到了吧,这些土匪可不一般,不过对我们来说,这样的家伙,反而更好一些,就怕他们是真正的土匪,做事不考虑后果一味逞强,那反而不好办了。他们所谋甚大,有些心思反而是更好,这样的一群人,或者还是能做朋友的。这伙人的头领很不一般啊,他想得极清楚,如果这事儿爆光,他们的确能得意一时,但接下来呢,只怕便是大军围剿了,就算我们大越急切之间抽不出军队来,但朝廷可以求助于齐人,这样对他们来说,便也是灭顶之灾,所以说他们的头领也是一个极有头脑之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次我们与他们的谈判便大有成功的希望。”权云一下子兴奋起来。 “不错。这件事情到目前为止,还掩藏得甚好,丰县的葛庆生与陆丰两人做得甚好,现在便连占据了丰县县城的齐将梁达都还不清楚,其实我们的郡兵已经全军覆灭了,这便为我们后期的操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刘老太爷转头看向陆丰,微微点头,甚是赞赏。 “这都是下官应当做的。”陆丰赶紧谦逊。 “老太爷,为什么没有通知郝家?”镇定下来的权云环视屋内,有些诧异,郝家与在座另外四家一样,都是沙阳郡的豪门。 “不用通知他了。”刘老太爷脸色有些阴沉,“郝家的独子,这一次死在了雁山之中。如果让郝志得到了消息,只怕立时便会炸开锅,到时候他肯定一心只想着报仇,不定能将天捅穿。先瞒过他再说。” 权云心中微凛,“现在也只能暂时如此了。” “我已经决定派我的大管家刘保前去与这些人谈判,刘保跟了我数十年,心思缜密,对沙阳郡的情况也很熟悉,你们有什么消息要带给你们的亲人的,就在这儿写信,然后让刘保带去。”刘老太爷看着众人,道:“对外要统一口径,就说匪徒狡诈,已经循往深山,沙阳郡兵为报君恩,不惧严寒,不怕山险,纵兵穷追不舍,只怕这个冬天都会在大山之中追逐匪徒,为了让我们的子弟兵们能在前线专心作战,不虞后勤,沙阳郡上上下下都要戮力同心,为我们的子弟兵贡献一份力量,从明天开始,沙阳郡各士绅,都要踊跃认捐,筹集军粮,军费,运往剿匪一线。” “老太爷高明!”权云竖起了大拇指。 沙阳郡上上下下迅速地运转了起来,第一批钱粮在第三天便开始启运,效率之高,让周文龙大为惊讶,要知道,即便是朝廷,想要筹集钱粮,那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被要求拿出钱粮的人,哪一个不是推三阻四,恨不得拿得越少越好?这沙阳郡倒是怪异,居然如此踊跃,连着几天,郡府里的府库已经装满了大半,正在等待着启运的命令。 如果说这些事情让周文龙感到惊讶的话,那另外的事情,就让他感到震怒了,作为前来考察沙阳郡官员的监察御史,他发现在这里,他几乎成了一个被隔离的外人。约谈郡府官员,除了郡守府的长史按时抵达,其余的人,直接以正在帮办军务为由,根本不理会他。前去拜会沙阳郡的几大家,却无一例外地吃了闭门羹,堂堂的三品京官,在沙阳郡,居然连一个区区商人都直接将他拒之门外。 惊怒之余,他自然知道这一切的根子都在那位看起来不管事的刘府老太爷哪里,捏着鼻子数次上门,却仍是没有见着这位高傲的刘老太爷,刘府里给出的理由是,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了风寒,病倒了。 周文龙终于是恼羞成怒了,沙阳郡就算上下抱团,但他就不相信,这里头竟然是铁板一块,来之前,相爷给的暗牌终是要派用场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两个变态 啪的一声,秦风从怀里掏出了一根棒棒糖,举在了手中,一直躲在树后的小水噌的一下探出了脑袋,两眼放光地盯着这棵五彩斑澜的糖果。 这是秦风为了引诱小水与他交手而逼着舒畅调配出来的新产品。小水爱吃糖,但他常吃的粘糖却是大路货,在哪里都能弄得到,而秦风在经过上一次与小水的较量之后,发现两人之间的交手,对于刺激自己内息的提升有着极大的帮助,这让他喜出望外,以后多次引诱小水与他较量,却都未能如愿。 小水现在的武道修为的确有九级,但心智却仍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上一次与秦风较手,他不但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反而小小的吃了一点亏,让他立时便对秦风这个家伙心生畏惧,不愿再与他较手。而现在,能逼他全力出击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王月瑶受到威胁,可秦风再没品,也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啊。 思来想去,秦风终于还是想出了法子,小水除了王月瑶这个软胁之外,还有一个弱点,那就是爱吃糖。可粘糖那里没有啊?但秦风自然有秦风的法子,找上了舒畅,两人关在屋里一整天,当秦风再出来之时,手里就已经捏着两支这样的糖果了。 一根削成小圆棍的前头是一块圆圆的小孩巴掌大小的糖果,一道道不同颜色的云纹呈螺旋盘旋其上,要卖相有卖相,吃起来更不是粘糖可比,那可是舒畅亲自动手调制的,独家风味,别无二家。 先将这两枚糖果给了王月瑶,果然转手便到了小水手里,吃过了被秦风命名为彩虹糖的这种糖果的小水,对粘糖再也没有了任何兴趣,可是这种糖却只有秦风手里有,于是这种争斗,便开始在两人之间爆发了。 看着在树后探出一颗脑袋来的小水,秦风呵呵一笑,一手提着铁刀,另一只手一扬,嗖的一声,一枚彩虹糖飞起,深深的扎进他头顶之上的树干之上,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 “小水,想要吗?来,打败我,他们就是你的了!”秦风笑着道。 小水慢慢地从树后站了出来,两眼发光地看着秦风头顶之上那一枚枚的彩虹糖,舔了舔嘴唇,又看了看秦风,两只拳头慢慢地捏紧。 看着小水两只拳头之下慢慢地出现的一个气浪漩涡,秦风缓缓地横刀胸前。 稍倾,小水一声怪叫,整个人腾身而起,两只拳头重重地击向前方的秦风。 远处,野狗坐在一棵横在地上的大树树杆上,用一块抹布细细地擦拭着他的大刀,在他身旁,小猫抱着膀子,斜靠在另一株树上,树林深处传来的阵阵巨响之声,让二人不时地吐吐舌头。不时能看到一棵棵合抱粗的大树被生生的震得飞上半空,还未落地便被拳劲震成碎屑纷纷扬扬落下,便是被闪电般出现的刀光劈成一根根大小如一的柴禾。 “瞧瞧,瞧瞧,咱们哪用这么辛苦啊,没事的时候,让这二位便干上一架,用不了多少天,便能将这一片地给扫平罗!”野狗咂巴着嘴,摇晃着脑袋道。 “你以为他们能天天这样干架啊!”小猫呵呵一笑,“先别说秦老大没有这个时间,光是这二位打一架之后,便得休养好几天呐,那一次两人不是伤痕累累的。秦老大还知道收敛,那小水可是真敢玩儿命的。” “放心啦!”野狗哼了一声,“反正打到最后,只要秦老大把糖往那小子手里一扔,得,万事大吉,结束。” “那倒也是!”小猫咯咯地笑了起来,“难不成这法子当真还能刺激秦老大的真气内息快速增长?喂野狗,我说你练得可是与秦老大一脉武学,要不然你也去试试?” “我呸,你这是怕我死得慢吧!”野狗啐了他一口,“就这二位,我还没凑到跟前去,便被他们的真气震成肉粑粑了!” “那不正好,这些天我吃素都吃得嘴巴淡出鸟来了,正好拿你这肉粑粑来开开荤!”小猫大笑着,一缩身,身子已经向后退了几尺,果不其然,野狗一刀横扫过来,噌的一声,将小猫靠着的那株碗口粗细的树一刀两断。 “找他们练手我是不敢的,找你嘛,倒还凑和!”野狗哈哈一笑,铁刀一横,“小猫,来战!” 自从在畹谷俘虏了几千郡兵之后,现在他们倒也是轻松了,砍树,清场,筑屋,这些活计统统都由这些不要钱的俘虏来干了,他们只负责监工了,自然便有了大把的时间。 干活才有饭吃,不干没得吃!这便是这里的规矩。干得多,便吃得饱,想偷奸耍滑,连稀粥也没得喝,还得受到惩罚,在这大冬天里,为了能吃饱饭,这些俘虏兵们干起活来倒是极卖力气的。不到半个月,这块方圆十里左右的地方,倒是被他们清理了大半出来。 一些简陋的房屋也开始在这里建了起来,完全是用巨大的圆木与石头搭建的,在这里,这是最不缺的两样东西,反倒是泥土,因为冻得太结实,想要挖出来异常艰难。当然,这难不倒敢死营的人,由巧手设计的这些房屋,完全靠木头之间的榫头连接,一间房屋便是一个整体,异常坚固。 虽然看起来粗陋,但却另有一些古朴的意思在里头。俘虏兵们建起房子来比清理场地更卖力,因为建好了房子,他们才不用再在冰天雪地里露宿了,住上遮风挡雨的房子,好好地在晚上睡一觉不再被冻醒,也是这些俘虏们现在的愿望之一。 为了隐瞒沙阳郡兵全军覆灭的消息,葛庆生怀着忐忑的心思,仍在不遗余力地到处搜刮粮食,源源不断地送进山来,虽然明知那些来接受粮食的人,都是土匪,但葛庆生还是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有了这位免费的义务管家,一时之间,山内倒还不缺粮,稀得干得,也能混一个半饱。现在大大家都在等着沙阳郡那边儿给出答复。从现在千面探听到的一些消息来看,还是很乐观的。 当的一声巨响,野狗连着后退了数步,两腿一软,跌了一个四脚朝天,手里的大刀也脱手仍出去老远,挣扎着正想爬起来,一柄黑刀已是指到了他的喉咙处,小猫居高临下地看着野狗,“你又变成死狗了。” 野狗哼哼着,“这次我又多撑了一柱香时间,嘿嘿,小猫,你被我暴揍的日子不远了。等着吧,现在还让你得意一段时间,等到了那时候,我连本带利都得找回来。” “是吗?”小猫呵呵一笑,“这么说来,我现在可得找够本。”把刀一抛,小猫纵身扑了上去,两个人哈哈大笑着,在雪地之上扭打着,直搅得积雪纷纷扬扬,半晌,两人终于都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并排躺在雪地之上,呼哧呼哧地吐着阵阵白雾。 “我说野狗,你这功法也够变态的了,这才多年啊,居然就已经恢复到这个模样了,差不多已经六级了吧,距离巅峰时期也不远了。”小猫摇着头,十分不解地道:“你小子算是因祸得福了。” “这可不是我的功劳。”野狗随手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喀巴喀巴地嚼着,“首先老大这门功夫极是怪异,霸道,每次交手的时候,你是不是感到我的内息如同钢针一般往你体内钻,还是活着的有生命的钢针对不对?是烧红了的钢针对不对?” “的确如此。” “这便是我现在勉强只能达到六级修为,但却能与七级高手相抗衡的道理,我算是明白以前秦老大为什么看起来只有六级,却能暴揍七级巅峰的你了。”野狗道。 “我不是说这个。”小猫摇摇头,“我说得是你修练的速度。” 野狗笑了笑,“虽然我很努力了,但没有老大,我也断然到不了现在这个地步,你也知道,我每修练出一分内力,便需要老大替我磨一遍然后再还回来,可是每一次,老大还回来的都比我修练出来的要多,开始我还没有察觉,但最近这几次,我才开始感到这一点。” “还能这样?”小猫先是诧异了一下,接着又恍然大悟,“你与秦老大练得同门同源,这倒也不是问题,反正老大就不是人,他做出什么事儿来,我也不诧异,野狗呐,所以我说你是因祸得福啊。别看我现在比你强上许多,但也许一两年之后,你便会像我现在虐你一般来虐我了。” “那敢情好!”野狗哧哧地笑着,“我正盼着这一天呢!” 小猫一伸手,卡住了野狗的脖子,“趁着现在你还不是我对手,我先打个底儿,免得以后心里不平衡。” 两人大笑着又在雪地里翻腾起来。 翻滚了几圈,两人同时停了下来,森林深处,一声巨响传来之后,再也没有了动静,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翻身坐了起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片刻之后,便看见秦风拖着铁刀,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眼也斜了,嘴也歪了,在他身后,小水衣裳破成了一条一条的,几乎快要一丝不挂了,嘴里却含着一枚彩虹糖,手里还拿着一把,却满眼满脸的都是笑意。 野狗与小猫对视一眼,都是摇摇头。 “这两个变态!”两个异口同声的嘀咕了一句。(。) 第二百一十九章:理想总该有的 刘保站在山顶,看着远处那片已经变得斑驳的森林之中,不时飞起的巨木与石头,这些巨木与石头往往还没有落下,便被劲力震得粉身碎骨,这是九级高手交手时才会展露出来的特有的劲道,作为一名八级巅峰,站在九级门槛之上的他,自然对此清楚得很。 雁山群匪之中的确有两个九级高手,眼前的状况让他确认了陆丰的说法。先前,老太爷对此还是有些疑虑的,必竟九级高手不是田里的大白菜,轻易便能看到的。 在他的身边,站在前去迎前的王厚,以及邹明。看到刘保的异状,王厚轻笑道:“这是我们首领在与同伴练功。” 刘保点点头,收回了目光,“王先生,那些正在下面劳作的,便是我们沙阳的郡兵么?” “不错!”王厚点头道:“不过刘管家放心,名单上的那些重要人物,可不在此列,对于他们,我们可是好吃好喝的供养着。” 刘保嗬嗬一笑,“那是,对你们而言,他们可是一堆堆的钱粮呢!要是死一个伤一个,价钱不免要打折扣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王先生,我们两个也算旧识,当真想不到,有一天你会走到这条路上。”刘保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王厚,王厚是丰县大豪,在郡城也多有生意,自然与刘保有些交集。 “没有办法的事情。”王厚摊了摊手,“谁不想过安安生生的日子呢?可这世道就这样,刘管家在郡城,又在老太爷身边,消息灵通不是我等可比,想来比我更清楚。要不是齐人欺到头上,我怎么会出此下策?不过现在我倒也不后悔,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说不定我王厚临到老了,还能再红火一把。” “拥有两个九级高手,你们的实力的确很可观了。”刘保笑道:“王先生有些雄心壮志,倒也并不是没有道理。不过王先生,就算如此,你们困居山中,局限于小小的丰县,又能有多大作为呢?” 王厚大笑:“莫非刘老太爷有什么想法?” 刘保眨巴了一下眼睛,“每个人的想法自然都是很多的,而且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王先生,老太爷的想法,我并不清楚,不过就是我觉得,现阶段,我们两家还是有很多可以合作的地方的。” “当然,否则刘管家也不会到此了。”王厚一笑,这刘保说话滴水不漏,但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意思,却已经是清楚明了。 也是,也在绝大的把柄握在雁山手中,刘老太爷腰杆子再硬,也不得不弯一弯。 “王先生在沙阳郡的产业,至今仍在正常运作,老太爷特意关照过,那些想打主意的人,已经是乖乖地撒手了,这一点王先生可以放心,你随时可以派人去那些查验。”刘保笑着抛出了他的善意。 “当真如此?那可要多谢了!”这对于王厚来说,倒是一个意外之喜。他上山为匪,丰县里的产业自不必说,根据千面探来的情报,现在都已变成了齐人的囊中之物,能搬走的抢走的,啥都没有剩下,只剩下了空空的铺面,便连伙计,现在也被齐人逮走了,郡城那边,他更是没有啥想法,哪里虎狼更多,当初将生意做到郡城的时候,所受到了刁难至今还历历在目,虽然女儿巧手施为,总算是立下了脚跟,但在郡城那些人眼中,也只不过是小打小闹的小家子生意罢了。 “一点小小的意思。”刘保微笑,“以后我们刘家与王先生合作的地方多着呢!” “自然。”王厚笑着:“刘先生,请吧。我想这个时候,刘先生一定会非常迫切地想见到刘兴文将军,我们已经安排好了,白天,您可以依次见见那些在我们这里做客的郡兵将领,晚上,我们的头领将会与你会面。” “如此甚好!”刘保点头。 一行人等,沿着新修好的道路向着目的地走去,虽然时间还不长,这条新修的道路也只有数里长短,但却已经暴露出了雁山诸人的野心,宽数米的大道之上,积雪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夯土为基,碎石铺垫,在积雪覆盖的大山上,宛如一条青色的腰带,一路延伸,比起先前刘保所经过的道路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这才仅仅是开始,很快,这条道路一直会从太平城延伸到雁山,然后再一路修到山外。”踩着碎石子,靴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王厚自豪地道。 “太平城?”刘保反问道。 “对,太平城,刘管家,你马上看到的就是我们正在新建的城市,太平城。”邹明大声道。 半个时辰过后,刘保站在了一个由一根根圆木搭建而起的大型辕门之前,一块被从中剖开的巨木悬于空中,太平城三个大字龙飞凤舞。 就在刘保神色复杂地在王厚的引领下踏入这片森林中的处女地,崛起中的太平城的时候,秦风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小猫与野狗身边,随手将刀一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打赢了没?”野狗凑了过来。 秦风摇摇头,“小水这家伙,自从舒畅将他的内伤治得七七八八之后,是一天比一天厉害了,现在别说打赢打了,能维持个不胜不败,我可是连吃奶的力气也使了出来。” “那个家伙有这么厉害?”野狗变色道。 “当然,你也不想想,洛一水多大年纪?四十出头了,他成为九级高手又有多少个年头了?那可是卫庄大师的得意弟子,咱们老大晋身九级这才几天啊,能与他维持个不胜不败,已经很了不起了。”小猫啧啧地道:“不过咱们老大前景远大,这位却只怕再难有寸进了,打败他,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秦风扁了扁嘴,“这可说不准,其实要不是这家伙最初吃过我一个小亏,对我有点畏惧心理,就现在他的身手,我还真干不过他。好在他现在是小孩心智,还没有转过弯儿来,一旦他明白现在可以打败我,那以后我再与他交手,那就麻烦了。” “小孩子家家的,好骗!”野狗嘎嘎地笑了起来。 “也正因为他现在变成了一个小孩子模样,心思单纯,武功便也变得更纯粹。”秦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事情总得分得两个方面来讲,我看还过个一段时间,我就干不过他了。” “老大,收获大不大?”小猫笑道,洛一水成名久矣,秦风干不过他很正常,但真正从长远来讲,秦风的前景可要更光明许多。 “当然,不然我辛辛苦苦地与他打什么?”秦风得意地道:“能与这样一个九级高手磨励一番,可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的,关键是打起来是真打,不会留手,但又能随时叫停。与小水这段时间的交手,让我的境界彻底稳固了下来,接下来可就是一个厚积的过程了。一点点的积累,没有什么捷径可走。”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才能达到这个境界啊!”小猫羡慕地道:“九级,那可真是能横走了。” “九级便能横着走吧,倒也未必。”秦风摇了摇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宗师面前,九级照样不堪一击。想想邓朴吧,那可是站在九级巅峰的人物,可在落英山脉中时,被一个重伤的左帅打得要死要活,落水狗一般落荒而逃。” “宗师呵,我这辈子可没有指望了。便指着老大你,能晋身宗师,有你作靠山,我照样横着走。”野狗用力的敲着刀面,笑道。 秦风笑道:“宗师,我自是必得之而甘心,至于你们,也不是没有可能,这天下,便没有什么是不能做到的,只要肯努力。早前,我们能想到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吗?” “老大说得对,理想还是应当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小猫道。 “这话说得好!”秦风击掌大赞。“理想是一定要用的,将目标竖在哪里,然后坚定不移的向前走,万一走到了呢!就像我以前跟邹明说得那样,就算失败了,至少我们在路上,至少我们曾走过。” “那当然,反正我是跟着老大走。”野狗连连点头,眼睛一转,看到另一边,突然笑了起来,“老大,你看那头,洛一水当真是好生舒服,王大小姐对他可真是关心呢!” 秦风与小猫两人回过头去,隔着他们老远的地方,洛一水正在笑咪咪地舔着彩虹糖,王月瑶却是急匆匆地提着一件衣服向着他奔去,这些日子来,隔三岔五两人便会打上一架,王月瑶都已经习惯了在他们打完之后,替小水拿来一套新衣服,因为每一次,小水几乎都会被秦风撕得一丝不挂。而小水却也不知道丑,就敢这个样子大摇大摆地到处乱窜。 “当然关心,小水是他捡回来的,而且对她是相当依赖。”秦风笑道。“也正是因为小水对王小姐百依百顺,我们才能将这样一个家伙掌握在手中啊,不然还真得不好弄。”(。) 第二百二十章:包在我身上 刘保的眼睛,定在了面前的一个大型沙盘上。 沙盘几乎占据了房内三分之一的地盘,惟妙惟肖的造型,完全复制出了丰县以及从丰县到这里的地形地貌,刘保一眼便能认出其间一些区域,是自己这几天走过的地方。真正让刘保震惊的是沙盘之中一片高原平地之上,拔地而起的城池模型。 城池修建在这唯一的高原平地之上,四周尽是险峻的山川,就算刘保不是军事方面的行家,但凭直觉,也能一眼看出,如果真让这城建起来,那只要有足够的兵力,这里几乎是不可能被攻破的。没有任何大型攻城器械能够靠近这座城池,相反,在城内,却可以尽情地使用任何他们想用的攻击武器。 “这便是他们口中未来的太平城么?”刘保喃喃地道,伸手轻轻地抚摸着这精巧的城池模型。眼下,他所见到的,还只是大片大片的森林以及被清理出来的空地,这里,仍然是一片废墟,但只要看到了这个模型的人,必然会被其美妙的前景所吸引。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一边坐了下来。他被引到这里来,与这里的大头领面谈,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毫不在意让他看到如此机密的事情,在刘保看来,这的确应当是一件该保密的事情,要么对方是没有这个意识,要么对方是根本不在乎让自己知晓。 大少爷很好,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身上的伤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对方封住大少爷全身真力的手法却极是巧妙,便是自己也无法为大少爷解开,其它被关起来的人,也都大同小异,除了没有人身自由外,也都还算活得滋润。 陆丰说得不错,这些人不像是土匪,更像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这一天的时间,刘保见了不少山上的人,大部分人的身上,带着明显的军人特征。 屋外响起了脚步声与说笑声,其中一个是王厚,刘保立时便站了起来,面向大门,伸手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又整了整发冠,多年在刘老太爷家当管家,已经让他养成了良好的礼仪习惯。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让刘保有些诧异的是,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位,脸上红一块紫一块,竟然是伤痕累累。 “刘管家?”年青的身影停在了门口,看着刘保,含笑问道。 王厚上前一步,道:“刘管家,这位就是我们雁山的大首领,秦风秦将军!” 刘保这才醒悟过来,双手抱拳,一揖到地:“秦将军好,刘老太爷让小人代问将军好,并对将军善待我家大公子表示万分的感谢。” 秦风笑着点点头,伸手扶起了刘保,来之前,王厚与邹明已经向他详细介绍过这位刘氏的大管家了,一位八级巅峰好手,竟然委身刘家做奴才,一口一个小人,这让秦风对那位远在沙阳的刘老爷子充满了好奇。 “有所求耳,自然要礼下于人。”秦风直截了当地道。“刘管家,请坐,你我都是武人,就不必绕来绕去绕圈子了,直接开门见山吧,我们提出的要求,你们答应与否?” 刘保转过身来,看着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之上的秦风,微笑点头:“当然,对于秦将军提出的要求,我们一切照办。其实第一批粮食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至于将军你提出的银两…….”刘保顿了一顿,伸手入怀,在伸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扁平的盒子,打开,轻轻地放在秦风身边的小桌上,“我已经带来了银票。当然,如果您更喜欢白花花的银子实物的话,我们也能运来。” 拿起桌上的盒子,随手翻了翻这些面额巨大的银票,秦风倒是有些惊讶了。“想不到刘老太爷如此爽利。” “老太爷做事,一向爽快,从不拖拖拉拉。”刘保笑道:“临来之时,老太爷说了,愿意在秦将军开价的基础之上,再上浮三成。” “哦,这是一个什么说法?”秦风颇感意外,从来只有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倒没有想到还有肉票的家属主动要求加价的。 “将军所开价码,都是针对的我沙阳郡兵将领,看来将军对我们沙阳的了解还是很深的,这一次我到了太平城,看到这里的状况,想来那些普通士兵,将军是没有打算释放了!”刘保问道。 “不错,我这里需要大量的人手,刘管家也看到了。”秦风指了指屋子中间的城池模型,“这个城池虽然说不上大,但真要造起来,只怕也要好几年,除了钱粮,自然还得有人手,这些青壮不错啊,正好改了我的燃眉之急。” “老太爷加价三成,就是想让将军能将这些士兵一并释放。”刘保道。 “这不可能。”秦风断然拒绝。 刘保沉吟了片刻,看着秦风道:“秦将军,看您的作派,自然是不想一直在山上当一个山大王的,想来将军心中自有块垒,必有一番凌云壮志,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您需要更多的,更强的朋友是不是?如果这一次您能满足老太爷的这个要求,那么您就获得了老太爷的友情。我想,这对于将军未来的发展,将是大大有利的。” 秦风眼神闪动,若有所思地看着刘保:“刘管家,难不成刘老太爷现在遇上了难过的坎?这些兵马,有可能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这么严重,不过嘛,对于老太爷来说,这些郡兵能安全回去的话,事情做起来便更简单一些。” “不知管家能不能详细地说给秦某听一听呢?也好让秦某判断是不是要与刘老太爷做成好朋友!”秦风笑着。 “也不算什么秘密。”刘保道:“我们沙阳郡一向是由老太爷说了算,而老太爷的身后,自然也是有靠山的,当然,我们刘家,与这靠山更多的是互相帮衬,现在嘛,张左相上台,想将沙阳拿到手中,一来可以壮大他自己的实力,二来呢,也可以打击到他在朝中的对手,我们老太爷不想改换门庭,因为张左相现在正得势,气焰太嚣张,如果刘氏投过去,很难保证自己的独立,只怕当真会沦为张家的奴才。本来这事儿对刘家也算不得什么,但偏偏出了这事儿,那就容易让张左相抓到口实了。几千郡兵全军覆灭,对于手握全国政事,统领军民两道的张左相来说,要打击我们刘家,可谓是名正严顺了,至少我们大公子便少不得有牢狱之灾。所以我们需要这支军队光荣凯旋。” “原来如此,光荣凯旋,自然也得我们好好配合一番,从此安生下来不再闹事对不对?不然就容易露馅?”秦风嘿嘿笑着。 “将军更真是聪慧!”刘保笑道:“老太爷正是这个意思,只要秦将军能应了此事,那么丰县以后就归刘将军您了,而且您的军队,以后也能从刘老太爷那里,得到一份固定的粮草和饷银。” “老太爷好大的手笔!”秦风大笑,“付出些钱粮,不但稳稳地握住了沙阳郡的控制权,还就相地让我们成为了他的打手,这个算盘打得可真是极响的。” “也于双方都有利!”刘保微笑道:“合则两利嘛,秦将军需要钱粮,需要地盘,这对于我们刘家来说,算不得什么事情。” “刘老太爷能作得了主?将丰县给我?”秦风作不信状。 “沙阳郡守,在老太爷的面前,地位只怕还没有刘某人高。”刘保淡然道:“自说老太爷说了,当然便能做到,秦将军想让谁去做县令,县尉,只消说来名字,下一次刘某来的时候,便能带来盖着大印的委任状。” “可现在丰县还在梁达手里,莫非刘老太爷连齐人也能指挥得了?”王厚在一边道。 “等这里与秦将军谈妥了,刘某便会去丰县县城,与梁将军好好谈一谈,我们刘府指挥不得齐人,但让这梁将军退出丰县嘛,还是问题不大的。”刘保胸有成竹地道。 “刘管家,你也看到了,现在我这里的确差人手,你将四千青壮弄跑了,我这里的事情可就没有做了,那我要这许多钱粮又有何用,放在山上长霉吗?”秦风摊了摊手,“刘管家是能人,有什么法子能解开这个难局?” 刘保沉思片刻:“将军,现在在沙阳郡,有极多的逃难百姓,这些人无家无业无依无靠,生活无着,每日都生活在饥饿边缘,刘某可以为秦将军弄来,以此抵数。一来可以让秦将军缓解用人之苦,二来也算是给这些人找了一口饭吃,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三比一!”秦风竖起了三根手指,四千郡兵,他便要一万二千人丁。 “小事一桩。”刘保大抱大揽。 看到刘保如此的胸有成竹,不禁让秦风对于刘氏在沙阳郡的能力和控制力刮目相看,自己要想在这丰县做大,只怕以后与这刘家少不了交集。(。) 第二百二十一章:交易与威胁 昔日繁华的丰县县城,如今已是门可罗雀,大街之上,几乎所有的店铺都关着门,偶尔有几个行人走过,也是步履匆匆,脸带惊恐之色,走在大街之上,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如此凄凉之景,让刘保不由暗自叹气。 只怕现在城里的人也逃得没有几个了。站在县衙门前,回望着清冷的大街,刘保心中暗自想道。 此时的刘保,不复在刘老太爷面前的卑躬屈膝,而是气宇轩昂,在县衙门口那么一站,气势颇是逼人,再加上身后跟着的几个随从,一眼便能看出与常人大不相同。即便是在丰县气焰嚣张的齐兵,站在刘保面前,也是小心翼翼。 从怀里掏出一张名贴,递给门口的卫兵,“去禀告你家梁将军,就说沙阳郡刘老太爷的管家来访。” 卫兵不知道刘老太爷是谁,但看这人高高在上的架式,倒也不敢怠慢。“请这位先生稍等,小人这便去回报。” 片刻之后,刘保已经坐在了梁达的面前,士兵不知道刘老太爷是谁,梁达自然是清楚的。 “刘老太爷让大管家前来,不知有何事要与梁某商量?”梁达坐在主位,神态就然傲慢。赵老太爷的确名气很大,但作为战胜国的将军,梁达自然有着他的道理,能见这位管家,他觉得已经给了对方很大的面子了。 刘保却不以为意,自顾自地慢慢地饮着茶,看着梁达,不紧不慢地道:“老太爷让在下来,是想尽快使这一次的事件平息下来,大家都不伤和气。” “只要贵国的刘将军能将雁山贼匪尽数剿灭,我自然就退走了。”梁达哼了一声,“当然,我还要带走杀害我部将的凶手。” 刘保笑了笑,“如果是这样,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梁将军,雁山贼匪已经不存在了。他们现在已经被刘兴文将军剿灭了。” “是么?”梁达呵呵的笑了起来,“但我要的人呢?” “梁将军很清楚,杀害寇将军的人是一名九级高手,而起因,我相信梁将军也应当清楚明了,梁将军认为,一名九级高手有可能被生擒活捉吗?”刘保淡淡地道。“或者梁将军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撤出丰县?” 梁达呵呵笑了起来,“随你怎么想吧,左右不将凶手绳之以法,我大齐军队是绝不会退出丰县的,如果你们不行,我们就自己来。” 刘保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放在梁达的面前。 “刘管家这是什么意思?”梁达放下茶杯,手轻轻地敲击着匣子。 “老太爷给梁将军的一点小意思,不多,区区十万两银子而已。”刘保淡淡地道:“梁将军想来也清楚,丰县是沙阳的丰县,而沙阳却是我们老太爷的沙阳。老太爷不希望在沙阳在生出什么事端来。” “要是我不答应呢?”梁达狞笑道。 “那梁将军可就太不懂人情了。”刘保呵呵地笑了起来:“梁将军所率兵马是郡兵,驻扎于登县,主要的任务可不是作战,而是为齐**队筹措粮草,军费,这几个月来,我们沙阳郡可是有求必应,情愿自己饿肚子,也保证了你们的要求,这也是我们老太爷的善意,但如果梁将军连这点小小的要求也不能答应的话,我敢保证,从下个月开始,你将会筹不到一粒粮食。”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梁达冷笑。 “谈不上威胁,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现在我们大越与大齐是盟友,支援盟友粮食,是友情而不是义务。便是朝廷也不能强逼我沙阳郡。想来大齐皇帝陛下也没有什么可以指责我们的,我们无所谓,但于梁将军的前程只怕很有关系吧,只怕一个办事不力的考评那是少不了的。听闻贵方郭云济将军一向以脾气火爆闻名,不知道他得知梁将军不能按时给他筹措到足够的粮食,对梁将军会有什么评价?” “你们不给,难不成我不会自己动手吗?”梁达冷笑,不屑地看着刘保。 刘保微微一笑,“梁将军别忘了,现在我们可有五千大军便在丰县境内,梁将军要抢,可得先掂量掂量。” “就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也想阻我大军?”梁达仰天长笑。 刘保哼了一声,“我们大越郡兵比起贵军的确是差了一些,但梁将军所辖可也不是大齐精锐,更何况,如果咱们沙阳郡兵之中多了两个九级高手呢?那又如何?” “你!”梁达大怒,霍然站起,盯着刘保,脸色涨红,却是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好叫梁将军得知,雁山群匪之中,的确有两个九级高手,不过现在他们已经与我们老太爷达成了协议,将成为我们老太爷的臂助。梁将军哪果想来硬的话,那说不得,咱们便只能硬来一场了,先不说输赢,咱们两家打起来,坏的可就是两国之间的盟议,上面追穷下来,我们老太爷不见得有事,但我敢肯定,梁将军你肯定有事。”刘保端起了茶杯,笑吟吟地看着梁达。 半晌,梁达终于缓缓地坐了下来,“你待怎样?” 刘保微笑着将小匣子推到了梁达的面前:“梁将军,千里为官不过为财而已,成人之美,却又能将国事办好,何必为了一时之气而坏了我们之间的和气?梁将军想为大齐开疆拓土原本不错,但却与现实格格不入。大齐现在想干什么想来梁将军清楚,如果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而坏了贵国陛下的大事,梁将军恐怕吃罪不起。何不就此罢手,你好我好大家好呢,以后大家合作愉快,一齐发财岂不是更好?” “寇群就白死了?” “一个小小的牙将而已,死了便死了,有什么打紧的?不过是些许银两便能摆平的事情。”刘保淡淡地道。 梁达呼吸粗重,脸色变幻,半晌终于咬了咬牙,一把抓起了桌子上的小匣子,“好,你回去告诉刘老太爷,我退出丰县,也不再纠缠寇群之死,但每年我需要筹措的粮食,老太爷可不能少了我一丝一毫。” “自然。”刘保满口答应,“此中乃小事一桩,梁将军,以后咱们便是朋友了,国家征战,输输赢赢,那是经常的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发财,赚钱,那才是正经。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沙阳郡被你们齐国占了,刘老太爷照样能呼风唤雨,但要是你们大齐输了,梁将军只怕下场就堪虞,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咱们老太爷有钱,扎根于民间,不管是谁当政,都需要咱们老太爷这样的人,但像梁将军这样的,多你不多,少你不少。梁将军,要想成为咱们老太爷这样的人,你还任重而道远呢,一齐合作,一齐发财,这才是正经。” 梁达被刘保一席话气得脸红脖子粗,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位嚣张的管家所说的都是实话,自己在这里,看起来是高高在上,但在齐国,算个屁啊! 铁青着脸,梁达啪地一合茶碗盖,怒道:“来人,送客!” 刘保微笑着站了起来,微微欠身,“梁将军,后会有期,以后若到登县,在下一定会再来拜访。” 走出丰县县衙的大门,刘保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对付梁达,他并没有太多的担心,左右不过是一个贪财的将领而已,又想发财,又想升官,这样的人,自然好对付,让他担心的,反倒是大山深处的那支显得神秘莫测的土匪队伍。 绝不能将他们看成一支简单的土匪队伍啊。他们,必将成为以后沙阳郡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这一点,必须要让老太爷有清醒的认识,在无力消灭他们的时候,与他们搞好关系,便成了必须的事情。 对于赵氏来说,谁当政并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刘氏还能在沙阳郡掌握话语权就够了,但这支土匪队伍,只怕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的。以后赵氏在沙阳郡的权威,说不定就会遭到他们严重的挑战。 再入雁山,第一批释放的人已经被送到了雁山,一名将领,五百名士兵,按照先前的约定,五百人,却只有一半人有武器盔甲,出了雁山,刘氏必须要先给这些人重新配齐武装才能重新集结,戏,自然是要做全套的。丰县给了秦风,他们以后将化身为丰县县兵,而数千郡兵,自然也会气宇轩昂地返回郡城,不给越京城的那位对沙阳郡虎视眈眈的左相有任何的借口。 说起来,这一次刘氏当真是损失巨大啊!刘保叹了一口气,但愿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刘兴文将是最后一个被释放的人,这也是雁山匪徒们对刘氏的制约。 “刘先生,我,我怎么办?”丰县原来的县令葛庆生瑟缩着站在刘保的面前,这位县令无疑是最倒霉的一个家伙了,先前县城被梁达占了,他不便去尝了尝大牢的滋味,这段时间还在外饱受风雪之苦,现在好不容易齐人要走了,可丰县,却不是自己的。 刘保看了一眼葛庆生,“葛县令,这一次,你的表现还是很不错的,老太爷很赏识,不会对你没有安排,你耐心地等着吧。” “多谢老太爷了。”葛庆生喜出望外。(。) 第二百二十二章:匪夷所思 屋外寒风呼啸,夹杂着雪籽打在窗纸之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屋檐之上长长的冰凌倒悬而下,在气死风灯昏暗的灯光照射之下,倒映在窗上,形状各异。 这是周文龙抵达沙阳郡的第二十天了,寒潮再一次席卷而来,整个沙阳郡似乎都被冻住了一般。这不是一个适宜人类在外面活动的季节,但在沙阳郡城之内,****夜夜却仍然有不少人在游荡着,这些人都是失去家园逃到沙阳郡的流民,没有房子,没有粮食,只能孤魂野鬼一般地四处寻觅着活下去的机会。 城外,大量的依城而建的草棚里居住着更多的这样的流民,这几天大雪肆虐,听说榻了棚子又压死了不少人,整个郡城内都是一片凄惶,郡守权云忙得脚不沾地,但不断增加的死亡人数,仍然让他愁肠百结。 相反,周文龙却很高兴,每多死一个人,便能证明郡守权云的不称职,为将他拉下马又增添了一个重重的筹码,他的手里握着一名逐天在增加的名单,那是郡守府里的长史提供给他的,这位在郡守府里受到排挤的家伙,在周文龙稍加示意的情况之下,便义无反顾地投到了他的门下。 在沙阳郡呆了二十天了,利用各种手段收到的不利于郡守权云的证据越来越多,如果换在其它地方,单凭这些东西,将权云拉下马来完全不是问题,可在这里,周文龙却知道根本行不通,因为这里还有一尊大佛,刘老太爷。 这些天来,权云似乎根本不在乎他这位监察御史正在想法设法对付他,而刘老太爷也没有再见周文龙一面,虽然他已经数次上门了,但都被这个老家伙以身体有恙拒之门外。沙阳郡的其它豪绅们唯刘老太爷马首是瞻,竟然真如一块铁板一般,让周文龙无法下嘴。 刘老太爷与权云的淡然,让周文龙没来由的有些心里发慌,他可不相信长史向自己提供情报以及自己的那些小动作能瞒过他们,但他们却根本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事出反常即为妖,常年浸淫于阴谋诡计之中的周文龙自然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他们看起来很忙碌。这些天来,沙阳郡城里,一直不停地在向丰县启运着粮食,一辆辆满载着粮食的马车,在风雪连天的恶劣环境之下启运,郡守权云一般安抚着城外的死者,一边大力在这些人中招募着青壮,让这些人充当民夫,以此来换取食物。 这一招是极有效的,至少,城外的流民这些天来减少了不少,在这样的天气之下赶路,虽然很辛苦,但至少有饭吃,这样对一般人来说极苦的差事,对于这些流民来说,却是天下掉下来的馅饼。 只要能活下去,这些人什么都肯干。 但让周文龙疑惑的是,运出去的粮食未免也太多了。多到让他几乎要认为现在在丰县作战的不是一支五千人的军队而是一支数万人的大军。而这两天情形更加不对了一些,除了粮食,居然还有各色兵器,工具等等。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盯着长史王志军。“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粮食启运?既然有如此多的粮食,为什么不拿出来赈济灾民?而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大批的饿死?” 沙阳郡长史王志军,作为沙阳郡的二把手,在沙阳郡却是一个完全********的人物,他是在一年之前被派到沙阳郡的,在早已形成了固定圈子的沙阳郡,他是一个无法被接纳的外来者。这当然让他是极为不满的,所以当周文龙向他抛出橄榄枝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便接了过去,左相现在气焰正盛,如能助左相成功,荣华富贵何愁不来? “这个我打听过了。听说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要送给齐人的。”王志军解释道:“这一次齐人在丰县死了一个将军,您也知道,便是皇帝陛下也震怒了,生怕又与齐人生出事端来,这齐人驻扎在登县的一个姓梁的将军狮子大开口,向沙阳郡勒索钱粮,沙阳郡无计可施,为了息事宁人,便只能给他们了事。这些粮食倒不是郡府府库里的,而是沙阳郡各大豪绅世家自掏腰包拿出来的。” “什么时候这些劣绅竟然如此以国家利益为重了?这可不是小数目,他们居然也肯掏出来?”周文龙不解地道,在其它地方,朝廷想要从豪绅世家嘴里掏出真金白银来,那可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在沙阳倒是反其道而行之,倒也是怪了。 “权郡守多乖巧的人啊,他啊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把刘老太爷服侍得舒舒服服,我听说是他打了欠条,由刘老太爷领头,号召大家出粮,您也知道,刘老太爷一开口,谁敢不拿?那他还想不想在沙阳混了?”王志军摇头道。“周大人,恕我说句实话,您想拿下权云,就必得先拿下刘老太爷,不然的话,这沙阳郡就算换一个人来,仍然是换汤不换药。” 听到王志军的话,周文龙脸色阴沉得如同要滴下水来。他何尝不知道王志军说得是真话,可这于他而言,却是无法办到的事情,便是左相,只怕也是难为。刘老太爷身后站着的人,可也不是轻易就能动得了的,除非握有**的证据,要么不弄,要么就将他一棍子打死。 “我总觉得现在沙阳郡出现的这些事情有些怪怪的。”周文龙皱着眉头,“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王志军却是耸耸肩,摊摊手,虽然他在沙阳郡是名义上的二把手,但真要论起来,或者他连权云身边的一个师爷也不如。 窗外响起了有节奏的叩击之声,周文龙眼睛一闪,看了一眼王志军,王志军知趣地一拱手,“周大人,天色已晚,郡府里还有不少公务要处理,我这便告辞了。” “嗯。”周文龙点点头,“辛苦王长史了,还请王长史替我把权云盯紧一点,看看他们到底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王长史不必有什么顾虑,我们的身后,可有左相大人在撑腰,不怕他们翻了天去。” “下官晓得了。”王志军连声道:“下官愿为左相大人效力,绝无二心。” 王志军刚一离开,周文龙立即拉开了窗户,一个身影裹着一股寒气一掠而入,啪的一声,窗户被迅速地关上,将窗外的寒意隔绝在外。 “喝口热水暖暖身子。”看着眼前的蒙面男子身上几乎湿透的衣裳,周文龙倒了一杯热水递了过去,又将火盆往他身边推了推。 一口气将热水喝了下去,蒙面男子坐了下来,取下蒙面巾,却是一个极清瘦的中年人,“周大人,出大事情了。”他沉声道。 周文龙心中一跳,“出大事情了,出什么事了?” “接到周大人送过来的令牌之后,我便出动了我手心里掌握的所有的人手,探听消息,但最终得来的消息让我几乎无法相信。”清瘦的中年人伸出手在火盆上烤着,眼中露出的却仍然是不敢置信的神色。“但看到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我觉得只怕这件事情是真的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周文龙有些不耐了,强忍着冲动问道,对方可不是他的下属,而是大越自成一系的情报机构在沙阳郡的负责人,也是沙阳郡极少数没有被刘老太爷掌握的人。严格来说,此人只忠于朝廷。 “沙阳郡郡兵统领刘兴文率五千郡兵进入雁山剿匪,剿匪不成,反被匪剿,五千兵马,全军覆灭。”清瘦的中年人盯着周文龙,一字一顿地道。 “这怎么可能?”周文龙一下子跳了起来:“雁山匪徒,只有百余人,怎么可能吃掉一支五千人的军队,就算刘兴文带着的是五千头猪,也不可能被百余人逮着杀光了。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荒谬!” “我也觉得挺荒谬的。”清瘦中年人摇了摇头,“但这消息,是从刘老太爷府中探听出来的,这些年来,我费尽心机,才送了一个人到了刘府里头,现在是刘兴文夫人跟前的一个使唤丫头,这消息,就是这么来的,据这个丫头说,这几天,刘夫人每日都伤心得很,担心得很。” “说不定这丫头已经被收买了,这消息,纯粹就是用来引我们上钩的。”周文龙沉着脸道,消息来匪夷所思了,无法让人相信。 “我也不信,所以才又从另外的渠道去印证,周大人,这也是我这十几天一直没有联络你的原因,现在从我得到的印证情报来看,只怕是真的。我派出去的人,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刘兴文大军剿匪的信息。这支去剿匪的大军,似乎消失在了大山了,我的人什么也没有发现,。倒是意外地发现刘府的大管家刘保进了山,随后刘保又去了丰县,然后梁达莫名其妙的便撤军了。周大人,一支几千人的大军,怎么可能就这么消失了呢?就算他们追击匪徒进了大山,那总也该有后勤补给点吧,总该留下联络点吧,总该有行军的踪迹吧,可什么也没有。” “还有别的吗?” “当然有。”清瘦中年人道:“我得到了另外一个人证,此人叫陆一帆,从他嘴里,我知道了一些雁山匪徒绝不是我们了解的那样,他们拥有两个九级高手。” “这个陆一帆还知道一些什么?” “他还知道刘兴文的确失败了。”清瘦中年人道。“这个人在丰县的时候,得罪了丰县县尉陆丰,想着大军进剿土匪定然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便也悄悄地跟了进去,原本是想捡点功劳然后投奔刘兴文,以此摆脱陆丰对他的威胁,不想却亲眼目睹了大军的失败。此人吓得魂飞魄散,逃出山来后,一路潜来了沙阳郡,看起来倒是想去给刘老太爷报信以此邀功,正巧我奉大人之命调查刘老太爷的一些事情,便一头撞在了我的手里。” “查,彻查。”周文龙狠狠地道,一个解决沙阳郡问题的最大机会终于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第二百二十三章:证据 郝宗义跌坐在家庙之内祖宗的牌位之前一言不发,从刘家大管家刘保离开之后,已经整整两天了,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刘保从丰县回来,给他带回来了他独生儿子的郝家国的遗体。 一宗看起来异常简单的剿匪任务,原本以为只是一次冬季的武装拉练,顺便获取一点军功,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别,却是永诀。出发之时英姿勃发的儿子,回来的却只是灵枢之内一具冰冷的,伤痕累累的尸体。 夫人在看到儿子尸体的第一时间就昏厥了过去,醒来之后便不言不语,不哭不笑,宛如活死人一般,整个郝府之内都陷入到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可老太爷传过来的话,更让郝宗义惊怒交加。 不要想着报仇,现在私仇是小,沙阳郡事大,大家要群策群力,保住沙阳郡的控制。 自己的儿子死在土匪手里,居然还要自己忍气吞声,与土匪把酒言欢吗?郝宗义满腔愤懑,但刘保话里话外的意思极是明显,刘家与另外几大家已经达成了协议,他们的家人都还好好的活着,所要付出的,只不过是一些钱粮而已,可自己,却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说什么自己还年轻,还可以再生一个甚至很多个?当自己是什么,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阿猫阿狗吗?郝宗义愤怒地低吼着。 反对?有用吗?沙阳郡是刘老太爷的沙阳郡,另外与自己实力差相仿佛的四大家已经与刘家同声共气,自己的主张不会有任何的作用,相反,如果自己不认同刘老太爷的意见,只怕接下来,郝家便要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作为沙阳郡的土生土长的家族,他太清楚刘氏的强大。那些水面上的,水面下的,对郝家都有着绝对的优势,更不要提还有另外四家以及官面上的支持了。 痛恨入骨,却又无可奈何,这种感觉让他几乎想要发疯。 “老爷,老爷,您出来吧!”外头传来了小妾哀哀的哭泣之声。郝宗义理都不想理。 “老爷,出来喝口水,吃点东西吧!”外头的声音不断地响起,让郝宗义更加烦闷透顶,吃?怎么吃得下? 他大步地走到门边,哐当一声打开门,看着门外跪了一院子的人,挥舞着手臂,愤怒地吼叫道:“滚,都给我滚得远远的。” 看到院子里的小妾和一众家人仍然跪在哪里,勃然大怒的郝宗义顺手操起了走廊之上的一条板凳,疯子一般的向着众人击打而去。 一片惊呼声中,院子里的人狼奔鼠窜,顷刻之间消失一空。 眼前终于清静了,郝宗义咣当一声丢了板凳,步履踉跄的走到屋内,关上房门,再一次陷入到悲痛欲绝之中。 时间缓缓地流逝,夜色如约而至,风仍然那么大,雪仍然那么急。郝宗义知道,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之中,仍然从沙阳郡有源源不绝的车队在向着丰县前进,他们在用钱粮去换回自己的儿子,孙子,可自己,却连这个机会也没有了。 顾全大局!这就是刘保临之时留给自己的最后四个字。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郝宗义没有回头,目光只是痴痴地看着供桌之上,新添的那一块灵牌。 “滚出去,滚出去!”他低吼道,“我不想见到任何人。” “郝家主,难不成你窝在这里,看着你儿子的灵牌,你儿子就能活过来?还是能为你儿子报仇?”身后传来的声音让郝宗义一个激凌,他霍地回头,眼前出现的人让他几乎失声叫了出来,伸手指着对方:“你,你…….” 来人微笑着,“知道公开来见郝先生不方便,所以只能出此下策,郝先生还请不要见怪!” 郝宗义终于回过神来,双手抱拳,向着来人拱手为礼。 “周大人!” 来人,是来自越京城的监察御史周文龙。看着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周文龙,郝宗义震惊得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周文龙走到灵桌前,上了一柱香,双手抱拳,一揖到地。 “为国身殒,当为我辈楷模,郝家主,有你一个好儿子。”回过身来,他看着郝宗义,情真意切地道。 哗啦一声,郝宗义的泪水便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滔滔而下。他呜咽着仆倒在灵桌前,双手死死地抠着桌子。 周文龙盘膝坐在一侧,静静地看着郝宗义。 终于,郝宗义的情绪缓缓地平静了下来。 “郝先生,我来的意思,想必你也明白。”周文龙缓缓地道:“如果你真爱你的儿子,心疼你的儿子,那就该与我联手。” “我凭什么相信你?”郝宗义抬头看着见子的灵牌,“周大人,如果你真有法子,就不会这个样子,鬼鬼祟祟地摸到我家里来。” “我是堂堂的监察御史,却不得不像一个小贼摸到你的家中,你不觉得这正是我们大越的悲哀吗?”周文龙义正辞严地道:“大军剿匪大败,居然与土匪媾和,以钱粮来换取俘虏,甚至与土匪勾连,欺上瞒下,郝先生,他们如此做,如何让像你儿子那样战死沙场的英雄们瞑目?” 郝宗义像看着白痴一般看着周文龙:“周大人,我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你来沙阳郡,无非就是想把沙阳郡弄到杨左相的囊中去,而现在刘老太爷在,你根本不能如愿,所以不要在我的面前装得这样义薄云天,这会让我感到恶心的。” 周文龙被郝宗义一顿抢白之下顿时涨红了脸,看着郝宗义,他也有些动气了。“好,郝家主,我也就问你一句,你想不想替你儿子报仇?如果你说不,我掉头就走,明天,我便启程回越京城去,这沙阳郡还是刘老太爷的沙阳郡。” “如果我说想的报仇,想将那些土匪杀个一干二净,你能有什么办法?”郝宗义盯着周文龙。 “你别忘了,我的身后是杨左相,连洛家那样气焰熏天的超级家族,都被我们杨左相斗垮,你觉得刘老太爷当真是我们左相的对手吗?”周文龙冷笑道。“只要你向左相宣誓效忠,帮助杨左相拿下沙阳郡,我在这里保证,郝家主便是沙阳郡的下一任郡守,那时候的你,大权在握,想要报仇,是不是要容易得多?” “谈何容易?”郝宗义嘿然一笑。 “说容易便容易,要是什么都不做,那当然困难了。”周文龙在屋里踱了几步,转头看着郝宗义:“刘老太爷这一次可是犯了大忌了,我需要铁证,需要刘兴文大败的证据,需要他与土匪私下议和,偷运钱粮给土匪的证据。只要左相拿到了这些,那刘老太爷在朝中的靠山便无话可说。不要以为刘老太爷真得很强大,左相只是投鼠忌器而已,左相大人刚刚击垮了洛家,不易再过多竖敌,这一点你明白吗?” 郝宗义沉默不语。 “不得不承认,刘老太爷对沙阳郡的控制的确很严密,我到现在没有拿到有十足把握的证据,可是如果有了郝家主的帮助,那可就不一样了。郝家主,你替左相立下这样的大功,左相岂有不大力酬谢的道理?杨左相对于自己人,可一向是很慷慨的。”周文龙道。 “我不需要什么酬谢,我只需要将那些土匪斩尽杀绝,一个不留。”郝宗义喘着粗气,狠狠地道。“我要他们一个个死得其惨无比。” “只要左相握有了沙阳郡,这些都不是问题。”周文龙用力地道。 郝宗义看着周文龙,缓缓地伸出手去:“好,你需要什么? 周文龙心中大喜。 天色还未放亮,周文龙已经重新回到了驿馆之中,他的房内,装扮成他模样的清瘦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书本。 “拿到想要的东西了?”他问道。 “当然。”周文龙得意地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包裹,“有了郝宗义的亲笔证词和证物,这一次,我要看那个老不死的还能嚣张多久?” “可是周大人,你想过没有,现在你如果突然返回越京城去,会不会引起刘老太爷的怀疑?那可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你不会这么容易就走得了的。”清瘦中年人摇头道。 “我当然走不了,可是你能走啊!”周文龙嘿嘿一笑,“带着这些东西回越京城去,然后便能搞定一切了,而我,就继续在这里与那个老不死打哈哈吧!我倒想看看,当朝廷的天使带着军队出现在沙阳郡的时候,这个老东西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也只能如此了。”清瘦的中年人站了起来,从周文龙手中接过包裹。“其它的那些证据我也都已经收拾好了,对付刘老太爷这样的人,不动则已,一动就必然要将其致于死地。否则必然遭其反噬。” “当然,你一路之上小心。”周文龙叮嘱道。 “放心吧大人,在刘老太爷眼中,我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而已,这样的人,这沙阳郡城中成千上万,他怎么可能注意到我的存在?现在郡城里乱哄哄的,一个我这样的人离开,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您便等着好消息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暴露 凛冽的风雪,对于有钱有闲的人来说,是一种情趣,但对于穷人来说,则无疑是难熬的季节,而现在,于那些在风雪之中背井离乡逃荒的人来说,是不折不扣是一道鬼门关。 路上,不时能看到冻饿倒毙在路边的尸体,尸体形状千奇百怪,赶路的人早已见怪不怪,连瞟一眼的心情也欠奉,只是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力图让自己能更多地保持一点温度。 齐国大举入侵的后果,便是带来了大量的逃荒百姓,这些人有些聚集在沙阳郡外,另外一些,则向着更远方前进,因为现在沙阳郡也算得是前线了,对于他们来说,入侵齐人残暴,越**队的无力,更了他们太多的伤害,不知什么时候齐人就又会打来,要知道,现在沙阳郡,越国可是连一支正规军也没有。 或者,逃得更远一些,能让他们在心理之上会更安全一些。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个冬天,比起往来,寒冷了太多,风雪没完没了,一波刚刚停歇,下一波便又紧接着而来,就好像如今大越的国势,冰冻到了极点。 喻大山裹了裹身上破破烂烂的棉袄,将狗皮帽子两边的护耳系得更紧了一些,一块布蒙在脸上,只剩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他的背上,扛着一床破破烂烂的背子,身上的棉袄不少地方都露出了变成黑色的棉花,而被子被撕烂处,里面露出来的不过是一些干草。怎么看,他都只是这逃难人群之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员了。 他当然不普通,此刻他的身上,带着足以让整个沙阳郡翻天覆地的东西,只要这些东西到了越京城,那么,现在掌控沙阳郡的那些人,一个个的归宿将全都是深牢大狱。 他自然也不是一个人,在大路之上形形色色的逃难的人群之中,有四个他的同伴隐藏其中。喻大山是沙阳郡土生土长的人,对于刘老太爷的威势,自然是深有体会,任何小心都是不为过的。哪怕这些年,自己从来没有露出过任何破绽,而这些年来,自己也的确没有执行过任何任务,这是他的第一次。他深信自己能无声无息的离开沙阳郡,抵达越京城。 当他再一次回来的时候,将不再是一个小杂货铺的店主,而将是堂堂的官员了,沙阳郡会大洗牌,旧的权贵将倒下,新的权贵将在旧人的尸体之上重新崛起,而自己,就将是站在哪里的一些人中的一个。 刘老太爷如果不倒下,沙阳郡就永远只会是这个样子,旧有的秩序不打破,新的秩序如何能建立?沙阳郡在刘氏的统治之下太久了,他们形成了一个牢固的利益圈子,外人想要在沙阳郡崛起,比母猪上树也不会多少希望。 从沙阳郡出来,在厚厚的积雪之中,步履蹒跚地走了一个多时辰了,没有任何异样,他不敢坐车,也不敢骑马,只能以这种方式缓缓前进,不过现在看起来,他似乎是成功了。 他已经看到了提前安排在前方的马车,那是他在沙阳郡城外的一个手下,在接到他的消息之后,准备了马车在这里等候,接下来的路程,他将不用再这样苦巴巴地靠着两条腿了,而且,马车也会让他的前进速度大大加快。 心情激动起来,他加快了速度,越过了周围的人群,向着停在前方的马车走去。 马车上的手下手里握着马鞭,坐在车辕之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脸上似乎在笑着,但喻大山却突然感到了不对,因为他的手下直到现在,还稳稳地坐在哪里,似乎并没有跃下车辕的意思。 不应当是这样的。他一下子停下了脚步,瞪大了眼睛,他手下的确在笑,可是却是在苦笑,那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让喻大山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马车的车门被推了开来,一个老者慢吞吞地从车内走了下来。 喻大山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上直接浇了下来,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如坠冰窖,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 这个老人,是刘老太爷的大管家,刘保。 “喻大山,你怎么打扮成了这副模样?”刘保笑咪咪地看着他,“你在沙阳郡也算是小有资产的人,再不济也不至于置办不起一身像样的衣服吧?” “刘管家?”喻大山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刘保慢慢地向前走着,“喻大山,这几年,老太爷对你还不错吧,刘家需要什么,都去你的杂货铺采购,让你每年的收入都不错,至少,比你的薪俸要高得多吧?你的身份,我们不是不知道,但这些年你一直都很安份,老太爷也觉得你很老实,愿意让你多赚一点钱,让你过得比很多人要舒服得多,可你怎么就不满足呢?” 喻大山的手背到了身后,慢慢地摸向后腰间的刀柄。 “人啊,就怕不满足,一旦不满足,贪欲一涨,就会做出错误的判断,而错误的判断是会要人命的。”刘保看着喻大山:“你是沙阳土生土长的人,老太爷不为己甚,将东西拿出来,老太爷给你留一具全尸,不会为难你的家人。” 喻大山盯着刘保,眼睛渐渐地眯了起来,他看到,自己的几个手下,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慢慢地向着刘保靠近。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喻大山的手上多出了一把短刀,“刘管家,刘老太爷是什么人我清楚得很,我既然踏出了这一步,就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你在沙阳郡的家人也不管了?”刘保淡淡地问道。 “我若逃出去,你们便不敢动他,我若逃不出去,他们也不会好过,那还不如一齐死了吧!”喻大山惨然一笑,高高地举起了刀。 “杀!”他怒吼道。 他并没有动,在喊出杀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向着道路的一侧逃去,而与此同时,他的四名手下都是高高跃起,四柄长刀从破棉被中抽了出来,凌空斩向刘保。 刘保冷笑。周围的雪地之中,陡地传来弩箭破空的声音,无数声弩箭从雪下射出,四名跃起在空中的汉子,连一丝反应也来不及做出,便被射成了刺猬,重重地坠在了雪地之中。 喻大山只逃出了数十步,身后刘保便已经赶了过来,大手径直抓向他的后颈。喻大山狂吼声中,短刀用力回斩,当的一声,手刀相碰,竟然发出金石相击之声。短刀被刘保一把抓住,轻轻一扭,已是将其夺了回来,随手在手上揉了揉,竟然变成了一个铁团子,向前掷出,啪哒一声,正击在喻大山的小腿骨上,一声惨叫,喻大山左小腿骨顿时折断,一下子仆倒在雪地里。 刘保走过去,看着倒在地上的喻大山,摇了摇头,“正是何苦来哉?”一伸手,哗拉一声撕开了喻大山身上破烂的棉袄,露出里面考究的内衣,看着绑在喻大山腰间的东西,他冷笑着一把抓了过来,随手翻阅了几下,脸色微变。这东西如果真让喻大山带走,送到了越京城,只怕就是老太爷身后的那两人,也救不得老太爷了。 反手一掌击在喻大山的脑袋上,卟的一声,顿时将脑袋打得稀乱。站起身来,大步走回马车,看着喻大山的手下,冷哼道:“回郡城去。” 郡城之内,郝家大宅。 郝宗义似乎终于从丧子之痛中缓过劲来了,走出了家庙,开始正常地处理起家族的事宜,这让郝家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郝家没了大少爷,要是再没了老爷,那可就真要倒了。只是大夫人仍然因为伤心过度,病卧在床。 “夫人还是不肯吃药!”看到郝宗义跨进门来,小妾如沙端着药碗站了起来,为难地道。 从如沙手里接过药碗,郝宗义走到了床边,坐在了床沿上,“夫人,吃药吧!” 看到郝宗义,躺在床上的夫人顿时泪如泉涌,“老爷,老爷,家国没了,你不能不管啊,我要那些人死,都去死。我要他们给家国陪葬。” 郝宗义脸上闪过一丝异色,轻轻地舀起一匙汤药:“夫人,我保证,他们都会死,害了家国的那些人,一个也活不了,全得死。” 听到郝宗义的话,站在他身后的小妾如沙,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但马上却又低下了头。 “老爷,刘老太爷过来了。”门外,响起了家人的禀报之声。郝宗义微微一怔,站起身来,将药碗递给了如沙,“他这个时候过来干什么?” “老爷,还有黄家,田家,陈家,方家四位家主。”站在门口的家人咽了一口唾沫道。 “全都来了?”郝宗义沉思片刻,大步向外走去。 刘老太爷拄着一根拐棍,站在大院子里,这些天,郝家一片忙乱,院子里的积雪都没有人打扫,垃圾到处都是,显得杂乱不堪。但刘老太爷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两眼看着正门大堂之上那块匾牌,很有感触地道:“郝家,可是我们沙阳的老户了,这块匾牌,与我家大堂上的那一块,差不多都是一个时代的,算下来,也快有百年了吧,这上面,沉积得可都是家族的历史啊!” 踏出大门的郝宗义,刚好听到了刘老太爷的这句话,看到刘老太爷身后的四大家主脸色都很不好看,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第二百二十五章:处置 “老太爷,天凉风大,请到屋内安坐。 ”郝宗义身子微躬,对着刘老太爷到。 刘老太爷摆摆手,摇摇头:“外头风雪再大,天气再冷,可也比不得心里头的寒冷啊,宗义啊,这些年来,老头子对你如何?” 听了这话,郝宗义的心一下子与外头的天气一样,拔凉拔凉的。 “老太爷对我很好。”他声音颤抖。 刘老太爷笑道:“很好倒也谈不上,老头子受大家抬爱主持一些事情,所求的不过是一碗水端平,大家各安其业,各安其事,太太平平的一齐发财,这么多年来,我们沙阳郡一向是一团和气,大家相安无事,外人想要插手进来干扰我们沙阳郡,却也无能为力。这也是老头子最骄傲的事情。宗义,你说我说得对吗?” 郝宗义默然无语。 “秩序。最重要的就是秩序和规纪,规纪不存,则天下大乱。沙阳郡这一碗水本来已是满满当当,如果外人想要进来,这碗水就会溢出来,就有人要遭殃,要倒霉,要被踢出局去。宗义,你说对不对?” 郝宗义沉默片刻,突然抬起头来。 “老太爷,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老太爷点头,“你说。” “雁山上的那群土匪,难道不是要进来么?可是老太爷就答应了他们,是因为大少爷的事情而使得老太爷被他们拿住了把柄吗?一群土匪,他们能有规纪?我们这么多儿郎死在他们手里,还要与他们媾和么,还要与他们讲规纪么?”郝宗义神情激愤地指着自己的身后,“我的儿子的灵枢还停在后院里,在儿子的尸体面前,老太爷是想要我与他们把酒言欢么?我做不到。” “我就知道你心中有不平。”老太爷淡淡地道:“你说得不错,我们的确与土匪讲和了,道理很简单,我们有四千儿郎落在他们的手中,这是我们掌握的唯一一股力量,如果没有了这股力量,我们什么也不会剩下。这些土匪的胃口并不大,他们所要的我们给得起。但是杨左相要的,我们给不起,我们也不敢给。” “为什么不敢给?”郝宗义愤怒地道:“杨左相如今大权在握,就算我们投奔了他,那两位又能奈我们何?” “你想简单了。”老太爷顿了顿拐杖,“杨左相要的是全部,要的是我们都成为他的奴才,而那两位,却只是要分享我们的利益,投奔杨左相,我们便要当奴才,但继续与那两位合作,我们却只是盟友,有着更大的自主权。而且,杨左相行事,过于偏激,老头子料定他不会有好下场。我可不想把大家拖进他的这一趟浑水之中,到时候玉石俱焚。” “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大少爷的命而已。”郝宗义冷笑,昂首向天。 刘老太爷身后,四大家族的族长人人脸显怒色,方希踏前一步,“郝宗义,可不是只有你一家死了人。” 郝宗义鼻孔里哼了一声,却是理也不理方希。 刘老太爷竖起了手,冲着身后几人摇了摇头,“刘保,把东西给郝家主。” 刘保躬着身子,双手捧着一叠东西,大步走了过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郝家主,脸上却是带着冷笑:“郝家主,这些东西应当都是您的吧,只可惜没有放对地方啊。” 郝宗义从刘保手里接过这一叠东西,只是瞄了一眼,便已是脸色大变,全身更是不住地颤抖起来。 “郝家主真是好心计啊,不但将这一次我们几大家的计划卖得干干净净,竟然还将这许多年来的旧帐都记得清清楚楚,老头子还真是看错了你,想不到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在想法子算计老头子啊。这些东西要是到了越京城,只怕这沙阳郡便会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了。”刘老太爷冷笑道:“只是郝家主小心了一辈子,却在最后一着之上看错了人。” “你们,你们是怎么拿到手的?这些东西怎么会落在你们的手上?”他嘶声大吼起来。“是周文龙,周文龙他出卖我。” “你倒是错怪他了。他倒是个厉害角色,知道自己轻易出不去沙阳郡,另派了人赶往越京城,可是老头子在沙阳郡呆了这大几十年了,想从老头子眼皮子底下溜出一个人去,却也没有多大可能性。郝家主,你还有什么话说?” 郝宗义呆呆而立,手里的卷宗如雪片一般飘落而下。 “郝宗义,你该死。”黄希愤然道,“就算你死了儿子,就要将我们全都搭上去陪葬吗?亏得这些年来我们还称兄道弟。” 郝宗义仰天长叹一声:“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老太爷要怎么处置在下悉听尊便吧。” 刘老太爷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先前我还跟这几位说,你中堂的这块牌匾与我家那块是同一年的,想当年我们两家的祖上一齐在这沙阳郡奋斗的时候,还没有他们这几家呢,可想不到,到最后,居然是你郝家要弃了沙阳郡。宗义啊,我算是你的长辈,也不为己甚,你也不用担心,虽然你所做人神共愤,但我也不会要你的命。这些年来,你也赚了不少,就这样算了吧,你的生意,田产,从今天开始,便不再归属郝家了,但你自己这些年来赚取的金银,仍然归你,你便呆在这大宅里,好好地养老吧,没事儿就不要出门了。” 郝宗义惊恐地看着刘老太爷,“你,你要囚禁我?” “怎么算是囚禁呢,你瞧,你这郝家大宅可真是不小,从此以后,养养猫狗鸟儿,种种花草,修身养性吧。”刘老太爷深深地看了一眼郝宗义,径直转身,向外走去。 四大家族的族长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郝宗义,也转身跟着刘老太爷向外走去。 这一群人刚刚出门,门外,已是涌进了大群的衙役捕快,为首一人,正是郡守权云。 “郝宗义,你家内暗藏有通匪逆贼,所有家人,我都要带走审查。”看着郝宗义,权云的眼神极其痛神,这个家伙,险些儿便将他置于死地了。 衙役们冲向了郝家大宅内的各个地方,片刻之后,大群的仆役便被一个个提溜到了院子里,人人枷锁铁链上身,惊恐地看着庭院之内如同木雕泥塑的家主。 “统统带走!”权云一挥手,如同牵线木偶一般,这些人全部都被带离了郝家大宅。 偌大的郝家大宅之内,除了郝宗义的直系亲属,再也没有一个外人了。刘保此时却带着另一群人走了进来,来到郝宗义的面前,刘保微一躬身,“郝家主,老太爷知道家主一向是享福惯了的人,身边不能没有人侍候,所以老太爷便派了这些丫环仆役来府上效力,以后他们便是郝家主的人,郝家主虽然没有了外头的生意,但这些人的月例银子,想来还是出得起的。刘保告辞了。” 看着刘保扬长而去的身影,郝宗义转身,步履蹒跚的向着内里走去。 “为什么?他怎么会知道的,这么秘密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踉跄着走进夫人的卧室内,看到小妾如沙正自惊恐不安地站在地里,脑子里却如同电光火石一般,一道灵光瞬间闪过。 “是你,是你!”他陡地大喝起来,“是你泄漏了风声对不对?你是那个老不死的派来的卧底对不对?” 如沙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老爷!” 郝宗义大喝一声,一步掠到如沙的跟前,一伸手,一巴掌便扇向如沙。啪的一声响,大大出乎郝宗义的意外,如沙居然一伸手,架住了郝宗义的这一掌,平素看起来娇弱无力,连只鸡都不敢杀的如沙,居然地挡住了七级五道高手郝宗义的这含怒一击。 “果然,你这个奸细,你害了我们郝家。”看着虽然挡住了这一掌,却仍然被震倒在地上的如沙,郝宗义愤怒地扑上去,又是一拳重重击下。 如沙两手交叉,竭力挡住郝宗义击下的重拳,两臂格格作响,虽然用尽全力,但那拳头仍然在一寸寸的接近着。 “老爷,不要杀我,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如沙瞪大惊恐的眼睛,看着郝宗义,艰难地道。 郝宗义两眼喷火,拳头一寸寸下压。 “老爷,不要杀她。”床上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郝宗义回头,看到自己的夫人正拼命地向着自己伸出一支手臂,“不能杀了她,不然,郝家就真得完了。” 郝宗义长叹一声,垂下了手臂。 大街之上,一辆马车缓缓地向着驿馆方向走去,刘老太爷闭着眼睛,靠坐在车壁之上,似乎显得很疲惫。 “老太爷,郝宗义坏了规纪,为什么不杀了他一了百了?” “杀了他容易,但是怕寒了另几家的心呐。”刘老太爷没有睁眼,“这么多年来,沙阳郡几大家族之间的利益纠葛,盘根错节,留着他,以安余人之心吧,这件事情,终归还是兴文先失了机啊。” “小人明白了。”刘保点点头,“倒是便宜了郝宗义。”(。) 第二百二十六章:斩草除根 王志军慌不择路地一头冲进驿馆周文龙的住所之时,周文龙正美滋滋地坐在火盆边喝着小酒,唱着小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接下来,他就只需要等着越京城的消息了。 等到越京城的圣旨到来,他不信刘老太爷还敢滋牙,而且,到时候随着圣旨来的,必然还有京中的虎贲军。沙阳郡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京里岂会坐视不见?张左相对于沙阳郡是志在必得,对于这样天大的把柄,自然会喜出望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将反对力量打得万劫不复。朝廷里那两位结帮拉伙,与左相抗衡,失去了刘老太爷这位金主,得力臂助,想必也会实力大损。 这一次的差使办得好,等回到越京城之后,左相大人自然不会亏待自己,兵部吏部暂时无法染指,但现在朝廷之中角逐的正狠的户部尚书想必会手到擒来。 扳倒刘老太爷,那两位自然也脱不了干系,这个当口,必然也会有所退让,不然拔出萝卜带出泥,都讨不得好去。 户部尚书,那可就迈入国家核心领导层了,周文龙微笑着,一仰脖子,滋儿的一口,将一杯酒吞了下去。 “周大人,不好了!”王志军一头闯进来的时候,周文龙正在倒酒。 “出了什么事了?”看到王志军煞白的脸孔,周文龙的心也是往一觉,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权云疯子一般尽起郡府内所有的人手,直扑城内郝家大宅而去,好像是说郝宗义勾结匪徒,图谋不轨!”王志军结结巴巴地道。 “荒谬!”周文龙霍地站了起来,“郝宗义的独子郝家国就死在匪徒手中,其它人都可能与匪徒勾结,恰恰他就不会。” “可是大人……”王志军看着周文龙,一句话却没有说完。 看着王志军的面色,周文龙也瞬息之间冷静了下来,是啊,郝宗义勾不勾结匪徒并不重要,谁掌握着沙阳郡,谁便能指认任何一个人勾结匪徒,即便是自己,也不例外。重要的是,他们为什么要对郝宗义动手。 出事了!暴露了!周文龙脑子里轰轰地闪过这两句话。既然他们敢悍然对郝宗义下手,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自己派出城去的喻大山,必然也已经落到了对方的手中。 他缓缓地坐了下来,提起酒壶,往嘴里大口大口地灌着酒,天堂与地狱之间,原来就仅仅隔着这么一点距离,转眼之间,自己先前美好的设想已全部告落空,现在是该考虑自己的退路了。 “大人,你快走吧!”王志军连声道。 “走?往哪里走?”周文龙看着王志军,“我是朝廷派来的官员,堂堂的御史大夫,他姓刘的就算在沙阳一手遮天,又敢把我怎么样,莫不成想造反吗?” 王志军苦笑,“大人,您不了解刘老太爷。” 正说着话,外头一个随从已是跑了进来,“大人,刘老太爷,还有沙阳郡四大家家主,已经往这里来了。” 周文龙一怔,看着王志军,“看来还真是让你说着了,他当真没有准备放过我,胆子可真大。哼哼,哼哼哼。” 王志军看着周文龙还能笑得出来,以为周文龙吓得有些傻了,“大人,这里是沙阳郡,他们想做什么,还不是就做什么。现在,怎么办啊?” “怎么办?”周文龙看了一眼王志军,“就凭他们还想拦住我,我想走就走,可我再回来的时候,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 “大人,现在肯定什么证据也没有了?”王声军叹息道。 “喻大山带走了一份,可我这里还有一份,本来只是以防万一,还真没有想到能用上。”周文龙冷笑,“你从后门走吧,安安心心地等着我回来,本来不想与他们撕破脸的,可现在,也怪不得我了。” 王志军看着周文龙走到卧室之内,片刻之后出来,已是换了一身装束,手中居然提着一把剑,平常也能看到他将这把剑悬在腰间,但只当是这位御史大夫显示自己文武双全的一种虚荣而已,可现下,看到周文龙将剑抽出,伸手一抖之间,长剑嗡嗡直响,一股清冷的光芒在剑上游走不停,剑尖竟然喷出剑芒,王志军不由呆了。 周文龙推开了房门,大步向外走去。没有人知道,他这位朝廷官员,可是一位九级高手,他之所以如此毫不惊慌,是因为他知道,沙阳郡中,根本就没有可以拦住他的人。据他所知,沙阳郡中,武功最高的应当是刘老太爷的那位大管家刘保了,亦不过是八级巅峰。 可八级巅峰也是八级,与九级说起来只有一线之差,但真要动起手来,那可是天差地别。 他走出了大门,走下了楼梯,来到院子里的时候,院门轰然洞开,刘老太爷拄着拐棍,微笑地看着周文龙。 “周大人,这是要走吗?也不准备跟主人告辞?” 周文龙哈哈一笑:“主人,沙阳郡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陛下。周某是大越官员,吃得是大越的俸禄,当得是大越的官,奉得是陛下的命,当来便来,当走是便走。” “我还以为你要说是张左相。”刘老太爷脸上笑容不减,“看来你也知道,现在张左相的话,在我们这里是不灵的了。刘保。” 刘保挥了挥手,外头鱼贯走入一群人,两人一个,扯着一个袋子,走到院子中,抖开袋子,五具尸体被抖落在地。 “喻大山是朝廷命官,你居然也敢截杀,看来你真是想造反了,刘老太爷,你这可是在自己的罪状之上再加一条了。”周文龙眼中寒光闪现。 “能送到御案之上的那才叫证据。只要送不到皇帝陛下面前,又有谁知道我杀了大越官员呢?”刘老太爷笑道,“各位,你们说是不是?” 身后,四大家族的人都放声笑了起来。 “看来你们是想连我也留下了?”周文龙道。 “当然。周大人,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沙阳郡风水不错,我会给周大人选一个风水宝地,保证是旺子孙的好地方,给你丰光大葬的。”刘老太爷微笑着。 “就凭你们,也想拦我?刘保吗?”周文龙提着剑,缓缓向前走着,眼光盯着刘老太爷身边的刘保。 可刘保居然后退了数步。 周文龙一怔,竟然是刘老太爷。 “看来郝宗义当真是被丧子之痛气糊涂了,居然忘记了告诉了你这一点,刘老太爷才是我们沙阳郡第一高手啊。”身后,黄希大笑道:“周大人,你是九级高手,我们这些人自然不是对手,但别以为九级高手就可以在沙阳郡横行无忌,你算个什么东西?” 周文龙的脸色冷了下来,看着面前头发花白的刘老太爷,知道自己失算了,不但自己失算了,连左相也失算了,眼前这个老头子,隐藏得好深。 今天只怕不拼命,当真是要栽在这个自己原本没有放在眼里的沙阳郡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中长剑一声长吟,剑尖陡地喷出长长的剑芒。剑光闪动,院子里顷刻之间,尽是剑光。 除开刘老太爷,所有的人都迅速退出到了院子外,刘保挥挥手,早已准备在外围的家丁纷纷涌了上来,一排排地将驿馆围了起来,一柄柄长弓拉开弓弦,搭上利前,对准了前方。 刘家做事,向来是算无遗策,就算觉得老太爷有绝对的把握,他们仍然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万一周文龙脱身而出,这些利箭能阻他片刻,外面大家便可以一涌而上,相信即便他能突出来,也肯定受了不轻的伤,以刘保为首的人,并不是没有希望拿下他。 院子里,不时响起剧烈的撞击声和怒吼声,不过声音都是周文龙发出来的,倒是刘老太爷没有发出一声。 轰隆一声,前方的院墙突然倒塌,烟尘四起,刚刚还在激战的院子里却没有了任何的声音,烟尘之中,刘保惊讶地看到,刘老太爷有些狼狈地跌倒在满地的碎砖烂石之间,挣扎了几下都没有爬起来。 立即冲过去,扶起了刘老太爷,眼前却没有周文龙的身影,他睁大眼睛,看向院内,什么也没有,视线前移,终于看到驿馆的大堂之内,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地上,手里依然紧紧地抓着那柄长剑。 刘老太爷咳漱着,嘴里不停的血涌出来,看得刘保惊心动魄。 “老了,真得老了!”刘老太爷缓缓摇头,伸手入怀,掏出一方手帕,擦着嘴角的血迹,一边的黄希,从废墟之中找出了刘老太爷的拐仗,黑沉沉的拐杖之上,布满了剑痕。 “权大人。”一边擦着嘴角的血迹,一边对着人群之后的沙阳郡郡守权云:“给朝廷写奏章,沙阳郡大雪成灾,周大人心系灾民,日夜奔走在救灾一线,疲累交加,风寒入体,重病不治。” “这,这有人信吗?”黄希看着满地的废墟,喃喃地道。 刘老太爷微微一笑:“有人信,当然会有人信。便是杨左相也会信。”(。) 第二百二十七章:安抚 太平城,刘兴文面色复杂地看着面前脸带笑容的秦风,他在这里被软禁了将近两个月了,现在已是逼近年关,而他,终于也要获得自由了,与他一齐被释放的,还有最后的一千名郡兵。 两个月,刘兴文长胖了不少,也养白了不少,不过他的士兵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为了能吃上一口饱饭,他们不得不拼命地在冰天雪地之中砍树,伐石,建房,这片方圆十里的森林,如今已是有小半地方变成了空地,而在上面,一幢幢石木构建的房屋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一条条纵横来去的宽约丈余的道路,十分显眼地将这些空地规划成了一个个方块。 与衣裳整齐,面色红润的刘兴文比起来,他们一个个却是衣裳褴褛,蓬头垢面,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们比当初要强壮了不少。只要努力干活,土匪们还是很讲信用的,随着大批量的粮食运上山来,现在的太平城,根本就不缺粮了。光是刘兴文,便足足弄来了五十万斤粮食。 “刘将军,恕不远送了。”秦风笑着冲刘兴文拱拱手,“刘老爷子气魄非比常人,秦风非常佩服,异日如有缘,必当去府上拜访,如果刘老爷子有兴趣,我这太平城也欢迎他来做客。” 看着对面兴奋的土匪头子,刘兴文哭笑不得,不过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自己还活着,而且也将绝大部分郡兵带了回去。 “多谢秦将军这段时间的款待,刘某没齿难忘,如有机会,定当报偿。”他拱手还礼。 “一定有机会的。”秦风大笑道:“我们与沙阳刘氏这一次是合作愉快,相信以后会有更多的合作机会。” 刘兴文一滞,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沿着大道向着远方行去,在他的身后,一千余名郡兵依次跟了上去,刘老爷子光棍,交易没有玩任何花样,秦风便也大方了一次,这一千余名郡兵,却都是带着武器回去的。 “看来当土匪当真不错。”身边,舒畅唏嘘道:“钱粮来得真容易啊,绑几个肉票,便有大笔收入,可省心了。” 秦风耸耸户,“这是个案,换个地方,换个人,你试试,保管碰个头破血流。” “这个刘老太爷了不得呢,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能捂得严严实实,悄没声的便与我们完成了交易,了不起。对了,现在丰县也归我们了,你准备怎么办?派谁出去当这个县令啊?”舒畅很开心,打了这一仗,不但得了无数钱粮,还白捡了一个丰县。 “这事儿回头再议,现在我们先去见见送粮来的那些难民吧。”秦风笑道:“他们被刘老太爷卖了,到了这深山老林之中,不免情绪有些不稳,前两天还出现了一些骚乱,被镇压下去了。我让他们选出了一些代表,与他们好好谈一谈。谈通了,才好安心地留下来呢!” 舒畅哼了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还敢闹事,也不看看,全副武装的郡兵都被我们打成了狗,他们还能翻起浪花来,依我说,饿他们几天,保管他们就听话了。” “不不不!”秦风摇摇头:“这可是我们太平城的第一批入住的百姓,咱们得让他们安安心心地住下来。” “秦老大,这可是一万多青壮呢,你不拿出点儿厉害劲儿来让他们瞧瞧,真要闹起事来,够我们喝一壶的。”舒畅正色道:“不要以为刘老太爷真有什么好心,瞧他弄来的这些人,不但都是青壮,而且大部分都还有家属在外头,思乡思念亲人那是不免的,你要怀柔,只怕行不通。” “刘老太爷的确给我出了一个难题。”秦风笑道:“不过也是机会,咱们这太平城,以后缺的就是人,这些人要是都能安心住下来,到时候家属一到,那便是数万人的规模了。也算是一个小城了。” “刘老头子可真是狡滑的老狐狸,居然在这里头埋下这样的钉子。”舒畅狠狠地道:“要不是你阻止,我定然让那刘兴文变成一个痨病鬼回去,看他笑不笑得出来。” 秦风咯的笑了起来,“没必要,以后咱们还是要与他们打交道的,我的舒神医,咱们的格局可不仅仅是眼前,不仅仅是丰县,我的下一步,便是要将沙阳郡纳入我的怀中,到时候少不了与这位刘老太爷合作啊!再说了,这些青壮人虽多,但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们并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而是来自沙阳郡的各地,人杂,心便很难齐啊,在我看来,比对付那四千郡兵容易多了。这里头还有一小部分光杆一个的家伙,就更好对付了。走,随我去瞧瞧。” 一幢刚刚建成不久的大房之内,一真大火熊熊燃烧着,不断地趋散着屋内的寒意,十几个汉子,最大的看起来已过了五十岁,小的不过二十出头,或坐或站,脸上都是露出了紧张的神色,他们便是这些被骗进山来的青壮,选出来的头领。 正如秦风所言,他们这些人,所来的地方不同,心思便也不同,前些天闹起来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有家属还在沙阳郡城,当他们发现自己不能自由离去的时候,便不由得慌了,闹将起来,不过这里的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三下五除二,便将这些闹事者镇压了下去,现在还有上百人被捆在森林之中,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死人,不过这冰天雪地的,捆在外头,可是撑不了多久的。 而更多的,则是无牵无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角色,这些人倒不在乎在哪里过活,只要能吃饱饭,倒也无所谓,在沙阳城外,他们还饿肚子呢。唯一不妙的就是听说这山上盘踞的都是一些土匪,这不免让他们心里有些发毛,他们自觉可都是良民,当土匪,自然不是他们的选项。 在他们的前方,坐着的是王厚,正满面笑容与他们攀谈着,慢慢地消弥着这些人的紧张感。 房门被推开,秦风与舒畅两人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屋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敬畏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来了不久,但屋里这些人也都知道了,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青年,便是这里所有人的头头。 “各位,这便是我与大家所说的秦将军,对于大家关心的问题,秦将军将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王厚笑容满面,隆重向这些代表介绍着秦风。 “坐,坐!”秦风笑咪咪地走到众人跟前,盘膝坐下,伸手招呼大家。“山里苦了一点,不知大家过得还习惯不?” 听着秦风如是问,众人都是面色各异,沉默半晌,一个身材壮硕,面色黝黑的青年汉子道:“大当家的,过到过得习惯,其实说起来,在这里比在沙阳郡还要过得好些,有饭吃,有屋住,有热汤水,就是,就是……” “我可不是什么大当家的。”秦风笑着摆摆手,“这位朋友,我们可不是土匪,我姓秦,嗯,你们过得习惯就好,有什么不如意,大胆说。” 黝黑汉子一愕,怔了一会儿子才说:“大…….不不,秦将军,这里其实都挺好,不过有人说你们是土匪,我们,我们这些人祖祖辈辈都是良民啊,我,我可不想当土匪。” 秦风大笑,“你觉得我们像土匪吗?” 黝黑汉子又是一怔,“其实我觉得不太像,你们的规纪很大,而且说话算数,我是第一批送粮食上山的,来了就让我们在这里干活,每天倒也吃得饱饱的,秦将军您不知道,我个头大,力气也大,干活厉害,可也吃得多,每次管事的,还多给我发一个馒头,我还是挺满意的,就是,就是不想当土匪。” 秦风点点头,“嗯,不想当土匪,可是我们也不是土匪啊,沙阳郡的刘老太爷知道吧?” “知道,在沙阳郡的时候,我们还常去了的粥棚蹭粥喝,不过那粥稀得,勉强饿不死罢了,不过那也算是一个大善人了。” “对啊,这些粮食呢,就是刘老太爷给我们送来的,我们与刘老太爷是朋友,你觉得刘老太爷会与土匪有勾连吗?”秦风笑咪咪地反问。 屋里一群人都摇头。刘老太爷在沙阳郡辛苦多年经营的名声,倒不是盖的。 “我明白了,你们是官军,你们是准备要反攻齐国,夺回我们的失土的。”黝黑汉子恍然大悟。 秦风干咳了一声,这位汉子自己给他们找了一个理由,倒也不错。“就是,我们要在这里建一个城,在这里屯田,练兵,一旦时机成熟,便配合朝廷兵马,杀回老家去。”他顺口胡诌道。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黝黑汉子恍然大悟,“那我回去跟我们那一块人说说,让大家放心在这里干,这里有饭吃,真要离开了,说不会会饿死了。” 秦风连连点头,心道这个大家伙当真是可爱死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大柱,大家都叫我大柱。”黝黑汉子笑道。 “好的,大柱,回头你还可以告诉你的同伴,在这里干活,不但能吃饱饭,还有工钱可拿呢,我们现在正在制定一个章程,等一切都理顺了,只要干活,就有钱拿,干得多,拿得多。” 大柱一听更是兴奋,呵呵笑着退到一边。 “秦将军。”另一个满脸愁苦的老汉站了起来,向着秦风深深弯腰。“我,我有话说。”(。) 第二百二十八章:虎生双翼 老头儿看着秦风,紧张得身体有些发抖,结结巴巴了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昨天,山上的青壮发生了骚乱,他的不少同乡都参与到了其间,而对面这个人的手下,那残酷无情的手段让他到现在还感到战栗。 “你是从东来县的人吧?”秦风微笑着问道。 老头儿身子一抖,更是矮了三分。“是,是的。” “这么说来,昨天参与骚乱的人中,大部分都是你的同乡罗?”秦风的声音很小很温柔,但在老头的耳中,却如同炸雷一般,卟能一声就跪了下来。 “将军,长官,我们有下情,有下情啊。” 秦风一把将老头儿扯了起来,“站起来说,有什么下情,只要合情合理,我并不会把他们怎么样,但要是无理取闹,那我可就要不客气。太平城以军法治理,军法,你懂吗?违犯军法,处理是相当严格的。” “将军,我们都是东来县的人,当时战争爆发,我们东来县不是前线,所以我们这些逃难的人中,基本上都是一家一家的,都拖儿带女啊,如今到了这里,原本我们以为只是送一趟粮而已,能挣到钱粮,让家里人能熬过这个冬天,可是谁想到,来了就不能走啊!我们倒无所谓,这里只要干活,就有饭吃,可留在家里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啊,没有了我们这些顶梁柱,他们,他们会活生生的冻饿而死的。”老头儿双腿一软,又跪了下来。 秦风微微点头,转头看着王厚,“这样的人有多少?” “发现这件事情后,我们作了统计,大约有三分之一。”王厚道。 秦风冷笑了一声,“刘老太爷这个老狐狸,还跟我玩这样的花招,嘿嘿!”转过身来,看着老头儿,“走,你们肯定是不可能走的。” 听到这话,老头儿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号淘大哭起来。 “但是,我也不会看着你们的家人去死。”秦风接着道。“你们以后都会是这太平城的第一批子民,我怎么会放任不管呢。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 “小老儿叫孙德亮。”老头子涕泪交流,从秦风的话里,他似乎又听出了一丝希望,“将军,求求你,求求你了,放我们回去吧。” “我说过,你们全部走是不可能的。”秦风站直了身子,“不过我可以让你们选几个你们信得过的人回去,我会给你们安家费,有了这些钱,他们便能熬过这个冬天,当然,你们也可以将他们全部接到这里来。” 走到窗户边,秦风推开了窗子,看着外面白雪覆盖的莽莽群山,“孙德亮,你看,这里乍看起来,是无边的森林,可森林之中,却也蕴含着肥沃的土壤,在这里,没有战乱,没有欺凌,这里,是现在这个乱世的一片世外桃源。你们来了这里,可以依托着太平城,开荒种田,男耕女织,难道这不比你们在外逃荒好吗?” 听了秦风这话,孙德亮顿时呆了。 “都来这儿,一家人全都来这儿?”他喃喃地道。 “你们可以选择。”秦风笑着转过身来,“你们这些人,在彻底做完这里的工程之前,你们不可能离开,因为我需要人手。但是,我会给你们足够的安家费,给你的家人们选择的机会,如果你们在完工之后,仍然不愿意留在这里的话,那个时候,你们将会安全的离开。” “您,您当真给安家费?”孙德亮声音颤抖。 “当然,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算话,而且,我们不差钱,是不是?”秦风转头看向王厚。 王厚大笑:“将军说得不错,我们不差钱,刘老太爷给我们玩儿了这一出,可他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大财主啊,些许钱粮,真得不是什么事儿,哈哈哈!” “将军慈悲,将军慈悲。”孙德亮深深的弯下腰去,“将军,我的那些同乡,他们都是好人,他们只不过是心系家人而已,请将军赦免了他们吧。” “我说过,太平城以军法治理,他们违反了军法,所以会受到惩罚,你回去告诉他们,现在仍然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他们会被在外面绑上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之后,如果他们还活着,一切便一笔勾销,第二个选择,他们将必须在太平城多呆上半年。也就是说,太平城完工之后,他们还要在这里做工半年,以赎此罪。”秦风淡淡地道。 孙德亮呆了呆,这样的天气,别说是捆上三天三夜,便是一天一夜,只怕一条命也去了**成了。 “我们选第二个,选第二个。”他立即道。 “你能作主?”秦风笑问道。 “小老儿能作主,他们都听小老儿的。”孙德亮连忙道。 秦风哈哈一笑,“看来你在他们当中很有威信嘛!” 孙德亮一听这话,猛然想起什么,脸色顿时煞白,立即低下了头去。 “好了,你去吧,这件事就这样议定,等你们选出了你们信得过的人,便来找王先生领安家费,这些将在这里多呆半年的人,也会多领到半年的安家费,孙德亮,我们不是土匪,我们是正规的军队。”秦风挥了挥手,道。 “是是是,多谢将军,多谢将军!”孙德亮慌乱地鞠了一躬,赶紧走了出去。 秦风看着屋里其它的人,“其它人,还有什么问题吗?但凡与孙德亮有同样问题的人,也同样办理,所有的人,从上山之日起,便开始算领工钱,一月一结,概不拖欠。” “将军高义!”屋子里其它的青壮头领站了起来,一齐向秦风鞠躬。对于他们来说,在哪里都是逃命,求活,这里有暖和的屋子住,有饭吃,付出的只不过是劳力而已,可对于他们这些穷汉来说,到那里不是靠一把子力气讨生活呢。 看着众人退出了屋子,一场风波便也就此消弥无形,王厚看着秦风,道:“将军,这个孙德亮,明显就是煽动这场骚乱的幕后黑手,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了?” “王先生,这样的人,你不觉得是人才吗?逃难在外,还有这么高的威信,能轻易的聚集起这么多人来,了不起勒,此人有他的过人之处,太平城初创,这样的人才,我们也是需要的,嗯,还有那个大柱,可以重点培养。”秦风笑着,指了指火堆边的几把粗糙的板凳,“王先生,坐。” “将军有话要对我说?”王厚坐了下来,掸了掸身上的污渍,笑问道。 “不错。先生先前不是问我,丰县该怎么办吗?”秦风笑看着他,“我这里已经有人选了。” 王厚一愕,然后反应了过来,“将军是要我去主政丰县?” “不错,没有比您更适合的人选了。您是丰县的人,在丰县德高望重,又在丰县多年为官,您去哪里主政,城里的那些富绅们放心得下,丰县的老百姓们也安心,更重要的是,我信得过您。”秦风道。 “多谢将军的信任。”王厚道。“可是早前,您对我说,让我来主理这太平城,如果我去了丰县,谁来主理太平城?这里可是将军您以后的根基。” “这一次我没有想到,刘老太爷会如此慷慨,当然,他这也是甩一个大包袱给我。丰县与登县相邻,齐国人虎视眈眈,刘老太爷这是拿我当看门狗呢!”秦风笑道:“不过于我们而言,这也是一个机会,丰县经营好了,太平城就稳如泰山。” “这个我倒明白,其实丰县是个好地方啊,有山有水有地,经营得好了,便是源源不断地钱粮来源地。就是齐人讨厌。”王厚道。 “那个梁达,也不是一个不能打交道的人嘛,看他与刘老太爷的交易,便可以看出此人也是一个活络的人。” “与他打交道,不是与虎谋皮吗?”王厚摇头道,“他毕竟是一个齐人。” “只要他有缺点,有想法,便能与他做交易。”秦风笑道。“以后看着做吧。你去丰县,我把小猫给你,再给你两百老兄弟,到了丰县,以小猫这两百人,名正言顺地扩充军备,你管民政,军事上交给小猫。我希望在两到三年内,丰县拥有一支足以抗衡梁达的军队。” “好,这没问题,军事上我不懂,但我能保证小猫足够的钱粮,帮他招募到足够的人手。”王厚用力点头,“这个世道,没有一支军队,根本就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有了武装,便有了本钱。” “就是这个道理。枪杆子里出政权,如果我们这一次没有打败刘兴文,刘老太爷会拿正眼瞧我们?现在他想利用我们,可我们又何偿不想利用他这棵大树呢?现在他是主,我们是客,可终究有反客为主的时候。” “到时候有让刘老太爷后悔的时候,将丰县给我们,可是让我们虎生双翼了!”王厚大笑道。 “就是这个道理,到了那个时候,他会发现,他已经被我们绑上了战车,想脱身而不得,不得不跟着我们走了。这个人,在我的计划之中,可是有大用处的。”秦风亦是笑了起来。 “那太平城您准备让谁来管理,恕我直言,将军麾下,打仗的人不少,可管理城池,调治民生,这样的人确实没有。” “你觉得葛庆生怎么样?”秦风笑问道。 王厚顿时呆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大乱之始 葛庆生失业了。 堂堂的一位由朝廷任命的县令,现在却只能窝囊的委身于驿馆之内,无处可去。原本以为,配合着刘老太爷做完了这一出戏,自己至少也能保住丰县县令的位子,可现实却是,刘老太爷达成了他的目的之后,却是将他一脚踢开了。 老太爷与土匪达成了协议,竟然将丰县送给了他们。不不不,现在那些人已经不是土匪了,瞧瞧他们吧,已经堂而皇之地进驻丰县了,王厚,那个投了匪的家伙,摇身一变,成了丰县县令了。 哈,虽然现在他还没有任命文书,但想来用不了多久,沙阳郡的刘老太爷就会给他补齐一切手续。 可自己却什么也没有了。当然,除了这一条命。 去越京城告发刘老太爷?这个念头只是在他的心里闪了一闪,便被他立即掐灭了。作为这一次骗局的参与者,那些站在刘老太爷对面的人是什么下场,他可是知道的。连周文龙这样的大员,刘老太爷都说杀就杀了,自己这样的小萝卜头,在老太爷眼里算个屁啊! 刘保临走时丢下了一句话,让他就在丰县好好的呆着,葛庆生就真只敢在丰县呆着了。可他现在什么也不是了。 落寞地行走在街头,现在他唯一的乐趣便是去街上酒馆喝上几杯酒,然后再独自一人返回到家中。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自然都去奉承王厚了,谁还会记得他这个曾经的县令,不,其实他现在,还是丰县的县令。 在葛庆生落寞地身影消失在街头之时,一处楼上,两个人正在注视着他。 “将军,您不是瞧中他了吗?那为什么不趁他现在落魄去拉他一把呢?”王厚有些不解地看着身边的秦风。 “不,现在在他的眼中,我们还是土匪,而且他还不够绝望,不够落魄。”秦风笑了笑:“现在我们太平城还什么也没有,一时之间倒还用不上他,先晾他一晾,这样的人啊,要么让他绝望以透顶,要么让他看到光明的未来,他才肯为你效力的。” “这么说来,您是想让他看到太平城光明的未来了?”王厚笑道。 “不仅仅是看到我们的未来,他还会在大越看到绝望。”秦风淡淡地道。 “绝望?”王厚的目光转向东方,在那个方向上,有太多的越人已经绝望了。而在国内,只怕越来越多的人,会愈来愈绝望的。 长阳郡,与沙阳郡相邻,但在经济之上,却远远落后于沙阳郡,俗称的九山一水一分地,不像沙阳郡有着大片广阔的平原地区,农业较为发达,在那里,绝大部分的耕地都零散分布在山间,很少能有连成大片的耕地。 穷,就易生事,长阳郡,历来也是越国最容易出现农民暴动的地方,一旦有个天灾**,这里的人往往就揭竿而起,拿起武器去找一个活路。 所以在长阳郡,越国还驻有一支一万人的正规军,以防止这里的百姓生事。而越国朝廷,也正是因为这一万正规军的存在,并没有在这场历史罕见的大风雪之中,对本来就贫穷的长阳郡作出赈济,救灾的任何举动,反而与对待沙阳郡一样,加重了这里的赋税。 这在越国朝廷,越国皇帝看来,或者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举动了,国家有难,每个百姓都应当为国分忧。只可惜,百姓不是这么想的。今年的秋赋,已经加了三成赋税的长阳郡,已经是竭尽所能,几乎倾其所有了,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入冬之后,在大家都猫在家中,尽量减少活动,一天只喝一顿稀粥勉强度命的时候,朝廷居然又要加收粮赋。 这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啊。整个长阳郡已经处在了一种极其危险的边缘,只要一粒火星儿下去,便会在这里,燃起燎原大火。 虽然风雪如刀,滴水成冰,但在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一股熊熊烈火在燃烧着。大家都在等待着,等着那一个引起裂变的时候到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在雪地之上大步走着,看着极沉重的身体,每一次落下脚时,竟然只在雪地之上留下一个淡淡的印子,然后迅速地被从天而降的积雪所覆盖,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中,竟然有着一个武道修为相当高明的好手。 七弯八拐地绕过了村中那些破烂的房子,男子走进了一间看起来稍为齐整一些的瓦房,“大哥,我回来了。” 呼的一声,迎面飞过一个酒坛子,一个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这鬼天气,可冻着了吧,来,喝一坛酒,去去寒气。” “谢大哥!”男子一伸手,抓住酒坛子,一边继续向里走,一边仰脖子向肚子里灌着酒,推开大门,屋里却已是坐了七八个人了,将小小的屋子挤得满满得,正中间,一堆火烧得正旺,靠墙的火炕之上,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正含笑看着他。 “就等你了。”络腮胡子大汉看着走进来的汉子,放下了手里一直在擦拭的大弓,“情况怎么样?” 这个大汉,赫然便是卫庄的弟子,洛一水的师弟,九级巅峰高手莫洛。 “大哥,我们一直在等的机会就要到了。”汉子得意地笑了起来,“尚志县各种抗赋抗税的骚乱一直就没有停过,上一次还闹出了围攻县衙的大事,因此长阳郡守来仪派了一支军队过来压场子,带队的将军姓郑,名字倒很有趣,叫郑来宝。这位郑将军倒是霹雳手段,一来之后,立即按照尚志县提供的名单,全县一阵大搜捕,稀里哗啦便将尚志县那些领导这次抗赋抗税的家伙们几乎抓了一个干净,这些人在当地可都是有名望,得拥护的人,哈,他还威胁要是不按时将这一次的加征交上来,这些人的脑袋就得拿来祭旗,啧啧,威风是威风了,可是却在尚志县这个本来就要爆发的火堆里又泼了一瓢油,咱们这半年来的辛苦经营终于有了成果,在我们的人组织之下,一场全县百姓围攻县城的大戏就要开始了。” 叮的一声脆响,莫洛伸手弹动弓弦,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好,好,吴昕兄弟,你辛苦了,这一次,便是我们正式从幕后走向台前的机会了,借着此事,我们发动起义,占了尚志县,然后席卷整个长阳郡。”猛地拉动弓弦,遥遥对准越京城方向,“天下大乱,正是英雄辈也的时候,也是我辈一展身手的好时机,我们搏一把,说不定就能搏来一个家国天下,一个个封候拜相。” “愿跟随大哥打一个清平天下。”屋里七八个汉子一齐站了起来,大声道。 “好,接下来就按照我们先前议定的,你们都回到各自县里,暗地里组织力量,准备暴动,我这头和吴昕去尚志县,这场大火,从一开始,我们就要将他烧得旺旺的,你们听到尚志县暴动成功的消息之后,便在各自地方发动起来,然后咱们连成一片,直奔长阳郡。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在朝廷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拿下长阳郡。”莫洛挥舞着手里的大弓,“这世上,活不下去的人太多了,只要咱们振臂一呼,应者必定云集,到了那时候,哈哈,这天下,说不得便要换一个主人了。” 兴奋的汉子们逐一告辞,屋子里只剩下了莫洛与吴昕两个。 “大哥,这一次咱们必定马到功成,唯一有些棘手的便是那个郑来宝了,听说是一个八级高手。”吴昕道。 “八级好手,哼哼!”莫洛不屑地弹了弹弓弦。在一般人的眼中,八级高手已是难得一见的人物了,但在他的眼中,跟个屁也没有什么两样。“吴昕,来来来,陪大哥喝酒,吃肉,吃得饱饱得,然后咱们去尚志县干活了,进了城,那里头可就是要什么有什么了。” 被莫洛不屑一顾,已经在心中看成一个死人的越国将军郑来宝,此刻正在县城里最好的一座青楼里,搂着头牌姑娘吟着小酒,听着小曲。这一趟奉命来到尚起县,对他来说,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平素在郡内,先不说军纪管束较严了,便是那些官儿,也着实让人生厌,自己在尚志县来了,可以当大头,在哪里,随便碰到一个,搞不好都可以大刺刺地命令自己。自己花天酒地,却来斥责老子寻花问柳,当真是气煞人也。 而到了这里,可就没有管了,自己想做什么做什么。在别人眼中,这是一趟苦差,而在自己眼中,这可是一趟美差啊。 “将军,郑将军!”尚志县的县令郝进财急匆匆地冲进了这架勾栏院里,平素来,总还得换身便服,今天却是穿着官衣,带着衙投直接就冲了进来,弄得外头的人,还以为县令大人想在这里逮人了,一个个惊呼着走避。 “郝大人,这是干什么?”看着怀里花容失色的美人,郑来宝很是不满。 “将军,下官得到消息,四乡八里的人,都在往县城聚集,他们想要回前些日子被将军抓来的那些人。将军,这,这搞不好要出大事的。”郝进财愁容满面。(。) 第二百三十章:骚乱 不仅是郑来宝,便是郝进财也严重低估了这一次事件的严重性,当郑来宝搂着袒脸露腹的女人,端着酒杯与郝进财说着这事儿的时候,四乡八里的上万百姓已经开始从各个村庄出发,在一个个路口汇集到了一齐,然后浩浩荡荡地向着县城前进,当然,他们可不是空着手,虽然没有武器,但一个个手里拿着的羊叉,锄头,菜刀,扁担,那也是照样能要人命的。 而在这些人群之中,也有极少数的人,手持着猎弓。莫洛便隐身于此,在这些猎人中间,他背上的那张大弓,也并不显得如何突出。 城外如是,城内也并不安生。相比起城外的那些种田的百姓,城内的贫民生活其实更惨,种田的老百姓饿急了,还可以去田野里刨一刨,挖一挖,运气好,说不定就能鼓捣点出什么,至少也能挖出一些草根出来,而城里的贫民,一旦断了粮,可就真得什么也没有了。而这些人,也在有心人的鼓动之下,开始悄悄地聚集在一起。 尚志县的大小官员们,都没有预集到这一次事情的严重性,一大早,睡眼惺忪的守城县兵们打开城门的时候,一眼看到的便是城外,黑压压的挤在城门口的愤怒的百姓,立时就吓傻了。他们甚至没有来得及作出第二反应,半开的城门已是被硬生生的挤开,城外的百姓怒吼着冲进了城内,在一些人的带领之下,径直向着县衙前进。 直到此时,郝进财和郑来宝才知道糟糕了。昨天晚上两位商议事情晚了,在郑来宝的热情邀约之下,郝进财便也不客气地夜宿地青楼之中,郑来宝更是招了好几个女人一齐大被同眠,当城内的隐隐传来的怒吼之声将二人从美梦之中惊醒的时候,外头,气急败坏的县尉与郑来宝的副将两人已是分头闯进了他们顶头上司的屋子。 这个时候,可也顾不得上司的脸面了。 两位衣衫不整的官员一路小跑到了县衙,一边跑郑来宝一边向着身边的卫兵急速地下达着命令,比起郝进财脸色发黑,郑来宝倒还显得平静,他手里可有一千精锐军队呢,这些泥腿子想造反么,那就杀他个人头滚滚,鲜红的人头,那可是代表着自己滚烫的前程呢。 他的心里甚至有些兴奋着。 “安抚!”郝进财瞪着郑来宝,拍着桌子吼道:“马上将那些狱里的人请到这里来,由他们出面来安抚这些百姓,这些人本来就是以他们的名义来的,只要放了这些人,这些百姓便没有理由了,至少大部人会散去。” “剿灭!”郑来宝更进一步,直接掀了桌子,“乱民聚集,威胁朝廷命官,这是造反,此风不可长,如果被这些乱民一威胁就服软,以后还怎么管理?郝县令,你的赋税还怎么征收?你这个官儿还怎么当?只有杀一儆佰,才能震慑这些泥腿子。” “不能胡乱杀人啊!”郝进财急得跳脚,“郑将军,我们这里本来民风就剽悍,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一旦军队动手杀人,只怕便会激起大规模的民变,那时候就不可收拾了。” “难道现在就不是大规模的民变么?”郑来宝冷笑。 “现在他们还只是请愿,还有缓冲的余地,可一旦军队动手,那就覆水难收了。郑将军,不管怎么说,我是这里的县令,我先去与他们谈。我答应他们释放你抓来的那些人,让他们先散去,就算要惩罚他们,也不能是这个时候,以后尽管可以秋后算帐嘛!”郝进财道。 “好。”郑来宝倒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家伙还有这份胆心,现在这个局势,便是让自己孤身一人到乱民跟前,自己也没这个胆子。“你去谈,谈成功了便罢,谈不成功,那我便要大开杀戒了。” 郝进财咽了一口唾沫,与郑来宝这个外来将领不同,自己是这守牧一方的亲民官,当真让郑来宝胡杀一通,到后来,到霉的还是自己。整了整衣服,他大步走出了县衙。县衙的外面,一队队的士兵早已摆好了阵势,长枪兵在前,刀盾兵居中,弓弩手在后,虽然只有千余人,但县衙本身也不大,加上县兵和衙役,倒敢守得稳当。 站在士兵们抬来的一张桌子之上,郝进财看着迷迷麻麻的人头,心里也是一阵发慌,好不容易才静下了心神,清了清嗓子,用力地喊了起来。 “乡亲们,我是本县县令郝进财!我有话对大家说。” 毕竟还是一县之令,对于老百姓来说,还是很有威信的,郝进财这一开口,乱嘈嘈的场面,倒是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看着逐渐平静下来的场面,郝进财心中一喜。 也就在此时,县城内的另一处地方,一间小小的庭院内,却聚集了上百名汉子,这其中,有看起来精悍的武士,但大部分却是一些流里流气的地痞,站在他们前头的,却是与莫洛一起的吴昕。 “兄弟们,咱们吃不饱,穿不暖,但这些狗官们却锦衣玉食,寻花问柳,那些富绅们,也一个个吃得肥猪一般,凭什么?凭什么我们一年辛苦到头,却连自己也养不活?” “抢他娘的。”一个地痞在人群之中振臂高呼,要是平时,吴昕看到这种人,那是正眼也不会去瞧他一下,不过现在,这家伙在他的眼中,却是太可爱了。 “在我们的前头,就是这些狗官们从外头抢来的粮食,一大库一大库的,还有无数的银两,哈哈,现在他们的兵都去县衙了,正是我们的好机会,抢他一票,然后咱们远走高飞。去过神仙一般的日子。” “抢他娘的,抢他娘的。”更多的人被白花花的银子激动得热血澎湃。 “走,抢他娘的。”吴昕转身,一脚踹开了院子的大门,带头冲了出去。在他身上,上百人跟着他冲了出来,这些人,手里可都是带着家伙的。 出门不到百米,便是尚志县的县库。因为百姓聚众闹事,这里原本的百多县兵都被调到了县衙,这里,如今只剩下了几个老弱残兵守着大门而已。 几个老兵看着街头之上,挥舞着刀枪,呐喊着冲来的暴民,顿时便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乱民要抢县库了,快,关紧大门。发信号求援。” 几个老兵一窝蜂地跑进了大门,咣当一声,大门紧紧关上,一枚火箭带着尖利的啸声飞上了天空。 吴昕第一个冲到了县库的大门边,看到紧闭的大门,他冷笑一声,大步向前,举起拳头,一声怒吼,轰然一声巨响,大门变成了几块破碎的木头向内里乱飞,两个老兵的身影也夹杂在无数的碎片之中倒飞出去,跌在雪地里,狂喷鲜血,眼见是不能活了。 “抢他娘的。”百余人欢呼着冲进了县库,内里,一垛垛粮山,一箱箱银锭,瞬间便让他们的眼中再也没有了别的任何东西。 看着那些疯狂地抢掠的家伙,吴昕微微一笑,走到一个粮垛前,从怀里掏出一些粉末,扫在了粮垛之上,晃着了火折子,扔在了上面。 轰隆一声,大火夹着股股黑烟冲天而起。 尚志县大牢,几名牢子有些紧张,因为他们这里的看守也被调走了,现在这里是空虚得紧,要是来个什么人劫狱,他们可真挡不住。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众人的担心之中,一个提着刀的大汉,一步一步地向着大牢方向走来。 “什么人,站住!”一名牢头提起手里的弓弩,鼓足勇气大声喝道,身后,仅余的几个狱卒也同时将刀拔了出来。 提刀的大汉似乎没有看到这几个人的阻拦,仍然稳稳的一步一步地走来。 果然是劫狱的,牢头一声在,抬起手里的弓弩,正想对准前面的大汉发射,眼前一花,前方却只剩下了空荡荡的街面,大汉早已不见了踪影,不等他有第二反应,便只觉得喉头一凉,嘶嘶的声音传来,眼前一片血红,他扑地便倒。 提刀的大汉冲进了狱卒之中,手起刀落,一刀一个,三下五除二砍瓜切菜地将狱卒砍翻在地,走到牢房前,手起刀落,铁锁落地,大汉拖着血淋淋的刀,走进了阴森森的大牢之中。 县城的牢房并不大,可现在却是人满为患,外面传来的喊杀和惨叫之声早已惊动了内里被关押的人,他们一个个涌到了栅栏边,紧张地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大汉。 看着这些人,大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狞笑,“各位,为了我们大哥的大业,只好委屈各位先走一步了。真是抱歉得很啊!” 他拔下墙壁之上插着的一支火把,随手扔在一间牢房里的草堆之上,火光腾起,在众人的惊叫声中,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两指一弹,扔进了火堆里,一声巨响,火焰立时便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漫延。牢房之内,惨叫呼救之声响成一片。 大汉大笑着拖着刀,走出了大牢,回望大牢之内,里面已成一片火海。(。) 第二百三十一章:燎原 粮库方向的求援火箭升空,让郝进财大惊失色,也让郑来宝失去了耐心,当那头浓烟滚滚,遮天蔽日的时候,他再也忍耐不住了,这些暴民分明就是声东击西,表明上是讨说话,实则上是去抢县库了,要真是容他们得了手,只怕自己就要大祸临头了。 “郝县令。”一把将郝进财拖了回来,“现在顾不得了,要是没有了这些粮草银两,我们两个都得掉脑袋,他们掉脑袋,还是我们掉脑袋,你选吧?” 郝进财挣扎了几下,恰在此时,大牢方向又是黑烟蔽天,很显然,暴民们又去劫狱了,劫府库,劫大牢,这已经是标准的造反动作了。 “抓,抓捕他们。”郝进财有气无力地道。 两人取得了一致,郑来宝嘿嘿一声冷笑,呛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刀,大声喝道:“暴民造反,立刻镇压,弓弩手,射!” 早已经蓄势待发的弓弩手们松开弓弦,一排羽箭射上高空,再返身落下,他们的下方,是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不明状况,也在东张西望关注着情况的老百灵生,羽箭落下,顿时惨叫连连,鲜血飞溅。 “官兵杀人啦!”人群之中,响起了声嘶力竭的吼叫之声。 人群慌乱起来,说到底,他们只是一些好不容易因为义愤而鼓起勇气的农民而已,面对着精良的杀人机器的时候,害怕,只是人类的第一反应而已。 鼓声隆隆,最前排的长枪手们挺进长枪,向前踏出,呐喊声中,手里的长枪整齐的刺出,鲜血标出,洁白的雪地之上,顷刻之间画上了鲜红的图案。 前方的百姓想要转身后逃,后面的却不明情况,还在向前推挤,现场乱成一团,千余名官兵排成了整齐的作战队形,如同一台推土机一般,蛮横无礼的向前推进。 郑来宝站在先前郝进财发表演讲的桌子上,兴奋地看着自己的部下如同割韭菜一般,将这些暴民一排排地刺翻在地,对了,就是这样,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些泥腿子们老实一点,老子不发狠,你们当真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鲜血让他有了一种********的**感,就在哪最**的一霎那,一丝凉意突然从内心深出迸发而出,郑来宝一惊,这是杀意,一股杀意锁定了自己。他愕然抬头,在人群这宫搜索着这个隐藏的对手,看起来武功绝对不低。 他没有看到人,只看到了一只箭,向他飞来。 箭如惊鸿,倏忽而至,郑来宝根本还没有看清楚持弓向他射击的人,那箭已是到了眼前,他大喝一声,举刀,宽大的刀面挡在了羽箭的来路之上 叮的一声脆响,郑来宝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羽箭的箭头轻而易举的在他的刀面之上开了一个孔,余势未止,仍在向前飞出,箭头正好从他的咽喉之中插入,一滴血都没有能流出来,八级高手郑来宝,就莫名其妙地中了招。 “穿云箭!”他只来得及吐出了这三个字,身子便倒翻下来,卟嗵一声,栽倒在了桌子上,将站在桌子边,正在那里伤风悲秋的郝进财给砸翻在地。 “郑将军!”郝进财大叫起来,然后,他便看到了郑来福脖子上的那支箭,箭上还挂着一柄刀,那也,是郑来宝的。 郝进财大叫一声,一跃而起,转身便向县衙内逃去,能一箭要了郑来宝的命的人,要杀他还不容易? 的确很容易,混乱的战场之上,一支羽箭准确地找上了郝进财,无声无息地从他的后背射入,前胸射出,夺的一声,插在县衙大门左右的石狮子的头上,将那石狮子的大头射得粉碎。 “官兵杀人了,大家不想死,就跟他们拼啦!”人群之中有人大喊。 “拼了,他们人少,我们人多,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了他们。”有人在应和着。 随着这些吼声,从人群之中,跳出了数十条大汉,与普通百姓不同,这些人却都是有备而来,手中闪着寒光的大刀,迎面便向扑过来的军队杀了过去。与此同时,一支支的羽箭从人群之中准确地飞了出来,将长矛兵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射倒在地上,整齐的队伍瞬间便被撕开了一个缺口。 “郑将军死了!”后面的官兵,又人惊呼起来。 “郝大人死了!”那是县兵们在大叫。 “杀,杀光这些暴民。”余下的官员们在惊恐地大呼,本能地下达着命令。 莫洛微笑着将长弓背在了背上,顺利地烧起了这一把火,现在,该了正式出场了。从地上随意捡起了一把刀,他冲天而起,矫若游龙,倏忽之间便出现在混乱的百姓与士兵之间,高举大刀,厉声怒吼:“我等奉朝廷为父母,朝廷却视我们为猪狗,如此朝廷,不要也罢,今日,反了他。” “反了他!”身后,数十名大汉身上血迹斑斑,一齐举刀高喊。 “反了他!”更后面,更多的已经被鲜血和死亡冲昏了头脑的百姓一齐举起手里的武器,大声嗥叫了起来。 “杀!”莫洛大刀前指,率先扑向了冲过来的军队。 一位堂堂的九级巅峰高手,面对着一群小兵,后果可想而知,一排排的士兵被他击打得四处乱飞,一个个的军队,被他冲得乱七八糟,而当这些士兵失去了军队,失去了集体的依托之后,随即便落入一群群愤怒的百姓包围之中,下场,自然不言而喻。 夜已深,尚志县里的朝廷军队早已经荡然无存,无论是郡里派过来的正规军,还是县兵,衙役,不是在这场暴乱之中丧命,便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但城内的骚乱却仍在继续,杀红了眼的百姓在冲击了所有的衙门,杀死了几乎他们能看到的官员之后,把他们的矛头对准了城里的那些大户,但凡是高宅大院,无一例外,都受到了冲击,城里这些富绅之家的家丁,护院,面对着如此场景,早已经被吓破了胆,逃之夭夭的还算是好的,更有一些人打开了大门,与那些红了眼睛的百姓一起,趁机对主家开始大肆抢劫。 城里,外全乱了套。 县衙之中,莫洛兴奋地看着他的部下,挥舞着拳头:“太容易了,太简单了,就这样便成功了,哈哈哈,以前洛一水老是说民意可用,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民意。” “大哥,外面闹得有些不像话了,很多无辜的人也被卷入其中,那些家伙杀红了眼睛,看见富户就杀,这不是一个事儿啊。咱们得制止。”吴昕起身道。 “这算什么?”莫洛冷笑一声,“无辜?这些高门大户有那一个是无辜的,他们的财富从何而来?还不是盘剥普通百姓而来,现在,只不过是再还给我们罢了。抢得好,不抢,咱们怎么有下一步的军费?县库怎么样?” 听了莫洛的话,吴昕一楞,迟疑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莫洛在问他话,“大哥放心,粮库里就只烧了一个粮垛,看起来烟大火大,只不过是我加了料而已。绝大部分都保存了下来。现在我们自己的兄弟就守在哪里,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好,把粮食发给弟兄们,弟兄们带不下的就让那些参与了暴动的百姓背上,咱们天一亮,便行军,向郡城前进。”莫洛道。 “这么快?” “当然要快。不要忘了,朝廷在长阳郡可布置有多达一万人的正规军,不,现在只剩下九千了,平素他们分驻在各地,我们可不能给机会让他们聚集在一起,上万的正规军聚集在一起可不是现在的我们能对付的。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向郡城挺进,沿途将所有我们能碰到的人裹协进来,让我们的队伍就像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壮大。”莫洛长声大笑道。“尚志县城里所有的青壮,都必须跟我们走,不走,就死。” “大哥,不整顿么?现在他们可是一盘散沙!”吴昕有些担心。 “怕什么,一边进军,一边整顿,吴兄弟,你以前在军中呆过,熟悉军中条例,这事儿,就交给你来办,我们需要一支能攻坚拔寨的强军,当然,我们更需要更多的人加入进来,越多越好。”莫洛大笑道。 临近年关的时候,长阳郡暴乱震动越国,以莫洛为首,从尚起县开始,这些打着顺天军旗号的起义军,以摧枯拉朽之势,连占近二十个县治,长阳郡三分之二的领土落入顺天军之手,各路起义军浩浩荡荡一路冲向长阳郡城,人数多达数十万。驻守长阳郡城的朝廷将领郑则仕,手忙脚乱也只撤回了三千人马,加上五千郡兵,不到一万人退守到了郡城之内。 大年三十这天晚上,平素可是万家喜庆的节日,但在今年,却成了梦魇的开始,数十万起义军包围了长阳郡城,在郡城之外,搭建起了一个个窝棚,密密麻麻,如同一个个蜂巢,将郡城围得水泄不通。(。) 第二百三十二章:今天是个好日子 大年三十,对于这片大陆之上所有的人来讲,都是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时刻,传统的力量总是那么让人无法抗拒,不管是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还是挣扎在泥浆之中的平民百姓,在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总会努力将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吃得更好一些,如果能举家团聚,那可是大欢喜。 小孩子喜欢过年,因为过年的时候他们有新衣穿,还可以吃上平素等闲难以吃到的东西,大人们也盼望着过年,因为也只有这几天,他们可以轻轻松松地坐下来,端着酒杯,让自己彻底的放松下来,不再去想这一年的坎坷,因为亲人的笑脸,足以让他们在这几天忘掉所有的烦恼。 相比起很多地方,还显得很荒芜的太平城,无疑是很快活的。度过了最初的艰难岁月,现在他们的的确确可以算得上一个小财主了,来自沙阳郡的钱粮,让他们可以安心地度过这个冬天和明年春上,因此对于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春节,不管是秦风,还是下面的敢死营的兄弟,都十分的重视。 张灯结彩自然是做不到的,这也显得太浪费了,但吃,却是不容马虎的。野狗带着百余个兄弟,甚至钻到了深山之中,也不知掏了多少野兽的窝,硬生生的替太平城扛回了一头头或大或小的野味,那怕这些家伙们现成也是瘦骨嶙峋的。用野狗的话来说,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啊!大过年的,怎么也得让大家见到荤腥不是? 野狗此举自然在太平城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特别是那些刚刚到达这里不久的那些百姓,能吃饱饭,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满足的一件事情,没有想到,现在居然还能吃上肉了。 太平城的百姓现在急剧扩张,连秦风也没有想到,他发给安家费的做法,居然让他在赚取了好名声的同时,也让那些还在沙阳郡城外辛苦讨生活的大量百姓向着这里涌来,不到一个月时间,太平城已经聚集了超过二万人。当然,这里头也有不少的老弱妇孺。 对于接受这些老弱妇孺,太平城内其实是有不同的声音的,对于现在的太平城来说,几乎所有的活计,都是苦力活儿,女人,孩子,老人干不了这个,但对于山上的粮食来说,却是一个相当大的压力,虽然现在库存很多,但毕竟太平城现在还没有稳定的来源,基本上属于吃一颗少一颗,也正是基于此点,现在山上还是实行着严格的供给制,每人每天是定量的,即便是敢死营的老兄弟也照样如此。 但秦风却拍板决定,一定要接受。这不仅仅是仁义道德的问题,也是让这些青壮归心的问题,想让人安心干活,以后更能在此扎下根来,便必须要让人归心,要让他们觉得太平城是一个可以依赖的地方。不会有用的时候笑脸相迎,没用的时候,便一脚将人踢走。 老人妇女们可以分配到伙房去,现在山上几万人,实行着统一供给,每天做饭烧水,都需要不少的人手,这些活计,他们完全可以做,也能让原本做这些活计的人加入到屯荒大军之中去,即便是到了明天开春,挖野菜,摘野果,他们总能做吧。 至于孩子,倒的确没有适合他们做的事情,但也不能让他们闲着了,王月瑶现在不是正没事吗?好得很,把这些孩子收集起来,让她去教这些娃娃们读书识字,能让山上响起郎郎的读书声,对于秦风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调剂,再者,他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这些娃娃们,脑袋里现在还没有形成一些固定的思维模式,正是洗脑的最佳时刻,每日除了读书之外,还要进行另一个重要的科目――军训。 军训的教程是秦风亲自编写的,与他在敢死营训练那些刚入营时的菜鸟们差不太多,只不过是将量大幅度的减了下来,秦风甚至从敢死营中抽调了几个老兵专门去干这事。为了让这些小家伙不会因为怕辛苦而逃课不来,秦风让王厚从丰县调来了大量的布匹,然后让山上的裁缝们做成了一套套小小的军服,与敢死营老兵们一个样式,发给了这些小家伙们。 小家伙们的确很好哄,穿上这种军服,自然得瑟得很,每日军训那是绝不能缺课的,不然,就要扒军服,还要打屁股的。 孩子的家长们是没有意见的,娃娃有人管,还发衣服,有饭吃,而且吃得比他们的爹娘好,爹妈吃得是黑馍,这些啥事不干的小娃娃们,每天吃得可是白馍,一个多月下来,先前那些弱不禁风的小豆芽菜,倒是一个个长得结实起来。排队走起阵形来,倒也有模有样。 山上的孩子越来越多,王厚终究是心疼女儿,半劝半威胁的从丰县弄了几个教书先生到了太平城,分担他女儿的工作。 听着孩子们天天琅琅的读书声,看着孩子们穿着整齐的衣服喊着口号操练,看着他们满山遍野的玩闹,他们的爹娘,干起活来,倒是更有劲头了,秦将军说了,等开春,他们这些拖家带口的人,将在城里率先拥有自己的房子。这让他们干劲更足了,先前砍的树,开的山,采的石,建起来的房子,将来其中便有自己的一份呢,怎敢不建得更结实一点,说不定将来就是分给自己的那一套啊! 希望,永远是最大的原动力。有了希望,便有了劲头,便有了克服一切的勇气,在秦风看来,山上的这些青壮,现在过得还是很辛苦的,随着人越来越多,房子永远是不够的,很多人还住在窝棚里。吃,也只是勉强能吃饱而已,虽然太平城发给工钱,但那点钱,说出去让秦风都会感到有些脸红,纯粹就是意思意思而已,但看到那些人拿到工钱喜笑颜开的模样,秦风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平不太明白这些人的心思,平素饭是太平城管的,这些工钱,对于这些本来的流民来说,哪怕是一分一毫,那也是纯利啊,积少成多,总是会多起来的。 总之,在秦风看来,太平城的一切,正在慢慢的变好。他所希望的太平城的向心力,也正在一点一点的形成。 今天是大年夜,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起,青壮们基本上以他们逃亡之前的县,村为单位聚集在一起,每一堆硕大的篝火便代表着一个小小的团体。 大大的铁锅之内,水烧得滚开,一盘盘包好的饺子被倾倒进去,顷刻之间,已是香气四溢,这可是肉馅的,托野狗的福,打来的野兽虽然不够大家吃,但剁巴剁巴,再加上一些其它的东西,包到饺子里,却是能人手一份的。 大人们都眼巴巴地端着碗,盯着锅里翻滚的饺子,暗自吞着涎水,而小娃娃们却是笑着,闹着,在一个个篝火堆之间跑来跑去,大人们之间有一个个团体,这些小家伙却没有这个想法,聚集在一起,喜笑颜开的打闹着。 “真好啊!”坚持要到太平城来过年的王厚,看着这一幕幕场景,由衷地感叹道,不过是短短的几个月的时光,他的生活可谓是来了数次的大翻转,人生大起大落,莫过于此了。“当初上山之时,可真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日子,当时,我还以为从此我就要住山洞,爬山沟了呢!” “这只是开始,日子,总会是越过越好的。”秦风笑道。 “这一点,我现在是深信不疑。”王厚大笑,“秦将军,我当了两个月的县官,不想却有了官瘾了,现在正想着有朝一日能当上郡守了,可老头子自己本事却是有限,只能紧紧抱着秦将军的大腿了。” 秦风大笑,“郡守会有的,便是左相右相,说不定也会有的。” 王厚抚须微笑,“是啊,会有的,现在老头子只是求老天爷多给我一些年月啊,让我这个老家伙能在死前好好地过一把官瘾,当当郡守,当当左相右相,秦将军,想要实现我这个愿望,你的脚步可得快一些呢。” 一边的王月瑶不干了,嘟起嘴,“爹,大过年的,说什么死啊活的啊,真不吉利。”永远站在王月瑶身后的小水猛力点头,“真不吉利,快快掌嘴。”今天过年,他也说了好几次不吉利的话,被王月瑶多次惩罚掌嘴了,这一次逮着一个,当真是开心得不得了。 “好好好,掌嘴,掌嘴!”王厚大笑着,提起手掌,轻轻地给了自己一下。看得小水瞪起了眼睛,他掌嘴,可当真是用力给自己一巴掌,脸上到现在还有红印呢。 “这也行吗?”他不满地看着王月瑶。 “当然行啦,小水,我可没叫你用劲打自己哦,是你自己要用劲的。”王月瑶开心地笑着,小水嘟起了嘴巴,从怀里摸出一块彩虹糖,气乎乎地塞进嘴里。(。) 第二百三十三章:鼓动 咚咚的战鼓之声突然响起,听到战鼓之声,敢死营的老兵们全都站了起来,不过熟悉鼓声的他们,却是一个个脸带笑容,同时将脸转向一个地方,那就是比大家伙聚集之所稍为高一点一处所在,哪里,聚集着太平城的高层。 看到那些身着统一服装的士兵们都站了起来,数量更多的百姓们迟疑了片刻,也都站了起来。 邹明大步走到了秦风身边,“将军,今天是个好日子,讲几句吧。” 秦风点了点头,站了起来。邹明的角色转换很快,融入敢死营也常乎寻常的迅速,究竟是在江湖之上打滚的人物,让秦风最为欣赏的则是他蛊惑人心的能力,难怪这家伙能在齐人入侵之后,聚拢起一帮人物,而且在失败之后仍然能一路追随于他。 这个点儿,他抓得可真准。 秦风从一边抓起一个木碗,这些碗都是山里的木匠制作的,大树被砍倒,选择粗细合适的,直接挖空中间,便成了一个大碗,像秦风他们这些高层,也只不过在碗里再被细细地打磨了一遍罢了,从外头看,与普通士兵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来,给我的碗里盛上饺子。”秦风道。 王月瑶拿起长柄勺子,给秦风的碗里盛上满满一碗饺子。 将碗高高举起,秦风气沉丹田,大声道:“太平城的兄弟们,都将碗里盛满饺子吧!”声音看似不大,但去传透到聚会场所的每一个角落,不管你身处在那里,秦风的声音,都似乎在耳边响起。 每一堆篝火边,妇女和老人们快速地用木勺给每一个人的碗里盛满了饺子,人很多,需要的时间自然不在少数,趁着这个时间,几个负责娃娃们的敢死营老兵们用力地吹起了哨子,听到熟悉的集合哨声,正在打闹的娃娃们立刻丢掉了手里的雪团,木棍儿,飞快地奔向他们的教官,在哪里,同样有一堆篝火,有一口大锅,锅里饺子正在翻腾着。 一名瘸了腿的教官看着在自己面前排成整齐队形的娃娃们,手里的勺子舀起满满一勺饺子:“小子们,你们天天吃得饱,穿得暖,这是谁给你们的?” “太平城!”娃娃们稚嫩的声音整齐的响起。 “饮水思源,记得现在你们的一切都是太平城给的,以后你们要如何做?”瘸腿教官接着问道。 “愿为太平城,赴滔蹈火,在所不辞。”声音虽然稚嫩,但却坚定不移。 “好,好得很!”瘸腿教官笑了起来,“这段时间你们表现很好,将军说了,奖励你们每人一根鸡腿,一根彩虹糖。切切记得将军对你们的恩情,不然你们这些小娃娃,早就冻死了,饿死了。要知道感恩,知道这一切是谁给你们的,明白了吗?” “明白了!”娃娃们兴奋的大吼起来,鸡腿啊,哪怕他们平素的伙食比起成人要好,但也不是轻易吃得到的,映象之中,只有在训练的时候得了第一的人,才会在进餐的时候,得到一根鸡腿的奖励,可今天,所有人都有呢!还有,那彩虹糖,这可是每一个小娃娃们都无比盼望的东西,但这东西却是珍贵物件,在太平城,只有一个人有资格随时吃,那就是那个傻子,小水,其它人都只能望一望,舔舔嘴唇,然后吞一口涎水罢了,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居然也能发上一根。 如果不是平素教官训练得太严厉,他们早就欢呼雀跃起来了。 一边笑容满面的另外两个教官一个提着一个小筐走了过来,每人一个鸡腿,一根彩虹糖,发到了孩子们的手中,不少的孩子们只是深深地嗅了一下,露出一个陶醉的表情,然后便小心翼翼地将这两样特别的东西揣进了怀里。 秦风的手一直举在半空,所有碗里已经盛满了饺子的士兵,青壮们也都将碗举了起来,场中除了小孩子们这边,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自然就被吸引了过去。看到那些小小的身着统一服装的小娃娃们,每一个人的神情是复杂的。 有明白的,也有不明所以的。 又是一通鼓响,这代表着所有人都已经举起了他们手中的木碗。 “太平城的兄弟们!”秦风再一次喊了出来,“我们来自四面八方,曾经素不相识,但不管你来自哪里,以前是做什么的,来到了太平城,就是我的兄弟。” “兄弟!”数百敢死营的老人们激动地大吼起来,他们的感情是更复杂的,两千余兄弟,到得今日,只剩下了他们这六百余人,从朝不保夕,到今天终于有一个稳定的窝,有了一个可以期待的前景,每个人心中都是感慨万千,他们不再是大楚的囚犯,不再为了洗清身上的那些罪而奋战,现在他们是为了自己的未来而战,为了一个光明的前景而战。 “兄弟!”他们再一次大呼起来。 “兄弟!”受到这些老兵们的感染,无数的青壮也跟着吼了起来,接着,更多的人加入了进来。在这其中,那些稚嫩的,未脱童音的呼唤,显得特别突出。 秦风左手伸出,向下压了压,场间立刻安静了下来,“当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一片荒芜,什么也没有,但现在,大家瞧瞧,我们有了城墙,虽然还没有建起,我们有了无数的房屋,虽然我们还有很多人至今仍然住在窝棚里,但城墙终有完工的一天,每个人也会拥有他在太平城中自己的房子。到了明年开春,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之时,我们还会在这里拥有一片片的良田,这些,都是你们的,这里,将是我们的家。每个人都会分到房屋,分到田地。 “哟嗬!” “哟嗬!” 无数的人激动的大叫起来,对于逃难的这些百姓来讲,有一个家,一幢属于自己的房子,一块属于自己的园田,已经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今天是一个好日子,是我们在太平城过的第一个春节,虽然我们只能吃一碗饺子,喝一碗热汤,但是我向大家保证,饺子以后天天会有的!” “天天吃饺子。”有人大叫。 秦风亦是大笑,“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会用生命和热血来悍卫他。兄弟们,为了我们的明天,为了我们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家园,来,吃光碗里的饺子,养足精神,继续为建设我们的家园而奋斗吧!” “吃!”他伸手,捞起一只饺子,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吃!”山呼海啸一般的喊声在空中回荡。 端着饺子碗,回到火堆边盘膝坐下,王厚冲着秦风竖起了大拇指,“直接,明了,想不到秦将军的口才如此之好,对这些人来说,什么大义,什么国仇家恨,都是对牛弹琴,反而是秦将军所说的,才是他们最关心的。居者有其屋,食者有其食,穿者有其衣,这才是老百姓们最关心的问题啊。” “倒也不是什么口才好。”秦风微笑道:“以前,我和敢死营的老兄弟们就是这么想的,有一块自己的土地,有一幢自己的房屋,老婆孩子热炕头,便是我们最期望的生活,王先生,你还不了解我们这些人,每天挣扎着活在死亡死上,永远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看到升起的太阳的人,对于平静的生活是多么的向往。” “秦将军,你现在还这么想么?” “当然还这么想,不过我也明白,想要确保我们有这样的生活,哪我们就必须有足够的实力,让所有不想我们过这种生活的人,看到我们就畏惧,听到我们的名字就退避三舍,唯有如此,方能真正实现我们的理想。”秦风慨然道。“大丈夫,当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随波逐流,任人宰割。” “说得好,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舒畅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秦风:“秦风,你终于想通了这一点。但要做到这一点,你的路还长着呢。就凭你现在的实力,别人眨眨眼就能灭了你。” “所以我们要努力,要更快的增强我们的实力。”秦风指着远处,那一堆堆的篝火边上,正在吃着,唱着,跳着,欢乐的百姓,“他们,便是我们起飞的根基。而且这个根基会越来越厚实的。” “现在可以开始考虑扩大军队规模了。说到底,最后还是要告大刀片子说话。”舒畅道。 “是差不多了。”秦风点头,“现在大家对于太平城已经有了一定的归属感,我总有一种预感,这种舒心的日子只怕过不了太久,我们太平城要有一支能拉出去作战的军队,能为太平城保驾护航的军队,而现在,我们千余人的规模,显然是完全不能胜任的。” “将军准备这一次扩充多大的规模?”王厚问道。现在他基本上担负着太平城所有的后勤辅助任务,这是他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兵在精,不在多,以前我们敢死营只有两千兵将,照样横行无忌,所以第一步,我只准备将军队扩充到两千人,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再招募一千五百名左右的士兵。但是王先生,我需要给他们配备最好的装备。武器装备,是战士的第二条性命。这些东西,现在太平城还无法提供,只能由你来想办法了,具体需要些什么小猫都知道,回去之后,你们二人要迅速将此事提上议程,越快越好。” “王某明白了。”王厚点点头。(。) 第二百三十四章:千面带回的重镑消息 王厚是被急促的拍门声从睡梦之中惊醒的,人老了,精神便不免不佳,昨晚上年轻人一直在狂欢,他到了凌晨时分再也坚持不住,便告辞回房歇下,只觉得刚刚闭眼,拍门声便响了起来。 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知道秦风相当尊重自己,如果不是出了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是绝不会派人这么早就来叫自己的,下得床来时,他已经是睡意全无,出了大门,看到来叫自己的那名士兵,直接道:“前头带路。” 急匆匆地向着秦风的居所走来,一边走一边从路边抓了一把雪,胡乱地在脸上擦了几把,以便让自己的思维更清晰一些。脑子里闪电般的思索着出了什么样的大事情,现在的太平城还是襁褓中的一个婴儿,可还经不起风吹雨打。稍有闪失,就有可能夭折的。 说句实话,现在王厚对于太平城的事情,可比秦风还要更上心,理由很简单,当真失败了,秦风他们大可以一走了之,以他的身手,走到哪里都有一条活路,没有人能把一个九级武道高手怎么着,除非有宗师出手。但他就不同了,他土生土长,拖家带口,如今上了山与秦风他们沆瀣一气在沙阳郡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一旦失败,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他是老了,不在乎了,但女儿王月瑶却还年轻着呢。 他还指望着秦风能闯出一片天地,王家也能因此辉煌一把呢! 推开秦风的大门,王厚赫然看到此刻应当留守在丰县的小猫章孝正也在座,其它如野狗,邹明,邹正,巧手都在场,而久不见面的千面,此刻也正坐在秦风的身边。 王厚立刻便明白了,千面是在年前便离开了太平城,王厚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现在看起来,应当是千面带回了重要的消息。 “王先生也来了?”秦风冲他点点头,“千面,把事情的大致经过给王先生讲一遍,趁着这个时间,大家伙也一起想想,我们该怎样应对这个事情!” 千面清了清嗓子,看着王厚:“王先生,年前,我奉将军之命随刘保一起去了沙阳郡城,主要是在哪边的刘老太爷送了一些地产还有生意店面给将军,将军让我去瞧一瞧,接收这些东西的时候顺便也打探一下沙阳郡的具体情况,将军说,反正是别人白送,不要白不要,咱们现在啥都缺,多一点收入总是好的。” 王厚点点头,刘老太爷给秦风私人赠送了一些产业,这他是知道的。 “原来以为这些东西是刘老太爷大出血,去了才知道,是他们那里的大家族之一郝家,因为儿子死在我们手里而企图与朝廷来人勾结,推翻刘老太爷的阴谋败露,被刘老太爷霹雳手段拿下,整个郝家的产业都被另外几家瓜分了,刘老太爷自然拿大头,送给我们老大的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不过那个庄园倒还真是不错,占地千亩,有山有水,关起门来,便可以自给自足,几个店铺也都在黄金地段之上,年收益倒也不错。”千面道。” “千面,这些不用说了,到底你带回了什么重要的消息,能让大家这么早聚集在这里?”王厚忍不住追问道。 千面咧牙一笑,“你是我们太平城的后勤大管家,将军说了,这些东西,必须让你清楚啊,因为每一份收益,都是咱们太平城的啊!” 王厚瞠目道:“可这些都是刘老太爷送给秦将军的私产!” 千面咳了一声,“我们将军说了,他没有私产,他的,便是太平城的,连他的命,也是太平城的。” 王厚看了一眼秦风,表情有些复杂。 “好吧,我来说说王先生关心的这个问题。其实这个问题现在还不是我们的问题,而是大越朝廷的问题,不过我们将军非常担心这个问题,而刘老太爷也很担心这个。”千面说绕口令一般地说了一大通,听得王厚一阵迷胡。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忍不住打断了千面的话。 “大越长阳郡大乱,莫洛竖旗造反了,自号顺天王,造反军队称为顺天军,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聚集乱兵数十万,席卷整个长阳郡,如今已将长阳郡围得铁桶一般,越国朝堂上下,为之震动。”千面道。 “聚兵数十万?”王厚吓了一跳。“这个莫洛何许人也?” 邹明在一边道:“王先生,你不太清楚****中事,这个莫洛可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他是卫庄大师的二弟子,洛一水的师弟。” 王厚大为奇怪:“卫庄大师一生为国为民,洛一水原来也是世家子弟,举家被杀之时,他也不愿举旗造反,而是弃军独自离去,怎么这个莫洛,现在举大旗造反了?” “莫洛年轻的时候就是****盗匪,有一次落在了卫庄大师的手中,大师看他资质奇佳,便收为弟子,说起来,他的武功修为,比起小水可更要高。”邹明道:“此人一心想的便是干一番大事业,不过卫庄大师在时,压制得他不敢动弹,现在大师不知下落,莫洛失去了管束,自然是为所欲为,莫洛在江湖上的声望,那可是如雷贯耳,此人竖起大旗,只怕大越要大乱了。” “是啊,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刘老太爷便派人紧急找到了我,说想在开春之后与秦将军见一面。他担心莫洛在拿下长阳郡之后,会挥兵直扑沙阳郡,长阳郡是个穷郡,可沙阳郡可富裕得很啊,这块肥肉在嘴边,莫洛焉有不吃的道理。”千面道。 听着千面的话,王厚一个哆嗦,“此人聚兵数十万,如果真提兵来打沙阳郡,我们,我们怎么打得过,说不得,到时候只能缩回太平城了,秦将军,看来太平城的建设要加速了。” 秦风摆摆手,“王先生,不必惊慌,所谓的聚兵几十万,那只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里头水份大得很,长阳郡拢共能有多少人,依我估算,十多万人顶天了。” “十多万人也不是我们能顶得住的啊!”王厚仍然脸色煞白,一边的邹明邹正脸色也不是太好看,只有敢死营的一些老兄弟,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王先生多虑了。莫洛以前不过是一江湖人士,如果说武功,必然是上上之选,但说起练兵之道,他不见得能懂多少。一年之前,大越还很平静,百姓也是安居乐业,他不可能大张旗鼓的练兵,这些人,只不过是他借着这一年来大越政局骤变之机聚起来的,称呼他们为乌合之众,倒更恰如其分。” “不错,这样的一些人聚集一起,看起来的极吓人的,不过打起来,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打顺风仗,这些人固然是势不可挡,但真要碰上硬仗,保管他们一触即溃。”小猫笑道:“如果我们现在敢死营还是满编满员,我便敢拉着只有两千人的敢死营去与他们硬干一场,保管输得一定是他们。” 王厚看着小猫,满脸的都是不相信,“那至少也是十几万人呢?” “王先生,人,的确有十几万人,不过这里头,真正能作战打仗的并不多,恐怕莫洛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整训出一支真正的兵马来,他只不过是每到一地,便裹协着当地百姓一起跟着他罢了。一旦真打起来,他的这些人并不经打,落荒而逃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如果大越朝廷能现在调出一支精锐兵马来,未尝不能将其扑灭在襁褓之中,但如果时日一长,让那莫洛整训出一支真正的军队出来,那就又另当别论了。”秦风补充道,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眉头紧锁,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 邹明站了起来,“秦将军,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今日本来就是集思广益,大家有话便说,敞开了讲!”秦风点头道。 邹明环视众人,道:“莫洛造反,想要推翻大越朝廷,我说句敞亮话,我们不也是这么想得吗?我们也在做着这件事,只不过我们没有莫洛在大越的根基深厚,便只能小打小闹,现在莫洛声势浩大,又跟我们目标一致,我们何不派人与他联络,联成一气呢?攀上这根大树,我们便也能借势而上,迅速地扩充我们的实力,一举拿下沙阳郡也不是什么难事!现在的沙阳郡可是空虚得紧。” 邹明此言一出,邹正等人都是连连点头,便是王厚也觉得大有道理,既然不能力敌,暂附翼尾也不是不能考虑的。 秦风没有说话,眉头紧锁的他,似乎正在回忆着什么,脸上表情变幻,半晌,他才站了起来,看着邹明,语气坚定地道:“不,我们绝不能与莫洛联合。” 他看着众人,道:“莫洛的这种搞法,绝不能持久,这种裹协百姓,走一路,抢一路的打法,失败,只是迟早的事情。如果我们与他们绑在了一起,铁定没有好下场。”(。) 第二百三十五章:不与流寇为伍 听到秦风斩钉截铁的回答,众人都有些意外。 “秦将军,现在看起来,莫洛其势正盛,数十万人围困长阳郡,以长阳郡现在的兵力,只怕守不了太久,而且更重要的是,短时间内,朝廷根本不可能派出援军,他们的主力都被牵涉在秦国边境呢,而且,只怕他们也根本没有作好如此规模内乱的准备。”邹明不解地道:“拿下长阳郡,莫洛并有了立足之地,以此为基础,席卷天下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听到邹明的话,众人又觉得的确在理,越国大军被秦**队牵住,现在越国内部也了大问题,秦国如果不趁机捡便宜,那才是出了怪事了。可以想见,在知道这个情报之后,秦军一定会加大进攻的力度,让越军无法从容回援,以使越国内乱越来越不可收拾。 “小猫,你以前当过一营最高长官,你来给大家解释一下。”秦风转脸看着小猫。 小猫点了点头,站起来,“各位,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不是这个理儿?” “当然。”王厚点头,没粮,还打个鬼的仗啊。 “那我请大家算一笔帐,莫洛现在号称几十万人,我们给他打个折,便以十万人计,每个人以每天一斤粮算,一天便是十万斤对不对?”小猫笑问着大家。 “应当不止。”邹明摇头道:“如果要作战,要行军,一天一斤粮对于一个青壮来说是不够的。” “我就就往少里算,莫洛一天要便消耗十万斤粮,如果他在长阳郡下呆上三十天,需要多少粮?那便是三百万斤粮。”小猫竖起了三根手指头。 众人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没有带过兵,可还真不懂这些道道。“这还仅仅只是粮,没有算上别的,如果算上其它,他们这支军队的消耗是惊人的,我们姑且称他们为军队吧!”小猫打了一个哈哈,接着道:“所以说,打仗,打得并不仅仅是军队的精锐,兵甲的锐利,打得更是国家的国力。” “小猫说得对,大家好好想一想,这世上,为什么是齐国最强,是因为他最富,他有钱有粮,如果真要论起军队的悍勇,这世上四国,有谁能比得上秦军?秦军之善战,之英勇,我们是深有体会,可秦国却一直只能屈居西域,为什么?因为他穷,他打不起大仗。” “将军说得一个关键的问题,经济!”小猫夸张地挥舞着手臂,“打仗说到底,最终打得是钱粮。可我们看看,莫洛现在在做什么?他每过一地,便席卷了当地的百姓,不论老弱妇孺,全都席卷入军队,将他们编成一军,看起来人是多了,可巨大的隐患便埋在其间,我们先不说他的作战能力如何,光是后勤,便能将他活活拖垮。” “现在这些人为什么跟着莫洛?第一,他凶名在外,所有人都怕他,为他所裹协,不敢不从,第二条,跟着他,暂时还有饭吃,可将来如果没有饭吃了呢?” “他几乎拿下了长阳全郡,可他不是恐固这些地盘,恢复民生,恢复经济,反而将所有的老百姓齐卷入军队,势头的确猛了,可也断了后路。他们走一地,抢一地,将一地抢光,吃光,然后又冲向下一个地方,长阳郡现在是他们的第一块肥肉,他们如果能将他一口咽下去,便又会支撑一段时间,然后裹协更多的人,冲向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小猫摊了摊手,“他们就像野狗一般可怕。” “关我屁事!”一边,野狗拍了拍桌子,怒吼道。 这个插曲让屋里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其实他们更像一群蝗虫,破坏有道,却生产无路,这样的一支队伍,不是苍生之福,而是苍生之祸。”秦风站了起来,“长阳郡猝不及防,可能难以守御,被他得手,但往后,只怕他的日子便不会这么好过了。其它地方,城镇有了防备,野战没有他人多,但守城却不是没有可能,只要一地一地的死守,同时坚壁清野,他们的活动区域便会越来越窄,没有粮食,便无法聚集更多的人,这是一个死循环,最终,他们将走进自己挖下的大坑,难逃失败。” 听到秦风与小猫这么一分析,邹明亦是恍然大悟,“我明白了,秦将军,你要建太平城,并让王先生去经营丰县,就是要让我们有一个稳固的后方,有一个稳定的钱粮来源地。” “不错,没有一块移固的根据地,那便不叫军队,那叫流寇。而流寇,从来就是没有好下场的。就算莫洛当真能趁着这股势头席卷了越国,但接下来他要面对谁,他要面对的是秦国的虎狼之师,要面对的是齐国的精锐之师,那一支,都不是莫洛能抵得过的。到头来,他只会是替人作嫁衣裳。” “此人在武道之上或者是一时豪杰,但在征战天下,战略战术之上,绝对是一个白痴。” 秦风掷地有声,给莫洛作出了总结。 “所以将军,我们应当怎么办?”邹明问道。 “很简单,我们绝不能与莫洛结盟,同时,我们还要积极整军备战,如果莫洛在拿下长阳郡之后,有进犯沙阳郡的意图,我们便要给予迎头痛击,将他伸出来的爪子毫不留情地打回去。”秦风挥了挥手,用力地道。 “这么说来,我们还是要与刘老太爷结盟了?”王厚道。 “是这个道理!”秦风笑道:“现在,我们需要一个稳定的沙阳郡来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发展,而刘老太爷更需要一个稳定的沙阳郡来稳固他的统治,我们双方在这个目标上是一致的,所以必然结盟。” “帮着刘老太爷守住沙阳郡,于我们也是有极大好处的。”小猫笑道。 “这么说来,我们又可以好好敲刘老太爷一笔了。”王厚摸了摸胡子,道:“想要我们出力,他自然得付出一些代价来。” “就是这个道理。”秦风抚掌大笑,“这就跟上次我们绑了那些肉票一样,不过这一次的肉票却是整个沙阳郡了,我们可以拿他来要协刘老太爷,到时候,必然是要兵器有兵器,要盔甲有盔甲,刘老太爷这个大羊牯,不宰他宰谁?” 一席话说得屋里的人都是大笑起来,用刘老太爷的血肉来壮大太平城,这可是最便宜不过的事情了。 “刘老太爷会上钩?”野狗皱着眉头问道,“看起来这家伙也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的,只怕会看穿我们的用心。” “这倒不怕,因为他需要我们,他刚刚宰了朝廷派来的监察御史周文龙,那家伙可是现在当政的杨左相的铁杆心腹,沙阳郡如果向朝廷求援,就算他在朝中有靠山,那必然也会为杨左相所阻,说不定杨左相就打着先让莫洛将沙阳郡打个稀巴烂,然后再派出军队来收拾旧山河呢,到时候不是轻轻松松就将沙阳郡捞入囊中了?所以啊,刘老太爷铁定不会指望朝廷。”千面眨巴着眼睛道。 “而且,刘老太爷刚刚见识了我们的战斗力。”秦风补充道,“我们能看到的东西,刘老太爷必然也能看到,只要有一支精锐的军队,便足以将莫洛拒之于门外,其实刘兴文的那支军队,战斗力还是不错的啦,只不过他们找错了对手,而且太过于骄横,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就敢冒险进山,当然,这也得感谢丰县当时错误的情报,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等着他们的并不仅仅是邹明他们这些人,而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啊。” “如果仅仅是我们的话,只怕我们根本等不到刘兴文进军,便悉数覆灭了。”邹明叹道:“邹某人运气好,碰上了秦将军。” “好了,这事儿就议到这里,我们的意见已经完全统一,那么,接下来就是要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了,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么以最快的速度扩军备战,便已经是刻不容缓了。小猫,你在丰县,野狗,你在太平城,两地同时展开扩军,但是牢记我们敢死营的宗旨,宁缺勿滥。我希望明年开春的时候,我能带出山的军队不低于两千人,而且战斗力要达到以前敢死营的八成以上,有六百余老兵作骨干,我想,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难题吧?” “没问题!”野狗霍地站了起来,“两个月,我给老大练出一千精兵。” “我也没有问题。”小猫也站了起来,“不过丰县不像太平城,我只能答应老大五百人,而且绝不会输给敢死营的老兵。” “王先生,后勤的事情,就全靠你了,我们需要兵器,盔甲,等过了年,我会亲自去沙阳郡会一会刘老太爷,争取解决一部分,虽然如此,我们也必须要做好自给自足的准备,因为我们不是一锤子买卖,以后这些东西,更是源源不绝的需要的。”秦风看向王厚。 “老朽一定完成秦将军的吩咐。”王厚站了起来。 “秦将军,这一次,请将邹某和邹某的这些兄弟也纳入进来,将军需要的是精兵,我们这些人,不管怎么说,也比这些青壮们要更得力一些。”邹明霍地站了起来。 “邹明,我们是军队,不是江湖斗殴,你愿意受军队的这些规矩?”秦风微微一笑,“本来我是另有任务给你的。” “将军,我能受。邹明这余生的愿望,必是能统一支大军,将来杀进越京城去,抓住那吴氏老儿,亲口问他一句,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们?”邹明斩钉截铁地道。 “那好,既然如此,你便跟着野狗去训练吧,不过邹明,这一去,你可先要以普通一兵的身份加入。野狗对你,绝不会另眼相看的。”秦风道。 “邹某愿意。” 野狗哈哈一笑,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邹明,“邹大侠,那咱们训练场上见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清冷的公主府 霍光提着一个食盒,站在昭华公主府的大门前,大门外依然洁净如故,往来巡逻的内卫士兵们不时便会有一队从公主府门前经过,这里,依然是上京城中安全保卫等级最高的地方,但霍光知道,公主府现在,内外完全是两个世界了。 外面一切如故,内里却冷清异常。公主遣散了几乎所有的下人,赶走了公里派来的公公丫头,只留下了几个自己贴身的仆从和丫鬟,闵若兮现在过着的几乎是一种自我隔绝的生活,一般人等根本无法进入昭华公主府,连皇帝派来的人都连吃闭门羹,更遑论其它了。 不过霍光是其中的一个例外者,他本身身份特殊,以前便是昭华公主的嫡系手下,深受公主尊敬,现在又跟了文老,在文老那个小小的菜馆里帮厨,在上京城更是成了一小撮特殊的存在。 霍光知道,看似平静的公主府,其实波涛汹涌,昭华公主可不是深宫长大的乖乖女,他执掌集英殿多年,手上有着属于自己的一股嫡系力量,在昭华公主退出集英殿之后,这支嫡系力量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他们隐藏在哪里,恐怕只有瑛姑知晓了。 昭华公主探访大王子府后,心头的疑虑在一天天加重,隐居深宫的公主,并没有放弃对这件事情的调查,至少霍光知道,在内卫之中,便有一股隶属于郭九龄的人马,仍在寻找着杨毅的下落,不过他们,又不同于现任的内卫统领杨青的人手。两股人马都在找寻杨毅,却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也不会交叉集会在一起。 郭九龄敢这样做,自然是因为昭华公主。 微叹了一口气,霍光心里有些发苦。昭华公主这样一个绝代姿质的女子,却受困于情,不止是爱情,还有亲情,舍弃了她绝不愿舍弃的东西,心中的苦楚,只怕外人根本无法体会。 走到大门前,轻轻地叩响了门上的铜环。 门上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子,探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看到霍光,那人也笑了起来:“霍爷,过来了啊?” 此人正是当落英县的内卫坐探彭武,一个很聪明的家伙。昭狱事发之后,他当机立断,求上了公主府,现在合家搬进了公主府,成了公主的侍从,如果不是如此,只怕现在的他,早已经从上京消失了。 “嗯!”霍光举了举手中的食盒,“给公主送点小吃过来,公主,还好吧?” 门打开了一条缝,霍光闪身而入。 “还是那样,整天呆在那位的灵堂之内,吃素念经,一天也难得说上一句话。”彭武有些难过地道。 “都半年了,还没有走出来么?”霍光摇摇头,“你们这些跟前的人,也不知道劝解劝解?” “霍爷,这件事在公主府中谁敢提?大家都噤口不言,都想快点忘记了这件事,可,可看着公主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又怎么忘得掉?”彭武叹息道。 霍光顿时也闭上了嘴巴。 谁也没有想到,一天一夜的相聚,一天一夜的缠绵,公主竟然就真的怀上了秦风的孩子,这也太巧了,包括文老也不曾想到过,如今,大家除了叹息,竟是是不知如何是好? 有了这个孩子,可就真得有了一条坚不可摧的纽带,将死去的秦风与公主永远地绑在一起了。 “或者,当时我们做错了,不该由着公主的性子来,这,这可是要苦一辈子的。”霍光道。 “谁说不是呢?”彭武低下了头,“不过,不过看到秦风兄弟有后,我,我还是挺高兴的。” 霍光看了他一眼,他与秦风没有交集,眼前这个家伙,却是与秦风在一起呆了极长的时间。 “跟我说说,这个秦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让公主如此痴心以对?” “秦风与公主在落英山脉之中逃亡了极长时间,具体什么的,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个秦风愿意为了公主去死,倒是一定的。”彭武想了想道:“至于说到我对秦风的感觉,怎么说呢,我与他交往并不多,也不怎么说话,但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却有一种很放心的感觉,好像他就是我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可以完全信任的那种人,在他面前,我完全能放松下来。” 霍光点了点头,彭武的这个评价,可以说是极高的了,要知道彭武长期的谍探生涯,已经习惯性地养成了防备所有人的习惯,能在一个认识不久的人面前,让他完全放松下来,可见此人的魅力。 “到了,霍爷。”彭武站在一座小小的佛堂前,止步不前,“平素公主都住在哪里。” 霍光打眼看着院子四周,奇怪地道:“这里怎么多了这许多树?几时移栽的,现在这个季节,能活吗?” “是胡扬。”彭武道:“是公主要求的,您也知道,现在上面那位,对于公主的要求可是有求必应,只是季节不对,也不知道能不能栽活,我们每天都小心照料着。” “胡杨?”霍光心里一抖,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天他与瑛姑冲进那间牢房的时候,公主抱着秦风的尸体,含着泪唱的一首歌,那歌的曲调他从未听过,但依稀其间便有胡杨两个字。 “小心照料吧,一定要让他们活着,能长成参天大树更好。”霍光低低地说着,提着食盒迈步走上台阶。 刚刚走到门前,门已是打开了,一身黑衣的瑛姑站在门前,看着霍光:“我来了,半天不进来,在外头与彭武嘀咕什么?” 霍光的眼光看向那些胡杨,瑛姑眼神一滞,摇了摇头,见霍光已是进得门来,便轻轻地关上了门。 佛堂不大,几乎能一眼览尽内里情景,最刺眼的便是正中间菩萨供桌上的一块灵牌,清香袅袅,巨大的香炉之中,灰烬几乎已快要漫出来了。香炉之前,一人盘坐在莆团之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此刻正微笑着看着霍光。 “霍叔,我猜到你也快来了!”闵若兮轻声道。 “公主,今天是大年夜,您也不对自己好一点吗?属下说句不该说得话,您这个样子,秦风兄弟泉下有知,也不会高兴得啊!”霍光低声道:“您看看您,这都瘦成什么样子呢,就算不为别的,为了肚子里的孩子,那也得多吃一点啊!” 闵若兮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削瘦的脸上瞬间布满了阴云,“霍叔,是我亲手杀了他。” “公主!”霍光提高了声音,“当时的情景,您出手,那就是帮了他,我与秦风虽然交往不多,但从彭武的三言两语里,也知道他是一个多么豁达的人。这样的人,难道体会不到公主那他的一片心意吗?” 闵若兮沉默着垂下头,轻轻地抚着凸显的肚腹,“将来小宝宝出世了,我该怎么对他说呢,说他的父亲,被他的母亲亲手杀了?” “公主,这件事情,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只会知道,他的父亲是一个大英雄。”霍光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食盒,从里面掏出一样样的菜肴来:“公主,这些东西,有些是我做的,有些是贺大哥做的,还有这饺子,可是文老亲自包的,文老说了,要让我盯着您把他们都吃光呢!” 闵若兮苦笑:“文老这是把我当饭桶吗?你们,现在还好吗?” “好得很。谁敢把文老怎么样,只是现在菜馆里的生意差多了,文老露了真实身份,等闲人等,谁还敢去哪里吃饭?也只有皇帝陛下,马相,杨青他们几个偶尔去坐一坐。” 闵若兮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一边的瑛姑见状,立刻走了过来,将手里后件针线活儿递到霍光手里,“霍光,看看我的绣活儿怎么样?” 瞧着手里这件小人的衣服,霍光笑道:“瑛姑,如果我出去告诉认识你的人,说你现在正在给小孩子做衣服,你说他们信不信?啧啧啧,看这绣工,只怕你这一段时间进展不小吧?” “以前老是静不下心来,想得太多,反而欲速则不大,现在什么也不想了,只想陪着公主好好的平静的过日子,却不想居然向前大大迈进了一步,霍光,我已经看到了那扇大门了。” “那可真是恭喜了。”霍光悚然动容,“我还在迷雾之中摸索呢。” “那是你的心还没有静下来,便是公主,这半年来,也是进境喜人,公主殿下练的无相神功,现在也已经稳稳迈入九境了。”瑛姑微笑着道:“不到一年时间,公主殿下连跨两境,当年万剑宗主所说的话,当真非虚也。以公主的资质,假以时日,必然迈步宗师大门。” 两人说着话,却都斜着眼睛看着闵若兮,闵若兮却恍若未闻,只是拈着一块切得薄如蝉翼的牛肉,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着,眼睛却仍是看着供桌上的那块灵牌,两人不由得又由得又是暗叹一声。 痴情自古多遗恨。(。) 第二百三十七章:勤政的大楚皇帝 走出公主府的霍光心中闷得有些发慌,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泼开朗的公主殿下,活生生地变成了如今这般生无可恋的模样,却无计可施。 转头看着不远处高耸的皇宫建筑群,不由得冷笑连连。 “皇帝陛下,你现在可当真是变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了。” 被霍光在心底里斥之为真正的孤家寡人的大楚当今皇帝闵若英却并没有这份自觉,上任半年的他,现在感觉非常良好。 他上任之后的第一个秋收,便是以全国的大丰收而告一段落。除去极个别地方的天灾之外,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各地府库充盈,钱粮满仓,这让他踌躇满志。强大的经济能力,便代表着充分的战备能力,在他上任之后,兵部的权力开始急据扩展,全国的备战气氛逐渐浓厚起来。半年时间,兵部已经再次征兵十万,现在这支军队,在经过短暂的训练之后,已经开始逐一被派往东部边境。 齐国人在打服越国之后,不断向齐楚边境增兵,小摩擦不断,如果放在往年,老皇帝还在任上的时候,楚国的特使必然已经到了长安,向齐国释放善意,在闵若英看来,这就是一种变相的投降,让他的自尊心曾多次受到重挫,现在,轮到他当家说话了,自然不肯秉承以前的老政策。 楚国闷头不语,你增兵,我便也增兵,今天你的巡逻队打了我的一个小村庄,明天我的突袭队便会去你的境内扫荡一番,总之,你有来,我就有往。双方在边境线上你来我往不亦乐乎,但规模却都控制在百人以下。 闵若英认为自己的战略是成功的,一味示弱,只会让人觉得你软弱可欺,只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才能确保自己的安全。 齐人磨刀霍霍,自己又何尝不是枕戈待旦,双方都清楚,齐楚两国一旦大规模地开战,那就不是三两年能打完的,这必然是一场用时日久,耗费无数的灭国之战,赢者全有,输家将倾家荡产,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前,双方都不会轻易地启动大规模地战争。 可即便如此,现在的双方,也已经都能清楚地看到战争的魔兽那雄伟的轮廓了。 让闵若英感到欣慰的是,清理内政比他想象的要顺利得多,那些杨一和的爪牙也并不是那么坚定不移,在自己展露出铁血一面之后,他们中的一部分很快便倒向了自己,而另一批中坚分子,现在已经走在了黄泉的路上。这些人,也就是国内的主和派,他们坚定的反对对齐开战。 秋冬时节,上京城的菜市口刑场,基本上血腥就没有干过,在一轮又一轮的清洗之后,现在楚国上下,基本上只有一种声音了,哪就是对齐开战,启动一统天下的战幕。 安如海去了西境,老皇帝的忠心奴才没有让闵若英失望,他很快便稳定了西境的局势,半年的时间里,便组建起了一支万余人的西军,虽然与以前左立行的西军还无法比较,但却已经让西境再一次有了一支朝廷的正规军,入冬后与邓朴的秦军较量过数次,哪怕每次都是失败,但从安如海的奏报之上,闵若英却看到了安如海越来强的信心,闵若英自己也知兵,当然能明白,这样一支新军,在与秦国边军虎狼之师的多次较量之中,能败而不乱,败而不溃,尽量减少损失,已是多么难得。 安如海对那个叫段暄的前敢死营军官赞赏有加,这个人,本来是应当在事后剪除的,但既然安如海很看重他,他也能用心替朝廷做事,那便饶他一命,闵若英甚至亲自下旨,擢升了这个家伙的官品。虽然心里还是不舒服,每当看到这个人的名字,他都会想到敢死营,想到秦风,进而想到自己唯一的妹妹。 敢死营没有被全部歼灭,这始终是一块心病,一个小小的副尉,就能将安如海赞不绝口,那逃脱的另外几个想必也都是一时英才,如果流落他国,为敌所用,将来必为楚之心腹大患,他们最后的消息,便是在落英山脉之中歼灭了秦国边军的一支偏师,阵斩了秦国一员大将。然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闵若英内心很复杂。可也不过是极短的一段时间,他便彻底忘掉了这件事情。西境有了安如海,现在已经稳如泰山,是自己好好经营东线的时候了。 越国被齐人打垮,现在已经彻底成了齐人的走狗,可大楚与越人并不接壤,反倒是秦国,因此受到了极大的压力,越人开始源源不断地将军队调往越秦边境,使得越秦之间的关系愈来愈紧张,这对于闵若英来说,是一件好事,至少,秦国对他暂时是没有威胁了。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在东线与齐人决一雌雄,只要此战获胜,那么将奠定大楚一统天下的基础。 作为皇帝,闵若英是非常称职的,自从登基之后,他几乎将他所有的时间都泡在了处理政务的勤政殿中,连后宫皇后都疏远了,半年时间,皇后见到他的时间,屈指可数。与闵氏所有皇帝一般无二,对女色,闵若英并没有任何的贪念,与大齐皇帝三宫六院,女人无数比起来,闵若英身为皇帝,除了皇后一个女人之外,竟然连一个嫔妃也没有晋升一个,在闵若英看来,在女人身上浪费时间太可耻了。 虽说如此,但这个冬天,他纳妃之事,也已正式成了朝堂之上的一件大事,来自秦国的提议,让他不得不开始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 其实闵若英清楚,最初秦国的构想是想为他们的太子殿下提亲自己唯一的妹妹闵若兮加强双方之间联系的纽带,建立起稳固的同盟,但在昭狱事件之后,对方闭口不再提及此事,自然是通过某些渠道得知了其间的详情,这曾让闵若英甚为恼火,一种家丑外扬的感觉让他恨不得将秦风那个混帐再从坟里挖出来撕个粉碎才好。 越国被齐国打垮,臣服,迫使秦楚之间不得不更紧密的联系在一起,议亲之事这才被再度纳入议事日程,不过这一次,和亲的对象变成了闵若英自己,对方愿意将他们的长公主嫁过来,成为闵若英的贵妃。 在当前的局势之下,或者以和亲的手段来加强双方的联系是一个更不错的选择,不过在闵若英看来,这必然又要浪费他更多的时间,皇后不会怪责他的冷落,多年夫妻,她很了解自己在想些什么,但来自秦国的长公主,必然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受不得气的金枝玉叶,如果自己让她觉得受到了冷落,传回秦国,反而不美了。 但来自朝廷上下的一致意见,闵若英不得不屈服,或者,自己可以将习武的时间压缩一点点。 “来来来,各位爱卿,简单吃一点我们再接着议事。”闵若英精神抖擞,看着太监们将一碗碗煮好的水饺端到一众大臣们的面前,笑道。在他自己面前,也放上了一碗,没有什么精良有菜肴,一碗水饺,再配上一小碟咸菜而已。 或者一般的普罗大众认为皇帝陛下吃饭,那一定是长得看不到边的条桌之上,摆放着无数的山珍海味,皇帝陛下每样只是略尝一尝便又会端回去扔掉,其实在大楚皇宫之中,历代皇帝都极其简朴,闵若英也不例外。 “多谢陛下。”一众大臣站起身来,向闵若英施礼,对他们而言,这也是常见的事情,在先皇陛下之时便是如此,能在皇宫里吃上一顿饭的人,无一例外的都是朝中重臣。一些新晋者,甚至对此是激动莫名,这代表着他们已经跨入了大楚的最顶尖阶层。 “大年三十,却不能让大家回去与家人团聚,一起守岁,寡人之过也,不过诸位都是国之重臣,当能体谅国之重事,实在是不容耽搁。”闵若英微笑着道。 “陛下如此辛苦,我们做臣子的又怎么偷懒,能与陛下一起守岁,那是我们做臣子的荣耀。”左相马向东笑道,“大家说是不是?” “对对!”一众人等连连附和。 “好好,大楚有你等,何愁不兴?何愁不能一统天下,来,开动起来,吃完我们再接着议事!”闵若英大笑着,举起筷子,运著如飞。 其它人也不再说话,埋头苦干,要是陛下吃完了他们还没有吃完,那这等饭也不用再吃了,可从下行到现在,粒米未进,也的确是饿了,今天是大年夜,这顿饺子,与平时可也意义不同啊。 大楚重臣们吃饭倒都是极快,看来倒是训练有素,顷刻之间,众人已是将眼前的一大碗水饺一扫而空,太监们收拾干净,众人也喝完了漱口茶,议题便又重新开始了。 “越国内乱,莫洛造反,席卷长阳郡,看其势头,只怕会造成更大的动乱,这件事情,于我们大楚有何影响?我们该如何加以利用,大家一起来说说看?”闵若英从桌上拿起一份案卷,在手中扬了扬。(。) 第二百三十八章:祸水要东引 众人的目光都第一个看向了上首第一个的马向东,他是左相,百官之首,自然该有他来先发言。 马向东在座位之上向闵若英躬了躬身子:“陛下,昨天,程务本到臣下的府上去了,臣也问了他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哦,他怎么说?”闵若英身体向前倾了倾,程务本是大楚东部边军的统帅,却因为与前太子关系非浅,在闵若英获胜之后,被调回朝,在兵部挂了一个闲职,平素基本上是看不见人影的,对朝政也基本不发表任何看法,老老实实的在上京当一个富贵闲人。 程务本的这种态度,闵若英还是挺满意的,他不是不想动程务本,但程务本在东部边军二十年,劳苦功高不说,在东部边军的威信实在太高,轻易动了他,东部边军不免军心不稳,二十万东部边军,可是大楚的精华,罗良上任半年了,也只能缓缓图之而不敢大动干戈。 “他说,莫洛难于成事,此人在武道之上是一个奇才,跨进宗师门槛,或者只是时间问题,但在国政大略之上,却见识肤浅,假以时日,必然大败亏输。” “为什么这么说?”现任的兵部尚书贾政道不解地道。“莫洛在短时间内便聚兵数十万,就算有水份,这也很了不得了,以越国现在的态势,只怕还真得很难扼制他。” 马向东笑了笑,“臣不太懂军事,当时也是这么问程务本的。程务本只说了两个字,后勤。莫洛的这种搞法,的确可以在短时间内席卷大量的人口,壮大他的造反队伍,但相应的,他也承担了太大的后勤压力,走一路,抢一路,吃一路,如同蝗虫一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但如果有一天,他抢不到了呢?” 闵若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果越国也有一个这样的明白人,不需与莫洛野战,只需坚守城池,坚壁清野,用不了多久,只怕莫洛就坚持不下去了。” “程务本正是这么说的,他说,莫洛或者能将越国捣一个稀巴烂,但想动想越京城的统治,并不太可能,而且在越京城,还有数万虎贲军,如果这支虎贲军出京,莫洛也必然不是对手。别看他现在气势汹汹,可也不过是打了越国一个措手不及而已。越国又为秦国所牵制,腾不出手来罢了。” 闵若英拍手笑道:“要的就是他们腾不出手来啊。越国越烂,对我们反而越有利,马相,我觉得我们要给莫洛一些支持,让他对坚持的时间更长一些,最好能让他在拿下长阳郡之后,立即挥兵,扑向沙阳郡,沙阳郡富裕,想来莫洛也必然是垂涎三尺。” 马向东点头道:“而且沙阳郡现在与齐国相邻,莫洛大军占了沙阳郡,齐国肯定不能无动于衷,像这样一支动辄便是数十万人一涌而上的队伍,冲到那里,那里都吃不消啊!” “派人过去。”闵若英笑道:“杨青,这件事情你来办,派人带着钱过去,资助莫洛,同时要诱导他攻击沙阳郡之后,向齐国方向发起进攻,他是越人,对齐国占了他们大片土地,说不定便有着刻骨的仇恨,而且进攻那些曾经的越国领地,更会令他在道义之上占据制高点,对,就是这样。” “陛下,我下去之后马上便办这件事情。”杨青连连点头。 “户部那头,设一个专项款,专门运筹这件事情。”闵若英看着户部尚书连波,道:“不要怕花这个钱,于我们来说,这是一本万利而且没有风险的事情,成功了,将牵制齐国大量的兵马,失败了,我们损失的,也不过是钱而已。可我们大楚,最不缺的就是钱了。”他大笑起来。 “陛下明见万里!”连波拱手,马屁立刻滚滚而上。 闵若英一笑,转头再看向马向东:“程务本其实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可惜与朕政见不合,只能让他靠边站,他找你去,究竟有什么事情?” “说得还是老一套。”马向东摊摊手,“他仍然坚持在东线,我们应当以坚守为主,不要轻易进攻。他让我劝陛下,说陛下春秋正盛,不必急在一时,以大楚如今的财富,只要善加经营,徐图缓进,终有一天,能压倒齐国。” “徐图缓进?”闵若英冷笑一声,“让他去问问齐国的皇帝,可会给我们大楚这个时间?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创造机会打出去。算了,不必理会他,他在东线守了二十年,大概都守出毛病来了,患上了恐齐症。” “陛下,第二件事,他仍然想告老还乡,前头几本奏章都被陛下留中不发,他来求臣下在陛下面前为他说说好话。”马向东笑道。 “你以为呢?”闵若英看着马向东,问道。 马向东看到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心里顿时一凌,程务本这样多次找自己,不定陛下就会误会自己与他有什么私下交易。当下道:“陛下,程务本此人,还是留在朝中比较好。” 闵若英点点头:“你说得不错,程务本虽然与朕理念不合,但对于大楚,还是忠心耿耿的,朕将他调出东线,他也二话不说,立即便回来了,也没有给罗良添什么乱子,若非如此,我岂肯容他到今天。你回去告诉他,安安心心地给朕练兵,他是楚国的老臣,楚国将要与齐进行一场事关国运的大战,他安坐一帝,可能安心?马相,回头你亲自拟一封旨意,加封程务本为上柱国,一等公,参谋本兵部事。” 马向东看了一眼兵部尚书贾政道,点了点头,“臣明白了。” 听到闵若英这道旨意,贾政道顿时低下了头,额头上出现了涔涔汗水,这是陛下对他表示不满意呢。 闵若英的确不满意,莫洛此事,程务本只是听马向东说了说,立即便一语道出了莫洛的本质,可贾政道却如此迟钝,如果不是自己囊中实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又怎会让他当上兵部尚书这一职,好在他胜在忠心,虽没有出奇之策,但却守成,稳重,萧规曹随,兵部在他的治理之下,四平八稳,和平时期倒也不错,但如果齐楚当真爆发大战,他的能力可就要捉襟见肘了,把程务本丢到那里去,虽然只是挂一个参谋的头衔,但也是自己上的一道保险,以程务本的性子,如果发觉不对,定然会对贾政道直言,而贾政道是个没主意的人,如果程务本坚持,他必然就会按着他说得去办。当然,为了不让贾政道轻视现在的程务本,给程务本加两个虚衔,一来是体现自己对老臣的尊重,二来也是让贾政道明白自己的用心。 众臣散去的时候,早已过了午夜,不比闵若英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这些大臣们可一个个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自然已是精疲力竭,可是摊上这么一个勤政的皇帝陛下,也只能强打着精神奉陪,皇上可是火眼金晴,如果有什么让他办得不满意了,只怕惩罚便会随之而来,像今天的贾政道,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一言没有答对,身边立即便多了一个又臭又硬的石头,程务本,可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的一个家伙。 “杨青,杨毅还没有找到吗?”大殿里只剩下了杨青,闵若英伸了一个懒腰,问道。 “陛下,此事,还没有什么眉目。”杨青有些心虚地答道,不找到杨毅,杀了他,这件事情,便还有着一个绝大的破绽,落在有心人手里,便是极大的祸害。 “抓紧一点吧!”闵若英淡淡地道。 “是,陛下,臣下现在就担心,他逃往国外,那就麻烦了。”杨青低声道。 “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也得抓住他,杀了他,不然我要你们内卫何用?”闵若英眼中厉光一闪,声音已是冷了下来。 “是,陛下。”杨青一个激凌,大声道。 “去办事吧。”闵若英挥了挥手,“大过年的,别的部门可以放假休沐,你们却不能,越是这个时候,你们越要小心。” “臣明白。” 闵若英还想嘱咐几句,突然看见皇后身边的小太监秦忠在门口躲躲闪闪,眉头一皱,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等到杨青离开,在殿门外的秦忠立刻便一路小跑着过来。 “什么事?没看见我这里正忙着吗?” “陛下,娘娘让我来看看,陛下什么时候能回去?今天是大年夜,太后她老人家,还一直等着陛下过去呢,小皇子和小公主熬不住,已是在哪边睡着了,娘娘说,太后她老人家今天不开心,已经无端流了好几次泪了,想请皇上早一点过去,宽解太后。” 听到秦忠的话,闵若英不由双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国事自己处理起来游刃有余,可家事就难了。往年的这个时候,皇宫之中可正是热闹的时候,父皇会将两儿一女全都召到宫中来,一大家子一起守岁,笑语晏晏,那是何等的快乐?可现在,自己已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了,大哥被幽禁,小妹视自己为仇敌,偌大的皇宫,便只剩下了自己这一家人,也难怪母后睹景生情,暗自落泪,可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第二百三十九章:闯阵者 竹山之内,一个看起来并不大,但却九曲八拐犹如迷宫一般的狭谷内,一个衣裳褴褛几乎变成了破布条挂在身上的黑影,艰难地行走在积雪之上。 这里是竹山的万剑谷,万剑阵。数百年以来,万剑宗每出一位宗师,便会来到万剑谷,一步步补强这处阵法,用以锻炼自己的子弟,数百年下来,万剑阵已经成为让万剑宗弟子谈虎色变的地方,每一位能进入万剑阵后又能全须全尾地闯出来的弟子,都会被允许下山独自开宗立派,开枝散叶,但数百年来,能完成这一壮举的屈指可数。 在万剑宗弟子看来,要想安全的闯出万剑阵,至少也得有九级的武道修为,要知道,这内里不说阵法设置,单是那些隐藏于各处,无处不在的剑气,可是由万剑宗历代宗师留下的。 杨致被迫进入到了万剑阵。他没得选择,不进阵,他即便在师门和长辈的庇护之下不会死,也会活得像一条狗,这对于心高气傲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进入万剑阵,有九成的可能会死,但如果他能闯出来,一片崭新的天地,就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选择了进入万剑阵,当然,在其它万剑宗弟子眼中,他在作出这个选择之前,便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这个消息传到上京城,杨青也认为他是一个死人了,闵若英亦只是笑了笑,便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个人。 作为前左相的独子,闵若英对于杨致是很熟悉的,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仗着父亲的声望和权力作威作福还以为是自己的能力,对于杨致,他本身是哧之以鼻的,之所以要让杨青上竹山去抓捕杨致,不过是斩草除根的一个惯性思维而已,既然万剑宗宗主与大长老都持反对意见,闵若英也就无可无不可了。 万剑宗和齐国的南天门一样,都是一国武力的支柱,哪怕上京城中有文老坐镇,但文老是根本不可控的,万剑宗就不同了,他们家大业大,麾下弟子与朝廷有着千思万缕的联系,即便他们想撇清也根本做不到,至于万剑宗主与大长老时常跳出来手舞足蹈一番,在闵若英看来,也不过是刷刷存在感罢了,当自己真正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是会义不反顾地站出来。 半年时间过去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已经死了的杨致,却还活着,还在万剑阵内一步一步地探索着。 身上衣不蔽体,头发胡须几乎连成了一片,昔日雪白粉嫩的肌肉,如今被污垢整个的覆盖着,除了两只眼睛仍然雪亮,这个在雪地之上艰难跋涉的人,根本看不出昔日杨致的一丝丝影子。 雪地之上,深深的留下了他前进的两行足印,在阵内,没有危险的时候,他不愿意浪费一丝一毫的真力,因为每节约下来的一分,在随时可能袭来的危险面前,说不定都能救他一条命。 危险是无处不在的,但这半年来,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还是找到了几处绝对安全的所在,这些地方,被他自称为安全小屋,是他在受到极重的伤害之后,暂时躲避,舔食伤口的所在。或者,这也是设立万剑阵的历代宗师们给闯阵者留下的一条活路。 不像以前的那些闯阵者,进到万剑阵来的杨致,很清楚自己的份量,以前那些闯阵者,最差的也是八级巅峰,他们进来之后,想着的便是如何尽快地闯出阵去,只要能出去,便不仅仅是扬名立万的问题,而是会在万剑宗内立刻获得巨大的利益,要么可以下山开宗立派,要么便能立即升任宗内长老一职。可即便是这样修为的人,入阵者,仍不时有人殒落在内,一腔壮志随风而散。而自己,仅仅一个七级巅峰,与他们的差距不言而喻,他们难以做到的事情,换了自己,定然难上百倍。 所以,入阵之后,他给自己定下的任务,便是先活下来。 半年的时间,他的确做到了,他活下来了,他的武道修为稳稳地踏入了八级。 仰头望天,灰蒙蒙的天空中,飘下的积雪纷纷扬扬,天似乎就在眼前,却又可望而不可及。今天,他又探寻了一块以前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身上新添了数道伤痕,皮肉翻卷,旁边凝结着的血迹已经变成了紫黑色,这样的季节,唯一的好处,便是止血很快。 万剑阵内,长着不少珍贵的草药,这也是历代宗师们给闯阵的弟子的一个福利,如果没有这些草药,或者杨致也早就伤重而死了。 半年时间过去,看着阵内的种种布置,他心中亦有所悟,或者万剑宗历代宗师们设置这个大阵的目的,便是要让弟子们能在这阵中安心磨练,更上一层楼,像现在的宗主还有抱剑老人,无一不是在万剑阵中呆了很长时间的人,如今了们的成就,这世人已经少有人能比,而与他们一样当年闯出万剑阵的人,却基本上都止步于九级巅峰,再也无法更进一步。 这便是目的。想清楚了这些的杨致,暂且忘记了心中的伤痛,是的,他想出去,可如果不能达到一个崭新的高度,他出去之后,仍然会是一条落水狗。 他想要报仇,想要重建杨家,他想成为宗主和傅抱石那样的人物。 返回安全屋的途径他已是熟门熟路,这是他花了半年时间,受了无数伤,才找出来的一条安全小道。说是安全小屋,也不过是一处山崖夹缝罢了,勉强能避风雪,杨致用树枝,茅草编了一个门,挡在裂缝之前。 狭小的夹缝之内,放着一柄柄长剑,这些,都是他这半年来在阵内拾到的,他们的主人,应当就是这数百年来闯阵失败者。有些长剑已经锈烂的不成模样,有的却仍然锋利如故。在这些长剑的旁边,整整齐齐码放着采集的药草,相对于那些长剑,杨致更看重这些药草,因为他们能让自己饱受伤痛的身体能得到修复。 抓起一把药草塞进嘴里,用力嚼乱,苦涩之极的汁液从嘴角流出来,杨致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动容,从嘴里吐出已成糊状的药草,慢慢地敷在伤处,一阵轻嘶之声从喉咙深处发出。花了小半个时辰,将今天身上的几处伤势都敷上了药糊。又随手在一边捡起一把剑来,在石壁上刻上了一个记号。 看着最上面刻着的自己入阵的日期,杨致突然一阵恍惚,原来,今天是大年三十了,过年了。他怔怔地站在这里,半年来几乎快要忘记的一些事情,一下子全都翻涌到了心头。 往年的这个时候,正是一大家人聚集在一起欢声笑语的时候,宅子里张灯结彩,人人都换上了自己最新的衣服,往来宾客不断,宴席从来都没有停过,守夜,叩头,拜年,然后从长辈手里接过一个个厚实的红包。 往年过年,自己从来都是在家里呆不住的,大年初一给长辈们拜完年后,便会揣着银票,偷偷地溜出家门,然后与朋友们一起,直奔酒楼,青楼,依红偎绿,吃酒听戏,大把的银钱洒出去,在众人的阿谀奉承之间获得一种飘飘然的快感。 朋友!他苦笑,父亲当权的时候,自己的朋友数也数不清,可当父亲获罪的时候,那些朋友们便一个也不见了,更有甚至,还有翻脸不认人立刻便骑在自己头上拉屎拉尿的势利小人,就像万剑宗内的某些家伙。 他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他很后悔,为什么以前过年的时候,没有好好在在家里陪陪奶奶,陪陪父母,现在,自己就是想去陪,也没有这个可能了。 子欲孝而亲不在。杨致想明白了这一切,却什么也挽回不了了。 他默默地坐了下来,摸索着从角落里拉出一块**的不知是什么的肉块,放在嘴里撕咬着,慢慢地咀嚼,慢慢地咽下。 万剑阵内的剑气,从来只攻击人,这些小动物们却能毫发无损,当然这也为杨致提供了必要的食物。 破破烂烂的树门外,突然出现了一道阴影,杨致一惊,抬头看去,树门已是被拉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伯父!”他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人。 “还活着啊?还算不错,总算不亏是杨一和的儿子。”傅抱石的神情仍然是淡淡的。“今天大年三十,突然想起了你,便进来看看你还活着没?” 杨致微微一笑,“多谢伯父挂心,杨致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傅抱石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杨致,半年不见,杨致从里到外,似乎都已经换了一个人,以前身上的那种油滑纨绔已经不见踪影,一股沉稳内敛的气息正在缓缓成形。 “八级中段了,不错,不错。看来你活下去的希望又增大了不少!”傅抱石弯腰,从脚下拎起一个食盒,“既然还活着,大过年的还是吃一顿饺子吧。” 接过傅抱石扔过来的食盒,杨致鼻子一酸,原来这世上,还是有人惦念着自己的。(。) 第二百四十章:深山中的世外桃源 冬去春来,山巅处,最高最大的那株古松,最先露出了一点绿色的尖角,尖尖的松针被大雪覆盖了整整一个冬天,此时终于探出身来,欣喜地在风中摇晃着,一滴滴晶莹的露珠随着它的摇晃,落在下头枝条之间积雪之上,骨碌碌地向下翻滚,最终滑出边缘,叮咚一声砸在地面之上。 似乎是惊醒了山巅的生灵,积雪深处,数只不知名的小虫从疏松的雪洞之中爬了出来,迎着初升的朝阳,一路向着树巅爬去。 更多的露出出现,他们汇聚成了一道道细细的水滚,在树披的积雪之上,缓缓地融出一道道沟槽,哗啦啦如雨水一般的融雪顺着这些小沟滴露下来。 天空之中,阳光和熙,但整个山里都在下着雨。 涓涓细流汇集,从高处向山谷之中流去,最终汇聚成滚滚洪水,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向着低处流去。 山,一天天绿了起来。 积雪融化,露出地面上蜇伏了一冬的地面,似乎一夜之间,地面便铺上了一层毛绒绒的绿色地毯,定晴看去,细小的嫩芽从地下顽强地探出身子,在风中摇曳着弱柔却又无比强大的身姿。 太平城也热闹了起来。所有人被分成了三个部分。 一部分是军人。他们从去年冬天便完全脱离了拓荒的事务,每天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练兵。第二部分是体格较弱一些的青壮,老人,妇女,在这个春天,他们被分了出来,去准备春播,而第三部分,仍然在从事着去年冬天的工作,不断地伐倒树木,开山,建城墙,建房子。 顺着太平城往下走数里路,便是东来村。这是两山之间一片平地,以孙德亮为首的东来县人,在去年冬天便在这里开始修建属于自己的房屋,当冰雪融化,万物复苏的时候,他们这个村子也已经初具规模了。 数百人聚集在一片荒地之上,这里,原本的树木已经被砍伐一空,只剩下了一些低矮的灌木丛与野草,孙德亮举着手里的火把,看着眼前这一大片荒地,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从逃难到现在,他们,终于又要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了。 “开荒罗!”他高高地举起火把,向着众人挥舞着,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他垂下火把,点燃了身边的枯黄的野草。 大火熊熊燃起,浓烟腾腾,遮天蔽日,黑色的灰烬漫天飞舞,数百人却不顾炙人的火焰,一路追随着燃烧着的大火,欢呼着,雀跃着。 大火在事先设定的隔离带之间终于停了下来,大火过后,露出地面的是肥沃的黑色土壤,锋利的犁探进了烧后带着温度的土壤之中,汉子们将套索套在了自己的肩上,老人们扶着犁头,随着一声吆喝,犁头缓缓前进,黑色的泥土波浪般的两边翻滚开来,无数年不曾见过天日的地下土壤,终于第一次见到了天上的阳光。 孙德亮站在高处,看着无数根犁头划出的土浪,看着不远处溪沟之中轰隆隆流过的溪水,心中充满了满足感。去年的一次赌博,他终于赌赢了。 他策划了那一次骚乱,数百人因他而受到惩罚,虽然他隐身幕后,但他觉得,那个年青的将军锋利的眼神似乎将他看得一清二楚,在他面前,自己就像没有穿衣服一般。那种眼神,能让人失去最后的防线。 但对方并对没有把他怎么样,反而给了他们这些有家有室的人安家费,他带着这些钱回到了沙阳郡,左思右想之下,他还是决定带着这些老弱们一路来到了太平城,当时,沙阳郡外的难民,流民愈发得多了起来,在那里讨生活,成了一件更加困难的事情,到太平城,只要肯下力气,怎么也还有一口饭吃。 现在看来,当时的孤独一掷,却是走了一步天大的好棋。 这里,有山,有水,有地,有他们自己的房子。 不远处一幢幢木石结构的房屋,与太平城里的房屋一样的模式,都是由那支军队中一个叫巧手的人设计的,结实,耐用,虽然现在看起来还粗糙了一点,但不管什么样的屋子,只要人住进去,就会赋予他生命,他们会变得一天比一天好起来的。 山间的溪流,即便在枯水季节也不会断流,这便保证了最基本的需要,有地,有水,他们便能让这片土地结出累累硕果。 女人们正在耕过的土地之上播洒下种子,这是他们的希望,因为从今年秋天开始,他们不但要开始自给自足,还得向太平城缴纳一定的赋税。 这样的村子,围绕着太平城,至少有十多个,人数有多有少,大的像东来村一般,聚集着数百人,小的也有几十人,都是一个地方的老乡,在这里之后,聚集在一起。至于那些孤家寡人,零散的逃难者,则都留在了太平城内,那里,需要大量的劳力,他们并不愁没有饭吃,. 太平城从去年冬天开始招兵,不过东来人在孙德亮的授意之下,并没有人去报名,好男不当兵,这是孙德亮一直以来都秉承的信条,只要有地,便能活下去,而当兵,随时都有可能死在外头。而让孙德亮对秦风更加感激的一点则是,虽然他东来村里青壮很多,身体强壮者更是大有人在,但并没有人来强行让他们加入军队。 太平城里实行的是一种自愿入伍制度,有意加入军队者自行去报名,但他们录取的条件却极为苛刻,十个人里,最多只有一两个人被录取,如此高的淘汰率让孙德亮甚为骇异,以前他可见过朝廷招兵,那不是招,那是抽壮丁,三丁抽二,两丁抽一,不管你愿不愿意,一根绳子套了就走了,从此毫无音讯,至少在孙德亮的记忆当中,那些被拉走的壮丁,是没有一个能光宗耀祖地回来的。 只要抽走,家里基本上就当他们死了。所以当时朝廷第三年一次的招兵,便是每户每家的恶梦,每到这个时候,不少家庭为了躲避抽丁,会被一些官员勒索得几近破产。 孙德亮不认为太平城会有仗打,这条路他来回已经走了三次了,想要抵达太平城,沿途的那些崇山峻岭便是天然的屏障,他也看见,在哪些险要的关口之上,太平城都设置了哨卡,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太平城得到消息,有些地方,孙德亮甚至认为那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关。 这大概就是秦将军不大规模招兵的理由吧,太平城不需要太多的士兵便能确保他们的安全。养兵,那可是一件费钱的事情。 “秦将军,养这样的一支军队,那花销可也太大了?”葛庆生皱着眉头,心里不住的盘算着这大大小小的开销和现在太平城里所拥有的财富,算来算去,总是有着缺口。 作为前丰县的县令,在被刘老太爷抛弃,在丰县孤苦零丁地呆了半年之后,在大年夜,王厚亲自上门一席深谈之后,葛庆生咬了咬牙,卷了铺盖卷,将家人托附给了王厚之后,一咬牙便上了太平城。 他受到了秦风热忱欢迎,立即就任了太平城的城主。秦风的麾下不缺冲锋陷阵的将领,却缺这样能统筹全局的亲民官。 葛庆生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在这片深山之中,居然已经聚集了如此多的人丁,在他进山的时候,陆续逃难进山的人口已经使太平城的人丁数量膨胀到了近三万人,这几乎是一个下等县的规模了,即便是丰县,算上县城和周边的一些村镇,也只有这么多人。养活这么多人,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现在的太平城,还是一个只有支出,没有收入的无底洞,三万人每天要消耗的粮食,葛庆生即便只是想一想,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秦将军,现在我们太平城的库存就只有这么多,如果没有其它的收入,我们的存粮根本就无法支撑到秋后收获,可即便秋后有了收获,所得也是无法养活这么多人的。这个时候,您要为军队花费这么多钱,实在是有些本末倒置了,您交给我的银钱的确是不少,可这些银钱,我觉得还是应该用来买粮,以支持我们至少能度过今年。军队的事情,还是缓一缓吧!” “不行。”秦风坚定地摇头,“别的可以缓一缓,军队的事情,绝对缓不得。没有军队,我们啥都没有,而且葛城主,或者用不了多久,我们便要出山作战了,没有好的装备,我们怎么能打赢这场战争,不打赢这场战事,我们将失去一切。” “莫洛不一定会来。”葛庆生道:“就算他来,也不一定会到丰县来,沙阳郡城会是一个更吸引他的目标。” “就算他不来丰县,我也会去找上他,我不会允许他占领沙阳郡城,我需要一个稳定的沙阳郡,需要刘老太爷这样一个稳定的盟友。”秦风道。“葛县令,你经验丰富,我也不想多干扰你对太平城的民事治理,但在这件事上,没得商量。” “好吧,我再想想,再谋划谋划,看能从哪里省下一些来。”葛庆生愁眉苦脸。(。) 第二百四十一章:王小姐的生意经 一个好的领导者,不能只看着眼前,不能只想着量入为出,而是尽可能地要将眼光放得远一眼,为未来多谋萌芽一点,所谓多谋者胜,少谋者败,葛庆生无疑是一个很不错的官儿,来得太平城,盘点了太平城的存货,咋舌的同时,一想起太平城现在庞大的负担,便也是头疼。 还从来没有在一个这么长时间都无法产出,只有消耗的地方当官儿,如何维持正常运转便成了他着重考虑的问题。 有了葛庆生去头疼,秦风自然便轻松了许多,当然,作为太平城的最高领导者,他也不得不为未来多做打算。 养军队是要钱的,打仗是要钱的,没有钱,寸步难行。太平城不能吃出不进,总得想些法子来增加收入啊! 他来找王月瑶,这位女子以前可经管着王厚一门的生意,深通生意经,或者能帮上他的忙。 隔着院子外的篱芭,秦风一眼看到的便是院子里正含着糖在玩泥巴的小水,积雪融化,还没有整理的院子里便泥泞得很,不过对于他来讲,倒似如鱼得水一般,一屁股坐在泥水里,满身满脸脏兮兮的泥糊糊,正玩得开心呢。而他要找的主角,此时正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本书,低头看一会儿书,又抬头看一眼开心的小水,满脸满眼都是笑意。 秦风出现在院外的一瞬间,小水便抬起了头,警惕地看向这个家伙,眼神里既有警戒,却又有欢喜,这个家伙手里有他现在最喜欢吃的彩虹糖,但得到糖的代价便是要与他打一架,这家伙也一天比一天厉害了,想从他手里得到糖,可是辛苦万分。现在自己手里还有不少,倒也不急着与他打,想到这一点,小水哼了一声,又转过头去,玩他的泥巴去了。 看到秦风,王月瑶也很是意久,站了起来,“秦将军!” 秦风微笑着点点头,身形微动,脚不沾地,已是飘过了院子,径直站在了门口。 “王小姐,今日有事来向你请教。” 已经走到门口的王月瑶笑道:“秦将军这可真是太客气了,快屋里坐,将军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只要不嫌弃小女子见识浅陋就好了。” 走到屋内,打量着与自己所住的一模一样的屋子,不得不说,女儿家们就是不一样,同样的大小,同样的格局,但王月瑶这里,却又是另外一片天地,如果自己那里算是原生态的话,那她这儿,可就算是精装修了。 木板壁上被画上了山水园林,一幅幅绣品,错落有致地悬挂着,屋里摆放的凳子,居然是一个个造型奇特的根雕,很显然,这是王月瑶自己弄回来,稍加琢磨,然后由小水一刀成形,往那里一摆,格局立马就上去了。可比自己房子里那一个方桌,四条板凳强到不知哪里去了。 “真是不错,回头叫巧手给我也弄一套。”他在心里暗自道。 “将军喝茶。”王月瑶端上了一杯茶,淡淡的香气立刻随着蒸腾的热气在屋里飘荡着:“这是还在大王庄的时候,自己亲手制的一些玫瑰花茶,味道寡淡了一些,也不知将军习不习惯?” 秦风哈哈一笑:“我们这些军汉,平素喝着的都是些味道极冲的茶,喝这茶,倒算是附弄风雅了,不过一次倒也不妨。” 王月瑶抿嘴一笑,敛裙坐在了秦风的对面,“我想将军今日来找我,肯定是有关做生意的一些事情吧?” 秦风先是一楞,接着竖起了大拇指:“王小姐冰雪聪明,一猜就准。” “这倒不怎么难猜。”王月瑶笑道:“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事生产,如果说稍有心得的便是这些年一直经营着家里的生意,倒也积累了一些经验,将军专程来找我,必然是为了此事。” “王小姐说得不错,秦某此来,正是想请教王小姐。”秦风放下了茶杯,正色道:“无农不稳,无商不富,太平城现在算是走上了正轨,数万人丁,两千军队,也算是小小一方势力,但不得不说,我们现在还是一穷二白,粮食,还可指望着秋后,我们屯田垦荒的成果,但如何挣钱,却是一个大问题,现在手里的钱,是用一个少一个,每日的开销,我不说,小姐也能猜个大概出来,葛庆生现在头都大了,我嘴里不说,其实心里也焦急得很。眼看着便要打仗,到时候军队一走出这太平城,这钱便得流水价得用出去,想想都愁人,小姐可有什么能教我的?” 王月瑶微笑着,“其实将军不找我,我也准备隔几天去与将军说说这事了,赚钱,其实很容易的啊!” “容易?”秦风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自己与葛庆生都头疼的问题,在这个女子嘴里,居然变成了很容易的事情。 “是啊,容易,将军,我们现在身处深山,这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其实便是一个大大的宝藏,就看我们能不能发现其中的商机了。” “我们这些军汉都是些粗人,那里看得出其中的商机?小姐可有锦囊妙计?”秦风笑问道。 “第一件,木头。”王月瑶竖起了一根手指。 “木头?”秦风愕然,“从去年冬天,我们也不知伐倒了多少树,这木头可是要多少有多少,能值什么钱?” “我说得不是普通的木头,而是红木。”王月瑶道:“这种木材可就少了,当年我在丰县的时候,偶尔也能看到有山民扛着这样的木头来卖,这样的木头做成家具,在郡城那可是价值百倍的。将军,如果你能找到这样的树群,那赚钱还不简单吗?” 秦风点点头,“倒也可以派人去寻一寻,看能不能找到这种树的生长区。” “肯定是有的,就看我们能不能找到。”王月瑶道:“第二嘛,是石头。” “石头?”秦风又怔住了。 “对啊,石头。”王月瑶笑道:“父亲曾去过郡城黄家,那时我们的生意扩展到郡城,必然要去拜访当地的大豪,刘老太爷我们攀不上,左弯右拐,便去找上了黄家,您知道,当时父亲送的礼物是什么吗?” “石头?” “对,石头。”王月瑶点头道:“当时父亲花了大价钱,请了工匠,便在这山里,开采了一咱特别的山石,打磨成了一块块的石板,那上面,有着天然的花纹,更为奇妙的是,只要稍加用心,便能用这些带着天然纹理的石料拼接出一副副绝美的图画出来。当时,就是凭着这一套石板,我们才顺利的进入了沙阳郡城开始做生意,虽然只是小本经营,但利润却也远超我们在丰县的商铺所得。听说这套石板,最后黄家送给了刘老太爷,被刘老太爷嵌在了自家的大厅之内。这” “这倒是个法子,这天下有钱人多得是,弄这些东西让他们去装点门面,倒也不错。”秦风点头道。 “这两个法子,不需要我们出太大的本钱,因为材料山里有的是,我们需要出的只是人工而已。而且利润绝高,比方说一套红木家具,运到郡城去,那便是十倍的利。可惜啊,如果能有法子运到齐国诸如长安这样的地方,百倍的利那也是有的。”王月瑶道。 “这两个法子好。想不到小姐一出手,便解决了我们的一个难题。”秦风感激地道,“现在太平城不就是人多么?我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人手。” 王月瑶咯咯的笑了起来,“其实还有很多法子啊。”她一弯腰,从桌子下方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块彩虹糖。 “彩虹糖?”秦风吃惊地道。 “是啊,这就是将军你命名的彩虹糖,不过我可发现,每一次的味道都不一样,里面的香料也不一样,这东西,在太平城里,只是我们逗小水的玩具,但如果舒大夫能把配方拿出来,我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它量产,然后销往各地,这种糖,在外面是看不见的,不但漂亮,而且味道绝佳,风味各异,听说这是将军出的主意,然后逼着舒大夫配出来的?也只有两位这样的搭档,才能想出这样的东西并将他做出来。” “配方当然没有问题。”看到自己与舒畅鼓捣出来的东西在王月瑶这里也是商机,秦风不由大感兴奋,“不过这小玩意儿,能有多大的利呢?” “将军可别小看它,东西虽少,胜在新奇,别致,我现在不知道配方好不好做,但几倍的利肯定是有的,关键是他小,易携带,好卖,受众广,不像红木家具还有那种独特的石板,销售面窄,当真做起来,说不定比上面两样要赚钱得多。” 秦风抚掌大笑,“我们的难题,在王小姐这里,竟是易如反掌,王小姐,我准备在太平城内设一个商务衙门,便请王小姐去当这个督办,专门管我们太平城的生意,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我?”王月瑶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一个女子,如何为官?” “女子为何不能为官?”秦风反问道:“能者为之,像这些事情,我与葛庆生便束手无策,到了小姐之里,便成了小菜一碟,小姐不去做,谁有资格去做?还请王小姐不要推辞,这也是为了我们太平城,为了我,你父亲还有许许多多太平城人的共同的前程。” 秦风站了起来,正儿八经地抱拳向王月瑶行了一礼。慌得王月瑶手足无措,伸手想扶,伸了一半却又缩了回来:“将军不用多礼,这事儿,我答应就是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练兵 “商务督办?王月瑶?”葛庆生瞪大了眼睛看着秦风,满眼的不可思议。 “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秦风问道。 “商务督办这是一个什么官儿?”葛庆生连连摇头:“将军,而且我与王厚份属同僚,王月瑶是他的女儿,现在却与我一衙办公,这,这成何体统?女子怎能……” “太平城唯才是举!”秦风打断了葛庆生的话:“就凭王月瑶能为我们太平城赚来大把的银票,那就配当这个官,至于商务督办是个什么官儿嘛?反正比你小一点就是了,你直接管理她,说白了,就是她拼命赚钱,你拼命花,葛兄,这还不好吗?你可要知道,王厚那偌大的家产,只怕大半是他这个女儿给他挣来的吧?” “话虽是如此说,可心里却有些别扭!”葛庆生喃喃地道。 “慢慢来,习惯就好。”秦风大笑着,突然一扭头,看向大门处,眼睛也立时直了,他居然看到了王月瑶,一身男装的王月瑶正带着跟屁虫小水,含笑站在门前。 “将军,葛大人,王某来报到了,只是不知道下官的公房在哪里?”王月瑶双手抱拳,唱了下肥诺。 明眸皓齿,玉树临风,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秦风楞了片刻,再一次大笑起来,向着王月珠竖起了大拇指。没办法,这个世界,对女子的偏见还是根深蒂固的,或者王月瑶女扮男装,能消除不少不必要的偏见。 葛庆生到了太平城之后,太平城已经按照一般的县级部门设立了吏,户,礼,兵,刑,工六房衙门,虽然现在基本上都还空制着六房长官,但架子却是先搭了起来,现在看起来,太平城又要多一房衙门――商房了。 与其它六房还没有人员相比,葛庆生刚刚给王月瑶分配了办公的公厅,王月瑶的人便已经开始布置了,王家可不缺人手。 “瞧着吧,太平城的各个衙门口,最先能正常运转起来的,只怕便是王月瑶的商房了。”隔着窗户,看着王月瑶站在院子里,指挥着手下布置着她的公房,秦风回望着葛庆生,笑道。 “那可不是。”葛庆生却是摇着头:“户房早已经动起来了。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但统计户藉却已经紧密锣鼓的动了起来,将军,这统计户藉,丁口听起来不是什么大事,但却是事涉根本,最是大意不得的事情。” “你说得对。人口啊,可是我们太平城兴旺的根本,而养活这些人丁,却又是我们最大的问题了。” “现在我最愁的便是人手不足,将军,我这太平城六房,哦,不,现在是七房衙门了,基本上都没有人主事,您还得摧摧王厚,怎么的也得先给我弄一些合适的人进来。”葛庆生愁眉苦脸。 “逃难的人中,没有读书识字的人吗?”秦风问道:“你可以试着招募吗?山外的那些读书人,只怕是一听说是进山,就立刻将头摇得货郎鼓一般,那些人,受得了这个苦?还是我们就地发掘得好。” “就算这些人中有读书人,也一些生瓜蛋子,急切之间上不得手啊!”葛庆生叹道。 “上不得手,你不手把手的教吗!”秦风笑道:“那些老手们都狡滑得很,反而是这些生手,更容易控制不是吗?我的葛城主,没办法,只有你辛苦一下了。” 听到秦风的话,葛庆生顿时石化当场,县衙七房,商房看来是不用自己管了,但其它六房招来一些生手,自己一个个来教,这是什么工作强度?你秦将军给我开和薪水,可并不高呢! 秦风大笑着扬长而去,将偌大一个摊子丢给了葛庆生。如今的太平城,丁口数万,光是那些平常事务,就能让秦风头痛欲裂,自从葛庆生到了太平城之后,他立刻一股脑儿地将这些杂务都丢给了这位便宜城主,自己则开始********地筹谋着未来。 山外的消息源源不绝的传进太平城来,大部分消息都是沙阳郡的刘老太爷送来的,莫洛围攻了长阳郡整整一个月,长阳郡基本上已经支撑不住了,摇摇欲坠的长阳郡破城只怕就在近期之内,而刘老太爷也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 种种迹象表明,莫洛在拿下长阳郡之后,下一个目标绝对会是沙阳郡。朝廷在猝不及防之时,调遣了越京城中的一支虎贲军,由张相之子张简亲自率领驻防正阳郡,封住了莫洛往越京城的必要通道,但却丝毫没有调派援军往沙阳的意思,左相张宁的图谋现在已经几乎就是在诏告天下了。而在是否出兵沙阳郡的朝廷之争中,左相张宁占据了绝对上风,刘老太爷的两个靠山败下阵来。 因为此刻,秦军突然加大了攻势,将越国的主力牢牢地牵制在边境线上,在越国朝廷上下看来,莫洛不过是疥癣之疾,纵然能闹出些风浪,也还能承受,只要缓出手来,便能轻松收拾,但秦人就不同了,一旦让秦人突破边境,那可是有着灭国之虞。 刘老太爷悍然杀了周文龙,等于便是与张宁完全撕破了脸皮,虽然朝廷接受了周文龙因公殉职的说法,但这也只是张宁打落牙齿吞进肚子里,现在终于逮着了机会,岂有不大加报复之理。让莫洛将沙阳郡打乱,然后他再来收拾残局。 可以料想,当刘老太爷在莫洛的如潮般的攻势之中败下阵来的时候,正阳郡的张简必然会纵兵东来,将沙阳郡收入囊中。 沙阳郡现在只能靠自己了。而刘老太爷现在能想到的唯一援军,便只有盘踞在大山深入的秦风所部了。当然,他还可以去求齐人,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刘老太爷可不想将自己卖给齐人,齐人太过于贪婪,投靠过去容易,但想要在此后独善其身,那就太难了。 那只是最后的一步棋。 秦风大致能猜出刘老太爷的心思。他当然不能允许沙阳郡乱了,要是莫洛打了进来,将沙阳郡变成了一片白地,他怎么去发展?去哪儿赚取他的第一桶金? 这一仗,他不得不打,而且还得打赢,要将莫洛往正阳郡方向逼去,让他去与朝廷军队火并才是最理想的选择。 来到练兵场,这里距太平城有四五里远,野狗正站在山头,他的身边插着一杆红旗,而在山脚下,两支人马,正卯足了劲往山上冲着,他们可不是空手,而是全副武装,没有盔甲的他们,每个人都扛着一根一米多长的水桶粗细的圆木,怕不有百十来斤重。 两队人马,一队头上系着红巾,一队头上系着蓝巾,井渭分明,两队一边向上冲着,一边还互相下绊子,设障碍,往往冲着冲着,两队人便绞杀在了一起,然后山坡之上便多了无数的滚地葫芦,骨碌骨碌地往下滚去。越往上,人便越少。 “还怎么样?”站在野狗的身边,秦风问道。 “还行,这些精选出来的家伙,身体素质都不是一般的好,大部分都是练家子,虽然功夫都不怎么样,但作为士兵,已经是上上之选了。现在他们已经能听懂所有的军事术语,能按照命令一丝不苟的执行军令,像邹明这样的家伙,已经能熟练的在军事地图之上有条有理地分析,布置,颇有些模样了。” “邹明本身就是武道高手,智商自然差不到那里去,又率领义军与齐人作战过,一些基本的东西他本来就是懂得,学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秦风道:“其它人呢?” “邹正也不差,对了老大,那个叫大柱的家伙,倒颇有些让人出乎意料之外。” “大柱,哪个大柱?”秦风摸了摸脑袋,却是想不起来了。 “就是骚乱那天,第一个站起来向您发话的那个彪形大汉,这家伙颇不简单呢,看起来五大三粗,其实心思细腻着呢,而且这家伙居然有一身横练功夫,一开始我还以为这家伙就是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岂料此人完全是扮猪吃老虎,在我们的第一次对抗演练之中,他就让邹明吃了一个大亏。让人刮目相看,这家伙在一定范围内对战术的熟练运用以及奇思妙想,根本无法让我把这些与他本人联系起来。” “还有这样的事情?”秦风一楞,突然笑了起来,“这个家伙看起来可以好好的培养一下,他的背景调查怎么样?” “我已经告诉千面着重查一下这个人,不过现在我们这情况,什么时候能查清那就不知道了。”野狗摊了摊手,道。 两人正说着,下方人影闪烁,邹明一马当先,冲了上来,一伸手拔下了红旗,转头看着下方刚刚被他一脚蹬了一个屁股墩的大柱,哈哈大笑:“你输了!” 坐在地上的大柱不服气地看着上方的邹明,哼哼道:“不过是仗着武功比我厉害罢了。” “那有怎么样?战场之上,你我相遇,我一枪把你戳死了,那就是我赢了。”邹明嘿嘿一笑,转头看着秦风与野狗二人,双手捧起红旗,恭恭敬敬的递给了秦风。(。) 第二百四十三章:准备作战 三月底,消息传来,莫洛攻破了长阳郡。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秦风立即便下了太平城,抵达了丰县。半个月前,野狗带着的一千五百名士兵已经提前抵达丰县,与小猫的队伍合并,并在小猫的统一指挥之下演练军阵。 刘老太爷倒也慷慨,秦风提出的两千套盔甲以及若干弓弩的要求,早已经不打折扣地送到了丰县,所以当秦风抵达的时候,看到的是一支全新的军队。 敢死营长于攻坚,善于奔袭,当然,也善于逃亡,但并不等说他们就对面对面的野战外行,实际上,他们最厉害的便是这一点。秦风在敢死营独创的战阵,能将全部士卒的力量汇集成一个整体,当初左立行为了杨致的事情到敢死营,那一声宗师的怒吼,便被上百名敢死营士卒硬生生的扛了下来。虽然当时左立行不过立威,并没有存心杀人,但这些普通士卒能顶住宗师一击,当时可也让左立行,林一夫都是大大的震惊了一番。用秦风的话说,他的五百名士兵,便足以扛住一个九级高手的进攻。有一千人,便可以活活耗死一个九级高手。 当然,现在这支部队里融进了太多的新兵,肯定还做不到这一点,作战之时,畏怯、胆怯将是任何一个初上战场的新兵都将渡过的过程,而些微的破绽,便将使这个战阵不能发挥出他最大的力量,甚至被强大的对手找出这个弱点而加以攻击。 初战的对手将会是一群乌合之众,这让秦风很高兴,这样的战事多打几场,他的士兵将会慢慢熟悉起铁血的战场,从易到难,没有什么比这更舒服的事情了。 “野狗呢?”走进王厚在丰县的书房的时候,秦风扫了一眼,居然没有发现野狗,不由有些诧异。 “生气呢!”小猫摊了摊手,“好一段时间了,除了操练的时候他会到,一下操练场,就会将自己关起来,谁也不理。” “哪是谁也不理?”王厚苦笑道:“前几天还将老头子痛骂了一顿。” “这是为什么?你们怎么得罪他了,野狗是个直性子,能让他生这么长时间气,事儿可小不了吧?”秦风好奇地问道。 “还不是因为我们这支军队的名号和军旗的事情。”小猫无奈地道:“咱们这支军队放弃了敢死营的称号,放弃了敢死营的军旗,野狗不同意呢,闹着情绪呢。” “是啊,他说是老头子的主意,可是将老头子骂得狗血喷头啊!”王厚摇头。 “当真是胡闹。”秦风哼了一声,“你们先议着,我去瞧瞧他。” 走到后衙,一排厢房之中,秦风一眼便看到正呆呆地坐在窗前的野狗,两眼木呆呆地看着他对面的墙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秦风的眼睛也不由一阵发热,那是敢死营的军旗,上面有着几个破洞,边缘部分更是成了条状。破洞是被箭撕裂的,而边缘的破条,是被刀枪造成的。 在外边站了片刻,秦风推开门,走了进去。站在野狗的身边,与他一齐凝视着这面不知浸染了多少敢死营兄弟鲜血的战旗。 “老大,为什么不要我们的战旗了?”野狗声音哽咽地道:“多少年了,上面有着我们多少兄弟的鲜血,我只要看到这面战旗,身体内就充满了勇气,就不知道恐惧为何物?去年在安阳郡城,多少兄弟们倒下去了,可这面军旗却一直没有倒下去,为什么就不要他了?” 秦风伸手按住野狗有些颤抖的肩膀,凝视着这面军旗:“野狗,我们现在不能打出这面军旗,正是因为这面军旗以前名声太大了。” 慢慢的走到军旗前,秦风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墙上的军旗:“这面军旗,曾让秦人为之颤抖,这面军旗,也曾让大楚闻之色变,它声动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正因为如此,我们现在却只能将他藏起来,因为我们还很弱小。” “野狗,我们敢死营现在是什么?在大楚那边,我们是朝廷的叛逆,是国家的罪人,是被通缉的罪犯,你想想,如果这面军旗再一次出现在战场之上,是不是就诏告着我们的存在?你觉得有些人会放过我们吗?” “不要以为我们现在在越国,就会高枕无忧,不要忘了,大楚的太后,就是越国的公主,当今越国皇帝的姑姑。” “今天将他藏起来,是为了让我们有时间强大起来,我们需要时间,我们需要地盘,现在,我们还是在起步阶段,当然野狗,我向你保证,终有一天,这面军旗会重新出现在世人的面前,这面军旗,会伴随着敢死营的称号,重新让世人认识,那个时候,你会是敢死营的第十七位统领,你将亲手将这面旗帜升上天空,你会让那些曾经陷害我们的人,在这面旗帜之下颤抖。” “老大!”野狗双眼通红,站起身来,声音有些哽咽。 “好了,现在我们叫太平军,我们的军旗是鹰旗。将敢死营的战旗好好的收藏起来,直到我们能光明正大地将他拿出来。”秦风拍了拍野狗的肩膀,转身向外走去,“记得马上来参加军议,我们要打仗了,如果你想让他更快的重现世人面前,那就得不停的打胜仗,打垮所有拦在我们面前的敌人。” 身后的野狗,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从墙上取下敢死营的战旗,小心翼翼的叠好,抹平,重新放回到箱子中,啪的一声,他合上了箱盖,一把锁咣当一声锁上,手一紧,钥匙在他的手上变成了一砣废铁。 转过身来,提起铁刀,野狗一瘸一拐的向外面走去。 当他特有的一脚重一脚轻的踏进书房的时候,所有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报以一个理解的笑容,便又都垂下头去,看着铺在桌上的地图,秦风正在分析着这一次顺天军的动向。 “各位,我们沙阳郡与长阳郡相邻,从各个方向传来的情报综合分析,莫洛的下一步,必然会是沙阳郡了。与长阳郡相比,沙阳郡更富有,人丁更多,能为他提供充足的粮草和更多的兵丁,而且,因为与齐国战败之后,越国受到双方签署合约的限制,在沙阳郡根本就没有正规军驻扎,这更给了莫洛拿下沙阳郡的理由,因为他会认为,在这里不会受到太强的抵抗,郡兵,只怕莫洛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莫洛不是蠢人,从他选择起事的地点在长阳郡就可以看出,他还是细细地考察了一翻的,而现在我认为我们丰县,将会是他重点攻击的一个点。所以,这一场仗,我们根本就没有回避的余地,因为就算我们不想与他冲突,他也不会容我们安安稳稳的留在丰县。” 大柱摸了摸脑袋,“将军,我有些不明白。咱们丰县在沙阳郡并不是最富的,而且由于屡受齐人荼毒,现在可真是没剩下什么,加上现在刚刚开始春耕,他就算拿下了丰县,也抢不到什么东西啊?将军为什么断定丰县一定是莫洛要拿下的地方呢?” 看着这个身高九尺的大汉,秦风微微一笑,这家伙心细腻着呢,可不是与他外表所表现出的那样,这个家伙将来必然会让他的对手因为轻视他而吃够苦头的。 “理由很简单,因为齐人!”秦风道:“莫洛不能不担心,当他在攻击沙阳郡的时候,吃不劲儿的沙阳郡会向齐人救援。要知道,齐人虽然常常干出越境的事情,可也只是浅尝辄止,因为齐人毕竟现在与越人是盟友,还靠着越人替他们吸引着秦人的力量。但如果是沙阳郡主动求援,那又另当别论,莫洛想拿下沙阳郡,齐人又何尝不想名正言顺地控制沙阳郡呢?” “原来如此,莫洛想拿下丰县,就是为了挡住有可能的齐人援军?”大柱恍然大悟。 “对,他卡住丰县,齐人如果要进来,就不得不硬攻,或者齐人就会考虑一下得失了,值不值得的问题。”秦风的脸色却有些郑重,“所以我猜,来丰县的一定会是莫洛的一支主力部队,他从起事开始,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月了,想来也该整训也一支像模像样的军队了。” “管他什么像模像样的军队,撞到我们的手中,都叫他有来无回!”野狗恶狠狠地拍着桌子,震得桌子格格直响,一边的小猫一把拖住野狗的手,让他多拍几下,这桌子只怕要散架。 秦风微笑道:“对,不管他来得是什么样的队伍,有多少人,我们都要让他们有来无回。莫洛现在拿下长阳郡之后,声势大涨,他会派一支偏师来攻我们丰县,他的主力,必然会浩浩荡荡直扑沙阳郡,不过沙阳郡的刘老太爷已经做好了长期坚守的准备,但恐怕他们也只有坚守的力量而没有反击的实力,我们在击败来犯之敌后,还得做好驰援沙阳郡的准备,在这一战里,我们要将莫洛打得从此不敢东望,才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让我们发展更强的力量,同时,也得让相邻的齐人看看,我们不是好惹的,他们明白了这一点,以后我们与他们打交道,反而会更容易一些。” 说到这里,秦风抬起了头:“各位,这一战,我们只能赢,不能输,输了,大家就缩回太平城,真得当山匪去吧。”(。) 第二百四十四章:锦衣还乡 包不凡站在界碑前,看着自己的军队滚滚向前,越过了长阳郡与沙阳郡之间的界限,向着目的地丰县疾扑而去。 他嘿嘿的笑着,手起掌落,这块界碑顿时变成了一地瓦砾。 去年夏天之时,当莫洛找上他的时候,他还一度认为莫洛是不是疯了,居然敢做皇帝梦,但现在,他是真服气了。莫洛不仅在武道之上能碾压他,便是眼光,也不是自己能比的了。 他看得真准。 短短半年时间,大军便已滚雪球一般的滚到了数十万人,即便是当中的青壮,也超过了十万。从起事开始,攻城掠地,出入有如无人之境,偌大的长阳郡,还有朝廷镇守的一万大军,转眼之间便化为烟云。 而他,也成为了莫洛麾下四大金刚之一。而且是战功最为显赫的坐第一把交椅的人。想到去年这个时候,自己还是一个山大王,虽然武功修为达到了入级巅峰,但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居然会统领数万大军,纵横驰骋于天地之间。 拿下丰县,守住丰县,防备齐人有可能的干预,这便是顺天王莫洛交给他的任务,而为了这一点,莫洛调配给他的军队,也是最强的。几个月的时间,莫洛整训出了一支一万人的精锐,这一次,他便带来了五千。剩下的五万人,老弱妇孺也较其它的队伍少了太多,更多的是青壮,壮妇。 顺天王对于丰县的看重由此可见一斑。 丰县并没有什么武装力量了,这是顺天军得到的情报。包不凡唯一需要考虑的是,齐军会不会抢在他前面占领丰县,如果是那样,打还是不打,便需要他临阵作出决择。 “陆一帆,你说在登县的齐人只有三千人是吧?”包不凡看着身边的一名将领,问道。 “是,将领梁达,麾下三千人马。”曾经的丰县人氏陆一帆,笑嘻嘻的对着包不凡道。这一年他流年不利,先是得罪了王厚父女,跟着又开罪了陆丰,特别是现在已经投靠了刘老太爷的陆丰,更是放出话来,要取了他的脑袋当球踢,这可是将陆一帆吓着了,同时他也纳闷,自己不就是临阵脱逃了一次么,你陆丰又没事儿,犯得着这么深仇大恨吗? 他当然不知道,千面扮成了他的模样,狠狠地坑了一把陆丰,事手陆丰自然将这笔帐记在了陆一帆的头上。 陆丰发了话,陆一帆也知道刘老太爷在沙阳郡的势力,自然立刻就逃之夭夭,逃入长阳郡的他,适逢其会撞上了莫洛的造反大业正式发动,一身七级武道修为的他,立时便光荣入伙,现在成了包不凡的副手。也算得上是功成名就,这一次回丰县,他可是意气风发。陆丰算什么,刘老太爷也算什么,瞧瞧陆大爷现在,统兵数万,这是何等的威风。 “三千人,他如果真敢来捋老子的虎须,老子就让他来得去不得。”包不凡冷哼道。顺天王对齐人可也没有什么好感,虽然说现在还不忙着去惹这些家伙,但如果他们欺上门来,自然是****娘的。 “包将军,梁达不足惧,倒是盘踞在雁山之上的一股土匪要小心在意,他们领头的家伙,可是一个九级高手呢!”陆一帆一想些这事儿,心里不有些战栗。 “九级高手?”包不凡笑了笑,“九级高手是很厉害,但一个人厉害有什么用,能将我这数万儿郎杀光吗?只怕还杀不到百分之一,我们就干死他了。咱们顺天王不是九级高手吗?如果一个九级高手就能改变战局,那还要这些普通士兵干什么,顺天王一人去越京城把皇帝老儿做翻,然后踏着他的尸体大喊一声老子现在是皇帝了,行得通吗?那铁定是被围殴至死的下场啊!” “哪是哪是,现在我们可是兵强马壮,倒不怕与那家伙对垒。只是包将军,咱们得防着那人来行刺啊!” “这里是大军所在,你以为是什么地方?”包不凡毫不在意:“顺天王说,他的老师卫庄大师,那可是宗师级的高手,图谋去刺杀齐人的统帅曹云,也是一去不复返,不知下落,在大军之中刺杀一军统帅,不是狂妄之极就是脑子进水了。陆一帆,说这些屁话干什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算是九级高手,老子面对着他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的。不过此人造反,当山大王,与我倒是同出一脉,等拿下了丰县,我去拜访拜该了,如果能拉他入伙,那必在是大功一件。” “如果真能如此,那可就好了。”陆一帆连连点头笑道。 “陆一帆,你是丰县人,对这里熟,便由你来指挥队伍进前,尽量地把速度提起来,顺天王再三叮嘱,咱们这里可不容有失呢,只有咱们拿下了丰县,守住了丰县,他那头才能毫无顾忌地围攻沙阳郡。” “放心吧包将军,您便瞧我的吧!”陆一帆兴奋地道,这一次他可是衣锦还乡,想象着自己锦衣怒马踏进丰县的时候,那些认得自己,熟悉自己的人惊得眼珠子都会掉下来的场景,他便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丰县县城,数骑快马自远处奔来,近到城门处,为首一人亮出一块令牌,城门口的士兵赶紧推开门口的拒马,随即城门也吱吱呀呀的打开,随着战事的临近,丰县也开始紧张起来,附近村子里的百姓已经尽数撤到了城内,而太远的,也派人去通知他们藏好家里值钱的东西,然后找个山沟沟去躲一躲,等战事结束之后再出来。 这一次来的顺天军,可比齐人还要凶狠得多,他们不但抢粮,抢物,还抢人。所过之处,满目疮痍,几无憔类。 “于校尉,他娘的顺天军是不是已经来了?到哪儿啦?”守卫城门的一名老兵扬了扬手里的铁刀,笑问道。 出门去探查的便是曾险些让秦风在雁山失守的斥候校尉于超,现在他当然成了太平军中的一员,担任着太平军的斥候校尉。 论起级别官位,他可比门前这位守大门的老兵要高上许多,不过对于这些老兵,于超可不敢有丝毫怠慢,这些人都是敢死营的老兵了。 “快来了,准备过瘾吧!”他嘿嘿一笑,冲着老兵做了一个割脖子的手势,在老兵嘎嘎的笑声中打马远去。 “顺天军这一次入侵丰县的人马,大至在四到五万人之间!”议事厅内,于超的话音刚落,屋里便响起了一片惊叹之声,不论是邹明也好,还是大柱也好,庞大的数字,对于他们的冲击力仍然是很大的。 “这其中,具有较强作战能力的部队大概在四到五千人左右,刚好是他们部队的十分之一。”于超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仍然是淡淡的。“而且,据我观察,这些在我们看来稍具有作战能力的部队,军事素养亦十分欠缺,看起来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了,但从一些细节来观察的话,就大大不然了。换言之,这样的军队,如果打顺风仗,会真得很厉害,但如果是逆风,或者是需要比较复杂的指挥技巧和临场决断能力的战斗的话,他们必然会成为一盘散沙。” “他们的将军叫包不凡,以前是一个山大王出身,八级巅峰修为,作战还是十分悍勇的,现在是顺天王莫洛麾下四大金刚之首。” 说到这里,于超想了想,道:“以我估计,这位包大王的作战能力还停留在弟兄们,跟我冲啊这个阶段。” 于超的最后一句话,在屋里引起了一阵轰堂大笑,也冲淡了不少的紧张气氛。 “于超,你这话恁地刻薄了。”邹明笑得打跌,浑然忘了他以前带着义军与齐人作战之时,也是这一套,碰上齐军,大枪一摆,一句弟兄们,跟我冲啊便杀上去,当然,十战九败。在太平城,经过了几个月的强化的军事训练,他现在至少对正规军作战,有了一些最基本的认识。“你怎么搞得这么清楚?” “这支军队根本就同有什么警戒意识。”于超不屑地摆摆头,“我发现这一点之后,便换上了一身便服,堂而皇之地混了进来,在里头跟他们混了好几天,该打听到的都打听到了,当然,那个包不凡的中军大帐我还是不敢去的。” “你真潜过去,只怕就回不来了,毕竟是八级巅峰高手了,指挥技巧或者不行,但江湖道行可是深得很。”秦风笑道。“于超,你觉得,我们在哪里展开作战最好?” “将军,按他们的行程,他们会在明天傍晚时分抵达黄梁岗,末将觉得,就在那里进行决战为佳,他们毕竟有好几万人,如果真让他们冲到了丰县城下,到时候来个四面围攻,我们还真是难以应付。” “夜袭?” “对,夜袭!”于超笑道:“这样一支散乱的没有什么真正凝聚力的部队,只要将他们打炸营,那一切都好解决了。” 秦风站了起来,双手一拍,“正合吾意,黄梁岗,哈,好地方,让这支劳什子的顺天军便好好地做一做这黄粱一梦吧。”(。) 第二百四十五章:给我冲 包不凡将自己的中军大帐放在了黄梁岗的最高处,站在他的中军大帐之前,对整个黄梁岗上岗下的所有情景一览无余,五千精锐随他驻扎高处,而数万青壮百姓则分布于岗下,看着那无数的篝火,一座座的窝棚,帐蓬,一股满足感便油然而生。 数万人嘞,这可比一个下等县的所有人口加起来还要多了。 进入丰县已经是第三天了,让包不凡有些恼火的是,他没有捞到一粒粮,也没有碰到一个人,该死的丰县人全都闻风而逃了。要么是躲进了山里,要么是逃进了县城,这些该死的不知好歹的泥腿子,混帐,难道不知道顺天王是为了让你们过上好日吗?跟了顺天王,只消献上你所有的财产,从此以后便不愁吃喝,不怕有人欺负,跟着顺天王一齐去走南闯北,打下一个偌大的江山。 包不凡在心中决定,等拿下丰县之后,一定要将这些不知好歹的丰县人,好好地整顿一番,至少也要将他们都编到苦力营中去下下苦力再说。 “陆一凡,陆一凡!”他大声喊叫着,看着陆一凡笑嘻嘻的从另一边的帐蓬里钻了出来。 “将军有何吩咐?” “来,陪我喝酒,顺便给我讲讲丰县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包不凡呵呵的笑着,“明天午时,我们就可以抵达丰县了,那可是一天气血最旺盛的时候,进城之后,自然得找一个地方好好的去去火你说是不是?” 陆一凡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将军要找这样的地方,我自是一清二楚。” “走走走,去我帐里,边喝边说,看看有什么妙处,与我以前去过的那些楼子有什么不同?”包不凡大笑着一攀陆一帆的肩膀,两人走到了帐内。 月过中宵,小猫有些不敢置信的从草从之中站了起来,距离他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就是顺天军大营最边缘的帐蓬,可是他没有发现对方有任何的警戒安排,别说暗哨,连明岗都没有。三五个帐蓬之间,燃着一堆篝火,站在他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不少人就这样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或者卧在没有门的窝棚内,没见着什么像样的武器,看到的最多的倒是棍棒,丫叉,锄头等物。 这哪里是军队?小猫嘶嘶的倒抽着凉气,一只手伸到后面,做了几个手势,一阵沙沙的声音响动,他带着的五百人,慢慢地摸了上来。 “记住了,呆会儿冲进去之后,尽量地减少杀伤,而以驱赶为主,不停地放火,制造混乱,这些人根本算不上军人,只是一些混饭吃的农民而已,驱散他们都可以了,我们的目标,是岗上的那些家伙。”小猫低声对身边的邹明道。 “明白。” “不要冲得太远,要时刻保持各队之间的联系,这里一乱起来,岗上的敌人精锐必然会来援,我们要干得是他们,到时候一定要保持队形的完整,论人数,我们可不是他们的对手。”小猫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邹明这样的家伙,****出身,一旦杀出火气来,收不住手,到时候回不来可就惨了。 “让得,小猫将军放心,邹明现在可不是以前的的菜鸟了,好歹也听秦将军上过很多军事常识课了。”邹明晃了晃手里的铁枪,笑道。 “那就好,我左你右,开始吧!”小猫从背上抽出了大刀。 喊杀声,在顺天军的香甜的睡梦之中开始,两支军队一左一右从岗南杀进了密密麻麻的窝棚区域之中,一座座窝棚被点燃,顷刻间燃成一支明亮的火矩,一个个惊慌失措的顺天军士兵从帐蓬里,窝棚里窜出来,有的身上已经着了火,惨叫着在地上打着滚。 南岗之下,乱成一团。 对于遭到这样的袭击,顺天军的这些人完全没有任何的经验,从长阳郡开始,他们席卷全郡,四处奔袭,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样的低抗,像这样的夜袭,于他们而言,完全便是大姑娘上轿,第一次。 没有人有经验如何去应对这样的突发事件,人的本能在这个时刻,发挥也了巨大的作用,这些不久之前还是温顺农民的顺天军士兵们,带着自己不多的一点家当,撒丫子便跑,那里没有喊杀声便往哪里跑。 南岗之上约有一万多民夫青壮,在小猫与邹明两人展开突袭之后不到一柱香功夫,便完全炸了营,四散奔逃。偶尔有几个血气旺盛的好斗之徒提着武器迎上夜袭者,立刻便在对方凌厉的攻击之下,伏尸当场,倒下的尸体,飞溅的鲜血,更加激化了奔逃的过程。 包不凡和陆一帆两人从大帐里飞窜出来,站在他们这个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南岗之下的情况,大火映照之下,包不凡气得鼻子都有些歪了,攻击者最多只有几百人,却将他一万多人的部属撵得狼奔鼠窜,逃之夭夭,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陆一帆,你还一千人下去,给我将这支该死的从哪里冒出来的胆大包天的家伙灭了!”包不凡挥舞着手臂,大声吼道。 “遵命,将军!”陆一帆转身,向着自己的部队跑去。他也看得很清楚了,袭击者最多只有四五百人,山下那些人,充其量不过是一些普通百姓罢了,根本没有受过任何军事训练,自然是被一杀就散,一吓就跑,可驻在这岗上的部队就不同了,这可是顺天王精心训练的精锐,两倍人马,收拾对手,还不容易?这可正是立功的好机会。 包不凡站在岗顶,看着陆一帆带着他的本部人马,飞一般地向着南岗赶去。先前喝了不少的酒,此时冷风一吹,酒气上涌,脑袋不由一阵阵发热,狗娘养的,这是那里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不是说丰县没有什么敌人么?这些莫不就是陆一帆所说的雁山的那群土匪? 想到这里,他更气愤了一些,大家都是拉大旗造反的,也可以说是一家人嘛,老子几万人马,到了你的地头上,你不来拜码头便也罢了,我也不与你计较,你竟然敢来捋自己的虎须,那就不要怪老子不客气了。 不就是一个九级高手吗?今天要是敢来,照样平了你。 他气愤愤地想着的时候,岗北突然又炸了窝。 尖锐的火箭划破了夜空,落在了窝棚上,帐蓬上,将这些东西瞬息之间点燃,一个个黑色的人影从草从中,土坎后,树林中冲了出来,杀进了北岗自己的部属之中,让包不凡震惊的是,出现在北岗下的敌人大概也有五百余人。 “雁山上的这股土匪的实力,显然不是陆一帆这个家伙所说的规模。”包不凡心里打了一个突儿。 北岗,发起突袭的是野狗与大柱,两人也是带了五百人。 平时走路一瘸一拐的野狗此时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瘸了,舞着大刀,如同一阵风一般在窝棚和营帐之中纵横来去,所过之处,火光熊熊,如果是抱头鼠窜的家伙,他就不理会,如果有人想反抗,那就毫不客气,一刀斫去,十有**,便是一颗头颅飞上夜空。 大柱用的不是刀,这个修练着一身模练功夫的家伙,手里握着的却是一根数十斤重的铁棍,身高九尺的他,双手握着铁棍,就只一招,左右横扫,不管碰到什么,对方的下场就是飞了。 岗上的包不凡没有理会北岗,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南岗,陆一帆带着一千士兵此刻已经进入到了战场,如果对手还有后手,此刻也该出手了。山下的这些人,散了也就散了,反正打仗现在也不倚靠他们,夜里散了,白天再去把他们找回来就好了,只要山上的这几千人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这局势就翻不了天。 南岗之下,小猫将一支竹哨含在嘴里,尖锐的哨声响彻整个南岗,正在四处追杀逃散青壮的太平军士兵立刻开始回缩,向着发出连续不断哨声小猫这里靠拢,当陆一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一个整整齐齐的军阵。 “邹明!”看到对方队伍之前一个手持长枪,巍然屹立的高大身影,陆一帆心里打了一个突儿,身子下意识的缩了一缩。 但马上,他便意识到,自己现在可不同往日,以前的自己孤身一人,碰到邹明这样的家伙,自然是能有多远逃多远,可现在,自己人多势壮。想到这里,他冷哼了一声,洗涮过去的耻辱,可不就在今朝么? “弟兄们,冲上去,宰了他们!”陆一帆振臂高呼,正如于超所说,他们的指挥作战水平,还停留在弟兄们,跟我冲啊的水平上。到了陆一帆这儿,更是降低了一个档次,变成了弟兄们,给我冲啊! 这一千多人是莫洛派出来的老本,是顺天军一个冬天整训出来的成果,身上穿着的是缴获自长阳郡的郡兵服装,手里拿着的也是郡兵的制式武器,刀枪铁盾弓弩应有尽有,可是他们却不懂得进攻的立体感和层次。而对面的这支军队,立马便给他们上了第一课。 迎接他们冲锋的是整齐的弓弩声响。羽箭不多,一次也只有百多支,但这百多支羽箭却是同时发射,覆盖相同的区域,造成的杀伤可就大了。 卟嗵卟嗵的栽倒声,哎哟哎哟的惨叫声,让冲锋的顺天军气势顿时一滞。(。) 第二百四十六章:精锐与草包的区别 敌人的反应迟钝让小猫有些错愕,原本他以为他只会有一次集体射击的机会,但他当射出第一轮羽箭,对方的中后部响起惨响跌倒之声时,前方本应加速冲击的他们,居然莫名的停了下来,大部分人竟然回头去看身后的情况,这在战场之上,完全是属于找死的行为。 小猫打过无数次仗,这样的场面他不知碰到过多少次,而他们面对的可不是这样百多支弓箭的袭击,而是铺天盖地,根本就看不到天空的箭云。这个时候,作为冲锋箭头的他们,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冲,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前冲击。冲击到羽箭的射击死角之中,才有可能尽量地减少自己的伤亡。 原因很简单,当第一轮射击将他们的中后部射出一片空白之后,第二轮,就将要覆盖他们这种箭头部队了。 冲上去,与敌人胶着起来,这便是以往战斗之中敢死营的任务――破阵。杀透敌人的前列阵地,冲进对方的中军,搅乱对方的弓箭部队,迫使他们后撤,为后续大部队赢得时间。 小猫原本这种最基本的战争常识对方还是懂得的,所以他一切按照着以前的习惯再做准备,但他居然发现,第一轮箭雨过后,对方的冲锋队伍居然停了下来。 “第二轮,斜抛,目标,中后部!”身为大将的他,只是些许的错愕,便立即敏锐地抓住了这难得的战机,当机立断地下达命令,继续向对方后面大部射击。 他只带着五百人,兼职弓箭手的更是只有一百来人,而且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以前敢死营的老兵,一个合格的弓箭手,可不是轻易便能训练出来的。但让小猫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百余名弓箭手居然给对手造成了如此大的伤亡。 陆一帆发毛了,这还没有与对手接触呢,就倒了一大片。 “冲,冲上去,不想死的就冲上去!”他呼喝着,这一次,他难得的冲到了对手的前面,大声的咒骂着他的士兵。 前方的顺天军士在终于回过神来了,挺起刀枪,呼喝着加快了速向,向前方猛冲,但也就在这时,第三轮箭雨笼罩了他们。 冲在前头的除了一些个人武功高明一些的人之外,几乎全都栽倒在地上。 “出击!”小猫铁刀高举,冷声高呼。 早已挺着长枪,等得心痒难耐的邹明一声咆哮,打头便冲了上去。 “陆一帆,纳命来!”他狂吼道。 陆一帆看见了邹明,邹明自然也看见了这家伙,心中不由感叹,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自己怎么在哪儿都能看到这个家伙。 陆一帆看到凶神恶煞的邹明,看到他那抖起的硕大的枪花之中的缕缕枪影,先前鼓起的勇气,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看自己的四周,廖廖站着数十个人,在看看自己的身后,后续部队还隔着十数步远,而邹明却是已经到了眼前。 竭尽全力,他向着那硕大的枪花挥出一刀,当的一声响,陆一帆的身子高高飞起,在空中一路筋斗便落到了黑暗之中,落地之后,这家伙竟然是头也不回,拖着刀,转身便跑,当然,他不是跑向岗上,而是向着更远的,那片一眼望不到边的黑夜之中奔去。 “又跑了?”邹明不由错愕。刚刚这一枪,他自然明白,根本不可能将陆一帆怎么样,他还有许多后着没有使出来呢,对方居然又是金蝉脱壳,借力而遁了。 主将交手一合便落荒而逃,剩下的顺天军士兵立刻便慌了,对面,一队队士兵高举着大刀,在整齐的号子声中,一排排的向着他们涌来,如山的杀气扑面而来,阵阵压力,立时便让这些先前冲下山岗是还信心满满的顺天军士兵们崩溃了。 转身,跑路。 丢掉手中的长枪,抛掉手里的大刀,脱离自己刚刚的队伍,与那些四散奔逃的青壮一起,隐入黑暗之中。 黄梁岗上,包不凡气歪了鼻子,一千余训练精良的士兵,这就没了?转头看向北岗,另外一支下山的部队,在袭击者的面前,并没有比陆一帆撑更长的时间,也稀里哗啦的完蛋了。一南一北两支队伍,一齐向着东面前进,刚刚还能整齐看到的敌方队伍,在此时,便又如同海中的章鱼一般,一队队的士兵从本阵之中延伸出来,延途毫不留情地驱散着青壮,烧毁着帐医,窝棚,将那些百姓赶得鸡飞狗跳。 “全员集中,下山与敌决战!”包不凡这个时候总算是明白了,这支来袭的敌人,才真得算得上是训练精良,他看了很久,看见来袭者一支支的队伍撒出去,看似散乱无章,但只需要一声声尖锐的哨声,这些撒出去的队伍却几乎在同一时间便能撤回来,重新聚集成一个大阵。对方弓箭射击这时,虽然数量并不多,但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射,发射时的力道也相差无几,尽量地保持着羽箭飞行的距离一致,从而保证最大的杀伤力。而现在,他看到两支南北方向上的敌人,正在向着东面聚集,敌人的意图很明显了,那就是先驱散那些青壮,然后再与自己决战。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包不凡还是猜测出了对方的意图。他还有三千精锐,集中起来与敌人正面对峙,只要能杀个难解难分,到时候自己带来的那些青壮,就能发挥大的作用了。有时候,一根稻草也能压跨一只骆驼,何况自己带来的还有数万青壮呢。别看现在他们被撵得跟兔子一样,但只要自己顶住了对手的进攻,甚至稍占上风,这些人必然又会冒出来,以前包不凡不可见识过这些人的本领了,每到这样的时候,他们比自己还要凶狠,下起手来,可是真正的毫不容情。 黑暗之中,看到包不凡的大旗向着山下移动,一队队的顺天军呐喊着冲下山来,秦风笑了起来。包不凡如果三千人守在岗上不动还真是有些麻烦,但既然已经被勾下山来,那可就不用想着回去了。 “于超!”他叫道。 “将军。”于超冒了出来。 “带五十个人,摸上山去,这些所谓的顺天军带的粮草辎重武器装备虽然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将他们的看守干翻,守住这些东西。” “明白了将军!”于超点点头,一转身,带着他的几十个手下,幽灵一般的消失在黑夜之中。 “其余人等,与章将军汇合之后,一体听从章将军指挥。”秦风站了起来,说完这句话,身形微微晃动,已是如一缕风一般,消失在原地。 与他一起埋伏在黑暗之中的一千士兵站直了身子,南北两个方向上,小猫与野狗正在如飞一般地杀过来。 包不凡的本意是想抢在两支袭击者汇合一起,卡在两支部队之间,不让他们形成合力,但让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在东岗之下,居然还埋伏着一支数量更多的敌人,看到无数的火把陡然亮起,一列列整齐的队形出现在他的眼眸中,他顿时大惊失色。 自己这样一头冲下去,迎接他的将是敌人无情的屠杀。看着漫山遍野向下冲击的自己的军队,第一反应便是立即停止冲击,返回岗上固守。 但一支正由上向下疯狂冲击的军队,又岂是说停就能停下来的,他们可不是秦风这那支训练有素,有着数百名百战老兵撑起来的军队。 命令的话语还在喉咙里打转,全身的汗毛却陡然间便竖了起来,这一瞬间,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冻住了,巨大威胁感让包不凡放弃了其它一切想法,大喝声中,一枪便向着身侧扎去。 一声长笑,一个人影陡然出现在哪里,“还算不错。” 冷冷的声音几乎在包不凡的耳边响起,他算得很准,刚刚那一枪扎出的时候还是空无一人的地方,在枪尖抵达哪里的时候,一个人影便出现在哪里。 嚓的一声轻响,声音不大,却又无数的火星溅起,包不凡手腕剧震,长枪在自己手中如同蛇一般扭动起来,这条跟随了自己多年的长枪,这一刻,几乎便要脱手飞去。 大喝一声,手臂发力,生生地握住枪杆,掌心里阵阵发热,包不凡知道,这是掌心的皮肉被高速旋转着的枪杆给撕去了。 “吃我一刀!”声音不大,却一个字一个字地如同在他心里敲响。眼前黑影闪动,如山的压力扑面而来,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在他的眼中,对方的刀此刻正如同大山一般,无可阻挡地向他劈来。 横举枪杆,竭力一挡,当的一声,长枪顿时弯了,从枪杆这上转来的对方的内息,如同钢针一般,向着自己体内钻来。 “九级高手!”包不凡痛苦地叫了起来,这个时候,他在与一个九级高手单打独斗,结果不用想也知道。而他的数千部下,此刻还正兴奋的,战意高昂地向着山下冲击,没有人能帮他。 他知道完了。 不再犹豫,包不凡转身便跑。(。) 第二百四十七章:螳螂捕蝉 秦风不紧不慢地追慑着包不凡,虽然交手只有堪堪数招,但秦风却已经摸清了对方的底细,一个八级巅峰的好手,如果当真与自己拼起命来,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自己要做的并不是取对方大将的性命,而是将他的这支部队彻底打垮。 两人绕着黄梁岗一追一逃,风一般的一次一次的掠过战场,每过一次,包不凡的心里都要滴一次血,他看到,他的主力部队,正被对方砍瓜切菜一般地分割成了大小不一的方块,对方正在有条不紊地慢慢地收拾他们。 双方在战斗层次之上,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之上。当包不凡第三次掠过正面战场之时,他终于决定,跑路吧,已经没有必要了,他的军队完全被打散了,根本没有聚集起来的希望,而不能聚集起大部队,那自己与身后这个九级高手决斗,便没有丝毫取胜的希望。 顺天王莫洛也好,还是自己也罢,都将丰县这块肥肉看得太轻松了,肥肉倒的确不错,但奈何这块肥肉已经被一条恶狗占据了。 这一次,包不凡没有在绕着圈子跑,他径直投身到了黑暗之中,头也不回地向着远方逃去,眼前这样的敌人,也只有在未来交给顺天王自己来亲手解决了。 陆一帆也没有逃远,他趴在一处深深的灌木丛中,瞪大眼睛看着包不凡被秦风赶得狼奔鼠窜,当他看到第四圈包不凡远遁而去的时候,他亦伏在地上,也不起身,就这样如同一条蛇一般,向后蠕动着退去,退到了安全的距离,一跃而起,向着包不凡逃离的方向紧紧地追了过去。 天色大亮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数万气势汹汹扑向丰县的顺天军土崩瓦解,到处都能看到他们奔逃的身影,而更多的,则是双手抱头,老老实实的蹲在地上,等待着胜利者的处分。 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在不久之前,还是一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绳子将他们一串串地捆了起来,太平军上上下下可都知道,他们的大头领对于人丁的渴望,随着春季的到来,越来越多的先前抵达太平城的百姓,都选择了在太平城周边的山谷,坡地之上去开垦荒地,以他们逃难之前的区域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或大或小的村子。对于他们来说,在太平城继续工作,固然可以每日拿到不菲的工钱,但终究是心里没有多少安全感,如果能有自己的一块土地,能有自己的一幢房屋,哪怕每天的收入少一些,也能给他们带来安全感。 对于这些人的要求,秦风却是有求必应,没有本钱?不要紧,太平城给里贷款,息钱低得令人发指,没有农具,不要紧,太平城给你弄来,没有种子,没关系,太平城给你送到家。 百姓们欢天喜地,感恩戴德的下了太平城,却周围寻觅他们自己新的家园,太平城的城主发了话,在方圆五十里范围之内,他们的一切都受到太平城的保护,本着谁先发现便是谁的的原则,大家各显神通,寻找自己的世外桃源。 老百姓高兴了,葛庆生却很不高兴了,因为如此一来,太平城的建设工作可就严重滞后了,人手的大量减少,使得太平城的开荒,建城,道路,房屋等大部分工作都处于半停顿状态,只余下去年冬天骚乱时那些参与了骚乱的家伙因为受到处罚还在卖力的工作着。 现在,这个问题,解决了。 小猫看着黑压压的被俘虏的人群,笑得如同一朵花儿一般。 “老大,这下好了,葛庆生一定欢喜得要跳起来,那些停顿下来的工作,马上就可以重新恢复起来了,不,应当会更快,瞧瞧这些家伙,大部分都是青壮,人数比以往更多。”小猫笑吟吟地道,对于他来说,昨夜这一场仗太轻松了,轻松得简直就像是在演习一般,敌人的羸弱让他觉得完全胜之不武,这哪里是军队?完全就是一支难民队伍好吧? “这么多人,管理上是不是有些问题?”邹明有些担心地看着秦风,“这些俘虏,怕不有三万人吧?这可比我们太平城的人要多得多了,到时候要真是闹将起来,可就麻烦大了。” 野狗冷哼,手指在铁刀之上叩着,当当响声不绝于耳:“敢造反,那就送他们去阎王老儿哪里!杀他一批,其这人自然就老实了。” 秦风摇摇头:“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莫洛裹协的普通老百姓而已,骨子里并不真正都是坏人,只不过是随波逐波罢了。到时候作好甄别,找出你们的头头脑脑以及真正的反贼,其它的人并不难对付。野狗,这个事儿,交给你来做。” 野狗兴奋地弹了一个响指:“老大,这里头,肯定有真正的反贼想混水摸鱼啊,找出他们怎么办?” “杀了!”秦风冷酷地道:“这些人永远不会安心地工作,对于他们来说,抢劫是更轻松的活计,我们太平城需要的是踏踏实实的百姓,不需要这样的家伙。” “明白了。” “小猫,野狗甄别之后,你从那些老实可靠的人中挑一千人出来,在丰县对他们开展训练,将他们吸纳入伍。将你的丰县县兵扩充到两千人。”秦风转头看着小猫。 “是,老大。等我将这批人训练出来,面对登县的梁达的齐军,我可就有了底气。”小猫笑道。 “梁达根本不足惧也。”秦风呵呵一笑,“相信他在知道了这一战的消息之后,绝对不敢再来找我们的麻烦。” “老大,我这儿是不是也挑一批人出来?”野狗笑嘻嘻的凑了过来。“我这儿也缺人呢?” “你的狗脾气我还不知道,甄别的时候,你一定会玩些小花样,将你看中的人截下来的。”秦风伸手敲了敲野狗的脑袋,“别太过份,不然小猫不找你麻烦,我可不管。” 小猫嘿嘿狞笑着看着野狗,“他要是敢藏私,我不收拾得他满地乱爬就不姓章!” 野狗冲着他竖起了一根中指。 登县与丰县的交界处,一簇簇崭新的大帐如同天上的白云一般,扎根在刚刚长出嫩嫩青草的地面之上,这是梁达率领的齐军。 莫洛麾下四大金刚之一的包不凡率数万人袭击丰县的消息,自然是瞒不过他们的,这于齐人来说,也是一个机会。如果包不凡占了丰县,那丰县可就不再是越人的领土,他们率兵打过去,那便无碍于双方的盟约,自然,吃到嘴里的肉想要他们再吐出来,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同秦风一样,梁达也没有将莫洛的这种军队放在眼里,只是数量之上有些庞大罢了,可齐人既然有了这样的机会,有怎么会眼睁睁地放过呢,在包不凡向丰县进军的过程之中,另一支齐人援军便也抵达了登县。虽然只有两千余人,但却是实打实的齐国野战军。 双方合兵一处,兵力超过了五千人,与包不凡对比起来,虽然还是十比一的比例,但齐人觉得,已经可以稳操胜卷了。 最好是让莫洛将沙阳郡也一股脑儿地拿下,这样他们趁势进军,便可将沙阳郡笑纳了,到时候越人抗议起来,双方也只能是互相扯皮,扯得几年,沙阳郡早被齐人消化了。 他们在等着。 阳光明媚,春风和熙,束辉半躺在一块毡毯之上,手里挚着一杯美酒,慢慢地啜饮着,在他的身边,梁达和另一个齐将,这一次来援的野战军将领唐强两人,左右相陪。 束辉是这一次行动的主持者。 在这两人的面前,束辉是不折不扣的大人物,如果能攀上这位,那基本上便是前程似锦了。 “算着日子,包不凡也应该到了,你们做好了作战的准备了吗?”束辉看着身边的两员战将,笑问道。 “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大人一声令下。”梁达笑道。 “不急不急,却等着这些乌合之众将丰县县城占了再说。免得到时候越人又来罗嗦说咱们违备了协议,咱们可是从莫洛的顺天军手中抢得的丰县。”束辉笑道。 “大人说得是,等咱们占了丰县,那莫洛说不定也已经夺了沙阳郡城,到时候咱们再向前大踏步进军,将沙阳也一并纳入囊中,将那莫洛往正阳郡逼去。”唐强微笑道。 “这个自然。”束辉转动着酒杯,“从我们得到的情报来看,如果让莫洛占了沙阳郡,他下一步肯定会向我们的统治区域发动进攻,这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要知道,我们新占的这越国方园五百里土地,到现在为止,也不太平呢!起义此起彼伏,就没一个消停的时候。” 听到束辉这么一说,梁达不由得低下了头。 “我们有些官员啊,太急功近利了!”束辉长叹一声,“新占土地,本来应以安抚为主,可我们却迫不及待地想从他们身上榨油,结果就是到处都在反抗,这怎么成呢?这让我们不得不调出大量的兵力来应对这些事情,本来这些兵力是可以用到更需要他们的地方去的。” “大人,主要是上头对钱粮上面摧得太急,我们这些地方官员,也是,也是没办法啊!”梁达低声解释道。 束辉注视着梁达半晌,突然呵呵一笑,“梁将军,我没有说你,这是占领区整个的问题,可惜,在这上面,我说的话没人听啊!有些人仗着自己有些战功在身,傲得不得了,嘿嘿,终归总要出事了,才会知道我的金玉良言。” 梁达与唐强同时低下了头,束辉说得这个话题,涉及到上层之争,他们还是少插嘴为妙。(。) 第二百四十八章:探探他们的底细 一骑自远方奔来,正在说话的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战马奔来的方向,梁达和唐强更是站了起来,脸上露出喜色,便是束辉,也坐直了身子,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丰县的消息到了。 骑士翻身下马,径直来到束辉的面前,单膝下跪,抱拳道:“大人,丰县已经有消息传回来了。” “包不凡已经拿下了丰县?”束辉云淡风轻地问道,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骑士脸上都出了一丝尴尬之色,沉默少许,才道:“不,包不凡在丰县遭遇到了大败,五千军队,数万民夫,尽数被击溃,大部分沦为了俘虏,包不凡落荒而逃,估计能跟着他逃出去的人不会足千。” “什么?”梁达与唐强都是失声惊呼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报信的使者,“消息确实?” “消息确实。”来人肯定地点了点头:“现在丰县正在收拢安置这些俘虏,足足数万人的俘虏,根本是瞒不住的。” 梁达与唐强两人同时将目光转向仍然安坐不动的束辉,这位来自长安的大人物,表情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但两人都清楚地看到束辉重新端起酒杯的手上青筋毕露,显然束辉正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震憾。 “梁达,这一次我来,你跟我提到过雁山之中有一股土匪,击败了刘兴文的五千大军,迫使沙阳刘氏与其议和的事情,是这样吧?”束辉看向梁达。 “是,的确有这样一回事,可上一次刘兴文失败,最大的原因就是情报失误,再加上轻敌所致,被这伙土匪诱到了绝地之中才落得这般下场,他们最多不过千余人,这一次,包不凡可是五千军队,数万民壮啊,怎么也可能步其后尘?”梁达咽了一口唾沫。 “梁将军,根据我们收到的情报,这一次出手的的确便是盘踞于山中的这一伙土匪,但人数应该在两千以上,他们是在野战之中,硬生生的击败包不凡的。”报信的使者强调道。 “有点意思!”束辉淡淡地笑着,一仰头,喝光了杯子里酒。 “这伙人的头领到底是谁,探听清楚了吗?” 报信的使者摇摇头:“这一点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没有打听出来,对外,这伙人出面的都是邹明和王厚,这两人不但是越人,更是本地人,但很明显,他们两人只是奉命行事,在他们的头上,还有一个大首领在坐镇,而且这人是一个九级高手,另据可靠消息,这伙土匪之中应当有两个九级高手坐镇,实力相当惊人。” “两个九级高手,嘿嘿,什么时候九级高手都这么不值钱了,一个土匪窝,都能出两个?”束辉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去年这个时候,丰县还没有一个兵,半年过去,这里便拥有了一支能将五千郡兵击败的军队,而到了今天,更了不得了,连包不凡都狼狈而去,这伙土匪很了不得呢!” “大人,现在我们怎么办?”梁达问道。 束辉笑着看了看两人:“唐将军,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大人,依末将之见,便当趁其羽翼未丰之时,将其剿灭,不然时日一长,必成大齐之患。”唐强厉声道。 “梁将军,你看呢?” 梁达沉吟片刻,“大人,恕我冒昧,这伙土匪盘踞深山,山深林密,地势险要,我们不知对手究竟有多少人,更不知他们的老窝在哪里,沿途有多少卡子,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们现在对他们一无所知,如果要剿,只怕不容易。” “你的意思是要抚?”束辉问道。 梁达笑道:“这个末将也说不清楚,一切由大人作主就好了。” 束辉叹了一口气:“如果能剿,我可真想将他们剿了,短短的半年时间,便发展到这样的规模,这等速度让人感到有些害怕,可是,又怎么剿得了啊?千年之前,纵横天下英明神武的李清大帝,便对着这莽莽群山束手无策,最终只能制定出了耗时百年之策才平定了这些大山之中的叛乱,如今,我们的国势又如何能赶上那个时候?” “现在那些人不过是一些土匪而已,是敌是友,并不确定,或者能招抚,如果招抚成功,不但让我们平添一支精兵,更是我们插向沙阳郡的一柄利剑呢!”梁达道。 “我们摸不清他们的底细,不能贸然行动。”束辉摇了摇头,“不过他们打败了包不凡,倒是让我们少了一层顾虑,至少我们暂时不用担心莫洛的那些蝗虫会波及到我们大齐,现在他们已经结上了仇,以莫洛那种性子,那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我们倒可以坐山观虎斗了。梁达,你在这登县坐镇许久了,与丰县的那些人物也有旧,现在那个在丰县当家的王厚,不是便与你有交集么?你想法子去探探他们的老底儿。” “末将明白了。”梁达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得到什么,但却也没有失去什么!”束辉突然大笑起来,看了梁达与唐强一眼,“二位也不必过于沮丧了,越人也好,莫洛也好,还是这些土匪也好,在我们大齐眼中,终不过是疥癣之疾,虽然有些让人心烦,但并无碍大局。” “大人,末将是奉命过来准备攻击包不凡的,现在包不凡是打不着了,末将是不是率部返回?”唐强问道。 束辉想了想,“你先在这里驻扎一段时间吧,你的上司那里,我会去说,等我们摸清了这些土匪的底细,确定他们于我们无害之后再说。不然你一去,以梁达现在的实力,只怕还真是挡不住他们的锋芒。他们打赢了这一仗,说不定心气一高,便想着要来撩拔撩拔我们呢?” “末将遵领,只是这军队的后勤补给?” “让梁达给你筹措。”束辉淡然道。“梁达,你没有问题吧?” “大人,当然没有问题。”梁达连连道。 丰县,现任县令王厚看着手上一叠厚厚的名册,有些发愁地看着小猫,“小猫,将军这不是给我出难题么?这些人,可都是俘虏,现在让我来安置,怎么安置?” 小猫呵呵笑道:“王大人,先前你不还老是抱怨说,丰县被齐人扫荡了几次,死伤惨重,大量田地抛荒,没有人耕种么?这些人可都是农家好手,不正是你需要的人?” “我是需要人,可这些人我也要敢用啊?让我给他们分田分地,没问题,可他们会安下心来种么?他们可是当过土匪的,抢惯了的,分到四乡八里,闹起事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王厚愁眉苦脸。 “放心吧我的王大人,我在作甄别的时候,已经替你想过了这个问题了,首先,这些人里,没有一个真正的顺天军士兵,基本上都是被裹协的百姓,第二,这些人可都不是孤家寡人,他们中要么是父子齐来,要么是兄弟一起,而我分给你的,都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另外一个嘛?”小猫意味深长地看着王厚。 王厚恍然大悟:“另外一个将被押去太平城?” “对,一个在这里分田分地分房子,另一个则去太平城,你不妨明白着告诉这些人,他们要是敢闹事,敢不安心在这里种田,或者敢逃跑,那另一个,绝对是死路一条。而且王兄,你以前可是干刑名的人,这些人将来分到某个地方,他们便是一个整体,到时候一人逃跑,全体掉脑袋。嘿嘿,连坐制度之下,就算有些人有逃跑的心,只怕其它人也不容这些人走。”小猫冷笑道。“只要他们安心在这里住下来,种上一两季粮食,有了收成,有了一个安稳的家,那时候你赶他们走,他们不一定肯走呢!莫洛在长阳郡一呼百应,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们活不下去了吗?现在能让他们活下去,他们如果还想造反,那就是犯贱了,杀了也不可惜,老大让我在丰县再扩军一千,可也不是为了摆在这里看的。”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王厚连连点头,喜滋滋儿地道:“这一下,我们到了秋后,收入可就要大增了。这些人到时候的赋税怎么收?与丰县人一个样?” “当然,既然让他们落户在这里了,一切自然比照老丰县人对待,不然,怎么收其心呢?”小猫道:“老大说了,想要这些人以后成为我们的稳固后援,第一步,就是要俘虏他们的心。让他们明白,谁对他们真的好,更要让他们知道,在我们这儿,我们把他们当人,离开了我们这儿,别的地方只会把他们当狗,当他们明白了这一点,谁会不当人而要去当狗呢?” “将军说得好。欲获其人,先获其心。”王厚拍了拍手里的名册,“春播正忙,到处缺人手,我就不和你罗嗦了,马上去安排。” “百废待兴,你忙我也忙。”小猫笑道:“你赚钱,我练兵,你养我,我保你,咱们两个,现在可是哼哈二将,要相互扶持了。” “这个自然。”王厚大笑。(。) 第二百四十九章:束辉的夙愿 丰县和登县的交界线上,有着一处著名的景点,登仙湖。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曾有两名得道之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白日飞升,御空而去,登仙湖因此而得名。以前,来这里游玩的人可谓络驿不绝,有想来探探仙人飞升的奥迷的,也有的是想来沾沾仙气儿的,更多的,纯粹就是来凑热闹的,但却造就了这个群山环绕之间的小湖泊的繁荣。不过自战争暴发之后,这里便一下子衰败下来,仙人的事情再吸引人,总没有自家性命要紧,这里现在可是两国交界处,兵痞,土匪横行的地界,来了,说不定就走不了了。 不过今天,沉寂很久的登仙湖又热闹了起来,本来落满灰尘,到处都是枯枝败叶的观景厅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人也一下子多了起来。 不过这些人可并不是一般的游客,而是一个又一个的军人。手持武器,面色肃然的士兵们,沿着湖泊堤岸隔着几十米便有一个。 “好地方啊!”束辉双手背负在身后,看着这个群山环绕的小湖,春日和熙的阳光暖暖地照着湖水,湖面之上氤氲着一片淡淡的雾气,平添几分神秘色彩,四周青山在湖面之上,清晰地倒映出全貌,不闻人声,只余空谷鸟鸣。“今天不该带着这些士兵来,端地煞了风景。” “大人身份尊贵,这里现在又是是非之地,末将可不敢冒险。”梁达恭敬地答道。 束辉呵呵一笑,以他的身后,又岂会需要这些普通士兵的保护?真有什么危险,这些人只会成为自己的负担,当然了,这是梁达表示忠心,热情的一种手段,身为官面上的人物,纵然知道这只是一个场面,却也要装作高高兴兴的收下来。 “登仙湖,现在我有些确定,或者多年以前,当真有这样的人物在这里飞升而去,如此胜景,在长安城内,又岂得见到啊?”束辉伸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大人如果喜欢,回头末将便在这里替大人建一座别院,大人闲遐之时,便可来自小住几日。”梁达自告奋勇地道。 束辉大笑起来,“建一坐别院?梁将军,看来你兜里钱不少嘛!”一句话便说得梁达冷汗满面,但接下来束辉却又转了话头,“这等自然美景,如果添些人为建筑进来,不免便坏了风水,污了眼界,其实在我看来,这个观景亭也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回头我便拍拆了他!”梁达立即道。 “别别别,梁将军,我只是有感而发,看这亭子,也有年头了,只怕如今也成了这美景的一部分,既然已经建了,就没有必要再毁了。”束辉摆手道:“梁将军,我听说你一直想转成野战军,自驻守登县以来,可是送了不少银钱上去吧?效果如何?” 梁达完全被搞蒙了,束辉东一句,西一句,上一句还在感慨这风景名胜,下一句便直敲自己的要害,自己的确想转成野战军,从郡兵升到野战军,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只要升上去,不管是装备,人员数量,还是自己的职权,都将有大幅度的跃升,像这一次到登县来支援的唐强,职位比自己低了两级,但在自己面前,完全就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满满都是瞧不起自己的模样,自己还没话好说,这便是差距。 以前没什么办法,但现在自己驻扎登县,这里可是与越国交界,感觉机会来了的梁达,可是打点了不少银钱,可是一直没有什么消息,直到上一次沙阳的刘老太爷送来了十万两银子,自己咬咬牙,拿了一半孝敬了兵部的大员,这才算是有了一点眉目,可这事儿是极其秘密的事情,却怎么让眼前这位知道了。 看着汗如雨下的梁达,束辉淡淡一笑,“本官恩师一直负责阴影,自从上一次与卫庄携手而去之后,这阴影便交给本官打理,有些事情,我即便不想知道,也会送到我的案头上来。” “末将,末将知罪!”梁达双膝一软,便要跪下,行贿这事儿,上头不想查你,你便啥事儿没有,上头若想查你,哪怕你只送个针头线脑,那也能上升到政治的高度。 束辉伸手一挥,一股柔和的劲道将梁达直托起来,让他想跪也跪不下去,心中不禁剧震,束辉是亲王的亲传弟子,身份高贵,但梁达身为八级巅峰武道高手,被这一拂,竟然感觉无可抗拒,这才明白,眼前这位可不是仅仗着亲王的威势。 “五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看来你在登县,收获颇丰。”束辉不理会梁达已是摇摇欲坠,自顾自地道:“不过你找错人了,你送钱的那位,只怕早将这事儿忘了。” “我……我……”梁达结结巴巴半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束辉看着对方,突然一笑道:“你为什么不求我呢?也许我一句话,便能让你达成心愿。” 梁达再也绷不住了,卟嗵一声又往下跪去,这一次,束辉却没有阻拦,转头看着对方,缓缓地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梁达。 “末将,末将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他颤声道。 束辉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平静的如同镜面一样的湖面,“我是一个孤儿,自幼便被师父领养,从来不知父母是谁,在这世上,孤苦零丁一个人,以前有师父罩着,倒也横行无忌,可现在师父与卫庄联袂闭了死关,不知何时才能出来,又或者永远也不能出来了。到了此刻,我才感觉到人心叵测,世事难料啊!师父他老人家平生只有两件事,一是大齐一统天下,二是武道修为更上层楼,眼下大齐马上就要威凌天下,他便醉心于武道之事了,这一次借势抓了卫庄的苦力,两人一齐去参祥李清大帝当年留下的东西,不成功,出不来了,成功了,更不会出来了,我最大的靠山可就没了。” “大齐,世家林立,有很多都是从大唐时代就传不来的豪门,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那怕我现在位高权重,深受皇帝信任,却也无法进入那个圈子,知道为什么吗?底蕴!那些人瞧不起我啊!当我是一个暴发户。的确,像我这样的人,执掌的又是阴影这样的机构,我可不是师父亲王殿下,说不定有一天,便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天地之间。嘿嘿,我可不甘心,豪门世家,也不是天生就有的,上溯个几百年,现在大齐的豪门世家,又还能剩下几个?为什么我不能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呢?” 跪在地上的梁达听得冷汗漱漱直流。 “梁达,你可想清楚了,真要跟着我,那从此以后,可就与我同呼吸,共命运了,我兴,你旺,我败,你死!”束辉冷冷地看着梁达。 梁达低着头,这瞬息之间,身前的青石板地面上,已经滴满了汗渍,挣扎片刻,猛地抬头:“大人,富贵险中求,梁达也是寒门出身,挣扎着到了郡兵统领这个位子上,无论是勤于政事也好,还是行贿求人也好,都再也没有人理会我,难得大人给我这个机会,我当然会牢牢地握住。”梁达道:“愿与大人同呼吸,共命运。” 束辉哈哈一笑,“这话实在,比什么愿效犬马之劳好听多了,我也听不得这些虚头八脑的话,梁达,豪门底蕴一是财,二是权。我执掌阴影,地位敏感,虽得信任,可也不得不放弃很多东西,既然你愿与我一齐走上这条路,我自然会给你创造许多便利,首先,便是让你升格为野战军,这一次,丰县之事便是一个契机。” “多谢大人。”梁达大喜,自己苦求而不得的东西,在束辉的嘴里,也不过是一句话而已,想来前一次五万两银子当真是喂了狗了。 “你起来吧!”伸手扶起梁达,束辉笑道:“登县是个好地方啊,越国更是一个好地方,你驻扎在此,大有可为。” “全仗大人扶持。”梁达连声道。 “错,我只能扶你上马,但如何走后面的路,却只能看你自己了。我可以将你升格为野战军,却无法为你弄来正规的野战军,唯一能做的,便是唐强的这支部队,我会给你留下来。” “唐强也要留下来么?”梁达一惊。 束辉摇摇头,“此人当然不能留下来,他留下来,你可就要成一个空架子了。此人背景可不简单,他啊,也是上面有人派来,本来想在这一次的沙阳郡事件之中捞取一些战功的,可现在这么一来,却是一无所获了,倒是便宜你了。” “末将接下来该怎么做呢?”梁达小心翼翼地问道,从束辉的嘴里,他能听出,束辉的意思便是财,看中的便是自己现在驻扎的这个地方,能方便的从越国攫取财富。 “具体的,我们要看看这一次与对方的谈判如何?”束辉皱着眉头,“或者,我们双方是可以合作的。” “与一帮土匪合作?”梁达惊问道。 “不要将他们看成是一帮土匪。”束辉摇头道:“你瞧瞧对方的作派,哪里像是一帮土匪了?”(。) 第二百五十章:有利则合 听了束辉这话,梁达不由细细想着他们收集起来的关于丰县这股盗匪的相关情报,的确,他们的种种作法,一点儿也不像是普通的占山为王的土匪,不说别的,单看这一次他们俘虏了大批的莫洛的顺天军士兵的青壮,处理方法却极是耐人寻味,丰县居然给其中的一部分人分田分房分农具,让他们在丰县安家落户了。 “这是一群有理想的盗匪。”束辉微笑着道。 “大人,他们应当在山中有一个很大的窝点,因为大批的俘虏被他们押进了山中,我想,他们绝不会是将这些人押到山中秘密处死了吧?”梁达道。 “当然,这是毫无问题的。要知道,丰县可是一个无险可守的地方,别忘了,他们现在可有一个强邻,那就是我们,如果没有一个安全的窝点,那怎么能保证他们的存在?丰县只不过是他们伸出来的触角,而山里的大本营才是他们的根基所在。”束辉肯定梁达的这个想法,“要不然,我们挥手之间就能灭了他们。但现在他们的老巢在深山之中,我们可就为难了,调大军来,不划算,更大的可能是什么也捞不到,徒费钱粮。小部队入山,搞不好就给他们吃了,就像刘兴文那样,我可不想到时候,让他们拿着我们大齐士兵的性命来勒索我们。” “这可真像一贴狗皮膏药了,撕不烂,扯不掉。”梁达叹息。 “从另一个方面来讲,狗皮膏药也能治病嘛!”束辉笑道:“现在看起来,他们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却又不隶属于任何一方,如果能收服他们,我们的势力便可大增。” “他们可有两个九级高手,会臣服于我们?”梁达疑惑地反问道。 束辉大笑:“梁达,不要妄自菲薄,不要忘了,我们的背后是强大的大齐,九级高手又怎么样?在强大的国家政权面前,他们仍然不堪一击。要是他们一直呆在深山小打小闹,那也罢了,但看现在他们的架式,明显是想走出大山来做一番事业啊,当他们走出山的时候,他们就不得不面对我们大齐强大的武力了,所以,收服他们不是不可能,至少,也能成为有利则合的盟友嘛。” 停顿了一下,他又狞笑道:“当有朝一日,我们利益相悖的时候,翻脸为仇那又如何?走出大山的他们还有什么可怕的?两个九级高手?便是再多几个,在强大的大齐军队面前,照样得灰飞烟灭,现在他们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等他们成了富家翁的时候,他们做事做人,顾虑便不得不多起来了,一旦有了顾虑,有了想法,那就好对付了。” “大人深谋远虑。”梁达心悦诚服。 “有利则合,无利则分,自古如是也!”束辉沉默了片刻,道。 安静的登仙湖畔,响起了马蹄之声,一行三人,策马沿着湖畔,向着观景亭一路行来,显然,守卫着这里的齐军士兵早已知道他们的到来,除了目送着他们之外,没有任何的多余动作。 “他们来了!”束辉微笑着道:“还是很大气嘛,居然只还了三个人,梁达,瞧见了吧,相比之下,我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反而落了下乘,显得小气了。” 梁达有些羞愧,“是末将的不是。” 束辉摆了摆手,“梁达,你在郡兵统领这个位置上呆得太久了,以后位置高了之后,要学会从更高的层面之上看问题,有时候,敌人也是可以成为盟友的,就看你怎么来利用了。” “末将受教了。” 说话间,对方一行三人已经到了观景亭外,翻身下马,一个发须花白的老年人率先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两名劲装打扮的武士。 “丰县王厚,见过梁将军。”王厚看着梁达,拱手一揖,他是不知当初寇群想抢王月瑶的目的就是送给眼前这位,要是知道了,只怕当场便要翻脸。 “梁达。”将达拱手,简单地作了一个自我介绍,随即侧跨一步,将身后的束辉让了出来,对王厚道:“王大人,这位是来自长安的束辉束大人。” 王厚一愕,“原来这次召唤王某过来的人不是梁将军,而是这一位,不知束大人在长安官居何职,这小小的地方,怎么容得下你这样的大神啊!” 束辉微笑着拱手,向王厚一揖到地,谦谦君子模样,做到了十足:“王大人谬赞了,束某在京城,也不过微末小吏而已。” 一揖而起,他的目光却落在了王厚身后的一个壮实的汉子身上,刚刚梁达在向王厚介绍自己的时候,此人明显的瞳孔收缩,内息瞬间又外放的趋势,显然,对方听说过自己的名字,而且对自己怀着敌意。 束辉很奇怪,但凡自己见过的人,必然会有映象,更何况跟着王厚来的这位,身后不凡,最起码也是八级修为,怎么在自己的脑子里,完全没有一点映象? “这两位是?”他探询地看着王厚。 王厚笑道:“我为束大人介绍,这位是我的县尉,章孝正,这位是副尉,邹正。” “丰县可真是藏龙卧虎啊,章大人如此本领居然肯屈就县尉一职,当真可佩!”束辉看着小猫,称赞道。“章县尉,你以前见过我?” 小猫看着束辉,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位可不是他嘴里所说的微末小吏,而是大得不得了的人物,老大曾跟他说过,在落英山脉之中,正是被一个叫束辉的家伙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后还险些一命呜呼在此人手中,是一个厉害之极的家伙。乍一听他的名字,心中的敌意立刻便无可遏止的爆发出来,看到束辉立时警觉地看向自己,小猫这才警觉起来,收敛气息,静心屏气。 “与王大人相宜而已,王大人主理丰县,有邀章某,自然要来帮王大人一把。”小猫淡淡地道:“束大人是长安贵胄,我等不过山村野人,哪里有机会见到您这样的贵人,只不过感受到大人的威势,有些受惊而已。” 束辉嗬嗬一笑,虽然言不由衷,倒也说得过去。自己在落英山脉之中,一路追杀秦风与昭华公主,途中与左立行,与邓朴这些大高手多次交锋,虽然险些丧命,却也因此得到了极大的感悟,回长安之后,闭关数月,终于堪破九级门槛,可谓是因祸得福,对方能感受到自己内敛的气息,可见对方距离九级也不远了。 这样的人,甘愿在丰县当一个县尉,可见他们背后之人的强大,一念及此,束辉倒是对这股土匪列感兴趣了。 “来,坐下谈!”束辉笑着指着亭内的石桌石凳。 王厚也不客气,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看着对面的束辉,道:“束大人,如果这一次相召,跟以往一样,是想要我丰县贡献粮草的话,我只能说一声保歉了,丰县眼下自顾不暇,实在是筹措不到粮草了。” 本以为对方会勃然变色,但王厚惊讶的发现,对面的束辉却是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王大人多虑了,丰县虽然富饶,但对于地大物博的大齐来说,这一点点粮草,当真还算不得什么,至于以往的那些事情嘛,哈哈,要些粮草,自然是有些别的意思在里头。没有便没有了吧,王大人,这一次我请你们来,却是想问问另一些事情,本来以为那一位肯来,却不想只来了王大人,不知王大人说话,在那一位面前有几份分量?” “我能定下的事情,便可当场定下,我不能定下的,自会向上禀报。”王厚一笑,打起了太极。“至于您想见的那一位,却是事务繁忙,实在无暇分身,束大人相召的日子又太急,委实来不及。” “理解理解,刚刚打了一个大胜仗,数万俘虏,要安置在深山之中,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束辉笑道:“这些人手,在深山之中便是建一座城池,人手也是差不多了。” 王厚脸色微变,虽然知道对方只是试探,却也仍是忍不住动容。 束辉看着王厚的脸色,心中却也是一惊,试探一下,想不到对方竟然真得在做这种事,如此一来,对方所图,可就更不简单了。 “束大人远道而来,不知究竟是为了何事?”王厚掩饰地转移了话题。 “当然是为了莫洛的顺天军一事,我还带了数千大齐野战军,本来是想在贵县不支之时去支援的,想不到贵县轻而易举就解决了问题,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一群乌合之众,如何是我丰县之敌?”王厚轻蔑地道。 “话虽如此说,但对方的声势却着实惊人,这一次他们失败了,下一次定然卷土重来,王大人,贵上对于莫洛究竟是一个什么态度呢?”束辉问道。 “我家将军的态度是,绝不会让这群蝗虫踏入沙阳郡一步。”王厚凝声道。 “好!”束辉拍手大笑,王厚说得是沙阳郡,而不是丰县,这里头的意味可大不一样,“我们也一样,不愿意看到平静的沙阳郡燃起战火,王大人,您瞧,我们这就有了共同的语言了,不是吗?”(。) 第二百五十一章:底牌 当绝对强势者对弱者露出笑咪咪的脸庞的时候,他绝不是对你在表示友好,或者他只是在考虑怎么把你一口吃掉能让他感到会有更大的愉悦感。 强者和弱者之间更谈不上什么公平的交易,因为把双方放在一起,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束辉愈是开心,愈是表达出善意的时候,王厚的心头却更警惕。 “束大人想要什么?”他身后的小猫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想要的是一个平稳的沙阳郡,本来如果你们没有能力保证沙阳郡的安全,我们便会直接插手,其实直接插手于我们而言是最有利的,因为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地拿下沙阳郡。为大帝新增一块富饶的领土,但现在看起来,如果我们要这么做的话,肯定是要与你们发生冲突的对不对?”束辉笑问道。 “不错。”小猫也毫不掩饰这一点,“莫洛也好,你们也好,我们都不会允许你们插手沙阳郡的事情。” 一边的梁达轻哼一声:“难道说你们不允许,我们就不敢了吗?” 小猫凝视着对方,“论实力,你们却实比我们强大了许多,但就沙阳郡这个地方本身而言,我们并不比你们差,梁将军,难道你认为,凭你的实力,就能拿下我们?” “一语中的!”束辉轻轻鼓掌:“章县尉说得对,正因为我们没有把握把你们一举拿下,这才有了个这谈判。因为我们不想在沙阳郡有敌人时时在窥伺着我们。目前我们的大敌是楚人,而沙阳郡这个方向,是我们大齐的后院,我们不想在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调集大部队来对付你们,这便是我们合作的基础。” “合作?”王厚摊了摊手,“看不出我们有什么可以合作的地方?” “为什么没有?”束辉道:“王县令,你们现在算是什么人?越国朝廷的人?还是沙阳刘老太爷的人?” 不等王厚应答,他接着道:“都不算是吧,或者你们还在算计着刘老太爷,想着怎么把刘老太爷一口吞下,就本质上而言,你们与莫洛并没有不同,都有着自己的打算。不过你们与莫洛不同的是,你们讲究规纪,做事强调秩序,这正是我们大齐最看重的。有规纪才有方圆,有秩序才会强大。莫洛这样乱搞一气,或者起始气势汹汹,但终归是后劲不足,失败不可避免。” “因为这个,你们大齐才看重我们?”王厚反问道。 “不是大齐,是我,束辉!”束辉微笑着道。“不过我手里有一些小小的权利,能够保证我们的合作顺利的完成。” “我们有什么好处?” 束辉笑道:“你们现在无名无份,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名份,你们的首领可以成为我们大齐的将军,我甚至可以马上发给你们委任状,当然,我并不奢求你们真得向大齐效忠,我要得,只是我们彼此之间的合作。” “做你们大齐的将军?”王厚失笑道。 “对啊,为什么不呢?我想这张虎皮,于你们而言,在某些时候,还是很有用的吧!”束辉笑了起来。 “这个,我可不能作主。”王厚摇头道,“再者,你还没有说你到底想要什么?束大人,不妨打开窗户说亮话。” “他是我的人。”束辉指向梁达,“所谓千里做官只为财,我需要大量的财富,可有些事情,以我的身份做起来并不方便,你们很有可能在将来握有一郡之地,那么,从你们这里,我会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你们对大齐说没有足够的钱粮,可以,我能为你们免掉,但对我个人,你们这个说法可就说不通了。”束辉微笑道。 “我明白了。”王厚道:“保证沙阳郡不被莫洛这样的人破坏,稳持这里的和平是大齐朝廷想要的,而获得财富则是束大人个人的附加条件。” “可以这么说。所以我说,我们有合作的基础,不管是官面上的,还是私下里的,我想,有时候,私下里的条件,比官面上的说辞会更有说服力。” “我只是不明白,束大人想来定是位高权重,为什么还这么急于获得财富呢?” “你不是齐国人,自然不明白,你没有坐到我这个位置,当然更不懂。”束辉淡淡一笑,“因去告诉你们的首领,这便是我的条件。如果双方达成协议,我能向你们保证的是,不会再有齐**队来打扰你们的安静。” “好,我会把您的要求转达给我们的首领。”王厚站了起来。 “还没有请教,你们的首领的姓名?”束辉突然问道。 不等王厚答话,小猫已是抢在前头道:“束大人,没有我们首领的同意,我们不可能将他的底细透露给外人知道,如果他愿意的话,下一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或者您便能知道了。” “好,那我等着。”束辉点头道。 太平城,秦风听着小猫的回复,讶然不已,“束辉?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是想不到,在这里也能碰上这个人!” “老大,这个人现在肯定已经是九级高手了,在他面前我,我感到处处都受到压制。”小猫道:“而且这个人城府太深,说话十句里面,只怕最多有一句是真的,与此人合作,只怕是与虎谋皮,一个搞不好,我们便会被他连皮带骨吞得一无所有,依我之见,还是回绝了为好,反正现在他们也不敢把我们怎么着?” 秦风摇了摇头:“此人在落英山脉中追杀我之时,便已经是八级巅峰好手了,他与邓朴两人合作,杀了左帅,身手相当高明,想来在落英山脉之中他连续现高级别的武道好手过招,感悟颇多,入了九级倒也并不稀奇。至于你所说的他把我们没办法吗,倒也不尽然,他可是齐国阴影的重要人物,不不,按你们带回来的消息,他现在就应当是阴影的老大了。知道阴影是什么吗?类似于大楚的内卫,权力虽然,但位置却也很敏感,如果他真想对付我们,也不是没有法子。更何况,我们马上要大举出动兵马去沙阳郡,我们走了,这里可就空虚了,此人要是有什么想法,对我们可就大不利了。当真是想不到此人会以这里来!” 看着秦风不停的撮着牙花子,小猫道:“要不然,去做了他,老大你拉上小水,两个人****一个,不信干不过他。” “想得美!”秦风摇头:“这样的家伙,平素干得都是要人命的活儿,自己会没有防备,再说小水能公开露面吗,小从一露面,越国朝廷拼了命也要来收拾我们,只怕束辉也会马上会翻脸,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答应他呗。”秦风呵呵一笑,“这个束辉有些别的想法甚好,就怕他真个大公无私,一心为了大齐啊,那才教人无计可施。有私心,我们就能大加利用。这一次你去的时候带上王小姐,王小姐正想着法子给太平城赚钱呢,或者,这是我们打开齐国市场的一条好路子。” “对了,告诉束辉,我可知道,他们齐国的将军分为五等,现在我要一等不免为难他们了,但要是少了一个二等,可就没得谈了。”秦风露出一个贪婪的表情,“哈,他只是给我一个空头名号,也不发给我钱粮,我们反而会给他送去源源不绝的财富,他应当是赚了,如果再与我讨价还价,可就没有什么诚意了。” “我明白了。”小猫呵呵一笑,“老大你要是混了一个二等将军,我们是不是也水涨船高了?” “当然,怎么得也让这个束辉给我一摞盖上了大印的委任状吧?到了需要的时候,咱们拿出耿唬唬人也是可以的。”秦风大笑。 “那个束辉想知道老大的名子,怎么办?” “告让他,我叫李锋,接下来我也会让整个太平城知道我真实姓名的人都记着,我叫李锋,秦风这个名字,以后对外就不要用了。以前没有注意到这些事情,以后抱括你们,在对外的时候,也得注意这一点,不要说漏了我的名字,我的名字现在对于某些人来说,就是禁忌。” “知道了!”小猫点了点头。 “你以后就叫李锋了?”门外突然探进来一个脑袋,笑嘻嘻地看着秦风:“这个名字好,这个名字好啊。” “舒大夫,你什么时候搞得这么神出鬼没了?”秦风没好气地道:“随口胡诌一个名字,那里好了?” 舒畅摇头摆尾地走了进来:“正因为随口胡诌才好啊,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好,好得很。咦,我什么时候神出鬼没了,就以我这点本领,到了屋外你能不知道啊?” 看着对方惫懒的神情,秦风没好气地道:“行,行,我知道,舒大神医,我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你这段时间又在搞什么鬼呢?”(。) 第二百五十二章:痛苦的舒神医 听了秦风的话,舒畅一张脸顿时黑了。 “还不是王月瑶那个小妮子,拿了你的鸡毛当令箭,天天守在我的药房里,逼着我给她弄那个劳什子糖的配方。” “你不是已经做出来了么?什么东西你只要做出第一个,写个配方对你来说很难么?”秦风惊讶地道。 舒畅啐了一口:“你说得倒简单,那个小妮子,拿了一大堆的各种香料,花草过来,要我做出更多的味道不同的彩虹糖来,还说这是你的命令,天天守在我哪里,我上个茅房他都派洛一水那个混球跟着啊!说是怕一不留神我又溜之乎也了。” 看着舒畅一张黑得要滴出水来的脸,秦风开心的大笑起来,“谁叫你上一次放她的鸽子?让她苦等了一个来月?你倒好,跑去采药了。”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好。”舒畅没好气地道:“你们这一次不是又要出去打仗了么?我惦记着多给你们配一些伤药,当我真是去玩啊!我的命真苦啊,要负责救你们的命,还得负责帮你们赚钱。” 看着舒畅明显瘦了一圈的样子,秦风也当真有些心疼了,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兄弟,可真是苦了你了。可谁叫我们是兄弟了,有难处,找兄弟嘛!” “去你的。”舒畅一把将秦风推开,“我一个可真是忙活不过来了,秦风,等你这便稳下来了,跟着我去一个地方,咱们得去找几个帮手来。” “帮手?”秦风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对,帮手,我可不是孤家寡人,我早跟你说过了。” “对了,我记起来了,你跟我说过,你还有一个师妹。”秦风突然想起来了,“她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将她接过来?” “治病救人,你就甭指望我师妹了,我管救人,她管杀人,不过她可不是那么好请的。等你站稳脚跟,有了一点儿根基再说吧,现在你这模样,只怕还请不动那些帮手。”舒畅摇摇头。 “架子这么大?”秦风开玩笑地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舒畅嘻嘻一笑,“对了,你得想个法子将那个女瘟神从我的身边请走,我给她已经配出了二十种不同口味的彩虹糖了,秦风,我的时间,可不能浪费在这个上头。”说着说着,舒畅突然得意的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看着舒畅笑得诡异,秦风忍不住问道。 “我在笑洛一水,一大把年纪了,还天天捧着糖吃个没完没了,王月瑶也把他当个孩子一般宠着,我看呀,这样下去,不等洛一水老,他一大把牙齿全得掉没了,哈哈哈,一个没牙的大高手,一说话就嘶嘶漏气,这场景,不敢想不敢想。”舒畅越想越是开心,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你拉倒吧,洛一水是九级巅峰高手,我都不是对手,就着临门一脚便能踢开那扇门了,你这点小心思能难住他,他的牙齿,比铁都硬,想靠着一点糖就把他的牙齿搞坏,你是在做春秋大梦呢!”秦风不屑地道,晋级到九级高手之后,身体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这一点,他比谁都更清楚。 “还有这样的功能?”舒畅张大了嘴巴。 “当然。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九级高手动起手来,能有偌大威势?”秦风恶意地看着舒畅,“你这们的低手,永远也不可以懂得高手们的状态,懂吗?” 舒畅楞了片刻,突然冲着秦风竖起了一根手指:“切,就算你变成了宗师,照样会打架受伤,照样需要我救命。老子是天才,只不过是不愿意花时间练功夫罢了,否则宗师什么的,对我那是小菜一碟。” “行,你怎么说怎么好,王月瑶呢,近期我会派她下山一趟,你呀,就不必担心她了。”秦风笑道。 “当真?” “当真!” “果然?” “果然!” “呀哈哈!”舒畅得意的大笑:“妙极,总算甩脱这个大包袱了,妙不可言。” 一天之后,小猫骑在战马之上,看着旁边的一顶小轿,那里头坐着的自然便是王月瑶了,不过此刻轿杠被一个人紧紧地握着,根本没有办法起轿,这个抓住轿杠的人自然便是洛一水,小水了。 “我也要去!”他执拗地道。 “小水,你可不能出去。”王月瑶看着小水,无可奈何地摇着头。小水要是跟着她出去,被那束辉看见,立马便得露馅了。“姐姐有些事情要处理,几天就回来了。” “小水可以帮姐姐。” “这一次姐姐是去与人谈判,可不是去打架!”王月瑶柔声道,突然看见一边正幸灾乐祸的舒畅,心头灵感一闪,指着舒畅道:“小水,那个人你认识吧?他对你很好吧?” “嗯,他天天给我不同的糖吃,对我很好。”小水点点头。 “我告诉你,他家里还藏着好多不一样的糖,你这几天就缠着他,不将他的藏货掏出来绝不罢休,等姐姐回来后,只要你从那里多掏出一样来,姐姐每天就多给你几样好不好?” “不同的糖?”小水的眼睛立时就亮了。 “对呀,这一次姐姐出去,就是要买一些不同的原料回来,让他给小水做更多的糖呢。你说好不好?” “好!”糖的诱惑立刻便压倒了要跟着王月瑶出山的念想,小水一个筋头倒翻出去,落下时,已是站在了舒畅的身边,一伸手,扣住了舒畅的腕子,“我要吃糖,不一样的糖!” 当王月瑶伸手指向自己的时候,舒畅已经感到了不妙,转身便要走,但小水来得奇怪,当自己的手腕被扣住,看着那些懵懂的脸时,舒畅不由一声惨叫:“我的祖宗哟,你这是要逼死我呢!” 看着舒畅一脸的痛不欲生,秦风,小猫几人都是放声大笑起来,舒畅从敢死营开始,就是一个他能惹别人,别人惹不得他的主儿,不过到了太平城,他却结结实实地栽在小水手里了,打,打不过,逃,逃不了,骂,对方根本不懂,反正就是一根筋。牙尖嘴厉的舒神医,这一回是栽得彻彻底底,心服口服。 马蹄轻响,小轿缓摇,一行人从太平城出发,向着丰县一路而去。 仍然是登仙湖畔,仍然是观景亭中,不同的是,这一次先到达的是小猫和王月瑶。女儿家出门,自然另有一番光景,亭内放置了香炉,阵阵清香从炉内飘出,红木小桌之上,一整套茶具晶莹透剔,小铜炉中燃着无烟木炭,上面水壶之中水烧得翻翻滚滚。 踏进观景亭中的束辉也是大为愕然,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来与他谈判的竟然是一个女人。 “束大人请坐!”王月瑶站了起来,欠身福了一福,微笑道:“这是去年冬季,月瑶让人从山里野梅树花瓣之上请下的积雪融化成水,小心保管到今日,此刻正好三滚,只是穷乡僻壤,没有什么好茶叶,倒是要辜负了这等好水了。” 听着王月瑶云淡风清地说着这话,坐在她身侧的常小猫耸了耸肩,他委实想不出,梅花花瓣上的雪水难不成就比地上的积雪要不一样么,还不是一个味道,一把塞进嘴里,卡巴卡巴嚼下去,能出什么花样来?看那摆在茶具之上的小杯,他就直皱眉头,这等小盅,他真怕一不小心便连杯子一齐塞进嘴里去了,那有大碗喝来痛快。 有钱人的把戏。 他不懂,可不代表束辉不懂,束辉自幼便在亲王府长大,对这一套可谓是驾轻就熟。 “小姐当真雅信,在下可真是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小姐这样的妙人?水如此,茶自然也不会差。”束辉盘膝坐下,微笑道。 王月瑶从一边的匣子里小心地拿出一个瓷罐,“大人身份贵重,小女子这一点珍藏,希望还能入得大人法眼。” 看到那个瓷罐,束辉眼前也是一亮:“迷仙?” “两年前偶然得之,一直舍不得喝,大人识得它,当知他的妙处。”王月瑶笑道。 束辉大笑:“小姐还说茶不好,如果这茶不好,那天下可就没什么好茶了,这可是极品之茶,便是皇宫之中,也不多见。在下今日可是有口福了,小姐拿来了好水,好茶,不若便让在下来献献丑?” 看着束辉卷起袖子,将瓷罐拿到自己面前,王月瑶轻笑道:“正要相请束大人,小女子僻处乡下,手艺当真是见不得人的。” 束辉摇头:“有如此好茶,知藏如此好水,茶之一道,小姐已是此中高手,又怎会差了,不过在下不好什么也不做便无功受禄。” 一旁的小猫看着束辉与王月瑶两人你来我往,就是不说正事,早已经不耐,耸了耸肩,正欲说话,束辉却已是摇头道:“章校尉却慢开口,如此好茶,如此好水,如此美景,如此美人,万万不可辜负,正事儿待会儿再说,不然两相话不投机,这茶喝着,可就差了味道了。” 听得此话,小猫只能将话又噎回肚子里,郁闷地看着束辉如花蝴蝶一般地摆弄着案上的茶具。真是不知道王月瑶花费了偌大的力气,将这桌儿茶具什么的从太平城搬下来是个什么意思。(。) 第二百五十三章:合作 小猫用两根指头拈起那小不点的茶盅,咕咚一声,感觉得喉咙还没有被打湿,茶却没有了,着实没有品出什么滋味儿来,再看看那一男一女二位,却在哪里先是小抿一口,闭眼摇头晃脑一番,然后再慢要斯理的将那一点点茶水吞进肚去,还不忘咂巴咂巴嘴,发出一连串的赞叹之声。 “极妙!”束辉半睁着眼睛,赞叹道,提起茶壶,正等替面前的王月瑶再满上,却发现王月瑶已是将茶盅倒扣在了桌面之上,不由一怔。 “好茶一杯足矣!”王月瑶微笑道:“留着念想方好,再饮几杯,不免失了趣味。” 束辉恍然,放下茶壶,连连道:“小姐说得对,在下却是落了下乘,碰上好的东西,却是想尝个尽兴,却忘了过犹不及的道理了。” 听得这话,小猫毫不客气的一把抢过茶壶,揭开茶壶盖,对着嘴便是一阵牛饮,连茶叶出在嘴里嚼巴嚼巴地吞了下去。 “你们不喝,我可渴了。” 束辉瞪大眼睛看着小猫,连连摇头:“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束大人,段校尉是真汉子,真性情而已,质朴本色,倒也另有一番意趣。”王月瑶道。 看着小猫,束辉大笑,“看来又是小姐说对了,在下着相了,茶本来就是解渴的,倒是我们将他弄复杂了?” “段校尉喝得是真性情,我们喝得却是一种情怀,风牛马不相及,倒也谈不上谁高谁下。”王月瑶双手一摊,道。 “妙,小姐真是妙人。”束辉看着王月瑶,“真难以相信,丰县如此穷乡僻壤,居然能将养出小姐这样的雅致之人,着实能让长安那些矫揉造作的女子们汗颜。” “小女子不敢妄自菲薄,但却也不敢轻视他人,春兰秋菊,各有擅长罢了,大人在长安,见惯了富贵牡丹,偶见我这种深山幽兰,新奇罢了。”王月瑶轻笑道:“束大人,茶可好?” “妙,极妙!” “仅仅茶好?”王月瑶目视着束辉。 “茶好,人更好!”束辉一笑。 束辉这话说得,与他的身份可就有些不符了,王月瑶脸色微红,“大人眼中便只有茶,只有人么?” 束辉微微一怔,低头看向手里的杯子,此时才感到,手里的这杯子似玉非玉,似瓷非瓷,握在手中,一股温润之感隐隐传来,不由失声道:“原来奥妙在这里?” “可不仅仅如此!”王月瑶微笑着,双手抚过桌上的茶具:“大人看这茶具,想来与大人平日所见大不相同,此乃深山之中百年黄梨木,经年累月,树早已凋零,但根部却还犹存,选其品相独特者,依其特性,精心打磨,遂成这天下独一无二之茶具。” “这茶盅之石,取自深山寒潭,冬暖夏凉,更兼石质独特,大人请看。”王月瑶微笑着将盅里倒满一杯清水,推到束辉面前。 束辉定晴看去,茶盅之中,一点流光在清水之中往复来去,似有雾气从杯底升起,先前饮茶之时,竟是没有发现。 “如何?”王月瑶笑道。 “绝佳,可惜是孤品。”束辉道。 “非也。”王月瑶摇头道:“我们能提供大量这样的绝佳的物品,我们太平城的首领将其称为奢侈品,非大富大贵不能消受也。” “太平城?”束辉敏感地抓住了王月瑶嘴里蹦出来的这个词。 “既然我们要合作,那太平城迟早会为大人所知,既然如此,不如坦承,想来以大人之智,也知道我们正在深山之中经营一处属于我们自己的地盘,这个地方就将做太平城。”王月瑶坦然道。 束辉把玩着石杯,“如非孤品,价值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虽非孤品,可这些东西,我们推出的都是定制服务,你想要什么想的款式,我们便为你打造什么样的款式。而且同一款式做出一款之后,绝不会再重复做出第二套。所以,价值虽有所贬低,但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王月瑶笑着道。 束辉眨巴着眼睛,略一思索,“这倒是一个新奇的办法,要知道,大齐国土广袤,国内富豪是世家数不胜数,如果真能打开销路,倒的确能赚大钱,这些东西,成本如何?” 王月瑶格格一笑,“大人,这可是我们太平城的机秘了,我们负责产品,你们负责销售,我们给你一个价格,至于你卖多少,我们就不管了。卖得越高,你赚得越多。” 束辉眼睛发亮,“也就是说,你们不会亲自插手销售了。” “是,齐国的销售由大人你全权代理了,当然,也只限于齐国,至于其它地方嘛,那大人就管不着了。” “如果你们销往越国,同样的一套东西便宜太多的话,岂不是坏了我的名声?”束辉皱眉道。 “我们会以大人在齐国的销售价为基准,绝不会让大人为难的。” “如此甚好。”束辉双掌一合,“可仅仅就这些吗?这些东西虽然能卖出高价,毕竟买得起的人是少数,赚得虽多,但只怕并不能满足我。” “大人,这只是我们双方的第一步合作,算是试水,如果双方合作愉快,太平城自然会扩大与大人的合作范围,请相信太平城的能力,我们能拿出外面绝对没有的东西来让大人在短时间内便成为齐国屈指可数的富豪。”王月瑶双手一摊道。“在双方建立起互信之前,先在小范围内合作,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的确如此。”束辉大笑:“小姐真是奇才也,在这穷乡僻壤之地,可真是委屈了,王小姐,如果有机会,你会去长安吗?” “如果我们双方合作愉快,我想,我一定会去长安的。或者我们到时候合作的商号,也会在长安去占据一席之地,有大人这尊大神,我想这并不难吧!” “拭目以待。”束辉笑道:“当时候在下一定要请小姐到我府上做客。” “一定一定!”王月瑶微笑点头。 束辉转头,看向小猫:“段校尉,束某与王小姐相见甚欢,讨论合作也很愉快,既然贵上已经答应与我合作,想来其它之事,也应是水到渠成了吧?” “束大人猜得不错,我家将军答应了大人的请求,我们可以接受大齐的敕封,但是这个敕封什么时候亮出来,得由我们自己说了算。”小猫**地道。 “这算不得什么事,即便你们现在想大张旗鼓,我们也不答应了,这让越国人知道了,又是一场外交纠纷。”束辉点头道。 “其二,我家将军说了,齐国将军,共分五等,现在代束大人要一等,未免强人所难,但一个二等怎么也不能少吧?”小猫身子前探,诡糅地笑着。 “一来就想要二等将军?”束辉瞠目结舌,“这太过分了吗?在我大齐,二等将军都是一方镇守,麾下雄兵强将无数,一等将军,我大齐拢共也不过五人,段校尉,这个我可真做不到,不是推托,实在是贵上要求太高了。你们现在表现出来的价值,可还远远及不上一个二等将军的位子。” “那你能给几等?” “考虑到你们将要抵抗莫洛,稳定沙阳郡,不让我们在北方受到莫洛的困扰,一个三等将军是我能做到的极限,而且,这还要你们在此之前,表现出你们存在的价值,比方说,击败正准备围攻沙阳郡城的莫洛。” “如此麻烦?”小猫皱眉道。 “段校尉,我们是天下第一强国,自然有自己的规纪,岂能哪此胡来?那如何能服人,能管理天下万民?” “好吧,三等便三等。我家将军也就勉为其难了。”小猫耸了耸肩,“你回去准备好我家将军的委任状吧,对了,我家将军说了,你可还得准备一摞盖好大印的空白委任状,等打完了这一仗,我们将军也是要封赏三军的。” “这倒没问题,只是这委任状上,我总得写上贵上的名讳吧?段校尉还请告知。”束辉笑道。 “不过就是名字嘛,看你样子,倒像不好问似的,有什么说不得的,我家将军姓李,叫李锋。”小猫笑道。 “李锋?”束辉在脑子里闪电般地思索着姓李的高手,可脑袋都想痛了,也没有想出这李锋是何方人氏来。 “段校尉,我有一个疑问始终难以解开,我虽不是军旅之人,但也知练成一支军队,特别是一支精锐的军队,可不是三两天的事,可贵方却在短时间内,便得一支强军,先败刘兴文,再败包不凡,这可不是随随便便便能做到的事情。” 小猫笑了笑,“或者在你们看来很难的事情,在我们这儿,就变得很简单。” 束辉摇摇头,显然不信小猫这说辞,“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你们究竟来自何方?” “既是不情之请,便不问也罢。”小猫一笑起身,“束大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问得多了,反而不美,你我双方,说白了,便是利合则聚,利悖则分,如是而已。”(。) 第二百五十四章:面儿 与王月瑶议定了一些合作上的细节,束辉便带着那一套样品离去,登仙湖畔,只剩下了王月瑶与小猫一行人等。 “王小姐,这些玩意儿,咱们山里多得是,以前还有不少人拿来当柴禾烧,还真嚷嚷着这疙瘩耐烧,现在才被禁止了,即便算上人工费,顶天也就值个几十上百两银子吧,这一套你开价五千两,卖得出去吗?我觉得一千两就已经是暴利了,已经让我心惊肉跳了。”小猫挠着脑袋道:“那束辉也不是傻子,怎么就答应得这么爽快呢?” 王月瑶嘻嘻一笑:“物以稀为贵嘛,这东西,在大山里不值钱,但运到长安去,就大不一样了。再者,你知道秦将军为什么要把这些玩意儿叫做奢侈品吗?” “为什么?” “因为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卖给一般人家的。这都是卖给那些有钱要面儿的人的。你觉得在这些人眼里,一千两银子和五千两银子有什么区别吗?他出得起一千两买这套东西,便不在乎掏五千两。重要的是,他要的是独特,要得是天下头一份儿,这就是面儿。秦将军开玩笑说,这世上有些人啊,一辈子就只买贵的,不买对的。你越吹嘘自己的东西上档次,世所罕有,他们越上赶着来买。你没瞧见束辉听我开的价后,眼睛都没有眨便答应了吗?”王月瑶眼中露出佩服的神色,“这些东西,原本我也是不懂得,可秦将军给我细细地剖析了一番,让我茅塞顿开啊,原来生意,还是可以这样做的。我要早明白这一点,王家哪里还会局限在小小的丰县一隅?” “那也不见得!”小猫道:“像你们王家,在丰县还算一块牌子,但真到了沙阳郡,可就什么也不是了,你没瞧见郝家是何等显耀,结果呢,旦夕之间,灰飞烟灭,所以啊,没有强大的后盾,钱如果太多了,反而是麻烦,有人就等着将你们这样的养肥了,然后一刀宰了吃肉呢!” 听了小猫的话,王月瑶顿时恼了:“段县尉,我可不是猪。” 小猫一愕,紧接着便笑了起来:“打个比方而已,无心之失,王小姐别怪罪,但话糙理不糙你说是不是?” 王月瑶耸耸肩,“你说得也对。现在我也明白,没有强大的武力,什么都是浮云,当你连自己的生死荣辱都不能自己掌握的时候,还谈什么财富名位?” “王小姐,我有些奇怪,在太平城里,你不是一直逼着舒神医替你弄各种口味的彩虹糖吗?我还以为你这一次要拿这东西来与束辉做交易呢?”小猫想起一事,不由奇怪地问道。 “这一次是敲门砖,束辉是什么人?那是从小就长在亲王府中的人,一粒糖的利润,分厘而已,你觉得他这样的人,瞧得上吗?那可便让他觉得我们根本不可能达成他的目标,那合作便会平生波折了,我们现在需要这样的人来替我们开路,打开齐国的大门呢!”王月瑶笑道:“等打开了大门,咱们的太平坊在齐国站稳了脚跟,那个时候,再陆续推出这些平民化的东西,彩虹糖本儿更小,看似利润微薄,但却人人都买得起,到时候算起总帐来,利润可不见得比那些奢侈品少,不过束辉这样的人不见得明白,咱们当然也乐得装糊涂。” 听着王月瑶清脆的笑声,小猫摇头道:“所谓无商不奸,便是这个道理吗?连合作伙伴也要留一手?” “束辉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但我们需要更大的利润,你觉得我们不应当留一手吗?”王月瑶反问道。 “岂只是留一手,应当留两手,留三手。”小猫大笑起来。“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逼着舒神医配了那么多不同口味的糖啊?”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王月瑶笑道:“每隔是三月半年的,我们便推出一种新口味的糖,让市场上始终保持一种新鲜度,不然一种口味,可是会让人吃腻的。不仅仅是不同的口味,也有不同的价味,不同的卖相,有针对平民的,也有针对有钱人的,同样的糖,换个模样,换个包装,便能多上数倍的利。” “又是那套只卖贵的,不卖对的?”小猫笑道。 “当然,不然你让那些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小姐们,手拿一颗与平民百姓一样的彩虹糖,那得有多跌份啊?”王月瑶道:“自然得让他们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真是想不到我们老大不仅武功骇人,打仗厉害,还有做奸商的特质,他要是去做生意,保管也会是富甲一方。”小猫感叹地道。 “对于这一点,我深表赞同!”王月瑶连连点头,“有些做生意的手法,让我简直怀疑自己以前的人生,我好歹也掌管了王家生意这么多年,将王家从丰县一路扩展到了沙阳郡,一身自诩是商界奇才,但跟秦将军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这一段时间,我学到了很多很多。” 十数天后,丰县最热闹的地段,最黄金的商铺,太平坊正式挂牌成立了,东家,赫然便是王家大小姐王月瑶。现在王家可是丰县的头号红人,王厚不但是丰县的县令,更与沙阳郡的刘老太爷拉上了关系,而且丰县人还知道,王厚现在可是山内太平城的代理人。太平城的李锋将军率部在丰县黄梁岗一战,击溃数万顺天军士卒,俘虏不计其数,如今在丰县可是如日中天。 同样的,王厚自然也因此是红得发紫。 王月瑶是太平坊的女东家,可明眼人谁不知道这太平坊的真正老板是谁吗?一看这名字,就一目了然了。如果还不明白,再看看太平坊门口那全副武装的士兵就一清二楚了,一个普通的商家,能让士兵来当门卫吗? 有了这些因果,太平坊开业当天,当真是万人空巷,几乎半个城的人都来捧场了,普通的百姓是因为感念太平军击败了顺天军,保证了丰县的安稳。虽然说太平军也是土匪出身,但现在看起来,他们比前官府还要好得多,老百姓都是现实的,县官不如现管,管他谁当官呢,能让他们过得好,他们就认了。 而能够登堂入室的,自然便是丰县的头面人物了。 送上贺仪,一番恭喜,几度寒暄,王厚便领着大家直奔酒楼了,作为东家的王月瑶出面给大家敬了一杯酒便消失了,所有人也都能理解,这种场合,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孩子的确不适宜呆得太久,更何况,她呆在这里,大家也放不开不是?王月瑶一走,酒楼里反而更热闹起来了。 王月瑶回到太平坊,自然不是无事可做,相反,此刻在太平坊内,正有一个更重要的客人在等着她。 驻扎登县的齐军将领梁达。 束辉的能量不可谓不大,他离开不到十余天功夫,驻扎登县的由梁达率领的这支郡兵便收到朝廷兵部的命令,升格为野战军,而梁达也由郡兵将军升格为四等将军,看起来位份比先前反而要低了,但梁达却是感激涕零,如果不能升格为野战军将领,他的前途也就到此为止了,但跨出了这一步,可就天高海阔了,更何况现在攀上了束辉,还怕不能一跃冲天吗?至少在有生之年,升上三级将军不是梦想。 “王东家,这是束大人发来的第一批订品,一共十套。名单上面注明了这些人的详细身份,以及他们的地位,还有喜好,至于如何让这些客人满足,我想就是贵方的事了。”梁达道:“如果这一批能让客人们满意,相信接下来,便会有大批的订单涌来。” 接过梁达递过来的厚厚一叠资料,王月瑶点点头:“很好,束大人果然是一个仔细人。有了这些,我们保证能做出让这些客人们满意的作品,梁大人却请放心。” “还有这个!”梁达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放到了王月瑶面前。 奇怪的打开盒子,王月瑶顿时瞪大了眼睛,盒子里装着一支珠钗,做工精巧,更关键的是那粒火红色的珠子,这可价值不菲啊。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束大人随同这些文件一齐快马送过来的,是送给王小姐的礼物,这是束大人私人的一片心意。”梁达看着眼前的王月瑶,这的确是一个让人心旌神摇的美女,难怪寇群当时想将她抢来送给自己因而为此送命,这种动人心魄的美丽足以让任何人想入非非。当然,现在他可是一点歪心思也不敢打,为什么?看看这粒珠钗就明白了。 “束大人还说了,请王小姐一定要收下,这是相谢王小姐请他喝了迷仙的回报。”不等王月瑶说什么,梁达已是接着道。 王月瑶皱眉思忖片刻,却是展颜一笑,“既然如此,那便替我多谢束大人了,小女子却之不恭了。” “这才好,这才好!”梁达如释重负,要是王月瑶拒收,他可又要作难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喋喋不休的巧手 “这一次的交易,我们不要银子。 ”王月瑶将梁达放在桌上的一叠银票轻轻地推了回去,“我们要物资抵扣就好。” “不知王小姐想要什么?”梁达问道。 “铁,生铁,熟铁均可。”王月瑶微笑道。 梁达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王小姐,你也知道,这铁可属于战略物资,不能随意买卖的,否则,可是大罪。” “怎么能是随意买卖呢?”王月瑶轻笑出声:“梁将军,你可别忘了,我家首领现在也是你们大齐的将军呢,束大人难道没有对你说吗?将铁卖给自己的友军部队,这不算违法违规吧?而且梁将军也应当清楚,我们马上就要赴沙阳郡作战了,但我们却一穷二白,想弄点铁来打造一些武器,也并不过分是不是?” 梁达耸了耸肩,太平城算是齐军吗?好吧,从某一个方面来说,他们也算是吧。不过王月瑶说得也对,有了这张虎皮撑着,将铁卖给他们,倒也就成了大不了的事情。 “只是这价格?” “我们明白。”王月瑶竖起了一只手,“梁将军自然也是明白人,只要不离谱,些许的差价我们认了,而且这只是你与我们太平城的事情,束大人绝不会知晓。” 梁达打了一个哈哈,难怪束大人只与这女子见了一面就喜欢上了此人,如此冰雪聪明,善解人意,又貌若天仙的女子,自然是人见人爱。 “那好!”梁达收起了桌上的银票,揣进了自己的怀里:“最多半个月,太平城会看到这批铁锭,不过熟铁不好搞,只能是毛铁了。” 太平城,秦风正在看着一幢幢完全有石头建筑起来的房子,这在太平城的北方一角,后方便是万丈悬崖,前面,高达十数米的围墙将这片区域与其它城市完全割裂了开来,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小王国。 这里,是秦风极为看重的工厂区,这里,以后将既是太平军的军工厂,也是太平城的赚钱机器。 “老大,我要回军队,我要上战场。”秦风背着手,从一幢房子走到另一幢房子,太平城的城主葛庆生在一边相陪,而在秦风的身后,还吊着一个尾巴,巧手。从城主府衙出来之后,巧手便一直这样跟在秦风身后,哭丧着脸,不时来上这么一句碎碎念。 秦风脸上含笑,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巧手的念叼,理都不理,一边的葛庆生满脸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原因很简单,巧手因为他的一双巧手,被秦风一脚从军队里踢了出来,扔到了葛庆生的府衙里,担任工房督办,兼任将作监大监。 巧手自然是千万个不愿,一直痴缠着秦风,想要让秦风改变主意,让他回到军队中去。 “房子建得很结实。工房就该如此。”从最后一间房子里走出来,秦风忍不住夸奖起葛庆生来。 “老大,我要回军队,我要上战场。”一边的巧手,又凑了上来,在秦风耳边来了一句,让正准备谦逊几句的葛庆生尴尬病都犯了,看着几乎要贴到秦风身上去的巧手,他只能后退了几步。 这可是秦风的铁杆老部下,别看秦风将这家伙拨到了自己手下,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自己无法比较的,他们是老兄弟,而自己,只能算是秦风的高级打工仔。 “巧手啊,将作大院里这尊标志雕象是你设计并督造的?”秦风指着一进大门处的那一尊巨大的雕象,那是一个上身****只穿一条裤钗的威猛男子,一手握着锤子,一手拎着锯子,背后却还背着一把大刀。只是这雕像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巧手自己。 “是啊!”巧手哭丧着脸。“工匠们所用,多半都是锤子,凿子,锯子之类的。” “身后怎么还背了一把大刀呢?” “我是想告诉这里所有的人,即便他们只是工匠,也得随时承担起保卫太平城的重任,大刀亦要随时准备出鞘。” “着啊!我也是这个意思。这标志雕象设计得好。”秦风拍手赞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就不能呆在这里当大监,非得回军队呢?在这里,不一样能保卫我们太平城么?” “老大,我要回军队,我要上战场。”巧手耷拉着脑袋。 “巧手啊,你说说,咱们战士们上战场,是不是需要兵器?可兵器从哪里来呢?这儿!”秦风指了指身后那一排排的房屋。 “弟兄们吃喝拉撒睡都要钱,钱从哪里来呢?这儿!” “这里是没有硝烟的战场。”秦风挺直了身子,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消失了。“这里没有锋利的武器,结实的盾牌造出来,我们的战士便会在战场之上先天处于劣势,这里不能替太平城赚到更多的钱财,我们的士兵们便要饿肚子,这里,比你上战场杀敌不知要重要多少倍!” “老大,我……” “巧手,你精通各种制造工艺,心灵手巧,设计出来的东西,让人叹为观止,你这样的人上战场,能杀多少敌人?十个,一百个或者更多?就算你能杀死这么多的敌人,能与你在这里的工作价值相比么?你的战友,朋友们,将会因为你的劳动成果而增加在战场之上存活的希望,他们能拿着你造出来的武器杀死更多的敌人,这才是上天赋予你这双巧手的价值所在。你就站在这雕像跟前给我好好反思反思吧,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去找葛城主报到。” 丢下这句话,秦风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看着呆呆站在雕塑之下的巧手,“对了,这尊雕像的模样,真得好像你呀,瞧,这便是天意,你应该在这里,不是吗?” 葛庆生忍着笑,低着头疾步而走,生怕走慢了,便会狂笑出声。身后,巧手一屁股坐在地下,仰头看着那雕像,“报应呐,报应呐!”当时做这雕像的时候,他突发奇想,将自己的模样拓印了上去,当时所有都没有注意,可谁知秦老大眼睛如此之毒辣。现在好了,自己被扔在这里了,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啊!巧手垂头丧气,从此以后,他将告别战场之上的热血澎湃,激情飞扬,而改在这里与一群工匠们喷唾沫星子了。 回到城主府衙,葛庆生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将军,巧手这一次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把自己套牢了,哈哈哈!” “你觊觎他很久了吧,这一回不正好是遂了你的心愿?”秦风笑道。 “不错,我早就想把他弄过来,可他是将军的老兄弟,又********想上战场,我撬不动呢!这下好了,将作监这块,我完全可以放手交给他了,以他的能耐,再加上商务司的督办王小姐,以后太平城必然是财源滚滚啊!”葛庆生拈着胡须,摇头晃脑地道。 “敢死营的这批老人,大都是赶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家伙,有时候,就得给他们来硬的,没什么条件好讲。你想顺毛摸,他们可敢横到底,既然揪着了他们的痛处,那自然得穷追猛打。”秦风笑道。 “那也只有将军有这个威信了,我们可不行。”葛庆生摇头道。“将军,我给您汇报一下近期太平城的具体情况。” “嗯,说吧!” “先说说农事吧,农为一国之本,我们虽然家小本薄,但这农事,却也是马虎不得。自从开春以来,以我们太平城为中心,一共建起了约二十个村寨,最大的几百人,最小的几十人,在我们无偿提供农具,种子,耕牛等情况之下,一共开耕出了荒田超过十万亩。成绩喜人,如今都已经播下种子,下官去看了,那些农民可都是用心得很,照料得无微不至,虽说是生田,但胜在肥沃,又有这些精通农事的人照料,估计到了今秋,太平城便会迎来第一个丰收年。到时候,应当可以解决太平城用粮的一半左右。” “还有,邹明在年前派出去的人,仍然在源源不断地向我们这里偷运从齐人控制区逃跑过来的人,新的村子,还在不停的组建当中。” “我们已经向这些人提出了要求,以后要着重弄进来那些有一技之长的,像铁匠,木匠,石匠,裁缝等等。” “现在我们已经聚集了大约两百名铁匠,三百多木匠,一百多名石匠,裁缝最少,只有五十人,相比于我们巨大的需求量,这个缺口有点大。” 听着葛庆生的汇报,秦风问道:“这一次我们俘虏了数万顺天军青壮,这里头找不出这样的匠人?” “将军,这些人现在我们还不敢用呢,总得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在里面选择一些温顺得,一步一步来。”葛庆生道。 “你说得也有道理,但可以先作一下统计嘛,那些有一技之长的,便在他们身上多下些功夫,他们,在不久前也是普通老百姓,并不是穷凶极恶的坏人。” “是!” “另外,也不要老指望从外头弄人进来,匠人,不管在哪里,都是受到管控的,我们还是得自己培养一批人出来,用得放心,舒心。特别是将来要接触到一些核心机密的,更得是完全信得过的人。” “这个下官知会得。” “先将已有的人利用起来,王督办已经从齐人那里弄来了一批毛铁,我希望尽早地看到他们变成兵器,盔甲。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一支强大的,武装到牙齿到军队,才能让我们太平城真正太平。”秦风正色道。(。) 第二百五十六章:誓死守卫 沙阳郡城,刘老太爷眯着眼睛,看着城外数里处,密密麻麻的窝棚,如同一个个蜂巢一般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在这些窝棚的正中间,是一顶顶簇新的大帐,排列有序,纵横交错,营帐之外,居然也竖起了栅栏,鹿角,拒马,一座座几乎与城等高的望楼,能将城上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外面的是流民,内里的才是莫洛的精锐军队。 “与先前的情报不太一样啊!”刘老太爷喃喃地道。 “爹,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莫洛的手下,有一个叫吴昕的人,此人原来是长阳郡郡兵的一位将领,八级巅峰高手,但因为是寒门子弟,在长阳郡屡受排挤,被陷害下狱,最终耗尽家财才得脱牢狱,却也因此家破人亡,就此孑然一身,一怒之下,上山为匪。此人懂军事,有能耐,为莫洛所用,现为莫洛麾下四大金刚之首。从莫洛起兵到现在,已经快半年了,有此人替莫洛治军,半年时间,形成这般模样,倒也不足为怪。”刘兴文在一边解释道。 “可惜了一个人才,居然沦落为匪。”刘老太爷摇摇头。“莫洛得此人,如虎添翼,对我们而言,可就是麻烦了。城里守城用具如何?粮草储备如何?士兵士气如何?” 一连三问,问得却是侧后一步的沙阳郡守权云。 “老太爷,因为早有防备,所以城里守城器械,箭矢,这都是绰绰有余的,粮草储备稍有些紧张,因为年前向丰县运送了大批粮草,现在城里有多了如此多的难民,不过郡守府正在调度,已经严格控制了用度,坚守三个月,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权云答道。 “士气,略显不足。”刘兴文在一边低声道:“敌人太多了。粗步估计,莫洛的精锐兵马,现在足足超过两万,而流民,现在已经达到二十万人。而我们,即便集结了所有县的县兵,也不足万人,加上临时征召的青壮,勉力凑齐了二万人。” “人多不一定为胜。”刘老太爷横了儿子一眼,“去年你率五千人去剿匪,五比一的比例,不也全军覆灭么?” 站在刘老太爷身边的,都是心腹之人,听到刘老太爷抢白儿子,其它几大家族的族长和权云立刻或掉头看向他处,或者将脑袋凑在一齐喋喋私语,都假装没有听到。 刘兴文顿时面红耳赤,低头作声不得。 “怎样激励士气,那是你这个郡兵统领的责任,如果做不到,那你也不用呆在这个位子上了,我们沙阳郡,难不成就找不出一个够资格的郡兵统领么?”刘老太爷厉声道。 “是,父亲,我知道了。”刘兴文昂起头,大声道。熟知老太爷脾气他,知道父亲这一次是真正动气了。 “这一次,咱们沙阳郡是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刘老太爷环视着周围四大家族的族长,“如果失败,身死族灭,我们数百年来无数祖宗辛苦积累的财富,转眼之间便会成为城外这些蝗虫的排泄物,看看长阳郡的下场,大家便可以知道,莫洛过处,几无憔类。所以值此时刻,我们更要精诚团结,抱成一团,方有存活的可能。你们,明白吗?” “明白!”黄陈田方四大族长连连点头。 “我知道,包括我们刘家在内,各大家族手里都有一支力量不菲的私兵,这一次,全都给我拿出来,我要将这些私兵组成一支预备队,随时援救在敌人攻城时出现的险情。四位族长,可有意见?” 四家族长只是稍显犹豫,便点头答应。 “四大族长,都是八级巅峰好手,各自镇守一门,以防敌人高手突击,老头儿居中策应。”刘老太爷看着众人:“全城防守体系,由兴文负责,权郡守,你虽不上城墙,但也责任重大,一是所有的后勤,一定要筹措运送及时,二是严防城内奸细作乱,前些时日,城内涌进不少难民,内里难说便有莫洛的奸细。三,你还要召集更多的青壮,以随时补充城墙上的损失。” “明白了。”众人都是点头称是,面对着莫洛的数十万攻城大军,所有人都懂得,如果不能守住沙阳郡城,一切皆休。 “敌人攻城,就在这数日之间了。”刘老太爷最后看了一眼城外密密麻麻的敌人,微微闭了闭眼,转身便向城下走去,“兴文值守,其它人先回去吧,养精蓄锐,准备为了保护我们的家园,我们的财产而奋战吧!” 深夜,刘家密室,刘老太爷缓缓呼出一口长气,脸上潮红之色一闪而逝,盘膝坐在一边的刘保担心地看了一眼刘老太爷。 “老了,不中用了。”刘老太爷摇头叹息。去年年末,与周文龙那一场火并,虽然赢了,但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虽然刘家底蕴深厚,灵丹妙药,珍贵药材不计其数,但杀一位九级高手,又岂是那样易与的?虽然过去了半年,但内伤却仍是没有完全好转。 周文龙虽然只是刚刚踏入九级,但刘老太爷跨入九级虽然已经有年头了,但却也是裹足不前,只不过胜在功力更深厚而已,加上年岁已大,受了伤,更不容易好转。而更让他胆寒的是,这一次来的莫洛,那可是九级巅峰的人物,卫庄大师的弟子。光是他们这名头,就足以吓煞绝大部分人。 如果是寻常的比武较技,刘老太爷早就投子认负,可现在,莫洛却是要挖了他刘家的根,纵然明知不敌,却也要搏上一搏。毕竟两军交战,不同于个人比武斗狠,只在战争赢了,即便个人输了,这笔帐也算得过来。 刘保看着刘老太爷踌躇半晌,仍然从一个小小的锦盒内掏出一枚黑沉沉的丹药,顿时面色大变,抢前一步,攥住了刘老太爷的手腕:“老爷,不能吃。” 刘老太爷微微一笑,“刘保,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老爷,我跟了您快五十年了,我还在流着鼻涕的时候,就跟着老爷您呢!” “是啊,一晃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年过七十,你呢,也六十好几的人了。咱们已经活得够久了。我不怕死,怕的是这份祖宗的家业守不住呢。莫洛的武功修为,别说是沙阳郡无人能敌,放眼整个越国,整个天下,能与之匹敌的又有几人?我已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这药的确是虎狼之药,但却能让我稳住伤势,提升一个层次,虽然过后境界跌落是不免的事情,但只要胜利了,又有何妨?”刘老太爷微笑道。 刘保缓缓地松开了刘老太爷的手,“老爷,刘保誓与刘家共存亡。” “当然,刘家也是你的家!”刘老太爷哈哈一笑,将药丸丢进嘴里,嚼巴嚼巴吞了下去。刘保看着这一切,站了起来,不再说话,转身走出了密室,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走到院子里,刘保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这一战过后,也不知道这位老主子还能不能挺下来,那枚药丸吃下去的后果,可不是能轻易渡过的。 大门突然咣当咣当的响了起来,伴随着大门被捶响的还有大少爷刘兴文的大嗓门。 “开门,快开门!” 听到刘兴文的喊叫声,刘保不由一惊,莫不是城上出了问题,看着几个家丁正手忙脚乱地卸下门上粗重的门栓,刘保赶紧迎了上去。 不等门完全打开,刘兴文已是挤了进来,在他身后,还有另一个人,满头满脸的汗,身上更是血迹斑斑,竟然是陆丰。 丰县的一文一武两大当家的,葛庆生投奔了太平城去当了城主,陆丰却因为他七级巅峰的身手受到了刘老太爷的青睐,早前刚刚被派去丰县与太平军联络。 “出了什么事了?”刘保急急地问道。 “刘叔,大喜,大喜了!我爹呢?我要赶紧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刘兴文哈哈大笑,看着刘保,问道。 “老太爷现在不能被人打扰。”刘保摇摇头,“天大的事情,也得等天亮再说。” 刘兴文一呆,看了一眼刘保的眼色,“刘叔,爹他莫不是吃了那东西?” 刘保缓缓点头。 刘兴文立时大惊失色,先前的喜色也被冲淡了不少。 “究竟是什么样的喜事?”刘保问道。 “陆丰,你跟刘管家说吧!”刘兴文哎声叹气,走到一边坐了下来。 陆丰不知道刘家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刘管家,莫洛麾下四大金刚之下的包不凡率部五万进攻丰县,与旬日之前,被太平军击败,五万大军灰飞烟灭,包不同仅以身脱,他的那些兵马,尽数成了太平军的俘虏。”陆丰喜滋滋地答道。 “这么快?”刘保一惊之后亦是大喜:“消息没有错吗?” “当然不会错。小人还抓了几个漏网的散兵游勇逼问了一番,包不凡在丰县黄梁岗被太平军夜袭,短时间内就被完全打垮,便连包不凡也受了不轻的伤。” “好,好!”刘保不由忖掌大笑,“如此说来,太平军来援沙阳郡城并不是梦了。”(。) 第两百五十七章:必须打 “废物!”伴随着大案轰然倒地的是莫洛愤怒的吼叫声,大帐之内,将领们噤若寒蝉,包不凡回来了,随他一起去丰县的五千精兵加上数万青壮,却是一去不复返,能跟着包不凡逃回来的不过百余人而已。 五千精锐呢!如何不让莫洛心疼,那些民夫青壮损失了也就损失了,但那五千军士,却是自己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攒起来的,像那样的军队,自己拢共也就两三万人而已,一下子去了五千,怎不恼火?还有那些武器装备,也全都白白的损失掉了。 包不凡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作声,这一仗,他败得无话可说,但他也不认为自己的指挥上有什么错误,两支千人对,迎战对方四五百人,二比一的比例,还让人打得溃不成军,最终自己集结了三千人,与对方硬撼,还是被打得大败。这不是自己的问题,这是双方士卒战斗力相差太大的问题。 但他不敢辩解,他知道莫洛的脾气,这时候与他逆着来,只会是火上浇油,说不定一巴掌拍下来,便能将自己拍个半死。 吴昕站了起来,对着一屋子的将领道:“李寒,鲍华留下来,其它的先回去整顿军队,预备接下来的总攻战役吧!” 吴昕身为莫洛麾下四大金刚之首,身份与其它人大不相同,因为在莫洛的核心队伍当中,他是唯一一个懂得军事的人。可以说,顺天军,他几乎可以当一半的家。听到吴昕的吩咐,众人纷纷站起,向莫洛行了一礼,然后退出了大帐。 “大王,小有挫败而已,无须大动肝火!”吴昕转过身来,对莫洛道。 “五千人全军覆灭,这还是小有挫败?”莫洛恼火地道。 “大王,即便是大败,也不宜在此刻大动肝火。军队之势,首在于气,并不是每一个跟着我们的人,都是信心百倍的,如果大王乱了分寸,打了镇定,下头有些人便不免会心里头打鼓了,而我们现在草创之初,是万万少不得这口气的。”吴昕道。 听了这话,莫洛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包不凡,“包兄弟起来吧,我也是气糊涂了,你受了不轻的伤?” “不妨事。”包不凡赶紧道。 “起来,坐下,给我们讲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能将你打成这样的,莫不是齐人已经进入了丰县么?”莫洛有些气恼地道。在他的心目当中,能有如此战斗力的,现在恐怕也只有齐人的部队了。 “末将不知道。”包不凡迟疑了一下。 包不凡的这个回答,让大帐内剩余几人都不由得侧目,仗打输了也就罢了,岂有连对手是谁也不知道的道理? “这,这是个什么说法?”四大金刚排行老三的李寒不满地看着包不凡。 “对方打着的旗号是太平军,可什么太平军,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包不凡看着大帐内几人,“末将麾下有一个丰县出身的人,这一次了随末将一起突围出来了,听他说,这股号称太平军的人,原本是盘踞在雁山之上的一股土匪。”包不凡道:“可是土匪,怎么可能有这般战斗力,所以末将又怀疑这只不过是齐人的障眼法而已。” 包不凡详详细细地将丰县黄梁岗一役的经过讲了一遍,听得大帐之内几人都是皱起了眉头,这可真不是什么取巧,而是实打实地硬撼,就算引诱包不凡分了兵,可分出去的兵,依然是对手的一倍有余,但还是输了,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土匪岂有这样的战斗力?”莫洛连连摇头,他自己就是山匪出身,包不凡也是如此,土匪如何打仗,他们是一清二楚,但眼下这股莫名跳出来的敌人,却更像是一支军队。 “吴昕,这只怕当真是齐人假扮的吧?” 吴昕眉头紧锁:“不像,他们的打法与传统的齐兵战法完全不同。”作为曾经的越国将领,吴昕自然对齐人的打法有着很深的研究,可这股敌人的风格,完全与齐人不在一个调调上啊,。 “你说你麾下有一个人是丰县人?”吴昕问道:“把他叫起来,或者他知道得更多。” 被召到大帐之中的陆一帆,看起来可比包不凡要干净多了,包不凡身上是血迹斑斑,看不见的内伤更是要命,可这位,却是连一根毫毛也没有伤着。不过此刻在一位九级巅峰高手和四个八级高手的环绕逼视当中,陆一帆却是连心肝尖都在发抖。 怕啊! “陆一帆,雁山之上的那股土匪是怎么一回事?”吴昕微笑着问道,眼前这位,看起来胆子不大,自己都能听到他心脏的砰砰的跳动声。 听到吴昕问的是这事儿,陆一帆长舒一口气,刚刚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逃跑的事儿,又被抓包了呢。 “大王,各位将军,雁山土匪是这样的。”镇定下来的陆一帆,恢复了流利的口才,开始讲述他所知道的雁山群匪。 “两个九级高手?”大帐之内响起惊呼之声。 “曾生擒活捉了沙阳刘兴文五千人马?”这一次,大帐之内,却是目瞪口呆了。 半晌,莫洛终于反应过来了,包不凡更是一长身子,一把便封住了陆一帆的衣领:“你这个王八蛋,如此重要的情报,为什么不早禀报?” “大王,大王,包将军,不是我不报,是他们那一次,完全是取巧啊!”陆一帆大叫起来:“那一次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只有百把人,可谁知他们有上千人啊,他们将刘兴文诱进了绝地畹谷之中,从外面将谷口一封,那些沙阳郡兵便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投降,他们并不是将刘兴文打败得啊,这一次我顺天大军足足数万人,千余人的盗匪,哪在话下,我,我以为这些土匪必然会逃得无影无踪,不敢来捋大王的虎须,可那里知道,他们真敢啊!而且,而且这一次他们的队伍又扩大了一倍啊!” 吴昕低头沉思,眼前这个陆一帆说话不尽不实,肯定有所隐瞒,不过也可以断定,此人倒不是奸细,只是这股土匪,听起来极不一般,去年年前,还只有千把人,就算是取巧,能将刘兴文打成这般狼狈模样,也足以说明他们的战斗力,而不过数月时间,便又将队伍扩充一倍,战斗力却丝毫不因为队伍的扩充而有所减弱,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了。 “莫非真是齐人掩人耳目的一招?”吴昕看向莫洛,莫洛也正在看向他。 “大王,我们原本的计划,本来是在席卷沙阳郡之后,便向被齐人占领的越地进攻,不但能占据道义的制高点,更能解救那些被齐人虐待的同袍,但如果真是齐人出手了,只怕我们的策略便要有所改变了。”吴昕缓缓地道:“齐人肯定不止这点人马,如果我们在拿下沙阳郡之后,贸然发动进攻,只怕便会跌进齐人的圈套当中。” “极有可能是齐人。”莫洛点点头:“这天下,九级高手可也不是白菜萝卜,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的,除了齐人,能这么奢侈地在丰县这种小地方也放置两个九级高手,谁又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们是为了对付大王您。他们深知,如果只有一个,是断断不可能阻止您的脚步的,但两个,便足以与大王您抗衡甚至战而胜之了。丰县,去不得了。”吴昕道。 “如今之计,该怎么办?如果那头去不得,往正阳郡么?可那里如今越国朝廷已经严阵以待了。”莫洛有些苦恼地摸了摸脑袋,原以为齐人正在准备与楚人的大战,不会顾及到这个方向上,想不到他们却早已布了后手。 “先得拿下沙阳郡!”吴昕断然道。“拿下沙阳郡之后,大王便拥有了长阳,沙阳两郡之地,长阳贫瘠,可以为大王提供兵源,沙阳富庶,可以为大王提供粮草兵器,有此两地作支撑,我们便可以静下心了,好好地训练一批士卒出来,等到楚齐大战爆发,或者秦越战争再起之时,便是我们出兵之日,到时候四国交战,才是我们大显身手的时机。” “可以不可以劝降刘老头儿,此人在沙阳郡威望素著,一手遮天,如果能让他投降我们,那事情可就好办多了!”李寒突然道。 “只怕很难。”吴昕道:“刘老太爷在沙阳郡一手遮天,这沙阳郡说是他的私人领地也不为过,我们如今来抢他的家财了,他焉肯拱手相让?不到山穷水尽,他只怕是绝不会向我们低头的。” “那就打,打垮他。”鲍华恶狠狠地道。 “打,也不简单呢!”吴昕叹息道:“刘老太爷是个聪明人,我们进入沙阳之后,他不与我们争一地一城之得失,将下面的县城尽数放弃,将所有的青壮都集合的郡城之中,打得便是与我们长期耗下去的准备,他是算定了我们后勤压力太大,准备坚持到我们耗不下去的时候,自动退走呢!” “进攻,必须进攻!”莫洛突然站了起来,“吴昕,后天凌晨,发起攻击,由你来指挥,我潜进城去,找机会干掉这刘老儿。只要他一死,沙阳郡城,唾手可得。”(。) 第二百五十八章:驱民攻城 一场春雨,让空气一下子变得湿润起来,也让郡城外的护城河的河水上涨了不少,原本清澈的护城河水,变得昏浊起来,这在郡城内的人看来,却是一个好兆头。 站在城头,他们能看到城外的状况,那些密密麻麻如同蜂巢一般的窝棚里,男女老少进进出出,大都却是衣裳褴褛,形容枯槁,这让一直都很富裕的沙阳人,有些不寒而栗,要是让这些一无所有的家伙们冲进城内,自己所有的一切,只怕转眼之间便会失去了。 从沙阳郡其它地方逃过来的人,带来了这些顺天军所过之处的状况,更是让城内的人坚持了抵抗的决心。有一句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或者有些夸张,但只要是顺天军经过的地方,粮不会剩下一颗,布不会剩下半缕,为了强迫百姓们跟着顺天军走,他们甚至会一把火烧掉百姓的房屋。 在沙阳郡的人看来,这就是穷凶极恶。 都说春雨贵如油,但在今天,却颇显得有些凄风苦雨的模样。田老汉拄着长枪,靠在城门楼子的一根柱子上,眯缝着眼睛,脸上尽是被细若牛毛的春雨浸袭而缓缓流下的水珠,他却并不在乎。 田老汉今年五十岁了,本来不适合在上城,但因为他年轻时当过兵,有些经验,所以也被征召入伍,并成了一个哨的哨长,手下带着几十个生瓜蛋子。 放哨,警戒,便蛤了们的主要任务,一旦真正开战,他们反而要退到后面去了。 “早些打败了这些流匪,回到家里,还来得及补种一期青苗呢!”田老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转头看着身边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要不然,今年到秋上可就惨了。” “田叔,现在还考虑什么补种青苗呢,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呢,瞧瞧外边,好多人啊!”少年有些胆怯地道。 “真是个生瓜蛋子,啥都不懂!”田老波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人多有啥用啊?咱们城内,人数比他们少么?关键是能打仗的人多不多?咱们是守城呢,天生就占便宜,这什么顺天军攻打长阳郡城的时候,长阳郡完全没有准备,他们也打了好几个月呢,咱们这里可不同,为了防备他们过来,可是准备了好长时间,瞧见那些东西没有?”田老汉指了靠墙码着的一排排,一垛垛的滚石,擂木,钉板。 “可我还是有些害怕!”少年瑟缩了一下身体。 “真是没用的东西!”田老波哼了一声:“这些顺天军根本不经打,今天白天你没有听说吗?这顺天军一支五六万人的部队,跑去打丰县,结果被两千太平军给打得全军覆灭,两千人对五万人,居然能打出这样的战果,你说他们渣不渣?” “太平军又是什么军?”少年点了点头:“城里头到处都贴着大红喜报呢,我听人念过。” “太平军啊,听说是我们的盟友,是刘老太爷的一个好朋友组建的一支义军。”田老汉兴致勃勃地道:“老太爷说了,这支军队会来救援我们的。到时候里应外合,打垮这些流匪。” “两千对五万,还能打赢,可真是神奇。我要是他们中的一员那可就神气了。”少年又有些羡慕起来了。 田老汉哧的一声笑了起来:“就凭你这点胆子,还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我看还是算了吧,等咱们打跑了这些流匪,你啊,老老实实地回家去种地。虽然苦一点,但也能吃饱穿暖,到时候攒点钱娶个媳妇生几个娃,比什么都强。” 少年听得笑了起来。“爹娘已经给我订下了一门亲呢,是邻村的小丫,田叔你也认得的。现在也在城里呢。” “你小子好福气,小丫可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呢,又能干。” “那是!”小伙子笑得眯起了眼睛。 远处,突然响起了重重的战鼓声,那不是一面,而是数十上百面战鼓在同时擂响,几乎在战鼓擂响的同是,千万支火把一下子亮了起来,在春雨之中,便如同天上的繁星,眨巴着眼睛,不时有火把熄去,但马上又有更多的被点燃。 “田叔!”少年惊恐地叫了起来。 “开打了!”田老汉一下子挺直了身子,冲进了门楼里,抱起木柱,用力地撞起钟来。幽扬的钟声在夜空里回荡着。 其实不用田老汉敲钟,城外震天的战鼓之声,已经宣告了顺天军的进攻开始了。 一队队的郡兵冲上了城墙,极短的时间之内,原本看不到多少人影的城墙之上,已是站满了士兵,一个个军官脸色严峻地看着那犹如星河一般,缓缓向着郡城移动过来。 刘老太爷在第一通战鼓响过之后,便已经站在了北城门楼顶之上,春雨,细风,吹起他的长袍,倒有些飘飘欲仙的意味,他的身边,永远站着影子一般的刘保。 北城门处的将官和士兵一抬头,便能看见刘老太爷屹立的身影,心中顿时平添几分勇气。 火把组成的星河在向着郡城移动,愈走愈近,当城上的人,终于能看清对方之时,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无耻!”站在城墙之上的刘兴文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走在最前边的,不是顺天军的士兵,而是那些住在窝棚里的无数百姓,他们一手举着火把,肩上扛着一个个的袋子,一群群的向着城墙涌来。这些人里头,有老人,妇女,甚至还有未成年的孩子。他们大声地唱着歌,似乎并不知道死亡的阴影正在一步步罩向他们。 越来越近,第一批人终于走到了护城河边,随着卟嗵卟嗵的声音响起,一个个的袋子被丢进到了护城河中,激起无数的浪花,人群欢呼起来,丢掉袋子的人往后回,后面的人紧跟着奔上来,重复着上面的动作。 羽箭搭在了弓弦之上,所有的士兵都看着刘兴文,他的脸色惨白,手几度握起,却又几度放下。即便是在越人口中极度凶残的齐人,也从来没有做过这样驱使老弱妇孺充当进攻马前卒的勾当。 这里头,肯定有不少人就是沙阳郡人,他们的亲人,说不定现在就在城里头,屠杀这些手无寸铁的人吗?刘兴文咽了一口唾沫,军令却一直没有下达。 “放箭!”远处,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那是刘老太爷,声音不大,却似乎穿透了每一个城上士兵们的耳膜,随着刘老太爷的话音落下,羽箭穿过牛毛般的细雨,扑向护城河边的密密麻麻的百姓。 惨叫,跌倒,一排一排的人栽倒在泥泞的地上,但后续的人却仍在不知畏惧地向前奔跑着,让城上所有人胆寒的是,似乎是嫌那些中箭倒地的人躺在地上挡了道路,一些人竟然抬起这些人,不管他死了还是没死,径直便扔进了护城河里,激起更大的浪花。 这一副惨景,让城上所有人都失色。 “放箭,如果不想你们的家人也变成这样!”刘老太爷冷冷地道。 更多的箭支射了出去,更多的尸体跌落在地,然后变成填充护城河里的一块填充物,一段上百米的护城河,眼见着便慢慢地被填了起来。 又是一嗵战鼓声响,负责填河的百姓潮水般地向两边闪开,顺天军的主力终于露面了。 远方,大旗之下,吴昕冷眼看着前方的屠杀场,连神情都没有变一下。他有二十余万人,根本不在乎这样的死伤,这些老弱妇孺以他们的死,为军队开辟出了一条通道,减杀了精锐青壮的伤亡,而且,他们的死,还可以节约出不少的粮食来。 他从来没有指望过城内的刘老太爷会因为他驱使百姓攻城便网开一面,那也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不过,并不是所有的城内士兵,都会像刘老太爷一样的。 现在通道打开了,接下来便是短兵相接的附城作战了,看着挥舞着链子锤冲在最前面的李寒,吴昕侧脸看了一下全身着甲,骑在马上的高大魁梧的身影,突然笑了起来。 他身边的顺天王,是一个西贝货,在这里只不过是装装样子,真正的顺天王莫洛,此刻应当已经在城内了,他的目标是杀掉刘老太爷。 今天所有的进攻,死亡,都只不过是为了掩护莫洛的这一次行动罢了。一位九级巅峰高手的刺杀,将无人可挡。 李寒咆哮着,奔跑着,掠过了护城河,脚下用力一蹬,飞窜而起,上升势头将尽之时,手里的链子锤猛然挥出,重重地锤在城墙之上,包墙的石块登时被打得凹陷进去,借着这股力道,他再一次冲天而起。城上的士兵自然也看到了来势凶猛的他,无数的羽箭对准了他****过来。 链子锤的另一头风车般的转着,将羽箭纷纷打落,在李寒的咆哮声中,他的第三次飞天,已是超出了高高的城墙。 一柄大刀迎头向他斩来,无声无息,却比声音更快,看穿着打扮,却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这是坐镇北门的八级巅峰高手陈氏家主陈家洛。(。) 第二百五十九章:一箭 长刀准确无比地斩在李寒链子锤锤链连接处,叮的一声轻响,如同毒龙出洞一般的链子锤顿时失去了力道,硕大的锤头栽落,不等李寒抖手拔出还镶嵌在墙体内的另一半锤头,大刀已是带着寒光二次斩落。 李寒大叫一声,整个人流星般的向下落去。 陈家洛大笑着,手执长刀,头上脚下,竟是径自追砍下去,下落的李寒在空中转过身来,两手的链子锤不停的交相击出,与追击而来的陈家洛的大刀不断碰撞,火星四溅之下,李寒下坠的身形却是更快了。上方的陈家洛却是借着每一次两人武器交击的力道,不断地减缓着自己的下坠之势,照这个模式下去,李寒坠在地上,不得跌个半死,也会被随后追下来的陈家洛活活砍死。 高手过招,一旦失去先机,可就步步受制,想要扳回先手,极其困难。 李寒自然是清楚自己现在所处的劣势,不过与在城墙之上到处都是沙阳郡兵不同,这城下,可都是他的人,身在空中,撮唇长啸,城头之下,十数名悍匪已是呼啸而至,数人凌空跃起,袭向陈家洛,另外一个手中提着的竟然是一支长约十余米的长鞭,长鞭挥动,卷在李寒的身上,那人返身便跑,生生地将李寒拖得横飞出去。 借了这一股力道,李寒在空中一挺身,已是立起了身子,落下地来,回头看向陈家洛,嘿的一声冷笑,转身疾扑而回,只要陈家洛落下地来,那他就不用想着回去了。 陈家洛一刀斩了,与一名悍匪手中大刀撞个正着,一声脆响,那个手中大刀立时便断为两截,手臂断成两截,大惊之下,贴地便是一阵狂滚,陈家洛在空中一个倒翻,长刀嚓的一声插入到厚厚的城墙之中,人站在刀杆之上,看着正狂奔而回的李寒,大笑一声,身子一沉,刀杆猛然向下,然后高高弹起,陈家洛如同一颗流星一般,飞回到了城头。 双方交手仅仅数合,但胜负之数已是数度易转,这期间,任何一方只要稍有迟疑,应变不及,便是身死名灭的下场。 战场凶险,可远远不是平时的比武较技所能比的。 越来越多的护城河被填平,越来越多的云梯伴随着咣咣的声音靠上了城墙,这一次,变成了全面进攻,进攻者也不再限于顺天军士兵,更多的流民亦被驱赶着,爬上云梯,冲向城墙。 顺天军就是想用人海战术淹没沙阳郡城。 不得不说,吴昕采用的这个战术,虽然是死伤最多,但却也是最为歹毒,最有效的一种策略,顷刻之间,沙阳郡的东南西北四个城门都受到了强大的攻击,潮水般的人群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城墙,四面竟然同时告急。 城下尸体越堆越高,以至于云梯搭上城墙之时,竟然还高出了一截。到处都有顺天军的人如同蚂蚁一般在向上爬着。 城墙之上,率先突上城墙的顺天军的高手们,与沙阳郡的武道高手在城墙之上激战着,一方想要扩大占领下来的桥头堡,另一方却要竭尽全力将他们赶下城去,往往一名武道高手的胜利,便代表着一小块地盘的归属。 有的地方顺天军顺利地占据了,而有的地方,却是沙阳郡的人得了先手,突上城来的顺天军士兵和流民,被一个个砍死丢下城去,或者自己跳下城去。 城上每一处,此刻都似乎在流血。 田老汉没有想到,双方攻城的第一战,就打得如此残酷和激烈,没有任何的试探上来便直接是最为残酷的剿杀。 城墙,此刻已经成为血肉磨盘,不断地磨灭着一个个鲜活的性命,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的。 田老汉带的这个哨也被调上了第一线,原本,他们只需要替最前方的郡兵们做好器械输送的。但战事的残酷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没有人能想到,顺天军居然如此疯狂。 可以断言,如果这一战,顺天军不能拿下沙阳郡城,对他们的士气的打击将无以伦比,今天拿不下,以后也绝对拿不下来了,一个明智的将领不会做出如此冲动的举止,而对方的吴昕应当是一个理智的,而且深通军事的将领,他反常的举止让刘兴文在内的城内所有将领们震惊的同时,却也暗自欢喜,只要能挺过这一关,那以后的日子就会越来越轻松。 一支支的预备队,被刘兴文毫不犹豫地投入战场,今夜便是决战! 田老汉这一哨本来就在城上,也是第一批被投入的援军。 一个哨,五十人,守卫着十米宽的一道城墙。 田老汉毕竟是当过兵的,对于战场,虽然有些陌生了,但一些最基本的技巧却还没有忘记,他把五十个人分成了五队,手中无一例外的,都拿着长矛,第一排身体最强壮的顶在最边上,长矛就架在城垛之上,第二排的人将长矛从第一排的缝隙之中探出去,第三排则蹲下去,手里的长矛从一二排的间隙之中探出。第四排和第五排则作为补充,随时准备补刀。 他们这一段没有一个高手,但却成了杀伤最多的一个地方,只要有人一冒头,两排长矛依次戳出,基本上就不会有生还者。偶尔碰到一两个武道修为不错的,避过了前两列的攒刺,却要么倒在第三排长枪的捅刺之下,要么被守候在后面补刀的第四五排一个突刺解决问题。 田老汉是一个老兵。老兵是战场之上的瑰宝,哪怕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有健壮的体魄,但他们的经验却能让所有跟着他的人受益。 地上的血浆越积越多,站在上面,都有些滑脚了。田老汉从后面拖来一些沙子,铺在士兵们的脚下,这些沙子,本来是用来防备火攻的。 好的方法会带来群体的效应,田老汉的这些看似简单的方法,马上被他邻近的哨长们活学活用了,本来战况最为激烈的北门,反而显得更为稳固。 刘老太爷站在高高的城门楼子上,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战况,能看得出来,随着战事的深入,本来还有些慌乱的各条战线,终于慢慢地稳定了下来。郡兵们的战斗素质的确不高,但他们的对手,更是乌合之众,莫洛训练出来的那些士兵,现在还不如他的郡兵呢,至于那些流民,除了能让城里的人费些力气挥动大刀,刺出长枪,耗费些体力之外,又还有什么用呢? 他也看到了田老汉那一段的异常,在哪里,并没有什么高手坐镇,但却显得坚固异常,跌在这一段城下的敌人尸体,甚至比其它地方更要厚。田老汉到现在,手里握着的长枪甚至还没有沾上血。 这老家伙,很不错!刘老太爷在心里赞了一声。 目光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全身的汗毛却在一瞬间倒竖了起来,一股巨大的危险感浮上心头,那种被强大对手锁定的感觉让刘老太爷瞬间如同坠入冰窖之中。 他霍地转头,看向城下,那里挤满了正准备上城来支援的沙阳青壮。 就在他看向那里的时候,密密麻麻的青壮人群之中,一个看起来普通一过的大汉,弯弓搭箭,对着刘老太爷便是一箭。 弓是最寻常不过的铁弓,羽箭在现在的沙阳郡城之中更是随处可见,但再普通的物事,到了不普通的人的手中,便变成了骇人之极的大杀器。 箭射出,铁弓在大汉手中却是瞬间变形,卡卡几声,断成了几截,羽箭破空而来,在空中便变成了一支燃烧的火矩,通红的箭头拖着长长的尾焰闪电般地向着刘老太爷袭来,木制的箭杆顷刻之间便燃烧殆尽,但铁制的箭头却刺破空气,带着无数的亮闪闪的火星,向着刘老太爷飞来。 “莫洛。”刘老太爷大吼一声。 “穿云箭!”他身边的刘保大吼了起来。 来不及躲闪,刘老太爷唯一来得及做的事情便将手里从不离身的拐棍提了起来,竖在面门之前。通红的箭头不偏不倚的撞向了刘老太爷竖起的拐棍。 刘老太爷的手稳定如常,没有丝毫的偏移,但整个人却如同被大风刮起的落叶,向后疾退,脚下的楼顶被他的双脚划出深深的沟槽,瓦片被震得粉碎,碗口粗细的大梁从中折断,轰然坠下,一直退到城门楼的边缘,刘老太爷终于稳住了身影。 那一枚铁箭头,镶嵌在他的拐棍之上。垂目看了一眼这枚已经缩小了三分之二的铁箭头,刘老太爷看着落在城门楼另一头的莫洛,嘿嘿的笑了起来。 莫洛也颇为复杂地看着对面的刘老太爷:“我小看了你,想不到这样的情况之下,你居然还能接下我一箭。” “夸奖了!”刘老太爷笑道:“如果你拿着你的穿云弓和穿云箭,现在我已经是死人了。不过堂堂的顺天王莫洛,居然暗箭伤人,倒的确让人想不到。” “这不是比武较技,这是战场厮杀。”莫洛淡淡地道。 “可是现在,你失去杀我的机会了,我相信,以后也不会再有了。”刘老太爷快活的大笑了起来,此时,在他的身边,刘兴文,陈家洛,刘保等一众人等都聚集了过来。 “我还想试一试!”莫洛看着对面的几人,这些人中,刘老太爷是九级高手,看他表现出来的能力,应当已过了九级中段,而其它几人,都是八级巅峰。杀刘老太爷的机会的确不多,但心高气傲的莫洛却不愿就此放弃,为了他的这一击,吴昕付出的是无数人死伤的代价,如果铩羽而归,后果极其严重。(。) 第二百六十章:想要收获,就得付出 莫洛是越人,更是越人之中屈指可数的高手,在越国,除了廖廖几人之外,其它余子皆不在他的眼中,对于刘老太爷,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很了解的。 至少在武道之上是如此。这不过是一个勉强跨入九级的家伙,到死都不会再有进步,原本以为那一箭,出其不意,就算不能让刘老太爷毙命,也能让他重伤,但事实大大出乎莫洛的意料之外。 刘老太爷不是他所料想的那样勉强跨入九级,尽然到了九级中段。到了他们这个级别,每进一个层次,所获得的力量,便是以倍数来计算,而不是以常识来衡量了。这也是当年邓朴与束辉两人在落英山脉之中联手对付左立行之时,哪怕左立行重伤之余,也让二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现在一个九级中段,三个八级巅峰,莫洛就算得手,杀了刘老太爷,只怕自己所付出的代价也将极为沉重。 莫洛不愿罢手,骨子里还是因为他终是一个心高气傲的武者,当自己的同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为自己创造出机会之时,自己却失手了,这让他十分难以接受。 他要再试一试,哪怕他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沙阳郡没有了刘老太爷,便会垮,但现在的顺天军,还有吴昕可以掌控大局,就算自己重伤,余下的时间也足够让自己将伤养好。 他想试一试,但吴昕却不愿意他试了,在吴昕看来,今天这生意已经赔本了,那就要立刻止损,而不是让这损失继续扩大。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对于其它的军队,或者是可以接受的,但对于他们,却是无法接受的,因为他们损失的将是首领。 如果莫洛今日重伤而归,就算杀了刘老太爷,对于顺天军的打击,也将是无比巨大的。沙阳郡现在人心极,而顺天军却并非如此。一旦莫洛重伤,这支数十万人的军队,很有可能面临着分崩离析的状况。 包不凡,李寒,鲍华,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没有了莫洛的威望,吴昕可不认为自己能镇住他们。 收兵的锣声响了起来,一响就没有停止,不停的敲击着,声音越来越大。 攻城的顺天军潮水般的向后退去,城门楼子上,莫洛的脸色也变幻不定,吴昕的意思很明显,今日收兵,他日再图。 瞪视着面前的四人,莫洛突然露齿一笑,“你运气不错,不过从今天起,你一定要好好的保护自己哦,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会再进城一趟。还有你们几个,在城上巡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在意,我这个人啊,好动,喜欢有事没事的便射上几箭,呵呵!” 对面四人,除了刘老太爷,其它三人都变了颜色,莫洛是九级巅峰高手,更可怖的是,他修练的是远程的攻击,穿云弓,穿云箭,名震天下,被他瞄上的人,可谓是随时随地都处在死亡的阴影之下。 刘老太爷哈哈一笑,“穿云弓名震天下,只可惜穿云箭却炼制不易,莫先生穷半生之力,也不过真正练成了七支,先生想要用这箭来暗算我们,我们中的大部分人倒也的确没有抵抗之力,可先生这箭却是射一支少一支了,总不成您还能将射出去的箭再收回去吧,我们死一人,便毁先生一支箭,这生意倒也并不亏。如果您换上其它的普通箭矢吧,也只能是白白耗费力气,不但无功,反而有损先生威望,不知我说得可对?” 莫洛面色一变,正待反辱相讥,刘老太爷却又开口了。 “莫先生,比武较技,江湖威望,在大越,除了令师,无人与你相比,但说到领兵征战天下,攻城略地,先生或者连我这个老头子也不如,先生,奉劝你一句,早些遣散了你的这些乌合之众吧,这不是你所擅长的。” 莫洛怒极而笑,“好,好,想不到你一张嘴倒也是伶俐,那我们便来看看,你这沙阳城究竟能坚持多久?等我进城之时,再来看看你的脸色,瞧你怎么说?” “先生要进城,无人能挡,但先生的军队要进城,却是想也别想。除非莫先生能以一己之力,将我全城将士屠戮殆尽。”刘老太爷冷哼道。 莫洛冷笑,一脚点地,人已是冲天炮仗一般急速飞起,在空中,一连几个转折,人已是到了城墙之外,如同脚下有着无形的阶梯,他一步一步地缓缓向下走去。 本来已经残破不堪的城门楼子发出吱吱呀呀难听的叫声,在莫洛人掠出城墙之外的时候,轰然倒下,变成了一地瓦砾,四个人有些狼狈地从满天烟尘之中走了出来。 “岂有此理!”陈家洛大怒。 刘老太爷却是颜色不变,“兴文,转头给权云说,派人来将这城门楼子重修一遍,要修得更结实一些。” “是,父亲!”刘兴文点头道。 “告诉城上坐镇的高手,要当心莫洛的冷箭,此人可没有什么底线,说得出,便做得当,即便不用穿云箭,他的攻击亦然不是一般人能挡住的。我们沙阳郡城高手不多,可别真让他一个一个的暗算了。” “知道了!”陈家洛想起先前莫洛射向刘老太爷的那一箭,心中暗凛,这要是自己,只怕就翘了辫子了。也亏得莫洛潜入城中,不好带他那标志性的穿云弓,穿云箭,否则今日只怕刘老太爷也不会太好过。 “刘保,我们回去吧!”刘老太爷提起拐棍,稳步向着城下走去。 走回到刘家大院,刘老太爷的脸色已是变了,身形也晃了几晃,嘘得刘保赶紧一步窜过去,扶住了刘老太爷。 “老爷!” “进去再说!”刘老太爷低声道。 回到密室,刘老太爷的脸色已是一片嫣红,一张嘴,已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跌坐在地上,半晌做声不得。 “老爷!”刘保紧张地看着刘老太爷。 “外力相助,终归只能是昙花一现,嘿嘿,莫洛要是再来一次,我可是真接不住他一箭了。”刘老太爷笑道:“不过看起他也被我嘘住了,哈哈,这样的事情,可一而不可再,想来他也不会再出现在沙阳郡城之中了。” “老爷您没有事吧?” “怎会没事?现在已经重新跌回了原来的境界。”刘老太爷竖起了一根手指,“可影响还会继续,再和莫洛这样的人打上一架,如果不死,只怕便会连掉数阶,就算就此收手,不再与人动手,境界仍然会缓缓下跌。好在老头已经七十好几了,想来在死前,倒也不至于跌到一无所有,哈哈哈!” 听到刘老太爷还有心情开玩笑,刘保哭笑不得。 “老爷,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啊?” “你去一趟太平城,去见见那个人,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位肯定是不会爽爽快快来沙阳郡城的,他一定想等到我们沙阳郡城快要山穷水尽的时候,才会以最让人感激的方式出现。” “他也想吞我们沙阳郡?”刘保又惊又怒。 “这有什么稀奇?沙阳郡这么多年来,在我们刘氏的努力之下,一直便是大越最富有的郡治,但凡有点实力的人,谁不想一口将其吞下?” “那我们还与其合作?”刘保恨恨地道:“我们在这里辛辛苦苦,到头来为他作嫁衣裳?” “还是不一样的。”刘老太爷淡淡地道:“两害相权取其轻,从兴文这件事情可以看出来,太平军是可以合作的对象,而且他们做事,有章有法,有规有纪,这是我最欣赏的,与有规纪有秩序的人合作,你才会有机会,而像莫洛他们,破坏一切,毁掉一切,自以为破而后立,岂知破坏容易,重建又谈何容易?我很欣赏太平城的作法,所以,我宁愿与他们合作。因为即便最后他们掌控了一切,陈家仍然有机会可以掌控沙阳郡,至少,也可以成为一个合作者。” “明白了。” “你去找他们,告诉他们我的现状,就说,二个月内,他不来,我可就差不多要死了,沙阳郡也就坚持不下去了。” “老爷!”刘保有些不满地看着刘老太爷。 “这有什么不可说的,如果再与莫洛干上几仗,我不死还能怎的?”刘老太爷神色很淡然。“你告诉他们,想要吃到香甜可口的果子,不先浇水施肥,不帮着树将那些讨厌虫子捉走,不把想偷吃果子的野鸟赶走,那怎么可能呢?做什么,都得先付出啊,不然以后吃到多半就是一个烂果子了,只会酸涩,美味不再了。” “是,我一定会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支援我们。”刘保重重地点头,“以他们的战斗力,如果到了沙阳郡城之外,至少可以牵制莫洛一半的精锐力量。” “带上陆丰吧,他是丰县本地人,熟门熟路,在当地眼线也多,顺便打听一下别的情况,对于这支太平军,我们了解得还是太少了。” “等老爷伤势稍好,我便出发。” “不,马上就走。”刘老太爷挥挥手,“一时之间,我还是死不了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下山走一遭 三月,太平城周围村子的春播已经大都结束了,大部分修建开始自己村子到太平城的道路,另外一些则重新返回太平城加入到了建城的大军中去。 为本村修路是没有钱赚的,但去太平城建城却是管饭,还有不错的工钱可拿。 当然,每个村子的情况不一样,像孙德亮当村长的东来村,便是由村里主持将人分成两拨,一拨为村里修路,另一拨去打工,打工所赚来的钱,都得归村子里所有而非个人揣进腰包,这些银钱,将成为村子里的公费,投入到修路引水等工程上去。 所有总总,就得看一个村子里的领头人的能力了。 像东来村,本来就人多势从,再加上有孙德亮这样的人物,虽然与他们一起建村的有十好几个,但半年过去,他们立马便拉开了与其它村子的差距。 其它村子,修好房屋,开垦了土地,立马便进入了单干的架式,而东来村,到目前为止,依然是集体为主,个人为辅的模式。开垦出来的田地都是归村子里所有,允许个人拥有一定的园田,种出来的粮食自然也是归村子里所有,到了秋后,才按人口分到各人手中。 当然,如果你有一技之长,比方说现在太平城正在大力招募的铁匠,石匠,木匠等技艺的,赚来的钱则完全是自己的。当然,你没有为村子里做贡献,分粮就没有你的了。 东来村往太平城的道路修建的极快,虽然只有不到两米宽,但质量却相当的好,修好路基,开始道路之后,再用砸碎的细石籽铺在上面,压实,端的一个风雨不侵,连城主葛庆生看了之后也是连连叫好。 各村都在忙着,以太平城为中心的这片深山老林之中,正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勃勃生机,多年来不曾有过如此多的人类活动的老林,就像一个沉睡太久的人猛然醒了过来,显露出了无以伦比的朝气和活力。 城墙在一天天变长,变宽,变高,这块高山平地之上的老林子,每天都在缩小,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房屋正从边缘向着内里延伸,每天,都是一个新样子。 击败了包不凡的数万人众之后的太平城,人口猛然澎胀起来,要不是及时遣散了先前上山的那些流民去周边自建村寨,现在的太平城内就要人满为患了。 堪堪接近十万的人丁也像一块大石头一般压在了太平城高层的头上了,开门七件事,那件不要钱呢?早前的那些积累,顿时如流水一般的花将出去。 对于这样的情况,秦风接受了葛庆生等人的建议,那些从包不凡那里抢来的俘虏们,暂时还不能享受与早前上山的那些人一样的权利。 分到丰县的那些人暂且不说了,山内的人,干活是只管饭的,可没有工钱拿,只能保着你不被饿死,用葛庆生的话来说,这些人,本来就应该受到惩罚,他们从长阳郡一路烧杀抢掠过来,多少人遭了他们的殃,吃了他们的亏啊? 不能因为你们穷,你们就可以去抢别的人。这世上,绝大多数人的财富,都是辛辛苦苦自己一分一毫赚来的,而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们无缘无故剥夺了别人的财富,现在只是饿你们几个月,罚你们做上一年半载的苦工,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可即便是这样,太平城里还是容纳不下,多余的人,也大都是一些身体较弱的人或者一些壮妇了,秦风想了一个主意,将这些人分到各个村子里去,一来,他们去了也不可能闹出什么事来,二来,也是可以给村子里多一些劳动力。 当然有一条,村子里不能因为他们的身份而肆意虐待他们,分下去的人太平城里有记载,要是无缘无故死了,那太平城也是要找他们麻烦的。 而对于那些俘虏们来说,这样的待遇也算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了,到现在为止,他们还认为抓住自己的都是越国的官兵,落到官兵手里,不死也要褪层皮,这是所有人的共识,但结果却出乎意料之外,只不过是要他们卖苦力而已。 同样是卖苦力,以前在长阳郡时,累得要死要活,却连饭也吃不饱,而在这个叫太平城的地方,虽然也累,但却能吃饱,那怕就是一些野菜裹着的饭团子,佐餐的也只是一些咸菜疙瘩,但比起饿肚子,却也要好上太多。而且让他们更有盼头的是,太平城的大人物们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他们服苦役的时间为期一年,一年之后,来去自由。 换而言之,他们就是想走,也不会有人再管他们了。 如此一来,多达数万的俘虏反而异常安份,居然极少有闹事的。当然,想闹事的,还没有等他搞出些风浪来,便已经被无情的镇压了,在这一点上,无论是葛庆生还是秦风,便是王月瑶这样的女流之辈,意见是出乎意料的一致,那就是绝不姑息。 杀一儆佰,杀鸡给猴看。 沙阳郡那边的粮食通道现在已经断绝了,莫洛这个蝗虫总头目,扫荡了沙阳郡除开郡城和丰县之外所有的地方,而从齐人那边,铁啊什么的战略物资还好搞,反倒是粮食布匹这等民生物资极难搞到。秦风也清楚,他必须要出山去打这一仗了,不击败莫洛,他就没有好日子过。打败了莫洛,便又可以从刘老太爷那里弄来一笔,今天便可以撑过去了。当然,今年的刘老太爷只怕也拿不出太多了,被莫洛洗过一遍的地方,只怕比什么都要干净一些。 “早些打败了他,或者还能补种一季。”看着树上新发出来的嫩芽,秦风低声道。 “老大,钢火不错哟!”一个粗犷的声音在秦风的耳边响起,回过头,便见野狗捧着一柄刚刚开锋的大刀喜滋滋地走了过来。这是太平城自己生产的第一批武器,今天正好是开锋的日子,秦风特意过来看一看。 这种大刀,便是以前敢死营的制式长刀。刃长三尺,柄长两尺,厚背薄刃,看到这种大刀,秦风心里便不由生起股股情绪来,眼前似乎又看到过去在战场之上,两千余柄这样的大刀同时举起,呐喊着冲向敌阵,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时的景况。 轻轻地捧起的刀,手指从刀锋之上抚过,一股寒意立时掠过心头,刀刃之锋利竟然还胜过从前大楚朝廷特意为他们打造的大刀,一线诧异浮上了秦风的心头,他可知道,打制这些大刀的原材料可算不上好,主要是刚刚从梁达那里弄来的那些毛铁,还有便是从战场上捡回来的一些折断的刀枪,回炉之后重新炼制的。 “老大你也察觉到了吧?”野狗呵呵笑着:“我也奇怪呢,特意去问了铁匠房挽总儿的师膊,他说啊,这原材料啊什么的都还好说,反正千锤百炼之下,便是顽铁也能让他变成精钢,关键是粹火,这粹火啊,要技术,可也还得要好水啊。” “好水?” “是啊,这位大师傅在深山里找到的这种寒潭之水,据他说乃是绝佳的粹火之物,用其粹火的刀枪锋刃,先天便带上了这种寒潭的寒气,锋利无比。”野狗道。 “行行出状元,行行有大师啊!”轻轻地挽了一个刀花,秦风转头看着身边的葛庆生,“葛大人,这样的行业顶类的人物,可得好好的笼络住。铁匠如是,木匠,石匠又何尝不是如此呢,那些在各个行业之中顶尖的人物,我们都要想千法设万计的让他们死心塌地的为我们干活。” “下官省得。”葛庆生连连点头:“将军,现在铁匠房已经有了近两百名铁匠,木匠房超过了三百人,石匠少一些,百来人,差不多已经能满足需要了。” “这些我不管,哪是你的事情。”秦风将刀平举在眼前,左瞄瞄,右瞄瞄,眯缝着眼睛道:“很快,我就要带队出山去打一仗了,早些将莫洛这家伙赶走,我们才能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他要赖在沙阳郡不走,我们搞不好秋后就要挨饿,这里的冬天,可真不好过。” “将军这便要下山吗?不如让他们两边再拼杀一番再说,杀个两败俱伤,我们才正好渔翁得利嘛!”葛庆生道。 秦风哈哈大笑起来,葛庆生可是正儿八板的朝廷官员,原先可也是刘老太爷一系的,可现在,不自觉间,他已将刘老太爷划成了太平城潜在的敌人之一,这个变化是可喜的。葛庆生大概也明白秦风为什么发笑,老脸自是一红。 “话是这样说,可这个度还真不好把握,一旦掌控不好,让刘老太爷这个蚌被啄破了,我们可就要亏本了。安全其见嘛,我们还是早点出手为好,毕竟莫洛动不动就是几十万人马,听着着实唬人。” “也就唬唬人而已!”葛庆生不屑地道。看到了秦风率二千人大破包不凡五六万人马,现在葛大城主的眼界自觉也高了不少,对于乌合之众也不屑一顾起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为什么选我? 从沙阳郡一路急奔而来的刘保和陆丰两人在丰县受到了王厚的热情接待,如今的丰县,与去年可大不一样了,因为与束辉私下了达成了合作协议,齐人再也不来骚拢,而且对于从齐人控制区域内逃亡而来的百姓,梁达基本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不是运气太差,直接撞到了齐军的巡逻队手里,那就是安全的了。 大量的人口涌入,也让丰县在短时间内恢复了过去的繁荣,街上满是挤挤攘攘的人流,店铺也大多开业了,虽然铺子里没有多少货物,饭馆里也没有什么珍奇佳肴,但好在一些基本的所需还是能买到的,走进饭馆也不会让你饿着肚子出来。 所有的一切,都表达丰县,正在从战争的凄惶之中逐渐走出,开始踏上了一个正常发展的道路。 雁山之上,太平军在这里设置了一个小型要塞,这里,也是扼守通往太平城的第一个关卡,驻扎的人不多,仅仅两百人,但却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式。 一过龟山,不论是刘保还是陆丰,都有些震惊无语了,成千上万的人正挥舞着镐头,推着独轮车,挑着担子,背着背篓,正在太阳之下辛苦的工作着,而在他们的后方,一条大路已经逐渐成形,从更远处的大山里,犹如一条白色巨莽,正摇头摆尾地探出他那巨大的身躯。 “这条路,将从太平城一直修到丰县。”陪伴两人进山的雁山要塞指挥官邹正骄傲地指着热火朝天的修建现场,“有了这条路,位于深山之中的太平城将与外面连接起来,刘先生,陆先生,二位做梦可也没有想到,如此巨大的工程,我们太平城只用了不到半年时间,便已经修成了如此规模吧?” “的确没有想到!”刘保对于太平城的动员能力极为震惊,这样大的工程,对于任何一地,哪怕就是沙阳郡城这样的大郡的财政也是一个沉重的压力,太平城是如何做到的?“这只怕需要不少钱吧,太平城多哪里弄来这么多钱?” 刘保是刘氏的大管家,也几乎算是沙阳郡的半个管家了,对于这样的大型工程的造价,预算,可并不陌生,就算先前太平城从沙阳郡弄了不少银钱过去,这也是远远不够的。毕竟他还有那么多的人要养。 “钱多有钱多的搞法,没钱便有叫花子的搞法嘛!”邹正打了一个哈哈,却不肯明说了。“二位,过了这一截,咱们就上了大路了,那速度可就快了,以前到太平城,起码也得数日的路程,现在,小半日便到。” 刘保仔细观察着踏足的道路,虽然邹正说是叫花子的搞法,但事实却显然不是,地基夯得极其扎实,路面都由小碎石铺满,然后用石碾子压得瓷实,这样的路面,连雨天都不会泥泞,而且在道路两边,还能看到挖出的排水沟,有的地方还刚刚开挖,有的地方,却能看到已经用石块砌上了,怎么看这都是一个精品工程,跟叫花子完全挂不上半点边。 “这些人中,有不少是长阳郡的俘虏吧?这么老实听话?”刘保装做不经意的问道,刚刚经过的一群人中,他听到了长阳郡的方言。 “如今世道太乱,求活不易哟!”邹正摇头道:“在我们这儿,好歹还有一口饱饭吃,只要肯下力气,便能吃饱饭,也没有人欺负你,他们如果还不老实听话,那可就真是不识抬举了。刘管家,几万俘虏,如今都老实得很。我家将军说了,只要过了一年的观察期,他们便能跟太平城其它人一样,能分得田地,分到房屋,到时候想要回长阳老家去的,我们也不阻拦,有了这个盼头,他们才不会闹事呢!” 刘保点点头,看来太平城对于这些俘虏的流匪,采取了相当有效的管控措施,不但没有让他们成为负担,反而使其成为了他们建设太平在的助力,光是这一点,便能让人刮目相看了,那个葛庆生,以前并没有看出有这样的能力啊,看来还是那位有些神秘的大首领的功夫了。这样一位人物,也难怪刘老太爷对他寄以厚望,在刘保看来,现在的刘老太爷是很明显的宁愿与这位土匪头子合作,甚至不惜让出把总的这个位置,也不愿意向莫洛,或者是越京城里的那位屈服。 刘老太爷的理由很简单,跟上面两位合作,刘家会被吞得连渣渣也不剩,跟这位合作,刘家还可以保持一定的独立地位。可是看到眼下这般场景,这位只怕也是豪气干云天的人,真能容得下刘氏? 刘保的心里也不由嗵嗵打起鼓来。 现在,不管是越京城里的那位,还是莫洛,那怕就是这位能前不显山不露水,但偶露峥嵘便惊动天下的太平城,对于刘氏而言,都是张开了狰狞大口的洪水猛兽,看似强大的刘氏,竟然在这样的局面之下,完全无力自保,唯一能做的,便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这便是强大武力的作用。乱世之中,拳头最大。 夕阳西斜,从西边更高的大山山巅之处,只剩下半个脸庞的红彤彤的落日,将最后一抹阳光洒在了秦风与刘保二人的身上。 到了太平城,刘保被直接引到了这个地方,一个可以俯览整个太平城的山崖之上,见到了他次行要见的主人。 “李将军,老太爷吩咐小人,代他向您问候。”刘保谦恭地道。 秦风挥了挥手,招呼着刘保:“刘管家,你来瞧瞧,如今的太平城如何?” 站在远远伸出到空中的山崖之上,俯览着脚下的太平城,刘保心中的震憾自不必说,上一次来,这里还是一片荒芜,只是在那片地方,开出了一个小小的地盘,建进了房子,城墙,但半年的时间过去了,这里,已经犹如开天辟地一般,换了一幅模亲,城墙沿着山崖一路修建,蜿蜒曲折如同一条灵蛇,从自己的眼前一直延伸到自己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大片的房屋拔地而起,从这里看下去,一片片的房屋排列的整整齐齐,被一条条宽阔的道路分割成一个个整整齐齐的小方块。人流如炽,往来川息不停,这片原本的荒芜之地,现在已经是活力迸现。 “让人感撼!”刘保老老实实的道:“沙阳郡虽大,但却历经数百年才有今日之规模,很难想象,太平城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便有了这样的规模,假以时日,太平城,必将成为这片大地之上一颗璀璨的明珠。” “人心齐,大山移!”秦风呵呵一笑:“只要所有人瞄准了一个目标,并努力向着这个目标前进,便终有成功的一日,就像我们去年抵达这里的时候,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进境会有如此之速。” “这都是李将军的运筹帷幄之功!”刘保由衷地道:“李将军,现在沙阳郡城已是危急万分,老太爷还是希望将军您能早日赴援。” 秦风笑着转头:“沙阳郡被围困是真的,但说到危急万分,还不至于吧。与包不凡一战,我也大致摸清了顺天军的战斗力,沙阳郡城高稳固,又由刘老太爷坐镇,想要攻破他,并不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情吧!” 刘保点点头:“李将军所言不错,不过将军也知道,这样的围城每多一天,对沙阳郡的伤害便会大一分,老太爷知道将军在想些什么,所以这一次让刘保过来,也是为了让将军能放下这个心来。” “刘老太爷知道我在想什么?”秦风呵呵一笑,反问道。 “将军志在掌控沙阳郡,真实目的其实与莫洛并无二致吧!”刘保苦笑着看着秦风,“老太爷说,将军在等着一个更恰当的时机介入沙阳战事,这个恰当的时机,自然是我们沙阳郡的豪门们都在莫洛的手下遭到重创的时刻。” 秦风眼中厉芒微微一闪,“刘老太爷是这么看我的么?” “难道不是么?”刘保道。 “如果刘老太爷真是这样看我的话,那为什么还要选择与我合作?”秦风若有所思地看着刘保。 “以前我们刘家与越京城的那两位合作,那两人倒也不是不想吞了刘家,只不过刘家根深蒂固,他们无法下手。到了张宁当政,吃相更难看一些,但越京城的那两位,又何尝不是想看到我们被张左相打得无法自保不得不去求他们的时候一口将我们吞下呢?至于莫洛,就更不用说了,李将军上一次跟我说,他们就是一帮蝗虫,只知破坏,不知生产,更不是合作的好对象。” “那刘老太爷为什么选择我?他不是说我与这些人的目标一致吗?” “自然有不一样的地方。”刘保道:“因为现在将军还挺弱小。如果要选择一个合作的对象,刘家自然要选一个更弱的,因为只有这样,刘家才有存续下来的机会。”(。) 第二百六十三章:出征之前 因为你弱,所以选你。 听起来好像是一个笑话,但在场的两人可都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可笑的,这的确是最有力的理由。 “老太爷觉得我们两家联合,一定会胜么?” “当然,一定会胜。”刘保用力的点点头:“因为只要胜利的曙光出现时,本来有些隔岸观火或者是想捡便宜的人,便一定会迫不及待的跳出来的,所以,我们只需要打赢一两仗,转机就会出现。” 秦风哈哈笑了起来,“这倒也是。最后一个问题,两家联合,谁主谁次?这个问题不搞清楚,将来不免会留下些后遗症,闹出些不愉快那就不好了!” 刘保看着秦风,“李将军,先前小人已经说过了,这个乱世,自然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谁的拳头硬,谁就当老大啦!” “说得好,说得好!”秦风连连点头,刘保这话,模棱两可,但也不能说错,如果太平城的力量大,那刘老太爷自然就会臣服,反之,如果太平城在接下来的战斗之中被莫洛打垮,或者打败莫洛之后损失惨重,而刘氏的力量占据了上风,但那自然是刘氏为尊。 **裸的谈判,虽然听着有些不舒服,但却让秦风更相信对方的诚意。 “很好,你回去告诉刘老太爷,一个月,他需要坚持一个月,一个月后,太平军将准时出现在沙阳郡城之下,与他里应外合,击破莫洛的顺天军。” “一言为定?” “决不食言。” 刘保与秦风两人谈判的时候,葛庆生却正在府中招待着旧日的同僚,原丰县县尉陆丰。 “老葛啊,你怎么就到了这儿了呢?这深山老林的,当初刘老太爷不是说让你先等一等的吗?”陆丰很是惋惜地看着葛庆生,打量着葛庆生简陋的房屋。 屋子里的确很简陋,如果非要拍拍马屁,那就只能用大气,简朴,返璞归真这些词来形容了。屋里弥漫着一股泥土和青草的混和气息,地面凹凸不平,他们现在喝酒的桌子,刚刚还是葛庆生去打了一块石头片子垫上这才稳当了。 听着陆丰的话,葛庆生大笑,“老陆啊,你现在投了刘老太爷,一定很得重用吧?” “还行,过去之后,刘老太爷便赏了一个宅子,我这不把家小都迁去了吗?毕竟是郡城,可比丰县要好得多,要不是莫洛这个混蛋,那小日子的确要比过去好得多了。”陆丰笑着道。 “那可真是恭喜了。”葛庆生微笑道:“不过要说起我来,我还真不后悔呢!我在太平城,过得很开心,很快活。” “就这样一个土匪窝,要啥没啥,还能开心快活?老葛,就别打肿脸充胖子啦,我又不是别人,你就别遮着掩着啦!”陆丰连连摇头,“临来之时,刘老太爷还再三提到了你,对你到了太平城深表惋惜呢,还说以后一定要补偿你,只要你愿意,等击败了莫洛之后,随时欢迎你回到郡城去任职呢!” 葛庆生看着陆丰,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抿了一口酒,“陆兄,刘老太爷就没有再说得别的?” 陆丰嘿嘿一笑:“就知道葛兄你是聪明人,刘老太爷本来说让我试探试探你,但你我也算是多年老友,我也不瞒你了。老太爷希望你能将太平城的情况,不管大的小的,能及时的告知他。” “咱们现在可是盟友呢,刘老太爷这么做,也不怕太平城翻脸?”葛庆生淡淡地道。 “切,老葛,你还真将太平城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势力啦?”陆丰冷哼一声道:“别看他们现在搞得风生水起,可在我陆丰看来,他们也不过是刘老太爷手里用得着的一把刀。什么时候刘老太爷不想用了,只怕就会弃之若蔽履,老葛你可是堂堂的朝廷命官,可别将自己砸进去了,虚以委蛇就好。到时候也好有个退路。” “我可不这么认为!”葛庆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看着陆丰,认真的道:“别的我也不想多说了,老陆,我只想告诉你一句,士为知己者死。葛某到了太平城,将军便立即将这太平城的所有一切全都托附给了我,无论是政事,银钱,无不由我一言而诀,单是这份信任,我葛某人便无以为报,只能鞠躬尽瘁为太平城做事来报答。你刚刚所说的事情,就此打住,提也别提,否则可别怪我翻脸。” “好了好了,算我多话!”陆丰举起手,一脸的悻悻然,“既然你意已决,那就当我放了个屁好了。” “这就对了。”葛庆生道:“至于你所说的太平城的前景,陆兄,我的看法刚好跟你想法,太平城前途远大,倒是你投的刘家,只怕会走下坡路了。沙阳郡,只有一个刘老太爷,可刘老太爷已经老啦。”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个在一起合作了多年的同僚,如今都已有了新的效忠对象,却是已经风牛马不相及了,勉强在一起喝了几杯闷酒,便怏怏散场。 刘保与陆丰两人很快便离去,而在太平城里,出兵一事也就正式提上了议事日程,这一次可不是本土作战,而是要出兵远征了。虽然沙阳郡距离丰县也就不到两百里路,但对于如今的太平城来说,也不算近了。 这一次,可没有伏击,奇袭一说,只能是硬碰硬的较量了。 “根据千面反馈回来的情报,包不凡在我们这里大败亏输之后,莫洛并没有因此而气急败坏立即向我们报复,反而在兰陵县设了一个大营,仍由包不凡统领,并拨给了他三千精锐,外加二万青壮,这明显便是防着我们了。”秦风指着挂在墙上的巨幅地图,道:“于我们而言,这一仗也是迟打不如早打,这一仗过后,相信包不凡也明白了许多,打仗不是人多便能取胜的,这两万青壮,每过一天,便会多转化一些士兵出来,哪怕他们还算不上精锐,但也会给我们造成更大的麻烦,同理,莫洛那里也是如此,而且更重要的是,莫洛的手下是有精通军事的大将的。除了吴昕之外,他俘虏的长阳郡郡兵,以及驻扎在长阳郡的那些越国正规军之流的部队,只怕在接下来也会转化成他的战斗力。” “而大家都知道,因为财力的原因,我们不可能在现在拥有太多的兵力,三千人,已经顶天了,这还是因为与齐国束辉达成了合作,使得我们不必在丰县投入兵力防备齐人的情况下倾巢而出才能拿出来的数字。” “将军,齐人当真不必防备吗?”邹明有些不放心,对于齐人,他是切齿痛恨的。 “至少现在不必防备,因为他们也不希望莫洛席卷沙阳郡。”秦风笑了笑:“我们的政治意意图在束辉他们看来,并不明确,而莫洛则不同,他是很高调地打着收复失地,抗击齐国的大旗的。如果真让莫洛得手,至少齐国要被他们牵制不少力量,这对于齐国对楚国的大战略是不相符的。换而言之,现在,我们是他们可以利用的力量,特别是我们在击败包不凡,表现出了可以被他们利用的力量之后。” “不要以为我们与束辉现在在做生意,他就钻进了钱眼儿里去了,这家伙,只不过是顺带着发发财而已,一旦我们与齐国的大战略出现了冲突,他绝对是翻脸最快的那一个。” “被人利用,被人当刀子,这感觉可真不爽啊!”野狗当当的敲着他的铁刀,满脸的不乐意。 “这话一半对,也有一半不对!”小猫冷冷地道:“如果连被别人利用的资格也没有,那才是我们的悲哀,我们现在被人利用,不管是沙阳的刘老太爷也好,还是齐人也好,都是因为我们有了力量。我们现在不必纠结于爽不爽的问题,而是要想着怎么样在被利用的角色之中,发展壮大自己的力量,最终成为一支别人无法利用,只能仰望的势力正是最重要的。” “小猫说得对。现在我们只能被人利用,但将来,或者就是我们去利用别人了!”秦风笑了笑:“刘老太爷便是我们的第一块磨刀石,如果我们连他也拿不下,那就惶论其它人了。拿下了沙阳郡,我们才能正式成为一方势力登上这方舞台。而击败莫洛,则是我们踏上这方舞台的第一次表演。” “所以,只能胜,不能败。” “葛庆生,王厚!”秦风凛然道。 “臣在!”两位文臣站了起来。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一战,我们劳师远征,我们不可能带着庞大的后勤辎重队伍,所有的后勤都由士兵随身携带,所以这一切的准备,便由你们二人来筹备,王厚为主,葛庆生辅助。” “遵命!” “章孝正!甘玮!” “末将在!”小猫、野狗霍然站起,也只有在下达正式的军事命令之时,秦风才会呼喊两人的正名。 “章孝正为左锋,率一千人马。甘玮为右锋,也统带一千人马,我为中军。” “遵命。” “于超。” “末将在。” “斥候营从现在起便要开始行动起来了,与千面作好配合,我需要在出征之前,拿到所有的地形,水文,敌人要塞,关卡,村庄分布等一系列情报。” “明白。” “大军出征期间,太平城,丰县全部戒严,邹正,你留守太平城,如果这里有人敢于有不轨举动,杀无赦!绝不容情。” “遵命!”(。) 第二百六十四章:楚国来使 天空的太阳渐渐地没入到视野尽头的地平线之下,明亮的天地骤然之间便暗了下来,凄凉的鸣金收兵的锣声,在沙阳郡城之下响起,潮水般进攻的队伍,一**退了下去,在他们的大营与城墙之间留下无数的遗骸和鲜血。 城上,传来了守城者们阵阵的欢呼之声,他们肆无忌惮地站在墙头,挥舞着手里的兵器,高举着他们的旗帜,冲着退远的进攻者,发出大声的嘲笑。 沙阳郡城的争夺战,已经进行了快一个月了。护城河早已被填平,每一次的进攻,都是极为残酷的城墙争斗战,几乎一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但战事的残酷程度显然远远超出了莫洛的想象。 在他看来,像自己这样解民倒悬的义师,为民请命,反抗暴齐的侵略,反抗懦弱的越国朝廷的王者之师,所到之处,难道不应该是百姓们奔走相告,欢呼雀跃着打开城门,欢迎他的到来么? 在长阳郡的确是这样的,他的大旗所到之处,大小县城,村镇无不欢欢喜喜的加入他的大军,便是长阳郡城,最后也是城内的百姓起来造反,打开了城门才得以攻破的,这也给了莫洛一个错觉。 他认为,所有的老百姓都是欢迎他的。 但在沙阳郡,现实给了他重重一击。 沙阳郡与长阳郡有着极大的不同,这里绝大部分都是平原地区,土地肥沃,物产富饶,更重要的是,这里有一个威望极高的人,刘氏的刘老太爷。 朝廷在这里的影响较弱,真正的主人,是以刘氏为主的豪门大族。沙阳郡照样是弱肉强食,照样的豪强们的天下,但统治了沙阳郡数百年的这些豪门大族却都明白一个道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而到了刘老太爷这一代,更是将这一点,做到了比以往更好。 豪强们当然要攫取更多的财富,但只有麾下的老百姓们更富,他们才能获得更多,所以沙阳郡的百姓们的日子,过得还算是比较舒服的,比起长阳郡,他们无疑是活在天堂里。 这便是刘老太爷一直强调的规纪,秩序。而沙阳郡的百姓也习惯了在这样的规纪与秩序之中生活。 但莫洛来了,莫洛的作派,让沙阳的百姓们不寒而栗。大军所到之处,你的所有的一切都将不是自己的,而是顺天军的,你只能作为顺天军的一份子,获得自己的一份口粮,这对于长阳郡的人来说,或者便是活命的依托,但对于沙阳郡的人来说,则是**裸的剥夺。 所以沙阳郡的人勿需要官府豪强们作太多的动员,便奋起抗挣。沙阳郡的大战,愈打愈激烈,愈打愈残酷。 莫洛震惊的发现,他训练有素的军队,越来越多,在吴昕以及那些投降了他的原越**官们的努力下,他的部队越来越多的人愈发像是一个军人了,但城墙之上的抵抗却也越来越熟练。他在成长,可城里的人,也在成长。 他们有着高大险峻的城墙可供依托,他们有着储备丰富的粮食可供消耗,从城内传出来的情报,让莫洛有些沮丧的发现,如果这样耗下去,先顶不住的居然会是自己。 空有数十万大军,却拿着这沙阳郡城毫无办法。如果连沙阳郡城这群半吊子军队都没有办法的话,自己又谈何席卷天下? “大王,见一见那个楚国使臣吧!”吴昕劝道。“我们现在必须要获得外界的支援,我们的粮草,已经不能让我们在这样干耗下去了,如果没有粮了,那便是我们大军崩溃的开始。” 听着吴昕的话,莫洛烦燥地挥了挥手:“我知道我们后勤告急了,可是吴昕,楚国人这个时候跑来,又能安什么好心?见他们容易,答应他们也很容易,可是一旦与他们有了纠葛,以后想摆脱他们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事急从权。”吴昕道:“这里毕竟是越国的土地,这里的士兵也都是大王的士兵,只要楚国人能给我们实实在在的支援,难道大王还怕他们翻天么?见一见,听听他们说些什么也无妨!或者他们能给我们一些惊喜。” “那就见一见吧!如果他们敢提出一些无理的要求,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直接将他们轰出去了。”莫洛不耐地道。 “大王,两国相争,还不斩来使,更何况楚国使臣怎么说也谈不上是我们的敌人,现在只要能为我们提供帮助的,都是我们的朋友。大王还是对他们好一些吧!”吴昕笑道。 马向南精神抖擞的跨进了莫洛的大帐,他来到这里已经十天了,可却没有见到莫洛一面,这位骄傲的顺天王,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倒是他麾下的那个吴昕,颇有几份才能。这些天里,便住在顺天军大营里的马向南,近距离地观察了顺天军的一切,也看到了顺天军对于沙阳郡城的进攻,结果,正如楚国朝廷所料想的那样,一群乌合之众,难成大气。 不过他此来的任务,就是要将这群乌合之众好好的疏理一番,要让他们能够更强大一些,能给越国造成更大的困挠,当然,最大的目的,还是要让莫洛最后挥兵向东,去找齐人的麻烦。 十天的时间,顺天军攻势屡屡受挫,也让马向南的信心越来越足,百战百胜的莫洛是不需要自己的,但现在,屡受挫败,已经到了危险边缘的顺天军,却会变得越来越需要自己,有时候,他甚至希望城里的刘老太爷再给莫洛一个大大的败仗,只有到了那个时候,莫洛才会更加倚重自己。 “参见顺天王!”走进大帐的马向南,丝毫没有大国使臣的架子,老老实实地以参见皇帝的礼仪拜见莫洛,这倒让本来一肚子不合适宜的莫洛的气平了一些。 “起来吧,你叫马向南,与马向东是什么关系?”莫洛挥了挥手,示意卫兵给马向南端来一把椅子。 稳稳的坐下,马向南向上拱了拱手,“回大王,马向东是在下的大哥,在下在家中行二。” “呵呵呵,越来是马左相的弟弟!”莫洛意义难明的大笑起来,在他眼中,这位,自然又是一位靠着裙带关系爬起来的家伙罢了。 “马大人,既然令兄是马向东马左相,那咱们也就不必绕着弯子说话了,只接一点,你们能给我什么帮助?又想要我为你们做些什么?”莫洛端起桌上的烈酒,喝了一大口,咚的一声将酒碗顿在了桌上。 空气之中弥漫着烈酒的问道,这让马向南心中更是多了几分不屑,当真是草莽气息,土匪作风。 “大王,下官不远千里,绕道而来,可以显见我们大楚的诚意,对于大王,我国皇帝陛下是十分钦佩的……” “不要说这些没用的,虚头巴脑的东西就免了,直接说重点。”莫洛不耐烦地打断了马向南的话头。 马向南笑了笑,“好,那就直接说重点,在我们大楚知道了大王将攻击沙阳郡的时候,我大楚皇帝陛下便已经料定了大王今日的困境,而现在据我所察,大王也的确有些骑虎难下了。恕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大王不求改变,这沙阳郡城之下,大王只怕便要遭遇一场大败了。” “胡言乱语。” “一派胡言!” “大言炙炙!?” 大帐之内,立时响起了一片喝斥之声,马向南却是不为所动,仍然是笑咪咪地看着莫洛。 莫洛也是脸色难看之极,瞪眼看着马向南,“马向南,还管你家主子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但仅靠这样的虚言恫吓,只会适得其反。” “大王,先不说这沙阳郡城能否攻得下,我只想问一句,大王的粮草,还能支撑多少时日,一旦粮草断绝,大王将如何自处?大王先前的打算是准备在沙阳郡补充,但却没有想到沙阳刘氏早有准备,坚壁清野,您在沙阳郡所得有限吧?大量的粮草,现在就在沙阳郡城之中,但前提是,您要攻下沙阳郡城!但现在看起来,想要打下他,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 马向南悠悠地道:“您现在所处的窘境,不但我看得明白,越京城的那些大人物们,只怕也看得很明白。张简带着精锐的越京虎贲就驻扎在正阳郡,却不肯出来迎击大王,那可不是怕了大王您,而是他们想坐收渔翁之利,一旦您攻不下沙阳郡,却又粮草耗尽,那时候面临的可不仅仅是沙阳郡的反攻,肯定还有来自正阳郡张简的雷霆一击。大王,如果真到了这个时候,您如何扭转局势?” 莫洛黑着脸看着马向南,对方所说,他并不是没有考虑,但他现在,除了竭力拿下沙阳郡城,用城内丰富的物资来补充自己之外,竟是没有丝毫别的办法。 “我们大楚不愿意看到大王失败,所以这才有了我马某的这一趟远行,大王如果连这一点都还没有看明白,那就算马某这一趟白来了,来日大王如果兵败,我们大楚还是欢迎大王去我们哪避难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改变策略 马向南说得极不客气,在他的嘴里,莫洛的失败似乎就近在眼前而不可避免,这让大帐之内绝大部分将领们勃然大怒,不少人都是破口大骂,脾气更差一些的,甚至直接便拔出刀骂嗓咧咧的便要冲出来。 大帐之内闹哄哄的一片乱象,马向南却是冷笑着斜睨着这些人,丝毫不为所动。 “好了,都安静一些,大王都没有说话,你们瞎嚷嚷些什么?”吴昕霍地站了起来,怒目瞪视着大帐内的将领,他这一发火,大帐之内倒是安静了下来。看向马向南是眼皮一阵狂跳,这吴昕,在顺天军中,威望奇高啊! 吴昕的威望的确很高,因为顺天军现在有战斗力的军队,几乎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绝大部分的将领也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吴昕一发火,帐内立刻便安静,不但马向南眼皮狂跳,大帐之内还有几人,也是露出冷笑之色,倒只有莫洛,眼皮半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大人,你就直说吧,正如你所言,我们现在的确面临着危机,打不下沙阳郡城,我们的后勤便会垮掉,大王也正在忧心此事,如果你来此,仅仅只凭着一张嘴,照样也改变不了我们面临的窘境,那就还是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了。”吴昕厉声道:“大王要听得是实质性的有建设性的意见,而不是空口白牙。” “好,既然吴将军说得明白,那马某也就不在藏着掖着了。”马向南转头看着莫洛:“大王如果愿意与我大楚结盟,我们自然有办法,解决大王目前面临着的困境。” “办法何在?”莫洛冷然问道。 “我们将向大王提供大量的粮食。”马向南微笑着道。“听闻大王曾经泛舟出海,那可知道长阳郡的宝清县?” “宝清?”莫洛一下子坐下了身子,“你是说,你们大楚将通过水路,向我提供粮草?” “不错。”马向南微笑地看着一下子来了精神的莫洛:“宝清,多年以前,可是一个曾经繁华过的对外港口,只可惜,随着大唐被颠覆,这片大陆陷入内乱,这个港口渐渐地被废弃,最终在历史的尘埃之中被淹没,如今,还知晓这个港口的人恐怕也不多了。” “你们楚人倒真是有心人,居然连这个也弄得清清楚楚了。”莫洛冷笑道。 马向南大笑:“我们大楚想要为大王提供帮助,着实是费了不少心思的。大王意下如何?” 莫洛沉吟片刻,“你们想要什么?” “请大王将这个港**给我们大楚管理,港口五十里范围之内,由我们大楚管辖。”马向南道。 “这不行!”吴昕一下子跳了起来。 “为什么不行?”马向南微笑着转头看向吴昕,“吴将军,现在这个港口完全就是一个破乱不堪的地方,稍大一些的船根本就无法靠岸,只有我们才懂得如何整修这块地方。以后我们要长期要向贵军提供支持,从陆路根本不可能,那便只能靠水路,这样的话,我们就必须在这里拥有一家修理船只的厂坊,建了修船厂,就必然要有一支保护船厂的军队,据我们所知,长阳郡可并不太平,即便是现在,也是盗匪丛生啊。” “我们可以提供保护!”吴昕道。 “很抱歉,船坊是我们大楚的核心机密之一,我们不可能将他的保卫工作交给外人,因为这很有可能泄密。”马向南摇头道:“大王,我们要得只是港口五十里范围之内的管辖权,这并不会对大王的威权有任何的影响,您不会因噎废食吧?” 莫洛看着还想说话的吴昕,挥了挥手,“好了好了,老吴,不就是五十里吗,给你们。不过我想知道,你们的第一批粮食什么时候能到?” “只要大王愿意,一个月后,您便能看到第一批粮食从那里卸下货船。”马向南微微躬身,道。 “好!”莫洛两掌一合,“我等着一个月后,马大人,你们大楚想来是不会白白的来支持我的,你们最终想要得是什么呢?” “这个倒也无须瞒大王,想必大王也知道,我们大楚与齐国,双方已是剑拔弩张,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大战,这场大战一旦爆发,恐怕最终的结局,必然会是以一方的灭亡为代价的。在这场关乎国运的大战之中,我们须要团结一切我们可以团结的力量。所以,我们希望大王能够拿下沙阳郡,然后向着齐人控制区域发动进攻。牵制齐人的力量,如果大王真能做到那一步的话,那从宝清下船的,就不仅仅是粮食了,而是大王想要什么,我们就会运来什么。”马向南微笑着抬起头,骄傲地道:“我们大楚不但兵强马壮,更是富甲天下,我们说得出,便能做得到。” 莫洛呵呵笑了起来,“这倒是大实话,在对抗齐人这一点上,我们的确有着共同的目标,至少,在将齐人赶出我们大越国土之前,我们可以成为盟友。” “的确如此!”马向南也笑了起来。 马向南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当然,这只是大楚向越国迈出的第一步而已,饭,总要一口一口吃的,有了宝清这个跳板,有了莫洛这个盟友,很快,大楚便会在长阳郡拥有自己的一块基地,那个时候,才是楚国开辟对齐第二战场的开始。 “大王。”大帐之内只剩下了莫洛与吴昕,李寒,鲍华四人,吴昕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好了,老吴,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但我们现在有别的办法么?正如那个姓马的所言,我们缺粮,我们需要粮食。我知道他们要宝清没安好心,但一个地处偏僻的穷县而已,即便全给了他们,又有何妨,我从他们手里拿到了粮食,拿到了武器,到时候怎么做,还不是由我们说了算。”莫洛摆手道。 “我只是想提醒大王,对他们一定要提高警惕。”吴昕道,“对我们而言,齐人不是东西,但楚人,又何尝就是好人了?”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莫洛有些不满地道:“老吴,眼下沙阳郡城久攻不下,你倒是想个好主意出来才是啊!” “大王!”吴昕察觉到了莫洛的不满,只能将这个话题吞了回去,“如果楚人的粮食能按时抵达,我们对于沙阳郡城的攻击,倒是可以换个方式了。” “换个方式?” “不错,既然后勤无虞,我们何必还这样着急忙慌地非要在短时间内打下沙阳郡城不可?”吴昕笑道:“现在我们倒可以与他们耗下去了,他们在城内储备的再丰厚,难道还能一直吃不完吗?” “吴大哥这是什么意思?”李寒问道。 “大王,我们在城外,他们在城内,我们可以在城外种粮,他们能在城内种么?”吴昕嘿嘿的笑了起来:“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沙阳郡城的刘老太爷有这样的底气敢与我们耗下去,不就是因为他知道我们粮食不足,而他却有足够的粮食么?” “现在可是反转过来了!”李寒恍然大悟。 “不错,大王,我们现在可有数十万人,可这数十万人全部垒在城墙之下未免也太浪费了,现在正是春上,倒是春播的好季节,咱们留下足够的人手来围城,隔三岔五的与沙阳郡城打上一仗,其它的人,全都让他们去屯田,去种粮。”吴昕大笑道:“我们每隔一段时间,便换一批人来攻城,还可以练兵,我倒要看看,这沙阳郡能抵抗多久?” “如果他们能扛上一年,我们也在这里等一年吗?”莫洛有些不满地问道。 “便等一年又有何妨?”吴昕道:“大王,您换个角度想想,这一年,你可以多出多少能征善战的士兵出来?有一年的时间,我们至少能练出十万兵来,而且还有沙阳这个能真刀实枪让他们煅练的地方,何乐而不为?” “如果越廷派出大军来援助怎么办?”鲍华问道。 “他们会吗?他们不会。他们巴不得沙阳郡被我们打垮呢!”吴昕冷笑道:“那些大人物,都将沙阳郡看作一块肥肉,谁都想来咬一口,就看着我们与沙阳郡两败俱伤呢,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气候已成,那时管他谁来,我们都不怕了。” “屯田?这是一个好主意!”莫洛连连点头:“这沙阳郡是个好地方啊,土地肥沃,洒下种子便能等着收获,哈,可比长阳郡好得太多。嗯,老吴啊,这件事事关重大,还得由你去负责搞我才放心得下。” “我?”吴昕吃了一惊,“大王,我去屯田了,那练兵之事?” “李寒和鲍华跟你学了这么久,也该放手让他们去练一练了,再说了,不是有不少投降了我们的朝廷军官吗,这些人,如果一直闲置不用,恐怕会心生怨气,再有反复也说不定,得让他们知道,我们顺天军是很重视他们的,不是吗?哈哈哈!”莫洛看着吴昕,笑道。(。) 第二百六十六章:第二战场 上京,内书房,闵若英开心的哈哈大笑着,目视着左相马向东:“左相,马向南这一趟差使办得很好,很不错,我很满意。 ” 马向东矜持地笑着,如果出使的不是自家兄弟,他自然要大夸特夸一番,但是马向南,倒是不好多说了。 “这都是陛下运筹帷幄之功,向南他不过是照本宣科罢了,我先前还担心他照虎画成猫呢,现在看来,倒是我白担心了。” “拿下了宝清港口,那我们的下一步计划便可以顺利实施了。”闵若英兴奋地站了起来,走到墙边,站在墙角的太监杨忠赶紧拉开墙上的幕布,一整面墙的地图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闵若英手中握着朱砂笔,在宝清这个原本极偏僻,极不起眼的小地方上重重地点了红色,随手抛掉朱砂笔,负手看着这鲜艳的一点,越看越是得意。 小小的宝清,这个位于越国偏远地区的小县城,却有可能成为自己撬动齐国这个庞然大物的一个支点,成为自己赢得这场关乎国运大战的胜负手,如何能让他不兴奋? “马相,完成对宝清原港口的清理,重建,大概需要多长时间?”转过身来,他看着马向东。 “陛下,清理工作大概在三个月左右便能完成,根据内卫探测出来的情报,宝清港口只是被抛荒了,原来的设施虽然已经或垮塌,或腐朽,但重要的,基础都在。三个月左右,我们大楚的大型货船便能靠岸,而要使他达到一个符合我们要求的规模,则至少需要一年时间以上。” “一年时间?”闵若英沉吟不语。 “陛下,一年时间,已经是臣下预计的最快时间了,毕竟那里不是我们大楚的领地,有些事情,不能大张旗鼓,只能遮遮掩掩,而且还要打着莫洛的旗帜。”马向东道。 “一年便一年吧!”闵若英自失的一笑,自己也真是太心急了,这一场与齐国的争霸之战,又岂是三五年能打出一个胜负来的。 “莫洛我们还是要大力支持的。”闵若英道:“现在他的存在,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我们不但要帮助他巩固在长阳郡的统治,更要帮助他拓展沙阳郡。”说到这里,闵若英不由摇摇头,“这个莫洛,武道修为之上倒是一个天才,但领军打仗真得不咋的,几十万人,居然拿一个沙阳郡城毫无办法,一支数万人的偏师,居然被齐人一支两三千的部队打得全军覆灭,实在是让人有些失望啊。” “乌合之众,碰上了训练精锐的部队,大体如此。”坐在书房角落里的程务本道。程务本原本想要辞官,不想却被闵若英加官进爵,放到了兵部参试政事,这一下,却是想走也走不脱了,做人,可不能太不识抬举,否则真惹恼了闵若英这种性子的人,那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程务本原本是抱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想法跑去兵部上班的,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在兵部里混日子。不过这个人却是典型的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见不得人浮于事的那种家伙,混了不到三五天,便对着兵部的事务开始指手划脚起来。偏生闵若英对于他上的本章,但凡是来一本就准一本,从不驳回,搞得程务本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当然,也让兵部尚书贾政道更加的尴尬。 “程老说得对啊,莫洛的所谓大军,说穿了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但他太烂了,却也对我们没有好处,程老,有什么办法提高一下莫洛军队的战斗力呢,至少要让他撑到我们布局完成啊!”闵若英看着程务本。 程务本摊了摊手,“陛下,这个老臣可真没有办法,除非我们能派一些人过去帮着他训练军队,但问题是,就算我们愿意帮他,他愿意接受吗?看马向南发回来的情报,这个莫洛对于军权还是很敏感的,他的头号金刚吴昕,现在不是就靠边儿站了吗?被他罚去屯田了,说穿了,还不是一个对军队的控制权的问题。” “陛下,微臣倒有一个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内卫统领杨青站了起来,道。 “哦,你有什么办法?”闵若英问道。 “内卫之中,有大批的针对其它国家专门训练出来的人选,这些人不论是个人素质还是军事素质,都是极其过硬的,不若我们将这些人秘密派遣回去,让他们以各种名义加入莫洛的军队,任着他们的能力,很快便能在莫洛的军队之中出人头地,哪怕他们只是能当上一些小头领,也足以让他们统率的部队脱胎换骨,更重要的是,将来我们在宝清站住了脚跟,只需要一声招唤,他们就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杨青道。 “这个主意不错!”闵若英大喜,“这件事,你马上着手去办。左相啊,你跟马向南联系一下,让他去跟莫洛谈一谈,他不是已经对吴昕不放心了吗?那我们愿意派一个军官团过去,专门替他训练部队,训练完一批,我们就轮换一个军官团,绝对不会影响他对军队的控制。程老啊,你在兵部里挑一挑,挑出一些素质过硬的老手去办这件事情。” 程务本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突然笑道:“陛下,如果马向南这件事情能办成,再与杨青所说的计划结合起来,对于我们掌控莫洛的这支军队,倒还真不是没有办法。” 闵若英大笑,“此正我意也。慢慢来吧,既然宝清归了我们,莫洛的这支军队,终归也会变成我们的。” “如果能够成功开辟第二战场,甚至逼迫越国重新加入到抗齐联盟中来,这一场我大楚对齐的事关国运之战,倒也有了不小的希望。”程务本喃喃地道。 “程老终于明白我的用心了。如果莫洛在我们的帮助之下能够成事,当然,前提是莫洛的军队最终成功地为我们所控制的话,那我们就能切断越京城与齐国的联系,到时候越京城在莫洛军队与秦**队的两面夹击之下,必然支撑不住,到了那时,我们再伸出手去拉他一把,逼迫他重新回到抗齐阵营中来,重新形成三国同击齐国的大局,程老,朕并不是只有一腔热血的傻大粗,很多事情我是深思熟虑的。程老,这开辟第二战场的事,朕便交给你来主持,你可愿为大楚再拼搏一把?我可是真希望我们的楚国铁壁再多上一个名头,叫楚国铁槌,哈哈哈!” 程务本一愕,下意识的一句话,竟然引来了闵若英的一个大帽子砸将下来,居然将开辟第二战场的事情丢给自己。 “这?”他不由得犹豫起来。 “程老!”最是会察颜观色的马向东当即便打蛇随棍上了,“陛下一片苦心,还望程老多多体会啊,其实正如程老所言,我们在昆凌关正面战场上与齐国相较,的确是处于下风,但如果能成功开辟第二战场,又有程老这样的老将出马,必然到时候能打齐国一个措手不及,为我们的一统天下大业打下良好的基础,程老,为了大楚,还请三思啊,这件事情极其繁杂,需要综合协调我们大楚多个部门一齐齐心合力,也只有程老这样威望素著的老将出马,才能让各方服膺,不敢懈怠啊!” “不错,真是这个道理。”兵部尚书贾政道巴不得将程务本这个兵部的搅屎棍早些推出去,有程务本在兵部呆着,他这个兵部尚书当得当真不是滋味,事事都得看看这个老家伙的眼色,他滚出了兵部,自己才能真正当家啊。 程务本知道自己掉进这个坑里爬不出来了,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大楚的上柱国,国公爷,闵若英对自己还算不错,相比起杨一和,自己算是一跤跌在了蜜糖里,如果当真还不识趣,下场只怕会真得不妙。 更何况,自己难道就愿意看到大楚的失败么?不,不管是谁当皇帝,自己都希望看到大楚成为天下第一。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站了起来,抱拳向闵若英行了一礼:“既然陛下如此看重,老臣便勉为其难去做上一做,如果行为有甚差池,陛下可尽早撤换我。” 闵若英大笑:“老将出马,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看到程务本终于在自己不懈的努力之下缴械投降了,他也是心中落下一块大石,程务本的投降,便代表着东部边军的完全归心,不用自己在这上面再操心了。程务本在军队之中的威望太高,可不像当初的左立行,只是名扬西部而已。 “陛下,还有一件事,陛下也应该给秦人答复了。”看到闵若英兴致颇高,马向东便想着趁热打铁,“关于秦国长公主嫁到我们大楚的事情,这于我们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也有利于接下来我们两国的盟约的稳定,老臣知道陛下与皇后娘娘感情甚笃,可这事儿,事关国政,陛下不能再犹豫了。” “这件事,等我与皇后再商量商量吧!”闵若英顿了一顿,道。 “是,陛下。”马向东无奈地道。闵氏一族,在这一点之上,倒是继承了先祖的传统,即便是贵为皇帝,后宫之中也甚是凋零,上一代皇帝闵威,后宫之中,只有两个女人,眼下这位,更甚,除了皇后娘娘,再无她人。倒一个个都是痴情种子,再加上一个闵若兮,在这种事情上,个个都是死心眼儿,与其它三国的皇帝比起来,倒真如圣人一般。(。) 第二百六十七章:分娩 一众大臣告辞离开内书房,今天算得上是一个皆大欢喜的日子,都算是各有所得,事事都遂心愿,每个人脸上也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马向东更是欢喜,自己的亲兄弟这一次可是在皇帝陛下露了大脸,得到重用那也是早晚的事情了。 在众人轻快的脚步声中,愉快的交谈声中,马向东突然看到秦忠脚步匆匆地向着内书房跑去,一看秦忠脸上的神色,他不由得一怔。秦忠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太监,自己刚刚提议皇帝陛下纳秦国长公主为皇贵妃,这就看到了秦忠,心中不由有些发虚。这种事情,虽然说是为国政大事,但想来皇后娘娘再贤淑,内心深处肯定也是不舒服的。这要放在别国自然不是什么事儿,但谁让大楚的皇帝,个个都与众不同呢! 内书房内突然传出一声怒吼,紧跟着便是书案被大力掀掉砸在地上的轰隆之声,紧跟着劈里啪啦一阵乱响,也不知内书房之中,还有什么东西能在皇帝陛下突然之间的暴怒之中幸存下来。 众人的脚步立刻都停了下来,转头看向百官之首马向东。 马向东却是将头一低,啥话也不说,反而加速向外走去,众人一怔,马上也反应了过来,刚刚过去的是秦忠,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太监,能让皇帝陛下大光其火的事情,肯定也是家事。 不管是什么,在皇帝陛下没有召他们询问之前,他们还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好。一群人霎那之间脚步如飞,迅即远去。 内书房中,闵若英脸庞扭曲,满脸通红,瞪着眼睛看着瑟缩站在墙角的秦忠,除了墙上的那副地图,屋的所有一切,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全部变成了一地渣子,一个九级高手的愤怒,让屋内所有的陈设尽皆遭了池鱼之殃。 闵若英很愤怒,愤怒的原因,却是他要当舅舅了。 去年,胡闹的妹妹控制了诏狱,请了文汇章生生的挡住了所有的人,连太后也被阻挡在外,事后,他自然是详详细细地知道了所有的细节,任性的妹妹竟然在诏狱之中与那个该死的秦风拜堂成婚了。 好吧,他忍了。谁让文汇章的地位特殊呢?谁叫他只有这么一个亲妹妹呢?反正那个秦风也是一个隔天远,隔地近的人,就算自己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几天,妹妹要胡闹,那便由她去吧。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这么一天一夜,居然就珠胎暗结,十月怀胎,马上就要一朝分娩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从去年开始到现在,妹妹不由分说,驱逐了所有的宫内派去的太监,宫女,完全的封闭了公主府。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妹妹,自我幽禁,起初他还以为是因为伤心秦风之死,伤心大哥之变,但居然是在养胎。 闵若英真是后悔。一时心软,铸成大错啊! 可细细想来,自己有办法吗?摇摇头,没有办法。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嫡亲的妹妹,自己不可能真把她怎么样。这一年来,自己不是没有想法子去探听她的真实情况,可昭华公主府如同一个幽深的黑洞,根本无法靠近。妹妹本身就是一个高手,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瑛姑更是高手中的高手,想要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潜进府去打探虚实,根本就不可能。 即便是在外头,也不家文汇章那个老不死的给妹妹撑腰。 这一点是最让闵若英困惑的,妹妹究竟是凭什么支使文汇章的? 刚刚秦忠带来的消息让他又惊又怒。 闵若兮难产。 昭华公主府里的人再也不敢闭锁公主府,派人飞报皇宫,太后已经急匆匆地带着一帮子太医赶去了,皇后现在也已经准备启程,正在等着自己。 去不去? 这在闵若英看来,是一道选择题。这一年中,他去过一次昭华公主府,那是闵若兮的生日那天,在内卫的保护下,一身微服的他,带着大量的礼物去敲响了昭华公主府的大门。他的本意是想去修复一下与妹妹的关系。 礼物,妹妹收下了,但人,却不许进。 这让他恼火之余,又有了一点点的欣慰,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同胞妹妹,血浓于水,再怎么恼火,相同的血脉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割断的。 他现在很生气,很愤怒。这么大的事情,闵若兮居然在长达十个月的时间里,瞒得死死的。难产!这个词让闵若英心惊肉跳。他知道这简简单单两个字的威力。 “陛下,娘娘问您,去不去?”看到闵若英的情绪渐渐平复,秦忠眼中仍然满是恐惧地问道,刚刚他说出这件事的时候,亲眼看到屋内的一切,在闵若英的手中逐一变成了碎屑,如果这位愿意,他大概也会在瞬息之间变成一地碎渣。 “去!”几乎是从喉咙深处迸出了这个字。 上京的百姓,特别是靠近皇宫的那些地方,几乎以为上京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因为就在不久前,皇宫大门洞开,先是看见太后的车驾在一大群宫女太监的护卫之下,急匆匆地冲出了宫门,没过太久,便又看见皇帝陛下的车驾隆隆冲了出来,这样的场景,已经多少年没有看到过了,惊慌不安的情绪迅速漫延开来,一时之间,谣言以飞快的速度在京城内传播,用人心惶惶来形容,也不为过。这倒让杨青的内卫和上京城的衙役捕快们忙活了起来,大街小巷的忙着逮那些造谣传谣的家伙。倒是让内卫出乎意料地逮着了一大批平时怎么也寻不着的齐国的探子,也算是意外所得。 内卫高层们是知道内情的,高官们也大体知道一些,反正是事关昭华公主府的,但所有人都噤口不言,这一年来,昭华公主府的事情,已经成了上京城的禁忌,没有谁敢提起。 青竹胡同里,已经布满了士兵与内外,便连外围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住在这个胡同里的所有人都被勒令呆在家中不得外出。整个胡同里,连屋顶上也站上了警戒的士兵,原因自然是因为皇家的重要人物,几乎都齐聚在这里了。 闵若英脸沉似水地踏进了昭华公主府的大门,他已经快一年没有踏进过公主府的大门了。偌大的院子看起来乱糟糟的,到处都露出斑驳的残缺,那里还有半分天家的威严,看起来倒像是一个破落子弟的府第。 “陛下,娘娘,人都在后院。”先一步抵达的杨青上前低声禀报道:“陛下但请宽心,太后带来了宫里最好的御医和稳婆,公主殿下武功高强,身体底子极好,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闵若英瞪了他一眼,女人生娃娃,与武功高低很有关系么? 他大步向着内院走去,皇后娘娘不得不一溜小跑的跟在后面,也亏得闵氏家的媳妇就没有弱不禁风的,否则还真跟不上此刻闵若英的大步流星。 一踏进后院,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根根胡扬树,关于这些胡杨树的来历,闵若英自然也有耳闻,他甚至还能哼出几句去年妹妹走出昭狱之时,唱的那个歌的调子。事后,他还派人专门去查了这到底是哪里的俚曲,很可惜,一无所获。 看着这些胡扬,他觉得分外刺眼。 无数的胡杨树包围着那间小小的佛堂,而在佛堂之外,此刻则黑压压的站着一大群人,有太后从宫里带过来的太监、宫女、御医,也有原来公主府的人。闵若英甚至意外地看到了已经跟了文汇章的霍光。 “见过陛下,见过娘娘!”一院子的人全都跪了下来。 闵若英懒得理会他们,目光只是看着紧紧闭着的小佛堂的大门,那里面,隐隐传来的痛苦的呻吟之声,那是他所熟悉的妹妹的声音。 他愤怒地握紧了拳头。 皇后娘娘看了看他的脸色,挥了挥手,“都起来,各安其事。”丢下这句话,皇后便径直向着佛堂走去,推开门,消失在大门的后头。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走,整个公主府内除了闵若兮偶尔的呻吟声之外,悄无声息,一盏盏灯笼点了起来,照亮了整个后院,闵若英如同铁铸一般站在门前,纹丝不动。 门前,数个御医身上的官袍早已被汗水打湿,他们不能进去,只能凭着内里稳婆的话来判断现在公主的情况,难度自然要大上了少许。 门被推开了一丝丝缝隙,皇后娘娘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陛下,稳婆说,是一对双胞胎,胎位不正,很是麻烦。” “如果兮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所有的人都得给她陪葬。”闵若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让门口的御医们身子又是晃了几晃。一个个强打起精神,几乎要将脑袋贴到门上去了。 “陛下宽心一些,看起来兮儿的精神还好。”皇后娘娘强自露出一个笑脸,安慰道。 闵若英的拳头捏得卡卡作响,“兮儿真有什么好歹,那个秦风,我要扒了他的坟,将他的尸骨挫骨扬灰。” 屋里传来的呻吟声愈来愈密集,闵若英知道,妹妹是一个多么要强的人,要不是痛到了极点,她怎么会叫出声来。(。) 第二百六十八章:一炮双响 闵若兮死死的咬紧牙关,尽量不让自己喊出来,可阵阵袭来的剧痛仍然让她不时的痛叫出声,武功再高对此时的她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唯一的作用,反而是让她对疼痛袭来感受得更加清晰,对疼痛也更加敏感,似乎浑身每一寸肌肤都在经历着针扎一般。 太后和皇后一边一个,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瑛姑斜坐在床头,将闵若兮的头抱在怀里,不时地低声安慰鼓励她几句。 屋子里几个稳婆可算得上大楚最好的了,一直便是养在太医院里的,平素最大的任务便是给王公贵族的家里接生,一个个都是经验丰富,但像闵若兮这样,体位不正却又是一对双胞胎的情况,她们也是第一次遇到。 每个人都满头满脸的大汗,却又要强自镇静,对她们而言,一次失败,便等于葬送了她们之前所有的努力,更何况,眼下躺在她们面前的人可不是寻常可比的,瞧瞧左右坐着的都是谁吧?太后,皇后,屋外头,还站着大楚当今最高的统治者,皇帝。 这样的阵仗,更是让她们凭添了几分紧张。 热水一盆盆的端进去,血不一盆盆的端出去,看着泼洒在沟渠中的艳红的水,更是让人无法冷静下来。 时间在流逝,屋里闵若兮的哀叫之声也开始嘶哑起来,屋外,闵若英再也无法保持强自的镇静,开始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 就算闵若兮体质比起一般的女人不知要好了多少,但也架不住这样折腾啊! 不安的气氛在屋里屋外不停地浸染着每一个人,紧握着闵若兮手的太后,已是忍不住扑娑扑娑掉眼泪了。 “公主,使劲,使劲儿!”瑛姑感受着怀里闵若兮逐渐微弱下去的气息,紧张地大叫道,如果是在平时,她早就将自己真气输过去了,但现在,她却不敢,她不敢断定,这样对孩子会不会有什么损伤,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闵若兮对肚子里的孩子是多么的宝贝。 闵若兮气息奄奄的睁开了双眼,仰望着头顶的瑛姑,突然凄苦的一笑,“瑛姑,我看见秦风了,他在向我招手呢!” “公主,那是幻觉,秦风早死了,死了。”瑛姑大急,公主竟然出现了幻思幻想,情况更真是大不妙了。 “公主,你不要放弃,你怀着的可是他的骨肉,要是你放弃了,秦风可就真得什么也不会留下了!”瑛姑喊道,她清楚,如果没有这一点支撑,闵若兮或者真的撑不下来。 闵若兮疲累得闭上了眼睛,嘴唇开合,瑛姑俯下头去,隐约听见闵若兮竟然唱起了歌,就是那首,那首她抱着秦风的尸体从昭狱里走出来时,唱的那一首。 我觉得我应该换种方式与你相遇 哪怕是今生不能在一起 我愿意等到来世与你相偎相依 你会对我投入新的感情 我会默默的祈祷苍天造物对你用心 不要让你变了样子 不管在遥远乡村喧闹都市 我一眼就能够发现你 任我是三千年的成长 人世间中流浪 就算我是喀什噶尔的胡杨 我也会仔仔细细找寻你几个世纪 在生命轮回中找到你 我不怕雨打风吹日晒被大漠风沙伤害 让心暴露在阳光下对你表白 我宁愿我的身躯被岁月点点风化 也要让你感觉到我的真爱 歌声从最初的微不可闻,慢慢的大了起来,到得最后,整个院子里都能听到闵若兮嘶哑的歌唱声,瑛姑泪流满面,太后与皇后两人泣不成声。 歌声之中,突然传来了稳婆们惊喜的大叫之声,随即,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之声在屋子回荡着。 “出来一个人,出来一个了。”稳婆们大叫着:“快点,快点,给另一个理顺胎位。” “马上给公主喂些参汤,还有一个,快了,看到了,天啊,是脚在前面。” 歌声仍在继续着,慢慢的,又从高亢转向低微,看着大量鲜血涌出的瑛姑,头一阵阵的昏眩,以她的经验,如果孩子再不出来,只怕闵若兮就真的要死了。这样大量的出血,换作一个平常的妇女,早已经一命归西。 “公主!”她大叫起来。 闵若兮的身子在这一刻突然挺直,大叫了一声。 “秦风!” 这声喊是那样的大声,几乎要将所有人的耳膜震破,但响亮的啼哭之声,也伴随着这一声大叫,在屋子里回荡。 “生了生了。快,给公主止血。” “参汤,参汤,先将气吊住!” 屋子里满是稳婆们惊喜的呼叫声,一群稳们忙作一团。 听到前后两个响亮的婴儿啼哭之声,屋外的闵若英也是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天边第一缕晨曦正好刺破天际,将金色的阳光洒满在这庭院之中。 皇后笑吟吟的推开房门走了出来,两手一边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走到了闵若英的面前。 “陛下,你当舅舅了。一男一女,龙凤胎呢!陛下,你要抱一抱吗?” 闵若英俯下身子,看着皇后手里的两个小不点,丝毫没有刚生下来婴儿的丑陋,反而一个个光滑水润,眉眼之中,依稀能看到妹妹的影子。 他直起身子,摇了摇头:“兮儿,还好吧?” “妹妹还好,也亏得妹妹体质极好,要是换作旁人,早就……” “该死的秦风!死了也让我们不安生。”闵若英咬牙切齿地道。 “陛下,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您的妹夫了,人死为大。”皇后小声道:“陛下,您去看看兮儿吧!” 闵若英摇了摇头,“朕乃一国之主,时间多么宝贵,平白在这里耽搁了一晚上,当真是恼人!”他一挥手,转身大步而去,杨青等内卫立刻跟了上去。 看都会闵若英的背影,皇后摇了摇头,这一对兄妹啊,却是谁也不肯先低头的主儿! 丰县县城之上,全身盔甲的秦风屹立在城头,城下,是已经集结起来的准备出征的三千将士。清一色的制式大刀,黑色盔甲,他似乎又看到了多年以前,那支在他统率之下纵横大楚西境的敢死营。 大刀是一样的,盔甲却有些不同,因为现在他们可要自食其力,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装备着连面罩都有的全身重甲,只能是打制了一些护住全身要害部位的简甲,敢死营的狼旗不再飘扬,取而代之的,却是太平军的鹰旗。 但秦风知道,敢死营的那一个硕大的狼头,会一直刻在他们这些人的内心深处,直到有一天,狼旗重新飘扬天下。 野狗,小猫,邹明,大柱,于超等将领勒马立于整齐的队伍的最前方,仰头看着城头之上的秦风,三千人,鸦雀无声。便连起了一个大早来看大军出征的丰县百姓也都一个个噤口不言,只余下风带着鹰旗,在空中忽啦啦的作响。 “将军,誓师出征吧!”王厚低声道,“吉时快到了。” 秦风点了点头,一跃踏上了高高的城垛,手握上了刀柄,刀刚要出鞘的那一刻,突然一阵莫名的心悸,他霍的回头,看向大楚上京的方向,似乎有什么牵念在这一刻,让他下意识的感觉到了什么。 秦风自然不知道,在他悸动回首的那一霎那,正是闵若兮嘶声高呼他的名字的时刻,他的儿子,也正在这一刻,诞生在了大楚的上京城中。 悸动瞬间消失,秦风转过头来,呛的一声,铁刀高高的指向天空。 “保卫我们的家园不受流寇的侵袭。” “保卫我们的亲人不遭流寇的侮辱。” “愿以我辈军人之鲜血,护佑这片土地永远宁静。” “愿以我辈军人之性命,使我父亲乡亲永远安康。” “生为军人,死为军魂!高远向前,绝不后退!” 秦风每一声大吼,下方数千军人都是振臂高呼应和,数千把闪着寒光的大刀在火光的映照之下,闪着道道寒光,映亮着所有人的脸庞。 大刀带着寒光落下。 “出发!”秦风厉声喝道。 城池之下,野狗策转马匹,转头看向他的部众。“出发!”他厉声道。 一队队士兵转身,铁甲铿锵向着沙阳郡方向走去。 城墙之上,秦风转身,看着王厚,葛庆生,王月瑶等人:“太平城和丰县就拜托给诸位了。” “祝将军一路顺风,旗开得胜!”王厚抱拳恭祝道。 “放心吧,我这一辈子,还没有在战场上败过!”秦风笑了笑,转头看着王月瑶身后的小水,“王小姐,小水万万不可出没于众人之前,现在丰县之中,齐人的耳目众多,认得他的只怕也不是没有,万一让小水露了形迹,那就大不妙了。” “我知道。”王月瑶点头道:“我已经拜托千面给他做一个面具,以后戴上他出来,好歹也能掩人耳目一些。”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我们现在,实在是还没有能力庇护于他,不过这样的日子绝不会太久,用不了多久,我们便可以光明正大地踏上这个大大的舞台。”秦风舞了舞拳头,对莫洛的这一仗,是太平军最为关键的一役,打赢了这一仗,他便站稳了脚跟。(。) 第二百六十九章:倒霉的包不凡 兰陵县城,一面顺天军的大旗高高飘扬在城头之上,昔日热闹的城市如今却是变得异常萧条,几乎听不到什么人声,连野狗也难得一见。 顺天军实行的是全军供给制,在他们眼中,没有军,民之分,在他们的控制区域内,所有的人都是顺天军的麾下,无论男女老幼。 莫洛之所以要实行这样的军民一体制度,源于他起兵之初,既缺乏必要的军械物资,也更缺乏粮草后勤,即便连合格的兵员也缺。他只能依靠人海战术,裹协所有的人一起随大军行动,如此一来,他的规模就很恐怖了,上面一声冲锋,便是漫山遍野的人海举着大旗冲向敌人,动辄便是数万人的集群冲锋。这样的打法,也的确有效,在长阳郡时,与他们对阵的一些越国县兵,郡兵,甚至是驻扎在长阳郡的一些正规部队,都生出一些无力感,下意识的便想撤退。 而一旦撤退,士气丢失,迎接他们的就必然是更大的失败。顺天军的这种打法,如果是顺风仗的话,那当真是势不可挡,即便是小娃娃,在这样的冲锋之中,也会激起一种莫名的快感的。不过一旦碰到了强硬的对手,那结果就难说了,就像包不凡在丰县,正面对决之中没有撼动太平军,反被太平军在硬碰硬中击溃先头精锐部队,然后,便是一触即溃,漫山遍野便是逃卒了。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也无所谓,这些逃卒在事后拢巴拢巴,聚在一起,便又是一支声势浩大的部队,像在丰县那样,成千上万的被人俘虏走,的确并不多见。 顺天军实行全民供给制。说白了,就是任何人都没有私有财产,你所有的一切,包括你这个人,都是顺天军的财产。莫洛这种做法,在极短的时间内聚集起了最大的财富,优先保障着他的精锐部队,然后由精锐部队打头,打到一个地方,抢光一个地方,然后再将这里的人裹协着冲向下一个目标,从长阳郡伊始,无往而不利。 但这种搞法,却会让地方上在顷刻之间,变得一贫如洗。 从长阳郡出来时,他们还自信满满,后勤大营里堆满了粮食物资,想到沙阳郡要比长阳郡不知富到哪里去了,每个顺天军的人,从上到下,都是洋溢着即将要吃到大户的感觉,打下沙阳郡,吃香的喝辣的,大块肉任吃,大碗酒任喝,在部队里,很多中下级军官就是这样给他的属下们打气的。 但沙阳郡不是长阳郡,莫洛进入沙阳郡一月有余,虽然将大部分的沙阳郡拿下收入到了囊中,但对于早有准备的沙阳郡来说,他们的战略目标并没有得到实现。 坚壁清野,便是刘老太爷的第一招。靠近郡城的一些县城,百姓早早就逃跑了,要么跑到郡城内,要么就近跑到山中躲藏起来,一些较远的县治,便以县城为据点,屯兵固守。顺天军所到之处,除了空空荡荡的房屋,什么也没有抢到。而这些县城抵抗之顽强,也大大出乎顺天国所料,以至于最后虽然打下了大部分的县城,所得却还抵不上消耗。以至于最后莫洛不得不下令停止攻击一些仍在顽抗的县治,集中全力去进攻沙阳郡城。 拿下沙阳郡城,这些小地方,自然会不攻自破。 但沙阳郡城,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打了一月有余,沙阳郡城巍然不倒,顺天军的后勤却出了大问题。 几十万人,每天都张嘴要吃饭,这个消耗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光是看看帐目,便能让顺天军的后勤官员发疯。 缺粮,成了最大的问题。顺天军不得不开始精打细算了。首先糟殃的自然便是那些没有多少战斗力,在战斗之中纯粹打酱油的老弱妇孺了。伙食标准一降再降,已经到了饥荒的边缘了。站在沙阳郡的城头,每天都能看到成群结队大批大批的老弱妇孺们走出营地,去挖野菜,剥树皮。 饥荒在顺天军中漫延,现在的莫洛,只有两个盼望,一个是打下沙阳郡城,第二个,便是楚人答应的粮食快些运到。但粮食从水路抵达长阳郡宝清,再从宝清一路运到这里,不说千里迢迢,数百里路却也有的,在交通状况极为糟糕的情况下,根本无法预计什么时候能到,而沙阳郡城,在看到顺天军的这种状况之后,抵抗的决心却是更强了。 一时之间,莫洛竟然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之内。 包不凡驻扎在兰陵县城,目的便是防范来自丰县的那支军队,直到现在为止,以莫洛为首的顺天军高层们,还是认为这支军队应当是齐国的一支隐藏部队。 包不凡很担心。因为他现在缺粮已经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了。城内,驻扎着三千精锐步卒,但在城外,还有数万青壮。根据大营的命令,现在他们也开始屯田种粮了,但问题是,就算是屯田种粮,想要收获也还要等到秋天啊,现在怎么办? 包不凡每天派出一支军队去乡下扫荡,走乡窜户,稍小一些的山岭都要去搜一遍,目的就是找到先前那些逃亡的沙阳百姓,他们逃走时,可是什么也没有留下,另外挖挖老百姓的房子,也说不定会有惊喜。 城内一片空荡荡,几乎看不到人影,偶尔有人走过,也是顺天军的士兵。 包不凡很生气,因为这一段时间,一直有人在逃跑,而且逃跑的方向还是刚刚让他吃了大败仗的丰县,也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说是丰县有粮,只要逃到哪边,便不至于饿肚子。巡逻队已经抓回了好几十个了,现在血淋淋的人头已经挂上了城墙。 杀一儆佰,让这些胆大包天的泥腿子们看清楚一些,胆敢背叛顺天王的,便是死路一条。困难只不过是暂时的,等打下了沙阳郡城,一切便都会好起来,而来自楚国的援助,也将在不久之后抵达,作为莫洛的四大金刚之一,包不凡自然是知道这些核心机密的。 阳光自在风雨之后,现在要做的,就是坚持,他才不相信,沙阳郡城还能坚持多久。 一口喝干了大碗里的酒,抹了一把嘴,包不凡站了起来,从桌子上提起了刀,他准备去城外的大营再去巡逻一番,顺便带上那些血糊糊的人脑壳,告诫一番那些苦哈哈,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刚刚跨出大门,他便看到陆一帆一脸惊慌地跑了过来。 陆一帆已经被他直接贬成了斥候队的队长,这家伙上一次没有把情况说清楚,害得他显些便被那个九级高手砍了脑壳,这让他耿耿于怀。要不是这家伙有着七级修为,自己早就将他赶走了。 “将军,不好了!”还隔得老远,便听见陆一帆有些变调的声音。 “什么事慌里慌张的?”包不凡喝问道。 “将军,他们来了,他们又来了。”陆一帆大叫道。 “谁来了?”话刚一出口,包一帆忽然明白过来,“你是说丰县的那支军队打过来了?” “是,是,丰县的那支军队,我看见他们的旗帜了,距离县城,不到十里了。末将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向将军禀报。”陆一帆连连点头。 “来了多少人?骑兵多少,步兵多少?领头的是谁?”包不凡喝问道。 陆一帆一噎,当时他远远的看见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支军队,最先映入他眼帘的便是飘扬的太平军鹰旗,他立即掉转马头,带着他的人打也便逃,哪里曾仔细地观察这些细节?但乌不凡问起,却又不能不说。 “将军,有,有好几千人,有上千的骑兵。”他信口胡诌道,心道既然是齐人的兵马,那既然出动了,肯定就少不了。 包不凡一惊,有上千的骑兵?这可有些要玩脱线了。对于他们来说,骑兵,还是一个奢侈的兵种,别说是他了,便是莫洛的大营,数十万人的军队,也不过上千骑兵,战马,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到的,在哪里战马都是稀缺物资。 “击鼓,发最高战争******,全军准备迎敌。”强自镇定下精神,包不凡大声下令,他很清楚,莫洛将他摆在这里的任务就是堵截有可能来自丰县齐军的侵袭,他根本就无路可退,要是让齐军打到了沙阳郡城之下,顺天军是很有可能崩盘的。 “所有人都撤回县城来,准备据城死守。”一听对方有上千的兵马,包不凡已经先自怂了,就凭自己手下为数万民勇,只怕骑兵一个冲锋,他们就作鸟兽散了。 隆隆的战鼓声擂响,城外一簇簇的窝棚内,无数的人影从内里窜了出来,向着县城内奔来,有的手里还拿着武器,有的却是抱着一些被窝提着一些农具,一窝蜂的乱七八糟地向着县城涌来。 “老子还真是倒霉,怎么就跟齐人叫上劲了。”包不凡在心里很是不爽,齐人,那可是将大越的正规军都打得屁滚尿滚的军队,现在自己的这支人马,可边越军也远远比不上,但凡也就占个人多势众而已。 “狗娘养的,不就是上千骑兵嘛,老子不出城,有种你骑着马飞上城来!”他在心里想着,“准备守城,准备弓弩,擂石,油锅。”(。) 第二百七十章:新兵请闭眼 道路两边的地里,绿油油的青苗长势不错,看得野狗直咧嘴,笑咪咪地招呼着身边的的人道:“吩咐下去,都小心一些,不要踩着了这些青苗,回头这可都是我们的了,踩毁了,还得补种。 ” 邹明心情却是颇有些沉重,这兰陵县,以前可是一个丝毫不输于丰县的繁华县治,其实沙阳郡的绝大部分县治,都还是挺富裕的,现在他们已经距兰陵县城不远了,但一路之上,几乎没有看到什么人影儿。 “这人都到那里去了?”他郁闷地道。 “这还用说,要么逃了,要么被顺天军裹协走了。”野狗道:“回头咱们打起来,里头说不定就会有兰陵本地人。” 对于顺天军这种到一地便裹协一地百姓的作法,邹明除了表示愤怒之外,却也无法可施。“但愿打起来这些人跑得快一些,不要给顺天军卖命,不然要是死多了,以后咱们也麻烦。” “刀枪无眼,这个可真说不准,要真是大混战起来,也不说他想跑就能跑得掉的。”野狗淡淡地道,邹明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大阵仗,他可经历过,那种数万人在一起混乱在一起的惨烈景象,让人思之心有余悸。想跑,四处都是刀光剑影,你除了不停的挥动手中的刀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空间却做别的事情,因为你只要敢有丝毫的松懈,下一刻就是被乱刀砍翻。躺下装死?别逗了,你会活生生的被人踩死的。 远处响起了马蹄声,野狗抬起头来,看到于超和他的斥候队正如飞一般的奔了回来。看于超的脸色,却不怎么欢喜。 “怎么,吃亏了?”野狗扬了扬眉,两军交战,最先交锋的便是双方的斥候,斥候,亦是一军之中最为精锐的一批人,他们或者不通军队,但个人能力勿容置疑,看于超的模样,野狗还以为在与对方斥候的交锋之中吃了亏。这在军队之中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吃什么亏?”于超撇了撇嘴,“对方的斥候远远的看见我们,转身便跑,本来我还想抓两个活的探听一下兰陵县的具体情况呢,这下好,我便是插上翅膀也追不上他们。真是的,什么狗屁斥候,哪有隔着这么远便打马就逃的?” 野狗大笑,“这便是顺天军。对了,你有什么其它的收获?” “全缩回去了。”于超哼了一声道:“数万人全都缩回到了县城之中,现在外面顺天军的大营,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 野狗大笑,“包不凡被我们打怕了,看到我们来了,居然缩回到城里去了,也罢,他不出来,咱们也懒得理他,没空与他纠缠。他要龟缩在县城里,便缩在城里吧,咱们走咱们的。他要敢出来,咱们便再收拾他一回。” 包不凡站在城头,看着远处太平军的旗帜渐渐接近,最前方数十匹战观,稍后一点,最多只有千余步兵。 包不凡的脸孔渐渐扭曲,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一边的陆一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这就是你所说的上千骑兵?” 如果是上千骑兵,此时自然已经全部出现了,没道理步兵都来了,骑兵却还没有看见。 陆一帆身子向后缩了缩,“将军,或者,或者他们的大队骑兵去了别处。” “放你娘的狗屁!”包不凡勃然大怒,劈脸就是给他一巴掌。区区几十个骑兵,上千步兵,竟然将自己数万人都吓得躲进了县城,这要是传出去,自己以后还用做人吗?本来在丰县自己的大败,已经让大营里的其它人对自己侧目而视了。 “将军,你看,他们有后续部队啊,你看!”挨了一巴掌的陆一帆,看见远处出现的又一拨队伍,大叫了起来。 包不凡抬头,果然,视野尽头,又有太平军的旗帜出现了。但人数也并不多,两拨加起来,也绝不会超过三千人。而陆一帆嘴里的上千骑兵,根本不见踪影。 “准备出城作战,全军出城作战!”包不凡狠狠地挥舞着拳头,他要找回在丰县失去的骄傲和尊严,唯一的办法便是击败眼前这支敌人。 “让所有男人,拿起武器,冲出城去。”包不凡怒吼道:“畏缩不前者斩,犹豫不绝者斩,作战不力者斩。” 城上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城门猛然打开,震天的呐喊之声响起,野狗眯起了眼睛,从大开的城门处,乌秧秧的人群涌了出来,没有什么阵型,也没有什么攻击梯次,唯一让人感到的就是人多。 “圆阵应战!”野狗举起了手中的铁刀,对着于超挥了挥:“于超,你们先去圆阵之中躲一躲。” “躲,为什么要躲?我们可是骑兵。”于超不满地道,“我们先去冲杀一阵子。” “你拉倒吧!”野狗提着刀指着黑压压如同潮水一般涌过来的:“就你这点子人马,你觉得你能向前冲几步?咱们太平军现在几十匹好马可都在你们这儿,要是给玩没了,老大非得心疼死。” 于超嘿了一声:“敢情你是心疼马啊!” “自然,人现在好找,上好的战马,可真是难寻呢,快去圆阵之中避一避,要是觉得闲得慌,那就帮着射几箭呗!”野狗大笑着。 于超耸耸肩,瞧了瞧已经地成圆阵的士兵,大部人看起来很从容,而少部分虽然强作镇静,但不住颤抖的身体却暴露了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从容的是老兵,至少也是参加了上一次丰县大战的兵,而紧张的,自然是刚刚扩张的一些士兵了。 “举刀,闭眼!”野狗的大吼声让正在踏入圆阵的于超忍不住又回头张望了一眼,野狗闭眼的命令却只对那些新兵有效,而老兵们,眼睛却瞪得极大。这是敢死营的土法子,第一次参加战斗的新兵会被命令闭上眼睛,只管听命令挥刀就是。 战争是残酷的,绝大多数人在第一次踏上战场的时候,根本就无法适应这种惨烈的战斗,特别是像敢死营这种部队,更是如此。而这种防御战,对士兵的协同一致的要求是相当高的,一个地方出现了软胁,很容易全队被人打穿的。 现在他们面临的顺天军有多少,野狗凭经验瞄了瞄,已经出了城正在向自己扑来的只怕便有上万人了,后面还在黑压压的涌出来。顺天军的人海战术,应用得真是得心应手啊。 欺软怕硬,是人的天性,这些顺天军士兵面对着最多只有千把人的太平军,内心深处自然是觉得这是十个指头捏田螺,稳打稳的没有丝毫问题。人多力量大嘛,虽然大多数手里更多的锄头,钉靶,羊叉,钎担,甚至只是棍棒,但大家上去一个一下子,不也能将对方铲平么?平素在乡下打架不就是这样的么?或者他们这样声势浩大的冲锋,早就将对手吓得狼狈而逃了。 当然,这是他们的想法,而不是太平军的想法。 一千人,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圆阵,一柄柄铁刀高高举起,有的大睁着双眼,有的却紧紧地闭着眼睛。闭上眼睛的新兵们,耳朵里虽然还能听到震耳欲聋的呐喊之声,但看不见如潮水般的人群,看不到寻方狰狞的面孔,也自慢慢的平静下来。脑子里想得却是训练之时,教官们用大头脚与棘条教会他们的条例。 “弩箭,射!”距离圆阵八十步,野狗大声下令道。 嗡的一声,数百支羽箭蜂涌而出,扑向黑压压冲过来的人群,用不着瞄准,因为此时,他们的周围,已经全部是顺天军的士兵,而他们,就如同大海之中的一块礁石。 惨叫之声响起,羽箭落处,一个个顺天军士兵翻身跌倒,但旋即便被更多的人淹没,凄惨的嚎叫之声在更大的呐喊声中,根本就如同蚊子在嗡嗡,除了近前的人,不会有人注意到。 三轮箭罢,顺天军士兵已经冲到了近前。 “砍!”圆阵之中,老兵们齐声怒吼,数百柄举起的铁刀猛然落下。汹涌的潮水撞上了礁石,溅起的却是鲜红的浪花。 几乎就在士兵们整齐的劈下手中的大刀的时候,野狗却是大吼一声,高举着大刀,从圆阵之中一跃而出,落在圆阵之前十数步处,手中铁刀横扫四方,瞬间便清理出一大片空地。而与野狗一齐冲出去的,还有邹明,手中铁枪吞吐,枪枪夺命。 圆阵之中的于超,骑在马上,一箭一箭的射击着冲上来的对手,他也是第一次真正观摩太平军的阵战。他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但眼前的一切,却让他震惊不已。这可是一支成军才不过半年的军队啊,但表现出来的东西,却要比他服务了多年的越国正规军要更强。而此时,那些新兵们还闭着眼睛,根本就没睁开过。 “举!” “砍!” 命令很简单,来来去去就是两个字,但这些士兵们造成的杀伤,却远远要超过冲入敌群之中的两位高手。 呼的两声,冲出去的两位高手又飞了回来,坐在圆阵之中不停的喘着粗气,而那些士兵们,却还在有条不紊的在举,砍的命令声中机械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在这个时期,他们只不过是前后换了一次位而已。第二排的站到了第一排,让已经劈砍了十余次的第一排士兵退回到了圆阵的当中。如果是对上有经验的正规军队,这种换位是最危险的时候,因为很有可能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人杀出缺口来,奈何他们的对手却是一群根本没有什么战斗经验的农民而已。(。) 第二百七十一章:硬撼 虽然只有千余人的队伍,但却如同大海之中的礁石,任他风高浪急,却仍是巍然不动,一**的浪潮扑来,打在礁石之上,撞得粉身碎骨,四溅开去。 血肉围着这个圆阵开始慢慢的垒集起来,渐渐的在圆阵之外筑起了一道血肉之堤,鲜血汇集在一起,在踏乱的青草之间流动,在一个个踩出来的脚印窝子里聚成血潭。 城头之上的包不凡眼角跳动,让他震动的不仅仅是这一支前锋队伍的强悍,而让他有些胆寒的是,在远方,一支更大人数更多的太平军正在迅即向着这里靠近。 “命令辅军,拦截对方支援部队。”包不凡拔出了刀,向着城下走去,“这里,我们来。” 他要先用人海战术拦住远方的敌人援军,自己用手头的精锐力量先去歼灭眼前的这支队伍。他手头有三千人,这可是吴昕这半年来精心训练出来的部队,交给他,本意便是防守来自齐**队的入侵,确保顺天军打沙阳郡的计划不会受到阻碍。 号角之声呜咽响起,汹涌的海浪骤然之间左右分开,向着远方涌去,被人群淹没的太平军压力骤然一轻,身前再也没有了拼命扑上来的顺天军士兵。 倒不是说顺天军的这些青壮有多么悍勇,实在是因为他们人数太多,后面的人根本看不到最里面的状况,他们在军官的喝斥之下,拼命地向前涌动,推动着最前面的向太平军阵地涌来,而最前面的,哪怕是被眼前的屠宰场吓破了胆,也没有法子后退,连转个身都困难,身不由己的被推动着向前,然后一排一排地倒在挥舞的铁刀之下。此时左右一分,更多的人看到了他们刚刚正在围攻的太平军的阵地,顿时不少人的脚都软了。 身肉已经在太平军的阵地之前垒起了尺余高的肉堤,不少人被斩断了手脚一时又还不得死,此时正在哀嚎着翻滚。 看到这一切的顺天军的士气瞬间便下降了一个档次,本来是要他们去阻拦更远方的赶来的太平军援军,但不少人在奔跑之中却开始向两侧的原野之中散开,密集的队伍瞬间便松散了,又重现了漫山遍野都是顺天军士兵的一幕,不过,有的是在向远处的太平军冲去,有的却是开始又一波的逃跑了。 得以喘一口气的太平军士兵们以刀拄地,大口地喘着气,这样高强挥地挥舞着铁刀,对体力的消耗自然不言而喻,不远处,服装统一,队形整齐的顺天军士兵正在列队,有经验的老兵自然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自然要抓紧时间恢复一点体力。 “不许睁眼。”有经验的老兵们吼叫着身边的新兵,眼前的景象,即便是百战有余的老兵也有些反胃,更别提那些第一次踏上战场的新兵了。 顺天军的伤亡实在是太惨重了一些。在敢死营老兵参加过的大战之中,像眼前这样的景象基本是不会出现的。两支军队相遇,如果打成了这个模样,另一方早就撤退了。早前秦楚之间,大仗隔三岔五,小仗几乎天天有,谁也甭想着一棍子便将人打死,两边的将领都清楚这一点,这种有人命来堆砌胜利的打法,清醒的将领谁都不会采用,因为毕竟不是生死存亡之刻。而你楚国西部边军最后覆灭一役,却又是非战之罪了。让秦人逮着了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自然是痛打落水狗,趁你病,要你命了。 那一仗过后,至少在十年内,秦人在西部边境对楚人的优势,楚人没有办法扳回来。 “变阵。”喘息的时间不到半刻,野狗的嗥叫之声再一次响起。他们面前的对手换成了顺天军的精锐了。再也不是毫无次序的冲击,因为对方此时也正以整齐的队列,挺着长矛,向他们一步步走来。 越过了眼前的血肉之堤,很多新兵是被老兵拖过去的,因为他们还闭着眼睛。太平军在训练之时严苛之极,而野狗正是训练他们的主要教官之一,对于野狗粗野的训练方法,新兵们是怕到了骨头里。各种花样百出的惩罚方式,足以让你铭记一辈子。 没有让你睁眼,就绝不睁眼。 太平军的阵容由圆阵瞬间变成了方阵。野狗,邹明等武道高手站在了队列的最前面。在他们的身后,最前面一排站着的全是老兵。 马上要进行的是最古老的步兵对决,需要的是无比的勇气和实力,没有任何的花哨可讲,双方对冲,狭路相逢,勇者胜。 于超带着他的几十骑斥候掠向了军队的左翼,因为在对方那边,也是数十骑骑兵从他们的左翼正在奔来,骑兵对骑兵。 双方的军队其实都很寒酸,加起来骑兵也不会超过一百骑。 冲锋之中的于超看了几眼挺着长矛向前突进的顺天军士兵,心里突然一酸,那是他熟悉的越人冲锋阵容,他在洛一水麾下之时,与齐人战斗的过程之中,无数次的在两翼为越人的军队掩护,但现在,这支用着同样战术的军队,却已经成了自己的敌人。 吴昕,顺天军四大金刚之首,原本就是越人的将军。可以想象,以后,会有更多的越人军官加入到顺天军之中。顺天军在这些军官的指挥之下,作风也会愈来愈象越人军队。 造化弄人。 吴昕举起了手中狭长的马刀,向着对面扑去。 “杀!”他怒吼着,挥出了他的第一刀。 野狗在加速,邹明在加速,但太平军的士卒们却并没有因为他们的长官冲到了最前方而乱了方寸,依然在队列之中军官有节奏的号子声中,一板一眼的向前挺前。此刻,他们的刀都没有举起来。 安静,相当的安静。这便是太平军此刻的表现。与之相对应的,是对面顺天军士兵震天的呐喊之声。 怒吼,有时候不代表力量,反而是掩饰心虚的一种表现,需要以这种方式来发泄内心的恐惧。野狗以前与秦军作战之时,不怕这种喊得震天响的军队,最怕的就是那种和他们一样,在作战之时冷漠之极的军队。 他们也喊,但只在举起的刀落下的瞬间。喊得声间极其短促,大多是嘿,哈之声,那是在发力。 只要遇上这种军队,野狗便知道,将是一场苦战。 野狗冲天而起,飞了起来,直扑向顺天军队伍的中间。最前排的敌人,自然是交给他的士卒们。同样,邹明也紧随着野狗冲了进去。 身下,无数支长枪向空举了起来。野狗身子蜷缩,尽量缩小自己的身体范围,手中的大刀舞得犹如风车一般,这一击,志不在伤人,而在于保护自己。撞击之声响起,一根根长矛被铁刀斩断,野狗如同一个皮球一般撞进了密集的顺天军士兵之中。落地,并不起身,野狗如同一个陀螺一般旋转着,手中的大刀舞动,将身周扫出了一片空地。 他修练的是秦风的混元神功,却无法自己练化那些狂暴的真气,过了秦风一遍手之后,这些真力慢慢地融入他的身体的每一寸血肉,他与秦风最大的区别就是,在秦风破碎的丹田之内,有一个巨大的星河在施转着,代替着原来丹田的作用,而他的相同的位置,那密如灯火的星辰,却是一片死海。 秦风的真气如风,如水,如光,无孔不入。他的真气却如烈火一般狂暴,说白了,他便是秦风在重生之前的版本。 炙热的真气透过他的铁刀喷勃而出,黝黑的铁刀,竟然隐隐向着暗红色转化,修练混元神功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年时间,但在秦风的帮助之下,此时的野狗的真实实力,已经达到了秦风统领敢死营的时刻,看起来只有六级的实力,但却敢于与八级高手单挑。 邹明的实力比野狗更高一些,但这样的阵仗,却经历的更少,经验上要更缺乏,与野狗冲进去之后的如鱼得水相比,他却是陷入到了困境当中。虽然亦是一枪杀一人,但自己却也是迭遇险境,身上顷刻之间便多了无数伤口。 千军万马之中,武功再高有时也无用武之地,这便是即便以宗师之力,也绝不愿让自己陷入到千军万马包围之中的原因。 因为对方可以用人堆死你。 但邹明倒不担心,因为在他们的身后,太平军士兵正列队杀来,他与野狗要做的,就是尽量搅乱对方的阵容,使对方的军阵出现混乱而已。 这便是敢死营的作战模式。军官冲锋在前,士兵列队在后,与眼下的顺天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包不凡秉承着越人的作战惯例,居于军队的正中央指挥军队。 两边军队愈走愈近。 “举!”单调的命令声响起,第一排的太平军士兵举起了大刀,冷漠地看着对面挺着长枪向他们走来的顺天军士兵。 “砍!”声音骤然提高。在发出砍的命令的同时,对面的顺天军士兵也狂呼着刺出了手中的长枪。 第一排的老兵们没有丝毫的神色变化,只是犹如训练过千百遍一般,在这一瞬间,略略侧了侧身子,手中的大刀便闪电般的落下。(。) 第二百七十二章:勇气的碰撞 这是勇气的相互碰撞。 顺天军的这些精锐士兵热血澎湃,犹如海潮,撞上的却是冷漠之极的顽礁,于是,热血在礁石之上被撞得粉身碎骨。 先不说双方在战场之上技巧的较量,实际上,在这样的对撞之中,技巧能起的作用极小,顶天也就是减少对身体的伤害,但装备上的优劣却无疑是致命的。 出身于大楚正规军的秦风,对于军队的装备要求是极高的,事实上,在西部边军之时,敢死营的装备也是数万边军之中是最好的。他们在冲锋之际,身披重甲,连脸都被罩了起来。能有那样优良的装备,得益于他们赫赫的战功以及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营校尉,上头不给,他就敢抢。当年在西部与秦人作战,如果秦人杀死了一个敢死营的士兵并抢到了他的尸体的话,那么无疑便是一笔横财。 而逃亡越国,以前的重甲都被埋在了落英山脉之中,但在真正出战之前,秦风却仍然要求他的后勤官员们给士兵弄到了尽可能多的甲胄。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缴获自沙阳郡兵,而另外一部分,则是自己打制。 现在的甲胄,当然无法与过去相比,但却仍然对身体的重要部位作出了最大的保护,而顺天军,除了勇气与一根长矛之外,再无其它。 铁枪刺出,经验丰富的老兵们身体稍侧,枪头在胸前的甲胄之上带出明晃晃的火花,却无法对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而大刀劈下,却是一刀两断,毫无活命的希望。 包不凡惊骇地看到,他冲锋在前的最强悍的士卒如同暴露在烈日之下的积雪一般,迅速消融在他的视线当中。 一刀落下,太平军老卒们发出一声短促的吆喝,手上吃上了力道,眼前血花飞溅,脚步微微一顿,第二排已是越过了他们,穿过飞溅的血花,撞倒吃了第一击的对手的士兵,第二刀已是接锺而至。 五十人一排的横阵,二十列大刀如同被一个精密控制的机器一般,翻翻滚滚地向前,大刀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一排刚落下,另一排已是扬起。 刚刚接战不久,顺天军的前锋便已经完全被打乱,紧密的队形被大刀砍得七零八落,除了后退或者向两边逃,无处可去,在他们的前方,无数雪亮的大刀,似乎永远止歇。 包不凡双手微微发抖,抬眼看向远方,更多的太平军正滚滚而来,在数万人之多的顺天军的浪潮之中,黑色盔甲的太平军看起来只是不起眼的一块,但却如同一把烧红了的烙铁,正在豆腐一般的顺天军中势如破竹一般的前进。 后续而来的太平军不像野狗排成了一个方阵,他们是一个典型的三角锥形进攻阵容,两个三角锥的最顶端,一个站着秦风,另一个站在常小猫与大柱。 锲进,深入,扩大,顺天军便如同荡开的涟漪一般,毫无阻挡之能。 毫无疑问,首先崩溃的便是看起来人数更多的那些顺天军裹协而来的青壮,当发现敌人比他们想象的强得太多,当发现凭借人多势众根本不能改变他们被屠宰的命运之时,崩溃便马上到来。 哭喊之声响彻天地,无数的人扔掉了手时的武器,旗帜,撒开脚丫子便向远处跑去,敌人并不是太多,但他们是地狱来的恶魔,逃得离他们更远一些,才是现在应该做的事情。 两个三角锥形的进攻阵容丝毫没有理会逃散的顺天军,在嘹亮的号角声中,阵形再变,一左一右分开,向着正与野狗缠斗的包不凡的核心阵容包裹了过来。 包不凡手脚冰凉,绝望地看着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地陷入到对方的重重包围之中,双方此时的人数看起来并没有差得太多,但包不凡却清楚地明白,自己被包围了。 自己完了。 这便是正规军与义军真实的差距吗?起兵之时,那些越军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堪一击,所到之处,他们几乎没有碰到任何有效的抵抗,可现在,只不过区区数千人的敌人,就数次将自己十倍与敌的军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顺天王真得能席卷天下吗?从来对莫洛崇拜得无以复加的包不凡,突然对顺天军的理想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会成功吗?会成功吗?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正在步步逼近的太平军。 风声骤起,一个巨大的黑影带着凌厉的刀风,扑面而来。本能让他在瞬间清醒过来,人冲天而起,胯下的战马在哀鸣声中被一刀两断,一个满面狰狞之色的大汉收回鲜血淋漓的大刀,顺势一圈,身周数名士卒立即倒地。不等包不凡落下地来,尖锐的破空之风再度袭来,眼角的余光,只能看到一朵硕大的红樱正自绽放。 挥刀,格当,当的一声脆响,被逼落下地来的包不凡,一左一右已是站了两个大汉。一刀一枪左右夹攻而上。 陆一帆身上冷汗唰唰往下落着,对于胜负的把握,这位逃跑有方的家伙倒是看得极准,但今天,他却无路可逃了,因为在他的四周,到处都是胡胡叫着毫无方向感瞎跑的顺天军逃卒,胯下的战刀,根本就跑不起来速度。更倒霉的是,缠上他的是一个武道修为丝毫不弱于他,马术更是将他甩了不知多少远的太平军将领,陆一帆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无法摆脱对方的纠缠。 其实陆一帆真实的武功,并不弱于于超,甚至还犹有过之,但胆气为先,一个人先在气势之上输了,动起手来,自然束手束脚,一心想要逃的陆一帆,在气势如虹的于超面前,竟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连招架起来也是左右支绌了,不过好歹陆一帆也是七级修为的身手,一时之间,于超倒也拿他不下。 于超看出了此人想逃,一步一步有意地将对方向着战场的中央逼去,越往中央走,这家伙逃走的希望就更渺茫,陆一帆自然也明白对方的意图,但在对方凌厉的攻势之下,仍然是不由自主地慢慢地退向他最不想去的一个方向。 包不凡知道今天将是自己的最后一战了。自己的麾下精锐,在太平军的后续援军抵达之后,已经溃不成军,此时已经成了毡板上的羔羊,剩下的,只是对手打扫战场的时间长短而已,战事已经毫无悬念,而自己,也根本没有逃走的任何可能了。因为他看到,上一次在丰县黄梁岗,将他追得亡命而逃的那个九级高手,正高坐在马上,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而围攻自己的此时又多了一个铁塔般的使铁棍的大汉。 一刀,一枪,一棍,三人走马灯似的围着包不凡,三人之中,大柱最弱,勉强能搭上七级的边儿,但一身横练功夫,力大无穷,打起来便是毫不讲理的砸砸砸,最狠的是使刀的野狗,疯子一般的一刀一刀,从不顾忌自身,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最阴损的是使枪的邹明,此时三打一,战争变成了江湖之上的群殴,那些下九流的江湖招数,在邹明手中源源不绝的使出来,包不凡身上的伤倒有大半是他鼓捣出来的。 看着大呼酣战不休,鲜血飞溅却仍然凶悍无比的包不凡,秦风倒是颇为欣赏,“这家伙倒也是条汉子!”他对身边的小猫道。 小猫耸耸肩,“我喜欢自己的兄弟们都是真汉子,却讨厌敌人是真汉子,他们最好都是软脚蟹!” 秦风大笑,“这可真是不太可能了。屁股决定脑袋,不同的立场,决定不同的命运。这家伙是莫洛的四大金刚之一吧,杀了他,对莫洛可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对我们接下来的战斗可是大有好处。” “看这家伙的勇悍,接下来的仗,可还真不轻松呢!”小猫道。 “将勇则勇矣,奈何兵不行。”秦风轻松地道:“这是战争,不是江湖。” 说话间,那头已是分出了胜负,邹明阴损的一枪正正点中包不凡持刀的手腕,大刀坠地,铁棍呼啸而过,喀嚓一声,两条腿应声而折,卟嗵一声,包不凡跌倒在地上,大刀迎头落下,却在包不凡的头顶硬生生的凝住,凌厉的刀气却已是让包不凡头破血流。野狗凝刀不落,却是因为秦风适时喊出的一句“且慢!” 收刀,后退,三人呈三角形盯着躺倒在地上的包不凡。 “降不降?”秦风看着包不凡。 包不凡艰难地撑起身子,看着秦风,虽自知死期已至,却毫不示弱,大笑地看着秦风:“顺天王会替我报仇的,你们会死得比我惨十倍。” 听了这话,秦风耸耸肩,回顾左右:“我怎么感觉我是一个大反派?” 众人尽皆大笑。大笑声中,包不凡反手一掌,击在自己的额头之上,脑浆迸裂,横死当场。 “我降,我投降啊!”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中,一个人从马上滚落下来,连滚带爬地向着这边跑来,在这个人的身后,是提着刀,正一脸恼恨的于超,他被刚刚包不凡的悍然赴死给小小的震惊了一下,他的对手却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时机,成功地脱出了他的攻击圈。 “我投降啊,大王。”陆一帆高举着双手,涕泪交流。(。) 第二百七十三章:卧底 数天之后,沙阳郡城之下,莫洛大营。 大帐之内,莫洛如同木雕泥塑,坐在哪里,身体挺得笔直,两眼直视前方,双目空洞无神。分坐左右两边的将领也是低头无语,整个大帐之内,只有瘫坐在正中的浑身血迹斑斑,哭得歇斯底里的陆一帆还在哪里哀哀诉说着包不凡是如何的英勇雄壮,为了让他们能够逃出生天,力战太平军数员大将,最终不敌身亡。 莫洛此刻当真是伤心欲绝。包不凡可是跟了他多年的部属,在他还是一个山匪头领的时候,包不凡便是他手下一个小头目,后来他被卫庄大师生擒活捉并收为弟子之后,他的队伍自然是土崩瓦角,包不凡便带着另一帮人,换了一个地方,又重新干起了老本行,直到他学成出师,再重新出现在包不凡面前的时候,包不凡二话不说,又一次奉他作了老大。 上一次包不凡吃了大亏,莫洛表面之上勃然大怒,但转眼之间,便又给了他数千精锐,数万青壮去兰陵县驻扎,作为顺天王,他不能不作出这种态度来表示对包不凡的惩处,让他暂时远离大营,远离权力核心,其实也是为了不让他在另外几人跟前晃荡,免得他人说三道四。 可万万没有想到,包不凡居然就这样战死了。 还没有拿下沙阳郡,他最重要的一个部下,就已经战死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莫洛眼中虽然没有流泪,但心里却已是伤心欲绝。自己麾下四大金刚,吴昕,李寒,鲍华,包不凡,他最放心最喜欢的就是包不凡啊。 “太平军?”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来。“不是齐军,而是那股山匪?” “是,大王,他们不是齐国人,更不是齐**队,他们就是盘踞在雁山之中的那股山匪。”陆一帆连连点头:“他们领头的,叫李锋,是一个九级高手。” “嘿嘿,嘿嘿嘿!”莫洛冷笑连连,喀嚓一声,大案一角被他生生捏得粉碎,“李锋,我必亲自取你人头,扒你皮,抽你筋,喝你血。” 帐帘猛然掀起,一个人影呼得掠了进来,却是奉命去屯田的吴昕,显然是得到消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大王,包不凡他……”吴昕瞪大了眼睛,看着莫洛。 “吴兄弟已经去了。”莫洛疲惫的摆了摆手,“具体情况,你问陆一帆吧,数千军队,能够逃出生天的,也就那么几个了。” 吴昕转头看向陆一帆。 他可不是莫洛这种大而画之的人物,也不是其它将领那样对正规作战并不熟悉的人,每一句问话都直插要害,问得陆一帆是心中有些发寒,幸好,吴昕着重问的是对方的作战模式,作战风格,没有问到连包不凡都战死了,他是如何脱身的,想要瞒过吴昕这样的明白人,那难度可比瞒过莫洛更要大。 莫洛是那种目空一切的人,而吴昕却是一个相当注重细节的家伙,如果有选择,陆一帆情愿面对莫洛,而不愿意与吴昕打交道。在他看来,莫洛好骗,而吴昕,最好不要在他面前耍花样。 好在他今天所说的,全都是不折不扣的真话,当然,他是怎么逃出来的,吴昕并没有太多追究,或者在吴昕的眼中,陆一帆根本就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听完陆一帆的叙述,吴昕的脸色愈发的沉重起来。 “大王,这怎么可能是土匪,这绝不是土匪,这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他大声道。“土匪不可能有这样强悍的作战纪律,他们甚至比越国的天规军还要强,他们绝对是军队,是齐人隐藏的军队,这是齐人的阴谋。齐人正式介入到这场战事中来了。” 莫洛阴沉沉地道:“我不管他是土匪还是齐国正规军,我只知道,他们杀了包不凡,就死定了,他们要来沙阳郡城,正合我意,也省得我去寻找他们了。” “大王,此事可大意不得。如果当真是齐人介入这场战事,我们需要小心应对,因为齐人可不仅仅是这一支部队,他们有着无穷无尽的战争潜力,不是现在的我们可以相比拟的,他们的战斗力,也不是我们能比的,或者我们能歼灭这支先头部队,但是如果这样做了,就等同于齐人正式翻脸,就不得不大打一场了,我们,是没有这个实力与他们硬撼的。现在,我们惹不起他们啊!”吴昕摇头道:“大王,齐人扮成土匪而来,这便是说,他们还不想正式与我们翻脸,这便还有商量的余地,或者,他们也正在等着我们去找他们……” “住嘴!”莫洛勃然变色,一拍桌子,“吴昕,先不说齐人抢了我大越大片土地,奴役我大越百姓之事,便是现在,难道你要我提着包不凡的脑袋,去向齐人讨饶献媚吗?包不凡是不是你的兄弟!” “大王,包不凡自然是我的兄弟。他死了,我自然也是伤心难过,可是大王的大业,又岂是一个包不凡能比的。现在我们连沙阳郡都不能及时拿下,如果齐人军队当真大批赶来,如果齐人先与沙阳郡勾结起来,我们,败亡无日啊!”吴昕目视莫洛,大声道。 “哼哼哼,拿不下?就算齐人大举而来又如何?我先灭了这支先头部队,再去与齐人见个真章,沙阳郡也是我大越之地,我举起抗齐大旗,向齐人开战,我就不信,沙阳郡就无人响应我的号召?楚人的援助很快就会抵达,等有了粮,我倒想看看,刘老匹夫还能与我抗衡多久?” “大王不可意气用事啊!”吴昕大叫起来,“大王,现在我们妄结大敌是为不智啊。” “我宁可不智,也绝不做那不义之人,包兄弟是我的兄弟,我要为他报仇,用敌人的头颅来祭奠他的在天之灵。吴昕,你不用多说了,我意已决。”莫洛喝道。 听到莫洛斩钉截铁的话,吴昕脸色一片灰白,看了莫洛半晌,缓缓道:“大王既然意已决,吴昕也无话可说,吴昕请命回长阳郡为大王经营后方,训练士卒。” 莫洛盯着吴昕,冷笑道:“好,吴昕,我答应你,回长阳郡去训练士卒,屯田种地吧。很快我会用捷报来告诉你,你错了。” 吴昕抱拳一揖:“末将宁愿自己大错而特错了,末将在长阳郡恭候大王的捷报。”转身怏怏离去。 夜色渐深,整个顺天军大营里却仍然灯火通明,不时有聚兵的鼓声响起,这是莫洛开始在调兵遣将。陆一帆回到自己小小的帐蓬之内之时,浑身已是汗透重衣。 “事情还顺利吧,他们没有怀疑你吧?”帐蓬里,一个小兵模样的人歪在垫子上,看着陆一帆。 一屁股坐在小兵的对面,陆一帆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还好还好,没有露出破绽。” 小兵嘻嘻一笑,“陆一帆,你倒是天生一个骗人的好料子,领兵打仗不行,干干别的,说不定还另有一条出路。” 听到小兵的评论,陆一帆不由干笑起来。 “说说吧,莫洛是个什么反应?”小兵耸耸肩。 “莫洛要去报仇,现在正点兵点将呢,天明就要出兵了。不过那吴昕拼命反对,现在已经被莫洛打发回长阳郡去了。”陆一帆道。“那吴昕,说贵军,哦,不不不,是我们,我们是齐人的正规军呢!” “是么,哈哈哈!”小兵怪笑起来。“这个吴昕,倒还是挺有眼光的,知道我们不是寻常的土匪。” 看着小兵的神情,陆一帆神情有些怪异,盯着小兵瞧了半晌,才道:“我们,我们是不是真是大齐的正规军,是奉命潜入到丰县执行特殊任务的?” 小兵看着他,一脸的神秘:“你觉得呢?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陆一帆满脸的兴奋神情,“我猜肯定是这样的,那吴昕说得很清楚了只有齐人正规军才有这样的战斗力啊,如果是土匪,怎么可能如此厉害?我又不是没有见过土匪?现在的顺天军,不就是土匪么?” 话一出口,他猛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有些胆怯地回头看了看帐门。 “放心吧,外头都是自家兄弟!”小兵咯咯的笑着:“你是不是现在很兴奋?” “对对,很兴奋!”陆一帆连连点头。 “那就好好做吧,你也看到了,所谓的顺天军,完全是一股乌合之众,难成大事,你想要荣华富贵,那就得好好给我们做事。到时候,自然少不了你的论功行赏。” “多谢大人,小人一定尽心竭力。”陆一帆连连点头。“只是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呢?” “接下来你去找吴昕!”小兵道。 “吴昕,他已经要失势了,被打发回长阳郡了,跟着他,我还能立什么功劳?”陆一帆惊讶地道。 “哼哼!”小兵冷笑:“我家将军,对这个吴昕的重视可更甚至对莫洛,莫洛不过武功高而已,其它不值一提,倒是这个吴昕,我家将军一直很关注,现在这家伙正是失势的时候,你去投奔他,必然会让他生出知己之感,再者,他回长阳郡,手里得用的人必然不多,你好歹也是七级武道修为,又数次上过战场,对于吴昕来说,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在哪里,你会有更好的发展。” “明白了,明白了。”陆一帆连连点头。“邹将军,我这就去找他。”(。) 第二百七十四章:喜讯 看着陆一帆匆匆地跑出去,邹明冷笑一声,站了起来。 陆一帆在兰陵投降之后,便又直接被派了回来,太平军将他作为一个棋子,预先植入到顺天军中。但是像陆一帆这种人,你想要利用他,只有是你处于一个强势的地位之上,他才会甘心情愿的为你所利用,他误以为太平军是齐军预先植入丰县的一粒棋子,邹明也不说破,且由他这样去想吧,或者他这样以为,会让他做事更用心一些。 他只会是一个被利用者。能在太平军需要他的时候,发挥那么一点点作用就好了。 将帐帘掀开一丝丝缝隙,邹明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正如陆一帆所说,气急败坏的莫洛在调兵遣将,准备前去复仇了,整个大营里一片混乱。而他们这一片,却显得很安静,因为这个小营盘里安置的全部是从兰陵县逃回来的人。陆一帆被释放之后,一路却也收拢了数千这样的青壮。这些被打破胆子的人,自然不在莫洛此次战役的征召之列,带上他们,只会让士气更低落。 自长阳郡起兵伊始,大半年以来,莫洛一直顺风顺水,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 邹明冷笑了一声,莫洛的反应,果然正如将军所预料的一般,这个人,或者能成为英雄,但绝对难以成为乱世枭雄。 站直了身子,整了整身上顺天军的衣服,邹明一闪身出了大帐。 沙阳郡城城头之上,灯火通明,一队队士兵立于城头,刀出鞘,箭上弦,莫洛大营之中的乱象,自然也惊到了沙阳郡城。自从莫洛围城以来,一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几乎就没有停顿过,反正莫洛有的是人。而郡城内,人丁自然也不少。在莫洛拿下长阳郡之后,刘老太爷就开始准备迎击对手了。大量的青壮被从各地抽调到郡城,坚壁清野,将这场战事长时间的拖延下去,活生生的拖垮莫洛,便是刘老太爷的如意算盘。 刘老太爷活了七十来年,看事情可谓是一针见血,一眼便看穿了莫洛的劣势所在,到目前为止,他的策略不可谓不正确。虽然沙阳郡被莫洛占了绝大部分,但莫洛在沙阳郡,却什么也没有得到。空占了一些城池,不但没有达到补充的意图,反而白白地多了一些负累。 现在莫洛的确陷入了困境,但如果刘老太爷知道了楚人已经介入此事,并已经从宝清港开始向莫洛运送补给,恐怕他就没有这么笃定了。 打了月余,刘兴文的四千多郡兵,已经损失泰半,但补充进来的青壮,在历经无数战血战之后,倒也有效的弥补了这个损失。沙阳郡城在莫洛面前,依然是屹立不倒。 “老太爷,莫洛想来一场大的,这一次动员的人可不少啊!”陈家洛看着远处移动的灯火,有些担心地对刘老太爷道。 刘老太爷的脸有些苍白,吃下那粒药丸之后又硬接了莫洛一箭,后遗症已经开始显现了,外人看不出来,但刘老太爷自己却很清楚,自己的境界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刘老太爷不动声色地道:“莫洛或者已经知道自己坚持不下去了,他肯定要孤独一掷的来试一试,只要顶过了这一关,沙阳郡城,就此安然无恙了。告诉儿郎们,做好准备吧!” “是!”陈家洛点头道:“早些将这个瘟神赶走,不然这么一直僵持下去,莫洛扛不住,我们也要破产了。” “太爷,越京城哪边还没有消息吗?那两位老大人,就看着我们在这里孤立无援?哪怕只是派出一支兵马出来,也可以牵制莫洛,减轻我们的压力啊!” 刘老太爷冷哼道:“我已经派了好几拨人潜出沙阳郡城前往越京城了,但现在皇帝陛下听信了张宁这个奸相的说辞,秦人那边又突然加大了攻势,两位老大人只是说让我们坚持住,战后,会给我们补偿。” “如果我们顶不住,补偿有什么用?两位老大人就不想想,我们如果垮了,他们的损失也不小吗?” “于他们而言,只是损失而已。”刘老太爷站了起来,“但对我们来说,却是毁家灭族,这一次的事件告诉我们,做人做事,永远也不要指望别人,得靠自己。” 缓缓地走到城墙边上,“这一战,是一个契机,让我看清了很多事情,嘿嘿,也不知张宁与他们两人达成了什么协议,居然就想着这样放弃我们了,或者他们觉得,如果想要救我们,将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吗?” “他们怎么能这样,这些年,我们还没有喂饱他们吗?”一边的黄希失声道。 “人心不足蛇吞象。”刘老太爷淡淡地道:“如果他们觉得,想要救我们将要付出的代价大过了他们的所得,他们自然便是现在这个态度,更何况现在我们已经与张宁撕破了脸皮,就算我们挺过了这一关,还不是要去抱他们的大腿,难不成也与他们翻脸吗?” 刘兴文愤怒地这:“翻脸又如何?这一仗打下来,我们沙阳郡的实力将大幅度上升,这些青壮经历了这些大战,以后便是不输给越京虎贲的精锐,他们又能拿我们怎样?” 刘老太爷呵呵一笑,“有失便有得,或者,这便是我们的所得了。咦,怎么有人过来了?” 听到刘老太爷的话,陈家洛黄希几人都站到了城墙边上,向着城下看去。黑暗之中,突然钻出一个人来,一身顺天军的装束,此时却是高举着双手,在奔到离城百十步的距离的时候,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过来。 “太平军将领邹明,奉命前来求见刘老太爷。”城下来人站到了城下火光照亮所处,仰起了脸,大声道。 “邹明?太平军?”刘兴文讶然,探头打量了城下这人片刻,点头道:“父亲,这人的确是邹明,在太平城,我见过此人。” “太平军难道真的已经来了吗?”刘老太爷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丝红晕,“嘿嘿,想不到,区区一介山匪,居然比某些饱读诗书,满嘴仁义道德信义的人更守信。让他上来吧。” 刘兴文看着城下的邹明,大声道:“邹将军,请上来吧。” 邹明点点头,加速跑了几步,身形冲天而起,贴着城墙疾冲而上,旧力将尽之时,伸手在城墙上一按,一个筋斗翻起,身形再次拔高,双脚落下之时,已是稳稳地站在了城墙之上,“邹明见过刘老太爷。” 双手抱拳,他一揖到地。 “邹大侠,久闻大名了。怎么这么一身装束?”刘老太爷微笑着问道。 “大侠之名,愧不敢当,邹某如今不过是李将军麾下一小兵而已。”邹明摆了摆手,“老太爷,五日之前,我太平军在李将军的指挥之下,于兰陵大破顺天军包不凡部,阵斩包不凡,全歼包不凡三千精锐顺天军,驱散数万青壮。如今正在赶来沙阳郡的途中,李将军担心老太爷着急,所以先派邹明前来向老太爷报告这个好消息,请沙阳郡坚持下来,用不了多久,我们便可以迎来胜利了。” “阵斩包不凡?莫洛的四大金刚之一?”刘老太爷先是一愕,紧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好一个太平军,果然不同凡响,你们是在野战之中击败他们的?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回老太爷,李将军一共带了三千儿郎。于兰陵与包不凡野战于兰陵城外,大获全胜。”邹明骄傲地昂起了头。 “你们损失多少?”刘兴文迫不及待地问道。 “太平军阵亡一百四十二人,伤三百五十八,重伤者已经返回,轻伤者仍然随队前来。”邹明的头昂得更高了一些。四周传来的嘶嘶的倒抽凉气之声,便是对太平军最大的奖赏和肯定。 “太平军的战斗力如此惊人?”陈家洛有些怀疑地看着邹明,“这,这怎么可能?” “待陈家主见到我们太平军,便可见分晓了。”邹明笑道。“包不凡虽然人多,不过在我家将军看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别说是他,便是莫洛亲至,我们也能将其一击而溃。” 城上一片寂静,虽然邹明这话说得有些大,但对方仅以三千之众击败包不凡的大军,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他们,却根本不敢出城与莫洛之军正面对战。 “原来莫洛深夜调动大军,是因为包不凡被你们灭了?”刘老太爷若有所思地道。 “不错,莫洛听闻包不凡被我们杀了,恼羞成怒,正调动大军去报仇呢!”邹明轻松地道。 “莫洛现在麾下可有超过两万的经过训练的军队,李将军准备如何应对?”刘兴文有些焦争地问道,现在太平军是他们唯一的外援和希望了,如果太平军输了,他们可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刘将军不必担心,莫洛的反应,我家将军早已了然于心,已经选了一个好地方,正好整以暇地等着莫洛送上门去。”邹明呵呵一笑,“我家将军让我来告诉刘老太爷,我们会大量的吸引莫洛的精锐前去,请刘老太爷看准时机,率兵出城,捣毁莫洛的老营,毕其功于一役,将莫洛赶出沙阳郡城。”(。) 第二百七十五章:等君来 阵斩包不凡,彻底击溃顺天军在兰陵县的布署之后,秦风便断定以莫洛的性格,必然会大规模起兵前来报复。 莫洛是那种典型的江湖人物,讲义气,重恩怨,并以这种手段来笼拢手下,这种完全以个人魁力来凝聚人心的军队,是不能容忍这样的失败的。 莫洛现在经过训练的军队大约在三万人左右,但在包不凡的手下,被秦风连接两次歼灭了数千人,现在他的兵力规模大概维持在二万五千人左右,考虑到围攻沙阳郡还需要一定的兵力坐镇,秦风估计莫洛向自己进攻的精锐军队大概能保持在一万五千人左右。至于那些青壮,秦风并没有考虑在内。 兵力悬殊比较大,秦风自然不会考虑与对手野战了,老虎再凶,也不可能是群狼的对手。以众击寡,兵力仍然有一个上限,如果对方人数多到一定的程度,量变也足以促成质变。 他要与莫洛打一场攻防战。 单看莫洛攻打沙阳郡城的手段,秦风便能很清楚的了解到,这支以起义农民为主体的顺天军,在这种攻防战之中,缺乏必要的手段和思路,远不如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队对于这种攻坚有一整套成型的打法。 而以敢死营的老底子的太平军,不仅擅长于野战,对于这种攻坚防守亦是得心应手,当年在帽儿山上时,秦风不在,以常小猫为首的敢死营在那里摆开阵势,决心与秦人决一死战,号称秦国第一军的雷霆军都不敢轻易发动攻势,主帅卞无双更是在最后直接放弃了攻打,理由便是不愿意在胜利在握的情锐之下付出巨大的伤亡业攻克一个毫无战略价值的地方。 帽儿山的确毫无战略价值,但山上的敢死营却是秦人的死敌。如果好吃,卞无双自然不会介意一口吞下它,这可是狠狠的打邓氏为主的秦国边军脸的机会。但卞无双最终还是放弃了,说白了,就是不愿意付出太大的代价。 雷霆军尚是如此,可见当年敢死营的凶悍,如今的太平军战斗力比起敢死营当然不如,但人数却更多,而且指挥者也变成了敢死营的灵魂人物,秦风。 从太平城出发之时,便已经做好了相应计划的秦风,现在正好整以遐地等着莫洛前来。 千柳山便是他选定的战场。 千柳山的地理位置极其特殊,兰陵与沙阳郡直辖区相邻,两地以莱河为界,千柳山如同一把斧头一般,小半个山体劈出到了莱河之中,让莱河突然收窄,水流骤然变得湍急起来,山并不高,比起帽儿山来高不了多少,但却更为险峻,临河的山体,更是悬崖峭壁如刀砍斧凿一般。 千柳山位于沙阳郡一侧,过了莱河,便是兰陵县境了。秦风选择在这里迎击莫洛,在地理之上,已经占了先,千柳山特殊的山势,让太平军的防守压力大减,而对于攻击者来说,攻击面就未免显得太窄了一些。 千柳山上的防御设施已经布置了整整三天了,却仍没然没有停歇下来的迹象,而由巧手率领的后勤辎重也在第三天赶到,运送来了大量的箭矢以及远程攻击武器。这是在秦风出发之前便已经布置好了的事情,在时间之上,配合的天衣无缝。 “老大,这是脚踏弩,劲儿大,射程远,一般的铁盾都防不住,但是准头却不佳,一次射三发,发射出去之后便是望天收了,不过对于密集队形还是颇有效果的。”巧手拍着身边一名工匠正在安装着的一个大家伙,笑道:“关键是这东西射中人之后,景象比较惨烈,震骇的意味更大于杀伤的效果,骇不到训练有素的正规军,但对于莫洛这些乌合之众来说,说不定效果奇佳。” “这不是以前守城用的东西么?你怎么也弄来了?” “咱们现在跟守城也差不多,而且我只带了五台过来。而且这东西我把他改良了,能拆成小块运输,比以前可要强不少!”巧手得意地笑着。 秦风大笑,拍着巧手的肩膀,“我就说嘛,你最好的工作岗位便是将大监的大监,什么东西过了你的手,总是能给人惊喜的。” 一提到这个,巧手便黑了脸,“老大,你要我去干这活儿,我也没话说,别说是去将作监,便是让我去阎罗城走一遭,我也愿意,但大监大监这官儿着实不好听啊,乍一听上去就跟太监一样,我可是胯下有货的顶天立地的大汉。” 旁边传来扑哧一声笑声,巧手回过头,看见笑得脸都有些扭曲的那个正在装脚踏弩的工匠,怒吼道:“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瞧瞧这儿,这儿,又没有合上缝,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一点马虎,射出去的弩箭便完全没了准头吗?仔细点,再给我出这样的问题,我就把你变成太监。” 秦风本来也是险些笑出声,一看巧手这气急败坏的模样,倒是忍住了笑,“是不是舒神医他取笑你了?” 巧手哼哼道:“谁说不是呢,这家伙太监太监的叫我,一直缠着他找糖吃的小水也跟着喊,更可恨的是,这家伙居然叫我小巧子。” 卟的一声,这一下秦风实在是忍不住了。 “老大您也笑?”巧手跳脚道。 “好好,我不笑,回去之后,我和葛庆生商量一下,给你改一个响亮一点的名字好不好?”秦风安慰着这位得力的手下。 巧手的脸色终于是好看了一些:“这一次啊,箭矢估计是够了,我还带了一些家伙,这千柳山上的柳树韧性极好,我来做一些简易的投石机。可惜啊,原来大楚军中装备的连发弩,我们还造不出来,现在我正在摸索这玩意儿,希望能早些将他仿制出来。” “慢慢来,不着急。”秦风笑道:“对了,你弄投石机,一天能弄几台?你们可得抢在莫洛到来之前离开这里。” “造一个简易的倒不费事儿,反正是一次性用品嘛,只要坚持着打完这一仗就可以了。我带来的这些人手,怎么一天也能弄个十来台。老大你不是说,从莫洛得到消息到组织反攻,没个十来天休想抵达千柳山吗,这不还有四五天嘛,弄个几十台,没有一点问题。” 秦风斜睨着巧手,“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巧手嘿嘿笑着:“老大,你也看到了,这一次我带来的可都是壮汉,您瞧瞧,我们在这里,随时都可以为老大你制造更多的武器是不是,就算需要我们上阵的时候,我们这些人,提起家伙就是一支好兵啊,老大,让我打这一仗吧!” “休想!”秦风想也不想,直接回绝:“瞧瞧这些工匠,手艺都娴熟了,这可是我们太平城的宝贝,他们不是用来打仗的,他们是用来为我们制造更多的厉害的武器的,我告诉你巧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一辈子,你上战场的机会,基本上就没有了。你老老实实的去当你的大监,你要是不老实,回头我就给你的官名改为将作监太监。哼哼哼,你在将作监给我摸索造新武器,比方说你早一些将连发弩搞出来,对付这莫洛的人海战术,那不是小菜一碟,啉啉啉,割麦子一般倒一地。” “老大!”巧手一下子跳了起来。 秦风一伸手,按在他肩上,将他生生的又按了回去。“你造出一件威利绝大的武器,便是对太平城最大的贡献了,这比你在战场之上直接操刀砍要可要厉害多了,你拿着刀把子能砍多少人?十个还是一佰个?但你造出的武器上了战场,能杀多少敌人?巧手,太平城需要各式各样的人才,可不仅仅是冲锋陷阵。你瞧瞧千面,现在没有上战场,但他弄回来的情报,对我们有多么重要?” “明白了!”巧手低着头,虽然仍是难掩失望之色,但总算是稍稍好看了一些。“怎么没有看见小猫?” “守这个小小的千柳山,还需要我三千虎贲么?小猫有他的任务!”秦风淡淡一笑。 “对了,这一次我经过丰县,怎么看到了齐军的踪迹?”巧手突然道:“是不是齐人想捡便宜,趁我们主力不在,便想吞了丰县?” “束辉在丰县,我写县请他来的。”秦风淡淡地道:“我们在这里与莫洛决战,但我有些担心莫洛另派一支兵马去袭击丰县,所以让齐人来帮我们协防一下。” “老大就不怕他们假戏真做,当真占了丰县?”巧手问道。 “怕什么,我们的要基在太平城,而不在丰县,丰县只是我们对外的一块招牌而已,这一点,束辉清楚得很,这一仗,只要我们打赢了,便啥事也没有,如果打输了,他们才会假戏真做占了丰县。这一点,你便放心吧!”秦风胸有成竹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啊,一路之上我还在想这究意是怎么一回事呢?”巧手连连点头:“老大,虽然我们有天地地利,但莫洛那家伙武功太高,您还是得当心一些。我可听说,这家伙的穿云弓穿云箭,世上没有几人能挡得住。” “我倒正想试一试。”秦风的手抚上了刀柄,微笑道。(。) 第二百七十六章:接你一箭又何妨 千柳山上旌旗招展,位于最顶峰的长达三米,宽为两米的鹰旗更是被风吹得在空中呼啦啦作响,一支展翅昂头,两爪探出的雄鹰宛如活物一般在空中飞翔。 此时的千柳山,当然没有了他赖以成名的千株柳树,光秃秃的只剩下了无数裸露的石块以及一些肉眼可视的简易建筑。 数匹战马缓缓从大队人马之中驶出,最中间一人,正是顺天王莫洛。凝视着矗立在莱水之中的这座山峰,莫洛冷笑着道:“想要跟我玩背水一战么?呵呵呵,那我就送你们下水去会会龙王吧!” 千柳山位于沙阳郡一侧,背靠着的正是莱河,渡过莱河,便是兰陵县了。 “大王,对手只不过区区两三千人马,想要与我数万大军野战,那自是痴心妄想,不过这地儿倒也选得不错,易守难攻,想要打下来,只怕伤亡不会小。”鲍华揪着胡须,脸色却是有些沉重,千柳山的进攻面实在太窄了一些。一次投入的兵力不可能太多,这种地形,对于进攻者来说,如果要强攻,唯一能采用的便是添油战术,一次次的投入兵力,与对手慢慢的消耗人命。 “伤亡?”莫洛哈哈一笑,“我们最不怕的就是伤亡。让辅兵营先上,慢慢地与他们耗着,我倒要看看,他两三千人,究竟能与我耗上几天。” 让辅兵营先上,便是让这些没有经过多少训练的青壮们去送死了,用他们的性命来铺路,以便让精锐们在最后来一次致命突击。 “戎山友,你过来!”莫洛突然扭头,对着一员隔他颇远的将领叫道。这是莫洛在破长阳郡时俘虏的一员越国将领,他可不是郡兵一系,而是正儿八经的越国野战军的将领。 “大王。”戎山友赶紧摧着马匹,一溜小跑的到了莫洛跟前。 “你瞧瞧,这山要如何打才对我们最有利?”莫洛问道。 戎山友心中一惊,以他专业的眼光来看,这样准备周密,早有防范的地方,能不打是最好。但莫洛是挟怒而来,一心要为四大金刚之一的包不凡报仇,这话,他又怎么敢说?作为一员降将,在莫洛麾下,地位本来就尴尬得很。他现在地位窜升,也不过是因为吴昕被贬,莫洛要利用他才得以有幸站到莫洛的跟前。 凝视着千柳山,山不大,一眼便能尽览全貌,但却够险,就如果一个小型要塞,其实这样的地方是最难打的,难度比起打沙阳郡城还要困难。沙阳郡城太大,看起来城墙高大,但弱点同样也很多,但眼前这样的一座小山,却是几乎找不到弱点的。别看对方只有两三千人,但两三千驻防这样的一个地方,已是足够。更重要的是,对方的战斗力极强。能在野战之中全歼包不凡,便已经表明了他们的强悍。 虽然包不凡也只有三千人,但包不凡还有数万青壮助战啊! 山上很安静,数千人驻守的阵地,戎山友看了好一会儿,居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没有听到战鼓,没有听到喧哗,似乎这山除了飘扬的旗帜,根本就没有人一样。 这种安静让他有些心寒。 “大王,除了正面强攻,以人命拼消耗,对付这样的阵地,并没有太多的办法。”戎山友小心翼翼地道。 鲍华哧的一声冷笑:“戎山友,就这样的办法,还用你说,我们谁不知道啊!” 戎山友看了一眼鲍华,接着道:“大王,在进攻之时,集中我们所有的远程武器,对进攻部队进行掩护,减轻部队的损耗,压制敌的反击能力,看这样的地形,敌人应当有针对我们采有人海战术的办法。另外,可以在部队之中精选武功出众,又精通水性的好手,在入夜之后,举入莱河,从他们的背面爬上山去采取奇袭,这千柳山靠水一面,悬崖峭壁,对方应当不会驻守太多军队。” “嗯,第二个办法倒不错。正面强攻,背面偷袭,鲍华,你去组织一批这样的好手。”莫洛点点头。 “是,大王!” “传令三军,埋锅造饭,先吃得饱饱的,然后再来收拾这些兔崽子。明天一大早,我要到千柳山上看日出!”莫洛一挥手,豪气干云地道。 众人都是大笑。莫洛勒马向前走了几步,看着那山顶之上飘扬着的鹰旗,突然冷哼一声:“如此嚣张,看得让人当真是不舒服。” 一反手,穿云弓已是握在手中,两指一夹,一枚羽箭已是搭在弓上,并不是用的穿云箭,只不过是一支普通的铁箭而已。穿云箭太过于珍贵,射出去如果收不回来,那损失可就惨了。莫洛可舍不得。 弯弓,搭箭,弓如满月,丝丝真气贯注入铁箭之中,胯下战马两蹄骤然之间向下陷了几寸,竟然踏入到了地面之下。在众人的眼中,那支普普通通的铁箭,此刻在他们的眼中,竟然变得有些模糊不真实起来。 “倒!”莫洛一声低哼,手指一松,没有任何破空之声,铁箭在众人的眼前瞬间消失,再出现之时,已是到了千柳山上空,箭身犹如星火,急剧缩小之中,直奔那招展的鹰旗。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直等那山上鹰旗倒的那一刻,便会马上高声欢呼庆祝,这一路之上,他们已是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一箭既出,从不落空。 山顶之上,骤然现出一道人影,一刀冲天而起,声如龙吟,即便是在山下的众人,也听得清清楚楚,人影升空,正正的挡在了箭矢的前头,下一刻,所有人的眼中看到的,便是一层层的刀浪喷勃而出。 当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震耳欲聋之中,那如星火一般的箭矢在众人眼中迅速地缩小,最终消失在刀丛之中。黑影落下,正好站在那招展的鹰旗之下,手高高举着,捏着的正是铁箭箭头,随着他松手,当的一声,已经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锥形箭头的箭矢当的落在山石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山上那人长刀前举,戟指着山下的莫洛,放声大笑。 “莫洛,本将正想见识见识你的穿云箭,如何就拿了这样一个廉价的玩意儿来糊弄我?你的穿云箭呢!” 声音如同雷霆滚滚自九天而落,山上之人不觉得如何,但到了山下,却已变得声如霹雳,靠近千柳山的一些普通士兵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便是鲍华等一些将领也是脸色有些苍白。 “九级高手!”鲍华失声道。 莫洛冷哼一声,“无知小儿,不过刚窥九级门径,便敢如此张狂,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莫洛的声音不大,但却恰好将从山下落下的霹雳之声抵消。 “那又如何?即便刚窥九级门槛,收拾你这土匪却已是足够了。”山上的声音仍然很狂傲,“莫洛,可敢于本将单打独斗么?” 莫洛大怒,自成名以来,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他叫嚣,单打独斗,你够看么? “大王,莫以怒兴兵。”边上的戎山友突然叫道:“对方明知不是大王对手,还敢如此叫嚣,必然有其凭仗,大王切莫上了他的当,大王统兵数十万,一言一行,无不关系到无数人生死,岂可像江湖人士一般去单挑斗殴,只管纵兵而上,踏兵千柳山,到时候还怕他能飞上天去?” 莫洛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压下心头的怒气,横眉怒视了一眼山头之上嚣张跋扈的对手,转头策马便走。 他本想给山上这家伙一箭,但以对手的能力,接下他一箭肯定不成问题,到时候这箭,可就收不回来了,那可不值当。 山上,看着莫洛转身便走,秦风放声大笑。 随着他的笑声,山上突然响起无数的喝彩之声。“将军威武!”数千人齐声高呼,声势惊人。 不过站在秦风一边的野狗与大柱却很清晰的看到,秦风垂在一边的手,正在微微颤抖。两人都是心中暗惊。 “老大,怎么样?”野狗有些担心地问道。 “操他娘!”秦风将铁刀往边上一插,不停的甩着腕子,“这箭可真不是那么好接的,震得我手都酸麻了。” “那老大我还叫嚣要与对方单打独斗,与莫洛单打独斗,你非输不可。”野狗不满地道:“要是这莫洛答应了下来,你如何下台?” “如何下台?自然是邀他上山来打啊!”秦风格格一笑,“他要敢上山,我自然是群殴他。” “老大,你可真无耻!”野狗摇头无语。 “他莫洛自号顺天王,统兵数十万,一语不合便要与人单挑,真这样愚蠢的话,我不坑他坑谁?”秦风腆着脸道:“野狗,我今日再告诉你一个真理,活着的人才能讲道理。如果莫洛真被我坑在这儿,后世人说起来,只会说他蠢,不会说我无耻。” “有道理,有道理!”一边的大柱却是听得满脸崇拜之色,连连点头。 “有个球的道理!”野狗敲了大柱一记。 “就是有道理嘛,都说成王败寇,成王败寇,你都死了,不埋汰你埋汰谁!”大柱圆瞪大眼,不服气地道。(。) 第二百七十七章:小玩意儿 大柱趴在一堆石头垒起的胸墙后,手里紧紧地握着他的铁棍,摇晃着脑袋,对身边的野狗道:“野狗老大,这不过瘾啊,还是冲下去,大杀四方来得痛快。 ” “老大就老大,什么野狗老大?”野狗不满地瞅了一他一眼。 “老大可是那一位。”大柱瞅了瞅最上面鹰旗之下,盘腿坐在哪里的秦风,唧唧笑着:“不能搞混了!” 野狗倒呛一口,大柱这理由,还真得让他没话说。“那还不如直接叫我野狗。” “哪可不行,野狗老大,我可是你教出来的,我得表示对你的崇拜之情啊!”大柱摇晃着脑袋道。 “我呸!”野狗啐了他一口。 大柱快活的笑了起来,“野狗老大,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咱们冲下去,杀他个落花流水才痛快。” “痛快个毛!”野狗哼哼道:“你也不瞧瞧,下头又多少人?真要冲下去,人家转眼间就把你一层层裹起来,能让你看不到天,看不到地,尽看到人,就算你三头六臂,也杀不出来。那下头能打能拼的就有上万人,再算上几万青壮,人数是我们数十倍,大柱,别说那是几万个人,便是几万头猪,也能让你手酸脚软,最后精疲力竭,被猪们活生生拱死。” 大柱呃了一声,好一会儿不再言语,闷了半晌,突然又道:“野狗老大,这几天,你和那些老哥哥们在下头忙活着,都在干什么呢?” 野狗哧哧的笑了起来,“弄好东西,待会儿你便瞧好吧。” “机关陷阱?” “对啊,一些小玩意儿,不见得能要人命,但让人失去战斗力那却是妥妥的。”野狗得意地道:“咱们敢死营,啥不会啊?平常连自己人都坑得不要不要的,现在逮着这样一群菜鸟,哈哈,自然是不亦乐乎。咦,不对啊大柱,你平常闷声吭气的没多少话,今天怎么像个多嘴婆婆一样说个没完?我看你是有些紧张吧?” 被野狗戳破了小心思,大柱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野狗老大,是有些紧张呢,你也知道,我也算半个江湖人嘛,莫洛,那在我们大越,可是神一般的存在。想着要与他成为敌人,心里不免惴惴的。” “你拉倒吧,莫洛这样的人,自然有老大去对付,咱们这样的家伙,上去都是白搭。最多在一边瞧瞧边鼓。”野狗哼了一声:“就是敲边鼓,也是危险大大的,我告诉你啊,要是秦老大与莫洛单挑干了起来,咱们最好避远一点。我见过老大出手,可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老大干得过莫洛吗?”大柱问道。 “有点悬!”野狗想了想,“不过也说不准,老大以前武功还不咋的是,就敢和九级高手硬撼,最后把对方弄得狼狈不堪,嗯,虽然他自己也差点丢了小命,我对他还是有点信心的。” “就只有点信心?” “还能怎的?莫洛是九级巅峰,老大才刚刚跨进九级,这里头差别大着呢,不过只要咱们打得好,将莫洛的狗腿子们快些收拾了,回过头来群殴莫洛。哼哼,想当年,我们敢死营和宗师面对面,也敢抽刀子,九级巅峰,那又如何,跟宗师能比吗?”野狗给大柱打着气,其实心里也是有些惴惴不安,当时在西部边境,他野狗带着几百个敢死营兄弟,的确对左立行拔了刀子,还出了一刀。但那个时候,左立行可是没有什么杀心的,也只是嗷了一嗓子,可就仅仅如此,当时的野狗也感到在阎罗王门前打转转了。事后野狗想了想,真干起来,他和两百个敢死营队员是非死不可,最好的结果就是让左立行受点伤,如果真要与宗师硬干,非得两千敢死营士兵一齐上不可。 不过现在太平军的战斗力,可无法与过去的敢死营相比,或者再过个两三年,能一较高下,但敢死营里的那些五花八门的人才,乱七八糟的暗算人的手段,却不是在哪里都能找到的,好多手艺随着这些兄弟们的战死而失传了。 “来了来了!”正自想着往事有些感伤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大柱的低语之声。抬头,看见千柳山下不远处,顺天军已经开始集合队伍了,紧接着,隆隆的战鼓声也开始响起。 “还是顺天军的老一套,用无数的人命开道。”野狗哼哼道:“还他娘的义军呢?**裸的土匪!” “老大,咱们才是土匪呢!”大柱在一边接嘴道。 崩的一声,野狗给了他一个暴栗,“土不土匪的,得看行径,咱们号称土匪,但哪里像土匪了,如果我们真是土匪,你大柱,早被我们给卡嚓了,还能站在我边上?咱们可不会拿平民百姓来填坑。” “那倒是!”大柱这一次心悦诚服。 一队队衣裳破烂,脚蹬草鞋的百姓挥舞着手里的武器,一边大声唱着歌儿,一边向着千柳山挺进,唱歌的声音愈来愈大,他们奔跑的速度也愈来愈快,转眼的功夫,他们便已经扑到了山脚下,开始向着山上攀爬。在他们的身后,身着统一服装的顺天军精锐们也在缓缓向前推进,看到那些顺天军精锐队列之前出现的一台台大型武器,野狗不由有些震惊,“****他个娘的,有脚踏弩也就罢了,居然还有投石机,这他娘的可真有些麻烦。” 这些东西,都是顺天军在攻克了长阳郡之后缴获的,这一次为了给包不凡报仇,莫洛居然也巴巴地将他们从老营里拖了过来,可见决心之大。 投石机这玩意儿,威力大是大了,但块头也大,一路拖过来,那可真是不少功夫的,不过一看山脚下乌泱乌泱的人群,野狗却又释然了,顺天军,不就是人多吗? “野狗老大,那什么投石机的,怎么不冲咱们开干呢?”大柱不解地问道。 “他们看不清我们阵地的布置,不知道我们在哪里设有重兵,这是要等下头这些家伙们冲上来的时候,看准了我们的布置再动手呢,那玩意儿好半晌才能干一发,要是打空了,那就不值当了。莫洛这个混蛋,这东西是用来攻城的,你拿来打千柳山,有个贼效果!”野狗哼哼道,他们的阵地依山势而见,就像他现在与大柱呆的地方,前面是用石头垒起来的,头上便是一块天然的大岩石,就算被投石机直接命中,估计也很难对他们造成伤害。 莱河湖畔,响彻着顺天军的歌声和呐喊声,打头的青壮们,很快就爬完了千柳山的三分之一,山上却仍然一片安静。 被莫洛点名指挥的戎山友的眉头锁得更紧了。莫洛对他说,对面山上的应当是一支隐藏了身份的齐**队,他本来是不相信的,但现在,他信了。如果真是一支土匪,不可能有如此镇定,只有那种久经沙场考验的军队,才会在大战来临之前如此的沉稳。 戎山友不想碰到这样的军队。 在戎山友想七想八的时候,进攻的青壮们,终于开始遇到了麻烦,这些麻烦不是山上的抵抗者们造就的,而是来自看似平常的地面。 隐藏在青草之下的地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但一脚踏下去,却往往便会碰到一个小坑,关键是,小坑里藏着一些小玩意儿,这些小玩意儿轻而易举的便戳破了进攻者的脚底板,他们脚上穿的草鞋,丝毫不能保护他们。 惨叫,跌倒,抱着脚哀嚎。瞬息之间,最头排里便少了不少人。 但这仅仅是开始,不知是谁触极了什么机关,草从之中,岩石之下,嗖嗖的射出不过指头大小的暗器,卟卟的击中蜂涌而来的人群,将青壮一排排的击倒在地上。或者不致命,但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打击,却是最让人恐怖的,因为你防不胜防。 偏生布置这些机关中的某些人,平素还喜欢玩点小毒物,这些小玩意儿都淬上了毒药,有的只是让你麻痒难耐,有的却是中者立毙。 看到同伴在地上打着滚地嚎叫,或者仅仅在霎那之间便满脸黑气,一命呜呼,前进的脚步开始慢了下来。 一排排盾牌手涌到了最前头,小心的用手里的长枪,木棍击打着地面,缓缓的向前推进,这才勉强稳住了局势。 “看我的大招。”山上,野狗诡异的笑着,这些青壮果然没有什么军事素养,一举一动,尽在山上太平军的算计之中。 轰隆一声,斜着的坡道之上,骤然发出一声巨响,从地面之上,一根根被预埋在地上的圆木弹了起来,也不知太平军的那些老兵们使了什么手段,这些碗口粗细的树杆从地上弹起,浮盖在其上的拳头大小的碎石块嗖嗖的飞起,扑天盖地的打向密密麻麻的人群,这些石头,造成的只是混乱,但那些弹起的圆木,可就要人命了。重重的撞在盾牌之上,巨大的击打力,让这些盾牌手一个个筋断肌折,惨叫着倒地。 “射!”野狗的手高高举起,落下。 空中突然多了无数箭雨。 几乎在同时,山下的戎山友也是厉吼道,“射!” 箭雨覆盖了进攻者的队形,而太平军的脑袋之上的天空里,也多了无数的飞石。(。) 第二百七十八章:舒神医的罐罐 山下的人看到的千柳山,是被即将落山的夕阳染成的金黄色,而山上的人,看到的却是刺目的艳红,被阳光一照,更加红得醒目,血腥味随着河风飘荡,笼罩着整座山峰,不少人用布巾打湿了水,将自己的脸蒙了起来,那种气味,并不是让人很舒适的。 新兵们已经过了适宜期,最大的反应来自他们在兰陵县全歼包不凡的那一役,当战事基本结事,当新兵们被老兵们命令睁开眼的时候,他们看到的也是现在这样的场面,填充他们所有视野的除了满地鲜血,混乱的身体零件以及各种千奇百怪的死相。很多新兵都吐了,脚软了,瘫在地上好久,才被老兵们用耳光或者拳打脚踢给唤醒。 人生的第一次总是最艰难的。当再次碰到相同的情况的时候,他们虽然还有反应,但却没有那么强烈了,这一次,老兵们已经不许这些新兵再闭眼了。 打了大半天,顺天军的送死炮灰们,还没有摸到太平军阵地的边儿,便已经死伤累累,攻击面上,似乎到处都是机关,山上,似乎有着射不完的弓弩箭矢,当他们将某个地段填充到一定的密度的时候,迎接他们的便是凶狠的,密集的箭雨。 负责指挥进攻的戎山友不得不痛苦的承认,双方士兵的素质差距太大了,在双方对射远程武器的时候,这一差距表现得如此明显。 同样的脚踏弩,同样是准头并不佳的这一武器,山下的数理要更多,但在射击效果上,完全无法比拟。对方十次发射,总有一半的机率射到顺天军的阵地之上,摧毁一些顺天军的脚踏弩和投石车,但山下,十次发射,能有一次蒙上,戎山友便很开心了。 一样的武器,不一样的人操纵,效果天差地别。特别是像脚踏弩这种需要丰富发射经验的人家伙,将这一差距凸显得更明显。 现在戎山友也相信,山上的这支军队,只怕当真是齐人的正规军,一支山匪队伍,拥有这样的武器不奇怪,但拥有如此熟练的射手,可就奇怪了。 好在投石车的覆盖射击效果不错,不管有没有击中人,至少将对手的阵地覆盖住了。 戎山友看到,离他不远处的莱河河水,从先前的清澈已经变成了现在的红色,艳丽的红在河水之中形成了一段醒目的飘带,有时随着河水飘远,有时又被浪轻轻推回,击打着河岸,将岸边的沙土也梁染成了红色。 鼓声阵阵,又一批进攻者出发了。从开打到现在,戎山友估摸着,他们已经这座小小的千柳峰下,损失了超过两千人。这种阵亡率,实在是太过于恐怖了。如果是他当家作主的话,他一定下令撤军了。 损失如此之大,却连敌人阵地的边儿都没有摸到,看看山上密集的箭雨以及寸出不穷的防御手段,戎山友有理由相信,对手对于顺天军的这一次进攻有着充分的准备,或者说,他们就等着顺天军过来,用他们坚不可摧的防守来让顺天军流尽鲜血。 他们一定还有很多厉害手段没有拿出来,因为顺天军的精锐到现在还没有出动,山上的敌人不可能看不出来。 顺天军还有王牌,但对方肯定也有底牌没有掀开。 山上突然响起了战鼓之声,戎山友微微一惊,抬眼看去,山上已经多出了一道人墙,距离他们的进攻队伍不过十不之遥。终于触及到了对方的第一线防御么?这让戎山友稍感振奋,只要进入到肉搏模式,对方太强,也会有损伤,慢慢的磨去对方的兵力,才是顺天军最想做的事情。 清一色的大刀扬起,哪怕是在倾余的山道之上,也基本保持着一条直线,大刀挥起,落下,血肉横飞。 戎山友眼瞳收缩,心猛然跳动。不等他生出第二个念头,山上的黑线已经滚滚而下,每一次都是简单的挥刀,收刀,对他们来说,似乎永远只有一个动作那就是: 砍!砍!砍! 今天才第一次经历真正的战争的青壮们,本来就已经被满地的血肉摧毁了心里头大半的斗志,任是谁看到自己前进的道路之上铺满了尸体,而这其中还有不少自己认识的熟人的时候,都会感到沮丧,悲伤,斗志几乎等于零,若不是身后好些顺天军精锐们虎视眈眈,或者他们早就要跑路了。 但山上的刀浪用最残酷的事实告诉他们,向前,便是死,而且会死得比同伴更惨,同伴至少死了还有一个全尸,而他们,在雪亮的大刀攻击之下,倒在地上的人,身上不是少了这个,就是掉了那个。 追击数十步,黑色刀浪停下了脚步,返身,迅即无经的退回到了他们先前出发的地方,动作迅速整齐,快到山下的顺天军远程武器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射出他们手里的家伙。 损失惨重,但戎山友反而感到了一丝丝兴奋,既然是主帅不计较伤亡,那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发起再一次的攻击,他已经摸到了太平军的门槛上了,能不能踢开门,就看他的后劲儿足不足了,回头看看,密密麻麻的顺天军大军又给了他无数的勇气。 是啊,顺天军到这里可有二万精锐,近五万挑选出来的青壮,打到现在,他们最多不过是损失了几千人而已。还真算不得什么! “重盾兵上前,长矛手居中,弓弩手居尾,进攻!”戎山友大声吼道。 以重盾兵对抗对手的刀手,哪怕这些重盾兵会死伤惨重,以长枪手突刺对手,伺机打开缺口,以弓弩手压制射击,截断对手后退的通道,他是想将出击的对手全歼在山坡之上。这一次,出动的不再是炮灰青壮,而是穿着灰扑扑统一制式衣裳的顺天军精锐。 “正主儿登场了!”一直躺在沟沟里用小棍儿剔着牙缝的野狗,终于兴奋了起来,这种战争烈度于他而言,实在是太平常不过了,他甚至没有心情去指挥,任由大柱在哪里跳上跳下,这个老小子兴奋着呢,难得野狗没心情,他正好可以过一过指挥大军的瘾。 这个看似憨厚的大个子,正如老大评价的那样,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野狗缓缓地站了起来,这大半天这小子可是歹毒着呢,很难相信这个家伙是一个才打了几次仗的新嫩,有些东西,当真是可以无师自通的,或者这是一个天生的领军人才。 看似话不多,但每说一句,便能让他的手下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这一点,便连野狗也自愧不如。 “大柱,去准备家伙。”野狗吩咐道。 大柱跳了过来,满脸的鲜血,刚刚这家伙亲自带队冲锋了,此刻正弄了一把野草,拼命地撑拭着他铁棍上的血浆还有些白的黄的东西。看得野狗挑了挑眼。 “准备那样的家伙?”大柱问道。 “巧手送来的那些陶罐罐。”野狗嘻嘻的笑着,“小心一些,可千万不要打碎了,要是碎了溅在你身上,你可就惨了。” “那是些什么东西,先前我摇了摇,装得不是水什么的。!”大柱问道。 野狗笑而不答,这些罐罐里装得都是舒神医调配的好东西,自从上一次在落英山脉里见到舒神医使出的手段,让秦国雷霆军的那个前途无量的将军全军覆灭之后,野狗对舒神医的敬怕可是又上了一个档次。 反正这家伙拿出来杀敌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歹毒!这便是野狗给舒神医的评价。他们杀人,是一刀一个,舒神医倒好,是一杀一片,只是这一次,不知道舒神医弄来的是什么,肯定不是上次那种,上一次的舒神医跟他讲过了,必须要在特殊的地形之下才能使用,眼下这种情况肯定是不适用的。 数十个罐子被小心翼翼的搬了过来,摆在了众人的面前。 “挑选臂力大的,待会往敌人的阵形里投过去。”野狗拎起一个罐子,呵呵笑着探身往下看了一眼,在沉闷的鼓声中,对方以重盾开路,犹如一个大乌龟一般,正在缓缓地向上移动。 山势陡峭,从下往上看,大概还要走百来步,但从上往下看,却差不多近在眼前了。野狗大笑着,双手举起罐子,大喝一声扔了出去。 数十个罐子凌空落下,越过了前方的盾牌手,径直落向身后的长枪兵,枪兵们敏捷的举起了长枪,咣当咣当声中,罐子还没有落地,便已经被一支支长枪凌空刺破。 枪兵身后的弓弩手们手中的弓弩顿时如雨一般射向暴露出身形的太平军一阵狂射。唰唰声中,几个缩回稍慢的太平军闷哼一声,已是被箭击中,一个不走运的家伙更是被命中要害,一头便栽了下去,至于野狗和大柱,一个是被混元真气改造成了钢筋铁骨,另一个,本身练的就是一身横练功夫,这种力度的弓箭,却只能是给他们搔痒痒,野狗随意挥手如同赶蚊子一般将那些羽箭打散,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他想看看舒神医这一次又在搞什么鬼。 山下的戎山友自然也看到了这些,第一反应对手要用火攻,这些罐子里肯定装着的是火油,接下来对手便要以火箭引燃这些火油了,这种手段,在攻防战中经常出现。 但在接下来,戎山友与野狗都惊呆了。 被刺破的罐子里不是液体,而是粉末,如同香灰一般的粉末。罐破灰扬,被山风一吹,四下飞散。 野狗哧的一声缩了回来,跳着脚大骂道:“兄弟们,兄弟们,快点,快点用东西遮住,别被这灰碰到了。” 他的运气不错,风是往山下刮的。 惨叫之声已是在进攻者的队伍之中延绵了开来。(。) 第二百七十九章:聚兵为阵 一次踌躇满志的进攻,顷刻之间便被瓦解,击败他们的只是区区几十个小小的罐子而已,戎山友看着退回来的士兵,倒抽了一口凉气。 惨叫之声响彻天地,没有人死亡,但只怕比死了还要难受。被那些粉末沾到的人,裸露的皮肤之上起了一层亮通通的水泡,奇痒入骨,受创者不停的伸手去抓挠这些水泡,水泡一旦破损,便流出一些黄水。黄水流到哪里,哪里便再起一层这样的水泡。 这是中了毒! 不仅是戎山友又惊又怒,闻讯赶来的莫洛也是勃然大怒,戟指着山上破口大骂,怒不可遏。 “把他们的手都捆起来,不要让他们去抓挠,然后将他们浸到水里去。” 毕竟是见多识广,莫洛大声地下达着命令,捆起手脚的士兵被浸到水里,只剩下一个脑袋浮在水面之上,那种奇痒如骨果然就轻松多了,哀嚎之声渐渐小去。 “进攻,继续进攻!”莫洛转身,对着戎山友厉声道。 一团团火球从山脚之下被投石机弹起,飞到了千柳山的阵地之上,戎山友拿出了全身解数,或者是舒神医的陶罐给了他启发,他找来了大批的陶罐,内里灌上火油和枯草,点燃之后用投石机投掷出去,不长的时间里,他就把千柳山变成了一片火海。 火势刚刚减弱,顺天军已经呐喊着,踩着烧得滚烫的山石,向着山上冲来。 野狗满脸愤怒的从藏身的洞中冲了出来,对于敢死营的老兵来说,对于火攻,自然是早有准备的,阵地之上,早就挖好了一个个藏身的洞穴,千柳山半截戳在河里,山上自然也不缺水,前期准备也早就打了井,挖了蓄水池,将其灌满了水。火攻虽然不会让山上的兵力有所损伤,但仍然让人不好过。 熊熊燃烧的火焰让人呼吸困难,关键是,戎山友虽然没有毒药,但却也在罐里加了不少的佐料,点燃之后,滚滚浓烟将整个千柳山笼罩,奇怪的味道,让山上每一个人都感到了强烈的不适,眼睛几乎无法睁开,泪流满面,咳嗽不止。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戎山友的手段的确很有效,但却漏算了一样,风。 风是从山上往下刮的。虽然不大,但依然让戎山友的手段效果大打了折扣,甚至殃及到了山下准备进攻的顺天军。 这便出现了战争史上的一个奇迹,山上的人咳嗽着,流着泪,提着大刀从洞洞里钻出来,而山下吼着的进攻者也一边呐喊,一边咳嗽,一边流着泪向上冲来。 野狗是最后藏进洞中的那一个,所以这个时候,看起来他也是最惨的那一个,身上的盔甲更黑了,脸上更是看不见原本的颜色,黑糊糊的,只剩下两排牙齿还是白的,挥舞着大刀,一边流着泪,一边大声叫嚣着。 “****的好不要脸,老子要砍光他们。”吼这话的时候,他浑然忘记了刚刚自己才发动了一场生化战争,上千名受伤的顺天军士兵此时还浸在河水里,忍受着那痒到心里的快感呢! 他嗥叫着冲了出去,在他身后,一排排的太平军士兵冲了出去。 大火歇灭,浓烟散去,天空露出了本来的颜色,无数星星重现天空,弯弯的月儿将柔和的光芒洒将下来,映照在山坡之上,一层又一层叠着的尸体之上。 野狗高举着大刀,脚下踩着一具尸体,正在张狂的大笑,他的身后,更多的太平军跳跃着,欢呼着,顺天军又一次疯狂的进攻被他们砍了回去。 千柳山依旧坚不可摧。整整一天的进攻,戎山友使尽了浑身解数,千柳山上的敌人,却仍然牢牢地扼守着他们的阵地,别说攻克整个山峰,他们连太平军的第一道阵地都没有攻克。 戎山友已经将他所知的所有攻击手段都使用了一遍,对于他来说,他只剩下最后一招了,也就是顺天军最原始的手段,拿人命填,用十条命去换对方一条命,如果不行,那就拿二十条。 因为莫洛下达的命令仍然是继续进攻。 如果从专业的角度来看,戎山友是不赞成的,如此大的伤亡,再打下去,即便拿下了千柳山,那顺天军还剩下什么?吴昕辛辛苦苦大半年攒下的这点家当,全部就毁在这里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驻扎在正阳郡的由张简所率领的越国正规军必然闻风而致,这可不再是莫洛发动起义的最开始,越国上下毫无防备的时候了,他们将要面对的是越国最精锐的军队。 戎山友现在已经确定,他们面对的肯定是齐国的正规军,唯有正规军,才会有如此多的应对攻坚的手段,对手似乎对自己每一套进攻战术都了如指掌,而且事先便做好了有针对性的布置。 “进攻,继续进攻!”戎山友咬着牙,下达了再一次进攻的命令,这一次进攻的,又换成了炮灰青壮辅兵营。 踏着前人的尸体,淌过沽沽流动的血溪,又一波进攻,在山上士兵的欢呼声中,又开始了。而千柳山上,新一批轮换的士兵走上了前沿阵地,替换已经打了一天的家伙们,唯一没有退下阵地的,只有指挥的野狗和大柱。 秦风盘坐在鹰旗之下,对于山下的战斗,并没有太多的关心,这样的地形条件,这样的对手,他根本不担心野狗会失手。 他在等待着,调息,运功,让自己的身心达到最佳状态,便是他现在致力去做的。 李超匆匆走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果然来了。于超,按照先前的布置,你去吧。”秦风站起了身,对李超道。 李超点了点头,转身飞快离去。 秦风仰天,看着明亮的月光,深深的作了几次呼吸,也转身,向着后山大步而去,在他身后,一百名一直没有参战的敢死营老卒,默不作声的提着刀,跟在他的身后。 站在崖顶,河面之上一览无余,秦风能够清晰地看到,河面上一个个小小的人头,正在迅速地向着千柳山接近,攀上峭壁,露出头来,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着。而在河面之上,另一人,在此时,脚下踩着一根木片,却快逾飞箭,飞速而来。 莫洛,他根本就不屑利用河水隐藏自己的身形,而就这样大摇大摆的渡河而来,接近崖壁,腾身而起,脚在光滑的崖壁之上一点便跃起数丈,数个起落之间,他已是飞上了崖顶。而此时,那些黑影还正在半山之上努力攀爬着。 莫洛这样做,倒也不单纯是为了炫耀自己的功夫和胆量,从千柳山上敌人的表现来看,是相当专业的,如此专业的敌人,不可能不在后山设防,他如此嚣张,亦是为了吸引对手的注意力,为自己正在攀崖的手下作掩护。只要多达数百人的这支队伍能够上得山来,在自己的率领之下,千柳山必破无疑。 他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拦,似乎对手根本就没有在后山作任何的防备。 他双足站定,第一时间,便看到了对面的秦风。 “顺天王,你终于来了。”秦风笑着,手指弹动,一堆堆篝火相继燃起,顷刻之间便将崖顶照得透亮。 在莫洛的对面,不仅站着秦风,还站在上百名士卒,这些士卒结成了一个阵势,与秦风相距大概三步之遥。 “你以为就凭着你和这些小卒子,就能挡住我前进的步伐?”莫洛冷笑着,缓缓取下了背在身上的硕大的穿云弓。 “天下本就由这些藉藉无名的小人物组成,顺天王,不要轻视任何小人物。”秦风笑着,一寸一寸举起手里的铁刀。“他们会给你一个惊喜。” 似乎是在回应着秦风的话,百名老卒一声呼喝,手中铁刀整齐划一的举起,不是向前,而是分成了两半,各自向左右斜跨出一步,手中大刀斜斜劈下。 随着这一百柄大刀落下,站在最前方的秦风却是气势暴涨,手中本来黑沉沉的铁刀,瞬息之间便亮了起来,一道寒光在刀上不停游走,发出清亮的吟声。 莫洛的眼睛亮了起来。 “有意思!”他惊叹道,“听闻大楚有一支队伍叫敢死营,能聚集普通士兵为阵对抗高手,敢死营完蛋了,本以为这门技艺已经失传,想不到竟然在这里又看到。” 秦风大笑,“顺天王,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敢死营。我们曾以千人聚阵与宗师相抗,你不过是九级巅峰,百人足矣!” “是吗!”莫洛嘿嘿一笑,“我倒想试一试。想不到敢死营居然还有幸存者,居然还流窜到了大越,真是奇哉怪也! “这天下你想不到的事多了!”秦风哧笑道。 “你是谁?从来没有听说过敢死营有九级的高手,这些敢死营余孽又为何听凭你驱使?”莫洛的手轻轻地抚过弓弦,问道。 他并不太在意对手,千人对抗宗师或者有可能,但自傲的他,距离宗师也不过一步之遥,百人之阵,他尚且没有放在心上。 “本将李锋。”秦风眨了眨眼睛,“有幸与顺天王一战。” “那今天便是你最后一战!”莫洛缓缓举起了手里的铁弓。 一声惨叫之声响起,不是来自崖上,而是来自崖下,莫洛的脸色微变。 “这只是开始!”秦风大笑着,一刀劈出。在太平城里,他隔三岔五便要与洛一水打上一架,可不仅仅是为了磨炼自己的内力,在听到莫洛聚兵造反之时,他便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第二百八十章:人大力量大 看似陡峭犹如刀砍斧削的悬崖峭壁之上,并不是光滑如纸,从上往下,悬崖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缝,凸起,凹陷,以及大小不一的山洞,一蓬蓬的野草,横生于崖壁之上的小树,灌木,将这些全都隐藏在其下,从外面看上去,的确啥也看不见。 于超带着百多名士兵便隐藏于其中,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那些想要趁黑从这片峭壁之上爬上来顺天军。 于超是斥候中的好手,对于隐藏,伪装这类是得心应手,上千柳山几天以来,他在这片悬崖壁上爬上爬下,亲自选择了一个又一个的埋伏位,百多名弩箭手此刻正蹲在他亲手选择的这些位置之上,确保无死角,不管对手从那里爬上来,都会有几张弩弓正在暗中瞒准他。 偷袭者想象的有可能的抵抗来自崖顶,对手肯定会在哪里设置少量的岗哨,但因为莫洛的存在,他们丝毫没有在意这一点,不管是什么人挡在莫洛的面前,他们都确信,莫洛能将对手清除,摆在他们面前的,必然会是一条康庄大道。 但世事往往就出人意外,袭击他们的人不在崖顶,而在崖壁三分之二的位置处,这个位置对于偷袭者来说是最为尴尬的,目标已经近在眼前,但却无法再前进一步,正是进不得,退不能。 一个接着一个的偷袭者们下饺子一般的从悬崖之上掉下去,卟嗵卟嗵在莱河之上激起冲天的水花,唯有那些武道修为极不错的人,才能依靠着自身的修为,在崖壁之上闪转腾挪,拼命地躲避着那些人命的弩箭。 但在崖壁之上,还有一个致命的攻击者,武道修为七级的斥候头头于超。 于超站在崖壁之上一条裂缝当中,身前刚好有一株长柳,轻柔的柳枝倒垂下来,将他的身形完全掩藏不见,此刻,他手中的强弓正在缓缓移动,描准的正是那个看起来修为最高,在闪转腾挪之中,居然还在往上爬的家伙。 咧开了嘴,露出了白生生的两排牙齿,于超两指一松,羽箭在空中化为一道流星,直奔那个高手。 “去死!”他轻轻地道。 黑暗之中那位身手相当敏捷的高手刚刚避过两支从杂草缝隙之中射出来的两支阴险之极的暗箭,于超的暗箭已经适时而至,破空之声代表着射出这一箭的人的武道修为,大惊之下,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勉力将身子偏了偏,卟哧一声,那一箭命中目标,那个惨叫一声,一个倒栽葱便向下跌去。 于超探出脑袋,看到跌下去的那家伙,居然在空中几个闪转腾挪,让下坠之势大帐减缓,落入水中之时,溅起的水花远远不是自己想象之中的那么辉煌,不由啐了一口:“他娘的,这都让你跑脱了,佩服,佩服。” 前山,火光冲天,喊杀之声震耳欲聋,后山峭壁之下,声声惨叫直刺耳膜。莫洛突然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你们居然投靠了齐人?”他目视着秦风,“嘿嘿,我明白了,楚国暗算了你们,你们切齿痛恨,因此便投靠了楚国的大敌齐国,想要为你们的老大报仇是吧?” “你可以这样想,但是不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秦风哈哈大笑。 “就凭你们几条小杂鱼,也想挡住我莫洛前进的道路,当真是痴心妄想!”莫洛狂吼一声,身形微晃,在秦风眼中,对方的身形骤然之间便变得虚幻起来,让他完全无法锁定目标。 他冷哼一声,这一招他可并不陌生了。在太平城中,洛一水与他较量的时候,一大半时间是凭深厚的内力碾压他,但偶尔灵光乍现,被秦风逼得急了的时候,也同样会使出这一招,在吃了几次小亏之后,秦风终于摸到了一些脉络,更何况,此时他还有百名老卒组成的军阵相助,威力可远远大于他平时与洛一水单打独斗。 一刀劈出,秦风身体剧震,铁刀在手中猛烈的跳动起来,大喝一声,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体内真气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绝的倒灌过去,刚刚还看着劈在空处的铁刀之前,骤然便出现了一条身影,手中铁弓架在大刀刀身之上,脸露惊讶之色的莫洛正看着秦风。 身后百名老卒一左一右,一百柄刀便在这个当口劈下,莫洛身形骤退,百名老卒跨步上前,以秦风为圆心,圈成了一个半圆。大刀高举,连续劈下。 莫洛脸色微沉,这些普通的士兵们单个的战斗力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但组成这个军阵之后,上百人的内力居然联成一气,每一刀劈下,便是百人的总和,这就不容小觑了,最头痛的是,在他们其中,还有一个九级的武者为核心,也不知他们用了一些什么手段,这百名士兵的内力,最终居然加持到了这个九级的家伙身上,这让对手每一次的攻击,招招都是势大力沉,比起自己不遑多让。 脸色微沉,想要击败眼前的这个家伙,便先得破了他的军阵。 身形骤进骤退,莫洛的手第一次抚上了弓弦,弦上没有箭,手指轻勾,一声清吟,直上九天,一道无形的箭矢骤然之间便自弦上弹出,目标却是军阵最边缘的一名士卒。 当的一声巨响,秦风适时出现在这名士兵身前,铁刀横举,挡下这一箭。 莫洛脸露微笑,身形犹如鬼魅,在刀气纵横的崖顶之上倏进倏退,弓弦不停的弹响,犹如在奏一曲死亡之音,缕缕箭气穿透刀网,直扑军阵中的士卒。 而与之相对应的是,秦风的每一刀,都准确地击在这些飞出的箭气之上,崖上的格斗,进入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模式当中。 两声闷哼,秦风脸色微变,在莫洛的无孔不入的攻击当中,最边缘的两名士卒终于还是没有躲过攻击,莫洛空弹出来的箭气,直直地将两人胸背对穿,两人扑倒在地上,气息全无。 这不是办法!秦风放弃了格当,与莫洛这种人对战,不付出牺牲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像现在这样的打法,自己绝无可能滴水不漏,让莫洛这样磨下去,只怕最终自己身后的这百名老卒一个也剩不下来。 想通了这一点,秦风一声长啸,挺刀直扑过去。身后士卒的刀气尽皆被他引入自己的铁刀之中。 “杀!”暴喝声中,层层刀影犹如海潮一般扑向莫洛。 他完全放弃了防守。 身后士卒跌倒在地上的声音持续响起,秦风不为所动,大刀仍然坚定不移地向前劈去,霹雳般一声巨响,刀落在了铁弓之上。 莫洛脸上红潮骤然涌起,刚刚他趁着秦风攻击的这一点点缝隙,连杀四名老卒,却也不得不硬接秦风这一刀,一心二用,气力飞散,这一刀来得时机恰到好处,胸腹之间感到不停的震颤,卟的一声吐出一口浊气,这一刀,竟然让他隐隐受了伤。 一刀得手,秦风再无任何顾忌,体内星河疯狂的旋转起来,将身后军阵的内息源源不绝的吸入星河之中的黑洞,然后再灌注到那无穷无尽的星辰当中。一颗颗星辰亮了起来,散发出来的却不是清冷的光芒,而是逼人的炙热。 秦风宛如回到了过去的岁月当中,手中的刀慢慢的变红,最终握在他手中的,便似一把点燃了的巨型火把,每一刀挥出,刀气都化为片片火焰喷出。 身后的军阵士兵渐渐萎糜下来,汗透重衣,地上的岩石早已被他们身上落下的汗水浸湿,秦风每劈出一刀与莫洛硬撼之时,总会有人无声无息的倒地,那是被莫洛弹出的箭气射倒,但每杀一人,莫洛付出的代价也愈来愈高昂。 脸色愈来愈红,莫洛的神情却愈来愈凝重。手中的穿云弓竟然慢慢的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烫手了,这在以往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眼前这个将李锋的家伙,内力诡异之极,刚刚开始交手的时候,还温吞吞的,现在却突然变得暴戾起来,先前是无声无息的侵蚀,现在却是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猛击。 交手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自己已经杀了近二十名对方的老卒,但对方的军队却丝毫没有乱,每少一人,他们的军阵便显得更紧凑一些,莫洛甚至看到,倒下去的士卒居然被他的同伴在百忙之中一脚踢了出去,他们竟然毫不在意死亡,或者说,他们将死亡看成了家常便饭。这让他心中隐隐有些畏惧起来。 如果真要杀光这些士卒,只怕自己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着眼前连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变得红通通的家伙,莫洛突然觉得头痛起来,夜袭肯定是失败了,因为崖下,此时连惨叫之声也没有传过来了,自己带来的人,肯定已经统统报销了。 还要打下去么?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 莫洛迟疑了起来。 但接下来,有人帮他做出了决择。前山之上,突然出现了更多的士兵,让莫洛惊骇的是,这些士兵在奔跑之中,已经组成了与秦风身后那剩下的几十名士兵一模一样的阵形。 “走!”莫洛的脑海之中瞬息划过这个念头,前山的进攻,又遭到了挫败,这才让他们有余力组织人手前来这里,如果这后头跑上来的百来人亦有前面这些人的能力的话,自己今天或者就走不了了。 一声长啸,穿云弓犹如琵琶般连珠价弹响,密集的箭气直扑过来,莫洛身形倒飞,掠出了崖壁,径直向着崖下落去。 这最后一击,莫洛倾力而为,连弹数十道箭气,身形下落的时候,体内只觉得空空荡荡。深深的吸一口气,真气从丹田升起,重新散下四脚百骸。 就在这时,深深的茅草丛中,无声无息的射出一支羽箭,卟的一声,正中莫洛肩胛,莫洛大叫一声,半空之中转身拉弓,想要还击,眼前却看到密如飞蝗的上百支羽箭扑来。 那是仍然埋伏在崖壁之上的于超和他的队伍。 莫洛放弃了杀掉这个暗算他的家伙,拉弓射出一箭只是转瞬间的事情,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也会被这些羽箭再一次射伤,太不划算。 他吸气,沉身,整个人如同一块石头一般向下坠下,无数羽箭射在了空中,带着啉啉之声,窜入到了黑暗之中。 于超抹了一把冷汗,刚刚莫洛看向他的一眼,使他如坠冰窖之中,全身几乎都快要动弹不得了,如果莫洛射出了那一箭,他估计自己只有受死的份。 “人多力量大!”他一边抹着冷汗,一边哼哼道。(。) 第二百八十一章:选弱不选强 刘老太爷稳稳坐在城头之上的一张太师椅上,盯着远处灯火犹如天上繁星的顺天军大营,从外表上看,这座大营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唯一的区别,便是对沙阳城的进攻,已经停顿了七天了。 这对于一个月来,不停的对沙阳郡城展开进攻的顺天军来说,本身就是不寻常的表现。看来千柳山的太平军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困挠。 一道人影从城墙下轻盈地翻了上来,犹如一片落叶一般落在刘老太爷的身前。解开头上的蒙面巾,来人竟是沙阳郡城四大家主之一的黄希。 “太爷,又走了一批。”黄希脸上难以抑制的露出兴奋之色:“老太爷,又走了一批。” “是青壮还是他们的精锐?”刘老太爷脸上平静如昔。 “是他们的精锐,不过他们玩了一个花招。”黄希嘿嘿笑着:“他们经过训练的精况与那些普通的民壮对换了服装,现在我们到的每天穿着统一服饰进行巡逻的那些顺天军精锐,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冒牌货,是根本不堪一击的民壮。” 刘老太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走到城墙边,看着远处的顺天军大营,眼里也闪烁着兴奋的火花:“现在,他们留在大营之中的精锐大概还有多少人?” “最多五千。”黄希伸出了一个巴掌,“最多只有五千人,守着顺天军最核心的大营,由莫洛的四大金刚之一的李寒指挥。更重要的是,我在他们的大营之中,听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吴昕走了,他返回正阳郡了。”黄希道:“据传是他与顺天王莫洛的理念不合,因此带着数万青壮返回长阳郡,已经走了五天了,现在只怕已经进了长阳郡地域了。” “走得好,走得好!”刘老太爷终于抑制不住的大笑了起来,“顺天军中,真正让人忌惮的不是武功惊人的莫洛,而是这个吴昕,这个家伙可是一个难得的头脑清醒的人物,没有了他,一个区区的李寒,江湖草莽之辈,当真知道如何打仗么?” “是啊,老太爷,看来那个李锋带领的太平军当真是有料到的,莫洛亲率大军,打了好几天了,居然还在从大营之中不断地抽调兵马,显然他们遇到了太平军的强力阻击,太爷,我觉得是时候了,全城出击,击溃李寒,一是解沙阳郡之围,二来我们也可以进兵千柳山,与太平军前后夹击,彻底解决掉莫洛这个大麻烦,将他逐出沙阳郡。” “老太爷,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等等。”刘老太爷身后的阵家洛突然道。 “哦?你觉得现在进攻的时机还不到么?”刘老太爷微笑着转头看着陈家洛。 “老太爷,倒不是进攻的时机不到,我考虑的却是以后的事情。”陈家洛道:“这一次我们被莫洛围困,整个郡治,除了郡城,其它地方几乎全都丢了,反倒是太平军,连战连捷,数次大败顺天军,在沙阳郡之内,名声雀起,即便是现在城内,大部人也对太平军抱着极大的希望,将他们看成我们的救星。” 黄希盯着陈家洛,不耐烦地道:“老陈,你究竟想说什么?战机可是稍纵即逝,要是太平军在千柳山顶不住了,被莫洛吃掉了,下一个可就轮到我们了。” “黄兄,不用着争,莫洛打千柳山,正如他打我们沙阳郡城一样,第一次强攻打不下来,越往后去,攻下来的可能性反而更低了。你放心,太平军一定能顶得住。”陈家洛微笑着道。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还要等两天?”黄希不满地道:“现在顺天军的五千援军出发不久,刚好上不沾天,下不沾地,正是我们攻击的最好时候。” 刘老太爷摆了摆手,“家洛,你接着说。” 陈家洛点了点头:“太爷,此战过后,我们与太平军将结成一个联盟,可即便是联盟,也有一个谁当家作主,谁在旁辅助的区别啊?这一次太平军表现太耀眼,相反我们的表现,却只能说勉强及格而已,虽然守住了郡城,但却丢了大部分的沙阳郡土地。太平军以救兵的形式出现,到时候说不定便会耀武扬威,凌驾于我们之上。” “所以……”刘老太爷若有所思地看着陈家洛。 “再等一等,以莫洛那种性子,典型的愈挫愈奋,他必然会疯狂的不顾一切的攻击太平军,而以现在太平军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也肯定会给他们造成巨大的损失。最终的结果就是……”陈家洛微笑起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黄希瞪大了眼睛。 陈家洛干咳了几声,“虽然这么做有些不地道,但为了沙阳郡的未来,我觉得这还是很有必要的,太平军虽然打仗厉害,但必竟是一些土匪,他们当真懂得治理么?想让沙阳郡保持一如既往的繁荣,光靠打仗厉害可远远不行。而且让太爷屈居于那个什么李锋之下,黄希,你心里舒服么?听闻那个李锋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如果对我们颐指气使,呼东呵西,你觉得舒服吗?” 黄希呃了一声,张了张嘴,却没有再反驳了。 刘老太爷呵呵地笑了起来。 “家洛啊,我知道你的心意,也知道你的确是为沙阳郡上上下下着想。但是有一点,你却还不太清楚。”刘老太爷微笑道。 “请太爷明示。”陈家洛与黄希道。 “他们或者真是土匪,但这群土匪与我们映象之中的土匪大不一样啊!刘保,你去过太平城,给两位讲讲太平城的具体情况吧!”刘老太爷招了招手,一个站在刘老太爷身后阴影之中的刘家大管家刘保走了出来。 “太爷,二位家主,我前后两次去过太平城,亲眼目睹了哪里从一片深山老林,变成了一片繁茂的休养生息所在。”刘保躬了躬身子,道。 虽然只是简略地讲自己的所见所闻,但过程之中,刘保仍然会感慨地加入自己的想法,足足花了一柱香的功夫,这才将太平城的大致情况讲完,当然,也包括了现在的丰县近况,让第一次与闻的两位家主听得目瞪口呆。 短短的不到一年的功夫,一座城池在深山之中崛起,在他们听来,宛如神话一般。 举起自己的手,刘老太爷端详着自己青筋毕露,布满老人斑的手掌,感慨地道:“这一次,为了能抵御莫洛,我不得不用了最后的手段,使得自己有与莫洛的一战之力,但后果也是十分严重的。”刘老太爷摇了摇头,“你们或者也已经感受到了,我的气息正在不停的下降之中,现在,我还能勉强保持九级修为,但用不了多久,我的修为就会直线下跌。” 听到这话,陈家洛与黄希两人脸地都是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以后的我,不可能再成为给你们遮风挡雨的大树了,毫不掩饰的说,你们四大家,也没有一人能撑起这个大局,兴文,就更差得远了。”刘老太爷叹息道:“没有了强有力的保护,沙阳郡就会成为很多人眼中的一块肥肉,所以,我要给沙阳郡另外找一个强有力的人来当家。” 顿了一顿,刘老太爷加强了语气,“这个人,便是太平军的首脑,李锋。” “太爷!”陈家洛与黄希都是一惊。 “一个二十来岁的九级高手!”刘老太爷举起手摇了摇,看着两人道:“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无限的可能,或者我们沙阳郡在未来,将会拥有天下最年轻的宗师。如果他真能晋位宗师,沙阳郡的地位将不可动摇。” 如果沙阳郡当真拥有一位宗师,那自然会使得沙阳郡的地位直线上升,要知道,整个越国,也不过只有区区两位宗师,一个卫庄,如今不见踪影,而另一个,便是当今的皇帝陛下。 “其实宗师只不过是个人修为,也只能算是一个地方的终极武力,而真正要让一个地方稳如泰山,更重要的还是军队的战斗力。而这一点,太平军也已经展示给我们看了。”刘老太爷感慨地道。 “我选择太平军,除了以上两点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便是太平军现在正是崛起的阶段,从一个方面来说,他们还很弱小,他们需要更多的有生力量加入进去来壮大他们的力量,而你们,便将是这个有生力量。” “在一股势力成长的过程之中加入他,便有可能在其中占有更重要的位置,这便是我保全沙阳郡城,保全我们几大家这数百年来努力的成果的一个办法。”刘老太爷道:“当然,这也是一个冒险的选择,选择加入,便要命运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总好过,被另外一些人生生吞并。” “越京城的那两位大人物也好,还是左相也好,他们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我们就算拱着屁股趴在他们的面前,也不可能在他们哪里拥有多么重要的地位,但太平军就不同了。”刘老太爷微笑着道。 “我明白了!”陈家洛点点头道:“只要我们能在太平军体系中拥有足够的权力,那么,我们就将高枕无忧。而且会随着太平军的上升而愈来愈壮大。” “就是这个道理。”刘老太爷笑道:“这就是我选弱不选强的理由。当然,眼下这个弱的,将来一定会变得很强,很强。我这一辈子,看人还没有走过眼,这一次,我也确信,我不会选错。”(。) 第二百八十二章:光复之战 刘老太爷挺直了身子,眼睛里闪烁着的是狂热的色彩。 “半年的准备,一个月的苦战,我们等得就是这一天。集合全城所有兵马,所有能拿得动武器的人,现在是我们反攻的时候了,我们不但要击溃围城的敌人,我们更要乘胜追击,一直打到千柳山下,与太平军汇合,前后夹击,彻底击败莫洛。” 举着手里的拐杖,刘老太爷大声吼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带你们去战斗了,反攻,反攻!” 命令在城内传达着,一扇扇紧闭着的大门打开了,男人们提着武器,从屋里沉默的走了出来,屋檐之下,无家可归栖息在哪里的难民站了起来,沉默的走向武库,那里正在分发武器。城内空地上,一个个临时搭起来的窝棚里,无数人的走了出来。 城内的各个角落,不断地出现一条条的人流,他们涌向武库,领取一件武器,然后在一名名引导员的带领下,向着集结地走去。 他们,逃难近半年了,他们,被憋在城内,足足快两个月了,每个人,心里都窝着一股火。 是反击的时候了。 城墙之上,无数的火把点了起来,黑压压的人群抬起头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沙阳郡城内现在绝大部分人都认识这位老者了。他就是刘氏家家族的掌控者,刘老太爷。 刘老太爷本来是高高在上的,他们这些普普通通的百姓,绝大部分终其一生,恐怕也无法看到刘老太爷的本尊,但在这一个多月的围城中,这个看起来瘦小干枯的老人,几乎大部分时间,都稳稳的坐在城头上,几乎已经成了沙阳郡城不倒的象征。 看到刘老太爷,成千上万的百姓,便感到心神安稳了许多。 刘老太爷居然全身着甲,难道年逾七旬的他,居然也要亲自出城攻击么? 下一刻,刘老太爷给了他们答案。 “为了我们的沙阳!” “为了我们的女人孩子!” “将这些强盗赶走!” 刘老太爷洪亮的声音,传遍城内每一个角落。点燃了城内所有人心中的怒火,他们本来生活的好好的,有结实的房子,有肥沃的土地,有温柔的女人,有可爱的孩子,可顺天军来了,逼迫着他们放弃了他们拥有的这所有的美好,沦为了一无所有的穷汉,不赶跑这些土匪,如何能有安生的日子过?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直响云宵。 “赶走土匪!” “为了我们的女人孩子!” 刘老太爷在呐喊声中走下了城墙,刘保等在哪里,手里牵着两匹战马,刘老太爷一跃上马,手中拐杖一指城门,厉声喝道:“开城门,反攻!” 紧闭了一个多月的城门在令人齿酸的吱呀声中,被缓缓推开,刚刚打开一条可供人通行的缝隙,刘老太爷两腿一夹战马,已是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在他身后,如潮的人群紧跟着涌出。 顺天军大营,李寒心里一直有些惴惴不安,这种不安来自于千柳山那边,一直在不停的从他这里调取军队。 从长阳郡杀出来的时候,吴昕一共训练了三万精锐士卒,在李寒看来,这三万精锐,比起越国的郡兵只强不弱,这也是他们打出长阳郡之时,信心满满的原因,他们相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们便可以拥有五万,十万,甚至更多这样的精兵。 只是长阳郡太穷了,他们必须要先杀出来,拿下富裕的沙阳郡,这样才会有足够的财才来养这样一支军队。 杀出长阳郡,他们便遭到了当头一棒,沙阳郡的坚壁清野政策,让出大片土地却死死坚守城池的政策,让他们几乎一无所获,没有足够的补给,已经让顺天军陷入到了困境当中。 紧接着半路之上又杀出了一支奇兵,自称为太平军的雁山土匪,让顺天军连接栽了大跟头,三万精锐,被包不凡硬生生的折腾得没了将近一万人,被那个什么捞什子的太平军,两仗就打没了。本来李寒还以为这是包不凡但无能了,但千柳山这一仗,却让他终于认识了这支部队的厉害。 顺天王亲自出发,带走了一万五千名精锐士卒,数万辅兵青壮,原以为是十个指头拿田螺,十拿九稳,岂料数天打下来,损失惨重。 当李寒从回来调兵的人嘴中听说,顺天王亲自出手,率队突袭上山,也被对手杀了回来,带上去的上百名好手一个也没有逃回来的时候,李寒的嘴巴,当时便再也合不拢了。 增兵。可他手里只有几千人的精锐了,一下子再调走五千,自己可就成了一个光杆。但顺天王的命令是不可能违抗的,对于这一点,李寒很清楚。 五千军队开赴千柳山,现在李寒只剩下千把多训练有素的人了,这也是他自己的亲卫部队了,部队临走之时,他耍了一个小小的花招,把前去增援的部队的服装与大批民壮对调,这样看起来,他的大营里,仍然拥有着数量足够的人手。 他希望这能瞒得过城内的那只老狐狸,撑到顺天王取胜归来。 打了一个多月,老狐狸从来没有出城反击过一次,这让李寒也多了几份胆气。希望那只老狐独一只这样胆小如鼠下去。 但老狐狸却向他诠释了为什么他能叫老狐狸。 刚刚巡视了一遍大营,疲惫地和衣卧在板床上的李寒,便被震耳欲聋的呐喊之声给惊得跳了起来。 冲出大帐,映入眼帘的是突然变得通亮的沙阳郡城。 是的,沙阳郡城突然变亮了,亮得是那么耀眼,那么夺人心魄。 围城一个多月,每每进入夜中,他看到的最寻常的景象,便是沙阳郡城一圈城墙是亮的,火把,气死风灯,将整个城墙照亮,那是为了防备顺天军偷袭,但站在望楼之上看城内,除了极少数地方,却是满目漆黑。 但现在,是整个城池都亮了起来。在仅有些许星星闪着微弱光芒的夜空之下,显得是那样的璀璨。 而更让他胆寒的是冲天的呐喊之声。 他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沙阳郡城所有的城门都打开了。无数的人流正从内里汹涌而出,扑向顺天军的大营。 “示警示警,全员作战,全员准备作战!”李寒失态的大吼起来。 虽然没有了训练有素的军队,但他还有十几万的青壮,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并不是没有一搏之力。 但他显然忘了,这些数量惊人的青壮之中,有很多是他们裹协而来的,甚至里面还有很多,本身便是沙阳郡人,这些天来,在刀枪的协迫之下,他们不得不与顺天军为伍,但现在,沙阳郡城的反击到来,却是这些人的机会。 不需要他们反戈一击,实际上,他们也没有这个胆量,但他们能做一件事情,那就是逃,逃得远远的。 密密麻麻的顺天军大营,在示警的号角声中,在激烈的战鼓声中,乱了。 大批的人提着武器向前面冲来,但也有数量众多的人却在这一时刻,趁乱冲出了栅栏,一头扎进了夜色之中,不要命的向着远方逃去。 刘老太爷挥舞着他的拐杖,冲在最前方,夜风拂起他满头白丝,让跟在他后面冲锋的士卒们,平添了几份悲壮之感。 最前面的是郡兵。刘兴文与刘保两人一左一右,稍稍落后于刘老太爷,从雁山回到郡城的数千郡兵,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血战,几乎已经换了一半的人手,但战争,总是让人成长得最快的地方,这支军队,战斗力反而比以前进步了许多。 这支郡兵,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这一点,秦风也在那场大战之后指出来了。如果不是错误的情报,如果不是指挥官的自大,如果不是他们被诱进了那样的绝地,以当时雁山秦风手上的兵力,是很难吃下他们的。 知耻而后勇,刘兴文在吃过这一场败仗之后,倒是长进了许多。 郡兵之后,便是几大家族的私兵,这些人或者不具备郡兵这样的战斗体系,但论起个人的战斗力,却是远胜郡兵,对付正规的军队,他们不堪一击,但对付现在李寒这样的乱七八糟的一群敌人,他们却能最大程度的发挥他们的战斗力。 以刘老太爷这个勉强还能保持九级修为的高手的带领之下,在四大家族的族长几个八级高手的辅佐之下,他们几乎没有费吹灰之力,便轻而易举的锲进了顺天军的大营。 而在他们身后,是更多的沙阳郡城百姓,沙阳郡城之内,本来便有着十数万常住居民,战争暴发之后,沙阳郡城更是收纳了不低于常住百姓的难民,刨去那些老弱妇孺,现在,他们都冲了出来。 全民皆兵。这一时刻,两支军队倒是有着不少的相同的地方。不同的是,沙阳郡城领头的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顺天军,却没有了。 这是一场乱战,夜色之中的乱战。 顺天军在双方接触过后不到盏茶功会,便崩溃了。 一支是在沙阳郡城之下苦战月余毫无进展的疲惫之师,另一支却是满腔怒火,一心想要赶跑土匪,光复家完的复分之旅,在双方的顶尖战力出现逆转之后,这才战事,本身便没有多大的悬念。 李寒跑了,带着他的千余名亲卫,在见势不妙之后,立即便杀出了一条血路,向着千柳山方向狼狈逃窜。(。) 第二百八十三章:伏击 道路两边,原本都是大片大片的良田,但现在,杂草却是将青苗尽数淹没,正是春暖花开时节,一夜春雨,便能让无数的杂草疯长,数月无人照料,这些良田,却早已是荒芜了。 一道人影骤然出现,身形雄壮,手提铁枪,抬眼看了看周遭,弹身而起,脚尖踏在青草之巅,青草微颤,人影却已是弹身飞向远处,起落之间,瞬间便已远去。 一个破落的村庄出现在汉子的眼中,脸上露出一些微笑,加快脚步,迅速向着那个方向奔去。村头,一株数人才能合抱过来的大槐树枝繁叶茂,横生的枝丫之上,半边铜钟悬挂其上,另外半边却是坠落在地上。脚下,青石板路被杂草遮挡,但却依稀仍可看到他们一直延伸到村子里头。 整个村子似乎全被杂草占领了,便连屋顶之上,也蓬蓬松松地长着它们,在风中得意地摇曳着他们的身姿。可即便如此,仍可以看出,以前的这个村子还是很富裕的,白墙青瓦,青石铺路,可现在,村子却犹如鬼域,静悄悄地一个人影儿也看不见。 汉子向前踏出一步,却又猛然停了下来,看向前方,手中铁枪却是抬起,径直往上一戳,当的一声嘶响,却是头上的半边铜钟被他戳个正着,发出了嘶哑的鸣叫声。 “我是邹明,别躲着了,常小猫呢?”他扛着枪,笑嘻嘻地道。 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前方一处屋顶之上,突然站起来两个人,身上插满了杂草,一起身,毛绒绒的更像是一个人熊,手里提着的却是强弩。 “邹将军?”其中一人面露疑惑之色。 “你们是从丰县加入的太平军吧?难怪不认识我?去告诉你们常将军,就说邹明来了。”邹明笑道。 “请邹将军稍候。”两人中的一个站在原地不动,另外一个却已是转身,如飞而去。 邹明也不急,站在原地,环顾四周,“倒是找的好地方,喂,千柳山那边打得怎么样了?” “回邹将军,小的不知道。”人熊摇着头,身上的杂草跟着一齐晃动,“邹将军,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邹明哈哈一笑,“先不说你们的呼吸之声难以瞒过我,便是你们刚刚也已经露出破绽了。” “不可能!”小兵连连摇头,“我们藏得很好的。” 邹明指了指他背后插着的草,笑道:“刚刚一阵风来,屋顶之上其它的杂草都向着后方吹去,可是你们两个发现了我,却在向前移动,这草可与其它的动静就不一样了。” “这都能看出来!”小兵咋舌道。 “他当然能看出来!”远方响起一阵大笑声,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小猫出现在邹明的眼前,“邹将军以前可是混江湖的,大名鼎鼎的邹大侠,你们这点小玩意儿想在邹大侠面前耍,还真是提不上台面。老邹,回来了?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邹明也是大笑着迎了上去,两人重重地来了一个熊抱。“千柳山那边如何?将军以二千余人迎战莫洛数万大军,这人数之上,相差却着实有些悬殊啊!” “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小猫微笑道:“莫洛这一次撞到了铁板上了,打到目前,尸横遍野,却难越雷池一步。我们敢死营老兄弟布下的防守阵势,昔日连秦国雷霆军都不敢轻捋虎须,更何况莫洛这样一群乌合之众。” 小猫伸出拳头,擂了擂邹明的胸膛,“老大跟莫洛交过手了!” “如何?”邹明脸露紧张之色,莫洛可是天下知名的九级高手,相传距宗师也不过一步之遥,秦风虽然敢是九级高手,但两者之间,差距还是很是明显的。 “莫洛铩羽而归!”小猫骄傲地道。 虽然有几分震惊,有几分不可思议,但邹明却不会不信,喃喃地道:“将军,将军这么厉害了么?” 小猫打了一个哈哈,“对了,你哪边情况怎么样?” “刘老太爷已经全盘答应了我们的计划了。”邹明重重地点头道:“现在,顺天军的援军已经离这里不远了,而在沙阳城,刘老太爷将会发起反攻,然后驱兵向千柳山与我们会师,前后夹击莫洛。” “我问的不是这个!”常小猫摇摇头道:“我问得是其它的事情。” “打赢这一仗,沙阳郡就是将军的了。”邹明看着小猫,一字一顿地道。 小猫嘿的一声,握紧了拳头,在空中挥了挥,“这一战,我们必胜无疑。老邹,你来得正好,既然顺天军的援军已经离此不远了,那我想,你的长枪也已经在跃跃欲试了吧?” 邹明提起手中的长枪,在常小猫面明晃了晃,大笑起来。 “已是饥渴难耐!” 两人手拉着手,肩并着肩走向村子深处,屋顶上的那个人熊也重新趴伏了下来,整个村子再一次陷入到了沉寂当中。 夕阳西下,最后一缕余晖照射在高大的槐树之顶,将树冠之上的每一片叶子都映成了金色,闪闪发亮。 天边突然传来隆隆的声音,地面微微的颤抖起来,大槐树的每一片叶子都跟着颤动起来,树叶晃动,金光散落一地,伴随着这隆隆的震动之声,道路的尽头,出现了大队人马,踏平荒草,填满道路,向着这边急奔而来。 夜色将临之时,顺天军往援千柳山的援军终于到了。 “鲍将军,士兵们已经连续奔行数个时辰了,歇一歇吧,不然就算赶到战场,也没有丝毫战斗力了。”一员将领策马奔到回去调取援兵的鲍华身边,大声道。 鲍华看着身后的军队,除了极少数人,基本上都是露出疲力之极的神色,一停下来,绝大部分都是立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好吧,那就歇一个时辰,让兄弟们喝口水,吃点东西,这里距离千柳山只有不到二十里地了,养足精神,一口气赶到千柳山,将太平军那些杂碎砍个干干净净。” “是,将军,那边有一个村子,已经荒废了,但里面肯定还是有现成的水井锅台等物,不如让弟兄们去哪里休息吃饭,倒也省了打水垒灶的功夫。”将领指着不远处的那个杂草丛生的村庄,建议道。 “去吧,这个村子我来过,已经荒废了,没有人了!”鲍华点头道。 看到大队人马向着村子涌来,村子最外围的屋顶之上,数丛杂草晃动了起来,慢慢的从屋顶之上溜了下去。 村子很大,但进村却只有一条路,进得村子里,便是一条条小小的分叉道路,通往每一户农家的门前。疲惫的顺天军成群的涌向村子,涌进一户户被荒废的农家舍里,正如那位将领所说,几乎每一家的院子里,都有着现成的水井,多时不用,前段时间又是多雨季节,水井里的水都快要漫出进沿,一进到院子里,顺天军便惊喜的扑到了井边,伏下身子,大口地贪婪地喝着甘甜的井水。 攻击,在顺天军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展开。 鲍华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会遇到埋伏。敌人是从哪里来的,他想破头皮也想不出来,太平军不是正在千柳山与大王激战么?沙阳郡兵不是还被困在沙阳城里么?敌人是从哪里来的,哪来的敌人! 他怎么也无法想象,在千柳山上正与莫洛激战的太平军,居然在面临十数倍的敌人的时候,还敢分出一部分人马,早就埋伏在这里,目的就是为了等待他们这一支援军。 屋顶之上,一蓬蓬杂草突然就长高了,一枚枚弩箭带着尖厉的啸声从屋顶之上射了下来,将毫无防备的顺天军成片的射倒。 村子里的道路很狭窄,涌进去的顺天军太多,骤然遭到攻击,竟然连转身撤退都做不到,一条条巷子里,挤满了顺天军士兵,任凭鲍华声嘶力竭地吼叫却无计可施。 鲍华怒吼着,飞身跃上屋顶,手里大刀横争,将所处屋顶之上的弩手尽数砍翻,然后冲向下一处。 “撤出去,先撤出去。”在这样狭窄的环境之中,人多便成了障碍,更为难过的是,这样的环境之中,更考验士兵的小团队作战能力,而这,正是顺天军所欠缺的。埋伏的敌人,早已经占据了所有的有利地势,将他们的部队死死的封在了村子里。 “推倒房屋,将所有房屋推平!”跃上屋顶的鲍华,将情形看得更清楚了一些,他们需要更宽敞的地方才能展开。 “鲍华,你的对手是我!”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飒然风响,一道枪影骤然出现在鲍华的面前。 小猫看着屋顶之上,邹明与鲍华两人激战在一处,他冷冷一笑,“放哨箭,举火!” 一枚鸣镝带着尖锐的啸声冲上了天空,伴随着这支鸣镝,村子里一个又一个的火头突然冒出,股股浓烟直冲上天。 小猫举起了手中的铁刀,大踏步从一处房屋里走了出去,在他身后,一队队的刀手举着大刀,紧紧相随。(。) 第二百八十四章:溃灭 鲍华在狼狈逃窜,跟着他一起奔逃的大约还有二千余人,而追在他们身后的却最多只有千余人,但在领教了对方的战斗力之后,鲍华很清楚,只要他敢回头迎战,铁定便是全军覆灭的下场。 这一次,他是清清楚楚地明白了包不凡在与对手战斗时的感受。那种无力的感觉让他有一种吐血的冲动,明明自己的士兵比对方多,但双方一接触,先垮掉的总是自己人。对方的那种对生命的冷漠,让每个顺天军都感到阵阵发寒。 他们不但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 顺天军跑得漫山遍野,跑着跑着一些人便跑得不见了踪影,周边广阔的庄稼地里,杂草实在太深了一些,他们只要往边上跑一跑,然后往草从里一趴,抱着脑袋不在动弹,从后面潮水一般涌来的太平军根本懒得看他们一眼,只是********地盯着前面大队人马追。 这个时候,体力成了决定性的因素。邹明现在明白为什么野狗在训练他们的时候,经常狂练士兵的体能了,于他而言,体能并不是问题,但对于普通士兵来说,那就大大的不一样了,在大雪天里,无数次的冲击山峰,争夺红旗,因为赢了的队伍,将会在晚餐是得到一块肥肉的加餐,这在当时的太平城,对于当时的太平军新兵来说,是莫大的诱惑。 此时前面的顺天军眼看着速度已经慢了下来,不少人跑着跑着,干脆扔掉了手里的武器,赤手空拳的逃跑,只是为了让自己跑得更轻松一些,可饶是如此,仍然是在一段时间之后,仍然是手足酸软,不时能看到有些顺天军破罐子破摔,往地上一躺,张开嘴如同被甩上岸的鱼一般大口地喘着气,至于会不会被追上来的太平军一刀砍掉脑袋,似乎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不过太平军对于这些已经失去了建制,而且又没有武器的顺天军士兵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兴趣,偶尔有个别新兵脚步慢下来,盯向那些躺在地上的顺天军的时候,身边的老兵总会大声喝斥着他们保持队形。 前面的漫山遍野,后面的却是排成了数排,以一种均匀的速度向前追赶着。 还跟着鲍华在跑的人越来越少,现在大约只剩下一半人了,剩下的全都已经向四周跑散,或者躲得无影无踪了。跑了这么久,顺天军中的一些聪明些的士兵也学乖了,发觉只要不跟着鲍华的大旗跑,不跟着大队人马跑,再把武器抛掉,后面的追兵根本就不理会他们。 “将军,不能再跑了,再跑下去,我们也是完蛋!”一员将领气喘吁吁的跟在鲍华身边,大声道:“不若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大不了就是死嘛,这样被活活的累死,未免也太窝囊了。” “我难道不想拼命啊!”鲍华指了指周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煞白的士兵,“你看看他们,还能打仗吗?他们还会听招呼停下来吗?” “他娘的,这些太平军是什么做的,他们不累吗?”将领回头看着仍然疾不徐,看着并不甚快,却仍在慢慢接近他们的太平军。“跑吧跑吧,这样不去,非活活累死不可!” 将领低头猛冲,不防身边的鲍华却突然停了下来,呼拉一下,他一下子冲出去老远,猛地停下,回头看着鲍华,却发现鲍华脸上露出惊喜若狂的神色。 “哈哈哈,我们的援军来了,瞧,我们的援军来了,是李寒,李寒带领大队人马来了。”鲍华大吼着又叫又跳,劈手抓住身边跑过的两个士兵,吼道:“不许跑,不许跑,我们的援军来了。” 远处,漫山遍野的顺天军士兵正在向着这边狂奔,李寒的大旗清楚可辩。 奔逃中的顺天军士兵喘着粗气,两手抚着膝盖停了下来,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连兵器也没有了,但此刻,他们人人都有着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因为远处,数也数不清的顺天军士兵正在向着这边狂奔而来。 鲍华嘿嘿狞笑着转过身来,看着正在迫及的太平军,狞笑道:“追老子,哈哈哈,现在老子看你们怎么死!” 只是粗粗的一扫,鲍华便大致估摸出李寒带来的士兵不下万人。 太平军队伍之中响起了尖锐的号角声,奔跑中的士兵呼拉一下全停顿了下来,号角不停的吹响,已经只有七八百人的太平军士兵开始默默的整队,纵然是面对着数量是他们十好几倍的对手,只有几百人的太平军,却仍然摆出了一个进攻的阵势。 “邹明,他娘的这是出了什么事了?怎么李寒跑到这里来了?刘老太爷他们失败了?”小猫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如果刘老太爷输了,这仗可就要出大问题了。 “应当不会,以沙阳郡城现在的实力,不会连李寒带着的这帮民壮都收拾不了吧!”邹明也是大惑不解,与小猫两人对视一眼。 “如果刘老太爷那边不妙的话,我们好像只剩下逃跑一条路可选了!”小猫搔了搔脑袋,“而且这一次咱们的谋算,只怕都要落空了。” 在对面那漫山遍野的顺天军士兵的面前,他们这小小的七八百人的队伍,当真便如汪洋中的一只小舟,随时都有可能有颠覆。 鲍华迎上了李寒,但好像李寒的脸色极其的不好,而跟着李寒一路跑过来的士兵,狼狈的情形并不比他这边好上多少,除了李寒身边的千余士兵之外,那些后面狂奔而来的顺天军士兵,大多数人手里,居然也没有武器。 “李寒,这怎么啦?”鲍华惊问道。 “鲍华,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你这是怎么啦?” 这两个难兄难弟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绝望之色。 “老狐狸带着人追来了。”李寒舔了舔干枯的嘴唇,“老营被打垮了。” “我在半路遭到了伏击,就剩下这点人手了!”鲍华同样一脸苦瓜相。 似乎在回应着两人的对话,身后更多的旗帜出现,更大的呐喊声震天响起,更多的人挥舞着手里的舞器,狂奔而来。 其实沙阳郡城的追兵这个时候也已经跑不动了,不过作为胜利者,他们被亢奋所支配着,而且白发苍苍的刘老太爷仍然在队伍的最前面。这极大的鼓舞了沙阳郡城的所有人。 从沙阳郡城开始追击的数万人,到现在还能跟着刘老太爷一路狂追的,也只剩下万余特别精壮的汉子了。除开郡兵,其它的,也都和前面的逃兵一般无二,乱七八糟,毫无队形。不过他们高昂的士气,却足以让前方的人失魂落魄。 “跑吧,赶紧去与大王会合!”李寒颤抖着声音道。 鲍华无力的指了指前方那一个小小的黑色方阵,此刻,正有无数的民壮向他们涌去,但到了他们面前,却自动地向两边分开,根本就不敢冲击严阵以待的太平军。此刻他们绝大部分,两手空空,脑子也是空空,似乎除了跑,再也没有任何别的念头剩下。前面有阻碍,那就绕开跑吧。 “他们会死死的盯着我们的。”鲍华咽了一口口水。 “不到千人,我们两个聚起来,还有两千多呢!”李寒抖了抖手里的刀,“要是让刘老狐狸赶了上来,我们可就真的完了,弟兄们,随我冲啊!” 看到李寒带着他的亲兵,向前方冲去,鲍华又咽了一口口水,对身边的将领道:“收了旗帜,我们往侧面跑。队伍散开,不要聚在一齐,咱们去莱河上游的汤庄集合。” 丢掉了所有的旗帜,这支队伍散开了队形,融进了成千上万的逃跑人群中,向着侧面跑去。 奔跑中的李寒,猛一回头看到刚刚还在身后的鲍华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由破口大骂,“胆小鬼,懦夫!” 他也只来得及骂了这一声,因为对面的黑色方阵,已经开始移动了起来,目标正是他的大旗。双方猛烈对撞在一起,一柄柄闪着寒光的大刀齐唰唰的举起,在一声声单调的“举”、“砍”的命令声中,数百人的黑色军阵如同一个个齿轮一般,一排砍下手中的大刀,后面的一排已经血雾飞溅之中抢上前来,迅雷不及掩耳之中砍下了第二刀。 李寒被常小猫与邹明两人齐齐盯上,在两个八级高手的围攻之中,李寒手忙脚乱,这一霎那,他终于明白,鲍华为什么要跑了! 使出浑身解数,付出被邹明捅了一枪的代价,李寒艰难地脱身而出,再也顾不得他的部属,拔腿狂奔。不过他作出这个决定太晚了,身后马蹄声疾响,一柄黑沉沉的拐杖无声无息的飞到了他的后背,卟的一声,如中败革,李寒哼也没哼一声,扑地便倒,七窍之中鲜血狂奔,被一个九级高手从背后来了一记,那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刘老太爷!”邹明向着刘老太爷举起了手中的铁枪,大笑着道:“幸亏你来得及时,不然我们便要倒霉了。” 刘老太爷伸手一招,地上的拐杖倒飞回来,落在他的手中,他打量着邹明与章小猫身后的那支军容肃然的队伍,微笑着道:“有如此猛士,我便不来,他们又能奈你何?”(。) 第二百八十五章:吴昕的痛苦 长阳郡几乎全郡都是广袤的山区,八山一水一分田,便是长阳郡最好的写照,贫穷,便是整个长阳郡最准确的写照。 而贫穷,带来的副作用便是愚昧,野蛮,或者说是剽悍,一言不合,拔刀相向,极易为人煽动,这也是莫洛选择这里起事的原因。 因为贫穷,越国朝廷一向对长阳郡是另眼相看,在越国的各大郡州之中地位最为低下,一向便位于边缘地带,别说是朝廷的扶助,反而遭受的盘剥更狠,最终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吴昕是长阳郡土生土长的人,吴家在长阳郡也算薄有资产,这让吴昕在继承了长阳郡人剽悍善斗的基因里,又有了读书的机会,后来进入长阳郡郡兵系统,因为文武双全,一路晋升到了郡兵统领的位置。 但就在这个位置之上,他遭遇到了职场之上的无形天花板,再也无法向前一步,又因为一力维护长阳本地人的利益,渐渐为朝廷派驻到长阳郡的一系人马的排挤,不仅被撤职,更是被诬陷入狱,全家都受到连累。 愤怒的吴昕开始反击,在旧部的帮助之下,他越狱而逃,从此成为大越朝廷通缉的重犯。莫洛来到长阳郡,第一个联系的便是他。 已是家破人亡的吴昕对越国朝堂不仅充满了失望,更有着切骨的仇恨,立即便与莫洛一拍即合,加入莫洛的造反大军。吴昕深通军事,又是长阳本地人,对长阳郡地理水文了如指掌,在他的筹划之下,长阳郡的造反一发而不可收拾,犹如雷霆暴雨一般,横扫了整个长阳郡。 但是长阳郡太穷了,为了获得稳定的财政来源来供养军队,为后续发展打下良好的基础,顺天军必须要打出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刻,吴昕与莫洛产生了分歧。 吴昕要向正阳郡进兵,而莫洛却一心要拿下沙阳郡。 莫洛的理由很充分,沙阳郡不比正阳郡差,而且与朝廷面和心不和,如果打沙阳,越国朝廷有很大的可能坐山观虎斗,拿下沙阳郡之后,他们不但会获得一个稳固的财政来源地,更能以收复失地的理由向齐人发起进攻,拿回被齐人占领的土地。在这样一面大义的旗帜之下,顺天军便能得到越国更多人的支持,从而占领道德制高点。 而吴昕的看法由正好相反。他认为打沙阳郡的难度远比打正阳郡要高,虽然沙阳郡没有朝廷正规军,但沙阳郡却是由以赵氏为首的几大氏族实际控制,看起来似乎实力不强,但这种以氏族为核心的统治,有着相当强的凝聚力,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沙阳郡有刘老太爷这个杰出的领导者,一旦打沙阳陷入困局,便会给刚刚发展起来的顺天军造成极大的困难甚至陷入困境。更重要的是,吴昕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惹齐人。 齐人正可着心想要将沙阳郡吞入腹中呢,如果顺天军拿下了沙阳郡,齐人便可名正言顺地出动大军,现在的顺天军要与齐人对垒,无疑是自寻死路。 而正阳郡则不同了,那时的正阳郡防守空虚,朝廷的大部分兵马都集中在秦越边境与秦我对峙,拿下长阳郡之后迅即出兵正阳,必能一鼓直下,那时候,稳守正阳,长阳两地,进可攻越京城,退可击沙阳郡,方是伸缩自如的妙策。 但莫洛认为吴昕此举包藏了私心,是想在拿下正阳之后打越京城从而为己报仇。两人在战略上的分歧最终以莫洛直接拍板而告一段落,但两人之间的不和,也就此瞒下,到了沙阳郡,屡战不利的莫洛,对吴昕的打压愈发厉害,到最终,甚至直接剥夺了吴昕的军权。 “将军,您回来了!”分水关将领吴世雄飞马到了吴昕的面前,翻身下马,拱手一揖。他是吴昕的旧部,在吴昕被关在长阳郡大牢中时,便是他组织了一次劫狱,与吴昕的一帮旧部,将吴昕从牢里抢了出来,深得吴昕信任,在吴昕随同莫洛出击沙阳郡的时候,吴世雄却是留驻在了分乡关,一是警戒正阳郡的朝廷兵马,二来分水关也是吴昕的一个重要的练兵基地。 “回来了!”吴昕有些落寞地道。 对于吴昕与莫洛的分歧,作为吴昕心腹的吴世雄,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看到现在自己的上司如此落魄,不禁满腹的牢骚,“大王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想想,没有将军您,能有顺天军的今日?这是要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吗?” 吴昕苦笑:“狡兔快要变成狼,飞鸟眼见着就要化为鹰了!” 吴世雄瞠目结舌,“将军,前方战事不利?” 吴昕心情沉重的点点头。“很不利,沙阳郡久攻不下,而齐军只怕已经介入了,包不凡已经阵亡了。” 吴世雄嘿了一声,“当初大王不听将军的劝告,以为沙阳郡是个软柿子,现在一脚踢到了铁板上了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吴昕瞥了吴世雄一眼,“世雄,现在我们与大王坐在同一条船上,顺天军这艘大船翻了,我们也是要淹死的,你怎如对顺天军的失利如此幸灾乐祸?” 吴世雄摊了摊手,“将军,我只是为你不平而已。大王对你的防范之心未免也太重了一些。” 吴昕摇了摇头,“算了不说这些了,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位好兄弟,一帆,你过来。” 陆一帆抖擞精神,走到吴世雄面前:“陆一帆见过世雄将军。” “这是?”吴世雄一边还礼,一边上下打量着陆一帆。 “他原来是包不凡的麾下,多次出生入死,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这一次大王对我不满,这位陆兄弟倒是很为我抱不平,听说我要返回长阳郡,倒不嫌弃我已经是一个失势的人,一定要跟着我回来。”吴昕微笑着道。 吴世雄听了这话,脸色立时便欣慰起来,礼貌的拱手礼立刻便变成了亲热的握手礼,紧紧握住陆一帆的手,“好兄弟,这才是好兄弟嘛,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越是这样的关头,才越见兄弟的情谊了,好,你陆一帆以后就是我吴世雄的亲兄弟了,咱们一块打仗,一块喝酒吃肉。” “多谢吴大哥!”陆一帆大喜,没有想到如此轻易的便赢得了吴昕手下头号心腹的好感。 “进关再斜谊吧!”吴昕挥了挥手,道。 吴昕此番回归长阳郡,随行部众除了数万青壮之外,剩下的,便只有他的二千亲兵了,不过正像莫洛麾下训练有素的军队皆出自吴昕之手一样,这二千亲兵,其中近乎一半是吴昕的旧部,战斗力是相当可观的,其余一半人,也是吴昕从训练出来的精锐之中挑选出来的,论起这些士兵的战斗力,比起莫洛的亲兵也不遑多让。 不得不说,吴昕要归长阳,莫洛立即允许,其实对于顺天军本身来说,损失是相当大的。 冯世雄早已为吴昕在分乡关布置好了休息之所,洗沐之后,换上一袭文士长袍的吴昕,倒也半分看不出是在沙场之上纵横驰骋的大将军,反倒像是一个文士。 “世雄,你这里又训练出了多少能战之兵?”坐在书案之后,吴昕一边喝着茶,一边翻看着书案上的一些文件。 “将军,您出沙阳的这近两个月,世雄又训练出了五千人马,不过离上战场还差了一些。”吴世雄有些为难地道:“主要是粮草不济,无法进行大量的训练,士兵们的体力跟不上啊,现在一天也只能吃一顿饱的。” “粮食,嘿,粮食!”吴昕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走到墙边的地图之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正阳郡方向,半晌,一拳狠狠的砸在正阳郡的位置之上,长叹一声。 “将军,现在打正阳,只怕已经晚了,张简带着五千虎贲军便驻扎在正阳郡,以虎贲军的实力,我们如果去打正阳,实在是拿鸡蛋跟石头碰。”吴世雄误以为吴昕还要想打正阳的主意,不由自主地道。 “我知道。只是心有不甘罢了!”吴昕有些痛苦的摇摇头:“如果当初听我的去打正阳,那个时候虎贲军还没有进驻正阳,正是我们的好机会。拿下正阳,立刻便能威胁到越京城,那时候必能震动天下,让顺天军声势大振,可大王不听我的,以为我是想报私仇,以致于造成了现在的困境,悔之晚矣,如果那时候我绝不让步就好了。” 吴世雄沉默半晌,“将军恕我直言,如果那个时候将军不让步,只怕大王便不会容将军了。” 吴昕呆呆地看着吴世雄,半晌,才心事重重的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顺天军多半训练有素的军队都出自我手,大王对我心有戒备,也是必然的。” 吴世雄哼了一声:“现在大王手下有了戎山友一批朝廷降军,便想将将军一脚踢开,做得也未免太不地道了。” “算了,不提这些人,上位者,总有他们自己的考虑,大王这不是让我回来了么。长阳郡是顺天军的老巢,大王肯让我回长阳郡来,对我还是很信任的,这些话以后不管在哪里,都不要讲了,知道吗?”吴昕叮嘱道。 “末将明白,也就是在您面前发发牢骚罢了,大好的局面,现在弄得骑虎难下,将军,那太平军当真是齐人假扮得么?” “多半便是如此了!”吴昕点了点头。“齐人一旦介入,这仗便已经输了大半,如果刘老匹夫与齐人勾结起来,那这仗,便输了**分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绝地反击 训练场上杀声震天,一排排顺天军新兵,在宽阔的校场之上,挺着长矛,大刀,在军官的带领之下训练着,看着从自己面前走过去的这些新兵,有些甚至还赤着双脚,绝大部分都穿着草鞋,身上的衣裳更是破烂不堪,吴昕甚至看到一个年龄不大的新兵,屁股都露在外头。 “没有办法!”吴世雄苦笑道:“其实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双鞋的,不过他们都穷惯了,拿到新鞋也舍不得穿,生怕磨破了。他们更喜欢穿草鞋,军服实在没有办法,我们找不到足够的布匹,就只能先这样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吴昕喃喃地道。“楚国人已经拿到了宝清港,第一批援助物资应该已经到了。” “楚国人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他们支持大王攻击沙阳郡,无非便是要我们随后进攻齐国,为他们分担压力。”吴世雄道。 吴昕点点头。“世上本没有免费的午餐。” “可是现在我们在沙阳战事不顺,楚人还会支援我们吗?”吴世雄叹道。 “会的,他们会的。”吴昕眯起了眼睛,“或者,他们更想自己亲自介入。” 吴世雄勃然变色:“将军,如此以来,对我们不见得便是好事。” “边走边看吧,我们现在只能边走边看,希望大王在沙阳能一切顺利,只要能拿下沙阳,我们就还能握有主动权,如果在沙阳失利,我们就真得出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难了。”吴昕低声道。 “吴将军,吴将军!”远处传来一阵大喊之声,吴昕霍然抬头,看到陆一帆正撒腿向着他所在的方向狂奔而来,心里骤然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了?”吴世雄看着登上检阅台的陆一帆,问道。 陆一帆压低了声音,却仍然有些颤抖:“输了,将军,输了。” 听到陆一帆的话,吴昕的身子陡然便佝偻了许多,身体晃了几晃,勉强稳住了身子,低声道:“训练不要停,继续,世雄,我们回去。一帆,消息现在有多少人知道了?” “前来报信的人被我扣起来了,没有让他与外人接触。”陆一帆道。 “好,你现在马上带一支人马出去,卡住沙阳郡往分乡关的道路,但凡有从沙阳郡方向逃回来的人,一律先扣住,不能让他们逃到分乡关来,乱了这里的人心。” “明白了。”陆一帆忽匆转身离去。 吴昕站直了身子,脸上已经恢复了正常,站在检阅台的前沿,微笑着向台下正训练的热火朝天的军队挥了挥,这才转身,在吴世雄的陪同下,匆匆离去。 千柳山之战,以顺天军的大败落下了帷幕。 莫洛久攻千柳山不克,一次次从沙阳郡城之下调集援军,但千柳山虽然摇摇欲坠,却始终屹立不倒,而最后一次调兵,却被太平军早已埋伏在外面的一支伏兵所袭击,全军覆灭,而沙阳郡城之中也适时发动反攻,空虚的沙阳郡城大营被刘老太爷一鼓而破,随后沙阳郡城倾巢而出,在千柳山下与太平军前后夹击,腹背受敌的顺天军大败,莫洛现在率残军退到了鲁县,才勉强稳住了阵脚。 更让吴昕伤感的是,李寒阵亡了。 此次出击沙阳,不但一无所得,还折了包不凡,李寒两员大将,可谓是伤筋动骨。 “大王还好吧?”听了来使的话,吴昕半晌作声不得。 “大王受了轻伤。”使者道。 “连大王也受了伤?”吴世雄惊叹起来,莫洛可是九级巅峰的好手,不论大军胜负,只以莫洛的个人修为,怎么可能有人击伤他? “我们在千柳山受到了前后夹攻,形式不妙,大王为了掩护大家撤退,率部断后,与对方大战,遭到对方两名九级高手的夹攻,虽然最终击退对手,但大王也受了一点轻伤。倒也没有什么大碍。”使者道, “现在怎么办,将军?”大好的形式瞬间便逆转,吴世雄略有些紧张,看着吴昕,问道。 吴昕站起身来,走到地图跟前,打量半晌,突然回过身来,看着吴世雄道:“现在我们形式很不好,姑且不论沙阳郡和那支太平军还有没有乘胜反攻的能力,只怕正阳郡的张简要坐不住了。” “趁火打劫?”吴世雄道。 “当然,这是他们千载难逢的机会。驻扎在正阳的张简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吴昕一拳砸在地图之上,对使者道:“你马上返回鲁县,告诉大王,不管怎么样,请大王在鲁县再坚持一个月,不,二十天,不不,十五天足矣。告诉大王,可以做出一些反攻的假象来,甚至可以组织反攻,向沙阳郡再度发起攻击。”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反攻的力量了。”使者大为惊讶,“强行反攻,只会遭到更大的失败。” “告诉大王,我要的就是失败。”吴昕大声道。 “吴将军,你……”使者愤怒地看着吴昕,“你这是什么意思?” “告诉大王,沙阳郡已不可为,既然齐人已经介入,我们现在又遭到了大败,拿下沙阳已经不可能了,但沙阳人想要进攻长阳郡,也是力不从心,而且沙阳郡在刘老匹夫的统治之下,也绝不会为了越国朝廷火中取栗来与我们火并,他最想做的,肯定是稳守他的沙阳郡,这一次,沙阳郡也是受创严重。所以我们接下来要防的不是沙阳,而是正阳郡的张简。” “将军准备怎么做?” 吴昕道:“让大王作出不甘心的状态,连续反攻,连续失败,会让张简确认,我们已经力不从心,损失惨重,从而诱使他以最快的速度突击长阳。他肯定不想让大王重返长阳郡,他肯定想着要趁着我们大王现在怒火攻心,方寸大乱的机会突击长阳,如果拿下了长阳,对他来说便是天大的功劳。” 听着吴昕的话,吴世雄与使者都是面面相觑。 “张简入虎贲军,为副将,但他本身并没有足以服众的资历,这也是左相张宁将他放在正阳郡的目的,就是想让他抓住机会,立下功劳,嘿嘿嘿,如果去与秦国硬碰,以张简的能力,只怕败多胜少,但在张简的眼中,我们这些乱匪不就是他获取功劳最好的垫脚石嘛!”吴昕阴沉沉地笑道。“他会来的,他会迫不及待的来的。” “击败张简,乘胜攻入正阳郡,不说取了正阳郡,但也可缓解我们目前面临的窘境,也让正阳郡在短时间内无法对我们形成威胁,这是一个办法。”吴世雄的眼睛亮了起来。 “世雄,接下来,你组织我带回来的青壮,扮成援军,源源不绝的向鲁县开进,作出我们支援大王的假象。”吴昕道:“朝廷的细作一定会注意到我们,你把精锐隐藏在这些援军之中,每天分出一些,赶往青铜峡谷,在哪里埋伏。” “将军,你怎么能确定张简一定会走青铜峡?”吴世雄大讶。 “这是赌博!”吴昕给了吴世雄一个让他惊讶不已的说法,“当然,这也是基于张简的性格,此人急于立功,急于拿到恢复长阳郡统治的功劳,这对于他来说,可是泼天的功劳啊,要是大王在鲁县反攻不顺,肯定要收兵回长阳,要是大王回来了,对他来说,想要收复长阳郡就难了,所以他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过来抄了我们的老巢。而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长阳郡城,走青铜峡便是他最佳的选择。” 他捏了捏拳头,“如果张简不走这条路的话,那我们就可能真的要无路可走了,因为正面决战,我们不可能是他虎贲军的对手。所以我说这是一场赌博。” 说完这句话,吴昕霍的转身,对使者道:“你马上往回赶,请大王无论如何也要相信我能做到这一点,我们不能两面受敌,必须要将长阳郡的这匹猛虎打垮,才会有喘息的机会,而沙阳郡,他们与朝廷面和心不和,并不是没有商量的可能的。” 使者用力点了点头,“好,吴将军,我会把你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大王的。吴将军,不管大王作出什么决定,就我个人来说,对你这个方案是赞同的。” “为了顺天军,为了大王,我们一定要胜利。”吴昕用力的挥舞了一下拳头。 正阳郡,与长阳郡和沙阳郡都相邻,是越国拱卫越就城的重要郡治,其富裕程度,更甚沙阳一筹,长阳郡的叛乱,曾经让正阳郡上下惊慌了好一阵子,但随着顺天军展开对沙阳的进攻,而左相张宁之子张简率五千虎贲军进驻正阳郡,正阳郡终于又彻底的放下心来。 虎贲军,可是皇帝亲军,不仅是在越国,便是这天下,也是赫赫有名的终极战力,有了他们的坐镇,顺天军更是没有胆子前来了。 而对于虎贲军的张简来说,光是稳守正阳郡,可不能满足他那颗勃勃跳动的心脏。(。) 第二百八十七章:对话(1) 一株垂柳孤零零的长在山顶,倒垂下来的柳条犹如一个罩子,将下方的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恰好笼罩在其间。 从这株垂柳那斑驳的树皮和粗大的树身上布满的大大小小的树洞,便可以看出,它着实年岁不小了。 前些天双方大战的时候,太平军的鹰旗便被绑在它的树顶高高飘扬,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避免了被砍掉的命运。 正在草长茑飞,春暖花开的时节,柳条之上布满了繁茂的叶片,互相叠次,将内里的这块方石竟是遮得严严实实,站在外头,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内里的两个人影,只是偶尔风来,才能看清里面盘膝而坐的两人是谁。 那是沙阳郡的真正主人刘老太爷以及太平军的老大秦风。 而在距离柳树数米开外的地方,站着的则是沙阳郡的四大家主以及太平军的将领,章小猫,野狗,邹明,大柱等人。 山下,军队正在收拾着战场,对于他们而言,顺天军是一支穷得叮当响的军队,基本没有什么战利品可以回收,倒是遗留下了堆集如山的尸体,这个季节,如果不马上收拾妥当,是极易传播瘟役的。 原来的防御设施被尽数拆了,变成了一堆堆的大火,火里,毕毕剥剥烧得是顺天军战死者的遗体,没有人关心他们姓甚名谁,也没有人在乎他们年长年少,几名士兵抬起一具死尸,吆喝一声,将尸体抛进火里,大火稍稍一暗,但马上便又腾起更高的烈焰,空气之中,一股让人煎熬的味道四处飘荡着。 千柳山下,莱河之畔,上百堆这样的大火正在熊熊燃烧,无数的尸体便在这大火之中烟消云散,死去的人,不会留下任何的信息,因为他们的骨灰,也很快将会变成田地里的肥料,或者成为莱河之中鱼儿的腹中粮。 “这便是战争!”刘老太爷眼神复杂地看着山下那熊熊燃烧的火头,脸上一股悲天悯人之色:“我不喜欢战争。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都是在太平的环境里,虽然这些年,边境一直在打仗,但总体上来说,我们沙阳一直都很平静,很安逸。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没有人喜欢战争!”秦风点了点头,从一个陶罐之中倒了一碗水,推到刘老太爷的面前,“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说得便是这个道理。” 端起这个粗糙的大碗,刘老太爷感慨地摇了摇头:“说真的,如果不是这场战争,像这样的碗,我真无法想像会端在我的手里,说句得罪的话,我家喂狗的碗,也比他要精致一些。” 秦风大笑起来,“刘老太爷自小锦衣玉食,当然不会用这些粗糙家伙,但我想,现在沙阳郡,只怕很多人,连这个都用不上了。” “是啊,该死的战争!”刘老太爷叹息,一仰脖子,将水一饮而尽,“我一直的梦想都是沙阳郡永远都不要被战火袭扰,永远都平静如息。”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秦风微笑着道:“天下大势如此,只怕老太爷会徒呼奈何吧?就像这场战争,你不去找人,人会来找你,沙阳郡富庶,人口众多,所谓怀璧其罪,便是这个道理。莫洛盯着这里,齐人也盯着这里,沙阳郡,注定不会平静。” 刘老太爷沉吟了片刻,看着秦风:“如果将沙阳郡交到秦将军的手上,秦将军会怎么做?” 秦风微愕,抬头看着刘老太爷,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回话。 刘老太爷微笑着道:“秦将军不必惊讶,老头子活了大几十年,多多少少也还有些门路,虽然秦将军自称姓李,可我还是打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刘老太爷的耳目倒还真是灵通,这些消息是从秦人哪里得来的吧?”微愕之后,秦风已是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是,秦人哪边,我还是有一些朋友的。”刘老太爷点了点头,“其实从你们出现在雁山,将小儿生擒活捉之后,我就在想,你们是谁呢?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最开始,我以为你们是齐人假扮的,其用意不过是想谋夺沙阳郡而已。” 秦风微笑。 “可接着又传来寇群之死,本来以为这只是齐人的阴谋,可从后来得以的一些情报来综合分析,你们肯定不是齐人。” “看来刘老太爷在齐人那边也有耳目。”秦风笑道。 “人活得久了,认识的朋友自然就多些,消息来源也就广了一些。”刘老太爷哈哈一笑,“我就奇怪了,沙阳郡就这么大,你们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知道了南楚敢死营的事情,也知道了落英山脉中的一些事情,更知道了敢死营还有一支残存的部队下落不明。” “以我获得的情报,这支队伍是一个叫章孝正的人带领的,喏,就是那位!”隔着倒垂的柳条,刘老太爷指了指正与野狗在低声说笑着的小猫。“我专门派人去了秦国边军那边,了解到了更多的东西,有时候,钱还是很管用的,特别是对穷得叮当响的秦国边军来说。” “秦将军虽然化名李锋,但对于我来说,这便不是什么秘密了,能让章孝正和甘炜这两个昔日的敢死营大将服服帖帖的人,除了秦将军,还能有谁呢?”刘老太爷大笑道:“将军可真是一个传奇的人物,对于上京发生的事情,老头子至今也没有想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风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表情,却是未置可否。 “生死一线之间,在阎王殿里打了好几个转,秦风已经没有了。” “明白,我明白!”刘老太爷点了点头,“去查这些往事,老头子并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知道,我即将要托附的人,究竟是一个什么底细?有没有能力来保证沙阳郡的安危而已,希望秦将军能体谅。” “当然。”秦风微笑道。 “不过秦将军也放心,这件事情,除了我,还有我的管家刘保之外,再无第三人知晓,不过秦将军,恕我直言,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你的身份迟早会纸里包不住火,终究有被揭穿的那一天,真到了那一天,你准备如何面对?我的意思是说,昭华公主!” 秦风脸上闪过一丝潮红,半晌才道:“一直行走在死亡边缘,我还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许,也许……” “我明白了!”刘老太爷微微点头,“不管怎么说,那是一个奇女子,反正老头子对她是敬佩得五体投地的。希望你们将来再见面的时候,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但愿吧!”秦风苦笑。 “秦将军,不说这些题外话了,我们言归正传吧,如果沙阳郡交到你的手上,你准备怎么做?”刘老太爷的脸色严肃了起来。“老头子已经日薄西山了,但对于沙阳郡却仍是放心不下。” 秦风端起了面前的粗碗,慢慢地啜了一口水,“老太爷,不管你承不承认,这个世道,已经到了大乱之世了,四国之间的乱战,一触即发。” 以手指蘸水,秦风随手在石板之上画了一个简图,“齐国要一统天下,楚国新帝恰恰也抱着同样的念头,这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无法避免,秦国实力较弱,在这场战争之中,初期肯定会全力相助楚国,以让齐楚的实力尽量的均衡一些。齐帝为了这一点,发动了对越战争,将本来三国抗齐的局面弄成了二二对峙,虽然是一着妙手,但却也让秦人看到了机会。秦帝难道就没有勃勃野心,接下来,他一面会大力襄助楚国,一边会强大对越国的战争力度,他们会图谋吞掉越国,增强自己的实力,在最后,形成三国争霸的局面,而越国一旦输掉对秦的战争,齐人也会立马出兵,吞掉越国靠近他们的地盘。而沙阳郡,现在首当其冲。” 刘老太爷脸色苦涩,“按你的分析,不管局势怎样变化,越国都难以幸免!” “不错!”秦风肯定的点点头,“弱者在这场博弈之中,总是最先被牺牲掉。” “你想乱中取胜,虎口掏食?”刘老太爷皱起了眉头,“可是你现在的实力,更是不值一提。” “我们在路上!”秦风盯着刘老太爷,“乱世出英豪,越国注定将会在不久的将来不复存在,但我们,却可以趁此机会强大起来,莫洛也是这么想的,可他走错了路子,注定他便是第一个覆灭的人。” “沙阳郡想要存活,沙阳郡的人,想像掌握自己的命运,首先,他们便需要一支强有力的军队,真理永远是不能靠嘴来说的,而是靠拳头。只有当你的拳头足够硬,你说得话才有人听。刘老太爷将沙阳郡交到我的手上,第一件事,我便是要让沙阳郡有一支足以让人畏惧的军队。不管是对齐,还是对越。” “以沙阳郡的富庶,我们可以建立起一支强大的军队,先击莫洛,取长阳郡,再向东抗衡齐国,力图收复失地。” “以太平军的名义?” “名字可以叫太平军,但在最初,我们仍是沙阳郡兵。” 刘老太爷思忖片刻,突然展颜一笑:“我明白了,你想尽力延续越国的存在,在这个期间,不断地扩充自己的实力,蚕食越国的地盘。” “不错,我们需要一面正义的大旗。”秦风呵呵一笑,道。“拥有沙阳郡,长阳郡之后,我们便有足够的资本与人讨价还价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对话(下) 听着秦风的话,刘老太爷微微点头,先打着越国的旗号来发展实力,对于现在的秦风来说,无疑是一个最明智的选择,这样可以避免四处树敌,而且更易得到普通百姓的支持。 要知道,越国在这片土地之上统治上百年,正统观念在一般百姓的心中,早已经根深蒂固。 从秦风话里的意思,那是要以沙阳郡兵的名义,首先便将矛头对准叛乱的长阳郡,击败莫洛,将长阳郡一口吞下。长阳郡的确穷,但却有众多的人丁,而且崇山峻岭遍布境内,拥有了长阳郡,对于秦风来说,便有了更大的战略回旋空间,而不像沙阳郡,绝大部分土地都是平原,易攻难守。 只要秦风这样做,那么在短时间内,至少越国朝廷是欢迎这样一股势力崛起的,莫洛的这种搞法,破坏力太大,没有谁会喜欢。 “秦将军,你知道沙阳郡的历史吗?”刘老太爷忽然问道。 秦风一笑,“老太爷,你是想问,沙阳郡如果交到我的手上,如何来保证以刘氏为首的大家族的利益吧?” “不错。”刘老太爷点头道:“沙阳郡上百年来,便一直由以刘氏为首的大家族领导着,现在世道大变,我也知道很多事情按照过去的那一套肯定是行不通的,但恕我直言,如果你不能保证几大家族的利益,你在沙阳郡只怕也是寸步难行。” “我明白。”秦风点头道:“说句实在话,秦某人对于治军,练军,打仗是极有信心的,但对于治理民生,虽然不能说是一窍不通,但也真懂得不多,而新的沙阳郡,必然是要以两条腿走路的,军事对外,民政对内。” “你的意思是说,民政这一块,仍然会交给沙阳郡原来的体系?” “自然。刘老太爷治理下的沙阳郡一向富裕有加,我自然不会妄自破坏。”秦风微笑道:“现在沙阳郡除了刘黄陈田方五大家之外,郝氏已经没有了,我想倒也可以多增一家,老太爷认为如何?” 刘老太爷沉吟道:“你的意思是,王厚?” “不错,王厚本来也是沙阳郡人,与老太爷也有交集,这样一个人选老太爷应当满意吧?我想把王厚调任沙阳郡城。”秦风道。 “可是权云权郡守在沙阳郡数年,政绩斐然,在治理民生方面,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王厚虽然不错,但以前不过当过丰县的刑名师爷,让他取代权云,这于理不通,而且也不合适啊!”刘老太爷微微摇头。 “不不不,我不是让他取代权郡守!”秦风微笑道:“我的意思是说,调王厚到沙阳郡城给权郡守当个副手如何?主管钱粮,财赋,王厚可也做了数十年生意,对这些东西并不陌生。” 刘老太爷心中明白,秦风真正想要抓住沙阳郡的大权,无外乎三年事,人事,财赋,军队。人事上他已经承诺基本上不动原来的体系,但往里掺沙子加入自己的人这是不可避免的,而抓住财赋大权这肯定是秦风志在必得的。 秦风想要建立一支强悍的军队,便离不开强大的财力支持,看看他的军队的装备就能明白,他的太平军的装备,几乎可以媲美越京城的虎贲军了,这还是他穷得响叮当的情况下。不过王厚这个人选选得妙,不但是沙阳郡本地人,而且是与几大家族都有交集的人,而且王厚为人圆滑,倒也好相处,有这样一个人在沙阳原本势力与秦风之间作为润滑,倒也不错。 “好,这件事情我同意了。”刘老太爷点点头。“秦将军,接下来郡守的主要任务便是恢复民生,而你肯定是要主抓军队的,沙阳郡既然交给了你,那么你肯定是要建立一支号令统一的军队的,现在的太平军和郡兵,你准备怎么处置?” 既然你向民治里掺沙子,那我自然也可以向军队伸手,利益交换,相互制衡,向来便是如此。 “这个是自然的。没有一支号令统一的军队,如何能在未来的战乱之中活下来便强大起来。”秦风颔首道:“先期我准备建立一支一万人的军队,分设四营,现在我的麾下可独挡一面的,除开章孝正,甘炜,邹明之外,再无人能独掌一营,这剩下的一营人马嘛,还得刘老太爷推荐良将了。” 掌一营兵马,四分之一的兵权,对于刘老太爷来说,结果倒也不差了。“好,那我推荐陈氏家主陈家洛担任。” 秦风大为诧异,原本他以为,刘老太爷一定会推荐自己的儿子刘兴文的。 “怎么不是刘兴文将军?”他大感兴趣地问道。 刘老太爷呵呵的笑了起来:“秦将军,这便是小老儿的一点私心了。将来,不管是那一营的将领,都必然是要上阵搏杀,为了生存空间而去打生打死的,小老儿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想他去冒险了。陈家洛不论是治军还是领兵打仗,能力都不输给小儿,由他来带这一营人马,我也放心,绝不会误了将军的大事。而且,想来将军也已经看出来,老头子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陈家偌大家业,也需要有人执掌。” 秦风微微点头:“老爷子身为九级高手,可秦某人却感到您的气息,在与莫洛大战之后,一直在不停的下降,这是什么道理?您并没有受伤啊?” “小老儿的确跨过了九级的门槛,可也是仅仅跨过而已,可比不得秦将军少年英才,年纪轻轻便已经有了偌大成就,将来成就宗师,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刘老太爷感慨地看了一眼秦风,眼中不无嫉妒:“人比人,就得气死人啊。小老儿资质有限,当初莫洛来犯,为了能有人与他相抗,我迫不得已,吃下了一种秘药,短时间内能激发人极大的潜能,但他的副作用却也是极为厉害,小老儿命不久矣。” “原来如此!”秦风微微一惊,现在沙阳郡虽然说已经基本落入自己手中,但像刘老太爷这种深明厉害,又一力支持自己的人,自然是活得越久越好,微一沉吟,道:“刘老太爷的这种症状,其实我以前也碰到过,不过并那人并没有如此的厉害反应,想来是老太爷年纪大了,恢复能力不及年轻才会有如此危害,如果老太爷相信秦某,在太平城中,有一医术极为厉害的人是秦某的朋友,或者他不能让老太爷恢复修为,但保住老太爷的性命却并非难事。” “当真能有人治得了小老儿这伤?”刘老太爷不由一喜,没有人是不贪生的,哪怕刘老太爷已是七十出头,仍是不能免俗,以秦风的身份,自然不会随意乱说话,既然他说了,便是**不离十。 “自然,等此间事了,老太爷去太平城住上一段时间,便知秦某人此话不虚。只是老太爷年纪大了,修为恐怕保不住。”秦风笑道。 “小老儿七十挂零,有无修为都已不在意了,只要能安享晚年便好。”刘老太爷心情大好,“那等此间事情告一段落,我便去太平城,听刘保说,那里风景绝美,想来定是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山清水秀。”秦风微笑道:“既然老太爷不让刘兴文将军掌军,但我可也不能让刘将军一身本领无处施展,这沙阳郡城的卫戍之责,便交给刘兴文将军掌管吧!” 刘老太爷肯去太平城,秦风索性便大方地将沙阳郡城的卫戍交给刘兴文,也算是一种交换,将来自己的重心肯定要移到沙阳郡城,有自己亲自坐镇,倒也不怕刘兴文搞什妖蛾子。 “秦将军果然大方。”刘老太爷大笑,“不过如此,倒更让小老儿信心十足了,想来沙阳郡城在将军的统带之下,必然会比以前更加兴旺。” “齐心戮力,方能共创辉煌。”秦风微笑着伸出手去,与刘老太爷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现在,我们可是坐在一条船上,要是不能劲往一处使,心往一齐想,一旦翻船,那可就要万劫不复了。” 两人在谈笑之间,便完成了太平军与沙阳郡的融合一事,不知不觉便已是数个时辰过去,等候在外面的将领倒也并不急燥,谁都知道,这两位今天的谈话,必然便会定下沙阳郡以及太平军以后的前途与走向,这事儿,可是事关着每个人的切身利益,自然是谈得越详细越好。当看到两人从那重重垂柳之中走出来时,所有人都立时将关注的目光看向两人。 刘老太爷紧紧握着秦风的手,微笑着对来自沙阳郡城的人道:“各位,从今天开始,你们将迎来新的领头人,李锋李将军。与李将军一番深谈,老头子觉得我可以安心退休,好好的回去将养身子了,我可还想多活几年,看着各位在李将军的带领之下,大放异彩,闻名天下呢!” 以刘兴文为首的沙阳郡一系,看着刘老太爷满面笑容的脸庞,一颗悬着的心,也终是都放了下来。(。) 第二百八十九章:新宅 郝宅在沙阳郡城之中是数得着的豪华大宅院,仅次于刘氏大宅,郝氏也是与刘氏一起最多在沙阳起家的宗族,另外四大家反而是在后来崛起的。 这也是刘老太爷最终没有痛下杀手,反而留了郝宗义一命的缘由。郝家如今失去了一切,当然,他们还有钱,刘老太爷当初说过,留下郝宗义家里的浮财,这倒也让郝家一家子生活无忧,但却就此失去了自由,平日的生活半径,便只能局限在一个小小的园子中,而身周的人,全部都是来自刘氏家族。当然,这只局限于郝宗义的直系亲属,而郝氏一族庞大的支系以及核心部属,则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从这一点上来说,刘老太爷还是下手极狠的。 郝家大宅如今已经换了匾额,变成了李宅,也就是说,成了化名为李锋的秦风的私人产业。站在气派的大门之前,摸着门口神气的一人余高的大石狮子,秦风微笑着对身边的小猫与野狗道:“住了这么多年的军营,现在好歹也算是有个窝了。” “这可不是窝,我瞧着啊,比皇宫也差不了多少了。”野狗啧啧地道。 “你这个乡巴佬,见过皇宫是什么样子的吗?”一边的小猫不屑地道。 野狗哼了一声,“说得你好像见过似的。我是乡巴佬,难不成你见过世面,还不是跟我一样,在一起滚泥巴!” 秦风已经习惯了两人打嘴仗,这也是兄弟情谊的一咱另类表现。他微笑着向大门走去,大门也在这个时候哗啦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人大步走了出来。 “将军,您来了!”来人向秦风拱手行礼。 “千面?”野狗一下子跳了出来,盯着面前这张陌生的面孔,左看看右瞧瞧,半晌才道:“我现在严重怀疑,我以前见过的你的脸,到底那一张是真的?那张我们常常见着的是不是你的真脸?还是现在这张是?” 他伸出手去,想去扭千面的脸郏,千面哈哈一笑,闪过了野狗伸过来的魔爪,“滚犊子,一边儿去。” 野狗一把抓住千面,“我说千面,你好歹也给我弄一张好看一点的脸,咱们兄弟一场,这点忙你不会不帮吧?” 他这一说,千面倒是有些好奇了,“野狗,你要一张好看的脸干嘛?” 野狗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有些狰狞的脸,“以前这张脸就不好看,但好歹还看得过去,但在安阳城里呆了一阵子,这脸可就没法看了,瞧瞧,瞧瞧!”他指着一脸的刀疤,“这张脸,别说女人了,便是男人瞧见我也怕。我还要说媳妇儿呢!” 听到野狗说要找媳妇儿,秦风哈哈大笑一把揽过他,“要是因为这张脸就瞧不上你,那是那些女人不识货,放心吧,三步之内,必有芳草。肯定会有人看上你的。” “是么?”野狗有些不自信的摸着自己的脸:“我这张脸这么丑,又瘸了一条腿,会有女人瞧得上我?” 听到这里,秦风不由有些难过起来,说起来,野狗落到现在这样,都是受了自己的边累,“野狗,等你当上了大将军,女人随你挑,看上谁,咱们就娶谁,她要不愿意,那咱就去把她抢回来。” “那可就没意思了。”野狗倒是没注意到秦风脸色的变化,“不过老大你也说得对,要是她们真因为我一张脸便瞧不上我,那我还瞧不上她们呢!” “好了好了,野狗,媳妇儿的事咱们先且不说,咱们去看看将军的新家,以后,这里可就是将军的郡兵统领府了,以后这里既是将军的家,也是将军办公理事的地方,将军,请。” 用力拍了拍野狗的肩膀,秦风大步向内里走去。不仅仅是野狗,还有小猫,还有那死在安阳城中的上千敢死营兄弟,这些都是背负在他身上的沉甸甸的东西,他不能输,他输不起。 “将军,我虽然没有见过皇宫是什么样子的,但这大宅,却的确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宅子了。”走在大宅里长长的林荫道上,千面向几人介绍道:“整个宅子拢共占地超过两百亩,共有房间超过百间,住下千余人完全没有问题,以后将军的亲卫们都可以住进来还有剩余。今年年初我接手这个宅子之后,便开始改建这所宅子,” 他笑了笑,道:“以前这宅子,主人注重的是享受,是舒服,可谓是骄奢淫逸到了极点,我知道将军可不好这些调调,所以自作主张作了很多的改动。” “我很喜欢!”秦风点点头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以前我们这些兄弟,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现在进了城,可就大不一样了,我们那些老兄弟,以前在楚国之时住着军营,到了太平城,日子过得更苦,沙阳郡城对他们来说,可算是花花世界了,小猫,野狗,这段日子可得给我盯紧了,不要让老兄弟们出什么问题。别忘了,我们敢死营的老兄弟们,个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我明白!”小猫点头道:“以前是没机会,又整天处在生死边缘,现在一下子安逸了,有些人的老毛病说不定就要犯,真要犯了事,便是给将军凭添烦恼,处置,于情不忍,不处置,于法不容,到时候就为难了,只有将他们盯死了,不让他们有犯事的机会才行,野狗,在这件事情上,你可不能大大咧咧,真要出了这样的事,到时候你可哭都来不及。” “我知道了,等参观完将军的这宅子,喝了将军的搬迁的喜酒,我马上回军营去,瞪大眼睛瞧着他们。”野狗连连点头。 “现在太平军将编练四个营,小猫,野狗,邹明各领一营,剩下一营,我答应给沙阳郡的人了,刘老太爷推荐了陈家洛担任这个营的统领。以前敢死营的老兵,全都打散分配到你们三个营去,作为三个营的基本骨架。” “将军,这样一来,我们的战斗力,岂不是在很长一段时间,会下降得很厉害!”小猫有些担心地道。 “肯定会有下降,第一期练兵,我们要编练一万人,四个营各二千五百人。战斗力不下降是不可能的,但这一段时间,将是我们的休养生息期,莫洛已经被我们打断了脊梁,短时间内根本无力再来侵扰我们。而我们披下了沙阳郡兵这层皮,越国朝廷纵然知道内里有鬼,可也无法立时便翻脸。而且我想,他们现在更想去对付长阳郡的莫洛。”秦风呵呵一笑,“齐人那边,暂时也顾不上我们,而且有束辉这层关系在,在我们真正露出狰嵘之前,他们也不会让他们的后院起火,毕竟,他们现在瞄准的是楚国。不过纵然如此,我们也不能放松一点点警惕,而是要时时保着时不我待的思想,时时居安思危。” “将军说得对,将军,我觉得我们要制定一部操典,哪怕是就用以前西部边军的也好。”小猫沉吟了一下道:“以前的敢死营,除了在作战之时,将军管得太松了一些。” “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的确该从来时的点点滴滴管起,这里可不是大楚的西部边境,军纪如果松驰,便会出大问题,暂时便用以前左帅制定的操典吧,小猫,这个你比我熟悉。”秦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把操典弄出来,然后推广到全军,有些东西改一改,不要有大多楚军的痕迹。” “明白了!”小猫道。 “将军,您把老兵都分配到各营去了,那以后您的身边不是没人了,你的亲兵营怎么办?完全抽新兵?”千面有些担心地道。 秦风淡淡的一笑,“我个人的安危,倒用不着士兵来保护,抽调新兵吧,我亲自来练他们,把大柱调来当我亲兵营的统领,这是一个可造之材,看着长得黑又壮,像一个莽壮角色,其实心思细腻得紧。” 野狗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小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野狗,你怪笑什么?” “我在笑野狗,以前我练他的时候,他直呼我为阎罗王,等他到了将军这里,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阎王,哈哈,想当初,我们四个可被将军操练得有多惨。哈哈哈!” 一阵怪笑之后,却发现其它几人都盯着他看,那脸色可谈不上愉快,这才猛然省起,所谓的四人,是他,小猫,和尚,还有剪刀。如今剪刀已经成为了众人心中的痛,而和尚,在得知秦风死了之后,早已经独自离去,不知所踪了。 野狗干咳了几声,有些讪讪的低下头。 秦风摇了摇头,野狗很单纯,这是他的好,但也是他的弱点,总是记得别人的好,却老是忘了吃过的亏。 “将军,要是新兵进来,那我可还得多操操心了。”千面赶紧打岔道:“这宅子这一段时间,我可是布置了不少机关小玩意儿,本以为到时候定然是老兵们驻进来,倒也不用担心他们,我连图纸也没有画,现在既然是新兵进来,那我可得画好图,做好标记,不然以后这宅子里,可得经常鬼哭狼嚎了。”(。) 第二百九十章:各自安排 吃过午饭,小酌几杯,小猫几人便匆匆告辞,正如秦风所言,他们的军队一向都在穷乡僻壤里生活,现在陡然进入到了沙阳郡城这样的花花世界,哪怕是沙阳郡城刚刚经历过战火,那也不是他们以前所待的地方能比的。 万一有人要是受不了诱惑,或者冲动起来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那可真是来不及后悔。 敢死营的老兵,可都不是善茬,打仗一流,但生事的本领也个个都是一流。 千面领着秦风到了他的新书房,贴身侍卫马猴早已先行一步,泡好了热气腾腾的茶,此刻正站在门边迎接秦风的到来。走过马猴的身边,秦风宠溺的揉了揉小马猴的脑袋,马猴嘿嘿一笑,开心地蹦蹦跳跳的跑过去跑秦风将椅子拉开,又将热推到秦风的跟前。 “马猴,你现在可是将军亲卫的副统领了,手下可有上千人呢,还这么长不大像个孩子?”千面打趣地道。 别看马猴年纪小,但在秦风心目中的地位可一点儿也不比小猫,野狗低。这一次秦风要组亲卫营,大柱任统领,马猴以十五岁的年纪出任副统领,便可见秦风对他的信任。 当然,马猴虽然年轻,但资历却一点也不弱,参加的战斗,并不比其它人少,比起大柱更是可以自豪地称一声老资格了。 “副不副统领的我才不在乎。”马猴不屑地摆摆手,“我只要呆在将军身边就很开心了。” 秦风呵呵一笑:“马猴啊,以后你在我身边,就负责我贴身的一些事务好了,多出来的时间,去多读读书,更要练好武功,我准备给你请给老师,教你读书。武功嘛,就由我亲自教好了。” “读书?”马猴的脸顿时拉得老长,“将军,老大,我一看书本就犯困,读书就不要了吧,我,我现在已经认得好多字了,也能写能画的。” 秦风哼了一声:“你哪只不过是基本摆脱了文盲的阶段,你难道能给我当一辈子贴身侍卫不成?以后是要出去领兵打仗的,不好好读书,不深通兵法,怎能成为一个好的将领?你看看野狗,那么个粗莽的汉子,现在也常常抱着兵书苦啃呢!” “将军要我读,那我便读呗!”马猴委屈地道。 “太平城里的娃娃兵,超过十二岁的一百余人,这一次也会全调到沙阳郡城内,他们也由你统带,你与他们一起读书,一起训练,你身为副统领,到时候要是读书输给了他们,看你羞也不羞!”秦风哈哈一笑,伸手刮了一下马猴的鼻子,“想当老大,那可得事事领先你的小伙伴们才行呢!” “我打得过他们不就成了。”马猴一转身,小声嘀咕道:“敢跟我滋牙,揍他丫的。” 千面向秦风摊摊手,两人相视一笑。 书房很大,分为前后两间,内里是秦风平时小憩的地方,而外面,则是平时处理公务,会见客人的所在了,光是整个外间,便足有一般人家的客厅那么大,整整两墙壁的书架上摆满了书,书房的装修,倒不似其它房间那样美仑美焕,而是古色古香,文人气息十足。 “这书房我没有怎么动。除了这里。”千面走到左面墙壁的书架前,不知在哪里鼓捣了一下,书架突然左右一分,露出了一个可以容纳一个人出入的小门,内里黑洞洞的也不知有深。 “秘道?有钱人,专爱搞这个!”秦风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这个秘道一直通到城外,我已经仔细检查过了,安全上没问题,当然,在秘道里我也另外设了不少的机关,虽然将军用不着,但说不定有人知道这条秘道,如果真有人潜进来,那可就乐子大了!”千面嘻嘻的笑道,“出口那头是一间普通的农户,我也去查看了,但早已经没有人了,打听了一下,郝宗义出事之后,这一家子便不知所踪了,也不知是逃了,还是给刘老太爷喀嚓了。现在那户农家里,我已经安排了我们的人住了进去。” “想得很周到!”秦风点点头,“说说郝宗义家族掌管的生意吧,按照与刘老太爷的约定,这些将全部转交给我们。” “将军,这全都给王厚?”千面皱起了眉头。 “当然不是,这些都属于太平城!”秦风摆摆手,“所有产业都将归属于太平城商务司,只不过挂在王厚的名下。” “原来是这样啊。”千面笑了起来,“郝宗义除了拥有的大量田产之外,在生意上主要掌控着整个沙阳郡的建筑行当以及城外的码头,我粗略地看了一下往年的帐目,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也不为过啊!” 秦风有些好奇的道:“那刘老太爷主要的生意是什么?” “这个可就更恐怖了,刘老太爷控制得是整个沙阳郡城的盐铁,将军你知道,这在任何一国,可都是管制物资,但在沙阳郡城,盐铁的价格可都是刘老太爷说了算。陈家控制的是粮食,黄家控制着所有的客栈,饭馆,田家比较有意思,他们掌控的是青楼,乞丐这个行当,方家控制得是医药行当。” “是这个样子啊?”秦风皱起了眉头。 “是啊,将军,对于经济我不太懂行,但我也知道,这个样子,恐怕对以后我们的发展是不太有利的……” 秦风摆摆手,制止道:“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现在我们需要稳定,需要合作,暂时就这样吧,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 “那将军,这里的事情我便告一段落了,下一步,我要做什么?”千面问道。 “我们太平军需要稳定的情报网络。”秦风沉吟了一下,道:“情报,不论是经济上的,政治上的,还是军事上的,对于我们来说,现在都是一片空白,而情报的重要性,相信这一段时间你也有了很深的理解,有了先人一步的情报,便能事事踏在人的前面,现在我们局限在这小小的沙阳郡,凭着一些零打碎敲的情报,勉强还能应付,但以后随着舞台越来越大,我们在这一点上的缺限将被无限的放大。” “将军是要我来主持建立情报网?”千面问道。 “还谈不上什么情报网,只能慢慢来。第一步,先从沙阳郡和长阳郡开始吧,你把这里的事情交接之后,马上赶赴长阳郡,我们已经在哪边打下了一个锲子,那就是陆一帆,从他开始,在长阳开始建立起我们的第一个情报系统,刺探任何对我们有利的情报,策反对我们有用的人,然后从长阳郡开始,向正阳郡,向越京城渗透。”秦风盯着千面:“这是一个十分艰巨的任务,也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任务,很多时候,你必须得孤身面对一切危险。暂时,我没有得力的人手派给你,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将军放心吧,我会把这件事做好的。”千面重重的点点头。 “以后你直接跟马猴对接。”秦风转头看着正坐在角落里磨着刀锋的马猴,“马猴,你过来。” 在秦风与千面谈着情报方面的事情的时候,在刘府,沙阳系人马,也正聚集在一起,听着刘老太爷的安排。 “家洛以后就要从军了。家里的生意安排一下。”刘老太爷看着陈家洛,“李锋将要组建四个营的新军,你将是其中一个营的统领,也是我们沙阳系在以后太平军中唯一的一支野战力量,我相信,有我们沙阳系强大的财力支持,你一定会把你的这个野战营带成太平军中最强的一支力量,记住,你的力量越强,我们的利益便越有保障,你要努力成为太平军中一支不可取代的力量。” 陈家洛站了起来,脸上洋溢着兴奋之色,刘老太爷的安排,也代表着陈氏将成为除刘氏之外的沙阳系的另一个领头羊。 “老太爷放心,家洛一定会做到这一点的。建军要钱,可太平军另外三营没有我们沙阳系这样雄厚的财才支持,必然不是我们的对手。”他信心满满地道。 “重要的是战斗力,太平军的战斗力你看到了,在这方面,多多向他们学习。”刘老太爷叮咛道。 “是。”陈家洛道。 “兴文,你从野战军系统里退出来,但是李锋将沙阳郡的卫戍系统交给了你。”刘老太爷此话一出,屋里倒满是惊讶之声。 “有些惊讶吧,不用想太多,这个职位,是以我去太平城定居安住换来的。”刘老太爷微笑道。 刘兴文勃然变色:“李锋他竟然将您当成人质!” “非也非也,我的身体状况,你们也很清楚,李锋说,太平城内,有一个神医,能保住我的命,嘿,如果能保住这条老命,多活几年,其实我们可大赚了。”刘老太爷呵呵笑了起来。“我活着,住在哪里不一样呢!” 听到刘老太爷这样说,众人脸色才稍稍释然。 “投桃报李,李锋慷慨,我们也不能小气。田真,回头你去找李锋。”刘老太爷吩咐道。 田真微微一惊,“太爷,您的意思是说,把我们的情报系统交给他们?” “不错,李锋他麾下的情报系统等于零,相信以李锋的聪明,不会没有注意到这一个问题,他一定会重建他的情报系统,你把我们的情报系统交给他,也算是提前走了一步,一是向他示好,二来也不致于被他新的情报系统排斥在外。以李锋的聪明,不会亏待你的。你一定会在他的情报系统之中担任重要的职务。” “明白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杀一儆佰 看着面前一叠厚厚的册子,秦风微微有些失神,白天还在与千面一起谈论着关于情报网的事情,晚上便有人送上门来。 所谓瞌睡时有人马上送来枕头,就是这个道理了。 缓缓的打开了面前的册子,里面是一个个的人名,后面标注着他们具体的身份,从事的职业等等。 “将军,我们都是做生意的,所以关注的东西,以往都在生意往来之上,刺探别的地方的经济情报是我们的重点,官场是我们的另外一个侧重点,毕竟要在其它地方站住脚,当地的官方便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官员有什么喜好,有什么软胁,也是我们打听的重点,然后或收买,或威胁,以最终达到我们的目的,而至于在军事方面,以前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所以也基本上是一片空白。”田真坐在秦风的面前,身子挺得笔直,脸上一直带着谦恭的笑容。 秦风当然知道眼前坐着的这位田氏家主,远不是他在自己面前表现的这样,青楼也好,乞丐也好,都是最好的藏污纳垢的地方,鱼龙混藏,什么人都有,能够稳稳的掌控这两个行当,如果说眼前的这位心不狠手不辣,鬼才相信。 将手里的册子交给身边的千面,秦风含笑问道:“田先生,能给我讲一讲你麾下情报网的结构吗?嗯,就拿正阳郡来作为例子吧!” “是,将军!”田真点点头,他干这个已有年头了,而从刘老太爷哪里知道,眼前这位,恐怕对情报行当一无所知,这正是展示自己能力的大好机会,坐在身旁的那位,肯定就是秦风以后掌管情报的家伙了,自己须要拿出本事来镇住这位将来的大老板,使得他在以后的情报工作之中能更多的倚靠自己才是。 田真讲得很仔细,秦风也听得很认真,足足半个时辰,田真才讲完,对于里面控制,拉拢,威慑,刺探的一些新奇手段,秦风听得倒是很新奇,很多东西,他的确闻所未闻,但有一点,却让他极不满意。 “田先生,你们的情报结构,一般都是采用的这样的方式?”秦风问道。 “是,将军,事实证明,这种结构方式是很有效的。”田真自信的道。 “可是我有一个疑问,这种蛛网式的结构方式,的确很有效率,四通八达,一点有事,全局震荡,但他也有着致命的弱点啊,一个点出事,便会牵连全局,搞不好便是全军覆灭的命运。”秦风道。 “这个,从以往的经验上来看,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田真微愕。 “以前你们打探的都是一些普通的经济情报,说白了,还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就算露了白,大家也是可以有商有量的解决问题,但以后可就不一样了。”秦风敲了敲桌子,“以后的情报工作,恐怕更多的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干情报工作这个行当的,可都是提着脑袋在干活,如果因为别人的原因,导致其它本来隐藏得很好的人暴露,这就得不偿失了。这样的节构,很有可能让我们辛辛苦苦布下的网络,一朝尽毁。” 虽然有些不服气,但田真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这种蛛网结构,的确存在种这种可能。 “那以将军的看法,以后要怎么办?”他有些将军似的看着秦风,你一个带兵打仗的将领,真得懂这些黑暗的见不得光的事情么? 秦风挥了挥手,“具体的情报网布局,我已经与千面有过商量,回头你与千面两人再去探讨吧,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情报网络必须改组。” “一切按将军说得办。”田真垂下了头,心里有些不太愉快。 看出田真的不爽,秦风微笑道:“田先生,我还是很感谢你大方的拿出这些东西来的,我明白,这些是田先生的家族安身立命的根本,有了他,我们不至于白手起家,至少我们有了一个基础,千面,你说是吗?” 千面连连点头,“将军说得是,有了这个为底子,我们至少可以节省大半的力量,用事半功倍来形容也不过啊,不然一切从零开始,那的确是太难了。” 秦风一笑道:“田先生,说起来,你是情报行业里面的老人了,不知有没有兴趣来帮我一把?” 田真巴巴地过来,拿出自己的老底献给秦风,不就是为了秦风的这一句话吗?当下阴郁的心情立时便好转起来,“田真愿为将军效力。” “是为我们共同的事业。”秦风纠正道:“田先生,这位是我的得力干将,以前也是做这个行当的,你可以叫他千面,他正在着手组织属于我们自己的情报网络,如果田先生不嫌弃的话,就来帮他可好?他经常在外奔波,家里的一切事情,便由田先生来负责,不知田先生有什么意见?” 这是让自己成为千面的副手,千面对外,自己负责内里的一切事情,田真立时便很满意这样的安排,也就是说,自己将在太平军的情报系统之中处于第二的位置,而且因为千面经常在外的话,家里恐怕就是自己说了算了。 “田真愿意。”他站了起来,躬身向秦风行了一礼,算是以部属身份重新见过秦风。 这一次秦风却是稳坐不动,受了田真这一礼。 “田兄,想不到你在越京城里还有不少的人马,居然还有一个生意颇为兴隆的楼子?”千面突然兴奋的道:“看你的标注,这个叫天上人间的青楼,在越京城居然排进了前三的位置,这可真是了不起的一个成就,青楼,向来是消息的集散地,像这样上了档次的青楼,进出的可都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那可更是了不得了。不过你在后面打上一个叉叉是什么意思?” 田真苦笑一声:“千面兄,这个说来就有些献丑了,这个楼子,的确是我们拿本钱做的,内里的女人也都是我们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可是现在,我们说话已经不算数了。” “这是一个什么道理?”千面皱眉道。 “因为一个女人。”田真道:“这个女子也是天上人间的台柱子,是我们重点培养的一位专门去对付越京城的那些达官贵人的。” “对于这样的人,你们没有相应的控制手段?” “当然有,可是后来的发展出乎了我们的意料之外,本来我们将这个女子的亲手都控制在沙阳郡城,可后来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将她的家人都送去了越京城。现在这个楼子,名义上还是我们的,但根本就没有一点消息能传出来,连收益,也被那个女人拿走了。”田真有些苦涩地道。 “还有这样的事情?”秦风嘿嘿一笑。 “没办法,李将军也肯定知道,我们以前沙阳郡的背后有两位靠山,一位是户部的苏大人,一位是兵部的周大人,这个叫青纱的女人,被苏大人看中了,成了苏大人的枕边人,苏大人没有给她赎身,一顶轿子直接抬回家去,不过是想利用她来控制天上人间,替她赚进大量的钱财而已,而且正如千面兄所说,青楼是消息的集散地,有了这个点,苏大人可也算是消息灵通了。”田真一摊手,“有了这样一位大拿替她撑腰,青纱根本就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一年前,便将我们派驻在哪里的真正的主事人给逐了回来,也算是还给了我一点面子,没有将他们都杀了。” 秦风轻轻的敲着桌子,“以奴欺主,当真好胆子,千面,等长阳郡的事情有了眉目,你亲自去一趟越京城,杀了这个青纱,把她的脑袋给这位苏大人送去。” 田真一惊,“李将军,万万不可,这位苏大人,我们惹不起啊!这样一来,可就等于撕破了脸皮了,他要对付起我们来,就算是杀了青纱,我们也拿不回天上人间啊!” “早就撕破脸皮了。”秦风冷冷地道:“莫洛围攻沙阳郡,苏周两人在越京城中手握大权,明明可以与张宁相抗衡,但却对沙阳不闻不问,显而易见与张宁有过一些肮脏的交易,这样的人,以后还能指望吗?而且沙阳有今天,与他们可没有半点关系,这是沙阳所有人奋起抗敌的结果。便是要让他看看,没有他们,沙阳也能过得好好的。他要是明白人,那咱们以后还能有商有量,他要是想翻脸,那就让他永无宁日,嘿嘿,他家大业大,咱们太平军可都是一群光着脚的人,惹恼了我,便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明的不行,我们便来暗的。” 千面阴沉沉的一笑,“将军说得对,这也是一种震慑,这样的事情,如果开了先例,以后如何震慑其它地方的部属,大家都找一个靠山然后便可以高枕无忧?这也算是我们鹰巢的开局了,要让所有人明白,鹰巢好进难出。” “鹰巢?”田真有些不明所以。 “哦,是这样的,我奉将军之命正在组建的这个情报机构,我叫他鹰巢,咱们太平军的战旗上不就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吗?”千面笑着解释道。 一个时辰之后,刘老太爷看着面前的田真,放声大笑,“好,杀得好,这才是做大事的人。田真,这件事我给你背书了,我亲自写一封信给苏大人,让他知道,我们沙阳郡不是那么好期负的,你把这封信交给千面,让他在合适的时候,给这位苏大人送去。”(。) 第二百九十二章:小花招 刘老太爷的身体衰弱的速度比预想中的要快,这也迫使他不得不立即启程前往太平城,对于沙阳系和秦风来说,一个活着的刘老太爷很重要。 他是沙阳系的定海神针,有他在,沙阳系便有主心骨,而对于秦风来说,刘老太爷是现在他与沙阳系之间的粘合剂,有这位打定主意要与他联合的刘老太爷,可以让他顺利的掌控沙阳系。 要知道,现在如果真要论起实力来,沙阳系实际上比太平军要更强大一些。千柳山一战,出征的三千太平军,现在只剩下了两千人,老兄弟又少了近百人。现在进入沙阳郡城的就这点人手,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怜。 秦风的整军计划还没有正式开始,便被一个意外的情况打断,大败退到鲁县的莫洛,在哪里居然重新集结兵马,根据于超打探回来的结果,莫洛居然是要反攻,这使得秦风不得不派出陈家洛统领兵力充足的原沙阳系郡兵前往鲁县。 在秦风看来,莫洛此举,更有可能是想争取更充足的时间收回溃兵,撤回长阳郡,所以仅以陈家洛出击,并不会有太大的干系。 不过出征之前,秦风赫然发现,陈家洛带领的沙阳郡兵居然超过了五千人,而且个个装备齐全,这与秦风事先计划的建立四个战营,每个战营二千五百人的编制完全不相符,整整超过了一倍。 整军还没有正式开始,人家现在用得都是自己的钱,军费是五大家自己掏的,巧妙的钻了一个大空子,对于这样的行为,秦风只是笑了笑,对这样的结果不置可否,什么话也没有说。 陈家洛与刘老太爷是一齐出沙阳郡城的,而这一天的晚间,王厚也赶到了沙阳郡城。 “这是在给老大一个下马威啊!”野狗愤愤不平的道:“一个营,两千五百人,这是老大早就订好的,而且也知会给了刘老太爷,现在他们都装作不知道,将沙阳郡经历过战火,打过仗的精兵一股脑的借着这个机会都带走了,这是打定主意不将这些有经验的兵分给我们啊!” 小猫没有说话,可是脸色也不好看。经历过战火,打过仗的兵与完全不知战场为何物的青壮,那完全是两个概念。小猫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他清楚,这里头涉及到太平军本系与沙阳系之间的联合关系,现在两家刚刚合二为一,正是盘算着各自小算盘的时候,乱发脾气没有任何的意义,因为这是双方的博弈。搞不好就会给双方的合作带来裂痕。 很显然,在一系列的示好之后,沙阳系人马开始试探秦风的底线了。从刘老太爷与陈家洛一齐出城便可看出,这件事情之后,必然有他的影子。 秦风亲自送他出城,两人有说有笑,相谈甚欢,似乎都没有看到,正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一队一队的沙阳郡兵,远远超过了两人曾经商定的一个战营的规模。 听着野狗的抱怨,王厚哈哈一笑,“甘将军,要我说起来,他们这一次,这个空子钻得漂亮,让将军也无话可说,整军还没有正式开始,莫洛有反攻的迹象,现在太平军无力单独出战,沙阳郡兵倾巢而出,将整个沙阳郡城都交给了太平军,这可是对太平军完全的信任啊,完全不怕太平军抄了他们的老巢。人家如此坦然,将军如果还有意见的话,那岂不是太小家子气了?” “可是……” 野狗刚刚标出两个字,王厚又道:“而且人家五千兵马出兵,可不是从郡城府库里拿的钱,郡城府库可是已经封了库,准备让将军接收的。人家是私人掏钱哦!私人掏钱为大家去打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显摆他们有钱么?”野狗无话说了,却不肯低头,强自撑着辩解道。 “莫洛这一次攻击,摆明了是虚晃一招,背后有什么古怪一时还不清楚,千面已经去查了。不过正如王先生所说,他们这一招玩得漂亮,原本我认为陈家洛带一个战营两千五百人出去警戒已经足够了,莫洛的精锐已经基本被我们打掉了,剩下的那些青壮,着实济不了什么事,但他们借着这个机会玩了这么一出,我的确是无话可说。”秦风也是摊了摊手。 “老大,那军改的事情怎么办?人拖出去容易,想要再裁编可就不容易了。”小猫道。 “裁编干什么?他们愿意五千人就五千人嘛!”秦风呵呵一笑:“小猫,你还在觊觎他们的那些有经验的战兵?难道你练不出来更好的?” “我们敢死营,从来都是靠自己,用不了几个月,我便能练出一支比他们强得多的部队。”小猫傲然道。 “那不就行了。”秦风笑道。 王厚端起一杯茶,微微笑道:“而且他们故作不知地将一个战营扩大了五千人,但我们也可以装作不知道,仍然只给他发二千五百人的薪晌,他们不是有钱么,那好,剩下的一半薪晌,他们就自己补吧,要是他们找上门来,得,一个战营的编制,可是将军与刘老太爷早就协定好的。他们超编部分,要么自己掏钱,要么裁撤。到时候他们骑虎难下,便接着掏钱吧!” “这个主意好,他们敢阴我们,我们就接着阴他。王老头,老大把你从丰县弄来沙阳郡城,而且是主管财政,哈哈,这可就掐住了他们的脖子。” 王厚放下茶杯,淡淡地道:“我会公平公正的照章办事,不会刁难他们,可也不会违规办事。” 野狗大笑起来,“这我喜欢。” 秦风没好气地看着野狗,“野狗,难不成你认为,以后我们太平军永远只会有四个战营,每个战营只有二千五百人嘛。这只是我们的第一步,等有了充足的财赋,扩军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到时候,现在的四个战营便是四个军,到了那时,相信太平系也好,沙阳系也好,也已经融合的差不多了,到了再扩军的时候,肯定是要重新定编考核的,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的五千人,又有什么关系?” “老大说得对,是我目光短浅了。”他咯咯的笑着:“他们几大家愿意出钱养军队,这种大公无私的态度,下一次我见到陈家洛,一定要好好的夸夸他。” “你别给将军惹事!”小猫哼了一声:“现在双方正在磨合,有些分歧,有些想法是很正常的,但可不能为此闹出了大问题,你那张破嘴,一向不省事。” “说得你好像是个乖宝宝似的。”野狗哼哼着不做声,他也就是在一些芝麻绿事的小事之上快活快活嘴,真临到大事,他其实是相当稳沉的。 “将军,您让我王氏一族全盘接收原来郝氏的生意,这个没问题,我接受了,这一路上,我也想了不少,王氏来经营,除开必要的部分之外,我会与太平城商业司签定一份和约,多出的收益会全盘交于商来司。但郝氏的那些田产,我可不能要,以前将军给我讲过一些关于土地方面的事情,我知道将军很看重这个,土地的大量兼并,的确对我们的发展不利,所以,我准备在接收之后,再全盘捐出来纳入公库。”王厚转了一个话题,秦风要在沙阳郡城顶起另一个豪门,这便有了让王氏全盘接受原来郝氏生意的事情。 “暂时不能这样做。”秦风摇了摇头,“要知道,沙阳郡城五大家,哪一家不是拥有大量的田产,你如此做法,太过于明显,这不是在逼另外五大家表态么?这可是他们的命根子,所以这些田产,你必须接收。” “将军的意思是?”王厚有些迷惑。 “你要的是在官府有明文备案的属于郝家的田产,没有备案的,则一分地都不要。”秦风淡淡地道:“接下来军事上开始整军,民政之上,我要开始丈量田地,清理田亩。” 王厚微惊,“将军,这可是一个大命题,据我所知,不管是什么地方,当地的豪绅大户都会有不少的隐户隐田,这些上不得台面,但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一旦真正开始这项工作,那五大家的损失绝不会在少数。” “正如你所说,我们一切按规纪来,是你的,我一分不要,不是你的,你一点不能拿。”秦风若无其事,“你上任之后,这件事情便立即展开,迅速地在全郡全面铺开,刘老太爷不在,陈家洛也率兵出战,你不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吗?” “机会是机会,我就怕反弹。”王厚忧心忡忡。 “现在我们还在蜜月期,不会为了这些小钱反目的。”秦风笑道:“王先生,可别忘了,我们这一战打垮了莫洛,抓住的七八万俘虏,可是需要地方安置的。” “你是要官办屯田?” “不错,这些俘虏放了不行,可养着吃白饭吗?当然得替他们找些事情做。”(。) 第二百九十三章:清理田亩 权云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王厚,心中感慨万千,他在沙阳郡已经当了好几年郡守,当然认得这位在丰县也算大名鼎鼎的人,自己刚上任之初,这位丰县名人便前来拜会过自己,送上了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不过那时候,自己可没有将这样一位小人物放在眼里,只不过让自己的管家出来客套了一番,喝了一杯茶,便送客了。 时过境迁,今日这位再一次出现在郡守府里,却是以自己副手的身份。 虽说是副手,但今日不同往昔,这位副手的身份可有些不太寻常。他是沙阳郡新主人的亲信,是的,沙阳郡新主人,那位年纪小得不像话的年青将领。 沙阳郡易主,要说心中最为遑恐的便是权云了。他不像沙阳郡的那些豪门,根基深厚,即便是换了新主人,仍然不可能动摇他们的根基,他则不同了,他出身豪门,能有今日的成就,完全是由刘老太爷一手扶植起来的,时至今日,他仍然记得,自己当初还在越京城当一个小小的校书郎的时候,刘老太爷将他请了去,只问了他一句:“想做一番事业么?” 就为了这句话,他便成为了今日的权云。 一棵被死死的绑在了沙阳郡上的权云。 他出身寒门,纵有一身本领却也只能在越京城中当一个微末的根本不会让人注意的小官,领一份微薄的薪饷苦苦度日,脱下官袍之后,街上随便一个小老板也要比他富有,本来以为他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但刘老太爷改变了他的人生。 他以刘老太爷为伯乐,有了这位的扶持,短短的时间之内,他便成为了沙阳郡的郡守,主政一方,当然,他也用自己的经世之能回报了刘老太爷,沙阳郡这几年政通人和,虽然豪门当道,但老百姓却也过得较为舒服,也变得越来越富裕,这便是他的能力了。 他用自己在治政上的能力,成功地扮演了豪门与普通百姓之间的润滑剂,既要让以刘老太爷为首的这些豪门满意,又要使得普通老百姓们能感到日子正在一天比一天好,只有这样让他们有盼头,双方之间才会和平共处而不致以将更深层次的矛盾激化开来。 因为刘老太爷给了他这个舞台,所以,当刘老太爷与越京城的矛盾开始激化的时候,他义无反顾的选择地站在了刘老太爷的身边。 周文龙之死,使他彻底没有了任何的退路,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绝对已经上了左相的黑名单,离开了沙阳郡,自己绝对活不过三天。 但让他无所适从的是,刘老太爷就这样离开了,将沙阳郡拱手让给了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一个年轻的武将。 权云不得不为自己的前途担忧,更为自己的性命担忧。现在,他可不是当初的孤家寡人一个,而是有妻有妾,有儿有女,一大家子的性命可都维系在自己的身上。 这位王厚今日第一天来郡府办公,便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他要清理田亩。 这让权云又惊又怒,清理田亩,这可是一个绝大的题目,一个弄不好,便会酿成大祸的。作为豪门当道的沙阳郡,在土地之上的敝政,权云如何不清楚,但作为豪门的代理人,他根本不愿去戳这个脓包,也不敢去碰触这个禁忌。 “王大人,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李将军的意思?”他声音有些发抖,半是震惊,半是愤怒。 “这有什么区别吗?”王厚微笑着从容不迫地道:“郡守大人,王某认为,沙田郡的土地问题,已经到了不得不解决的时候了,而现在,正是解决他的最好时机,一旦错过这个时机,只怕以后会出更大的乱子。” “会出什么乱子?”权云强按愤怒,有些不屑地看着王厚:“王大人,你以前接触过这样的政务吗,你可知道,这可是牵一而发动全身的大事?” 王厚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看着权云,道:“郡守大人,全郡土地有多少,人口有多少,每岁税银,粮课该有多少,想来郡守大人心中自有一本帐,但实际之上,府库入了多少,只怕又是另外一本帐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权云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明白,王厚背后的那位年轻的将领想做什么了。 “本该进入府库的东西,最后却进了私人的口袋,肥私废公,如果是以往的沙阳郡倒也罢了,说句不该说的话,以前的沙阳郡本来就有些公私不分,但现在的沙阳郡不同了,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不是你的,一分一毫你也不能多拿。”王厚咄咄逼人的道。 权云看着王厚,半晌叹了一口气,口气也软了下来:“王大人,你在丰县的时候,也是土地大户,这里头的隐情,你我心中都明白,我就不相信,你在丰县的时候,就没有了隐田隐户,现在你接收了郝家的产业,已是沙阳郡的又一豪门,郝家名下,这些隐田隐户更是数量惊人,这可都是你的财产。这些事情的厉害,李将军或者不懂,但你不会不懂吧?” 王厚轻轻一笑:“今日我已经派了我的管家,开始接受郝家产业,除了有公文地契,按时足量缴纳了税款,粮课的土地,王某人才会接收,其它的,王某人不会要。” 权云身子大震,盯着王厚:“王大人,你这是要与沙阳郡的另外几家为敌么?” “这您可错了,我没有想过要与谁为敌,我只知道,我们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在这条路上走着的人,如果不能认清形式,不能改变过往,迟早都只有走上断头台。权大人,比起王某人来,你可是学富五车,通晓史实的人物,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沙阳郡已经为人所不容了,如果我们不能强民,强军,终有一日,我们会被吞噬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权云颓然坐在椅上,看着王厚,这些厉害,他又如何不知道,但自古以来,挡人财路,便无疑人与人为敌,他,可没有本钱与那些人抗衡。而且,如果真动起来,首当其冲的便是刘氏,这可是他的知遇恩人,他又如何下得手去?而且,就算他想下手,又真动得了么?刘老太爷走了,但在他看来,沙阳郡城还是五大家的,难道真凭那位年轻的将军手下那一两千兵便能济事?就在昨天,陈家洛可刚刚带着五千全副武装的郡兵出了郡城,一旦有事,五千郡兵回返,他便是滔天大祸。 “我要见李将军,我要当面向李将军陈述。”权云挣扎着站了起来,“如果这样做,不但不会让沙阳郡更好,只会让沙阳郡陷入分崩离析,会让好不容易打退莫洛获得的战果荡然无存。将军就算要做,也不能如此急迫。” “当然,大人要去见李将军,随时都可以。”王厚微笑道。 刘宅,小书房,刘陈黄田方五大家族的族长都脸色沉重的聚在一起,陈家洛带兵出外,便由他弟弟陈家浩顶替,李锋要清理田亩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他们耳中,五大家聚集在一起,正在商议着对策。 “这是要挖咱们的根基啊!”黄希有些愤怒地道。“刚刚当家作主,便要卸磨杀驴吗?也不看看他有几斤几两,这里可不是他的太平城,这里是沙阳郡城。” 方家家主方恪拍案而起:“小子太过于无礼,以为现在刘老太爷走了,陈兄又带走了五千兵卒,城内空虚,他便可以为所欲为吗?我们五家的私兵集结起来,可也远超他的兵马,再说了,在这沙阳郡城之中,咱们振臂一呼,便是应者云集,那个时候,只怕他后悔都来不及。” “胡说什么!”刘兴文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现在我们刚刚打退了莫洛,沙阳郡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如此一内讧,只怕莫洛便又要卷土重来,而更可虑的是,越京城方面定然会乘虚而入,各位,不要忘了,如果让越京城得手,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田真沉默了片刻,此刻,他想到的却是那位年轻的将领,在对待青纱事件之上的那种轻描淡写。 “杀了她!”三个字从嘴里吐出来,丝毫不带烟火气息,那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势,让田真有些战栗。 “老田,你怎么说?”方恪转头看着没有发表意见的田真,问道。 “我觉得,这件事情,咱们还是可以好好商量的。”田真有些心虚的看了众人几眼,“或者是李将军年轻,并不懂这里头的事情,而那王厚想来是想在李将军面前表现一番,才会有这样的建议,权云不是说他会去见将军陈情吗?不如我们先等等看,如果我们直接出面了,那可就对峙上了,反而没有了转寰的余地了。” 刘兴文点点头,“田家主这才是老成之言,动不动就想兴刀兵,我们打得过人家吗?别看太平军现在只剩下了两千不到,但人家在千柳城,就凭这点人马,顶住了莫洛数万精锐的围攻,这件事情,先由权郡守出面,我马上写信给父亲,请他老人家出面与李将军再说说。”(。) 第二百九十四章:黑布下的东西 不等沙阳的五大家商量出一个具体的办法出来的时候,统领府却先出手了。 一张张大红的请柬由秦风的贴身侍卫马猴一一送到了他们的手中。 虽然知道这一次统领府的邀请必然是不怀好意,其意必然是在清理田亩之上,但五大家的家主们,却还是不得不赴宴,当然,他们心中也打定了主意,如果这位刚刚才当上沙阳郡主人的年轻家伙要霸王硬上弓的话,他们也不惜来一次硬碰硬,最终,还是要靠实力说话的。 至少现在,他们觉得沙阳系的实力要远超过太平军。 这位李锋李将军是刘老太爷给他们选的领头人,但并不是他们的主人,即便是刘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在遇到大事的时候,也是有商有量。至于最后形成了刘老太爷一言九鼎的局面,则是因为刘老太爷这几十年从来没有错过。 但这位年轻的李将军,纵然打赢了这场事关沙阳生存的大战,但那也只是战场上的武力,在其它方面,这位将军可还没有让他们能信服。 怀着对抗的心思,他们心情复杂的走进了以前的郝宅,现在的统领府。 熟悉的场景全都换了,以前郝家的温柔乡,如今处处显得气份肃然,一派金戈铁马的气息。一进大门之内,原本的豪华装饰尽数被推平,地上铺上了厚厚的一层沙子,上百个半大的娃娃,正在挥舞着他们手中的木刀,虽然小,但队形却保持得极其整齐,正在一名一只眼睛上罩着黑布的凶恶汉子的吆喝声中练习,每劈出一刀,稚气未脱的杀声,便在统领府中回荡。 看着几人讶然的目光,马猴笑道:“这些都是这半年多来,我们将军收养的一些孤儿,他们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将军看他们可怜,便收养了他们。” “这么小的孩子,便要进行这样的军事训练吗?”田恪问道。 “这算什么?”马猴笑道:“在我们太平城,适龄的娃娃们都要进行同样的军事训练,当然,不仅仅是军事训练,还得读书,由太平城出费用,将军说了,基础训练结束,还要从他们中挑选一批资质优秀的出来授以武学,所以啊,这些小家伙们可用功了。” 刘兴文挑了挑眉,对此他倒是不置可否,就算是一种投资,这些娃娃们想要发挥作用,最起码也得等到五六年甚至十年之后了。 “李将军在哪里?” “将军正在大厅之中等候各位!”马猴笑着道。“各位请。” 几人刚刚起步,侧面却又传来整齐的号子声,转过头来,不由有些骇然地看到,十来个汉子扛着一根巨大的圆木,正从侧面的屋角转出来,步伐整齐,边走边喊。扛在肩上的那根圆木,只怕有数百斤重。 “这也是在练兵?” “是啊是啊!”马猴连连点头:“这些都是将军新招的亲兵,都是刚刚进入军队的青壮,没什么基本功夫,这不正练着嘛。” “扛跟木头干什么?练体能?可以有其它方法嘛,这不碍事?”刘兴文自己也是练兵的,看到这种方法,倒是有些稀奇。 “刘将军,别小看这木头,加强体能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加强他们之间的协同能力,默契能力,这样一齐扛着一根木头,要是其中有一个人的步调与大家不协调,那可就费劲多了。这样,可以慢慢培养起大家的在团队默契性和彼此配合的意识,比方说您看到的这一组,高矮不一,力气不一,那怎么在训练之中最省力,那可就看他们自己的表现了。”马猴笑着解释。 刘兴文连连点头,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他见识过太平军那种数十上百人整齐划一斩下手中大刀的恐怖场景,原来竟然是这样练出来的,那自己倒也可以模仿模枋。 沙阳郡城的卫戍力量现在由自己统领,当然现在还只是一个空架子,接下来自己准备从各家私兵之中抽调人手来组建卫戍部队,这些来自各家的士兵虽然不是新兵,但却也要重新磨合。太平军战斗力惊人,他们的训练方法,必然有过人之处,可惜不能一窥全豹。 走过宽阔的校场,再穿过一排房屋,几人终于看到了郝家的正堂,大堂门口,一身便服的秦风双手负在背后,正自微笑地看着他们。 “见过统领大人!”以刘兴文为首,五人快走几步,双手抱拳,深深的弯腰行礼。抛开双方之间的分歧不说,这样一位年轻的九级高手,也的确值得他们尊敬,只要不出意外,这个世上最年轻的宗师的帽子,必然会戴在这个人的身上。 “诸位不用多礼。”秦风微笑着拱手行礼,“李某来到沙阳已经数日,还没有与诸位沙阳股肱好好的聚一聚,谈一谈,是李某的失礼,今日正好权郡守与王副守之间在某些治政方面有些分歧,到秦某这里来讨要说法,借着这个机会,把大家请到一起来,大家坐到一齐,好好的议一议,说一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好主意都是商量出来的,不是么?” 听着这开门见山,丝毫不绕弯子的开场白,五人对视了一眼,心情却是愈发的沉重起来,典型的武人作风,直截了当,干脆利落。可这样性格的人,几乎个个都是那种极端强势的人,他们一旦拿定主意,几乎无法改变。 今天,大家还能愉快的相处么? “请!”秦风侧身相让。 “统领请!”五人再次欠身请秦风先行。 秦风也不客套,转身便向内里走去,边走边道:“马猴,去书房把权郡守和王副守也一并请来吧,这二位在那边嘴仗大概也打得差不多了,理不见得是越辩越明,有时候啊,站得立场不同,便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越辩越糊涂,越辩越对立。” 马猴飞奔而去。 尾随着秦风跨进大堂的五人并没有因为秦风说得幽默便感到好笑,既然是各自说各自的道理,谁也无法说服谁,是不是就意味着最后将要由他拍板而定呢? 那这个结果还用说吗? 走进大厅,五人却是怔住了,大堂里不是他们熟悉的布局,一圈环形的桌子,几乎占据了大堂的一半,中间空出来的部分,此刻却被一块黑布蒙着,不知道盖着什么物事。看着那些环形桌子后面摆着的一把把椅子,众人都有些蒙了,难道大家就坐在这里吗? 这与他们脑海中的那种用座位的位置来排定各人的地位的根深蒂固的规纪完全不一样,这样坐着,那里还有上下尊卑? “各位,请坐!”秦风随意的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众人都站着没有动,片刻之后,刘兴文上前几步,重新拉开了一把椅子,对秦风道:“统领,还请上坐。” 秦风看了看那把椅子,呵呵的笑了起来,那把椅子正对着大门,他不置可否的站了起来,走过去,“好,那我就坐在这里,诸位随意吧。” 看着他坐了下来,另外几人对视了几眼,终于也是各选了一把椅子坐下,但看着他们坐在哪里扭来扭去的模样,显然有些不太适宜,这种圆形的桌子,无论你选在哪里坐下,几乎都能看到其它人的表情。 “各位,今天我摆这个圆桌,就是想表明,在今天这个屋子里,我们没有上下之分,只是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坐在一起来商讨一些事情,大家不用讳言,也不用担心什么,有什么话,尽管便说出来。”秦风敲了敲桌子,道。 众人默然不语,屋外又响起了脚步声,却是权云与王厚两人联袂而来,看着两人脸红耳赤,都是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显然,他们的交流很不顺畅。 权云看到屋里的格局,也是楞了一下,王厚却显然是驾轻就熟,就近扯开了一把椅子坐下,权云楞神片刻,这才在刘兴文的示意之下,坐到了他的身边。 几个手脚麻利的身穿小号军服的童子,快手快脚的给众人面前放上了一杯热茶。 环视着众人,秦风却是缓缓的站了起来:“今天我们要说的事情,大家也心知肚明,便是清理田亩之事,但在说这个之前,我想先说点别的。” 指了指面前桌子中间的黑布,“大家想知道这黑布下面蒙着什么吗?” 众人默然摇头。秦风看着脸色有些变了的权云,笑道:“权郡守,放心,这下面绝不会是血淋淋的脑袋。” 王厚哧的一声笑了起来,这让权云对他怒目而视。 秦风伸手一招,最中间的一块黑布飞了起来,落到了秦风的手中,几人的目光落在中间显露出来的物体之上,都是大为惊讶,咦哦的惊叹之声连绝不绝的响起。 那是一个山川地理的模型,做得维妙维消,在座几人都是在沙阳郡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一眼便看出这是沙阳郡的模型。 “这是沙阳郡的山川地理模型,想来大家都认得吧?”秦风指着中间的模型,问道。 “当然认得。”刘兴文点头道。 “好,这便是我们现在生活的地方。也是我们大家的根基所在。”秦风手微微一动,第二圈黑布又凌空而起,一个更大的模型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第二百九十五章:凭君意 沙阳郡的基调颜色是绿色,而围绕在他周围的却是黄色,一眼瞧去,倒似是在一片荒漠之中,矗立着一小片绿州。 “看起来,沙阳郡是不是显得很小?”秦风环顾着桌边的七人,淡淡地道。 在场诸人默然不语。 “如果我们仅仅只想呆在沙阳郡,那么,我们或者不需要改变。”秦风手腕一振,手里的黑布展开,准确地落了下去,将那片黄色完全覆盖住了。“我们有一万善战的士兵,便足以帮我们守住沙阳郡,在这一小片区域内称王称霸,为所欲为。这几十年,刘老太爷就是这么做的。” “但是,如果你们想要走出去,想要把那片黄色的区域也染成绿色,那么,改变便是唯一的道路。” 秦风鹰隼般的目光盯着在座的诸人,厉声问道:“诸位,请告诉我,你们是想一直窝在沙阳当土皇帝,还是愿意勇敢的走出这个安乐窝,将你们家族的荣光,洒遍到更广阔的远方?” 一阵难堪的沉默之后,刘兴文还是开了口:“将军,我们自然是愿意走向更远方的,但是以我们的实力……” “这就是刘老太爷选择我,而不是你们其中任意一个的原因。”秦风冷笑道:“开拓,永不服输,这是我们应当具务的最基本的东西。” 他从桌子上拿起了一封信,道:“刘将军,这是你写给刘老太爷的信,刘老太爷在你的原信之上作了回复,不过不是给你,而是快马加鞭,送到了我这里,你想看看你父亲的回复吗?” 刘兴文惊愕地站了起来。 刘老太爷的回复很短,就写在信封之上,仅仅三个字,却让刘兴文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颓然坐下。 “凭君意!” 秦风瞥了刘兴文一眼,缓缓地道:“过去的沙阳郡,是典型的家天下。也就是各位的家族控制着沙阳郡的一切,沙阳郡就是你们,你们就是沙阳郡,这让沙阳郡有着其它地方难以比拟的凝聚力,但也让你们的目光始终只能落在这小小的一隅之内,难以突破。” “家国家国,无数的小家构成了国,但你们要清楚,家,只是国的组成部分,却不能代表国。”秦风道:“新的沙阳郡,将是一个大家,但这个大家与以前却不太一样,你们是这个大家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千万不要以为自己可以代表这个大家。” “沙阳郡看起来很富,但与真正的强者比起来,可以说是不值一提。我们现在可以组建起一支一万人的精兵队伍,但这支队伍不说与齐人比,就算与越国朝廷比,又算得了什么?想要走出去,我们要有更多的军队。而养更多的军队,便需要更多的钱。王厚。”秦风叫道。 “将军!”王厚站了起来。 “给诸位算一笔帐吧!”秦风道。 “是。”王厚看着在场的诸人,“诸位,便以一万人的军队为例,按现在的郡兵薪饷水平,以一名士兵一个月的薪饷为一两银子,一年便需要十二万白银。但这,只是其中最小的一部分,每个士兵的装备,以我太平军最基本的装备,花在每个士兵身上的银钱为二十两白银,一万士兵,便是二十万两,而平素士兵每月的其它消耗,在不作战之时,大概每月为五两银子,折算下来,一年便是六十万两。将这些加起来,一万士兵每年最基本的消耗,大概为九十二万两,免去零头吧,算九十万两。如果有战事,那就说不准了,只怕会成倍的增加。” “听到了吧,仅仅是这些,便接近一百万两了。”秦风道:“那我们来看看,沙阳郡去年一年的收入是多少吧?” 权云的脸色顿时有些变了。 “下官今天去查了帐,去年一年,沙阳郡的财政收入是二百万两多一点。”王厚微笑道。 “两百万两,听起来很多是不是?”秦风嘿嘿一笑:“但我们仅养一万兵,便将占去整个阳郡城财政收入的一半,那我们还要不要去做别的事情,官员要不要薪俸?民生要不要发展,那里有个天灾**要不要补贴?我们还要不要发展?如果有一天,我们需要更多的军队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接下来我们看看,郝家去年一年有多少收入?”秦风神色转厉,挥挥手,数名童子抱着一大叠帐本走了进来,放到了王厚的面前。 王厚拿起最上面一本,打开,清了清嗓子,“郝家以前控制着沙阳郡外的码头生意以及整个郡城的建筑行当,再加上大量的田产,去年的毛收入是……”他顿了一顿,道:“两百三十万两,刨去开支,成本等,净收入大概是一百万两左右。” 听到王厚抑扬顿挫的念着郝家的各项收入,在座各人脸色变幻,如坐针毡。 “郝家如此,我想,在座诸位,绝不会比他差了!就以郝家为最基本的标准,去年一年,沙阳郡六大家的总收入便是六百万两,是整个沙阳郡府库收入的三倍。”秦风呵呵的笑了起来,“沙阳郡这可是典型的四肢粗壮,头脑却很小啊!” 以刘兴文为代表的五大家,呼吸都是粗重了起来。 “这些钱是怎么来的呢?”秦风似乎没有注意到诸人的难堪,“先说说土地,沙阳郡几乎超过一半的土地,在郡府里是没有记载的,郝家名下,便有近十万亩土地没有在府里登记,这代表着什么,这便代表着这些土地没有交任何的税费,课粮。诸位名下,又有多少呢?” “再来看看我们沙阳郡的商税,呵呵,三十税一,比起富甲天下的南楚都要低上一倍,南楚,是二十税一,而比起齐国的十税一,更是远远不如。” 秦风瞪起眼睛看着诸人,“各位,沙阳郡很穷,很穷,但诸位却很富,很富,这一次,陈家洛带领五千人出征,诸位轻而易举的便凑出了军饷和这一仗的费用,而府库却拿不出来,这正常吗?” “大家大概觉得现在沙阳郡安全了,又可以高枕无忧了么?”秦风冷笑着:“我可以告诉大家,沙阳郡现在正面临着前所未所的危机,用四面受敌来形容也绝不为过,齐人虎视眈眈,莫洛一心想要拿下沙阳成为他的财富来源地,而越京城,更不用说,张宁所思所想,早已昭然若揭。而这三方,除了莫洛稍弱,其它两个敌人,任何一个,真要打定了主意,轻而易举的便可以收拾了我们。” “我们需要强大,需要更多的军队,当然,便需要更多的钱。难道以后我们差钱的时候,便来向你们化缘吗?说句不好听的话,化来化去当化成了习惯之后,以后会不会直接拿走你们的财富呢?”秦风的话让众人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秦风缓和了一下语气,“没有了沙阳郡,即便各位还有很多的钱财,那也只是别人的盘中餐,任由别人去揉捏,如果让莫洛这样的人打了进来,各位只怕什么也不会剩下。” “这一次清理田亩,只是我改革沙阳郡的第一步,在这一步完成之后,接下来的,便是商税。”秦风缓缓的道:“沙阳郡需要改变。过往的,我们既往不咎,但以后,却该有新的规矩了。” 伸出手,盖住那片金黄色区域的黑布缓缓的飞起,落在他的手中,“各位,你们的眼光,为什么只落眼在沙阳郡呢?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如果你们走出沙阳郡,去夺得更多的地盘,便会有更多的财富滚滚而来么?” “清理田亩,提高商税,看似是从各位的夹袋之中往外掏钱,那的确是让人肉疼的一件事情,但如果因此我们有更多的钱来强大我们的军队,让我们的实力大踏步向前进,能让我们打出沙阳郡,去夺得更多的土地,控制更多的人口,甚至某一天,我们能将越京城也拿下,那个时候,难道你们赚的钱会比现在少吗?不,只会多,多得你认为钱对你根本没有了任何意义。那个时候,你们不再是沙阳郡的五大家,你们将是越国的五大家。” 大厅里,圆桌旁,众人的呼吸之声粗重了起来。 “当年越国皇帝起事之时,拿出了自己家族数百年的积蓄,除了一支军队,他一无所有了,但最后,他拥有了一个国家。现在,我不要你们的所有,我只要你们退出你们不该得到的那一部分,而你们,将有可能收获到与他差不多的东西,为什么你们就感到这么为难呢?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付出越多,收获越多,这是最浅显和最基本的道理。我相信以诸位的智商,当能清楚的算清这笔帐,能权衡这其中的利敝。” 大厅内安静下来,众人低着头,脸上神情变幻,有意动,也有不信任。 刘兴文手里捏着刘老太爷的回信,凭君意三个字,不停的刺激着他的眼球,半晌,他长叹了一口,站了起来:“将军,是刘某目光短浅了,刘家,退。”(。) 第二百九十六章:能干的郡守 当刘兴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秦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可以容忍五大家在军队之上玩的那些小花招,因为那在他看来,不值一提,他有的是手段在今后慢慢化解这种手段,但他绝不能容忍在经济之上被人扼着脖子。 他与莫洛不同,太平军的骨干都是出自大楚边军,受过正规的军事教育,对于经济,后勤对于一支军队战斗力的影响有着深刻的认识,打仗,打到最后,不就是一场经济的较量么? 西秦军队是多么的剽悍,在军队的战斗力之上,一直便凌驾于西楚之上,这种态势一直延续到左立行上任,但即便是左立行,也花了足足八年时间才扭转战略之上的劣势,说到最后,靠得是什么?还是钱。 虽然在左立行时代,大楚西部边军的战斗力已经有了极大的提高。 那么多年,西秦打赢了那么多对楚战争,却仍然被阻隔在落英山脉以西,最根子上的原因便是西秦太穷,实在打不起一场与南楚的大规模的战争。 西秦上下很清楚,就算他们打赢了与西楚的战争,自己也非得破产不可,等不到他们接受南楚的一切,他们就会被东齐轻而易举的吞噬掉。 现在的沙阳郡是五大家的沙阳郡,经济命脉被掌控在五大家手中,秦风不可能一蹴而就的改变这一切,但他必须慢慢的扭转这个局面,改变头小四肢大的局面。 五大家在沙阳郡城的影响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被消除,清理田亩,商税改革将只会是第一步,随着太平军走出沙阳郡,随着太平军的实力逐渐扩大,相应的步骤将会缓缓地展开。 秦风并不想削弱五大家的实力,但却必须要保证他们在太平军的系统之中,影响力被慢慢淡化,听起来有些矛盾,但秦风却自信能做到这一点。 五大家抱着抵抗的心思而来,却在刘兴文开口之后,怏怏而去,于他们而言,破财将是不可避免。原以为老太爷会因为他刚刚离去,太平军便凶相毕露而愤怒,但老太爷的反应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他们是真没有想到,老太爷竟然如此毫无保留的支持太平军,而且为此不惜损害刘家的重大利益。要知道,对方此举,损失最大的,无疑便是刘家了。 但在无奈的同时,却又有着一丝丝振奋,如果真如秦风所言,太平军走出沙阳郡,去打出一片开广阔的天地,那么,五大家的影响力,也将随着太平军的脚步而走向四方。 越国的五大家,听起来也是一个极不错的选择。 “权大人,请留步。”看着站起身来,准备跟着五大家一起离去的权云,秦风笑吟吟的道。 听到秦风的挽留,不仅是权云有些错愕,连五大家也都有些惊讶的转过身来,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秦风。 “权大人身为沙阳郡守,李某还有很多事情要请教。”秦风笑道:“王副守,你代我送送刘将军他们吧!” “是,将军!”王厚走到刘兴文等人身边,躬身相让:“各位,请!” 权云有些惴惴不安的走了回来,却选了一个离秦风最远的位置坐下,从太平军入城,刘老太爷离开,他的一切表现,无不在清楚的表明,自己是五大家的人,他不知道秦风单独留下他来是一个什么意思?离间,挑拨,这也太小儿科了吧?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孩,五大家主也不是没有脑子,又岂会轻易上当? 但从秦风刚刚的表现来看,刚柔相济,威胁之中又不缺安抚,可谓是恰如其分,并不像是那种粗鲁之辈啊! 看到权云坐在离自己那么远的地方,似乎在有意与自己划清界限,秦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的坐了下来。 “权郡守,我来沙阳郡也有不短的日子了,对你,多多少少也有了一些了解,如果说刘老太爷是我进了沙阳郡之后第一个佩服的人,那你,则会排到第二个。你是第二个让我佩服的人。”一开口,秦风所说的话,就让权云大为惊讶。 “李将军谬赞,在下可担当不起这样的夸奖。”权云连连摆手。 “我这可不是吹捧权郡守,也不是有意拉拢你,我这个人,向来是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不会绕弯子,如果不喜欢你,那就会向你翻白眼的。”秦风笑道:“权大人,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佩服你吗?” “权某当真不知。”权云摇头道。 “别人只看到了你在刘老太爷面前唯唯喏喏,在五大家面前卑颜屈膝,而我,看到的却是沙阳郡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秦风淡淡地道:“这可都是权大人的功劳啊!” 权云一下了呆住了,他没有想到对方说得这么直白,心一下子猛跳起来,“这,这都是刘老太爷的功劳,我所做的,实在算不得什么!” “错。”秦风摇摇头,“刘老太爷的定海神针之功,自然是有的,但沙阳郡其实存在的问题,相当严重。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地方的土地兼并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贫富差距如此之大,换作其它地方,只怕早就矛盾重重,甚至会暴发出极其严重的冲突,但让我惊讶的是,沙阳郡偏偏就没有,反而相当平静,这里头,不得不说权大人的手腕高明,恰到好处的处理了这中间的矛盾,虽然说只是把矛盾在往后拖延,但能做到这一地步,已经相当难得了。这些年来,想必权郡守也没有少受夹板气吧?” 听到如此体贴的话语,权云心中先是一暖,然后是一酸,险些便掉下泪来,这些年来,他自然受了无数的夹板气,一方面要维系五大家的利益,一方面又要维持沙阳郡的稳定,这其中的难度,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是刘老太爷一手扶植起来的,没有刘老太爷,他还在越京城里当他的不为外人知的微末小官,当了沙阳郡的郡守之后,他自然要回报刘老太爷的伯乐知遇之恩,在维护大家族的利益和整个沙阳郡的平稳之上,他必须要做到两全。 这些年他做得很好,当然,为此他也是操碎了心。 刘老太爷没有把他当外人,认为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他应当做到的,至于他是怎么做到的,刘老太爷并不怎么关心。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如此体贴的话语。 “我……”他张了张嘴,硬生生的将一肚子的话又咽了回去,不过眼眶却是有些红了。 秦风走到他的身边,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权郡守,你放心,我不会要求你疏远刘氏,老太爷是你的伯乐,没有他,就没有你,这种知遇之恩,自然得要报答。” 听到对方这么说,权云倒是松了一口气。 “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你会慢慢看到的。”秦风笑道:“我需要你卓远的治政才能来大力发展沙阳郡的经济,同时,也需要你的这种特殊的粘合能力来平衡大家族与沙阳郡整体的利益平衡。当然,我希望你以后一点一点的将你的才能用在为所有人谋福利之上,而不仅仅再为了那几家。改变需要时间,而我,愿意给你这个时间。” 看着权云,秦风意味深长地道:“你要明白一件事情,你的未来,绝对不是他们能比的。” “多谢统领大人的看重,权某……权某竭尽所能。”权云站了起来,深深的向秦风鞠了一躬,对方不仅能明白他的难处,更能通情达理,让他颇为感动。 “来日方长!”秦风哈哈一笑,看到王厚走了进来,道:“权郡守,我让王厚来帮你,绝不是为了来挚肘你的,而是想让你们两人通力合作的。” “当然,权郡守的治政之能,王某是相当佩服的。”王厚连连点头。“我进郡守府,只不过是想给将军当好大管家,至于其它,权郡守放心,我是绝不会伸手的。”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吧,权郡守,现在五大家已经表态同意清理田亩了,这件事情,再也不会有其它的压力了,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沙阳郡城的具体情况了,你给我们说说,这一次清理,到底能清理出多少来?”秦风笑着敲着桌子道:“这可关系到我们以后的饭碗呢?” 权云沉吟了片刻,“如果五大家当真毫不保留地退出这些隐田隐户,粗略估计,应当会多出上百万亩土地,以及数万户隐户。每年府库将会多出数十万两的收入以上百万担的课粮。” “可真是一笔大收入。”秦风惊叹道:“一年便是这么多,可以想想,沙阳的这几大家,这些年聚敛了多少财富。难怪当初抓了刘兴文他们,我狮子大开口,人家根本就不带还价的,敢情在我看来的大数目,在人家哪里,就是九牛一毛嘛!” “这还是小头啊,大头还是在商税那边!”王厚道:“沙阳郡的商业,几乎完全控制在这几家手中,而低到了极致的商税,才是这几家收入的重点。” “慢慢来,刀子不能下得太陡了!”秦风微笑道:“暂时不动这一块,等我们每向外迈一步,给他们找到一个新的利润点的时候,我们就用小刀切一点他们的利益下来,这样,他们看不出有什么损失,而我们也能平稳得获得更多的收入。” 听到秦风这么说,权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最怕秦风如先前威胁那五大家一样,来一个一刀切,那可就麻烦大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俘虏问题 郡城之外,原来莫洛的大营仍然存在着。 而外面原本那些密密麻麻的窝棚,则早已经被一扫而空,无数的农夫正忙着在这片浸满了鲜血的土地之上进行着补种,虽然节气已经过了,但总是要减轻损失,而这些青苗,则大都来自丰县和太平城。 这就不得不说,当时的王厚与葛庆生两人都有着极其精明的头脑,他们确信太平军将获胜,获胜之后,那些遭到顺天军荼毒的地区,自然是要复耕,而青苗,到时候便会成为稀有之物,在他们的领导之下,丰县和太平城的农户大量培育青苗。 果然,在收复沙阳郡,将莫洛逐走之后,丰县和太平城的青苗便成了抢手货,每天都从这两个地面,川流不息的运出青苗,日夜不停的赶往各地,当然,这不是免费的,价格自然也要贵不少,但仍然供不应求。 丰县和太平城的百姓,自然是小赚一笔,而丰县和太平城也因为这笔生意,获得了额外的一笔税收。 卖青苗,也是生意,当然也得上税。商税,在丰县和太平城,可比沙阳郡其它地方高得多,这也是秦风的试点之一。他要从这两个地方开始,逐渐推广规范的税收。 而就在这些重新布满绿色的青苗地之旁,莫洛的大营之内,则关满着这一次大战之中俘获的大量的顺天军的俘虏。 仅在这个大营之中,就关着将近两万名俘虏,而在沙阳郡境内,这样的俘虏营还有好几个,接近十万人的俘虏,如何处理,成了沙阳郡现在最大的难题。 十万人之中,被裹协的沙阳郡百姓不到一成,而这些人则早已被甄别出来,释放回家,剩下的八万多,全都是来自长阳郡。 放了?没有人想放虎归山,先不说就这样将他们释放回去,这些一无所有的人怎么回去?只怕一放,马上就会在沙阳郡境内制造出无数的匪内,就算他们返回了长阳郡,也只会再一次成为莫洛聚集力量的基础。 一排二十人的俘虏,被一根绳子拴住左脚,不管做什么,他们都必须集体行动,每天,他们只有在正午时分,才能获得一碗稀粥,外加一个馒头,这点吃食,只能保证他们不被饿死而已。 这个俘虏营借用了原来莫洛大营的外围栅栏,内里的帐棚则早被拆走,取而代之的是一间间简易的木板房,木板钉得极其粗漏,站在屋外,可以透过一条条的缝隙,清晰的看到内里的情况。 大营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是男人俘虏营,一个是女人俘虏营。 相比较而言,男人俘虏营里看守得极其严格,除了拴住脚之外,士兵亦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时会有巡逻队提着明晃晃的刀在大营里走过。而在这个俘虏营之外,便是太平军的军营。如有异动,太平军随时都能扑过来进行镇压。 一排排的顺天军俘虏有气无力的或坐着在地上,或躺在哪里,眼神呆滞,面黄肌瘦,任你再精壮的汉子,这样饿你十几天,你也没有力气去想什么其它任何事情了。 绝望,在俘虏营中飘荡。 麻木,更是让他们如同行尸走肉。 对他们来说,每一天的期待,就是太阳升上正空的时候,那一碗几可照见人影的稀粥和一个馒头。 一直被紧紧关着的厚重的大门,今天突然被打开了,即便是早已麻木,对生活已经没有什么期望的俘虏,也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向那扇对他们来说就是地狱入口的大门。 两排黑甲卫士率先而入,甲士中间,一名身着便服的年轻人,在两个身着红袍的官员的陪同之下,走进了俘虏大营。 对于看到青袍的县官,就已经是了不起的经历,就认为看到了大官的这些最底层的百姓来说,看到红袍郡官的机率,更是低得可能一辈子也没有一次机会。但这一次,他们一次性看到了两个,更重要的是,那两个红袍官儿居然还小心翼翼的落后于正中间那个身穿白袍的年青人,看两人的样子,无疑那个年青人是一个更为高贵的所在。 或者,就是能改变他们命运的那个人。 演义之中,说书之中,都是这样讲的。 最前面一排中一个老汉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站了起来,放开了嗓子,大声叫了起来:“冤枉啊,冤枉啊!” 一边喊,一边试图着往前跑,但他却忘了,他的脚脖子上还系着绳子,看到他跑,与他拴在一起的人,有的站起来试图跟着他一起向前,而另外一些,却还坐在地上,仅仅向前窜出两步,老汉便跌倒在地上,紧跟着,被拴在一起的这些人便跌做了一堆。 守卫们扑了上去,手里的鞭子劈头盖脸的打了过去,一边打,一边愤怒地斥责着。 今天沙阳郡的老大带着郡守副守等人来视察俘虏营,为了今天不出乱子,昨天已经没有发食物,本来以为这些家伙都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跳起来。 “算了!”秦风淡淡地道。 正在逞凶的守卫们立时住手,战战兢兢的退往一边,不过秦风并没有在老汉充满期待的眼光之中停下来去上演问话的套路,而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继续向前走去。 在秦风看来,没有人是冤枉的。你只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却忘了,在你们前进的道路之上,有更多的人被你们害得家破人亡。 “大营里怎么这么臭?”皱着眉头,秦风转头看着一脸忐忑地跟在自己身后的营地看守的头头。 “大人,俘虏太多,我们看守的人不足,只能将他们几十个人一串的捆起来,这样他们行动起来不方便,但其它一些事情,也自然就不方便了,比方说止茅房,其实就是几十个人一起,随便找个空地解决了。”看守小声地道。 王厚瞄了瞄四周,笑道:“这一大块地方,你是今天清理了一下的吧,不然怎么会看不到那些黄白之物?其它的地方,恐怕是惨不忍睹吧?” 看守头目低下头,大人物们来巡视,大都是走马观花,这本来便是一些套路,大家心知肚明,却也大都不会挑明,却没有想到这位大人竟然直接便说了。 “这样是不行的。”秦风瞄了看守一眼,看守情不自禁的身子一抖。 “我不是说你将他们这样捆着不对。我们现在人手严重不足,这大营里的看守只有几百人吧?算上外面的驻军,也不过两千人而已,而这大营里的俘虏,却有两万多接近三万,采取一些手段是必要的。”秦风道。 看守立时便舒了一口大气,感激地看了一眼这位能体察下情的大人。 “我说的不行,是大营里太脏了。”秦风接着道:“现在是什么季节?这个天气,可是最易传播瘟疫的。这个大营里人员如此密集,而且距离郡城又如此之近,一旦出现瘟疫,那便会出大乱子的。” “大人,小人,小人不有想这么多。”看守小声道。 “这不是你的问题。”秦风转头看着郡守权云:“权郡守,回头调一批医师过来,我担心现在只怕已经有些苗头了,就算没有,也要事先预防。另外,多调一些生石灰过来,这个大营要彻底的净化一遍。” “是,统领,回头我马上便办。”权云道。 “你回头挖一排沟渠出来,让那些俘虏解决问题的时候都去哪儿,然后再用备好的生石灰覆盖,一定要确保没有发生瘟疫的可能。” “是,大人。” “现在一天只给他们吃一顿饭?” “是的,大人,我们的确保这些家伙没有力气闹事。” “不要太过,这个分寸要把握好,要是他们觉得自己会被饿死,说不定便会物极必反了。”秦风提醒道。 “小人醒得。” 一行人再无多话,在营地里转了一圈,秦风便带着权云与王厚两人走了出来。 “二位大人,今天特地带二位过来看一看,又什么感想?” “一个大麻烦!”权云摇头道:“总不能这样一直养着他们吧?这样时间一长,只怕这些俘虏也活不长,这个俘虏营如此,只怕另外几个营的情况比这里还要糟糕一些。” “杀不能杀,放不好放,的确是一个大麻烦。”王厚也摇头无语。 “统计过没有,这些俘虏之中拖家带口的有多少?”秦风突然问道。 权云一愕,现在整个沙阳郡都是百废待兴,谁有这个闲暇去统计这些问题。“没有,统领,统计这个做什么?” “统计一下,将这一批人先提出来。”秦风思忖了一下,“这一次清理田亩,必然会出现许多无主田地,这些田地都将收为官田,到时候通过置换等方法,把这些官田集中到一起,然后设立屯田点,让这些拖家带口的人去种田。”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权云眼睛一亮,“拖家带口,反抗的心思就必然要小,给他们一条活路,他们就会老实。” “当然,除了一条活路,还要给他们希望。”秦风道:“你们郡守府自己去商量一下,看以几年为限吧,这些人如果表现得好,便可以让他们重获自由。我的意思是两到三年吧。” “是。” “年轻力壮不太好管的也挑出来一批,把这些人送到太平城的深山里去,哪里需要大量的人口开矿。”秦风哼了一声,“昨天太平城葛庆生送了信来,发现了一个大型铁矿,现在正急需壮劳力呢!” “剩下的,你们再想办法慢慢消化,这个点做好了,其它的点便可以仿效,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这个大麻烦。”(。) 第二百九十八章:变局 统领府后院里呐喊之声震天,正式接收沙阳郡已经半个月了,秦风也终于理出了头绪,该交待的事情都已经交待下去,清理田亩,清理隐户的事情,没有了五大家的挚肘,郡府已经组织人手,正式拉开了这项事关重大的大戏的大幕。 小猫,野狗与邹明开始了扩军,一批批的新兵进入了兵营,而暂时闲下来的秦风,也将重心转移到了自己的亲卫营和童子营身上。 原来郝宅后院的大花园,现在变成了训练士兵的基地,花花草草被拔了一个干净,连一个大大的荷花池,水也被排出了大半,剩下的水刚刚能没过膝盖,而此时,上百名亲卫营士兵正在这个池塘里乱战。 水不是问题,问题是厚厚的淤泥,站到池子里,连移动都困难,可这些新兵还要在内里进行搏杀。 搏杀没有规则,也没有固定的对手,目标只有一个,最后站着的人,便是获胜者。穿着几十斤重的盔甲,站在这样的场地之上,便是一身横练功夫的大柱,站在池边也连连倒抽凉气。将军定下的这个规则也太操蛋了,池塘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对手,一组只有一个胜者,而这一组,可有足足一百人。 “胜利者将是这一百人的队长。”秦风宣布了搏杀比赛的规则之后,便好整以暇地坐在一边看热闹了。现在大柱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将军宣布他将亲自训练亲卫营之后,为什么野狗要看着自己嘎嘎地望着自己怪笑了。这些天来,一个接着一个闻所未闻的练习项目,便是大柱自己也觉得疲惫之极,更别说那些普通的新兵了。 每天训练完毕之后,这些新兵每一个都像一摊烂泥一般,趴在床上,踢都踢不起来。今天这一场搏斗,事关着众人的前途,自然会更加激烈,好在大柱自己不用参加。 而距离训练场不远的地方,书舍里传来了童子军们琅琅的读书声,对于童子军,秦风的要求又不一样,他们是半天读书,半天训练,秦风专门请来了夫子教这些娃娃们读书,这在大柱看来有些多余,将军需要的是能上阵搏杀的勇士,读书有个卵用,打起仗来,用书本去砸人? 但对于秦风的决定,他自然是不敢吱声的。 在这样的地方搏斗,体力上的消耗远超其它地方,不到一柱香功夫,便已经决出了胜负,出乎大柱的意料之外,获胜的不是他最看好的,而是一个看起来很有些猥琐的矮个子,看着这个家伙在泥池里狂呼乱喊着庆贺着胜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将军,这小子完全是诡计取胜,我觉得实在不配当这个队长。” 秦风呵呵一笑:“能在这样的场合之中耍诡计,而且还成了最后的胜利者,我觉得他当这个队长绰绰有余,大柱啊,战场之上,士兵需要勇气,领导者却需要智慧,你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这个……” “一个勇敢的领导者,会带来胜利,但也会带来巨大的伤亡,而一个有智慧的领导者,他在带来胜利的同时,却会最大程度的减轻伤亡。”秦风道:“而且,既然已经在事前定下规纪,他每一个就得遵守他。” “是,将军,我懂了!”大柱点点头。 第一队的人精疲力竭的爬出了泥池,早已守候在一边的士兵们提起水桶,劈头盖脸的冲过去,将身上的泥水冲洗干净,第二组已经纷纷跃入了池中,准备着第二轮的搏杀。 马猴步伐轻快的从外面奔了进来,到了秦风身边,将一张薄薄的纸递到了秦风的手中,看完纸上的内容,秦风脸上露出一丝异色,伸手招来大柱,低声吩咐几句,转身迅速离去。 权云与王厚接到通知,匆匆赶到统领府的时候,看到秦风正站在地图之间,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图出神,两人也不作声,自寻了一处地方坐下,权云还是不太习惯这间大厅里那怪异的圆桌设计,总觉得这样一下,上下尊卑完全乱了套。 只到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小猫,野狗,邹明三人连袂赶来,秦风这才转过身来。 “长阳郡的局面,只怕要出现极大的改变了。”秦风的第一句话,就让在场的五人一惊,特别是权云,更是霍的站了起来。 “统领,是不是陈家洛他们出事了?”他失声惊问道。 “不是!”秦风摇了摇头,“相反,陈家洛在鲁县的第一仗,便又击溃了顺天军鲍华指挥的一次反攻。” “为什么是鲍华,而不是莫洛?”小猫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似乎不是问题的问题。 秦风从桌上拿起一张纸,在众人面前晃了晃:“我们在顺天军中埋下的钉子第一次发挥作用了,他送回了一份关键的情报,不得不说,吴昕,可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呢。” “究竟出了什么事了?”野狗耐不住性子,紧吼吼地问道。 “顺天军在鲁县集聚溃兵,意图反攻,这一切,都是假象,顺天军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吴昕设计了一个骗局,不过骗的对象不是我们,而是正阳郡的张简。”秦风呵呵一笑。“顺天军在沙阳大败亏输,可如果让他们扳回这一局,那战略环境可就大为改善了。” “张简?”屋里几人都迷惑了。 “长阳郡叛乱,短时间内席卷长阳,莫洛在战据长阳之后,立即发起对沙阳郡的进攻,而越京城的当权者出于自己的目的,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而只是让张简率领五千虎贲军进驻长阳。坐山观虎斗,希望两方打个你死我活,再由他们来捡便宜的心思昭然若揭。在越京者当权者心中,沙阳郡虽然仍在明义上归于越京城统治,其实与叛乱的长阳郡并没有什么两样。”秦风道。 “莫洛在沙阳郡的惨败,显然出乎了越京城的意料之外,莫洛大败亏输,实力几乎损失殆尽,这似乎给了驻扎正阳郡的张简的机会,而张简,似乎也并没有找算放过这样的机会。” 小猫站起身来,走到地图前,仔细观察了一番:“这么说来,吴昕给张简设下了陷阱,而张简极有可能义无反顾的跳下去?” “不错,所谓的顺天军鲁县反攻种种,都是吴昕给张简的一种错觉,让张简觉得顺天军的残余力量还在努力地想扳回沙阳郡的局势。” “但虎贲军是越国的最强兵力,在正阳郡虽然只有五千人,但战斗力仍然不是顺天军能够抗衡的,吴昕就算布下陷阱也不见得能获胜啊!”小猫盯着地图道。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张简极欲取得胜利,在莫洛还没有来得及率军退回长阳郡之前,便一举攻陷长阳郡,打下莫洛的老巢,将莫洛再一次逼向沙阳郡,如果张简是这样想的话,那么,他便只有一条道路可选。”秦风的手指向墙上的地图,那一片葱郁的所在。 “青铜峡!”小猫变色道。 “从我们内线的情报来看,吴昕在分水关还拥有一支部队,由他的亲信心腹吴世雄指挥。”秦风笑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可以断定,张简的失败不可避免。如果这支虎贲军被吴昕干掉了,那么顺天军必然会紧接着出青铜峡,席卷正阳郡,就算拿下不正阳郡全郡,至少靠近长阳郡的部分,必然不保。” “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战果,可就因为张简的愚蠢而丧失得差不多了,顺天军可就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机会和一片固定的后勤补充地,正阳郡可比沙阳郡还要富裕,更重要的是,如果张简失败了,急切之间,越京城是无法再调集军队反攻的。”权云恼火地敲着桌子。 “顺天军是敌人,可越京城也不是我们的朋友!”野狗却是满不在乎地道:“老大,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我们能从这里头捞点什么好处回来?” “好处有限!”秦风叹了一口气:“这一仗,我们虽然打垮了莫洛,但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是伤筋动骨呢,沙阳郡也打不起一场大仗了。” 众人想起现在沙阳郡的军力以及财政状况,也都是叹了一口气。 “如果一切如我们所料,那长阳郡,沙阳郡,以及与越京城之间,将在短时间内形成一个微妙的三方鼎立之势,将会僵持一段时间了。不过这对于我们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正阳郡对于越京城太重要了,所以越京城一定会想法设法反攻莫洛,我们与莫洛倒会太平一段时间了。传令给陈家洛,不要被顺天军的假象给骗了,全力进攻,将鲍华逐出鲁县,同时拿下蒙山,为以后我们攻略长阳郡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 “整军速度要加快,要尽可能的早一些形成战斗力。顺天军如果这一仗打赢了,将来我们再对上的时候,可就不像现在这么好打了,吴昕,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对手。不过他与莫洛的关系,这一仗之后,恐怕会更加恶化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反击 青铜峡,莫洛闭着眼坐在一株树下,手里握着穿云弓,轻轻的抚摸着弓身,感受着弓身上那熟悉的冰冷的感觉。 在距离他不远处,吴昕正与一群将领不停地在讨论着这一次的作战计划,力图弥补任何有可能出现的漏洞,因为这一次,他们再也输不起了,再输,顺天军必然会遭到灭顶之灾。 这让莫洛有一种极大的失落感。他是一个极其自负的人,武道修为上如此,在领军作战之上亦是自命不凡。进军沙阳,继而收复被齐国占领的失地,从而在越国把自己塑造成一位民族英雄,以吸引更多的百姓支持,然后将自己推向更高的成就。 这个战略方向,与自己麾下头号大将吴昕的战略构想不同,最终,吴昕屈服于自己的意志之下,放弃了向正阳进兵的意见。 然后到得今天,局势却与当初的设想背道而驰,沙阳郡的大败,使得顺天军不得重新回到了最初吴昕设想的战略局面之下。 接到吴昕最新的计划设想之后,莫洛没有太多的迟疑,他知道,这已经是顺天军唯一的机会了,他立即出发赶往分水关,这一仗的胜算很大,他不能让吴昕获得挽求顺天军于水火之间的功劳,这一仗,必须在自己的指挥之下。 他仅仅带着数百名亲信回来参加这一场挽救他声誉的战斗。而参加这一场战斗的绝大部分士兵都是吴昕的部下,莫洛觉得吴昕麾下那些军官看他的眼神都是怪怪的,而不像以前,他们看他的眼神之中露出来的那种绝对的崇拜。 这让他失落之余,也有些恼火,同时,也庆幸自己回来的对。 关键是最底层的那些士兵。只要他们,认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那就好了。 身前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莫洛不争眼,也知道是吴昕正在向自己走来。 “大王,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只等鱼儿上钩了。”吴昕轻声道。 莫洛睁开双眼,看着吴昕:“为什么你的计划是在青铜峡的末端埋伏,而不是在地形更有利的中段,如果在中段埋伏的话,我们的损失会更小,能以更小的代价换取更大的胜利。” “大王,我们面对的是虎贲军。”吴昕沉默了一下,解释道:“张简或者不是一个英明的领导,但虎贲军却是越国最精锐的军队,其中的军官,都是作战经验极其丰富的,青铜峡险峻,这些人绝不会放松探查,如果在中段,我们被发现的可能性极大,一旦被发现,那就会前功尽弃了,只有在末端,在他们即将完成这段危险些极大的行军最后,他们才会放松警惕,这才是我们的机会。” 莫洛的脸庞抽搐了几下,吴昕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讥讽自己。 吴昕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大王,从最新的情报来看,张简的确要走这条道了,只要他进了青铜峡,我们便赢了六成,请大王在这里指挥大军,末将带少数精锐前往中段,堵截他们最后的溃兵。” 莫洛站了起来,冷冷的道:“这一次战事的计划是你做的,这里的士兵也都是你的部属,这一仗,还是由你来指挥,我去青铜峡中段堵截他们的溃兵。” “大王!”吴昕愕然地看着莫洛。 莫洛看着吴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和了一下语气,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自然,脸上也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你对计划更熟悉,这里的兵,也大都是你的部属,你指挥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我们输不起了,这一仗必须要赢,所以由你来指挥。” 看着莫洛,吴昕有些感动的点点头,大王还是那个英明的大王嘛。说实话,虽然已经提前做好了埋伏,但面对的却是越国最精锐的虎贲军,吴昕并没有那种手拿把攥的感觉,有时候陷阱虽好,但如果进了陷阱里的猎物能力超出了你的预欺有,照样会破困而出,让设陷阱的人反受其害。 “大王,如果我们获胜的话,你在峡谷中部堵截的时候,一旦碰到张简,千万不要杀了他,最好提活捉他,这样,我们就能和张宁展开谈判的资本甚至要胁他了。”吴昕道:“如果我所料不错,张简的身边,肯定有九级高手,也只有大王才能对付他们。” “如果张简从你这里逃跑了,我保证会把他捉到你的面前。”莫洛扬了扬手里的弓,吴昕的话,让他略略好受了一些。 “大王,鲁县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吗?一旦我们在这里击败了对手,我们便需要趁势进兵正阳郡,那个时候,我们需要更多的兵力。” “我走的时候,已经安排好了,由鲍华断后,守卫蒙山,那个什么陆一帆,会带着剩下的兵力,以最快的速度反回分水关,然后在我们身后增援。”莫洛道。 吴昕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如此甚好,沙阳郡也应当没有余力追击我们了,那股乔装打扮的齐军并没有过来,说明齐人还没有做好大规模介入这场战争的准备,或者他们正在********地接收沙阳郡,根本没有功夫理会我们,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只要守住蒙山,我们在长阳郡,便暂时高枕无忧。” 听着吴昕的话,莫洛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吴昕猛然醒悟过来,自己这样说话,可也太不顾忌大王的心情了,看着莫洛大步离去的背影,吴昕苦恼地拍了一把自己的脑袋,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位在战略战术之上有着不凡造诣的家伙,在为人处事方面,的确是有些差强人意,这也是他当初为什么在官场混不下去,险些一命呜呼的原因所在。 长达数十里的青铜峡,已经张开了犹如猛兽的嘴巴,等待着贪婪的对手一头撞进来,而此时,在长阳郡的另一头,临海的宝清县,却又是另外一个场面。 十数艘大型舰船停在海面之上,更多的小船正如蚂蚁一般,不停的从大船之上往下转移着物资,而在岸上,一个大型营地已经成型。 宝清港,曾是大唐时期一个规模不小的对外港口,但千年时间过去,这里,却已经变成了一片荒芜的所在。废弃的港口,被无数的荒草,淤泥所淹没,渐渐的变成了一个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所在。 而现在,这里却已经大变样了。 一个月之前,楚人的先遣船队抵达了这里,开始了清理这片荒芫的港口,历时一月,虽然大型船只仍然还无法靠岸,但却已经让这个昔日的对外港口开始慢慢一点一点露出了它原来的模样。 港口的轮廓慢慢的显露了出来,修复他,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以前荒凉的地方,现在多了数千人,正在夜以继日的赶工,而后续的船队,正在海上向着这里进发,当第二批人员抵达这里的时候,宝清港可以说,完全落入楚人的掌控之中了。 第一批来的几乎都是技术人员,而第二批抵达的,就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了。 马向南站在高高的石台之上,盯着港口的进展情况,这个石台,过去应当在上面有一座高楼,用来指挥进出港口的船只,现在,石台之上的建筑早已不复存在,但这个高台却仍然稳固如昔。 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了,从只有一队小小的侍卫保护到现在有了数千人,马向南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欢喜,因为替楚国取得宝清,他现在也是加官进爵,而更重要的是,他得到了楚国皇帝一个能官的评价,自己终于走出了大哥的阴影而进入到了皇帝的视野当中。 身上虽然被这里无数的虫蚁咬得尽是斑点,奇痒无比,人也瘦了一大圈,与刚刚进入长阳郡时相比,他觉得现在几乎要变成一个野人了,不过内心的火热却盖过了这一切。 一切进展顺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莫洛却在沙阳郡打了败仗。席卷沙阳,进而进攻齐人从而替楚国在战场之上分忧的计划,遭到了一个重大的挫折。 “情况查清楚了么?当真是齐人介入?”马向南有些担心:“是不是齐人察觉到了什么?” “大人,从齐国探子那里反馈回来的情报,齐人并没有向沙阳郡派军队,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或者这是齐人的一个极其隐秘的行动,因为不然的话,很难解释这支突然出现的军队的战斗力为何如此强劲。至于我们的行动计划,现在齐人应当没有察觉。我们的第二批部队预计在十天之后便会抵达这里,到时候,我们便拥有了一支二千人的精锐力量保护宝清,到那时一切便都不是问题了。” “莫洛,还真是让人失望。”马向南摇摇头,恼火了片刻,突然又笑了起来:“不过那个吴昕,倒还真是一个人才,此人这一次制定绝地反击计划,只要成功,那么接下来,顺天军便有了缓冲的余地,接下来在我们的帮助之下,顺天军反攻沙阳郡,便不是什么难事。”(。) 第三百章:末端的袭击 对于楚人来说,在长阳郡开辟第二战场的计划并不会因为莫洛的失败而有任何改变,反而会因为莫洛的这一场败仗而加大力度。 从某些方面来说,莫洛的失败反而给了他们更多插手的机会,他想要生存下去,就必然要更多的外部支援,天上当然不会掉馅饼,也没有免费的午餐,想得到,必然便要付出。 “我接下来会向莫洛提出新的建议,由我们大楚直接支援他一支军队。”马向南摸着因为长时间没有修理而显得极其凌乱的发须,微笑着道。 “上一次您的这个建议不是被莫洛拒绝了么?” “此一时也彼一时。”马向南呵呵的笑了起来,“那个时候莫洛可谓是志得意满,踌躇满志,大概觉得这天下英雄,非他莫属了吧,哈哈哈,这几仗打下来,大概会让他清醒一点,现在他快要输掉底裤了,此时我们提出来,便有了成功的很大可能性。” “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去找吴昕呢,我觉得吴昕相比起莫洛来说,脑子更清楚,莫洛,一介武夫罢了。”身旁助手不屑地道。 “你错了,正因为吴昕脑子太清楚了,我们才要选择去支持莫洛。”马向南得意地道:“吴昕表现得越强势,莫洛寻求我们支持的可能性便越大,要知道,现在的顺天军存下来的精锐部队,其本都属于吴昕的了,莫洛快要成光杆大王了,你以为他不担心么?” “大人说得是。”助手恍然大悟,“他们内部越不团结,我们上下其手的机会便越多,控制他们的可能性便越大。” “就是这样,我们最终的目标还是要拿下沙阳郡,然后向齐人发动进攻,减轻我国与齐人作战之时正面战场之上的压力。”马向南用力的道。 “与齐人开战啊!”身边的助手却是有些意义不明的叹了一口气,看着马向南,欲言又止。 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位助手,马向南也有些无奈的摊摊手,“你不必有什么顾忌,我与我大哥并不一样,说句实话,我并不赞同现在便与齐人开战,我们的实力比起齐国人,还是颇有不如的。只不过既然皇帝陛下下定了决心,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便只能奋勇向前,想法设法来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了,如果我们失败了,结果你也是清楚的。” “如果失败,楚国危矣。”听了马向南的这话,这位助手明显有些诧异,想不到马向南竟然与他的大哥在政治观点之上相左,“大人毕竟与马相是同袍兄弟,就没有相劝么?” “有什么作用?”马向南摇头:“我那位大哥,如果说起治理内政,纵然比不上杨一和,但也相差不会太远,但在这种战略的布局之上,实在不是一个档次,在这上面,他只会是皇帝的应声虫。” 说到这里,两人都有些沉默了,现在这位皇帝的性子说一不二,一旦决心做什么事情,便没有谁能够阻止他。 “走吧走吧,做事吧!”马向南挥着手,“这宝清倒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可虫蚁也未免太多了,我这满身都被咬得是小包包,也不知下一批船队过来的时候,能不能带些适症的药或者就干脆派几个医师过来。” 助手听得微笑起来,马家在以前可不是什么显贵人家,甚至连自己的家族也比不上,他们是近十几年来攀上了现在的皇帝才兴起的,马向南也是从贫寒之家长大的,他自然是不太怕虫蚁的,只不过是想借用这个话题来冲淡刚刚的沉重罢了。 “医师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很快,这个港口便将重新兴盛起来。”他大声道。 青铜峡,吴昕坐在一群士兵的中间,这些已经是他最后的老本了,虽然是伏击,但说实话,他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因为从双方战斗力的对比上来说,差距实在太大。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自己的老部下全都集中了起来,再把队伍之中的江湖好汉们也都归拢到了自己的身边来作为第一波的突击力量。 吴世雄作为他的手下头号悍将,此刻也正沉默的坐在他的身边,用一声布拼命的擦拭着自己的刀。 在他心中,一向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老上司,此刻交叉放在小腹前的双手,拇指竟然在微微的颤抖。他太熟悉这位老上司了,这个小小的不经意的动作,代表着吴昕内心极度的紧张。 “将军,一切都已布置好了。”他小声道。 “嗯!”吴昕点点头,看着身周的这批人,“各位,不用我多说,虎贲军的战斗力,大家也都清楚,这一战场斗的输赢,便系在我们身上,如果第一波攻击,不能打乱对方从而使这场战斗陷入一场乱斗,混战的话,我们的优势便将荡然无存,我们的军队,打顺风仗还行,可打逆风仗,实在不令人放心。” “将军放心吧!”吴世雄挥了挥手中的刀,“虎贲军也不过是人罢了,一刀下去,照样鲜血乱飙。” 吴世雄诙谐的语气引起了一阵笑声,也让凝重的气氛稍稍放松了一些。 “徐一帆什么时候赶到?”吴昕问道,徐一帆带着的从沙阳郡鲁县返回的青壮,将是他压垮虎贲军的最后一棵稻草。 “半天之后。”吴世雄道。“这是最保守的估计,我给徐一帆的命令是,不要管队形,不要管有多少人会掉队,哪怕最后只有一万人,几千人能冲上战场,给敌人的打击也是致命的。” “希望一切如愿。” 消息正在一个接着一个的传来,虎贲军以一千骑兵为先导,正在一步一步接近着最后的战场。离决战的时刻也越来越近了,吴昕闭上了眼睛,让自己有些烦燥的心情慢慢的沉静下来。 一旦开战,对于顺天军来说,想要发挥有效的指挥是很难的,所以他寄希望于事先设下的陷阱以及最开始的致命一击,只要打乱了虎贲军的部署,使他们也使去有效的指挥,让战斗陷入到街头流氓混乱的水平之中,那他就赢了大半了。 当自己远远不及别人的时候,便想尽办法把那些强大的家伙拉到与自己同一水平线之上,然后再用自己丰富无比的经验击败对手,便是吴昕想出来的办法。 乱斗,人海战术,是现在的顺天军的不二法宝。 整个大山似乎都在震动,青铜峡中,一队队旗仗鲜明的军队,正从远处向着这边行进而来,作为越国皇帝亲军,虎贲军无论是在装备还是在战斗力之上,都是可以比美其它三国最强军队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张简麾下仅仅只有五千虎贲军,仍然让吴昕异常紧张的原因。作为越**队之中曾经的一员,对这支军队,他太了解了。 如果说这支虎贲军有弱点,那就是他们的统帅张简了。急于立功,急于上位,急于证明自己有能力在虎贲军中占据一个更高位置的他,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要获得一场重大的胜利来证明自己,这就是吴昕的机会。 感受着那愈来愈近的震颤,吴昕站了起来,随着他的站起,一千余名老部下以及那些曾经纵横江湖的好汉们也呼啦一声站了起来。 一名顺天军官提着手里的刀,紧张的舔着嘴唇,看着脚下那支军队,对于他们来说,对方的装备实在太好了,连那些骑兵的战马身上,都披着一层特制的皮甲,很快,这此东西,就将是自己了。 他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刀,对准了身前一株大树之上系着的绳缆,在绳缆的尽头,是一个硕大的网兜,网兜里面,装着的是一个个精心挑选过的巨大的石块。 因为吴昕的料敌先机,使得他们有着充裕的时间在这里布置机关,像这样装着巨石的网兜,在这片区域内,足足有上百个,这样的进攻手段,在这样的地形之下,可比弓箭什么的要有效多了。 吴昕将埋伏的地点选择在了青铜峡的最末端是很明智的,虎贲军在进入青铜峡之后,派出的斥候,一直在前方探查,他们必竟是越国压箱底的军队,这些常规的动作,军官们是绝不会忘记的。但随着一直的平安无事,他们的心也逐渐的放了下来,随着张简一道道摧促的命令下来,虎贲军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最终,他们的大部队竟然赶上了探查的斥候队,而青铜峡的出口已经近在眼前,所有人也都松下了这一口气,最危险的地方早已经过去了。 而袭击,就在他们放松的这一刻到来。 随着那名高举着刀的顺天军军官一刀斩断面前的绳索,网兜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向下翻滚,巨大的冲击力,很快便让结成网兜的那些青藤寸断,一块块巨石凌空飞起,雨点般的落向青铜峡中。 成千上万的石雨从天而降,虎贲军顷刻之间便陷入到了绝境当中,而山上,吴昕已经是箭一般的提着铁枪向山下冲去,在他身后,上千名精锐部下,紧紧地尾随着他。 而在青铜峡的两边高山之上,震天的呐喊之声响起,漫山遍野的顺天军士兵从草从中,岩石后,树林中冲了出来,追随着如雨的石块,向着峡谷之中冲去。(。) 第三百零一章:越京城里的卧底 越京城出现在千面的眼中,看着那依山傍水而建的越国都城,千面不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果然不愧是一国之核心,越京城是千面至见为止见过的最雄伟的大城。 高达数十米的城墙,全部是用青石包面,愈往跟前走,那种震慑的压迫感便愈是强烈。 千年之前,李清大帝为了彻底解决北方大山之中的威胁,设立越京都督府,当时的大唐已经用无数的牺牲证明了,用武力来解决完全达不到目标,李清大帝便定下了这个耗时百年的文化入侵计划,而为了表现大唐的强大,越京城的建设当真是不计成本。 越京都督府设立之后,一系列的后续措施便连接展开,从经济,文化上展开了对那无边无际的大山中的原住民们无声无息的侵蚀,历经百年,李清大帝的计划大获成功,除了极少数大山中的部落,几乎所有的原住民都屈服在更舒适的住房,更精美的衣服,更可口的食物之上,一批接着一批的从山中走了出来。 如果论起文化传承,越京城绝对要比现在公认的大陆核心齐国的都城长安要更有代表性,在这里,无数的建筑,房舍还是典型的大唐样式,雄阔而不失精美。在大街之上,不时还能见到身着唐式服装的百姓。 缴纳了入城税,千面的马车缓缓驶入了这个古老的城市。这一次千面的身份是一位来自齐国的商人,豪华的马车,精美的服饰,彪悍的护卫,无不显示着他与一般普通百姓的不一样。在沙阳郡时,千面已经准备了无懈可击的身份,凭借着这个身份与金钱开道,千面等人顺利进入了内城,住进了越京城中最豪华的梅园。 入夜时分,千面走出梅园的时候,样子已经变成了他麾下的一个护卫模样,等到转过了几条街,从一个小巷子里再走出来的时候,千面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当地装束的面相普通毫无特点的路人。 看似闲逛的千面,其实目标清楚,径直出了内城区域,进入到了外城。 与内城相比,外城更热闹,人更多,当然,这里,也更是鱼龙混杂的地方。 在一家牛杂馆门前,千面停下了脚步,深深有吸了一口气,似乎被内里的香气所吸引,迈步走进了这家不过摆了五张小桌的牛杂馆。小店的店面很小,门边靠窗的位置下便是老板加工的地方,面前摆着几口大铁锅,内里熬着香喷喷的热气腾腾的牛杂,一边的面板上,一个身材瘦小干枯的老头儿,正手法熟练的拉着面。 看得出来,生意还算不错,五张桌子,除了最内里楼梯下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其它的都坐满了人。而楼梯旁边,一张小小的柜台后面,一个妇人坐在哪里,脸上却蒙着一张青破,看不出长什么样子。 “老板,来一碗牛杂面,加一壶酒,一碟卤毛豆。”径直走到哪里坐下,千面扬声道。 “好呐,客官稍等!”门口的老头人看起来瘦,嗓门却很大。 蒙面的妇人端着一个托盘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将酒,卤毛豆和一双筷子,一只酒杯放到千面面前的小桌子上。 妇人坐在哪里看不出什么,但这一站起来,却足以让人眼前一亮,身材当真是出奇的好,连千面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客官慢用。”女人微微欠了欠身子,低声道,声音亦如身材一般,犹如出谷黄茑,好听之极。 千面笑着掏出一串铜钱,叮当几声丢到盘子里,笑道:“大爷赏你的。” “多谢客官。”女人低头看着盘子里的铜钱,眼里陡地闪过一丝奇异之极的光芒,瞬间便又恢复了正常,转身走回到了柜台之后。 千面不再说话,拈起一颗毛豆,慢慢地剥着,慢慢地品着。 一碗香气腾腾的牛杂面,很快便端了上来。瘦小的汉子站在柜台前,坐在内里的妇人,拿出一片方巾,体贴地替汉子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看起来,却是一对恩爱之极的夫妻。 店里的客人愈来愈少,最终,除了千面还在哪里慢慢地喝着小酒,吃着毛豆之外,屋里仅仅剩下了老板夫妻。 瘦小的汉子站了起来,走到门边,居然开始一扇一扇地上着门板,而千面,似乎并不吃惊,仍然在哪里慢慢地剥着毛豆。 门板,窗板很快被上好,屋里屋外,立刻成了两个世界。瘦小汉子走到千面跟前,坐了下来。汉子低头,凝视着桌面,那些被千面剥下来的毛豆皮,此刻在桌面上被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图案。 好半晌,瘦小汉子突然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田大人已经完全放弃我们了,其实这样安安心心地过小日子倒也不错。” 千面微微一笑,看了那个妇人一眼,“在我知道的情况当中,这里应当只有你一个人,这位是?” “自己人。”瘦小的汉子很快道。看到千面仍然盯着自己,他的声音突然小了下来,脸上也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神色,“她是紫萝!” 千面一怔,转头看向一边的妇人,诧异地道:“在田真给我的名册当中,紫萝应当已经死了。” “你直呼田大人的名字,你是谁?”瘦小汉子震惊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沙阳郡现在发生了很多事情,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但你只需要知道,田真现在是我的副手,他的所有麾下,现在都转归鹰巢统领。”千面从怀里掏出一枚徽章,放在了汉子的面前。 “鹰巢?” “对,鹰巢!你现在是鹰巢在越京城的潜伏人员的最高首领了。你直属鹰巢统领。”千面笑道。 汉子疑惑地从身后妇人手里接过那一串铜钱之中的一枚,反反复复地看着,这枚特殊的铜钱的的确确是真的。 “你们到底是谁?”汉子问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得到沙阳郡的消息了。” “以后你会知道的。”千面道:“现在你该向我解释一下,一个应当已经死了的人,是怎么会出现在你这里的,要知道,她的身份可有些特殊,很容易暴露身份从而牵连到你的,作为一个老资格的卧探,你似乎不该出现这样的错误。” 听到千面的话,瘦小汉子身后的妇人突然惨笑一声,解开了蒙在面上的方巾,“这位大人,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还会有人认得出来吗?” 看到女人的脸,千面骤然之间也是吓了一跳,女人的脸上纵横来去的尽是刀痕,看起来极其可怖,倒正应了那一句魔鬼身材,天使面孔。 “青纱的手段?”千面瞬间便想清了内里的缘由。 “她的手段可不止这些!”瘦小汉子冷哼一声:“在天上人间之中,青纱与紫萝两人一向不和,都是争取天上人间的统领权,后来青纱靠上了姓苏的,背叛了沙阳郡,紫萝就遭了殃,要不是机灵,早就一命呜呼了,也是她命大,重伤逃出来之后,碰巧遇上了我。” “你就不怕暴露了自己?” “她都变成了样子,谁还会知道她就是当初名动越京城的紫萝?再者了,从堂皇的内城富人区,到这个污秽不堪的小巷子,那些认识紫萝的人,又有谁会到这里来?”汉子道。 千面点了点头。汉子的这个解释倒也说得通,有时候,看起来危险的地方,倒是最安全的。 “大人这一次赴越京城,准备做些什么?”汉子问道:“以前沙阳郡在越京城的两条线,我们都只是负责底层的一些情报,而上层情报都是由天上人间负责的,天上人间断了线,就一直没有重建起来。” “沙阳郡不可能吃了这样一个亏还闷不作声。”千面冷笑道:“我这一次来,就是准备重新拿回天上人间的。” 紫萝眼睛一亮:“那青纱那个贱人?” 千面看着她,微笑道:“既然是要拿回天上人间,那背叛了沙阳郡的青纱,自然活不成,我们要用她的人头来告诉越京城的某些人,如今的沙阳郡不是以前的沙阳郡了,吃了我们的,得乖乖的给我们吐出来,拿了我们的,得老老实实的给我们退回来。” 听了千面这话,紫萝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大人,只要能杀了青纱这个贱人,紫萝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人,天上人间现在背手的人可是户部的苏大人,如果真动了她,只怕沙阳郡承担不起这个后果。”汉子担心地看了一眼激动不已的紫萝,道。 千面满不在乎地道:“莫洛围了沙阳郡很长时间,你们也不太知道沙阳郡现在的情况,你只需要知道,沙阳郡既然已经决定这么做了,那自然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现在的沙阳郡,与以前可完全不一样了。” “大人准备怎么做?”紫萝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手下现在有多少人?”千面问汉子。 “我手下的人,可做不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可都是一些在底层打滚的人。”汉子苦笑道。 “杀人的事情我们来做,你们要做的,只是做好一些辅助工作。”千面微笑道:“等做完了这件事后,你这间牛杂馆就可以关门了。”(。) 第三百零二章:隐杀(上) 天上人间,如今已是越京城最顶级的青楼之一,位于越京城内城最为繁华的商业街上,在越京城,外城是有宵禁的,一过午夜,居住在外城的人就必须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当然,如果你有本事躲过巡捕们的眼睛,也可以任你逍遥,可是一旦被逮住,就得去大牢里呆上几天,然后大大的破一笔财了。 而在内城,午夜过后,才是真正热闹起来的时候,居住在内城的达官贵人,多在这个时候,开始他们丰富多彩的夜生活。 作为最顶级的青楼之一,天上人间与一般的青楼自然是有很大的区别的,不仅仅在地段上,更是在寻欢作乐的方式之上。一名客人在这里,要是进来就迫不及待的甩银子要姑娘脱裤子,基本上立刻便会被这里的护卫们打出去,当然,像这样的人,一般也进不了这样的地方。而有资格进这样的地方,即便有这样的急色心思,也会按捺住自己,将自己打扮成一副风雅多情的模样。 这里,有最顶级的姑娘,最豪奢的房屋,无微不至的招待,当然也是最昂贵的收费。 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自然也是交易的最佳所在,是情报消息流传的最好场合,一条不经意间随口说出来的话,便有可能在经济界或者政界引发一场地震。能率先得到这些消息的人,自然会先行一步,赚得盆满钵满,志得意满。 当年沙阳郡开办天上人间,努力打入这块地域的时候,他们还算不得最顶级的青楼,但自从一年之后户部尚书苏泽成了天上人间背一的人时,天上人间便以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窜了起来,后来居上,隐隐有了越京城第一青楼的迹象。 青纱,便是天上人间的老板,而一年之前,她还只是这楼子里的姑娘而已,正在与另一个样貌才气均不输于她的女子争宠。 最终她大获全胜,赢得了一切,这座天上人间,如今已经成了她名下的财产,当然,她也很清楚,自己只是替身后的某人男人保管而已。 日进斗金的财富,源源不绝的各类消息,在她这里流转一圈之后,最终去向了越京城中的户部尚书府。 在寸土寸金的内城,天上人间拥有占地十数亩的地盘,便已经证明了他实力的强大,身为户部尚书的苏泽,深得皇帝的信任,更是皇帝在洛家倒台之后,用来作为权力制衡的重要一环,连左相张宁有时候在他面前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说话,因为这个家伙,有着无数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一切他想拒绝的拨款。 天上人间最外面的楼子里已经热闹了起来,丝竹筝萧之声隐隐传来,而内院,一间间造型精致的小房子也一间接着一间的亮起了灯光,外面的大堂接得是散客,而这些小房子,才是真正有身份的人会来的地方。 竹林掩映之间,青纱坐在梳妆台之间,凝视着镜子里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庞,身后,贴身小丫头正在小心地替她梳理着头发,对她来说,一天的工作,这个时候才真正开始。 倾国倾城的容颜,棋琴书画无不精通,这是她对男人的必杀技,当然,更重要的是她的心机,她不甘心永远成为沙阳郡的工具,从到了越京城的那一天,她便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一个机会,最终,那位年纪足以做她爷爷的人,成功地让她改变了人生。 现在,天上人间是她的了,哪怕只是一个代管者,那也比以前纯粹作为一个工具要强多了,那时的她,没有自己,现在的她,只在一个人面前没有自己。至于沙阳郡,有什么值得她担心的吗?只要苏泽还在位,他们便只有干看着的份儿,当然,苏泽太老了,她也必须未雨绸谬,做好一些必要的准备,而天上人间,给了她最好的平台。 现在的她,根本就不必要再出面去应酬了,而值得她出面的,必然便是这片大陆之上身份足够高的人。 “今天有什么人需要我亲自去招呼吗?”从梳妆台上选了一根最简单的钗子插在头上,对于自己的容貌,她有足够的自信,不必需要太多的装饰便足够动人心魄,太多的身外之物,反而会让那些权贵人物不以为然,他们身边多的是这种人,而小清新,才是他们很难见到的,当年在天上人间与她争夺的紫萝就是不明白这一点,才会在自己面前输得一无所有。 当然,现在她的骨头,只怕都已经烂了。 “姑娘,今天大齐国福王家的小王子过来了,想请姑娘过去相陪。”站在门口的一名中年女子恭敬的道。 “还有平阳郡的郡守来京述职,今天也过来了,也想请姑娘过去。” “嗯,大齐福王只不过是一个闲王,不管事,身份虽然尊贵,但却不值得过于重视,不过也不能失礼,我去敬一杯酒也就好了,平阳郡守倒需要用心招呼着,苏大人一直想招纳这个人,不过这人却是兵部周大人的铁杆,有些不好办。就算拉不过来他,也不能得罪他。”青纱想了想,道。 “是,姑娘,我这就去安排。”中年女子躬身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站起身来,轻轻地揉捏着自己的脸郏,对她来说,接下来她必须以最自然的微笑去迎接每一个她去招呼的客人,给人最舒服的感觉而不会让人觉得她在装,永远让你的客人如沐春风,让他们觉得,你一直对他青眼有加,这是她撩拨人的不二法门。 轻盈地转了几个圈子,站定,穿上贴身小丫头递过来的外裳,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现在的她,不需要去展示自己的性感,因为那只能给一个人看,那个六十多的老头儿,可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人。 拿起口红含片,轻轻地抿了一下,她转过身来,向着门口走去,她知道,这个时候,去安排的人应当已经回来了。 果然,在她跨出第一步的时候,门外便响起了脚步声,不过脚步声却有些急骤,让她微微皱起了眉头。但紧接着,她的眉头却舒展开来了,因为外面响起的不家第二个人的脚步声,能到她这里来的人,屈指可数。 “姑娘,苏管家来了。”中年女人说完这句话,身后便闪出了一个身材略微发福的中年人,微笑着向青纱躬了躬身子。 “苏管家,您今天怎么过来了?”虽然对方只是一个管家,但青纱可深知对方的份量,这位可是苏泽最为信任的人。 “青纱姑娘晚上好。”苏管家脸上带着笑,声音有些沙哑。 “苏管家怎么啦?身体可是有些不舒服?”青纱问道。 苏管家点点头,“这几天出了太多事情,好几天都没怎么睡,上火了,声音都哑了。”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 “苏管家可是老爷最信任的人,多少事儿等着您去办呢,可得保重身子才好。”青纱赶紧奉承道。 “没办法啊,不仅是我,老爷这几天也是同样如此,今天好不容易得了一点空闲,刚刚才从皇宫里出来,去了别院,让我来接姑娘过去,说有事与姑娘讲呢!”苏管家道。 “这个时候?老爷还不安歇吗?”青纱有些惊讶地道。 “是有关沙阳的事情。”苏管家轻轻地咳了一声,低声道。 一听是沙阳郡的事情,青纱的脸色立刻便有些变了,挥了挥手,让小丫头与中年女人都退了出去。 “沙阳郡出了什么事?” “刚刚传来的消息,沙阳郡已经击败了莫洛的顺天军,将莫洛逐出了沙阳,沙阳郡一时之间声势大振啊,连皇上都大加赞赏啊,你可清楚,在这一次莫洛的顺天军进攻沙阳郡的时候,沙阳的刘老太爷派了几拨使者到越京城,老爷可都没有见他们。现在,可是有些夹脚了。”苏管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 “你也是沙阳人嘛,又是一个七窍玲珑心,老爷也想听听你的意见,再者这几天老爷也是忙狠了,也想好好的休闲一下,这不只有姑娘能让老爷能完全放松下来吗?所以便让我来接姑娘来着。”苏管家笑着道。 主子有请,青纱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好,我这便让人马上备轿。” “不必了,我已经准备好了轿子,就停在侧门外。”苏管家道:“青纱姑娘,我们走吧,可不敢让老爷久等。” 出得门外,青纱叫过了中年女子,低声吩咐她去打发掉两个本来应该去招待的人后,立即便跟着苏管家向侧门走去。 一顶青布小轿早已停在了哪里,两个黑衣汉子躬身侍立,青纱心中想着沙阳郡的事情,有些心烦意乱,并没有注意到两个抬轿子的黑衣汉子竟然都是陌生面孔。 看到青纱钻进小轿,苏管家一挥手,两名黑衣汉子抬起轿子,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天上人间。疾走一阵之后,小轿一个拐弯,便进到了一条小巷子里,一直尾随在轿子旁边的苏管家,从容不迫的从怀里摸出一根管子,一头伸进轿子里,一头含在嘴里,轻轻一吹。稍待片刻,揭开轿帘,内里的青纱,已经沉沉歪倒在内里。(。) 第三百零三章:隐杀(下) 青纱从昏昏沉沉中醒来,时间似乎只过去了短短的一瞬,但她却似乎做了一个极长的梦。 对她来说,梦境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地方,因为梦境总是会将她拉进她最不愿意回忆的过往。 童年,少年,青年时代于她而言都是苦涩的。她完全没有家的概念,家对于她最后的记忆就是一个男人牵着她的手,从一间破败的茅草屋里走出来,身后,是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泣之声。然后,她上了一辆马车,她的一生就此改变。 在沙阳郡的十年,并没有给她多少快乐时光,哪怕她在这里得受到了极好的教育,成为了一个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的才女,因为那时的她,已经对自己的未来是个什么样子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竞争是残酷的,输掉的人就没有了未来。 所幸的是,她一直都是赢家。过去的竞争是为了活着,现在的竞争则是为了未来的日子更好的活着。 梦将她拉回到那些痛苦的回忆当中,清纱挣扎着,迫不及待的从梦境之中醒来。 她睁开了眼,眼前却仍然是一片黑暗。内城的晚上应当是喧嚣的,热闹的,光亮的,但现在,却是死一般的沉寂。连轿子的颠簸也一点也感受不到。 世界仿佛只是剩下了她一个。 是自己还在梦中没有回到现实中吗?她伸出手,掐住了腿上的软肉,用力一拧,立时便疼得大叫起来。 这不是在梦中,心中的恐惧却更甚。她颤抖着手,轻轻地将轿帘掀开一条小缝,外面,仍然是无比的黑暗。 “苏管家!”她大叫起来。摸索着下了轿子,孤独无助地站在黑暗里。 黑暗之中,突然响起一个沙哑的大笑之声,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笑声之中有快意,有痛苦。伴随着女人近乎疯狂的笑声和青纱的尖叫声中,一盏灯突然被点亮了。 青纱尖叫,是因为她从这个疯狂的女人笑声之中,听到了一个她绝对想不到会再一次听到的声音,因为这个人,应当早就死了。 她瘫软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看向灯光闪亮的地方。一个蒙面的女人站在最明亮的地方,正看着她,肆意的大笑着,虽然蒙着脸,但青纱却仍然一眼便认出了她是谁。而在这个女人的身边,站着的正是苏管家。 “苏管家!”她绝望的大叫着,直到现在,她仍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对面的苏管家向前走了几步,盯着地上的青纱,伸手在脸上揉搓了几下,青纱瞠目结舌地看到,一个人就这样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而且变得不仅仅是模样,还有身材。 “背叛,从来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千面看着对面的女人,阴沉沉地道:“青纱,我来自沙阳郡,刘老太爷和田真让我代他们向你问好。” “沙阳,沙阳!”瘫倒在地上的青纱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神情居然镇定了下来,恶狠狠的盯着千面,“沙阳郡敢对我怎么样的话,苏尚书是绝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如果出了事,苏尚书一定知道是你们干的,他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千面微笑着看着对方,“这一年,沙阳郡发生了很多事情。相信你作为苏泽的枕边人,也知道不少的内情。现在的沙阳郡不是以前的沙阳郡了。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一些。在利益与你面前,你觉得苏泽会选择那一个呢?” 看着面前从容的千面,青纱忽然心虚起来,是啊,利益与她,苏泽会选择那一个?不,苏泽肯定会选择她的,因为天上人间给苏泽带来的不仅仅是源源不绝的情报,还有取之不竭的金钱,而这,都是她的功劳。 千面转身,没有再理会这个女人,袍袖一拂,一柄黑沉沉的匕首叮的一声扎在了桌子上,他看着蒙面的紫萝,道:“现在,她是你的了。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便会做到。” 紫萝缓缓解开面上的蒙面甲,露出那一张刀疤四布的面孔,死死的盯着地上的青纱,伸出手去,握住了刀柄。 “你行吗?要不要我帮你?”身边的瘦小汉子关切地问道。 “我能行。”紫萝从喉咙之中迸出三个字。 瘦小汉子点点头,与千面两人一起向着屋外走去。听到大门被拉开的声音,本来还自做镇静的青纱终于慌了,她扭过头来,看着千面的背影,大声哭叫起来:“饶命,我错了,我愿意重新为沙阳郡效力。” 向外走去的两个男人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随着咣当一声大门被重新关上的声音,青纱绝望地回过头来,看着手里握着短刀,如同地狱魔鬼一般向她一步一步走来的紫萝。 “干我们这一行,背叛一次,便是永远,再也不会值得信任。”千面淡淡地道。 “我明白!”瘦小汉子用力的点头道。 “接下来的后续工作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已经准备好了。” “好,那让我们等着好戏上演吧!”千面哈哈一笑,道。 屋内隐隐传来青纱的求饶声,两人相视一眼,都是摇摇头,在这个计划之中,青纱是必死之人。 一声短促的尖叫,然后便传来急骤的脚步之声,两人都是一怔,门被拉开,紫萝提着血淋淋的刀出现在两人面前,丑陋的脸庞之上布满了泪水。将刀丢在地上,掩面而去。瘦汉子汉急奔进屋,片刻之后又重新出现在千面的身前。 “死了!” “我还以为会需要很长时间!”千面歪着头,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紫萝本性不坏。”瘦小汉子低声道。 千面哈哈一笑,“你们这段时间相处得不错?” 瘦小汉子脸庞一红,低下头去。千面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锦囊,递给了汉子,“一张面具,我亲手做的,还拿得出手,送给你们两个作礼物吧。” 汉子大喜,这些天来,他已经见识了千面那变化万千的手段,这样的人送出来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有了这东西,想必紫萝肯定是欢喜的。 “多谢大人。” “肯用心做事的人,忠心的人,都会得到回报。”千面拍拍他的肩膀,“我想,现在紫萝正是需要人安慰的地方,去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不过可只有这小半夜的功夫,天一亮,我们便又要做事了。” 汉子不再说话,深深一揖,转身大步而去。 越京城皇宫。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数道人影从内里步出,大门之外,数顶大轿已在这里守候多时。 “各位大人,好走,好走!”一向志高气扬的左相张宁,今天却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有些灰头土脸,一反常态的向着同行的一众大臣抱拳施礼,站在原地,一直等着所有人的大轿都离开了皇城门,这才回身走上自己的大轿。 原因无他,因为今天刚刚从正阳郡传回来了紧急军情,由张简率领的五千虎贲军,出击长阳郡中伏大败,五千虎贲军无一逃回来,连接主将张简也杳无音迅。超过十万的顺天军涌入了正阳郡。 在这之前,传到正阳郡的消息,都是顺天军在沙阳郡连接不断吃败仗的消息,到最后顺天军被沙阳郡兵打得溃不成军的时候,正阳郡已经完全放下心来,五千虎贲出击,对于所有人来说,这都是十个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的事情。 但偏偏就是在这样上上下下都信心爆棚的时候,噩耗传来,五千虎贲军战殁,十余万顺天军涌入到了正阳郡,毫无防备的正阳郡顿时倒了大霉,靠近长阳郡的几个县治,几乎被抢得一干二净。而正阳郡城,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收缩防守。五千虎贲军没了,他们一听到十余万的顺天军这个数量,便早已经胆寒了。 现在,张宁只能拿低做小,好在皇帝陛下对他还是十分信任,在今天议事之时,还特地安慰了他几句,要不是皇帝这个态度,只怕今天的这个小朝会就要成为这些家伙们攻击自己的大会了。 两顶大轿在离开皇城之后,并排停在了一条大街之上,早有卫士在前前后后隔离出了一个安全距离。两顶大轿的轿帘同时掀开,吴泽笑吟吟地看着对面的兵部尚书周通。 “今天可真是痛快!”吴泽拈着长须,笑道。 “可皇帝陛下看起来仍然会护着他啊,今天这态度,就是在变相的提醒我们要适可而止了。”周通哼了一声。“再说了,五千虎贲军就这样没了,可也真让人心疼。” “虎贲军是天子亲军,最心疼的应该是皇帝陛下啊。”吴泽笑道:“不管怎么说,今天总算是看到杨宁的窘态了,自从洛家没后,他可是嚣张到了极点啊,正阳郡虽然损失惨重,但也不至于就会被莫洛攻陷。他们在沙阳郡可是吃了大亏的,实力大损啊!” “说起沙阳郡,这一次我们可是有些失策哦!”周通点头,对于正阳郡的战事,他们倒没有担太多的心。 “那又怕什么,难不成沙阳郡还敢跟我们翻脸不成?回头再扔个甜枣过去,保管他们照样得老老实实的。不然的话,他们还想在我大越立足吗?”吴泽冷笑:“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去好好的喝几杯吧!” “去天上人间?” “当然!”(。) 第三百零四章: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中年女人见鬼一般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苏管家。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苏管家大为不满地叱责道:“苏大人与周大人马上就会抵达这里,还不快点让青纱姑娘准备准备,两位大人今天会在这里过夜。” 中年女人瞠目结舌半晌,这才讷讷地道:“苏管家,您,您不是把青纱姑娘接走了吗?” “你说什么?”苏管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时辰前,您已经把青纱姑娘带走了啊!”中年女人肯定地道。 苏管家勃然大怒:“胡说八道什么,你得了失心疯了么?今日我一直跟着苏大人,从来没有来过天上人间,怎么可能接走青纱姑娘。” 看着面前中年女人恐惧的表情,苏管家突然沉默了下来,他意识到,肯定出大事情了。不再说话,他猛然转身向外跑去。 随后,正在向着天上人间进发的两位尚书的大轿立时便转了道。 小半个时辰之后,苏泽与周通两人坐在了苏宅苏泽的书房之中。 “青纱不过是一弱女子罢了,在越京城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有你这样一株大树为她遮风挡雨,并没有什么仇家,如果说有人想要谋算她的话,无外乎两种可能。”周通轻轻地敲着桌子,“一种是你的仇家在这个时机要给你一点颜色看看。如果是这一条,那么这个范围可就不好说了,连左相也脱不了干系。要知道青纱可知道你不少事,现在他焦头乱额,怕你可他生事,说不定便会来这一招,让你投鼠忌器,不敢跟他捣乱。” 苏泽皱眉摇头:“张宁不会这样做的,这等于便是撕破脸皮了,得不偿失。” “哪就只有第二种可能了。”周通盯着苏泽:“沙阳郡。” 天上人间本来就是沙阳郡的产业,青纱也是沙阳郡的人,只不过后来被苏泽明目张胆地抢过来罢了。 “他们敢?”苏泽勃然大怒道:“难不成他们想造反不成么?” “他们为什么不敢?”周通眯起了眼睛,看着苏泽,“沙阳郡这一次击败了莫洛的顺天军,声势大涨啊,现在是他们风头正旺的时候,先前在朝会之上,皇帝陛下不也是对他们大加赞赏,要对沙阳郡的官员加官进爵么?” 苏泽沉默了片刻,忽然冷笑道:“他们已经与张宁势同水火,难道真有胆子再与我们翻脸不成?” “放在以前,他们是绝对不敢的。”周通叹了一口气,“但这一次,我们在沙阳郡的事情之上有些失策了,本来以为沙阳郡肯定是抵挡不住莫洛的全力进攻,因而在援助沙阳郡的问题之上,我们接受了张宁的建议,用几个关键位置的人选来作为放弃援助沙阳郡的代价。” “当时这个决定也没有错。”苏泽闷闷地道:“莫洛数十万大军,而沙阳郡因为与齐国的协议,没有朝廷军队的驻扎,仅有几千郡兵,陷落是必然的事情,哪里想到刘老头子居然打赢了这一仗。” “所以他们有底气了啊!”周通一摊手,“这就是我们的失策所在了,刘老头子在这件事情上,肯定对我们是心有怨言的。认为我们已经抛弃了他。” 苏泽站起来,心烦心乱地在屋里来回踱了几个圈子,“这事儿,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你是在关心青纱呢,还是在关心沙阳郡与我们的关系呢?”周通问道。 “都有,都有。”苏泽点头道。 “可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们与张宁接上线。”周通哼了一声,“现在我们还能瞒住这件事,你我的人也正在城内展开搜捕,如果在天亮之前,还没有找到这些人,张宁那一头,可就肯定会探知消息了。” “与张宁和解?这可能吗?”苏泽瞪大了眼睛,“周文龙在沙阳郡死得不明不白,那可是张宁的左膀右臂。” “老苏!”周通提高了声音,“一个死了的左膀右臂吗?现在沙阳郡声势大涨,而张宁正因为正阳郡之事头痛之极,坏事的可是他的儿子,如果这个时候他能沙阳郡拉到他的麾下,那代表着什么?那就代表着他有能力马上对长阳郡发起新一轮的反攻,以沙阳郡刚刚击败莫洛的威势,如果他们乘胜进军长阳的话,你说有没有可能再一次击败莫洛呢?” 听到这里,苏泽的脸色顿时变了。 “老苏,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失去的可不仅仅是沙阳郡了。”周通道。“沙阳郡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招,意思是什么很明显了,现在,他们在等着看我们的反应了,如果我们还想保持与沙阳郡的关系,那么,便必须有所取舍了。” “即便有所取舍,可我们的关系还能回到以前吗?”苏泽摇头道。 “即便回不到从前,可也绝不能让他们倒向张宁啊!”周通叹了一口气道。 两人都沉默下来,所谓一步错,步步错,从两人判定沙阳郡将失陷开始,便已经愈走愈远了,当沙阳郡成为胜利者之后,特别是在正阳郡的大败面前,显得更加耀眼。 外面的秘密搜查还在进行之中,但两人都清楚,这样的搜查,想要找到人,无疑是大海里捞针一般。 天色微亮,苏府大管家一脸紧张的跑了进来。 “找到了,找到了!”他声音有些颤抖。 “找到了?”屋里两人都霍的站了起来,脸上都露出了些许喜色。“在哪里找到的?” “天上人间大门口。”苏管家的脸色极不好看。 “人现在在哪里?” “已经带回来了。”苏管家低头道:“大人,青纱已经死了,只有一个头颅被送回来了。” 苏泽身子摇晃了一下,卟嗵一声坐倒在椅子上,周通也是脸色微白,沙阳郡动手劫了青纱,算是一种警告,但现在悍然出手杀了青纱,这可便是决裂了,他们真准备投往张宁的怀抱吗? “二位大人,青纱的首级旁边放着一封信,是沙阳郡刘老太爷写给二位大人的。”苏管家从怀里掏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信件。 看了一眼有些失魂落魄的苏泽,周通从苏管家手中接过信来,撕开密封,只扫了一眼,便确认这的确是刘老太爷的亲笔。 “刘老儿想要什么?”半晌,苏泽才缓过这一口气来。 “他们想要拿回天上人间!”周通看着信件,突然笑了起来。 “休想!”苏泽怒道:“当初的天上人间算什么,现在又是什么?他们居然想一口吞下这块大肥肉,也不想想,他们吞得下么?” “他们现在吞得下!”周通淡淡地道:“苏兄,刘老儿说,这是对他沙阳郡的补偿。没有想到,刘老儿这样的人物,也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仅仅就为了出一口气,要求并不高嘛!” “站着说话不腰疼。”苏泽哼了一声:“天上人间不是你的,你自然不心疼。” “苏兄,说起来,天上人间本来便是他刘老儿的,这一两年,你投入了不少,可也赚了不少,并没有亏本,现在物归人主,并没有吃亏嘛。” “可我的颜面呢?”苏泽不满地道。 “在利益面前,颜面算个屁啊!”周通大笑起来:“苏兄,要是沙阳郡倒向了张宁,你知道后果的。时也势也,现在的沙阳郡,将不再是在你我面前屈膝求得保护的弱小者了,现在,他们已经将自己当成了与我们平起平坐的人。以后,我们要成为盟友了,为了朋友付出一点也算不得什么吗?” 苏泽从桌上拿起了刘老太爷的信,慢慢地看了起来。 三天过后,一支来自沙阳郡的商队进入到了越京城,商队的首领正是沙阳郡五大家之一田家家主田真,进入越京城以后,他径直去了户部尚书苏泽的府弟。 整整一天之后,他笑容满面的走了出来,商队的所有东西都留在了苏府,但他的手里,却多了一个小小的匣子,内里装着的是天上人间的地契和帐本。 外城的小巷子中,瘦小汉子将门板一块一块的合上,里外顿时成了两个世界,与上一次一样,角落里一个汉子仍在有滋有味的吃着卤毛豆,喝着小酒。 “真有点舍不得呢!”他坐在了汉子的对面,恋恋不舍地看着小小的空间,“这两年,是我过得最平静的日子,以后日子肯定要好过多了,也会风光许多,但平静,只怕再也回不来了。” 柜台之后的紫萝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千面给他的那些面具,自然不用再带着蒙面巾了,站在千面跟前,她深深的躬下身去。“多谢大人,让紫萝得报大仇。” 千面摆摆手,“都是同僚,于我而言,这也是公务,有什么好谢的,以后你们在越京城好好做,紫萝走明,唐康在暗。明暗两条线,构成我们在越京城的情报网络,一切都得从头来,你们任重而道远,我只希望,你们不要辜负了鹰巢对你们的期望。” “大人但请放心。” “好,我也要走了,接下来的事情,将由田真接手安排。唐康,以后你就是越京城鹰巢的最高负责人了。”千面笑吟吟的站了起来。(。) 第三百零五章:收获 田真这一次在越京城,一呆就是月余,出发之时,沙阳郡城外补种的那些青苗还刚刚高过脚踝,而当他归来的时候,青苗已经高过了他的膝盖。 一眼望过去,沙阳郡城外便如同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绿色地毯,又如同一汪碧水,经风一吹,荡起层层涟漪。 无数农人正在农田里拔着杂草,松着土,这些补种的青苗,需要花费的精力可比往年要多得多。好在天遂人愿,自从补种之后,倒也是风调雨顺。 骑在马上,左顾右盼,这才是沙阳郡应当具有的形态啊!田真在心里感慨地道。 眼角之中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田真不由微微一怔,策马向前奔了几步,那个人也往前迎了上来,果然是李锋统领身边的马猴,这马猴基本上就是统领的影子,他出现在哪儿,统领便一定会在哪里。 “田大人您回来啦?”马猴笑问道。 田真点点头:“回来了,统领怎么会在这里?” 话音未落,路边的青苗左右一分,露出了秦风笑嘻嘻的脸庞:“在城里呆得腻了,便出来走走,看到农人们正在松土锄草,便来帮帮忙。” 看到秦风出现,田真赶即翻身下马,“见过统领。” 秦风摆摆手,随意的一屁股坐在田坎上,拍拍身边的土坎,对田真道:“来,坐,好好跟我说说这一次越京城之行吧。” 看着脏兮兮的田坎,田真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但看着大马金刀坐在哪里的秦风,也只能咬咬牙,走了过去,学着秦风的模样,坐了下来。 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摸来的青草,秦风放在嘴里嚼巴着,侧着脸看着田真:“这一次去越京城,感受如何?” 田真的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统领,越京城我去过无数次,但这一次的感觉可真跟以往不太一样啊!” “哦,这有什么说道?”秦风笑问道。 “统领,您知道吗?别看我们在沙阳郡一言九鼎,但到了越京城,却屁也不是啊,每一次进京,我们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一车一车的金银财宝送出去啊,就这样,也还得看人的脸色行事。”田真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郁,“可真到了关键时刻,这些大人物们,说抛弃我们就抛弃了我们,真是一点旧情也不念啊。我们这些年来送出去的大量财富敢情都喂了狗了。” 秦风大笑:“尊重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之上的,你实力不行,又有求于人,自然就得看人脸色行事了。” “不过这一次,田真进京,感受可就完全不同了。”田真兴奋地道:“尊重,我体会到了他们对我的尊重,他们不再将我看成是一个可以呼来喝去的从人,而是真正当成了一个可以平等议事的伙伴了。” 他顿了一顿,笑道:“最可笑的是,在我进京之间,千面刚刚狠狠地给了吴泽一个响亮的耳光,而吴泽,倒也咽得下这口气,居然好像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将天上人间又还给了我们。” “以前,沙阳郡只有钱,可现在,除了钱,我们还有兵。”秦风淡淡地道:“还有刚刚将莫洛数十万人马驱逐出沙阳郡的精锐兵马。有他们站在你的身后,你的腰杆自然就硬。” “统领说得是。”田真点点头:“这一次张宁也专门约见了我,话里话外的意思,仍然是想着要拉拢我们。” “现在他只怕正是焦头乱额的时候吧。”秦风打了一个哈哈,“如果他能拉拢我们,便可以要求我们向长阳郡出兵,从而减轻正阳郡的压力,以利于朝廷调兵罢了。” “他打得正是这个主意,不过这家伙许了一大把空头承诺,却不肯正儿八经的拿出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来,这样的人也想让我们为他效力,当真是痴心妄想。”田真冷笑道:“嘴是两张皮,说话不费力,这张宁的人品,我可信不过。” “当然信不过。”秦风哼了一声,“想要我们卖力也不是不行,但得拿真金白银来换。这一次,除了天上人间之外,还有什么其它的收获?” “统领,最大的收获便是我们沙阳郡兵被朝廷同意升格为正规野战军了。”田真兴奋地道:“如此一来,我们还可以名正言顺地向朝廷要饷银,要装备了。” “这倒是有点实际的意义。”秦风点了点头:“他们给了多少编额?” “两万人。”田真道:“两万野战兵的编制,这一次我回来,从苏泽哪里已经拿回来了第一次的军饷了,至于其它的武器等装备,我列出了一个单子,已经放在了兵部,这些东西,可就要排队了。” “所有的事情,还是要靠自己,不能指着他们。军饷啊,装备啊这些军队的命脉必须握在我们自己手中,越京城里的那一点,权当作补充吧。”秦风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渣土,对田真道:“你出外这么久,辛苦了,但现在沙阳郡百废待兴,也不能放你太长的假,休息一天便赶紧投入到工作中去吧,与千面好好配合,把你们的鹰巢搭建好。” “是,统领!” 看着田真离去的背影,秦风久久没有说话,一边的马猴低声道:“将军,您对这个田真可比其对待其它几位家主都不太一样啊,今天还专门出来制造这样一场偶遇。” 秦风呵呵一笑,“沙阳五大家抱成团,现在还看不出危害,但时间一长,必然会对我们的很多政策形成极大的阻碍,别看清理田亩顺利进行了,但你看提高商税的事情,便搁浅了,从长远计,必须要分化五大家,让他们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如同铁板一块了。” “好像有点难度呢!”马猴晃着脑袋,“他们连周文龙这样的人都敢合伙杀了。” “那是因为还有刘老太爷在。”秦风道:“刘老太爷已去,刘兴文当家,可没他老子这么大的影响力。” “可为什么选田真呢?”马猴不解地问道:“这家伙一向阴沉沉的,说话都藏头露尾,十句话里有三句是真的,那就不错了。” “因为他是从事情报工作的。”秦风呵呵一笑,“他见多了很多事情的阴暗面,深知许多事情的利害性,而且,他是五大家之中实力最弱的,话语性也是最小的。当然,他的工作也不是短时间内便能完成的,水滴石穿,慢慢来吧,让他一步一步地深入了解我们,随着对我们的了解越深入,相信他便会做出正确的决断。” “要是田真能投过来,便是在这块铁板之上打开了一条缝隙,再想撬开他们的联盟可就简单多了,我看那权云,现在便不再是一味的一屁股坐在他们那一边儿了。”马猴笑道。 “权云从根子上来说,还是那种想做一番事业让自己名垂青史的官儿,这是文官的通病,此人手腕娴熟,能巧妙的寻找激烈矛盾冲突中的平衡,光是这一点,便是绝大多数人都不及的,此人,是有宰相之才的,你瞧着吧,等我们的地盘越来越大,交给他的担子越来越重,他自然会将关注的重点,不知不觉的从维护五大家的利益转移到维护所有人的利益方面,这就是屁股决定脑袋了。” “想不到您对这个权云如此看重?”马猴惊讶地道。 “当然,沙阳郡内部存在的问题极多,极大,作为一个亲民官,能将沙阳郡管理到现在这个地步,可真是不容易了。”秦风道:“这都是需要时间的事情,万万不能想着一口吃个胖子,那会噎死的。” 翻身上马,秦风向着远方奔驰而去,他准备去城外的军营看一看,如今可算是一切顺利,按照当时在太平城时制定的计划,一步一步稳稳的在向前踏进。 击败了莫洛的顺天军,稳定了沙阳郡的统治并且获得了最高权力,而太平军也终于摆脱了有些尴尬的身份,从此摇身一变,成了越国朝廷的正规军了。这一身虎皮,有时候不重要,但有的时候,却又极其重要。拿到了这个身份,很多事情做起来,便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下一步,他的目光自然是看向长阳郡。正阳郡是越京城的命脉,随意去碰,有着不可预料的后果,但长阳郡,他却是必须得之而甘心。而且,这个时间要快。 从长阳郡传回来的消息并不乐观,楚人的介入,让秦风大为惊讶,如果让楚人在长阳郡成了气候,到时候再去打长阳郡可就难了。必须要趁着他们还没有完全磨合好的时候,迅速出兵地解决莫洛这个麻烦。 沙阳郡的财富,长阳郡的人口,这是秦风计划之中两个不可或缺的部分。 陈家洛已经拿下了蒙山,这为接下来的进攻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但以陈家洛现在的实力,继续进攻是不现实的,这就要看沙阳整军的最后效果了。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秦风希望在入冬之前,展开对长阳郡的攻略。拿下长阳郡,是他现在所急需的,同样,也是越京城想要看到的,现在越京城自己的实力不足以收复长阳郡,如果沙阳郡动手的话,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 第三百零六章:四大战营 一支强大的军队,是在这个乱世之中安身立命的基础,而强大的经济能力,则是养活这支强大军队的有效保证。 当二者能够形成一个良形的循环的时候,一股可怕的力量便诞生了。现在的秦风,已经基本上做到了这一点,富裕的沙阳郡让他在短时间内不用再为庞大的军费发愁,而一支让世人侧目的军队也开始在沙阳郡一点一点的露出端倪来。 哗啦一声,野狗亮出了他的营旗,得意洋洋的昂首看着众人,“怎么样,不错吧?是不是很威风?” 众人看着野狗高高举起的旗帜,一头嘴角滴血的狼头,正露出锋利的獠牙,凶狠地瞪视着前方。 “野狗,你干嘛弄一个狗头啊?是为了配合你的绰号?”小猫抱着膀子,嬉笑道。 野狗顿时勃然大怒,“你眼瞎啊,这是狼,狼头,以后的我这个战营就叫苍狼了。” “原来是狼啊!”小猫作恍然大悟状,“还真像一只狗呢!” 野狗气了一个倒仰,收起旗子,啪的拍在桌子上,圆睁双眼,瞪着小猫,看小猫拿出来的营旗是什么,同时在心里已经无数次的勾画着污蔑对方的言辞。 在野狗的注视之下,小猫缓缓展开了自己的旗帜,旗帜的正中央,是一座云雾缭绕的巨山。这一下子让野狗原本策划的骂人的话全都作了废,本来以为小猫也会弄一个虎头啊什么的,哪里想到会是一座山。 “山,这有个什么说头?”野狗瞪大眼睛问道。 “山厚重。”小猫看着屋里众人,缓缓道:“我只希望,我们以后的战争,都会像大山一般无敌的碾压对手,而不是想着去打巧仗,险仗。所以我这个战营,便叫做巨山。” 秦风点头:“小猫说得对啊,兵凶战危,只有实力不足的时候,才会想着出奇招,出险招,奇险固然可以出人意料,有时亦可大获全胜,可一旦失败,便是万劫不复。” “可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只怕还做不到这一点。”邹明道。“不说齐人了,便是越国朝廷,力量也远远不是我们能比拟的,所以只怕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我们还是只能以四两拨千斤,巧妙的在其中周旋发获取更大的利益了。” 他展开了自己的营旗,一道黑色的闪电横亘在旗子的中央:“其声如雷,其势如火,我的战营名为霹雳。” 太平军的军事扩编计划已经告一段落,四个野战营除开现在驻扎在蒙山的陈家洛的猛虎营以外,剩下的三个战营也终于完全成形。 猛虎,苍狼,巨山,霹雳四个野战营,便构成了新的太平军。如今猛虎营有五千人,而剩下三个战营都是按照秦风的计划以二千五百人为限,这也使得太平军的人数第一次突破了一万人。 当然,这并不是太平军仅仅的武装力量。 在沙阳郡城,刘兴文统带着另外一支武装力量,这是由五大家族的私军改编而来,过去的沙阳郡,除开郡兵之外,五大家都有一支数量不小的私军,在秦风入主之后,自然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出现,所有的武装力量都必须纳入到统一的指挥体系当中。由刘兴文来改编统领这些私人军队,不会让他们有太强大的反对之声。 这支两千余人的队伍被称为城门军,主要任务便是维护沙阳郡城内的治安以及卫护郡城。 除开城门军,城内剩下的就是归于秦风亲自带领的太平卫了,这些作为秦风的亲卫存在的队伍,人数并不多,一千余人出头,其中还有上百娃娃兵。 “接下来我们的攻略重点便是长阳郡,现在陈家洛将军已经打下了蒙山,这等于已经推开了长阳郡的大门,接下来我们便可以登堂入室了。如果顺天军不蠢的话,他们肯定会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图谋反攻蒙山,所以我们要做好准备。野狗。”秦风叫道。 “将军,有什么任务?” “带着你的苍狼营,进驻蒙山,与陈家洛将军一左一右,形成犄角之势,互相保护的同时,也可寻找机会向长阳郡内推进。”秦风道。 “是。”野狗大声道:“不过将军,要是我与陈家洛两人意见相左的时候,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听他的!”秦风毫不犹豫地道,“你小子冲锋陷阵还行,在一些细节考虑之上,可就不如陈家洛了,记住,在哪里,他为主,你为副。” “明白了!”野狗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当真嘴贱得可以,要是不问这句话,说不定老大就忽略了。 “邹明,你带着霹雳营,返回丰县,一来太平城需要保护,二来,也要防着齐人一手。”秦风道。 “明白将军。” “小猫就驻扎在沙阳郡城之外。随时策应。”秦风拍拍手:“接下来除开蒙山一带,应当是四境平安无战事了,但居安思危,各位可不要忘了练兵备战,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平时的懈怠,在战争时期是要用鲜血来还帐的。” 屋内诸人都是肃然起立。 “二位郡守大人。”秦风的目光转向权云与王厚两人,“你们两个是亲民官,是治理内政的好手,也是我们太平军的管家婆,战士们吃不吃得饱饭,穿不穿得暖衣,就全靠你们了。没有钱,打仗就是一句空话,像莫洛这种搞法,永远也不会成功。” “无农不稳,无商不富。这个道理,二位应当都明白,希望二位在施政过程之中多加体会,仔细揣摩。” “谨遵统领吩咐!”二位文官躬身道。 “清理田亩之事,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清理出来的数额有些触目惊心,但不管怎么说,退出来了就好。刘将军,这件事情上,你是作出了贡献的,在这里,我要向你表示感谢。”秦风看着坐在一边的刘兴文,拱了拱手。 刘兴文赶紧站起来还礼:“末将只不过是尽了本分而已。” 秦风一笑道:“清理田亩也好,商税改制也好,我心中都明白,受损失最大的便是你们这五大家了,但既然大家都上了太平军这艘船,每个人便都有义务让这艘船更稳当,更健康,只有这样,这艘船才能劈波斩浪,才能在碰到狂风暴雨之时不致于倾覆。眼光要放得长远一些,一时的损失,换来的却是更大的收获,没有这种眼光的人,永远也不可能成就大事。这一点,我希望五大家主再仔细地考虑一下,关于商税的问题,我希望能有一个时间表来推进他。” 五大家主抱括刘兴文在内,都默然无语,如果商税改制,对于他们来说,可就是从身上活生生的剜去一大块肉,不可谓不心疼,到现在为止,因为他们的抵制,商税改制仍然是空中楼阁。 而对于秦风来说,刚刚清理完田亩,现在委实也不能强行推进商税改制,只能慢慢的诱导,让他们心甘情愿方才是上上之策。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扩大商业的规模,加速商品的流通,但在这个时代,每个郡治都几乎是一套封闭的生态系统,外面的人想要进去,几乎是难上加难。 当然,除了一种法子,扛着大刀过去。 长阳郡被秦风瞄上,不仅是那里现在最为薄弱,也因为哪里有着丰富的人丁,有人的地方,就有消费,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可做。拿下长阳郡,打破以往郡治之间的那种无形的藩篱,形成一个商业上的大循环,只要能让他转起来,相信以五大家主那些人精儿马上就会看到其中蕴藏的巨大利益。 龟缩在家中永远不会登顶,只有不断向前,不停的扩张,才会让自己的实力在扩张的过程中不停的增加。 将沙阳的五大家,变成大越的五大家,当初,秦风不就是这样对他们说得吗?现在,他需要作的是踏出第一步。 沙阳郡城之内磨刀霍霍,上上下下都把长阳郡作为了下一个目标,而在长阳郡,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全歼了五千虎贲军的顺天军内部,却又爆发出了一场激烈的争论。 “大王,我们的军队已经在正阳郡将能抢的东西都抢光了,再呆在哪里毫无意义,正阳郡对于越京城来说,便是最后一道屏障,他们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呆在哪里而置之不理的,现在,我们最应该做的事情,便是马上从正阳郡退出来。”吴昕挥舞着手臂,激动地道。“我们打正阳郡的目的是排除他们趁火打劫,现在我们已经达到目的,顺手还掠得了堆集如山的粮食物资,如果不见好就收,只可能会吸引更多的敌人到来,那时候,我们就是想退,也退不了了。” “好不容易拿下来的地方,怎么能轻易的放弃?”鲍华跳起来反对道:“正好以此为据点,向正阳郡腹地推进,抢掠更多的财物,有了钱,有了粮,便可以建立起更强大的军队来。” “放屁!”吴昕看着这个丢了蒙山的家伙大放厥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第三百零七章:嫌隙 吴昕与鲍华都是莫洛麾下重要大将,被称为四大金刚的其中两位,虽然吴昕被称为四大金刚之首,实则在权力之上,吴昕并不比鲍华大。 相反,因为与莫洛在战略上的一系列分歧,如今,莫洛实则上要更相信鲍华一些。 被吴昕当着众人的面直斥为放屁,鲍华的脸顿时涨得青紫,呛的一声,腰里的刀出鞘半截。随着鲍华拔出的动作,吴昕的身后,拔刀之声顿时响成一片,鲍华打眼一瞧,对方人数可是自己这边的数倍有余。心里一动,嘿的冷笑道:“行,行,老吴,反正这一仗是你打赢的,我和大王能够从沙阳顺利的撤回来,也多亏了你的援兵,你说我放屁,就是放屁得了。” 吴昕一楞神,还没有反应过来,坐在上首的莫洛已是冷哼了一声,看着吴昕道:“老吴,以前你不是一直力主打正阳郡吗?怎么现在又不愿意打了?” 吴昕狠狠的瞅了一眼鲍华,转过身来向莫洛施了一礼:“大王,此一时也彼一时,我们刚起事之时,正阳郡包括越京城并没有多少防备,我们便有了一击而中的机会,而那时的沙阳,从多少面的情报反馈都显示刘老头子对我们早已有了防备。这才是我坚持要打正阳郡的原因,但现在,机会已经不在了。” 他抬眼看着莫洛:“正阳郡是越京城的门户,我们失去了最宝贵的时间机会,虽然我们这一仗全歼了正阳郡的五千虎贲军,但那并不是我们真正战斗力的体现,而是事先算死了敌人的行动,这是敌人找死而不是我们有能耐。如果我们去打正阳郡,下场会比打沙阳郡要更惨。因为越京城会坐山观虎头看我们与沙阳郡死斗,但却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向正阳郡进军。” 莫洛愈听愈是恼火,吴昕这话里话外,不都是在指责自己处事不明,遇事不智么?但事实又让他不得不承认吴昕所说的是对的。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他的脸色愈发阴沉下来。 “大王,那张简不是被您生擒活捉了么?这个人就是一张好牌啊,接下来,我们便利用他去找张宁,我们请求朝廷招安。”吴昕语出惊人。 “招安?”鲍华再一次的跳了起来,“我们举起大旗就是为了造他们反的,岂有现在打了胜仗,反倒向他们投降的道理?” 吴昕没有理会鲍华,而是耐心地跟莫洛解释道:“大王,我们打赢的这一仗,只是改善了我们现在的处境,而我们两面受敌的境况并没有得到改变,张宁遭此大败,威信必然会受到极大挑战,为了挽回局面,他必然会组织兵马开展反击,而在沙阳郡方向,对方可是步步紧逼,丢掉了蒙山,让我们丧失掉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据点,就此陷入被动。” 说到这里,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鲍华。 “如果我们遭到两面夹击的话,则我们的处境可就困难了,大王,我所说的招安,不过是权益之计,好让我们获得喘息之机啊!” 莫洛冷哼了一声:“权宜之计我倒也明白,只是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张宁会看不到?他就会答应我们的要求?” “对他而言,我们要求被招安是他解脱眼前政治困局的一招妙手,所以,他一定会答应。”吴昕肯定地道。“只要正阳郡那边安生下来,我们便可以集中精力对付来自沙阳郡的威胁。对方战据蒙山决不是无意为之,从我们现在得到的情报来看,陈家洛在拿下蒙山之后,已是在大兴土木,修建要塞,城堡,以蒙山为跳板进攻我长阳郡的图谋昭然若揭。” “招安,嘿嘿,招安?”莫洛不停的冷笑着,正当吴昕心灰意冷之时,却听到莫洛的声音:“好了,这件事情,便按你所说的办。释放张简,让他带着我们请求招安的信件回去找他老子。不过对付沙阳郡之事,也是刻不容缓。不过现在我的本部人马和鲍华的部队都损失惨重,反攻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由你来统一指挥沙阳郡方向的军队,务必要拿回蒙山,掌控主动权。” 听了这话,吴昕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呆。 “大王,我的本部人马,现在正散分成正阳郡的各个地方还没有来得及收拢,如果等到他们归队之后再向蒙山发起反攻,那可就晚了。”吴昕急道:“争夺蒙山,刻不容缓,就要在他们还没有站稳脚跟的时候啊,万一他们派出了援军,我们就再也没有办法了。” “现在除了你麾下还有一些精锐人马,其它的都不过是一些青壮了,没有经过一星半点的军事训练,让他们上战场不是去送死吗?你用最快的速度召集起你的本部人马,你现在部队的驻防由鲍华派人接任,行了就这样吧。” 吴昕愣了半晌,终于还是无言的一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了莫洛与鲍华二人,看着莫洛阴沉的面孔,鲍华不满地道:“大王,这吴昕也太狂妄了吧,什么事情都要按他说的办,好像不按他说得去做,就一定会做错一般。” 偷偷瞅了一眼莫洛的脸色,接着道:“大王,现在顺天军中只知吴将军而不知有大王啊,外面都在传,要不是吴将军这一次挽狂澜于既倒,大顺军就要完了。” 莫洛哼了一声:“外面是这么说得吗?” “是啊,大王,这件事,可不能小觑啊!”鲍华道。 “外头说得也没有错。”莫洛突然道:“这一次如果不是吴昕诱使那张简来袭击长阳郡,利用对方立功心切的心思一举全歼了对方,我们还真是危险了。鲍华,你他娘的也真是没用,蒙山,易守难攻,你怎么就这么轻易得丢了呢?” “大王,我……”鲍华张嘴结舌,脸红耳赤,蒙山是易守难攻,但那个时候,自己手下带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一群青壮而已,被对方几轮羽箭,一个冲锋,就给吓跑了,自己只能跟着跑。 “好了,你说的这些事情我心里有数。”莫洛摆了摆手:“现在我们顺天军中仅存的精锐部队都在吴昕手里,今天这一幕你没有看到吗?” “是啊,大王,这种状况必须要得到改变,您让他却打蒙山,便是一着妙招。”鲍华嘿嘿地拍着莫洛的马屁。 莫洛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在借刀杀人?这你可错了,至少吴昕这番分析是没有错的,现在我们最危险的敌人就是来自沙阳郡,上一次我们想吞了他,接下来,只怕他们便是想着要吞了我们了。” “打仗耍心眼,吴昕比我们都要强,所以让他去蒙山那边,抵挡住我们目前最大的敌人。至于正阳郡那边,也只能按吴昕所说的请求招安了。”莫洛道,“对了,接下来你去宝清一趟,告诉那个马向南,我有事找他。” “明白了。”鲍华点点头,他心里明白,在现实的压力之下,莫洛准备向楚人低头了,引进楚人的力量来壮大顺天军,一是为了解决目前的困境,二来也是为了与吴昕相抗衡。 蒙山,陈家洛站在最高处,在他的眼前,是层峦叠嶂的群峰一路延伸到远方,那便是长阳郡,在他眼里,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地方,而在他的后方,则是一展平原,那是富饶的沙阳郡。现在蒙山已经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一个个的要塞正在拔地而起,按照统领府的要求,蒙山,将成为接下来沙阳郡进攻长阳郡的跳板。 陈家洛给自己的战营起名为猛虎营,意思自然是自己的队伍如同猛虎下山,横扫一切。刚刚他已经接到了来自沙阳郡的消息,甘炜带领的苍狼营也将抵达蒙山,让他高兴的是,统领府的命令是将由他来统一指挥这两个不同的战营。 这不仅是统领府对他的信任,可是对他能力的认可。由此,他倒对年轻的统领李锋产生了不小的好感,的确是一个办大事的人啊,不但自身能力惊人,这胸怀也不是一般的大度,居然让他最信任的心腹手下听从自己的指挥,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当然,蒙山有自己驻扎已经足够了,再来一支几千人的军队未免就显得太挤,在苍狼营还没有抵达之前,陈家洛决定发动一次小规模的袭击战,目的是拿下距离蒙山十数里开外的阴山,将哪里作为即将抵达的苍狼营的驻地。 李锋信任他,他当然也得做出一点什么来回报。李锋这个人,如果抛开这个家伙正在沙阳郡干提清理田亩和正想干的商税改制这些事,他还是很不错的一个人。有能力,有魄力,难怪刘老太爷会看上他。关键是他的太平军的战斗力,的确是让人内心发颤,这一次甘炜带着苍狼营前来与他并肩作战,倒正好可以近距离观察一番,他们到底是什么炼兵秘诀。(。) 第三百零八章:利润 王月瑶坐在书案之前,面前摆着的是厚厚的一叠往来帐目及公文,随着与齐国方面的生意全面铺开,她这里是愈来愈忙了。 当然,与忙相映衬的,便是源源不绝的收益。 将笔搁在砚台上,轻轻地揉着有些发酸的手腕,顺着打开的窗户向外看去,小水正在树下专心致志的拿根小木棍在逗弄着蚂蚁,不时会抬头看向窗户,看到王月瑶也正在看向他,立时便喜笑颜开,冲着王月瑶挥挥手。 王月瑶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准备与小水说几句话解解闷,无论是在王家还是在现在的太平城,能与小水说上话的便也只有她一个人了,要是自己不与他说话,小水便会一直沉默。 刚刚准备开口,树下的小水脸色却突然一变,紧跟着嗖的一声,人已是翻上了屋脊,“姐姐,那个坏人又来了。” 王月瑶先是一惊,接着却是恍然一笑,能被小水这样称呼的,在太平城也只有一个人了。他不是在沙阳郡城么,怎么无声无息就回来了呢? 转身走出门外,院子的大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笑盈盈地出现在哪里,不是秦风又是那个? “坏人又来了!坏人又回来了!”屋顶上,小水窜来窜去,不时地大声叫着。 秦风抬头,一挥手,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径直飞向小水,“给你的。” 小水一把抓住,疑惑地打开,内里一个小盒子装着造型别致的几样糕点,伸出舌头舔了舔,立时便笑逐颜开,哧溜一下滑下了屋脊,瞬间无影无踪。 “简简单单的人多单纯啊,一小包点心便能让他开心不已。”看着小水消失的地方,秦风感慨地道:“比起以前的洛一水来,现在的小水指不定还更快活呢!” “别看他一见到你的影子就大叫坏人,其实他心里清楚着呢,只要你来,他就会有好吃的,以前要狠狠的与你打一架才能得到,今天这样不劳而获,想来他心里也正在诧异呢,所以才跑得那么快,生怕你又找他打架呢!”王月瑶笑着道。 “真论打架,我还打不过他。”秦风摇着头,“不过与他的交手,让我收益颇多,这一次与莫洛对阵,能够侥幸坚持下来,还得感谢小水的陪练。” “莫洛的武道修为较之小水如何?” “要更强一些。”秦风道:“在千柳山,我聚兵为阵,勉强能够与他抗衡,但如果一直打下去,只怕我的那些老兵们,一个也剩不下。” “将军请坐!”走进屋内,两人赫然看到刚刚不见了踪影的小水正倚靠在墙角,有滋有味地吃着那些糕点,弄得满脸都是糕点的颗粒。 秦风坐在书案前,看着王月瑶满脸嗔怪的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走过去替小水擦着脸庞,而小水则伸长了脖子,微闭着双眼,似乎很享受这一切。 替小水清理完,王月瑶这才走了回来,“将军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回太平城了?” “局势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短时间内不会有仗打,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太平城可是我的老巢所在,当然得回来瞧瞧。”秦风微笑道:“商务司这几个月还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困难?” 指了指大案上厚厚的卷宗,王月瑶笑道:“要说齐国人还真是有钱,又有束辉这尊大神开道,我们的太平坊在齐国境内开疆拓土的速度可以用惊人来形容,如果要说有困难,那就是我现在的人手不够用,订单根本做不过来啊!” “咱们做得是奢侈品,断不能以量取胜。”秦风道:“这一点,要跟齐国方面说清楚,物以稀为贵,订单做不过,那就涨价。” “将军,价格已经比最开始翻了一番了,还要涨?” “怕什么,有市场,有需求,就不怕价高,再说了,有些人,就嫌价不高呢,价不高,怎么能体现他们的与众不同呢?”秦风呵呵一笑:“一定要控制产量,每一个样式的产品,可以给他编上号,限量生产,生产到一定数量就再也不出产这种样式了,这样一来,是不是还可以让他的价值更一些?” “这个方法倒是可以尝试一下。”王月瑶眼睛一亮,“刚刚匠师营那边设计出了几种新产品,便按将军所说的来试一试。” “现在我们与越京城那边已经缓和了关系,这一条新的商路,也可以开始试着打通了,越京城,有钱人也不少呢!”秦风笑道。“对了,舒畅弄出来的那个彩虹糖,销售如何?” “出乎意料之外。”王月瑶道:“这种糖一经推出,便极受人喜爱,现在也基本上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而且利润也极高,关键是,他不怎么耗本钱。” 递给秦风一叠帐薄,“将军,对于彩虹糖,我们准备扩大生产,现在已经开发出了好几个系列,既有面对富人的高级货,也有面一般大众的普通货,这可不是奢侈品,自然是卖得越多越好。” “大规模生产,原料可跟得上?”秦风翻阅着帐薄,关心地问道。 “这个问题我已经与葛城主沟通过了,现在太平城已经开始鼓励周边的百姓养蜂,种植彩虹糖所需的一系列原料,而我们商务司是定价包收的。而且这个范围已经扩展到了丰县,今年也许会有一个原料短缺期,但到了明年,这些都发展起来了,那就不是问题了。” 翻到帐薄的最后一页,秦风有些吃惊地道:“这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居然盈利超过了五十万两。这个赚钱速度可有些惊人了。如此算下来,一年岂不是可以有两百万两的收入。” “那可不止!”王月瑶微笑道:“这还仅仅只是在开疆拓土的阶段,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产品进入的地方越多,收益便也会越高,而随着技术的娴熟,成本也会越来越低。以后赚钱只会越来越多的。最为关键的是,我们做得是独门生意,没有竞争对手。” “我喜欢这种垄断。”秦风大笑着站起身来,“垄断才有暴利啊!” “要赚大钱,还得需要将军的剑矛更锋利一些才行,齐国如果没有束辉,我们是进不了这个市场的,但这种建立在他人基础之上的合作并不稳固,束辉翻脸,或者他倒台,都有可能让我们失去这个市场,只有将军你打下来的地方,才会是我们最稳固的销售市场。” 秦风微微点头,他倒是没有想到,这样的道理居然从一个女子嘴里说出来。 “我听说束辉对你很不错啊,隔三岔五都会给你送礼物?”秦风突然换了一个话题,顿时把王月瑶臊了一个大红脸。 “谁知道他怀着什么鬼心思?可是送来的礼物还不能不收,我们在齐国的生意,完全悬于他一人之手,要是得罪了他,我可担心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意。” “这是你的私事,我可不会管你。”秦风大笑,“束辉这人我可是认识而且比较了解的,倒是想不到他居然还有如此的一面,哈哈!你忙吧,我走了。” 大笑声中,秦风扬长而去。 离开了商务司,秦风径直去找舒畅,差不多两个月没见这位老朋友了,他还真是有些想念这个家伙了。舒畅在太平城一个人可是圈了不小的地盘,内里被他开辟出了一个个的药莆,不过秦风却止步于门前,因为在大门外,赫然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忙着呢,谁也不见!” 摇摇头,深知舒畅肯定又在忙活什么重大实验了,这个时候如果冲进去找他,铁定会让他勃然大怒翻脸不认人的。 转身离开,这一次他回太平城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要去视察在深山里发现的铁矿。铁,对于他们这个正在发展中的势力来说,重要性不言而喻,刘家拥有一个铁矿,但矿石的品色太差,炼制出来的铁,用来作农具还勉强可以,想用来作兵器,可就差太远了,一直以来,沙阳郡用来制作兵器的铁胚都需要从外进口,这对于太平军的发展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制约,这一次能发现一个高品质的铁矿,对于秦风来说,不谛于是雪中送炭。 鸡公山,自从被太平城发生了蕴藏丰富的高品质的铁矿之后,立刻便热闹了起来,先是一队队的人拥进来,在这里开辟出一片片的平地,筑起一间间的房屋,然后,便是大队的人马赶赴这里,短短的时间之内,这里已经汇聚了数万人之众。 “巧手,这一次我把刘氏铁厂所有有经验的师傅都给你带了过来,再加你们本身所拥有的大师傅,你预计着,什么时候能出第一炉铁?” “将军,怎么着也得三个月后。”巧手道:“这里什么也没有,基本上是从零开始。” “好,那就三个月,三个月后,我希望能看到这里能开始正常运转,要用钱什么的,直接去找商务司王月瑶去要。”(。) 第三百零九章:转交情报 时间进入到六月,秦风本来准备在秋收之后对长阳展开新一轮进攻的计划不得不搁浅了,这一次,顺天军抢到了一个先手。 顺天军大将吴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兵抢在陈家洛前一步占领了阴山,使得太平军企图在长阳郡内打进两个钉子形成犄角之势的计划破产。抵达前线的太平军苍狼营不得不与陈家洛一起驻扎蒙山,双方一时之间形成了对峙之势。 而在政治之上,吴昕提出的请求朝廷招安的计划亦被莫洛采纳,越京城里正自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张宁看到儿子平安归来,而且还带来了顺天军请求归降的文书,当真是喜从天降,这一下子,可就将他解了套。 对于顺天军的请降,越帝是欣然笑纳,而损兵折将的张简,也因为说降顺天军有功,得了一个功过相抵的评价,皇帝颁下诏书,策封了莫洛为长阳郡守,自莫洛以下,造反的顺天军军官们一个个摇身一变,全都成了长阳郡兵军官。 而与之相对应的是,顺天军迅速地撤出了正阳郡,收缩兵力,吴昕将大量的精锐调集到阴山一线,与沙阳郡对峙。 轰轰烈烈闹了近乎一年的顺天军造反一事,最后竟然以这种方式落下了帷幕,也着实让人有些哭笑不得。而对于越廷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现在的他们,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的精力来应对国内的乱局。与秦人的冲突愈演愈烈,而在战场之上与秦国边军的冲突也屡战屡败,前线要求增兵的呼声越来越高,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能以这种方式平息国内的纷争,已经是上上大吉了。 “打,并不是打不下来。”盯着面前的地图,秦风看着身周的人道:“只是时机上不太合适了,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也是大越朝廷的正规野战军啊,在大越兵部里,我们可是有备案,是拿军饷的。” 听到这话,屋里众人都格格的笑了起来,特别是小猫,想到眼前自家老大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还是齐人的一个将军呢,那可也是经过束辉的手,手续齐全,有案可查的东西。吴昕封住了阴山,但事前,太平军却已经在吴昕的身边安放了一颗钉子,如今这颗钉子在吴昕的身边地位不低,在吴昕苦心经营的阴山防线之中扼守着一个重要的关卡。如果秦风真的下决心要拿下阴山防线的话,这颗钉子自然就能发挥作用了。 “莫洛这一招玩得妙,弄得我们没有口实对他们发动进攻了,只要一开打,越京城那边儿肯定要干涉,说不定越京城防备我们比防备顺天军更加厉害。”秦风道:“而且根据可靠消息,楚人在宝清港已经站稳脚跟了,已经有楚军从哪里上岸,具体的数目大概在二到三千左右,有了这股楚军相助,我们一举拿下长阳郡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只能暂时停下来,缓一缓了。” 千面接着道:“按照将军的吩咐,我们鹰巢已经透过太平坊,将楚人自海上暗自渗透进长阳郡的情报转交给了齐国的情报机构,相信很快,他们就会作出反应。齐人这些年来,虽然不注重海上舰队的建设,比起南楚,水上力量颇有不如,但仍不可小觑,如今楚人打起这个主意,齐人必然不会坐视,肯定会积极应对,到时候就让齐楚先在海上分个你死我活吧!” “有了齐人在海上的骚扰,楚人对长阳郡的支援,必然会跌落几个层次,如果楚人在海上输了话,这支楚军更是成了一支孤军,那就再无所畏惧了,现在的关键是,我们首先要做好我们自己。”秦风敲了敲桌子,大声道:“深挖洞,广积粮,勤练兵,清内政,静待时局变化之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喧嚣了一年之久的越国内乱,在突然之间就平息了下来,但在这场战事之中,却崛起了两支不同的军队,一支便造反大业未能成功只能接受招安的顺天军,而另一支便是更为传奇的来自深山的匪帮摇身一变成为沙阳郡救星更是在战事末期成为越国正规军的太平军,在有识之士看来,这两支军队便是埋在越国内部的两桶火药,随时都有可能爆炸,而在越国朝堂看来,眼下却也只能如此先将就着。只要他们还挂着越国的旗帜,便只能忍受他们的无法无天。 登仙湖畔登仙亭。虽然酷暑季节,但这里依山傍水,却仍是有风清凉穿过亭子,难得的一处避暑纳凉的美景。 束辉端坐于亭内,在他的对面,正是来自太平城中的王月瑶。 说是一见倾心也好,还是钦佩于王月瑶的才华也好,自从第一次见过面之后,束辉便觉得自己无可自拔的喜欢上了这个女子,哪怕这个女子的身份很奇怪,是友是敌尚难确定,但他觉得自己就是喜欢她。 从那时起,借着双方生意上的往来,隔三岔五的便有礼物送上太平城,大到贵重首饰,小到一些美食点心胭脂水红,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收,束辉总是能想到办法送出去。 成长于王府的的束辉不是没有见过美女,但是却没有见过像王月瑶这种野性和知性集于一身的女人,对于他来说,征服王月瑶便像他立志要在大齐一统天下的过程之中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传世家族一样,富有挑战性。 所以这一次,在接到王月瑶要亲自面见他的消息的时候,他立刻放下手头上的所有事情,飞马奔赴登仙湖。 “月瑶姑娘,一点小礼物,请笑纳。”束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推到王月瑶的面前。 “束大人,你以后不要再给我送礼物了。”王月瑶红着脸,看着对方道:“没的让人说闲话。” 束辉大笑:“有什么闲话可说的。月瑶姑娘,我也不用瞒你,我就是喜欢你,你未嫁,我未娶,我送你礼物博你一笑,讨你欢心,又怕得谁来说?如果姑娘不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尽管扔了便是,但却不能阻止我送你礼物啊!” “我们是不可能的。”王月瑶摇头道。 收到这样明确的拒绝,束辉却毫不气馁,“因为我是齐人,你是楚人吗?这有什么关系?月瑶姑娘,我不管你们那个李将军最后会投向那一方,也不管他终究是那一股势力,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这天下,终归有一天都是大齐的,大齐一统天下的趋势谁也无法改变。所以终有一天,我们都会是齐人。不要忙着拒绝,可以先看看再说嘛!”他笑盈盈地道:“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会改变对我的看法。” “我可不这么看!”王月瑶缓缓摇头。“束大人,你知道我为什么亲自约你过来吗?” “说句老实话,我还以为是姑娘终于被我的痴心所感动了?”束辉笑道。 “楚人正通过海上向长阳郡运送大量的兵力以及武器辎重,从我们得到的情报来看,莫洛应该与他们搭上了线。”王月瑶没有理会束辉的调笑,直截了当的道。 束辉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脸色也一下子变得严峻起来。 “这件事是真的?” “你觉得我是那种很喜欢开玩笑的人吗?”王月瑶从怀里拿出一些文件,“这是我们在击溃顺天军时缴获的一些文书,从这些文书里我们便可以看出楚人已经在试图与莫洛建立某种联系了,而莫洛大败之后,这种联系变成了现实,现在在长阳的宝清,大量楚人已经上岸,至少有不低于两千正规楚军已经登陆长阳,他们想要做什么,我想束大人应该清楚吧?” 从王月瑶手中接过那些文书,匆匆浏览了一遍,脸色变得更是严峻起来,楚军在长阳郡登陆,想做什么还不清楚吗?那自然是试图控制莫洛的顺天军。 他霍地站了起来,“多谢姑娘将这么重要的情报转交给我方。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说句老实话,到现在,我们对这件事情还一无所知,楚人在这件事情上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如果让他们得逞,当真会给我们造成大麻烦。”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我家将军吧!”王月瑶笑道。“这些可都是他们发现的,我,只不过是一个转交者而已。” “当然也要感谢李将军!”束辉站了起来,将文书揣进怀里,“既然让我们知道了楚人的意图,他们想要得逞可就是异想天开了。此事实在太过于重大,我得马上回返长安向陛下报告,就不再多留了。月瑶姑娘,长安应有尽有,你想要什么礼物,这一次回长安,我一定会给你带回来。” 王月瑶闹了一个大红脸,坚决的摇头:“什么也不要,束大人,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我跟你说过,我和你,完全没有可能。” 束辉一笑,“听说你们李将军也很年轻,而且是一个九级高手,真正的年轻有为,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可不敢瞎说。我们将军是有家室的。”王月瑶大力摇头。 “既然不是他,我可更有信心了。”束辉大笑,“先前还怕是这个人呢,近水楼台先得月,如果是他,我还真怕竞争不过,既然不是此人,其它人与我比,恐怕还是大大不如吧。告辞,告辞。” 看着袍袖一指扬长而去的束辉,王月瑶直接无话可说。这的确是一个有才华的男子,但同时也是一个相当自傲自信的人。被这样的人苦苦追求,对于王月瑶来说,也是一件值得小欢喜的事情。(。) 第三百一十章:齐国皇帝 长安是大齐的国都,也是这天下最大的城市,自千年之前大唐建国定都伊始,千余年来,长安一直都是都城,辉煌雄伟的古建筑比比皆是,而大齐皇宫,则是这些雄伟建筑之中排名第一的那一个。 在大齐国民之中森严高贵而不可侵犯的皇宫,在束辉的眼中,也不过就是寻常家舍一般,自小便被亲王曹冲收养的他,出乎皇宫便如出入自家一般。皇叔曹冲深得皇帝信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一生痴迷于武道修为,连成家也不愿意,唯一的传人便是束辉。 穿过了重重宫殿,一路向着后花园行来,行到月亮门附近时,宫里的大太监杨忠鬼魅般的从一丛花树之后闪了出来,看着束辉,一根手指头放在嘴唇之上,轻轻地嘘了一声。束辉会意的停下了脚步。 “杨公公好。”束辉笑咪咪的从怀里摸出一串珠子,“这次出去得了一件好东西,别看他们只是一串石珠子,但每枚石珠子里都有一点红,而且位置还一模一样,这可就难得了。” 杨忠笑咪咪的接过了珠子,塞进了怀里,道:“别人送我东西,我是断断不敢要的,但辉哥的东西嘛,就不一样了。” “陛下又在……”束辉指了指内里,压低了声音道,其实不用杨忠说,以他的耳力自然也能听得清楚内里的动静,女子那压抑的呻吟声和他们的皇帝陛下快意的笑声,是如此的清楚。他们这位皇帝正当壮年,什么都好,就是太好女色,到处洒种,虽然还只有四十出头,但儿子女儿却已经差不多有了二十余个了,有时候束辉也觉得奇怪,皇帝陛下如此耽于色之一道,一身武道修为是怎么在四十出头上就达到了宗师修为,在大齐国内仅次于自己的恩师曹冲而已。 杨忠笑而不语,闭眼假寐,见此情景,束辉也只能束手而立,等着内里完事了。 这一等,可就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眼见着四个宫女一个个衣衫不整,满脸红晕的从内里跑出来,一看到竟然还是有一个外臣在此,更是个个惊呼出声,掩面而去。杨忠却是面不改色,往月亮门中一站,亮出了他的公鸭嗓子:“陛下,束辉束大人求见。” “小辉子来了啊,进来吧!”内里传来皇帝曹天成宏伟的声音。 束辉整了整衣袍,迈步走了进去。 月牙般的小湖边上,有一块大大的平整的白玉石,束辉以前一直不知道在这里放这么一块石头干什么,完全跟周围的境色不搭,就园林的角度来讲,这完全就是一个败笔,但今天他终于明白这是干什么的了。 他们敬爱的皇帝陛下,现在正袒胸露乳,以手支头斜躺在那块白玉石上,石上血迹斑斑,清晰可见,看得束辉一阵阵牙疼。 “见过陛下。”束辉正待要跪下行礼,曹天成挥挥手,“罢了,你是皇叔唯一的亲传弟子,从小这皇宫便如你的家一般,这里又不是朝会,用不着如此多礼。” 他这一拂,束辉却是跪不下去了。曹天成却也是面露惊讶之色,“这短短的一年多时间,你居然已经跨入九级中段,皇叔选弟子,果然是慧眼有加。” “陛下夸奖了,落英山脉之中,与左立行,邓朴先后一场大战,便有所悟,后来师傅与卫庄大师秉烛夜谈,束辉也有幸在一边端茶倒水,颇受启发。”束辉道。 听到这两人的名字,曹天成即便是以皇帝之尊,也坐正了身子,连连点头道:“这二位夜谈,你能在一旁听那是你的福分,可惜朕的身份不容许朕这样去做,不然当时一定也会去听一听墙角。” 束辉哑然失笑,皇帝不是因为身份不容许他去做,而是他有他的自尊,不屑于去做这样的事情罢了。 “师傅和卫庄大师进了那处地界,还没有出来吗?”他低声问道。 “杳无音讯。”曹天成摇头,“那地界你也知道,他们不出来,外人强行进去可是不行的。” 束辉摇头叹息:“宗师之上是什么,师父又何必如此执着,顺其自然岂不是更好?” “这等感慨,等你到了你师父的境界时候再说吧!”曹天成大笑:“我的心愿是一统天下,四海一家,再现大唐雄风。你师父的心愿便是想要去看一看宗师之后是什么?如果没有人做过这件事情倒也罢了,可偏偏却有人做过了,你说以你师父之傲,他岂有不去拼一拼之理?小辉子,你的心愿是什么啊?” 束辉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看着皇帝的眼睛,“陛下,臣的心愿便是追随着您一统天下的脚步,建功立业,在史书之上能够留下我的名字。” “嗯,然后建立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大家族,永传后世对不对?”曹天成大笑道。 束辉啊了一声,接着赫然道:“臣的这点小心思,总是瞒不过陛下的眼睛。” “你也没有想过瞒朕吧,不然像你伙同梁达赚钱这样的事情,想要瞒还是瞒得过朕的。你倒好,做得大大方方的,生怕朕不知道似的。”曹天成笑道。“这几个月赚了多少啊?听杨忠说,你竟然还将主意打到朕的头上来了,想要替朕这皇宫重新装修一遍?” 束辉讪笑道:“只是问了问看有没有近期修缮的宫殿,这杨公公,说好了不跟陛下讲的。” “嘿嘿,就算你送他再多东西,他还是会讲的。”曹天成大笑。“不要打岔,这几个月赚了多少?” “不敢欺瞒陛下,这几个月微臣赚了五十万两银子。”束辉老老实实地道:“一半微臣入了家里的私帐,一半拿去入了鬼影的公帐。昨天回长安来,刚刚办好。” 曹天成看着束辉,笑道:“算你老实,你拿着国家公器去赚钱,要是全都入了你家的私帐,今天我就让杨忠去抄你的家了。” “陛下恕罪!”束辉头一低,有些羞愧地道。 “拿着国家公器去捞好处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你还行,捞了钱还记得入一半公帐,做得也是正当生意,我有什么可恕罪的,可我们大齐有些人啊,嘿嘿,简直把国家公器当成了自己的私物,这种人才最可恨。”曹天成捶着白玉石,有些气愤起来,“偏偏老子还动不得他们,你说这气不气人。” “陛下,大齐家大业大,偶尔出几个蛀虫也不稀奇,这等人,用不着陛下去收拾他们,迟早会多行不义必自毙。”束辉劝道。 “哈哈,你可不太会劝人,朕更不相信多行不义必自毙,朕反倒相信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曹天成大笑,“算了,你也不用去打那几个人的主意,朕都动不了的人,你想都不要想,拿来吧!” 束辉不解地看着曹天成。 “你这一次回来给杨忠都带了礼物,难不成没有给朕带什么?”曹天成戏谑地看着束辉。“可别说什么朕富有四海,皇宫里啥都有,什么也不缺,朕缺的是这份心意。” 束辉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还真有一件东西是特地从那边带来给陛下的。” 曹天成接过盒子,一边打开一边道:“送给杨忠一串石珠子,给我的不会也是石头的吧?” “陛下一言中的,正是石头,不过是一个石头酒杯。” 从盒子里掏出酒杯的曹天成将杯子拿在手里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除了入手冰凉之外,再也看不出任何别的蹊跷。 “陛下,请往这杯子里倒上酒。”束辉笑道。 白玉石下边便有现在的酒壶,束辉提起酒壶,向着皇帝手里的酒杯慢慢的倾倒下去。随着酒杯被注满,曹天成的眼睛也慢慢地瞪大了。 酒杯底部,先是一个小小的红点,然后这个小红点渐渐扩大,渐渐地显出图案,竟然是一条红色的龙,从杯底盘旋而上,渐渐地占满了整个杯壁,随着酒一荡漾,这条红色的龙也似乎在杯中盘旋飞舞。 “哈哈,真是好东西。倒也不亏你给朕弄来。”曹天成顿时爱不释手,一边把玩着一边问道:“这样的玩意还有吗?” “陛下说笑了,这样的东西,一件已是世上罕见,那里还有第二件,与我合作的那一方在山中发现了这件东西,雕成酒杯之后发现了这种异像,他们哪敢留在手里?自然是想着要献给陛下。” “多半是你勒索而来!”曹天成大笑道:“如果要献,他们也会献给他们自己的皇帝陛下,岂有给我的道理。仅此一件,嗯,不错,不错。不过小辉子,你不会是仅仅因为这样一件玩物便返京的吧?” “的确有一件大事要禀告陛下。这份情报也是那边转交给微臣的,臣要先向陛下请罪,楚人做出了如此大的动作,可负责鬼影的微臣却毫无所知,实在是有罪。”束辉道。 “与楚人有关?”曹天成的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齐楚大战,不可避免,双方在边疆上的冲突已经愈来愈升级了,这个时候,任何与楚人有关的情报能让束辉紧急回京的,自然不会是小事。(。) 第三百一十一章:代理人战争 “宝清?”曹天成念叼着这个地名,显然对其并没有什么概念。 长阳郡在越国也是极为贫穷的一个郡治,而宝清位置更偏,堂堂的大齐皇帝怎么会无事去关注这么一个地方?因此他的目光盯向束辉。他很清楚,既然束辉带着这个问题到了自己面前,那当然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功课。 “宝清有一个军港。是大唐立国前期,李清大帝大力推广对外贸易之时设立的,主要是打击海盗,保护商船的一个港口,因为不是民用港口,所以世人知道的并不多。后来随着海盗几乎被大唐水师剿灭殆尽,这个港口便渐渐的闲了下来,到大唐末期,这里已经被完全废弃了。”束辉解释道。“臣得到这个消息,回到长安后,也是一头扎进了国史馆中,十几个人找了好几天功夫才人堆旧案卷之中翻查出来。” 曹天成的眉头皱了起来:“以前的军港?最大能停靠多大的战舰?” “陛下,能停靠归大型的战舰。”束辉道:“从那边传过来的情报所描绘的楚人的军舰大小,的确也是楚人的主力战舰。” 沉默了片刻,曹天成突然大笑了起来。 “闵若英这个家伙,现在看起来,倒也真不能小看了。”他摇头道:“居然玩出这样的一招,看来也真是花费了不少的功夫,想来这家伙为了击败我大齐,这些年来着实是蝉精竭虑,连这样废弃多年的军港都能从垃圾堆里翻出来,佩服佩服。” “可既然被我们知晓,他想要得逞可就难了。”束辉道。 曹天成看着束辉,“这可不一定,你要知道,在海上,楚人的力量其实是要比我们强的。”他有些苦恼地搔搔脑袋,道:“这是老头子的一大败笔啊,他********地想着陆上决胜,可楚秦越三国联盟,我们再强大,也不可能击败他们的联军,海上力量在他手里,战力下跌得厉害,就那些破船,我看着就寒碜。可是小辉子,从老头子的时代开始,陆军实力大涨,早就占据了我们军队的话事权,想要发展水师谈何容易,朕费尽心思,也不过是重建了一支舰队。” 束辉闭嘴不言,皇帝嘴里的老头子,那可是先皇,皇帝可以这样不敬,他可不敢。只能装锯嘴的葫芦。 “闵威就精明多了,知道陆上干不过我们,倒是着力建设水师,当初我们还有将领嘲笑楚国这是在未雨绸缪,准备海上大逃亡。哼哼,当真是进底之蛙。闵若英从闵威手里承接了这些遗产,现在轮到我们难受了。”曹天成摇摇头。 “陛下,我们绝不能任由他们无限制向宝清增兵,必须予以回击。”束辉道。 曹天成摇摇头:“你安知这不是楚国人的又一个阴谋?”他看着束辉,双眼闪闪发亮,“楚人海上力量强,而我们的海上力量已经坠落,两相比较,就算我们体量比较大,但与对方开战的话,其实半点上风也不占。因为楚人的水兵更精于水战。” “陛下是怀疑楚人想要引诱我们在海上先与他们动手?”束辉恍然大悟。 “为什么没有这种可能呢?”曹天成点头道:“陆上力量他们干不赢我们是铁定的,不然以罗良那种如此争功近利的性子,就任楚国东部边军主帅之后,尽然也能按捺得住不动就是这个道理。小规模冲突不断,大规模战事没有,因为他们很清楚,这样开战,必败无疑。但如果是在海上,那可不一定。要是我们先在海上失利,那我们就被动了。” 话说到这里,束辉也是无能为力了,这涉及到国家层面这几十年来在军事之上的布局,现在的齐国水师,近战护土还有余力,但要远洋作战,那可就不行了,万一大规模出海而坠入楚军陷阱,被楚人在远洋一鼓而歼,接下来齐国如此长的海岸,那可就要处处烽火了。真到了那个时候,齐国才真的被却了。 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不敢出海拦截楚人战舰,便只能任由楚人向着宝清增兵,这对于齐国来说,也是一个大麻烦。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越国一鼓拿下,而不应当留下他们来喘这一口气!”他狠狠地道。 曹天成呵呵一笑:“那有这么简单,如果我们真想一鼓灭了越国的话,先不说越国真到了最后关头,必然会与我们搏死一战,就说我们真灭了越国,想要消化,完全统治越国需要多少年?而越国没有了,秦楚唇亡齿寒,必然会真正联起手来,那时候我们一方面要在越国保持大量兵力来维持统治,一方面要在两个战场同时向秦楚开战,胜负哪谈得上什么把握?现在虽然有了宝清这个麻烦,但至少,越国替我们牵制住了秦国大量的边军,让我们可以专心对付楚国,有收获必然便有付出,这是至理,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那陛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束辉有些苦恼地道。 曹天成突然笑了起来,“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机会嘛,对于大齐来说,这一次在海上退上是一个大屈辱,而要改变这种状况,我们便必须要加强水师力量,相信有了这一件事,加强水师力量不会再在朝会之上受到太多的阻碍,陆军太强,总不能飞到海上作战吧?这正是我们改变我们水陆两师是一个跋脚鸭的事实。” “可是宝清那边?”束辉完全跟不上曹天成虑事的节奏,“如果让楚军在那边任意增兵,将来也会是麻烦吧?” “你在哪边不是有朋友吗?”曹天成呵呵笑道:“那个叫做李锋的太平军首领,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嘛,现在已经掌控了沙阳郡,刘秋田这头千年的狐狸都服了气,很了不嘛!这个人你做过详细的调查吗?” “这个人突然出现在雁山里,而且有一帮很忠心的下属,年纪应当不大,不会越过三十,但却是一名九级高手,在往前查,便完全没有了一点线索。”束辉道:“更重要的是,此人野心勃勃,恐怕不好驾驭。” “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九级高手,哈,当真是前途无量。也难怪他野心勃勃。不过我们大齐从来不怕心有人野心勃勃,小辉子,你难道不是野心勃勃吗?重要的是,能不能驾驭得住这些野心勃勃的人。” “陛下是想利用此人来扼制楚军在长阳郡的扩张?”束辉问道。 “越国人是指望不了的,他们现在能牵制住秦军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容忍过去的刘老狐狸现在的这个李锋盘踞在沙阳郡,在被灭了五千虎贲军还不得不忍着气招安莫洛,封莫洛为长阳郡守,便是他们国力枯竭的证明。”曹天民敲着身前的白玉石面,道。 “陛下所言极是。” “我们不能派兵直接去沙阳,因为这会与这个李锋起冲突,进而会迫使他与莫洛,甚至与楚军联合起来,所以我们也只能学着楚人,站在这个李锋背后,给他支持,让他去替我们解决这个问题。” “可据我对太平军的了解,他们绝不会容忍我们派人进入他们的体系。”束辉沉吟道:“这个李锋率领的太平军,有着严格的体系,在我看来,他们虽然出身为匪,但更像一支军队。这也是我迷惑的地方。” “没有关系!”曹天成摆手道:“先可以放手让他去打嘛,如果他不行了,自然会向我们求援,那时候再派兵派人过去,顺理成章。你不是给这个李锋在兵部挂了一个三级将军的虚衔嘛,下去之后,告诉兵部,这个李锋升为二级。” “陛下,这件事情暂时不能公开,这个李锋现在可是接受了越国的正规军编制,说起来还是越国的高级军官了呢?”束辉有些尴尬地道。 “这样啊!这个李锋还真是有意思,左右通知啊!”曹天成笑道,“那你还是用你的门道去做这件事吧,总之要让这个李锋知道,朕,齐国皇帝很喜欢他,很重视他,只要他能够灭了莫洛,要什么,有什么。” 束辉点点头:“陛下,我明白了。不过陛下,我有些担心,如果这个李锋当真成事,击败莫洛,占了宝清,其势力可就不小了,到时候掌控其可就有些不易了。” “还是哪句话,不要怕部下本事高,要问问你有没有力量驾驭住这些有本事的下属!”他往前探了探身子,笑道:“就算这个李锋掌控了长阳,沙阳,势力大增,在陆上,他可有与我们大齐抗争的本钱?自然没有。良禽择木布栖,到时候,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陛下雄才大略,自然可无视这样的事情,但微臣可不敢不虑。”束辉笑道。 “小心一些自是好的,但因为小心就缩手缩脚,这也不敢做,那也虑后果,就不是做大事的人了。”曹天成摇头道。 “是,陛下,那接下来,对太平军的支持,还是从鬼影这边走,知道此事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嗯,你放手去做。”曹天成点头道。(。) 第三百一十二章:丰收年 太平城,东来村,孙德亮手握着镰刀,看着田里一株株玉米杆上挂着的玉米棒子,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了,虽然他们脚下是今年才开垦出来的生田,但架不住这山里地肥,平日里又照料得仔细,农人们都恨不得将床搬到田间来睡了,竟然在第一年里就迎来了一个大丰收。 不仅是玉米棒子,套种的大豆也压弯了枝条,这一季的收获,竟然是远超先前的估计。 “开镰啦!”高高的举起手里的镰刀,孙德亮声音响亮的大吼了一声,弯下腰去,将一簇大豆秧拢在手里,举镰割了下来。 随着孙德亮下了第一刀,早已在一边迫不及待的东来村的村民们欢呼着涌入田间地头,女人和孩子们欢笑着瓣着玉米棒子,男人们则挥舞着镰刀,收割着大豆和玉米杆。这些玉米杆砍下来后,用铡刀切得细碎,装好了袋,送到太平城,可也是能卖钱的,这些都是送到军中充作牲畜饲料。 这是收获的季节,与东来村一样,围绕着太平城而建的数十个村子,几乎都在同一天开始收割他们这一季的收获。 而太平城,也开始将早已经空空如也的库房清理干净,准备迎接新的粮食入驻。辛辛苦苦一年,终于撑到了收获的季节,太平城主葛庆生一颗忐忑的心终于可以坦然的放进肚子里了,对他来说,仓里有粮,心里不慌嘛。 按照与周边那些村子的约定,前三年的收获,一半归太平城,一半归老百姓。今年是个丰收年,装满这些库房应该不是问题。 十数天的辛劳之后,田里已经变得光秃秃的,不过村子里的公仓里,却装满了粮食,一村子的人集中在公仓前的平地上,等着他们的村长孙德亮来分配所有人的收获。 站在石头碾盘上,孙德亮回首看着大开的仓门里那流淌着的玉米粒,心里满满的都是喜欢,一年前,他们还是无依无靠的流民,每天的生活指望就是那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儿的粥,一个个都面黄肌瘦,有气无力,只不过是一个吊着一口气的衣服架子罢了,但一年后的今天,他们有了自己的房屋,有了自己的田地,还有了这些粮食。 “老少爷儿们。”他大吼了起来。 “在哟!”回答他的,是同样充满了喜悦的吆喝声。 “去年这个时候,我们正在逃命,正在乞讨,今年,我们却拥有了房子,土地,粮食,还有平静安稳的生活,大家说说,我们要感谢谁?”他大声问道。 “太平城!”回答他的声音依然响亮。 “是的,太平城。我们老百姓,最重恩情,**************,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有了太平城,有了李将军。”他转过身,向着太平城的方向,深深的弯腰鞠了一躬。 “按照与太平城的约定,我们今年收获的粮食,要上交给太平城一半,先前有人找我,希望我可以少报一些收成,这样大家便能多分一些,我毫不客气的痛斥了他一翻,人无信不立,太平城相信我们,给我们造了房了,分了农具,分了牲畜,给了种子,更给了我们度过艰难岁月的活命粮,可到了我们该报答的时候,却有人想将这种报答打折扣,大家说,应不应该?” “不应该!” “这种人该打嘴!” 人群里响起了斥责声,好几个人面红耳赤的低下头,悄悄地缩向人群的后边。 “好,我们东来村还是有信义的爷们儿多。”孙德亮连连点头:“今年我们丰收了,但粮食怎么分,还得有个章程。我与几个长者商量过了,今年我们还得紧巴着过日子,不是因为粮食不够,而是得为以后思量。仓里没存粮,任谁都心里慌啊,特别是我们这些挨过饿的人,大家说是不是?” “对,村长说得是。” “所以我们决定,这第一年按人丁分粮,只要是村子里的一员,男人按一天三斤,女人和娃娃们一天两斤这个数目来分。这样分下来后,还剩下的粮食,便存入公仓,以备不时之需,大家觉得公平否?” “行,就按村长说得办。” “村长说得有道理。” “既然大家没意见,那三年之内,就是这个章程了,三年之后,村子里会再将所有的田地分到各家,到时候,可就看各家的本事了。”孙德亮笑呵呵的道。 对于村子里的状况,孙德亮心里是门儿清,有的一家七八口子,壮劳力多,有的一家则只剩下孤儿寡母的,平时也出不了什么力,但作为村长,他也只能在与太平城约定的这三年内尽最大的努力照顾,三年时间,足以让这些困难的家庭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最直接的就是找个倒插门的女婿,其实像这种情况,不止是他们东来村有,周边的村子里,这种情况也极多,他们这些村长为了这些事也都是愁眉不展,都是老乡,总不能看着这些人受困,但一直这样吃大锅饭,其它人又有意见,也就只能以三年为限,拿太平城来说事了。 秦风从沙阳郡回到太平城的时候,正好是各村往太平城上缴粮食的时间,一路之上,络驿不绝的尽是运送粮食的独轮车,牛车,驴车等,到真是一派盛世之景,等到了太平城,第一眼看到葛庆生时,秦风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的太平城主正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公仓门前,拈着胡须,笑咪咪地看着一车车的粮食推进了库房之中。 这是没事儿做吗? 直到马猴跑到他身边,捅了捅葛庆生的腰眼,这位见粮心喜的城主这才猛醒过来,看到站在一边的秦风,一下子跳起来向着秦风跑过来。 “丰收了,粮来了,哈哈哈,不愁了!”葛庆生眉开眼笑,手舞足蹈。 直到陪着秦风回到城主府,葛庆生仍然处在一种亢奋的状态之中。 “今年的收获超出了你的预估?”秦风微笑着问道,丰收的不仅是太平城,还有丰县以及没有被莫洛波及到的县治,即便是那些被莫洛荼毒过的地方,经过及时的补种,虽然收获大大降低,但养活自己倒也没有多大问题。粮食,曾是困扰秦风的最大的问题,但现在,却是最不需要他操心的问题了。 莫洛一心想要拿下沙阳郡,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的确超出了预估,而且,这些老百姓的自觉性也超出了下官的预估。本来我还以为总有些村子要打马虎眼少交粮,已经准备好要杀鸡骇猴了,不想却是白准备了这出戏,没有演出的机会。”葛庆生笑道。 “你是怎么确定他们都上交了一半粮食?”秦风笑问道。 葛庆生嘿嘿一笑:“不瞒将军,在每个村子里,我都有那么一两个眼线,不需要多少钱,便能知道他们平常的一举一动。” 秦风耸他耸眉,这是地方官员统治地方的小花招,他也用不着去置喙。 “我这一次来,倒不是为了你这儿粮食丰收了,而是铁矿那边马上要出第一炉铁水了,我得亲自去看看。到你这儿,只不过是顺便瞧瞧。”秦风笑道,“舒大夫怎么又没有出现?还有王司长呢?” “舒大夫说正在研制一味药,差了一味药材,进山去找了,刘老太爷说要活动活动手脚,便陪着舒大夫去了。王司长昨天匆匆下山了,好像是那边又有什么消息传回来,指明要王司长亲自去。那边来的人姓束,好像位置不低。” 秦风掀了掀眉,姓束,那就必然是束辉了,这家伙,对王月瑶好像不怀好意,这让秦风有些困惑,像束辉这种地位的人,什么时候会缺女人了,怎么对王月瑶有这种心思?看起来好像还下了极大的功夫。莫非真是一见衷情? 他笑着摇摇头,相信王月瑶在这样的事情上,会有自己的态度。 “那好,既然如此,我这便要启程前往矿山了,今年粮食大丰收,我就放心了。”秦风微笑道:“你这个城主当得好。” “这都是将军的功劳,下官只不过照章办事罢了。”得了夸奖,葛庆生喜滋滋地道。现在他这个城主可不仅仅管着太平城了,丰县因为王厚走了,秦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直接便将丰县划归到了太平城的管辖之下。 大山深处,数座高炉拔地而起,股股浓烟腾上云宵,巧手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神情看起来也有些紧张。他并不懂如何炼铁,所有技术上的事情,全靠秦风从沙阳郡带来的那一群原本属于刘老太爷的技师,他所做的,只能是督促着这些人做事。对于自己不懂的事情,他心里着实没底儿。 “有没有把握?会不会出问题?”站在高炉跟前,他已经不知是第几次问身边的这位大匠了。 “大监,这个问题您今天一天已经问了不下一百遍了,老头子练了一辈子的铁,还能不知道吗?肯定没问题,以前我们那个小铁矿,品相如此之差,我们都能捣估出来,现在这里的铁矿品相之高,是老头子生平仅见,到时候出的毛铁,必然是上品。” “这就好,这就好。”巧手又跟先前一样,问过一遍之后,便全身舒泰。这些大匠不知,他可是知道秦风对这里的看重的。铁,对于一支军队来说,实在是太过于重要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第一炉铁水 对于巧手而言,他关心的只是能不能顺利的出这第一炉铁水,以及开炉第一锅的质量问题,但对于这里另一个太平军的官员来说,这里的工作简直令他********,这个人,便是前丰县县尉,七级巅峰武道高手陆丰。 陆丰在太平军入主丰县之后,借着与刘老太爷的几次交往的关系,径直投入到了刘氏门下,但在刘氏门下,这个后来者,并没有得到他想象中的重用,刘氏有自己一套沿用已久的班底,家族底蕴深厚,也代表着人才众多,当然,也更意味着一个萝卜一个坑儿,一个半路投奔者,在短时间内,怎么可能就进入其核心小圈子里呢? 在刘氏,陆丰成了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当然,但凡需要他去的,都不是什么油水丰厚,更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往往都是一些吃力不讨好的工作,这让他牢骚满腹,但却又不得尽心竭力去做,期待有朝一日能得以现任家主刘兴文的看重,让自己的人生再踏上一个新的阶段。 刘兴文奉命组建沙阳郡城卫军,陆丰曾经寄以厚望,毕竟自己当过一县县尉,领过兵,也打过仗,论资历,比起刘兴文手里的那些货,不论是功夫还是经验,都要胜出不止一筹。城卫军虽然不是现在的太平军系列的野战军,但却负责着整个沙阳郡的内部安全,而且在陆丰看来,如果太平军一切顺利的话,这支城卫军必然会随着太平军的扩展而步入野战军的行列,从而实现自己的梦想。 但注定这又是一个让他失望无比的梦想。刘兴文组建城卫军,主体是五大家的私兵,一份份的命令下达,他仍然没有得到他期望的位置,刘兴文似乎把他给忘了。 在失落与愤懵之中,有人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向他伸出手的不是别人,是他在丰县时候的老搭档,现在已是太平城城主的葛庆生。 陆丰离开了沙阳郡,离开了他曾经以为的梧桐枝,接受了太平军的一份任命,到这大山的深处,担任了这个被秦风命名为太平铁矿的地方,担任了护矿校尉。 名字并不好听,手下人也只有一千出头,但管现的对象却是多达两万余人的战俘。 这些战俘并不是一般的战俘,而是两万多年青力壮,精力充沛的家伙。这些家伙可都不是善茬,听话的,懦弱的,有家有口的,都已经被筛选了出来,来到这里的,基本上都是不好管的。 战俘的数量,是他的士兵的数量的二十倍,更重要的是,他的麾下,可都不是英勇善战的老兵,在他的眼中,这些士兵连他以前统带过的县兵都不如,完全都是刚刚招募来,放下锄头不久的农民。 带着这样一群菜鸟,镇压着如此多的俘虏,对于陆丰来说,的确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但正如葛庆生所说的那样,如果没有挑战,如何表现你的能力,如果没有困难,如何彰显你成功的喜悦?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是能轻易成功的,想要获得,便必须先付出。 带着誓死一搏的心态,陆丰来到了太平铁矿。成功了,便将是他辉煌的开始。 两万多俘虏被分成了四个不同的矿区,最大的中心矿区汇聚了一万余俘虏,而陆丰也将他的管理衙门就设在中心矿区,而在这里,他反而只留下了一百余名士兵协助他管理。 近半年的时间,他苍老了很多,但让他骄傲的是,至少到现在,太平铁矿一切太平。他用尽了他所能的一切手段,来维护太平铁矿的安全。 今天,太平军的最高首领李锋将来到太平铁矿视察,这对于陆丰来说,正是展现他能力的最佳时刻。他不会再放过这个机会,对于他来说,当太平军入主丰县的时候,他已经因为自己的短视而失去了一次机会,看看葛庆生,如今已经成为太平军的核心成员之一,独自掌控着太平军的老巢。 自己的能力不比葛庆生差上分毫,所差的,或者便只有机遇了。 在得到太平军首领李锋将亲自抵达这里的消息之后,陆丰已是好几天没有正常的休息了,没日没夜的行走在四大矿区内,一遍遍的检查着所有的安保措施,在这个期间,绝不能出现任何的差错。 这个时候的一点错误,会被无数倍的放大,将他在这几个月里的辛苦做出来的成绩毁于一旦。 让他欣慰的是,在李锋抵达的头一天,大柱带着一千名亲卫营出现在矿区里,太平军高层自然也明白太平铁矿存在着巨大的危险,而他们的首领是绝不能出问题的。 看到一身盔甲,威风凛凛的大柱,陆丰羡慕得几乎要吐血,当他已经是县尉的时候,眼前的这位,还是一个一无所有的难民。可现在,看看人家,已经将自己远远的甩在身后了。能呆在最高首领的身边,那便注定会有着一个无比光明的前途。 最大的高炉上,早就挂上了大大的红花,在它的对面,搭起了一座观礼台,负责太平铁矿的巧手,负责安保的陆丰,早早的守候在这里,准备迎接来自太平军高层的视察。 太平铁矿位于大山深处,地势险峻,而这座炼铁厂,更是修建于峡谷之内,唯有一条独路通向山外,在入口处,修建起了一道高高的城墙,当城门被关上的时候,这座铁厂便完全与世隔绝了。 城墙之上的一名哨兵转身向着内里挥起手臂,大声的呼唤着,巧手与陆丰都是精神一振,大步向着城门处走去,老大已经来了。 两人站在城门口,远处已是旌旗飞扬,开路的是一群骑在马上的童子兵,最大的也不过十四五岁而已,稚气示脱的脸上,满满的都是骄傲的神情。而在他们之后,便是太平军的老大秦风(李锋)了,而在他身后,沙阳郡守权云,城卫军统领刘兴文,太平城主葛庆生,当然,还有沙阳郡城另外几大家的家主,可以说,太平军的高层几乎倾巢而出了。 秦风看着峡谷之内,高高耸立的数座高炉,两只眼睛特别亮,在这个时候,钢铁始终都是战略物资,紧俏物资,像西秦,边军如此强悍的一支部队,便因为国内钢铁产量的不足,他们别说是像样的盔甲了,有的连武器都能不能配齐,而自己,可能真得有上天眷顾,居然能在大山深入发现如此大的一座铁矿,当王月瑶派人来向他禀报这个消息,说是采石的工人们发现这个地方之后,他简直狂喜的不能自已。随着刘氏铁厂内经验最丰富的大匠确认了这里的矿藏量和品相之后,秦风简直欢喜的快要发狂,这座铁矿的发现,将意味着他在未来的发展中,去除了一个最能制约他的禁锢。 刘兴文的心里也很复杂。刘氏掌控着沙阳郡的钢铁交易这么多年,竟然没有发现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还有如此大的一笔天价财富,或者,这真得只能算是天意了。现在这座铁矿的所有权归太平军,而不是刘氏,这让他有些失意。不过太平军没有技术贮备,在技术上只能依靠刘氏,百分之十的技术入股,总算让刘氏得到了些许安慰。 随着太平铁矿的正式开工,刘家以前的那几个小矿,正式关门了,但太平铁矿的百分之十的收益,也比以前那几座矿的收益要更多一些。 “见过将军!”巧手与陆丰两人大步向前,向着秦风躬身行礼。 秦风随意的拍拍巧手的肩膀,这是老兄弟,用不着多说些什么,稍侧身子,看着陆丰,点了点头,道:“陆校尉,辛苦了,这几个月,你可是瘦了不少。” 在陆丰赴任的时候,秦风见过他一面,曾直言不讳的说了这里的困难,他给了陆丰自由选择的权利,对于陆丰,秦风并不太了解,因为自己的夹袋里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而葛庆生的强力推荐也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不过现在看起来,当初的选择还是不错的,葛庆生的推荐也非常准确,这位前丰县县尉仅仅用一千余名新兵,却担负起了管理数万俘虏的重任,让这里一切太平,这份功劳,丝毫不比在战场之上杀敌要差。 听到秦风这淡淡的几句话,陆丰却是眼眶一热,险些掉下泪来,在为刘氏效力的那几个月里,多次出生入生,可何曾听到过一句称赞。 “将军看重,委以重任,陆丰自然是拼死相报。”他语气铿锵的道,眼角扫过刘兴文,看到对方脸上闪过的一丝不自然,心中不由掠过一丝快意。 走上观礼台,秦风站在最前方,双手紧紧地握着栏杆,心里仍然有些紧张,巧手站在他身侧,手里握着一面小小的红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扬起红旗,猛地落下。 高炉前方的闸门打开,通红的铁水顺着槽口流了出来,渐渐的灌满沟槽,注入最后方的模具,股股热气扑面而来,哪怕是在相距较远的观礼台上,仍然能感受到阵阵热浪,大峡谷内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 第三百一十四章:一大堆麻烦 十月初的山间,已经是非常凉爽了,但在这片峡谷之中,却是热浪逼人,基本上所有的工人,都是只穿了一条犊鼻短裤,即便是这样,也是汗流浃背,这座治炼厂中,主要的技术工人,都是来自于刘氏铁厂,他们基本占据着铁厂的主要位置,而另外新招进来的学徒,则是沙阳郡根底很清楚的农民。 虽然太平铁矿有着数万的俘虏,但在没有将他们完全驯服之前,是不可能将他们纳入到铁厂这样关键的厂子里的。哪怕铁厂现在人手不足,秦风也不想冒这个险,要是现在就将这些俘虏招到这里来,有一个人心怀不轨,便有可能给这里造成重大的损失。 随着第一座高炉成功出了铁水,另外三座高炉也不负重望,沽沽的铁水流出,闪耀着每一个太平人的心脏,每一炉铁水,便代表着无数的刀枪,箭头,以及盔甲。 到了晚间,所出的第一炉铁,已经被切割下来一部分,打制了数把大刀,放到了秦风的面前。刀是按照敢死营原来的制式大刀样子打制的,看着这熟悉的黑沉沉的大刀,秦风心头不由一热,手摸上刀柄,将刀提了起来。 “老大,不比我们以前的刀差。”巧手轻声道。 举刀,挥刀,没有用上丝毫真气,任由大刀凭着自身的重量自由下落,嚓的一声轻响,桌子一角应声而落,看着断口光滑的平面,秦风满意的点点头。 “这是老天爷赐给我们太平军的利器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熊熊的火光,秦风笑逐颜开的道,“巧手,陆丰,说吧,你们这里有什么困难,今天权郡守在这里,葛城主也在这里,还有各大家的家主,我想,不管什么困难,应当都能替你们解决掉吧!” 众人尽皆笑了起来,在秦风的招呼声中,纷纷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受秦风在统领府中的影响,现在圆桌在太平军所属官衙的议事厅中大行其道,作为秦风的老下属,在巧手的地盘之上,他自然是处处紧紧跟随着老大的作派。 太平铁矿虽然在沙阳郡的地盘之上,但实则上,他是一个直属于秦风的将军府管辖的独立单位,在级别之上,他或者比在座的人要低,但在重要性上,他却是排在前列的。太平铁矿对于现在的太平军的重要性,在座的人都心中清楚。 有了这座出产高品质钢铁的铁矿,至少在钢铁这项各国控制最严的战略物资之上,他们不需要再仰人鼻息。 这里的配置可以说是一切从优,从开始在这里建厂这半年的时间,需要什么,整个沙阳郡是竭尽全力,在众人看来,这里什么都不缺,而秦风这样问,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所以大家都显得很轻松。 但坐下来的众人,看到巧手在一声轻咳之后,拿出厚厚的一叠卷宗的时候,大家可就都笑不出来了。 这是典型的要趁火打劫的迹象啊。 “老大,各位大人,太平铁矿分为两个大的部分,一个是矿区,另外一个便是这里的炼铁厂了,从设厂到现在,我们太平军的确是竭尽了全力,将几乎所有能调集的资源都向这里倾斜,这才有了太平铁厂能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就能成功运营,炼出了第一炉铁。在生产之上,现在的确没有了什么问题,但我现在想说的是,如何保持稳定。” 巧手轻咳了一声,“太平铁矿要稳,首要的便是人心。矿区的事情,呆会儿由陆丰来谈,那边儿,主要由他负责,我主要说说铁厂之边。” “整整半年了,这里的大匠也好,普通工人也好,他们没有踏出这峡谷半步,事实上,也不会允许他们踏出半步,现在,已经有怨言出现了,以前基于一个还没有实现的目标,大家还是期待,但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实现了,那么接下来肯定便会出问题了,那就是想家。” 巧手摊了摊手,“可是从这里出山的话,一个来回,便是十来天,不少的工人,甚至还惦念着家里的土地,人心不稳的苗头已经出现,必竟这里是深山,虽然生活上不缺东西,但缺其它的啊。” “你的意思是?”权云皱着眉头道:“铁厂这边的工人的薪资可是相当高的,想要得到这份高薪,那么便必然要付出一些牺牲。” “这个我也知道,在这里当工人,收入可比在外面种田要高,但想家想亲人,这是无法回避的人性,我可不想我手下的工人们因为这个原因,而导致工作效率下降。所以我的想法是,能不能仿效太平城,在铁厂之外,设置移民点,将这些铁厂工人的亲人,家属移民至此?” 巧手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这可就不是小工程了,而是一项耗资巨大的事情,值得么?众人都有些不以为然。 “异想天开!”刘兴文连连摇头。 “不不不,这不是异想天开!”巧手赶紧道:“其实,我们要付出的只是第一步的启动费而已,而以后的好处,可不仅仅是解决了工人的切身问题,太平铁矿拥有矿工,冶炼人超过两万余人,这已经是一个小规模县城的人数规模了,这么多人,要吃要喝,可现在这些东西,都是从外面辛辛苦苦运来的,如果这些人的家属到了附近,建立了定居点,必然便会开荒种田,粮食问题便会得到一定的缓解,他们这些人可以种菜向矿区售卖,可以向矿区出售一切需要的东西,而现在,这里的每一个针头线脑,都需要我们在外面采购,如果在这附近有了定居点,便自然而然地可以解决这些问题,聪明人是很多的,不会没有人看到这里的商机,如果有了这些人,那么我们就没有必要耗费公财来解决这些问题,各位大人说是不是?光是这些节省下来的资费,就不会是一个小数目,更重要的是,铁厂的工人的心思便会稳定下来。” “你这么一说,可就不仅仅是铁厂工人的家属了,定居点一开,以这里的人数规模,很快便会形成一个新兴的城市,到时候什么人都可能进来,安全如何保证?铁厂的秘密如何保证?”田真问道。 “田大人,几万人的矿区,你以为能隐藏住这个秘密多久?隐藏不了的,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太平铁矿的存在了,瞒是瞒不住的,既然如此,我们何必做这样的无用功,干脆大大方方的,只要我们修好内政,还怕有人对我们不利?”巧手笑道。 田真干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巧手说的这个点子,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秦风微微点头,“如果这里再度形成一个定居点,与太平城倒是可以互为犄角,成为大山之中的两颗明珠。这件事情,巧手你先做一个详细的论证出来再说,比方说移民点选在哪里,这个距离是非常重要的,不能近但也不能太远,铁厂的安全,必然要保证的。如果这件事情要真做起来,起动资金要多少,最终费用要多少,钱从哪里出等等,都不是一个小问题。需要从长计议。” “是,老大,那我们接下来说第二个问题。第二个问题便由陆丰来说吧,我说的这件事情虽然在我看来是最重要的,但必竟是长远的事情,他那里的问题,可就是迫在眉睫了。”巧手转头看向陆丰。 “将军,各位大人!”陆丰站了起来,“太平铁矿的具体情况大家都清楚,但可能都没有卑职有那样的切身体会,卑职可以说天天都行走在悬崖边上,一个不慎就会跌进万丈深渊。” 他看着众人,停顿了一下,“矿区有二万多年青力壮的俘虏,但我却只有一千人的军队来保证矿区的安全。这里不是俘虏营,我们不可能不给他们吃饱饭,因为吃不饱饭,就不可能有力气采矿石,更不可能给他们戴上镣铐,拴上绳子,他们都是自由的,而且手里可都是有家伙的。现在他们都还处在一种恐慌的情绪当中,迷茫而不知所措,麻木地听从着我们的安排,但时间一长,便极有可能出现问题,一旦这盆热油里被丢下一颗火星,那便会酿成大祸。” 秦风微微点头,“你说的这个问题,也正是我在担心的,但我们现在,还真没有多余的兵力往你这里调,蒙山那边,我们驻扎了两个猛虎与苍狼两个战营,这个不能少。因为下一步,我们将要攻略长阳郡,邹明的霹雳营驻扎丰县,他的对面是齐人,齐人现在虽然对我们没有多大威胁,但却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翻脸呢?而小猫的巨山营驻扎郡城,也动不了,所以,你还真只能从内部开发潜力了,你现在有一千人,我再给你一千人的编制,不过兵源得你来想办法。” 陆丰脸上顿时露出难色。 “当然,完全靠士兵来严加看管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所以我们还得另想办法。在来的路上,我也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这些俘虏在这里呆得久了,说没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正如陆丰所说的,他们现在还处在一种不知所措的麻木的状态之中,但在这里呆得久了,熟悉了这里,了解了这里,麻烦便会随之而来,所以,我们要在这种状况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便将其解决掉。” “这个办法,便是给他们希望。”秦风看着众人,缓缓的道。(。) 第三百一十五章:恩威并济 “希望?”所有人都有些茫然地看着秦风。 “对,希望!”秦风用力的点点头,“俗话说狗急跳墙,可狗为什么要跳墙,因为他无路可走,不跳墙就会死,但是如果它知道还有另外一条路可走,它还会去跳墙么?我想不会吧。所以我们现在要给这些俘虏的,便是另外一条路,让他们清楚地知道,等待在他们未来的道路上的,不是绝望,而是希望。” “将军,愿闻其详,如何给他们这个希望呢?”权云身子前探,感兴趣地道。 秦风笑了笑,“权郡守,这些年来,你不是一直都在做着同一件事吗?沙阳郡的百姓,为什么一直服服帖帖,对郡府,对五大家衷心拥戴,不就是因为你们一直在让他们看到希望吗,虽然这只是一个画饼,他们偶尔得到的也只是这块饼上掉下来的几颗芝麻,但他们却仍然很高兴的等待着更多的芝麻掉下来不是吗?” 秦风这句话一说,权云和刘兴文等五大家的脸可就有些红了。 站起身来,秦风看着众人:“这些俘虏原本都是长阳郡的普通百姓,不幸的是,他们碰上了莫洛,当然,更不幸的是,他们在长阳碰到的是另一群横征暴敛,不顾他们死活的官员和豪绅,所以即便没有莫洛,也会有李洛,张洛出现。从根子上说,他们都只是一些被逼上梁山的普通善良的百姓。” “梁山?梁山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说是逼上梁山?”刘兴文不解地看着秦风。 刚刚脱口而出的秦风,被刘兴文这么一问,突然之间也是一阵茫然,是啊,为什么是逼上梁山而不是逼上雁山,逼上蒙山,逼上阴山?他有些莫名的搔了搔脑袋,看着刘兴文笑了笑,“随口这么一说罢了。” 众人的注意力倒没有因为这么一个意外被分散,而仍然是全神贯注的听着秦风的话。 “既然他们原本都是最普通的百姓,那么在根子上,他们仍然可以说是本分的,渴望安定的生活是这片土地之上百姓们最原始的渴望。这些人,随着莫洛在我们沙阳郡烧杀抢掠,他们当然犯了罪,犯了罪,当然就得受到惩罚,这便是将他们押到太平铁矿来挖矿的原因所在。”秦风轻咳了一声,道。 众人都是会意的微笑,做事,当然都要给自己找到一个正当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秦风找得这个理由无懈可击。可是在太平铁矿严重缺乏劳力的时候,就算没有这个理由,相信秦风也能找到其它的理由。 “但先前我说了,他们不是首恶,只是盲从,虽然要惩罚,但这个惩罚要有度,如何有度呢?第一便时间期限。”秦风道:“告诉他们,我们对他们的处罚是有期徒刑。” “有期徒刑?”众人有些傻眼。 “对,有期徒刑。”秦风微笑着道:“陆丰,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便是在这些俘虏之中再一次区分甄别,挑出一些最听话的,最老实的,他们的有期徒刑为一年。以次类推,但最高的不要超过三年。” “这是一个好办法。”权云鼓掌笑道:“即便是那些最想闹事的家伙,一听到自己只要在这里苦上三年便能恢复自由身,谁还会拿命来搏一个虚无飘渺的未来呢?即便是他们想闹事,但那些只有一年,两年的俘虏,又会跟着他们闹事吗?这便是分化,分而治之。” “权郡守说得不错,这便是分而治之。”秦风点头道:“这是时间上的希望,第二个方面,便是待遇上的希望。虽然他们是俘虏,但我们仍然得承认,他们正在为太平铁矿出力,所以,我们可以给予他们一定的报酬。” “还给这些俘虏报酬?”屋子里一片哗然。“给他们一碗饱饭吃便已经很不错了,要知道,他们在长阳郡,可是连吃饭都成问题的。” “是啊,他们在长阳吃饭都成问题,所以才造反。不过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太平军与他们以前所遇到的官儿都是不同的,让他们对我们产生一定的好感,那么,象征性的支付一点点报酬,其实还是很划算的。”秦风笑道,“给他们的,或者只是他们付出劳力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用少得可怜来形容并不为过,但对于这些人来说,这些象征性的报酬,可比什么大道理都要有说服力。刘将军,刘氏铁矿以前的矿工,大多是个什么报酬?” 刘兴文回答道:“将军,挖矿是个苦活儿,以前沙阳郡的百姓日子都还是过得去的,想要扫募矿工,着实有些困难,大家在土地里挖挖刨刨,吃饭还是不成问题的,所以刘氏铁矿给矿工的薪金还是很可观的,一般来说,一个月五之十两银子,干得越长,拿得越多,这比种田的收入要高,可即便是这样,也经常缺人啊,所以有时候,不得不通过权郡守,从监狱里捉些人去被充不足。” 秦风笑了笑,没有理会刘兴文最后一句话,“五到十两银子,的确不少了,那我们给每个俘虏五分银子一个月,十分之一的报酬,但在这些俘虏心里,起到的作用,或者便是五百两银子也买不来的。” “将军说得是这个理儿。”权云与葛庆生都是亲民官,对老百姓的心理了解,比起在座的其它人,要深入得多。 “更何况,这些钱并不是马上便要拿出来的。”秦风用手在空中画了一个饼,笑道:“陆丰在确定每个人的刑期的时候,尽量地将所有人区分得开一些,这些俘虏的报酬并不是每个月都发放,而是在他刑期服满的时候再一次结算给他,那么在资金上的压力,便会降至最低,其实本来也没有多少。” 他自嘲地道。 “老大,您这个方法,对于稳定俘虏队伍的确会有很大的效果,但我有一点很担心,您刚刚说过,最高刑期不超过三年,那么三年之后,我们的矿工去那里找?到时候他们揣着服刑期间赚来的钱走了,我找谁哭去?铁矿不得停摆么?”巧手连连摇头,表示反对。 “为什么我将时间定为最高三年呢,当然是有考虑的。”秦风道:“一年之内,我们恐怕对长阳郡的攻略会因为种种外部因素而无法成行,那么,边境必然是封闭的,但我们与长阳郡的敌对状态便一直存在,那些一年刑期满了的人,他们能去哪里呢?回到长阳郡?那就只能偷偷地溜回去,那好,如果被我们抓住,你便再回来挖矿吧,会有一个新刑期给你。如果他位不回去,他们能去哪里?沙阳郡里,仇视他们的百姓比比皆是,比起来,恐怕这里还是最安全的吧,有饭吃,有活干,有钱拿,他们为什么要走呢?而且到时候,他们不再是以俘虏,囚徒的身份,而是会以铁矿工人的身份,薪水将会大幅度的上升,就如刘将军所言,每个月五两银子的底限,比起他们在穷困凋蔽的长阳郡,也是天堂了吧!当然,这里头还涉及到一个宣传的问题,就要看你在这期间做得如何了?” 巧手瞪起了眼睛,“老大,我只是服责炼铁,打制兵器盔甲而已,这些事情也要我管?” 秦风大笑起来,“巧手,你是太平铁矿的一把手,不但要管生产上的事,这里所有人的吃喝拉撒睡,都是你的事情,官啊,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听到这里,巧手一脸痛苦,权云,葛庆生却是拈须微笑,主政一方,那就是一件痛并快乐着的事情。 “刚刚我说的是短时间的事情,而三年之后,如果一切顺利,长阳郡已是我们的治下,那个时候,他们即便回去,又有什么关系呢?久战之后的长阳郡会是一个什么样子,肯定是民不聊生,只要两相比较,肯定还是这里好。而且有了前面那些释放之后留下来的人的活生生的榜样,你还怕没有来替你挖矿吗?我只怕到时候那些原本在长阳郡苦苦挣扎的人都会蜂涌赶到这里来找事做,你应付不来呢?”秦风笑道。“一个月五两银子的工,在沙阳郡或者并不算太高,但在长阳郡,对普通百姓来说,那绝对是一份美差。” 听到这里,众人算是对秦风的打算有了一个全盘的了解。 “当然,这是怀之以柔,示之以善,在这个基础之上,立威也是必须的,恩威并济,软硬兼施,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才是道理。”说到这里秦风脸色已是肃然,“不排除里面仍然有一些顽固分子,习惯了不劳而获,仍然会有少数人闹事,但只要上面这些措施你们到位了,这些人就孤掌难鸣,到时候对付起来,便不算什么难事了是吧?陆丰?” 陆丰用力的点头:“是,将军,对付这样的人,末将一定会让他们后悔生到这个世上。” “不错,该立威的时候,就绝不手软,陆丰,我给你两千兵额,你自招自练,其实那些矿工也是不错的兵源是不是?我希望几年以后,这里不再需要军队弹压的时候,你的这支军队拉出去便是一支能上战场的劲旅。” “明白,将军!”陆丰兴奋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在他看来,秦风已经给他列出了时间表,那就是三年之后,拿下长阳郡之后,这里便将再也不需要一支军队驻扎,那个时候,自己将拥有一支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军队走上战场,去建功立业,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第三百一十六章:一张面膜 王月瑶风尘仆仆的一路回到太平城自己的居所,这一次再赴登仙湖,是因为束辉点名要亲自见她,本来她是不想去的,上一次束辉在她面前毫不掩饰的表达了他的倾慕之情,让王月瑶感到有些难以招架,左思右想,考虑到太平军刚刚向束辉透露了重大情报,而短短的一个月时间,束辉再一次重返登县,极有可能与这件事情有关,她还是决定去见一见这个男人。 束辉无疑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只可惜双方阵营不同,作为太平军最核心的一员,王月瑶知晓很多连刘兴文也不知道的内情,深知双方终有一日会撕破脸皮兵戎相见,她与他,是根本不可能的。 好在束辉虽然殷勤,却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男人,到现在为止,一直都彬彬有礼,发乎情而止乎礼,倒也让王月瑶对他非常欣赏,但,也仅仅就是欣赏而已了。 去的结果也证实了王月瑶的想法,一切果然与那个情报有关,但束辉提出的要见秦风一事,却让王月瑶极是为难。束辉与秦风两人相亲相杀,在落英山脉之中追逐上千里,两人对彼此的映象可谓是刻骨铭心,一旦两人相见,束辉极有可能认出秦风,这样一来,秦风一直极力隐瞒的真相便有可能浮出水面,这会影响到太平军的后续发展。 她只能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便匆匆赶回太平城。却不料在自己的居所之外,她居然看到了一个好久没有见到的老熟人,舒畅。 舒畅在太平城中神出鬼没,常常一走就是好长时间没有踪影,王月瑶也习惯了,看到站在自己居所外的舒畅,蓬头垢面,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头发胡子乱七八糟纠结在一起,手里紧紧地抱着一个坛子,正无可奈何地看着守在自己门前的小水。 她去见束辉,小水自然是不可能跟着去的。 “舒大哥!”她惊讶的叫了起来:“你回来了?” 听到王月瑶的叫声,舒畅霍地转过头来,而小水已经如箭一般射到了王月瑶的身边,一手拉住了王月瑶的衣角,两只眼睛却仍然警惕的盯着舒畅。 看着小狗护主一般的小水,舒畅无奈的摇摇头:“这可真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吃了我哪么多专门为他配制的糖,看到我却仍跟看到仇人一般,我想进你屋里去坐着等你,这家伙居然死死的拦着,真是气死我了,要不是打不过他,真恨不得把他的屁股揍开花。” 听到舒畅的话,王月瑶咯咯的笑了起来,伸手摸摸小水的脑袋,小水可比王月瑶高多了,但王月瑶一伸出手来,小水便自觉的弯下膝盖,以便让王月瑶能顺利的摸到他的脑袋,看到这一切,舒畅又觉得怪异,又觉得好笑。 “舒大哥,这个月你跑到哪里去了?”一边笑着,一边牵起小水的手,向着屋内走去,“舒大哥,屋里坐吧。” 舒畅得意的冲小水翻了一个白眼,当然,得到的回敬是小水那更大的,几乎看不见眼黑的白眼。 走进屋里,先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瓷坛子放要桌子上,舒畅这才坐了下来。 “我也刚刚回到太平城,听说你又去了登仙湖,那个束辉又找你干什么,这小子还纠缠上你了,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看来我得想个法子教训教训他了。”舒畅搔着纠缠在一起宛如一根根绳索的头发,有些恼怒。 如此直言不讳,让王月瑶不由有些脸红。 “不是,这一次是正事,他想见将军。”王月瑶道:“上一次我们将楚人在长阳宝清登陆的情报转交给了他们,齐人对此很重视,束辉这一次来,是想见将军,说是奉他们皇帝的命令,要跟将军谈一些深度合作的事情,这,我可作不主。” “见他?”舒畅头摇得像拨浪鼓,“他认得秦风,这小子眼睛鸡贼着呢,我看秦风不会见他。” “将军去了太平铁矿,这两天就会回来了,等将军回来了,自行决断吧。这件事情必竟非同小可。”王月瑶摇头道:“或者将军有办法。对了,舒大哥,这个坛子里是什么,你又研制出什么药了吗,这么宝贝?” “这可不是药!”舒畅得意的拍拍坛子,“这是我专门为你做的,哈哈,花费了我近两个月的时间,总算大功告成,这一次出门,就是去寻找最后的一味重要的东西,在山里找了近一个月,好在有刘老头子跟着,这才化险为夷,不然非得被山里的那些野人捉了去。” 王月瑶一惊,“你进入野人山地界了?” “去了,可别说,那里头的有些部落,可真是上古人群啊,有些朴实好相处,有的却凶狠得紧,亏得刘老头,哈,这一次把他治好还是挺值得,我也总算有一个九级的保镖了哼哼!”他冲着小水竖起了中指。小水毫不客气的冲他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气得舒畅又是一个倒仰。 “专门给我的?”王月瑶大为惊讶,“舒大哥,我并不缺什么呀,而且身体也挺好,没有病啊?” 舒畅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非也非也,还记得三个月以前,你跟我说进山这半年多,这皮肤都粗糙了么?也是,这大山里头,哪里比得你以前在山下的家里,本来打下了沙阳郡城,你也是可以去哪里的,但带着这个拖油瓶,你也不得不留在太平城,我就想着弄一个配方出来,让你即便在山里,也能保证皮肤仍然如往昔一般,弄了两个月,最后就差一味寒潭泥了,可在这周边,我找了数个寒潭都不行,便只能往野人山哪边寻,还好运气不错,最后总算找到了。” 他献宝的打开了坛子上的密封,刚刚打开,一股淡淡的清香立即在屋里飘荡开来,伸出两根手指,从内里小心地拈出一样东西,在王月瑶面前展开。 这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一般的东西,湿漉漉地还在向下滴着水。 “这是什么?”王月瑶惊讶地问道。 “可别小看这玩意儿,这可是有多味珍贵药材调配出来的,光是这一张,如果用银子来衡量的话,起码也值数十两银子。”舒畅摇头晃脑地道:“把它敷在脸上,每十天一次,保管不管在什么环境之中,你的肌肤都会如同婴儿一般细嫩光滑。我叫它面膜。” 王月瑶轻呼一声,即便以前她也是娇生惯养,可这样薄薄的一张敷脸的东西,居然要几十两银子,她也是万万用不起的。 “这么贵?” “不贵不贵。”舒畅连连摇头,“这算得什么,就是这么一说,这些药材都是我采的或者自种的,要说呢,也就是研制它的时候费了一些功夫,比起让你的皮肤如初一般,它可真不值得什么。” “舒大哥,我,我就那么一说,真不知道你,你竟然如此费心?”王月瑶感动地看着舒畅。 “哈哈,这不算什么,于我而言,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好了,东西给你了,记得哦,十天用一次,这一坛,足够你用上半年了,半年以后,我再给你配,哈,我走了,我得去洗澡了,刘老儿回来后迫不及待的去洗澡了,还说我要是不洗澡就跑你这儿来,铁定给你赶出来,我说王姑娘可不是这样的人,回去得好好臊臊这老小子,走了走了。”站起身,舒畅摇晃着肩膀,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看着舒畅的背影,王月瑶站了起来,但却没有送舒畅出屋,只是出神地看着手里的那张薄薄的面膜,半晌,她才坐了下来,仰起脸,将这张面腊轻轻地敷在脸上,面膜做得极为精巧,在眼睛,鼻子,嘴巴的位置,都恰到好处的开了洞洞。 股股清香自鼻尖传到脑海深处,阵阵清凉似乎要从肌肤一直渗透到心里。王月瑶的内心深处却是一阵阵的迷茫。 她今年已经二十一岁,早已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一颗女人心早已是七窍玲珑,舒畅看似随意的举动之中包含着的东西,她怎么会不清楚?自己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对方居然便深深的记在心里,并且不声不响的花费了数个月的时间来寻求办法帮助自己,这里头的意思,她能不清楚吗? “小水,我该怎么办啊?”偏转头,看着正瞪大眼睛好奇的俯身瞧着自己脸上面膜的小水,王月瑶有些苦恼地道。 舒畅回到了自己的药莆,神情便宛如一个刚刚偷吃了美味的少年一般,雀跃不已,竟然连摇着一把扇子站在药园旁的刘老太爷也没有看到。 “送出去了?”刘老太爷笑吟吟的问道。 舒畅被吓了一大跳,霍的回头看着刘老太爷,怒道:“不声不响,跟个鬼似的,吓谁呢?” “谁像鬼?我一直站在这里,你看不到而已。”刘老太爷大笑:“舒大夫,以你的身份地位本事,真喜欢这个姑娘,直接冲到她面前说便是,这样转弯抹角,可不像你的性子。” 舒畅高高的昂起头,哼了一声:“你个死头子知道什么叫情趣?才懒得理你。好了,不说这个话题,在这个事情上,你不要说话,因为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称之为馊主意。快进来,陪我喝酒,今儿个我高兴,你眼馋了很久的那坛药酒,今儿个咱们将它喝个底儿朝天。” 刘老太爷大笑摇头,尾随着舒畅走了进去。 自从来到了太平城,他觉得整个身心都放松了下来,秦风说得没错,这位舒大夫的确是一位神医,在他的手下,自己本来已经恶化的伤势,很快便稳定了下来,最让他称奇的是,自己的境界居然又重新回到了九级。不过舒畅倒也没有瞒他,因为自己的恶性透之,虽然现在看起来是好了,但身体亏空太大,寿数已经快要到尽头了,以后如果一直跟着舒畅由他调理,或者还可以多活几年。 对于刘老太爷来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再操心的了,跟着这位神医,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能活几年便是几年吧,好像现在每多活的一天,都是赚得呢!(。) 第三百一十七章:痛点 秦风坐在舒畅的对面,看着他嘿嘿的直笑,舒畅则黑着一张脸,瞪起眼睛死死的瞅着对方,嘴角上翘,不停蠕动,看起来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而在另一侧,刘老太爷躺在一张摇摇椅上,一边摇着扇子,一边随着摇摇椅前后摆动,一脸的怡然自得,不过眼中那莫名的笑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面膜?有想法!”秦风强忍着笑,脑子里觉得这个东西好像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其它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东西。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舒畅终于爆发了,一跃而起,冲到秦风的面前,鼻子尖几乎要碰到秦风的脸,挥舞着拳头吼道:“我今年三十三了,比你足足大了十岁,你都结婚了,说不定现在连儿子都生了,我呢,我喜欢上一个女人有什么不对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未嫁,我未娶,正正当当,有什么值得可笑的。” 一口气喷完,却发现秦风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煞白,舒畅登时便后悔了,深吸一口气,满怀歉意地看着秦风,“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秦风摇摇头,“没啥子,咱们两兄弟,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你真不想知道她的情况么?”舒畅拖过一把椅子,坐在秦风的对面,“以前逃亡,为了生存东奔西走,现在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已经有条件派人回楚国去打听打听弟妹的近况了。” 低头沉默片刻,秦风抬起头来,看着舒畅:“找到她又能怎么说?是我去投奔她,还是她来找我?我去投奔她的话,一千多死去的老兄弟在九泉之下会怎么想?红姑娘和她的儿子怎么想?如果她来投奔我,要她放弃自己的家么?要她背叛自己的兄长家庭么?舒畅,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吗?这样的选择,不管摆在谁的面前,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顿了一顿,秦风仰起头,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其实,她已经选择了,在她一掌击破我丹田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她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我不这样觉得。”舒畅摇摇头,“那时候的你,跟死有什么两样,文老头都认为你必死无疑,我也觉得你根本活不成了,一个注定要死的人,和一个活着的兄长,她这么选,也并没有什么错,她总得顾一方是不是,难不成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人都死?你不会这么小心眼吧?” “这不是小心眼的问题。”秦风摇摇头,“你知道我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找到她我怎么说,告诉她,若兮,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掀翻你们闵氏王朝,覆灭楚国么?” 听到秦风这么话,舒畅张口结舌,这个问题是一个死结,沉默了半晌,他低声道:“也许弟妹真的怀了你的娃娃也说不定呢。就算不认,去打听打听总不错吧。秦风,我给你说,就凭弟妹最后那几天的表现,我是认准她这个弟妹了。” “不说这个话题了,一说起这个,我就想起死去的弟兄们,心里难过。”秦风摆摆手,“你呢,你出了这个大招,王姑娘有没有很感动?” “不知道。”舒畅一摊手,想了想,又道:“不过看起来,好像,好像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咸动的。” “好像?”秦风失笑道:“兄弟,要不要我给你去添一把火,干脆我去找王老头,给你去牵一牵这个红线,我来当这个媒人,王老头总得给个面子吧。” “别别别!”舒畅两手乱摇:“这样的事情,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你可别来这一套,相信我,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我要的是水到渠成,可不是霸王硬上弓。” “好吧,我会瞪大眼睛看着的。”秦风笑了笑道,“那我就不跟你磨唧了,我这就去见王姑娘了,几个月不见,我还当你在研究什么了不得的医术了,搞半天,原来是讨好姑娘去了。” 舒畅一听却急眼了,“我说秦风,你可不能冤枉我,追姑娘是追姑娘,但正事我可没有拉下。”站起身来,走到墙边的一排柜子前,拉开其中一个,从内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当的一声放在秦风面前的桌子上。 “喏,给你,这便是你心心念念的白药,我给他命名为太平白药,止血生肌,外敷内服,作战杀敌,居家旅行的必备之佳品!” 一把抓起这个小小的瓷瓶,秦风却是有些激动,很久以来他的脑子里便一直有着这样一种东西,曾经给舒畅描述过,没有想到舒畅真把他弄出来了。 “效果怎么样?试过了吗?” “当然试过了,效果极佳!”舒畅得意的道:“关键这玩意携带方便啊,人手一瓶不是梦想,现在”我的医房已经开始大批量生产了,你等着吧,很快便能让你装备部队的。” “谢谢,谢谢!兄弟,你就是我的偶像!”秦风大笑着站了起来,“看在这瓶药的份儿上,我在王姑娘面前一定给你多敲敲边鼓,说说好话,哈哈!” 站起身来,走到刘老太爷面前,“刘老爷子,身体大好了吧?” 刘老太爷站起身来,微笑道:“舒兄弟不愧神医之名,老朽这就又要多活几年,多浪费几年粮食啦。” “刘老爷子活着,便是我们的财富。”秦风微笑道:“清理田亩之事,多亏了老爷子的凭君意啊!” “既然已经托负给你了,自然就得全力支持,小家伙们有时候眼光不能看得更远一些,老是盯着面前的这一亩三分地,是得时时敲打一番,你的商税改制,要不要我出面?” “不了,老是让老爷子强压着他们也不是办法,就算表面上服气了,暗地里如果做些小动作会更让人难受,毕竟商税改革涉及面太广,五大家的损失也太大,所以,这件事情,还是慢慢来吧,终有一日,我会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接受的。老爷子还是放下这些事情好好的调养身体吧。” “也罢,你有你的办法,既然你有信心,我便不多事了。太平城挺好,舒大夫不仅是神医,也是一个极有趣的人,跟他在一起,我很快乐。” “那二位便先聊着,我得去见王月瑶了,束辉哪里的情况,需得有个了结。”秦风拱了拱手,告辞而去。 “舒大夫,那位昭华公主可真是一个奇女子,秦兄弟不该错过她。”重新躺回到摇摇椅上,刘老太爷道。 “谁说不是呢!可这就是一个死结,怎么解开?”舒畅叹了一口气,“如果,如果他们真有了孩子,或者可以想到法子。可他们在一起,不过一天一夜而已,真有这么巧吗?” “巧不巧,去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昭华公主在上京,想来也是名人,打听到她的情况不会太难吧?” “可是秦风不许啊!”舒畅为难地道。 “兄弟之间,有时候有些事情,是可以不必去征询他的意见而先去做了再说的。”刘老太爷笑道:“为兄弟两胁插刀,不怕兄弟事后怪责,你说对不对?” “你的意思是悄悄的?”舒畅瞪大了眼睛,“可这也要有人手啊?千面的那些情报人员我可不敢动用,我只要一动,秦风铁定就知道了。” 刘老太爷笑而不语。 看着诡笑的刘老太爷,舒畅恍然大悟,“你这头老狐狸,你的意思你能去办这事还能让秦风不知道?” “人活到了我这个岁数,总是有些小秘密的是不是?”刘老太爷哈哈笑道:“这件事交给我吧,如果昭华公主真有了孩子,你准备怎么办?” 舒畅磨磨牙,“如果真是这样,我一定逼着秦风去上京,将她们母子劫出来,管她愿不愿意了,将人掳到太平城来不就齐活了么?以后就是秦闵氏,不是什么昭华公主了。” “霸气!”刘老太爷竖起大拇指。 “舒大爷向来霸气!”舒畅高昂起头,嘻嘻笑道。 秦风此刻正坐在城主府葛庆生的书房内,王月瑶便坐在他的对面,葛庆生在一边相陪,深更半夜,秦风自然不会莽撞到跑到王月瑶的闺房中去商谈公事,当然,王月瑶的小尾巴小水也是跟着的,此时的秦风自然不会知道他的好兄弟和忘年交正在私下计较着怎么去打听他心中隐藏最深处的那个唯一能触动他痛点的女人。 “这么说来,齐国已经打定主意扶植我们来对抗楚人在长阳郡的渗透了,这对于我们来说,倒还真是一个利好消息。”秦风缓缓地道,“这样重大的事情,束辉要亲自见我商讨,倒也无可厚非。” “可是将军,束辉是认得你的。”王月瑶皱眉道。 “没什么关系!”秦风摇了摇头:“束辉是那种城府极深的人,认出我,反而会让他更加安心的与我们交易。” “他不会泄露您的身份?”王月瑶点头道。 “暂时不会,只要我们的利益还是一致的,他就不会。你回头通知束辉,三天之后,我会去登仙湖见他。”秦风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王月瑶,突然笑问道:“面膜用起来还挺不错吧?” 王月瑶顿时羞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秦风。(。) 第三百一十八章:白日见鬼 微风轻拂湖面,层层涟漪自远处堆涌而来,一层接着一层,涌到岸边,拍打在岸边的岩石之上,哗啦一声,溅起朵朵水花,映着即将落山的红日散发出来的红光,化为一朵朵鲜艳的红花复跌进水中,归于虚无。 束辉背负着双手,站在湖边,凝视着湖面,半晌,忽的弯下腰来,捡起一块石片,发力扔出,石片在湖面之上,打出一个接一个的水漂,在一串串的水花之中飞向远方,看着石片最终落入湖中,束辉忽的大笑起来,弯腰,再捡起数个石片,握在手里,一个接着一个的掷出去。 在这一刻,束辉觉得自己又找回了他那曾经少得可怜的童年记忆,对于他来说,童年的快乐是极少的,哪怕他从很小就到了王府之中,亲王曹冲也只有他这一个徒弟,但学习的过程是极辛苦的,不但要修习武道,更要读数不清的书,还要学习琴棋书画,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童年,如果硬要说有,那也是记忆之中早已有些模糊的那曾经的茅草屋,破败的院子里的大牛,黄狗。 可惜的是,在他终于可以独立的走出王府之后,凭着那些模糊的记忆找回到曾经的家乡,哪里却已是一片沃野,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人记得这里曾经还有一户人家。 他大笑着,眼里却突然有了泪光。 弯腰,再捡起一块石头,正待将石子再掷出去,整个人却瞬息之间僵在了哪里。两道凌厉之极的杀机死死的锁定了他。 九级高手,而且是两个。束辉心中一惊,自己的身份特殊,楚国也好,秦国也好,只怕都想杀了自己,只怕现在的盟友越国,如果有机会,也绝不会有丝毫犹豫的对自己下黑手。所以自己的行踪一向很隐秘,而这一次,知道自己行踪的,除了自己的心腹,便只有太平军的人知道,莫非他们出卖了自己? 不可能。他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自己现在与他们目标一致,利益相同,太平军的生意如果没有自己,在齐国根本不可能生存下去,他们不会跟银子过不去,再者,自己这一次过来,是给他们送好处过来的,他们也没有道理暗算自己。 是谁?脑子之中瞬息之间划过无数个念头,却是丝毫理不出头绪。 既然想不出,那就不用想了。他的身体缓缓转过一个角度,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转过来一点点。 看似他每一次转身的瞬间都停顿了一下,但实则上在这一瞬间,他的身体却是在以极高频率在晃动,只要对方的锁定稍有松动,他立时就能脱身。 但很可惜,两个对手看起来极有经验,总有一道气息会死死的锁住自己,不过在数次微动之后,他也完全转过身来。 斜目看了一眼远处树林中自己的手下,他们还完全懵懂无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要一声示警,那些手下便会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而来援助自己,不指望他们能挡住对手,但至少能让自己有时间脱身。 一口气还没有吸进去,眼前已是寒光刺目,树林之中,一道凌厉的刀气已是扑面而来,人刀还在远方,但那眩目的刀气已是到了眼前。 手腕一振,一柄短剑从袖中滑出,叮的一声,准确地刺在刀气之上,刀气一分为二,从束辉的身体两侧掠过,平静的湖面却突然炸开,高达数米的水花冲天而起。 刀光连闪,劈向束辉,手中短剑不停点出,束辉的身形却向后暴退,两脚点在湖面之上,凭借着那微弱的一点反震之力,犹如一只鸿雁,翩然游走。 握刀的蒙面人与束辉的飘逸的动作完全不同,每一刀劈下,身形落下之时,却是重重的踩在水中,出奇的是,每一次踩下,脚下却反涌起一朵浪花,托住他的身形,顷刻之间,两人已经在湖面之上来去数趟,直到此时,束辉的手下才怒吼着从远处的树林之中奔了出来。 束辉两脚踏上实地,身形再退,已是到了他的部下身前,手一举,制止了手下向前奔袭的行为。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提着刀,站在湖岸前的汉子。 那人并没有追击。 束辉有些惊讶地看瞄了一眼另一侧,刚刚还死死锁定着他的另一道杀机,此刻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对方并没有想杀他,如果对方真有杀意的话,刚刚就不会只有一个人动手了。如果两个九级高手一齐动手袭击自己,只怕现在自己即便不死,也要狼狈之极。 盯着对方半晌,他摇了摇头,然后抬头看了看天,使劲揪了揪自己的脸庞,又摇了摇头,再一次盯着对面的人。 “是你?”他的声音极是怪异,似乎碰上了什么极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么可能是你?这大天白日的,莫非还真见了鬼不成?” 站在湖面上的刀客自然便是秦风,此刻他看着束辉,也是摇了摇头:“真想劈你一刀啊,可惜,看来你在落英山脉一战之后,功力竟然也是大进,这样的情况之下,我都没有占着上风,看来单打独斗,我仍然不是你的对手。” “那倒也不见得。”束辉很诚实的道:“你的内息古怪得很,忽然疾如烈火,忽而徐如清风,变化莫测,难以捉磨,真打起来,我并没有多少优势。” “如此好的机会,没有得手,以后想要痛打你一顿,可就更难了。”从秦风的语气当中,听得出来他极为可惜。 “你就这么想揍我一顿么?”束辉此时已经将内心的震惊完全压了下去,微笑着问道。 “换了你是我,你不想么?”秦风道。 束辉认真的想了想,点点头,“想,肯定也想。” 秦风哼了一声,提着刀,向着登仙亭走去,大刀金刀的坐了下来,随手一掷,铁刀噌的一声,进了地上的石板之中。 束辉摆了摆手,让部下退回到远处的树林中,自己走进登仙亭中,看着插在地上的铁刀,道:“这登仙亭可有数百年的历史,每一块石板都可以说是古董,你这一刀下去,可就毁了一处名胜了。” “瞧不出,你还是伤风悲秋的人物。”秦风挑了挑眉,“在我眼中,他就是一块石板而已,与其它地方的别没有什么区别。” 束辉摊了摊手,没有再就这个问题与秦风争论,坐在了秦风的对面,好奇的看着已经摘下蒙面巾的秦风,“我可以问问,你是怎么活过来的么?” “不能!”秦风断然道。 “那我可以问问,你的武道修为为什么突然之间如此不符常理的大进的么?从一个区区六级高手,短短一年之中,突飞猛进到九级,这,这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 “也不能。”秦风看着对方,“你是不是最喜欢打听别人的**?” 束辉哈的笑了起来:“****这一行的,天生对任何事情都好奇,你不说也没关系,终有一天我会打听到。” “随你!”秦风淡淡地道。 看着秦风,束辉突然一笑:“昭华公主真是好手段,这一手瞒天过海,可真是骗过了天下所有人,厉害,厉害之极。” “你用不着试探我。”秦风冷然摇头:“这件事与若兮没有丝毫关系,她与你一样,也以为我死了,现在在她的心目之中,我就是一个死人。” 束辉目不转睛的盯着秦风,“好像我又发现了一个秘密,或者我有时间可以去找昭华公主聊一聊。” “你会吗?”秦风看着他,冷笑道,“只怕你一定会守口如瓶吧。” 束辉一笑,身子向后一靠,出神地看着秦风,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在落英山脉之中,已经给了他太多的惊喜,当初听到他的死讯,心中还有些感慨,一个本来可以成为对手的人,就这样没了,当然,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对于大齐来说,倒也是一件好事。 不过再次见面,这家伙给自己的可就是惊悚的感觉了,一个从各个渠道汇集起来的消息都证实已经死了家伙,现在正活生生的坐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武道修为大进,这太诡异了,或者这个秘密,自己的老师能猜出一二,不过现在老师与卫庄两个人一齐闭了死关,啥时出来根本就没个准,或者根本就出不来了。 他当然不会去通知昭华公主。听着秦风的语气,昭华公主或者不足以影响眼前的这个家伙倒向大楚,但如果昭华公主加上两个小家伙,可就说不准了。他掀了掀眉,这还真是一个大麻烦。 一千多兄弟的死亡,被出卖的痛苦,能不能顶得上一个同生共死的女人与他的两个血肉骨亲呢,这是一个没有人能回答的问题。 “我一直在奇怪,怎么雁山突然冒出来一股土匪,而且还战斗力惊人,短短时间之内,便做下了如此大事,看到你,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了,没死的那些敢死兄士兵,现在都在太平军中吧!” “不错。”秦风看着他,“我们千里迢迢到了这里,终有一日,我们还是会再度回到我们原来的地方。”(。) 第三百一十九章:后手 两人一时无语,互相盯着看了半晌,终于还是束辉打破了沉默。 “我是真没有想到是你。”他摇了摇头,道:“如果早知道是你的话,我一定会再好好想想,能不能这样做?可现在,我有些骑虎难下了,陛下已经下了喻旨,我总不能自己去打自己的脸吧?” “并没有什么不同。”秦风简洁地道。 “不,对我来说,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你怎么证明你与楚国无瓜葛呢?我可不想养虎为患,用我们大齐的力量,最后培养起一支楚国的侧军!”束辉有些头痛地看着对方。 秦风沉吟了一下,道:“这么跟你说吧,我这辈子的梦想,就是掀翻闵氏王朝,用闵若英的人头去祭奠我无辜死去的那些兄弟。” “既是如此,为何不直接加入我们大齐。大齐与楚国的战事现在一触即发,你想要报仇的话,加入大齐,可以更快的达成你的目标。”束辉道:“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大齐,我可以跟你保证,让你独领一军,作为先锋如何?” “不!”秦风断然拒绝,“束辉,在我死了一回之后,重新睁开眼睛的那时,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吗?” “你想得是什么?” “我在想,既然老天爷让我再活了过来,那么这辈子,我绝不再向任何人屈膝,绝不再做其它人的马前卒,这第二次生命,我要为自己而活。我要用自己的力量,去达到我想要达到的目标。”秦风斩钉截铁地道。“大楚,大齐有什么不同吗?都是那么的肮脏。” 有些震惊地看着秦风,半晌,束辉才摇摇头:“你这是在做白日梦了。” 秦风一笑:“如果连梦都没有,我还活着干什么?至少我还敢做梦。而且现在我已经在路上了。” 束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我们来说说合作的事情吧,我想,这是你现在非常需要的。” “也是你们需要的。”秦风打断了束辉,“我们双方是合作的关系,这一点,你必须要清楚。” 束辉耸耸肩,“如果你愿意这样想,当然也可以,可惜越国太不给你,但凡他们能强一些,我也不会与你合作,你让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至少现在,我们的目标是相同的,可以做一段时间的朋友,至于以后,谁知道呢?也许我们会做很长时间的朋友,也许会在某一个点上翻脸成仇,这就是政治不是吗?”秦风笑道:“我都不怕,你怕吗?” “说句老实话,我还真不怕,你我双方,在力量上根本就不在一量级之上。”束辉讥讽道,“真到了翻脸的那一天,秦风,你的那点力量还不够我们塞牙缝儿的。” “且走且看!”秦风一摊手,“说吧,你给我带了什么好处?” “我们陛下是很大气的。”束辉笑道:“大齐全面向你敞开,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这么大方?”秦风讶然道。 “这便是大齐的魄力,你有能力,而且我们对你的评估,也向陛下说明了你不是一个易于控制的人,但我们的陛下根本不在乎,因为陛下自信终有一日能够让你拜伏在他的脚下。”束辉道。 “拭目以待吧!”秦风哈哈一笑:“不过我仍然要对他说一声佩服,这种胸襟,也难怪这些年来,大齐实力一直在稳步上升中。你们付出的不少,哪么想要什么?” “我们想要的很简单!”束辉道:“你必须守住沙阳郡,不能让楚人走出长阳郡一步。楚人想在我们的后方开辟出第二战场,我们绝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出现,只是现在我们与越国有盟约,不能亲自出兵,而越国却又无力进剿消灭莫洛,所以我们便想到了你。” “如果我打进了长阳郡,拿下了长阳呢?”秦风笑道。 “如果仅仅只有莫洛,你或许有成功的可能,但是楚国人来了,我们并不这么认为,你知道到宝清的楚国将领是谁吗?”束辉问道。 “我不用管他是谁。” “此人叫江宏。程务本的嫡系部下,他抵达宝清,只能意味着一件事,楚国开辟第二战场的任务,将由程务本来指挥完成,程务本,你不会陌生吧?”束辉问道。 秦风笑了笑,他当然知道程务本,也知道江宏,程务本赫赫有名,就不必说了,即便是江宏,也是楚国在昆凌关东部边军中赫赫有名的大将。当这些人功成名就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呢!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既然拿了你们的好处,你们的要求自然便会被落到实处,放心吧,你们不会在沙阳郡看到一个楚人,或者,我还能给你们一个惊喜。”秦风摊开手,道:“我说的话,你应当还是能相信的吧。” “相不相信并不重要,而是要看实际的结果。”束辉道。 “好,快人快语。”秦风站了起来,“回去告诉你的皇帝吧,这一头儿他不用担心,我承包了。不过我希望你们的承诺也能兑现,不然,我是会翻脸的。” “生意上的合作就不必说了,以前我们一直合作很愉快。”束辉也不以为忤,道:“现在你需要什么?” “这还用说,我需要武器,盔甲。我刚刚扩张了我的部队,大部人还拿着木棍呢!”秦风有些夸张地道。 束辉失笑,占了沙阳郡的秦风,怎么也不会落魄到如此地步。“你现在有四个战营,一万余人,所需并不太多,一万套盔甲武器,很快便会运到。但我们也要看到你的实际行动。” “放心,拿到东西,我便会向长阳郡动手。”秦风道。 “虽然你们拿下了蒙山,但并不保险,所以夺下阴山,构建一条完整的防线才是最佳方案,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我们会再给你一万套武器盔甲,当然,第二批还是会收一点钱的。”束辉道。 “刚刚还说你们皇帝大气,这就要收钱了?”秦风不满地道。 “你们并不缺钱嘛!”束辉一笑,“大齐的市场将向你完全敞开,你赚得钱总得要花出去是不是?” “你赚得也不少。”秦风回敬道。 束辉大笑,“真正想不到,你倒是一个妙人,当初听说你死了,我还伤心了一段时间,现在看起来,我们以后还要长时间的打交道,真得不希望以后会变成敌人,秦风,你是一个聪明人,大齐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说过,我这一辈子不会再给人做马前卒!”秦风摇头道。 “那可真是可惜了。”束辉叹息一声,“算了,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将来你死了,我会到你坟上上一柱香的。” “彼此彼此!”秦风笑道。 “可惜无酒,不然当浮三大白!”束辉笑道:“对了,王姑娘怎么没有来?我还以为他会跟着来的。” “我本来准备狠揍你一顿的,想到有可能血肉模糊,这种场合可不适合她这种女子跟过来。”秦风玩味地看着束辉,“堂堂的束大人,居然也动了春心了,可是王姑娘这样优秀的姑娘,追求的人可真是不少,我不觉得你有成功的可能。” “我的感觉恰恰与你相反,而且我也不觉得你哪边有能够与我比美的人物,当然,你算一个,不过王姑娘不是你的菜,我很是放心。”束辉自信的道,“如果我们的友益能保持得更长一点,说不定有一天我还会带着花轿去你哪娶亲,也会请你喝一杯喜酒的。” “或者是一杯苦涩的酒。”秦风大笑:“如果有一天王姑娘成婚了,新郎却不是你,我还是愿意来陪你喝一杯酒的。” 丢下这句话,秦风长笑着扬长而去,留下一脸错愕的束辉。看到秦风的自信,他实在想不出在那个土匪窝里,还能有什么人能与自己相提并论? 抛开这个让他有些窝心的事情,他重新坐了下来,轻轻的敲着桌子,秦风的出现,的确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与昭华公主的事情,的确是一块心病,或者自己应当想想别的办法,今些时日得到的消息,昭华公主竟然生下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不用说,这两个娃娃都是秦风的种了,昭华公主不好下手,但两个娃娃嘛,可不是没有机会,如果能将他们控制在手中的话,那么将来对付秦风可就多了一个杀手锏。 他站了起来,脸上已经多了一些笑容,想想出办法,然后再想法去实现他,办法总比困难多,昭华公主现在与闵若英关系紧张,护卫其实不严,关键是昭华公主身边存在着瑛姑这样的大高手,而昭华公主自己也非同小可,想要下手,这两个非得调开不可,只要这两个人离开了孩子身边,那下手可就手到擒来了。 慢慢的敲着桌子,束辉陷入到了沉思当中,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太阳早已落下,月儿也已升上了高空,他的部下也早就从树林之中聚拢到了亭子周围。笃笃的敲桌子声音突然停下,束辉脸上已是露出了笑容。他站了起来,在月光之下大步离去。 (推荐好友新书:寒门首辅)(。) 第三百二十章:楚援 长阳郡城,东城门外,莫洛背着双手,如同一支标枪一般,站立在哪里,在他身后,顺天军的高官们列成一排,今天出东门,是为了迎接现在对于顺天军至关重要的一行人,以马向南为首的楚国人。 从沙阳郡败退之后,顺天军几乎陷入到了绝境当中,如果不是最后吴昕立挽狂澜,利用张简急于立功的心思,在青铜峡大败张简,全歼五千虎贲军,现在顺天军只怕已经烟消云散了。而随后,吴昕又率兵急速南下,抢在太平军之前,驻防阴山,挫败了太平军抢占阴山,从而与蒙山连成一气,对长阳郡形成泰山压顶般攻势的企图。 连接两次出手,吴昕让顺天军暂时转危为安,这对于顺天军来说,自然是不幸中的大幸,但对于吴昕来说,却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两次行动,使得吴昕在顺天军中的威望大涨,很多中下层军官,甚至到了只知有吴昕,不知有莫洛的地步。 这种声望的急剧增长,带给吴昕的却是危机。随着包不凡,张寒两员大将倒在太平军的阵前,现在莫洛麾下得用的大将,就只剩下了鲍华一人,而反观吴昕手下,却是人才济济。 莫洛下令,让吴昕就地驻扎于阴山,不再允许他踏入长阳郡城。 吴昕所带来的危机,在莫洛看来,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是可控的,因为他已经决定,答应马向南提出的派出楚人军官团来长阳郡帮助他训练军队。 沙阳郡一战,给莫洛最大的感受就是,人多不一定获胜,这与他以前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在沙阳郡,他数万甚至超过十万人的大军,在几千太平军面前,居然是不堪一击,被打得落花落水,这让他体会到接受过严格的正式军事训练的军队作战能力的强大。 不仅是军事技巧上,还有意志品质上的。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他终于下定决心,接受楚人在军事上的援助。楚人派来了程务本麾下大将江涛,让他十分满意。程务本被世人称为楚国铁壁,在楚国东部与强大的齐人对抗二十余年,让齐人寸步不能南下,这等本领,便是莫洛,也是衷心钦佩。而江涛是程务本的嫡系将军,只要他能有程务本十之二三的本事,便足以让他战胜对面那支所谓的太平军了。 当然,除开军事上的原因,还有长阳郡现在的困境,也让莫洛没有多少资格拒绝马向南的要求了。 长阳郡本来就是极穷的,莫洛起事,席卷长阳郡,数十万长阳郡人跟随着莫洛,一齐冲向了沙阳郡,在他们看来,只要拿下富裕的沙阳郡,那么,一切都会有的。可是万万想不到的是,在沙阳郡,自以为骁勇善战的长阳郡人,先是遭遇到了沙阳郡人的坚壁清野,拼死抵抗,接着一支名为太平军的部队横空杀出,将他们杀得溃不成军。 短短的一年时间,出去时豪情万丈,颇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顺天军,便遭遇到了灭顶之灾,逃回长阳郡的不足一半。而更重要的是,因为大批人丁随着莫洛的离开,长阳郡本地的民生经济也遭遇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百业凋蔽,用贫困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的凄惨,现在正值金秋十月,大山还能给他们提供勉强裹腹的东西,树叶,树皮,野兽,根茎,甚至于观音土,但随着冬季正在一天天逼近,一场史上从未有过的大灾荒正在无声无息的逼近着长阳郡。 越国朝廷虽然招安了莫洛,但双方都明白,那只不过是名义上的,越国朝堂要脸,而莫洛需要喘息的时间,如此而已。这样的情况下,如果长阳郡遭灾,越国朝廷只会喜笑颜开,灾荒中的长阳郡只会加速莫洛的顺天军的崩溃,这对于越国朝堂来说,是大喜之事,至于长阳郡人要因此死多少,根本就不在越京城那些权贵人物的考虑之中。 而沙阳郡,已经摆明阵仗,随时准备入侵长阳郡,长阳郡的灾,自然便是他们的喜。 可以说,顺天军已经到了生死悠关之时,而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便是来自于宝清港的楚军的援助。 为了牢牢地抓住这根救命稻草,莫洛也不可能拒绝马向南的要求。 “吴昕昨天还派了人来找你?”莫洛没有回头,声音却很冷。 “是的,不过属下已经将其怒斥了一番手赶走了。”鲍华身子一抖,赶紧道。 “他还想说些什么?”莫洛哼了一声。 “他,他还是想让我向大王建议,楚国的援助可以拿,但绝不能让他们介入我们的军队,楚人训练出来的军队,最后究竟是顺天军,还是楚军呢?”鲍华道。 莫洛冷笑,“是啊,我不答应楚国人的要求,练兵便只能完全交给他,那以后训练出来的军队,到底是姓莫呢,还是姓吴呢?” 鲍华低下头不敢作声。他与莫洛一样,都是江湖中人,个人武力那是没得说,作战也能勇猛向前,身先士卒,但对于怎样指挥军队,训练军队,两人都不在行。而在顺天军中,擅长练兵的,就是吴昕了,剩下的那些,也基本是吴昕的部下,即便是最后那些被莫洛俘虏而归降的越国正规军部队的军官,在进入顺天军之后,也很快的便与吴昕成了一党。 莫洛觉得这些人,看不起他。 这种情况如果再持续下去,顺天军可不就要姓吴了么?到时候上上下下都是吴昕的死党,自己纵然武功滔天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抵挡得住千军万马吗? 将吴昕摁在阴山,让他面对着强大的太平军的威慑,至少让他暂时没有心思来想别的。至于让楚**官来训练军队有什么好怕的?成形一支,自己便抽走一支,等到训练出几万精锐,便将他们扫地出门。 “你也得跟着好好学学。不然堂堂一个领兵大将,以后麾下指挥作战比你还要强,你如何服众?”看了一眼鲍华,莫洛道。 “是,是!”鲍华没有想到,最后竟然又绕到了自己身上:“大王放心,这一次楚军练兵,臣下一定全程跟着,用心学习。” “得多学学啊!不但是你,我还特意招了一批读书识字的人,不但要跟着训练,还得将这些楚人的方法记下来,好东西得掌控在自己手中才不受制于人啊!”莫洛叹道。 “大王高瞻远瞩,属下佩服,佩服。”鲍华连连奉承道。 “等到军队练成,我要率军再攻沙阳郡。”莫洛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之色。 “大王,来了!”远处山角,转出一面旗帜,紧接着,一队队的骑兵从那边转过来,路不宽,仅能让两匹战马并行,两匹一组,队伍拉得很长,但蹄声却整齐划一,以莫洛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得很清楚,马上的骑士全身盔甲,连脸部都被面甲罩着。 在这些骑兵的身后,是一队队的马车,车上载着的正是莫洛现在最发愁的东西--粮食,车队无边无际,前面的骑兵已经快要接近城门,后面的马车却仍在源源不绝的涌出。 看到马车的数量,莫洛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他向前走了几步。 两路骑兵左右一分,一辆马车从中驶了出来,车门打开,马向南笑吟吟的从内里钻了出来。脚步轻健的一跃下了马车,在他身后,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紧跟着从马车上下来,一身不吭的站在了马向南的身后。 “大王,我们又见面了。”马向南笑着对莫洛一揖到地。马向南是真高兴,莫洛的大败,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大败之后的莫洛,无路可走,唯一的可能就是抱紧楚国这条大腿,而这正是楚人控制这支军队的基础。莫洛在武道之上或者是天纵之才,但要说到玩弄阴谋诡计,算计人心,他还真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马公急公好义,解我危难,这份情意,莫洛铭记在心。”莫洛话说得很真切,因为在山脚下,载着粮食的马车还在涌出,即便是从已经出来的这些马车来计算粮食的数量,也已经有了数十万斤。 “大王要谢的是我们大楚的皇帝陛下,马某可不敢贪天之功。”马向南连连摆手,“大王,来来来,我向你介绍,这位,便是我们大楚的功勋大将,江涛将军。” 马向南手一摆,身后的那个中年文士向前一步,抱拳向着莫洛一揖到:“楚人江涛,见过大王!” 江涛名声鼎鼎,但莫洛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本以为这样一个著名的将军,当是一个精悍的武人形象,岂料站在自己面前的,却是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文士。 “江,江将军?”莫洛有些狐疑的看着对方。 “正是江涛江将军。”马向南笑道:“大王,江将军在大楚将领之中,可是一个真正的异类,不懂武功,没上过战仗,但大楚东部边军,却大都是他一手训练而出。一向被程帅倚为左右臂,这一次程帅肯放江将军出来,马某也是大出意料之外啊,这也体现了我们大楚的一片诚意。”(。) 第三百二十一章:猜忖 “喝碗汤醒醒酒吧!”马向南端了一碗醒酒汤,递到了连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的江涛跟前,笑道:“不太习惯吧?” 江涛摇摇头:“一群土匪,野性能改。 ” 江涛是闻名天下的将领,但自身却是一个文人,其最大的长处,在于训练军队以及战争规划方面,他是一位练兵大师,也是一位战术大师,楚国东部边军与齐人的大部分战斗都是由他策划的,但其本人,却从来没有上过战场。 今天在莫洛的欢迎宴上,这位文人将军可就吃了大亏,莫洛麾下将领,绝大部分都是****人物,甚至以前是打家劫舒的土匪,他们习惯的是大碗喝酒,大碗嘱肉,与江涛却是格格不入。 江涛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但在楚国东部边军之中,威望是仅次于程务本的,在东部边军的宴席之上,谁敢对他无礼?但今天,这群土匪看到将由这样一个弱得跟小鸡似的人来训练他们,一个个可就上来挑衅了,大碗大碗的酒,让江涛吃足了苦头。 而莫洛,却是笑着旁观,竟然一语不发。 “习惯了就好,起初我也是极为不习惯。”马向南笑道:“可他们就是这样一群人,没办法,底子就在这里,你只能面对他们,现在觉得有难度了吧?” 喝干净了碗里的醒酒汤,又端起茶漱了漱口,“只要莫洛大力支持,倒也不是什么难,必竟莫洛现在想要一支勇猛善战的军队,他如果想要达到目的,便要一切都听我的,这些人,很快便会知道马王爷真是有三只眼的。” 马向南大笑:“不过你也得注意了,他们可不是我们楚军,小心有些人野性难驯,你可不能出事。” 江涛哈的一声笑,“这我倒不担心。”他坐了下来,轻轻地敲了敲桌子,“不过今天在席间,有些事情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哦,你发现了什么?我看你也没有怎么说话嘛,光在应付那一个接一个的不怀好意的敬酒了。”马向南好奇的问道。 “话不用太多,关键是不是问到了点子上。”江涛一笑,“其实我很好奇,莫洛数十万大军,是怎么败在一支不到万人的军队上的?所以我问的问题,基本上都集中在这个上面。” “你发现了什么?”马向南的脸色也郑重起来,毕竟,他身负着要开辟第二战场的任务,要第二战场真要成功,沙阳郡就必须是他们要拿下的。 “虽然这些人的回答都并不全面,但综合所有人的叙述,我却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江涛盯着马向南:“你知道,我这人最大的喜欢,便是收集一场场的战斗案例加以分析,胜在哪里,败在哪里?我关注的可不仅仅是齐国的军队,而是所有有特点的军队。我在沙阳郡的这支号称太平军的军队之上,看到了一个极其熟悉的作战方式的影子。” “是齐国的那支部队?”马向南问道。一直以来,马向南与莫洛等人一样认为,他们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们面对的不是沙阳郡的军队,而是一支伪装的齐**队。而要论对齐**队的熟悉程度,眼前的江涛自然是最佳人选。 岂料江涛却是连连摇头,“不是齐**队,而是我们大楚的一支军队。” 马向南顿时蒙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涛:“怎么可能?怎么像我们大楚的一支军队?” “很像,很像一支已经消失了的军队。”江涛盯着马向南,一字一顿地道:“大楚西部边军,左立营的杀手锏,秦风统率的敢死营。” 马向南的脸色顿时变了,秦风这个名字,在大楚现在就是一个禁忌,这个人虽然死了,但他留下的后遗症,如今依然让上京城震荡,皇室失和,这个名字,一直便让所有人讳莫如深。 “秦风已经死了,敢死营已经没有了。”马向南喃喃地道。 “秦风是死了,但敢死营可没有全部被消灭。”江涛叹了一口气,道:“章孝正,甘玮,舒畅,这些通缉令上排名前列的人,一个也没有抓到,而且你也清楚,他们的最后一战,便是在落英山脉之中全歼了一支秦军,那可是由来自雷霆军的大将亲自指挥的,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敢死营战力犹存。而且,末期他们中突然出现的九级高手,到现在也是一个未解的秘。” “落英山脉距这里千里万里之遥,他们怎么可能来到这里?难道他们投了齐人?也只可能投了齐人,他们才可能越境抵达这里,秦人与敢死营生死大仇,不大可能放他们过境吧?” “做事不能做得彻底,到处都是漏洞,就凭这一点,程平之和杨义就死有余辜。”江涛淡淡地道:“像敢死营这样战斗力惊人的部队,要么就好好笼络,要么便得杀得干干净净,留下如此多的首尾,便是大麻烦。如果我们面临的当真是以这些敢死营的余孽为核心组成的军队,那可真是麻烦了。” “在你面前,敢死营也算不得什么吧?”马向南问道。 江涛摇摇头,“在我所有研究的军队之中,这支军队是让我最胆寒的。他们作战悍不畏死倒也罢了,关键是,他们又狡猾如狐,里头随便拉一个人出来,便可以独挡一面,这支军队,以团队作战为主,但个人战斗力却又极其惊人,左立行在西部边境的成功,倒有一大半的功劳要记在这敢死营身上。” “这倒是。这敢死营在西军之中一向是特例,嚣张跋扈,但左立行却向来是对他们优容有加。”马向南道。“不过秦风死了,他们失去了领头者,应当不足为惧了。” “我就怕秦风人死了,魂儿还在!”江涛皱起了眉头,“从歼灭包不凡的黄梁岗战役,到最后挫败莫洛的千柳山战役,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初在落英山脉之中的那支横行无忌的敢死营。马兄,不管如何,你得想想办法去探探这支军队的底儿,我需要他们的最新的,最详细的情报。” “好,这件事情我马上去办。我会让人去联系内卫,由他们出面来查。”马向南点点头,“如果真是他们,可真有些挠头,据我所知,好像昭华公主也一直在找这支残军,这是秦风留下来的,昭华公主对他们不免有香火之情。” “查实之后,如果真如我所料,便把这个情况向上京汇报,如果真是他们的话,由昭华公主出面,或者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江涛压低了声音,道:“前不久,昭华公主刚刚诞下一对龙凤胎,这对龙凤胎的父亲便是秦风。” 马向南的嘴巴顿时张得老大,足以塞进去一个鸡蛋,他到长阳郡已经大半年了,对于上京的最新消息,却是一无所知。 “这,这也太离奇了。” 江涛耸了耸肩,“如果真如我所料,希望到时候昭华公主能以国为重,不要再与皇上堵气了。说句老实话,如果太平军当真是由章孝正,甘玮这些人构成的,那么,只要昭华公主带着那一对龙凤胎出现在他们面前,保管他们立时便放下武器,重新回归我们大楚。” “你这么一说,我倒真希望他们就是了,如果太平军能如此归于我大楚麾下,那第二战场的开辟必然水到渠成,而且有了这样一支强军归来,齐人可就要头痛了,别忘了,当初秦人可就在他们手下吃了大苦头,真要论起作战的韧劲,凶恨,齐人比起秦人还是颇有不如的。”马向南突然兴奋起来。 “但愿吧,不过咱们的皇帝陛下和昭华公主殿下,不愧是亲兄妹,脾气那也是一模一样的,谁都不肯低头,到现在为止,陛下除了公主临盆的那一天,强行破门而入进去过一次公主府之外,余下时间,从来没能踏进过公主府的大门。”江涛叹息道:“从皇帝即便之后,表现出来的,倒也还算一代明君,要不然程帅也不会再次出山了,而昭华公主也是一代奇才啊,我听郭九龄说过一次,昭华公主已经跨过了九级的门槛,而她的麾下瑛姑,竟然已是半步宗师了,而现在跟着文老的霍华,也已经摸到了宗师的门槛,如果兄妹两人能和好,我大楚的力量,上升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说到这里,两人却都是相对而叹。如果兄妹两人能同声共气,和好如初,不说别的,单是只要瑛姑与霍光两人都跨入了宗师行列,在国家的顶尖武力之上,楚人与齐人相比,便不再像以前那样,显得如此单薄。 “陛下他?” “应当也快了。上一次程帅晋见陛下的时候,回来跟我说过,陛下只怕已经差不多要推开那扇门了。”江涛道:“皇室一家,个个都是惊才绝艳,可是一个秦风,便让兄妹反目,当真可叹啊!” “能有什么办法?事已至此,已是无法挽回,希望时间能磨平两人之间的裂痕,能同心戮力,共兴大楚。” “但愿吧!” (推荐好友新书《寒门首辅》)(。) 第三百二十二章:阴山要塞 吴昕站在阴山山巅,俯视着脚下连绵不绝的山脉,二万顺天军如今便在他的统领之下驻扎在这里,昔日人迹罕至的大山之中,如今早已被改变了模样,站在这个地方,他能看到很多地方林立的山寨,堡垒,这些山寨堡垒构成了一条锁链,牢牢地锁住了太平军通往长阳郡的前进道路。 而更多的民夫,此刻正在阴山之中夜以继日的构建着永久性防御设施,以替换前期匆忙之中建起来的那些临时防线。 “吴将军,有了这条防线,阴山固若金汤矣!”陆一帆站在吴昕的身侧,满脸都是钦佩之色,“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将军您当初拿出这个防御方案的时候,我楞是没有从图纸上看出个所以然来,如今站在这里一看,哇呀呀,别说太平军只有不到万人,便算他有十万人,也难以逾越这道屏障。” 吴昕却是皱着眉,摇了摇头,取下了头上的铁盔,两鬓的白发显得分外刺眼,他还只有四十出头,但面相看起来,却远超实际年龄,现实带给了他太多的痛苦。 “防御设施修得再好,最终还是要着落在人的身上。这天下,就没有攻不下的城池,没有拿不下的天险,虽然我们修建了阴山防线,驻扎了两万士卒,但对比起对面的太平军,却依然处在劣势,你知道为什么吗?”吴昕看了一眼这个在自己最凄惶的时候,毅然跑来投奔自己的将领。 陆一帆打仗并不怎么在行,连自己的军事防御图也看不懂,但却有一桩好处,做事认真,吩咐下去的任务,总是能不折不扣的完成,这阴山之中的防御要塞,大部分倒是在他的督促之下完成的。有一样好处,也算是一员能干的将领了。 “属下不知道,还请将军明示,属下认为,我们占了上风啊,我还在想着,啥时候将军带领我们反攻呢!”陆一帆摇头道。 “反攻?”吴昕苦笑一声:“谈何容易。我说我们处于下风,首先的便在于势,现在占势的是太平军,我们数十万人进攻沙阳郡,却铩羽而归,损失过半,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精锐毁于一旦,太平军士气正高,我们却士气低落,对方抱有必胜的信念,我们却是人心惶惶,此其一也。” “其二,太平军上上下下,团结一心,刘老太爷虽然让出了领头人的角色,但接任的李锋却成功地掌控了所有的力量,上下服气,令行禁止,反观我们呢?”吴昕叹了一口气。 听到这里,陆一帆愤愤不平的道:“大王这一次吃了大败仗,却又嫉妒将军您的成就,不让您回长阳郡城也就罢了,还处处刁难,我们这里是一线,正面对抗强敌,但两万士卒,却连兵器盔甲都配不齐,粮食更是捉襟见肘,随时都会有断粮的危险,而那鲍华,屡战屡败,却能得到重用,思之当真让人气愤。” 吴昕叹息一声:“我对大王倒没有埋怨之心,但大王却有疑我之意,徒呼奈何?兵器盔甲,我们自己想办法吧,偷偷派人去正阳郡,那边总有人要钱不要命,有了钱,他们什么都敢干,总是能配齐的,至于粮食,整个长阳郡也不多啊,只能让弟兄们忍一忍了,熬过了这一段,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将军,大王都这么对你了,你还替他说话。”陆一帆有些恼怒地道:“郡城里怎么没有粮食,楚人刚刚运来了那么多?粮食明明有了,郡城里对我们的要求却仍然推三阻四,这是想把我们往死路上逼么?哼,现在大王有了楚人援助的军官团帮他练兵,不再需要将军了,便过河拆桥,当真是让人愤怒。” “楚人,楚人呐!”吴昕看了一眼郡城方向,“这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楚人下如此大的血本来援助我们顺天军,他们想干什么,一目了然,这是要用顺天军的血,来替他们楚人打天下呐!” “就是,明明有将军不用,却用那些外人,到时候有大王后悔的时候。”陆一帆道。 “算了不说这些了,在第一场雪来临之际,所有的要塞一定要修建完毕,如果能提前更好,民夫早一天遣散,我们这里的粮食压力就小一些。到了冬天,大雪一旦封山,太平军便也不可能进攻,至少我们可以安然度过这个冬天,粮食,少是少了一些,但郡城不是也从来没有断过往这里运粮么?” “是没断过,可每一次我们要十分,能到四五分就不错了,弟兄们不得不饿肚子,心里能没有气么?”陆一帆道。 “冬天来临之前,我们还是自己想想办法储备一部分吧,还是那个办法,拿着钱,去正阳郡买,那些有的是要钱不要命的走私商人,他们的背后都有越京城的大官儿,风险不大。”吴昕道。 “可是将军,这每一次拿得都是您的私房钱呢,就算您有点积蓄,又怎么经得住这样花?这可是两万人呐。” “什么私房钱?”吴昕摇头道:“这都是顺天军的钱。当初我昧下这些钱,你们都以为我是要中饱私囊吧?哈哈,我孤身一人,上无老,下无小,要钱有什么用?” “将军可不能这么说呐!”陆一帆却是大笑起来:“说起这个话题,我倒还没有恭喜将军,将军您这一次觅得了心爱之人,我听吴世雄说了,十二月初八您不是就要续弦了吗?有了女人,还怕没有儿子?将军正是龙精虎猛之时,以后一年添一个小将军,很快便又儿女满屋了。” 吴昕微微一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一家老小受我牵连,人人都没有好下场,我总得给吴家留下一点香火。” “陈小姐书香世家,知书识礼,吴世雄可是赞不绝口呢!我虽然没有见过,但以将军您的眼光,定然是极好的,到时候,我可一定要去喝一杯喜酒的。”陆一帆道。 吴昕微笑点头,“到时候当然会请你的,一帆啊,要塞要加紧修建,但派往蒙山的探子一定不能少,这一段时间,是最危险的时候,太平军的猛虎,苍狼两个战营虎视眈眈,这一个月是他们今年最后的进攻机会,我们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我们,现在是输不起的。” “将军尽管放心吧,这里有我呢!”陆一帆拍拍胸脯,大声道。吴昕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赞赏。 夜幕落下,一身臭汗的陆一帆回到了自己的房中,脱掉了身上的甲胄,卫兵端上了早已烧好的热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澡之后,换上了便服。天已经完全黑了,屋里却没有点灯,整个屋子里,唯一的光亮便是从屋外泄露进来的皎洁的月光。 坐在窗边,陆一帆的嘴角却是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在吴昕最困难的时候投奔他,顺利的使他在短时间内成为了吴昕的心腹之一,因而很快也进入到了顺天军的高层将领之中,这让他知道了更多的顺天军的内幕。 现在,他很庆幸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成为太平军的卧底,或者是他这一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陆一帆虽然怕死,但眼光的确很准,要不然,他也不会在一次次的生死之间安然脱逃了,而现在,他更加庆幸自己的选择,因为在他看来,顺天军内部实在是一团乱糟。吴昕有能力,但却因为威望太高而受到莫洛的猜忌,放着吴昕不用,将吴昕丢在阴山,说起来是器重吴昕,其实是将吴昕间接地排除在顺天军的核心。而楚人的介入,更是让顺天军内部乱上加乱,这样的一支队伍能成事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而反观太平军,却是蒸蒸而上,不但击败了顺天军,如今更是已经打上了门,阴山修建了这些要塞,就固若金汤了吗?就算固若金汤又如何,在长阳郡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地方,又能成什么大事?就算这个冬天太平军不打,到了明春,对方还不打吗? 而顺天军内部,却是如今这般模样,当真一开战,只怕便是兵败如山倒的结局。 他轻咳了一声,“点灯!” 随着他的叫声,一名卫兵走了进来,打燃火石,点燃了桌上的灯。 “你跑一趟蒙山。”从怀里掏出一卷纸,递给了卫兵,低声道:“这是阴山的整个要塞布防图以及兵力布置,内里还有一些顺天军内中的矛盾以及楚人的情况。” “是。” “你小心一些。”陆一帆抬头看了一眼身子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卫兵,“你要是失风了,死得可不仅你一个。” “将军放心吧!”卫兵轻笑起来,“就算我失了风,也绝不会连累到将军的,我会在毙命之前,毁掉这些东西的。” 陆一帆点点头,在他的麾下,太平军的鹰巢安插了十几名探子,以方便双方的联络,现在这些人中有几个去了郡城,有几个在分水关,自己的麾下还留了几个。 “对了,吴昕新找了一个女人,十二月初八,他将回到分水关成婚。”看到卫兵转身要走,陆一帆又叫住了他,道。(。) 第三百二十三章:下落 上京,昭华公主府。 昔日冷清的公主府,因为添了两个粉妆玉啄的小娃娃,又慢慢的显得热闹了起来。闵若兮终于搬出了那个小小的佛堂,回到了她以前的寝宫,宫里太后派来的几个有经验的嬷嬷,也终于得以留了下来,照管小孩子,不管是昭华公主也好,还是瑛姑也好,根本就没有一点点的经验,在一次次的手忙脚乱之后,闵若兮默许了那些来自宫中的嬷嬷接管了孩子,这也让皇太后松了一口气,母女关系,终于因为孩子的降生,得到了缓和。 皇太后很恨秦风,这个孽障害了她的女儿一辈子,但对于那两个小娃娃,从她看到的第一眼,便打心底里喜欢上了,不管怎么说,他们也都是闵家的血脉,对于人丁单薄到了极点的闵氏来说,每增添一个新人,都是值得庆贺的。 借着看望外孙的机会,皇太后也终于不再被昭华公主拒之门外了,而更让太后欣喜的是,皇帝的一些赏赐,闵若兮也终于不再扔出门外了,也不知是那位高人给闵若英出了主意,赏赐来的那些东西,都是小孩子用得着的稀罕物件。闵若兮终还是心疼孩子的,一来二去,兄妹之间的关系也是慢慢的有了一点点的改善。 沉寂的公主府,总算是有了一些生气。 “公主,这是属下给小王子和小公主的一点小礼物。”郭九龄半跪在两个摇蓝之中,左边瞅瞅,右边看看,一脸的笑意。 “多谢郭叔。”闵若兮微笑着接过两个小盒子,“郭叔一路辛劳,还惦记着给两个小家伙带礼物,真是有心了。” “这一次出去也是机缘凑巧,竟然碰上了一块上好的东海玉,您也知道,这些年来,东海玉是愈来愈罕见了,一见之下,当然要拿下。然后请了长安城里最好的雕琢师傅,雕了这尊佛相和观音相,最后去了普济寺,请道光大师开了光。”郭九龄道。“诸天神佛会保佑小王子和小公主这一生都平平安安,和和顺顺的。” “郭叔你竟然去了长安?”闵若兮有些震惊的睁大了眼睛,“现在两国关系紧张,你身份非同一般,去哪里太冒险了。为了给孩子礼物,冒这样的险,实在是太不值当了。你必竟不同以往了,一身修为所剩无几,当真有事,连自保之力也没有。” 郭九龄轻松的笑道:“如果是放在以前,我还真不敢这么轻易的摸过去,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在所有人眼中,几乎就等同于一个废物,鬼影也不怎么关注我了。再者说了,曹冲现在不知所踪,束辉刚刚接手鬼影不久,内里不服他的人多着呢,他们内部也是多事之秋,这一趟进去,却是颇为顺利。” 轻手为两个孩子戴上玉像,闵若兮抬起头来,看着郭九龄,“郭叔,那件事情有进展了么?” 郭九龄点了点头,正想说话,闵若兮却是挥了挥手,抬起头来,对侍候在一边的两个嬷嬷道:“你们在这里守着,兄妹俩醒了,再来书房叫我。” “是,公主!”两个嬷嬷顺从地道。别看她们是从宫中派来的,可现在在公主府中,可是大气儿也不敢喘,以前的那些人,可是活生生的例子摆在哪里。 带着郭九龄来到书房,关上门,闵若兮脸上的笑容已是消逝无踪。 “公主,这一次我去长安,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去核实一件事情,我启用了早年就埋在鬼影之中的一个高级坐探,偷偷的查了他们一些档案。杨毅的确是跑到齐国去了,所幸的是,以前我们在齐国的这一块,他并不负责,但饶是如此,也有大批的卧底被逮捕。”郭九龄道:“杨青现在正手忙脚乱的补救,他还没有想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杨毅投了齐人,可就难办了。”闵若兮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公主,齐人也深知这杨毅的身份太过于敏感,他可是我们皇帝陛下必须杀之而后快的人物。所以也没有将他摆在明面之上。”郭九龄眼中露出一丝痛快之色,“杨毅恐怕现在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到这个下场吧?” “他帮着大哥做下这样的神人共愤之事,到底是图了什么?”闵若兮紧锁眉头,十分的不解。 郭九龄轻哼了一声:“殿下,如果这件事当真成功了的话,那他杨毅可就是前太子殿下的首席功臣了,您也知道,其实在最后,陛下在储位之上已经开始摇摆了,在到底是大王子还是二王子之间拿捏不定,哎,陛下最后身体垮了,意志也没有过往那么坚定,这样的绝大事情,怎么能摇摆不定?如果陛下立场坚定,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父皇那一段时间,的确是在此事之上失了决断,直接导致了两位哥哥之间无休止的对决,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出京的缘故了,哎,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想来那杨毅做下此事,本来是想着先出京避避风头,等到大哥上位之后再回来领赏,可谁知此事竟然被安叔看出了破绽,破了这桩惊天大案。他见识不妙,便逃往齐国,这天下,能庇护他的,恐怕也只有齐国了。”想起往事,闵若兮眼眶微微发红。 “如果杨毅现身,只怕我们大楚会不惜代价也要杀了他。齐人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即便是在齐国,杨毅现在也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郭九龄不屑地道。 “他现在在哪里?”闵若兮眼中也闪过丝丝杀机。 “说来真是难以致信,齐人居然把他藏在了一支军队之中,这支军队现在驻扎在越国的登县,哦,现在应当是齐国的登县了,那支军队刚刚从一支郡兵升到了野战军,将军叫梁达,杨毅就在梁达的麾下做一名牙将。这个梁达是鬼影首领束辉的心腹,而且登县现在战乱频频,前段时间越国长阳郡叛乱,莫洛进攻沙阳郡,在那里打成了一锅粥,齐人为了应对此事,大量调兵遣将,来来去去的军队多达数支,将领也换来换去,杨毅就是在这个当口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安插进去的。如果不是我那个坐探藏得足够深,在鬼影之中的地位虽然不高,但却极是关键,恰好能接触到这些机密档案,还真是无法找到此人的踪迹。”郭九龄轻轻的摇摇头。 “当初在楚国身居高位,一向颐指气使惯了,现在做一个区区的牙将,麾下不过千人,而且驻扎在那等地方,也不知杨毅有没有后悔?” “他现在想的,恐怕就是如何活命吧!”闵若兮冷笑。 “还有,他的家人,我也找到了藏身之地,要不要……”郭九龄问道。 “不了!”闵若兮断然摇头道:“我要找的是杨毅,与他家人无关。郭叔,你安排一下,我出去登县。” 听了这话,郭九龄却是一惊,“殿下,这可不行,您的事情,我会办好的,您现在怎么能出京城?再说此去登县,路途遥遥,途中还要穿过齐人国土,您的身份,万万不可冒这个险的。” “我一定要亲自去抓住他。”闵若兮斩钉截铁的道,“大哥在我面前喊冤叫屈,我要让他无话可说。郭叔,这件事情你不要劝我了,我是一定要去的。既然你知道了杨毅的下落,不见得别人便不知道。这件事情要抓紧。” “殿下,小王子和小公主都还这么小,哪能离得开您,这件事情不若让瑛姑去办便好了。”郭九龄深知闵若兮的脾气,当下便拐了一个弯来相劝。 “京城里很闷,我正想带着他们兄妹两人出去转一转,溜达溜达,顺便散散心呢!”闵若兮淡淡一笑,“瑛姑当然会随行的,我还会叫上霍光,你认为我们三个人在一起,还能有谁能威胁到我们吗?除非是曹冲亲来。要不然他们就得调动大部队,有什么危险不危险的。” 伸手一招,挂在墙上的一柄刀突的一跳,凌空飞到了闵若兮的手中,轻巧的握住刀柄,郭九龄骇然看到,刀身在闵若兮的手中,竟然如同面条一般的软了下来。 “公主,您……您……” 闵若兮站了起来,“就这样吧,郭叔,我会去跟母后说我要出京走走,你那头安排好,我出京之后,便会派人来找你,到时候我们再去登县。” 闵若兮的话语里没有丝毫商量的语气,郭九龄无奈的站了起来,“殿下,我刚刚回京,便又急着出去,不免会惹人疑心,你再耐心的等两天,我把这头的事情先安排一下。” “尽快。”闵若兮道:“我不想这件事有人打扰到我。” “属下明白。”郭九龄点头道。 郭九龄告辞离去,闵若兮却久久的坐在书房之中没有动弹,真相,似乎就在她的眼前揭开了一角帷幕,只需要她再伸出手去用力一拉,或者那血淋淋的事实便会呈现在她的眼前。(。) 第三百二十四章:破阵 一支乌漆麻黑的手从窄窄的山壁缝隙里伸了出来,长长的指甲里,填满了黑色的污垢,手掌慢慢的摊开,一片洁白雪花正好从空中飘落,恰好落在掌心之中。 黑手轻轻一颤,定在了半空,那雪花瞬间便化为清水,浸湿了手心。更多的雪花飘落下来,落在掌心之中,不再化去,却是慢慢堆集起来。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那只手缓缓的缩了回去,雪花被紧紧的攥在手中,变成了一个雪球,摊开,凝视,雪球在掌心里慢慢的变成了一柄小剑模样,轻盈的飞起,在缝隙之中盘旋来去几趟,骤然加速,哧的一声,竟然深深地插进山壁之中。 雪水慢慢地顺着山壁滑下,雪仍然还是雪,但山壁之上却多出了一个深洞。 一声长长的叹息。 一声哀怨的呻吟。 一声愤怒的嘶吼。 一个人从缝隙之中慢慢地走了出来,长长的头发如同一绺绺纠结在一起的麻绳,胡乱的披散下来,直垂到腰间,胡子与头发纠结在一起,几乎将嘴都完全遮住,身上几乎不着寸缕,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破烂的短裤还勉强遮着羞,而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遍布全身的大大小小的伤疤层层叠叠,新伤盖着老伤,几乎没有多少好皮肉。最新的伤口伤疤明显才刚刚长好,粉嫩的颜色与其它地方的皮肤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开双臂,他仰天长啸,啸声直冲云天,漫天飞舞的雪花被震得倒卷而起,而随着他的这一声啸叫,整个谷中,剑啸之声也突然大作。似乎无数道剑气,正在与这声啸叫相应和着。 转身,探手,从山壁缝隙里,拔出了一柄黑沉沉的大剑,直起身子,伸手一扯,从山壁上扯下一截山藤,将大剑背负在了背上,这人赤着双脚,一步一步向着记忆中的谷口走去。 这里是竹山。 这里是万剑谷。 这人,自然便是被迫进入万剑谷以性命来搏一线生机的杨致。 一道凌厉的剑气倏忽之间由远而近,直扑杨致,踏出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地上的一片枯叶却是闪电搬的飞起,扑的一声,迎上了那道飞来的剑气,马上便被绞得粉碎,但那道剑气,却也就此消失无踪。 步伐不停,继续向前,越来越多的剑气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石头,树叶,草根也从地上不停的飞起,迎向这些剑气,在自己粉身碎骨的同时,却也成功地让这些剑气无功而散。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愈靠近谷口,剑便便愈是厉害,天空之中仍然在飘着雪,但杨致的额头之上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微微喘着粗气。 他已经走了整整半天了,这半天来,他没有停下哪怕一小步,但现在,他却停了下来,眼神凝重地看着他的正前方,那里,并排插着三柄剑。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的手抚摸上了剑颊,被他拨开的胡须和头发之下,露出了一条腥红的伤疤,这便是一个月前他在这里留下的,现在,他又回来了。 反手,握住了后背的那柄黑沉沉的大剑,一声清亮的剑鸣,大剑被他握在了手中,平平举起。再吸一口气,他怒喝一声,大步向前跨出。 三声剑鸣,插在地上的三柄剑,骤然飞了起来。 “我一定会出去的。”杨致愤怒的吼叫了起来。 万剑谷的入口,并不是如同一般人想象的那一样,是夹在两山之间,他的入口却是一道悬崖,一条仅仅能供人勉强踩一只脚的阶梯,从崖顶盘旋而下,站在悬崖顶上往下望去,明明并不深的万剑谷,却氤氤蕴蕴,根本看不到底部。 这里,对于一般的万剑宗弟子而言,就是一个禁区,在他们的传闻之中,不是有谁从内里走出从而成为了整个门派的英雄,反而是一个个悲惨的能让人绝望的传说。数百年来,进去的人多,但出来的人,却少。 凌飞盘膝坐在谷顶一块光溜溜的石头上面,也不知有多少人曾在这里坐过,整块石头光可鉴人,几乎能照见人影儿。在他的面前,摆着几个盘子,竟然装着几样菜肴,旁边还搁着一壶酒,两个酒杯。 “师弟啊,也不知道你还活着没,半年前听师父说你还没死,师兄我挺高兴的,可那一次过后,师父就出山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我去问掌门师叔,可掌门师叔也不搭理我。师弟兄,今天是你的生日呢!不管你还活着没,师兄都敬你一杯酒,你喝了吧!”凌飞将两个杯子倒满,一杯倾倒进谷中,另一杯却是一仰脖子,喝了进去。 “这几样菜呢,都是你爱吃的。”凌飞微笑着:“他们都说你不是好人,可我知道你只是性子跳脱了一些,平时嚣张跋扈了一些,心地还是极好的,当年我母亲病重,是你带着我连夜去上京城,将一个太医几乎是绑着去了我家,这才救了我老娘一条命。就这一件事,我就认定你是我这一辈子的兄弟。” “兄弟,你还活着吗?”凌飞声音有些哽咽起来。 又倒了一杯酒,手有些颤抖的倒向谷中,酒刚刚落入雾气之中,谷中却骤然发出了隆隆的响声,雾气翻腾起来,天空之中本来密密麻麻的雪花,此时却如同飞鸟投林一般的飞向山谷之中。 当的一声,凌飞手里的另一只酒杯掉落在了崖上,他震惊的瞪大眼睛看着谷内,喃喃地道:“师弟,你,你真的死了吗?这是你在显灵吗?这,这……” 谷内隆隆的响声仍然不绝于耳,那无数的雪花,在谷顶渐渐形成了一把巨大无比的剑,向着山谷底下缓缓插去。 声响是如此的剧烈,以至于山崖之顶嗖嗖之声不绝,无数的万剑宗弟子纷纷赶到了这里,看到如此奇景,一个个都是啧啧称奇。 顷刻之间,山崖之顶已是挤满了人群,他们在竹山之上,多的已经生活了数十年,少的也有好几年,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景。 “师弟,师弟,你还活着吗,是你吗?是你吗?”站在最边上的凌飞大声的叫了起来,他的叫声,引来了一大片的嘲笑。 “凌师兄,你是在说那个纫绔家伙吗?只怕现在他的骨头都快烂透了吧。” “这等奇景,一定是上天在显灵,我们竹山要更上一层楼啊!” “赶超南天门,成为天下第一大宗门,指日可待!” 一片叽嘲声中,凌飞回首怒目而视。 山巅,竹林,竹屋,毕万剑手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站在露台之上,自天而降的雪花到了他头顶尺余之处,便如同遇到了一层无形的障碍,纷纷扬扬的分开,落在了他的身侧。看着万剑谷内的景象,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不疯魔,不成活,这是万剑宗数百年来,第一个七级巅峰弟子踏进谷内,却能活着出来的人,可惜傅师兄不知,不然一定会高兴坏的。”端起杯子,一口饮尽了杯中茶,他大笑了三声,转身走进了屋内,屋门紧紧关上,再也没有了什么动静。 万剑谷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山谷之中此时又已经发生了异状,隆隆之声渐渐降低,呼啸来去的剑气,清晰的从谷底传到了众人的耳中,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起来,不时会有道道剑光穿破雾气,在众人眼中一闪而逝,便又闪电般的转头刺向谷中。 “师弟,一定是师弟,万剑谷中只有他一人,只有他一人,没有人想出谷,这些剑气是不会动的。”凌飞大叫起来。 这一次,没有人再嘲笑他。因为他说得是真的,万剑谷近两年中,便只有一个人踏进了谷中,那就是他们眼中的那个昔日嚣张跋扈的纫绔子弟前左相之子杨致。 一声直冲云宵的长啸,震破了谷内的雾气,一道剑光,一个黑影,从谷底冲天而起,那把飞雪积成的大剑,被剑光剿得粉碎。 剑气逼人,崖顶上的万剑宗弟子一个个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心中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啪哒一声,一个人影摔倒在崖边那块光溜溜的石头之上,不停的抽搐着,慢慢的,一条腿屈了起来,一只手撑在了石头之上,这个几乎全身一丝不挂的人慢慢的,一点点的站了起来。 “我出来啦,我终于出来啦!”杨致顽强的站了起来,全身上下,似乎无处不在向外冒着鲜血,本来长发及腰的他,此时却被斩得七零八落,身上那仅有的遮羞衣物,更是几乎已经不再存在,只剩下一些破烂的布条挂在腰间。 山崖顶上,也有不少的女弟子,但此时,却没有人因此而感到害羞,大家都惊骇万分地看着这个似乎是从魔鬼深渊爬出来的人。 “师弟,是你吗?”凌飞向前走了几步,颤声问道。 杨致转过身来,看着凌飞,“师兄,我活着出来了。” 凌飞嘴唇颤抖着,走到了杨致的跟前,伸出手去,轻轻的搭在他的肩上:“出来了就好,活着就好。”(。) 第三百二十五章:师兄 凌飞的武道修为不过刚刚过八级,但做为竹山万剑宗这一届的大弟子,他更多的精力,倾注在万剑宗内部的一些俗务之上。 万剑宗的宗主毕万剑一心扑在武道修为之上,大多数宗门内事务,反倒是傅抱石在四方奔波,而内部事务,一般便是由凌飞来处理,所以他的武功在竹山这一代弟子中不是最高的,但权力,却是极大的。这一点,从他的住所就能看出来。 他住在竹山之巅,距离宗主毕万剑不远的一幢竹屋之内。 杨致坐在竹椅之上,一动不动,脖子上系着一块布,遮挡住了他的大部分身体,凌飞站在他的身后,拿着剃刀,正在小心翼翼的剃着杨致那乱七八糟的毛发。 “师弟,你的脸?”剪掉拂在脸的长发,看到横跨整个左脸颊的伤疤,凌飞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师兄,我是不是更男人了一些?”手轻轻的抚过伤痕,脑海之中闪过的却是当初留下这道伤痕的那犹如惊鸿的一剑。“以前你不是一直说我这张脸太过于精致了,有点娘娘腔吗?现在可就霸气了。” 凌飞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两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战斗,不停的战斗。”杨致微笑着,近两年来的一幕一幕从脑海之中闪电搬的掠过,从最初的几个月,他进入到陌生的万剑谷中,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战斗中,直到他最终找到了谷内几个少数的可以栖身的地方,在有了勉强可以让自己休息一下。 但想要出谷,他就不得不凭着实力杀出来,而现在,他做到了。 一份付出,一份收获。他用命换来了现在的修为。 “师弟,你变了。”凌飞叹道,解开对方脖子下的布,“剃好了,去泡个澡吧,热水早已经准备好了,里头兑了药水,对你身体恢复大有好处,对了,有几味药可是宗主刚刚派人送过来的,你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带你去见宗主。” 几乎赤身**的杨致站了起来,跨到屋角深深的木桶里,将自己几乎完全是伤疤的身体没入到水中,舒服的长长的呻吟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在谷中之时,每每午夜梦回,他都会梦到能这样舒舒服服的泡个澡,但将他从美梦之中惊醒的,却都是呼啸而来,无处不在的剑气。 “傅师伯他?”他轻声问道。 “师父他一向都在外面跑的,这么大的一个宗门,俗事何其多也。这一次出门半年多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在山上啊!”杨致轻叹道。 “是啊,不过也不打紧,算算时间,师父也该回来了,竹山祭宗不是马上要开始了吗?师父不管身在何处,一定会赶回来参加祭宗的。到时候你不就见到师父了?”凌飞笑道:“师弟,你也真该感谢师父,要不是他与掌门师叔一力护着力,只怕你早被朝廷拿走了。两位宗师的态度,万剑宗在大楚的地位,保全了你的性命。” “师兄,我家里人他们?”迟疑了一下,杨致接着问道:“还有活着的人吗?” 站在桶边,拿着水瓢正慢慢地替杨致浇着热水的凌飞手一顿,迟疑了片刻才道:“师弟,节哀顺便吧,逝去的,终是不能回来,活着的,生活总要继续,你从小便生在世家,对于政治并不陌生,出了这样的事情,终是不可避免的。” “一个都不有剩下?”杨致的声音有些沙哑。 “嫡宗除了你,都没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几十口子,都没了。”凌飞难过的道:“你父亲他们是被斩首示众,其它的人,都是一杯毒洒,也还算死得体面。还有一些远亲枝叶,被发配到了西部边境充军了。” “都死了!都死了,死了真好,什么都不用管,也什么都不用想了。”杨致的声音渐渐的冷硬起来。 “师弟,别想差了,你还年轻着呢。有些事情,终是勉强不来的。对了,安如海安帅半年之前还给师父写了信来,信里还说到了你的事情,安帅说,如果你还能活着出来,就去西部边军之中找他,他会给你安排一个出路,他还说到,这是他送别杨相时,杨相对他的托附。” “不了!”杨致摇摇头:“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现在就是一个大麻烦,就不去让安帅为难了,他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 “如今西部边军又重新立起来了。”凌飞道:“安帅去了西军之后,不到两年,已经重建了一支两万人的边军,虽然与秦边打起来,仍然是胜少败多,但比起当初,已经好多了。安帅在信中跟师父说,再给他五年时间,就能在西部边境与秦人重新形成均衡之势,可惜现在大楚的重心在东边,不然朝廷的支持力度再大一点,这个时间可能更短。以他的地位和威望,以及现在所处的位置,如果他也出面保你,再加上师父与掌门师叔,你的性命是无忧的。” “性命无忧?”杨致突然古怪的笑了起来。 “师弟,人活一世,终是要想开一些的。”凌飞轻轻的拍了拍杨致的肩膀,“师父临走之时说过,如果你能活着从谷内出来,必然已经达到了九级,否则便根本没有可能,不过他预测你出来的时间,起码也得三五年,恐怕师父他万万没有想到,你只用了两年时间,便已经破关而了。师父一向算无遗策,这一次在你这儿,可是大大的失算了。” “其实师父对你也有安排了,你只要出谷,便一定达到了九级修为,在我们万剑宗中,任一个长老完全是没有问题的,以后便在山上教教弟子,修练武道,将来一步跨入宗师之位,便是我们万剑宗的顶梁柱了。” 杨致嘴角微微上翘:“如果是这样,那与我在万剑谷中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以竹山为牢,将我画地圈禁罢了。” “可别这么说。现在你出宗门,实在是不合时宜,别看你现在武道修为大涨,但在朝廷看来又算得了什么,离开了竹山,一定会有人对你下手的。师弟,你可别犯浑啊!”凌飞有些紧张地看着杨致。 “师兄你放心吧,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杨致了,知道轻重,看得明白优劣。”哗啦一声,杨致从澡桶里站了起来,道:“师兄,我乏了,想睡一会儿,这两年,我就没有正儿八经的睡上一个安稳觉,也只有在你这里,我才能放心地好好睡一个晚上。” “行,行,你睡吧,我还得给你准备一些衣裳去,你的身材可比我高大多了,我得去找找,你以前的那些东西,都被内卫抄走了,连针头线脑儿也没有留下,你也知道,他们要做这些,掌门师叔也不好阻拦。” “没什么,比起命来,这些东西算得什么。”杨致笑了笑,就这样赤条条的走到了床边,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片刻之间,已是鼾声如雷。 这场景,看得凌飞不由鼻子发酸,这该是累到了什么模样,才会如此沾床就着啊。摇了摇头,抱起那个半人高的澡桶,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雪白一头长发,枯槁的表筋毕露的手,轻轻的抚过自己的脸庞。 “致儿,一定很疼吧?”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是奶奶,杨致仰起脸庞,泪流满面。 “奶奶,奶奶!”他哭着叫道。 慈详的面容在他的眼前慢慢扭曲,七窍之中渗出丝丝鲜血,奶奶的样子在慢慢的模糊。画面陡然一转,父亲那严利的面容一下子闪现,啪的一声脆响,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你这个无用的畜生!”吼叫之声言犹在耳,父亲的头颅就飞了起来,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一个个面容闪现,却又一个个迅捷的离去,慢慢的,都看不清了,团团雾气飞来,遮住了亲人的面庞,杨致大叫起来。拔腿想要追出去,双腿却如同灌了铅一般,被死死的钉在地上,怎么也无法移动飞毫。 “爹!” “娘!” “奶奶!” 杨致大叫起来。 团团雾气之中,突然响起道道凄厉的剑啸之声,片刻之间,无数的剑光如飞蝗一般从雾气之中飞来,直刺向杨致。 “啊!”一声大叫,杨致挺身而起,猛然睁开了双眼,屋外已是一片光明。 天已经大亮了。 枕头边放着一套崭新的万剑宗弟子的服饰,自己从谷内带出的那把大剑,也端端正正的搁在衣物之上。 “师弟!”外头传来凌飞的叫声:“你醒了?你瞧瞧,昨天还下雪呢,今天就出太阳了,看来老天爷也为你能出谷而高兴呢。” 推门而入的凌飞,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样一菜,一钵稀粥,“吃点早餐吧,吃完我就带你去见掌门师叔。” “师兄!”穿好衣物,看着含笑立于自己面前的凌飞,杨致突然跪了下来,重重的向凌飞叩了三个响头。 “师弟,你这是干什么?”凌飞一惊,抢上去将杨致扶了起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破门而出 以杨致目前的修为,凌飞却那里拉得动,便如同晴蜓撼石柱一般,无法动得分毫。 咚咚咚三声响,杨致结结实实的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来时,额头之上已是通红一片。 “师弟,你这是干什么?”凌飞惊道。 杨致看着凌飞,道:“师兄,这一次师弟我遭遇大变,家破人亡,却也因此看清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出事之后,我的那些所谓的朋友,兄弟,要么躲得远远的,要么急着跟我杨家划清界限,更甚者,落井下石,哪是真正的痛打落水狗啊。可只有师兄你,伸手拉着我,不怕受我牵连。” “师弟,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当初我娘病重,如果不是你半请半绑的将那位御医弄到我家里,我娘早就没命了,单是这一件事,我便认你做一世的兄弟,你并不像那些师兄弟说的那样,你,其实是一个好人。”凌飞道。 杨致苦笑了一声:“师兄,我可真没有你说得那么好。当时,我其实只是想在你面前显摆一番,记得那时你老管着我,动不动就训我,罚我,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记我一个人情,以后对我别那么凶罢了。再说了,那时这样的事情,对我杨家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凌飞微笑起来,“不管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但结果是我娘活过来了。师弟,你也别记恨那些师兄弟们,你那个时候,着实是有些跳脱,有些人实在是被你欺负得狠了。” “师弟明白,师弟不会记恨他们,踩低奉高,人性自古便是如此,像师兄你这样秉性高洁的人,这世上又有几个?我至今还记得,那件事后,你对我反而更严利了一些,我背后没有少骂你忘恩负义呢!”杨致道。 “我知道,我知道。”凌飞微笑道:“可这又有什么呢?师弟,你现在武道修为大成,以前那些欺负过你的人,害怕得不得了,昨晚上你睡的时候,便有不少人送了礼物过来,央我给你说好话了,我看了看,里面可真有不少好东西。” “我现在什么都用不着了。”杨致摇摇头,“师兄,既然他们送来了,你便收下。你身为万剑宗大弟子,如果有心,早就发大财了,可您瞧瞧你家里,那么寒酸,这些东西,便算是师弟我送你的了。” “你现在比我更需要这些身外之物,我还有个家,你可什么都没有了。”凌飞拍拍杨致的肩,“安家立业,你这位大公子,只怕真是什么也不懂吧,不用担心,一切有师兄来给你操持,你只管修练武道好了,师父说过,万剑宗里,将来成就最大的可能就是你了。” “师伯太夸奖我了,只怕我会辜负他的希望。”杨致微微低下头,思忖片刻,“师兄,我们去见掌门师叔吧。我有话对他说。” “哎哟,光顾着与你说话,竟是忘了掌门师叔还等着你呢,瞧我这记性,一高兴,就什么都忘了,走,快走吧。”一把拉着杨致,向外奔去。 正是早课时间,一路之上,随处都可看到万剑宗弟子正在林间练剑,看到凌飞与杨致二人走来,这些弟子无一不是束手而立,恭敬之中带着羡慕,羡慕之中带着害怕地看着两人,特别是看着杨致。至于那些以前在杨家倒下后欺负过杨致的人,更是身子有些微微发抖。 杨致却是目不斜视,如同没有看到他们一般,倒是凌飞,虽然是大师兄,却是没有丝毫架子,微笑着跟所有人一一点头示意。 竹山之巅,竹屋之前,毕万剑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站在露台之上,热气蒸腾,让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朦胧,他正出神地看着竹林之中蜿蜒曲折的小路。 脚步声响起,凌飞与杨致两人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掌门师叔,我把杨师弟带来了。”凌飞躬身,恭敬地道。 毕万剑捧着茶杯,眼睛仍然盯着前方的竹林,没有答话。凌飞说完这一句,也便退到了一边,他知道,这位掌门师叔经常这个样子,醉心武学,啥事儿不管,有时说着说着话,就突然入神了。 杨致默不作声的跪了下来,五体投地的趴伏在地上,看得一边的凌飞诧异不已,万剑宗虽然是天下有数的大门派,但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更没有如此的礼节。他平素见到掌门,也只不过是躬身为礼罢了。 露台之上,毕万剑缓缓的端起茶杯,慢慢的缀了一口,低下了头,看着杨致,开了口:“不错,不错,数百年来,你是第一个以七级武道修为进入万剑谷,又从里面爬了出来的万剑宗弟子。两年时间,连跃两级,虽然还只是刚刚跨过九级门槛,但也是可喜可贺了。” “师门之恩,杨致永生难报。”杨致仍然趴伏在地上。 “如果说师门因为杨家一事庇护了你,那你的确需要感恩,但你从万剑谷里爬了出来,那就是你自己的本事,你为万剑宗也算是开了一个好头,让后面的弟子看到了成功的希望,两相抵消吧,对我万剑门来说,你能从万剑谷中走出来,比师门庇护了你的价值要大得多。所以,你用不着如此。”毕万剑微笑起来。 “对弟子来说,不有师门的庇护,就没有我后面的机会。” “世事如浮云,武道亘永久,杨致,跨进九级的门槛,只不过刚刚上路而已,想必你现在也有了这个感悟了吧?”毕万剑微微点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趴伏在地上的杨致抬起头来,看着露台之上的毕万剑:“掌门师叔,弟子请求您将我逐出师门。” “嗯?”毕万剑微惊,脸上的笑容敛去,将手里的茶杯搁在一边的案几之上,身体微俯,死死的盯着下方的杨致。 一边的凌飞也是大惊失色,“师弟,你患失心疯了,瞎说什么?掌门师叔,昨天师弟才从谷里出来,浑身都是伤,脑子一定被震坏了,您别听他瞎说,他歇两天,就能恢复正常了。” “师兄,我不有瞎说,我脑子也很清楚。”杨致抬起头来,看着毕万剑:“掌门师叔,您如果不逐我出师门,我也会破门而出的。” 啪的一声,大怒愈狂的凌飞甩手便是一个耳光,杨致的脸颊上顿时浮现出了五个鲜红的指印,这一下凌飞含怒出手,下手可着实不轻,而杨致也是不躲不闪,坦然受了这一巴掌。 “杨致,你在想些什么?你现在武道修为九级,了不起了是吧?”凌飞怒吼道。 “师兄,我另有苦衷。”杨致微微摇头。 “什么苦衷?说出来,还有掌门师叔解决不了的事情吗?” “说不得,也不能说,掌门师叔也解决不了。”杨致涩然道。 “师叔,师叔,师弟他脑子有些不清楚了,您别听他瞎说,他只是昏了头了。”凌飞抬头,央求毕万剑,“师叔,您瞧瞧师弟吧,是不是脑子被震坏了。” 毕万剑缓缓摇头,“凌飞,你退下去吧。我与杨致单独说几句话。” 林子里只剩下了毕万剑与杨致两人,半晌的沉默之后,毕万剑突在开口道:“杨致,你知道我与你傅伯伯对你抱了多大的希望吗?先前我便跟你说过,世事如浮云,武道亘永久,人总是要死的,你父亲这一辈子,活得也值了,这条路也是他自己选的,错了,就得付出代价。”他突然冷笑起来:“其实你父亲为相数十年,手上当真便干净得很吗,只怕他冤杀的人也不少吧?一饮一琢,自有天定,一报还一报而已。” “师叔说得我都明白,这两年,我在万剑谷中,也想了很多很多,但我终究是杨家的儿子。”杨致抬起头来。“师叔,我虽然破门而出,但万剑宗会一直停驻在我的心里,如果我还能活着,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回来。” 毕万剑冷哼了一声,“我刚刚说过的话你就忘了,九级,不过刚刚上路而已。”他话音刚落,满地的竹叶突然凌空而起,悬浮空中,微微一顿,嗖嗖之声不绝于耳,一齐向着杨致袭来。 杨致微愕,但也只是那么一错愕,他脚下的竹叶亦是凌空而起,迎向那些袭来的竹叶。 满林响起剑啸之声,无数落叶纷纷落下。 毕万剑嘿嘿一声冷笑,更多的竹叶凌空袭来,杨致再也招架不住,大喝一声,一跃而起,背上的大剑已是握在了手中,铁剑一圈,满空袭来的竹叶立时被逼在了圈外,微微颤抖起来,而更外围,一片又一片已落地的叶子再一次凌空飞起,不停的击打着那些悬停的竹叶。 毕万剑微叹,袍袖微拂,满空落叶瞬间消散不见,杨致手中的铁剑也当然落地。 “你居然能练到这个地步,而且将御剑术也糅了进来,难怪你想去试一试,可是杨致,我如果告诉你,上京城中,光是皇宫之中,九级以上的高手就不下五个,更不用说闵若英本身便是一个大高手,你还想去吗?” “灭家之仇,不共戴天。”杨致厉然道。 毕万剑叹息一声,“你去吧,从现在开始,你不是万剑门的弟子了。” “多谢掌门师叔成全。”杨致跪了下来,“万剑门永远在我心中。竹山,也永远是我的家。”(。) 第三百二十七章:准了 “掌门师叔,不能这样啊!”凌飞扑嗵一声跪倒在毕万剑面前,“师弟他,他一时猪油蒙了心,胡言乱语,您,您把他拿下了,我慢慢的劝他,一定会让他回心转意的。 ” 毕万剑摇摇头:“凌飞啊,有些事情,你不懂,他一点也不糊涂,清楚着呢。你马上下山去,去找到你师父,告诉他这件事。” “对,师父,告诉师父,师父一定会把他拿下来,痛打他一顿,然后将他拎回竹山来的。”凌飞一下子跳了起来,兴奋地道,“如果还有一个人能让师弟听话的话,那也只有师父了。” 这话一出口,才发现似乎对掌门师叔有些不敬,不由讪讪地看着毕万剑,一脸的尴尬。毕万剑却是不以为忤,只是笑了笑。 “你把这件事告诉他就好了,其它的事情,抱石自有决断。” 巨大的山门就在眼前,杨致的脚步却愈发沉重,也走得越来越慢。他这一辈子,大部分的人生,便是在这里渡过的,这里不仅是他的第二个家,更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站在牌坊之下,无言回望,远处的竹山巍然耸立,无数的竹子郁郁葱葱,将所有的房舍尽数遮掩其中,杨致不知道此刻有多少人正在那些竹林中间看着他,想来此时他破门而出,背叛师门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想来绝大多数人都是很开心的。 以前自己从来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 扁了扁嘴,不知是哭是笑,他转过身来,终于迈出了最后一步,他走出了万剑宗的山门。回过身,面对着那龙飞凤舞的万剑宗三个大字,他郑而重之的一揖到地。直起身子,不再犹豫,大步向着远处走去。 转过山角,一条笔直的大道延伸向远方,这条道路的尽头,便是大楚的京城,上京城。而此刻,在道路的正中间,四名身着内卫服饰的汉子,抚刀而立。 “杨致!你终于下山了,累得爷爷们在这里守了快两年了,有种你就一直藏在山上当缩头乌龟啊!”最中间一名大汉看到杨致,如释重负,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松哥,跟他废话什么,为了这个混蛋,我们在这里呆了近两年,住在这破窝棚里,吃着乞丐般的饭菜,过得连狗都不如,拿下他,我们便得脱苦活,可以回上京城内,领了赏银,好好的放松一下了。” 杨致脚步并没有停,仍然以固有的速度向前走去,路边,有一个窝棚,想来便是这些汉子们平日的住所了,为了能拿下自己,内卫倒也是不遗余力,不敢上山去,便在山下设了哨卡,只要自己下山,便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 被称做松哥的汉子呛的一声拔出了腰刀,“杨致,上头给我们的命令可是死活不认,你自己识相一些吧,你的死活于我们不重要,我们只是不想再呆在这里了,老实一些,跟我们走吧,大家都省事。” 杨致停下了脚步,看着对面的四人,呵呵一笑:“以后,你们都不用再受苦了。阎王殿里很舒服。” “死到临头还嘴硬!”一名内卫厉声饬喝一声,挺刀便向杨致扑来,“受死吧!” 杨致眼中厉芒一闪,身形未动,路边一颗石子突然跳起,闪电般的向着挺刀扑来的汉子击去,嚓的一声轻响,石子穿过持刀汉子的太阳穴,这头进,那头出,刚刚还生龙活虎的汉子扑的跌倒在地上,鲜血一股股从血窟窿之中冒出来,不仅有红的血,还有白色的脑浆。 身后,另外三名内卫的脸上的狰狞之色还没有退去,便凝固在了脸上,他们根本没有看到杨致有任何的动作,自己的同伴却已经倒了下去。 “我说过,你们以后不会再有任何辛苦了。”杨致向前跨出一步,路边上的窝棚突然便散了架,一根根木头棍子飞了出来,暴飞骤雨般的向着三名汉子袭去,剑啸之声大作,当杨致跨出第二步的时候,三名汉子的身上已是插满了木棍,身体却仍不得倒,就这样被一根根染着血的木棍撑在路中。 跨过三个血人,杨致的身影逐渐远去。 上京城,皇宫。 闵若英眉头紧皱,看着半偎在躺床之上的太后,道:“母后,好端端的,兮儿为什么要出京去?这已经开始下雪了,天寒地冻的,出去有什么好看的?而且两个孩子还那么小?” 太后接过一边皇后娘娘递过来的水果,一边慢慢的咀嚼着,一边笑道:“皇帝还在乎那两个小家伙啊,我以为你一看见他们就来气呢!” “跟孩子来什么气?”闵若英摇摇头:“怎么说他们的身体里也流着我们闵氏的血,我们闵氏人丁单薄,多添两个总是好的,母后,您可得跟兮儿说,这两个娃娃,可是只能姓闵,您跟她说好了,我就派内务府的官员去公主府登让,给他们发玉碟。” “皇帝为什么不自己说?” “母后!”闵若英叹了一口气,摊摊手,“兮儿见我还是那副样子,您看看,她要出京去走走,不是直接来找我,而是跟您说,这明显还是在跟我置气嘛!我如果去说,怕适得其反啊,她那个性子,拗劲一上来,只怕直接就让两个小家伙姓秦了,那不得把我气死。” 听着闵若英的话,太后却是叹了一口气,“那个秦风,哎,说来也是可惜了。” “母后,此人早已病如膏肓,左右都是死路一条,用他一条必死的命,换来我们皇室的声威不受打击,并不为过,只是兮儿她总是钻牛角尖罢了。” “陛下,说这些干什么,没得又惹母后伤心生气。”一边的皇后赶紧阻止道:“兮儿要出去便让她出去走走呗,这一年多快两年了,兮儿一直闷在她那公主府里,可不是闷坏了嘛。难得她愿意开口了,陛下何不顺水推舟,这不正是缓解与兮儿关系的好时候吗?她要出去,陛下多赐些东西,还能冻着兮儿和两个孩子?” 闵若英无奈地道上:“我堂堂一国皇帝,居然要想法设法去讨好自己的妹妹,真是让人气闷。” “皇帝可只有这一个妹妹。”太后一听不乐意了,将吃了一半的果子丢在果盘里,“她性子拗,你这当哥哥的,就不能让着她一点。” “是是是,我让着她还不行吗?她想出去便出去吧,准了,我准了!”闵若英赶紧道:“母后别生气了,可别气坏了身子。” “你们兄妹两人和和美美的,我这身子就会好。”太后道。 “是,是,母后放心吧,我这一直不是让着她吗?换另一个人敢跟我这样,我不……”闵若英笑了笑,住嘴不说了。 “好了,我也知道你是疼爱兮儿的。”太后摆了摆手,“皇帝啊,不是我说你,你娶了秦国的公主,却又冷落她,弄得她每次见到我,都是一脸的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可知道皇后不是善妒的性子,根子还在你这儿,这事儿要是传回到秦国去,你让秦国皇帝怎么想,这不是添堵吗?你要攻略齐国,那秦国的关系就一定要搞好,万不能因小失大。一点点细节可也不能疏忽。” 一边的皇后红着脸低下头,闵若英也是无奈的道:“是,母后,我知道了。”他站起身来,向太后躬身行了一礼:“太后您先歇着,我还有些政务要处理,便先告退了。” “你去吧,有皇后陪着我讲讲话就好了,别忘了我说的话。”太后叮嘱道。 “是,是,今晚我就过去,好好的安慰一下她。”闵若英连连点头。 回到书房,闵若英却意外的看到杨青正站在门口,一脸的焦急,正在哪里打着转。 “陛下,您回来了!”看到闵若英出现,杨青紧赶几步,上前见礼。 “今天怎么过来了?”跨进书房,坐在书案之后,闵若英看着杨青,问道。 “陛下,杨致跑了!”杨青咽了一口唾沫,道。 “杨致?哦,我差点忘了他了,他下了竹山了吗?”闵若英呵呵一笑,“你以前不是说在竹山之下一直设有哨卡,只要杨致出了万剑宗,便能拿下他吗?” “陛下,是我大意了,可是,可是臣万万没有想到,杨致的武道修为,在短短的不到两年的时间里,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啊,他,他居然越过了九级的门槛,我去看了那几个内卫的伤势,一击毙命,那几个内卫的武功不俗,可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杨青道。 “九级?哈,这可真是有趣了。”闵若英笑道:“难怪他敢下山,对了,万剑宗那边怎么说?” “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杨致进了万剑谷近两年,这两天才刚刚出谷,出谷武道便破了九级,后来却不知为了什么触怒了万剑宗主毕万剑,毕万剑雷霆大怒,将他直接逐出了门墙,如果不是看在傅抱石的面子上,只怕当场便将他杀了。” “当真是死性不改,以为武道修为过了九级,便可以为所欲为吗?真是笑话,杨致没有多少地方可去,最有可能还是回到上京来,派人去查,找到他,无论死活。”闵若英冷笑道。 “陛下,此子武功已过九级,以内卫现在的实力,发现他或者不是难事,但要抓住他?”杨青为难地道。 “好了,我从宫廷供奉中派两人跟着你去。有他们帮你,便没有问题了。”闵若英道。 “多谢陛下。”(。) 第三百二十八章:潜伏者 自从落下第一场雪后,老天爷便想失去了控制一般,连二接三的下了好几场大雪,上京城整个完全被裹在了一片银装之中,街道上存起了厚厚的积雪,除了皇城外的那条大道被天天清扫还保持着本来面目之外,其它地方,根本就没有人力来保证清除积雪。 积雪早已是被北风冻得**的,人行其上,一不留心便会摔一个大马趴,引来一阵阵的狂笑声。天色还没有黑定,街上早已经光溜溜的看不见一个人影,这样的天气,自然还是龟缩在屋里比较好,夜空之下,一道道青烟扶摇直上,烧火取暖,做饭,偎着火炉,喝上二两温酒,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样冷的夜晚,如果还有人在外奔波,要么就是为生计所迫,不得不出外觅食,要么便是别有用心的人了。 夜渐深,密如繁星的上京城灯火逐次熄去,整个城市陷入到了沉眠的阶段,巡逻了大半夜的士兵们也疲惫不堪,这样的时节,便是在外面走,也成了一种难言的折磨,可是偏偏他们还不敢有半分偷懒。 也不知上头发了什么疯,这几天,上京城城卫军的将领们,突然一个个都从他们温暖的小窝里爬了出来,一反常态的坚守在了他们的岗位之上,瞪大眼珠子盯着下头的士兵做事,以往还有一些可以偷懒的空子,现在倒好,一点点缝隙也找不到,除非你不想吃这碗饭了。 其实吃不吃这碗饭倒是其次,关键是那军法高悬在头上,犯了错,一言不合便是大板子伺候着,要不然就是直接关起来,一想起那挨了板子的同僚血肉模糊的屁股以及大牢里那冰冷到了极点的地面和寒风,剩下的人便不寒而栗,心里将上头的祖宗十八代都****一个遍,可身体还得老老实实的去执行命令,一丝不苟的上街巡查,盘问。 普通士兵不知道内情,而城卫军的将领们也只是模模糊糊的知道有很厉害的敌人潜伏到了上京城内,而具体的情况,恐怕也只有那些与城卫军将领们一齐守在衙门内的那些脸色冷漠的内卫了。 天上无月,但城内却并不显得暗,皑皑白雪让整个城内有一种朦朦胧胧的美。一幢屋的屋脊处,一堆厚厚的积雪突然动了起来,簌簌有声的掉落到两边的屋顶之上,一个人影如同一只猫一般地弓起了身子,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对面不远处一幢大宅子。 没有人声,没有灯光,这幢宅子看起来就如同一座死宅一般,那是大楚前左相杨一和曾经住过的宅子。作为曾经的大楚皇帝之下第一人,他的宅子在上京城自然是地段最好也最为毫奢的,杨一和犯事被拿下斩首之后,这幢宅子便被朝廷收了回去,不过已经过去了快两年,这宅子却仍然没有赐给另外的大臣,而是就这样一直搁在哪里。 杨致一身素白,与周遭的雪景几乎完全融为了一体,他伏在屋脊之上,呆呆地看着那幢包含了他整个少年,童年的大宅,那里面,留下了他的欢知,哀愁,以及所有的亲情。 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只留下了无边的哀思。 屋子里或者还留下了过去的一些东西,杨致便记得很清楚,他就曾在屋后的一件大松树之下埋藏过一些小物件,虽然只是幼年的玩笑,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却是弥足珍贵,因为那里面,有他奶奶,父母亲送给他的一些小玩件。 近在眼前,但他却不能去,因为他能清晰的感知到,在那幢大宅子里,最少埋伏了数十名武道高手,他们正在守株待兔,等着自己自投罗网。 过去的已经过去,这里,不再是自己的家了。他无声的叹息起来,两滴热泪滴下,落在屋顶的积雪之上,融出两个小小的雪洞,身形蠕动,他便如同一条白蛇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屋顶。 半个时辰之后,他出现在了上京城最尊贵的所在之外,这里是皇宫之外的高墙,朱红的高墙之内,巍峨耸立的煌煌建筑已经昭示了这是什么地方。有如一道幽灵,杨致的身影时隐时现,靠着宫墙的墙根向前走着。每当有巡逻的士兵来临,他便如同一团积雪一般静止在隐蔽之处,呼吸心跳几乎完全处于停滞状态,甚至有一队兵丁就从他身边不到数米的地方经过,也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继续向前,他终于抵达了他的目的地,这是一条横穿皇宫的小河,高高的宫墙之下,便是他们的出口,皇宫内那蜿延曲折的河水,便是从这里向外流去。河面光滑如镜,早已经结了冰,杨致站到了冰面之上,冰面无声无息的破了一个大洞,他静静的向下沉去。 沉到水中的杨致舒展四肢,向前游去,眼前一道铁栅栏横在眼前,伸手,轻轻一扭,铁栅栏便如同麻花一般的扭曲到了一起,他如同一条鱼一般,向内游去。 皇宫如同杨家大宅一样,留给杨致的也是一副副美好的画面,因为父亲与皇帝的亲密关系,小时候的杨致出入皇宫,便如同出入自己的家一般随意,那时候的闵若英正是他最好的玩伴,大皇子闵若诚生性稳重,比杨致大了不少,自然是不肯和他这个小屁孩玩儿的,但闵若英却比他大不了几岁,每当杨致入宫,便是与闵若英在一起玩闹。 那时候的两人,都是调皮捣蛋,让大人头疼的顽皮小子,从这条河里能够一直游到宫外,便是两人在一次玩闹之中无意发现的,从那以后,闵若英便经常在夜晚偷偷地从这条河里潜泳而出,而在宫墙之外,守候接应的总是杨致。 那时的两人,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更是在一起胡闹的死党。 而随着年岁的增长,杨致被父亲送到了万剑宗,而闵若英也忽然开了窍一般,开始用功的读书,习武,两人的人生这才开始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而如今,这条早已经被二人都忘了的小河中的通道,却成了杨致潜入宫中的唯一通道。 杨致要报仇,他想要杀了闵若英。 明知道他的行为机会飘渺,但他仍然想要试一试,正如他与毕万剑所说的,因为他身为人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闵若英杀得可不止是他父亲,而是他杨氏满门。想要硬闯进去是根本没有可能的,别说他只是刚刚晋为九级,便是宗师,想要硬闯皇宫的话,最后的结果也只有一个,死。 但杨致不同,他对于皇宫太熟悉了,潜入进去,寻找到最好的机会,一击毙命,至于事后能不能逃出去,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内,如果能将闵若英杀死,杨致觉得哪怕要赔上自己的性命,也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 一道小小的拱桥,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与别处不一样的地方,桥上的积雪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桥面下的河水早已变成了光可鉴人的冰面,这里,是皇宫之中通往慈宁宫的必经之路。 没有会想到,在这光可鉴人的冰面之下,如今已经蕴藏着莫大的危机。对于皇宫异常熟悉的杨致,在两天以前便已经偷偷地潜入到了这里的冰面之下,一根细细的中空的竹杆几乎与冰面平齐,如果不是趴到冰面之上,你根本不可能发现它的存在,而这根细小的竹杆,便是杨致呼吸的地方。他整个人便如同另一块浮冰一般,静静的攀附在头顶的冰面之上,他几乎与这里完全融为了一体。 他来到这里已经快要三天,外面为了找他,已经快要闹得天翻地覆,但无论是谁也无法想象到,他们想要搜寻的人,居然就静静的藏身在皇宫之中。 闵若英必定会去给太后请安,而他要去请安,就必然要经过这道拱桥,而且也只有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他的身边,才不会跟着宫廷内的供奉,这是杨致下手的唯一的机会,换了其它地方,杨致根本就没有丝毫靠近闵若英的机会。 在结冰的湖面之下潜伏三天,不吃不喝不动,换作旁人,哪怕是最优秀的刺客,恐怕也无法忍受,但杨致不同,在万剑谷中近两年,他所经历的,比现在的困境要恐怖十倍百倍,这对于他来说,完全就是小儿科,为了觅得这一丝丝机会,别说是三天,便是三十天,他也有耐心等下去。 整个人几乎陷入到半冬眠的状态之中,杨致就这样静静的等待着这个机会出现。 水下,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头顶之上,传来了细脆的脚步声,还有隐约的说话的声音,杨致收敛心神,将头顶的声音一字不拉的尽收入耳底。 “陛下,桥面上滑,您小心一些走。”声音尖厉,那是太监的声音。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感受了另一个人极轻微的脚步声和悠长的呼吸之声,一人居前,两人侧后。 是他,他终于来了。杨致的手,抓住了背手的剑柄,此刻,他的整个人几乎已经与冰块融为了一体。(。) 第三百二十九章:行刺者 (写在前面的话:这两天有书友说跑偏了,这一点枪手是不认可的,因为秦风现在正处在一个积聚力量的阶段,而人才则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人才从哪里来?人才为什么会跑去投奔秦风?因为他是主角,虎躯一震便有人才来投吗?那自然是不行的,要么是利益一致,要么便是走投无路无处可去。 前者像刘老太爷这样,而后者便是像杨致这样的,做什么事情都是有前因后果的,作为以后秦风集团之中顶尖战斗力的重要一分子,详细描写杨致蜕变过程,怎么会是跑偏呢!) 脚步稳稳的踏在桥面之上,闵若英向前走着,以他的武道修为,别说是这已经被打扫得干净净,连一点水渍也看不到的桥面,就算是桥上布满冰块,又怎么可能让他有丝毫的不稳?当然,太临有他们的职责,说是多余,但说更是态度。 入冬之后,政务反而更繁忙了起来,今年的雪来得特别猛也特别早,让大部分地方上有些措手不及,遭灾的奏本雪片一般的飞来,这让朝廷上上下下不免有些手忙脚乱起来,作为一个雄心勃勃的勤政的皇帝,闵若英自然是事无巨细,一一仔细阅读然后再批到各部衙大臣那里去督办。原本每天晚上都要来给母亲请安的规矩都顾不得了。 今天终于得了空,这才顾得上过来。 空中无月,但屋顶,树上的积雪,河上冰面都反射着微弱的光芒,太监手里的灯笼将身前三尺之地照得一片透亮。 除了意料之外的雪灾,自己执政这一年多来,应当是成功的。闵若英心中充满了自豪,曾经一片狼藉的西部边境,如今已经开始了慢慢的恢复,在安如海的带领之下,西军已经有了两万训练有素的士卒,虽然在与邓朴的较量之中,仍然败多胜少,但至少现在有了抵抗之力,秦军也不再那么嚣张了。这一场雪灾,闵若英紧急调拨了大批军秣运往西部,可以想见,连楚国都遭了灾,秦人那边定然更为惨淡,而秦人一向的策略就是,没有用得了,没有吃得了,就去抢楚人的。 哪怕自己娶了他们的公主,双方有了姻亲,但这种抢劫,却仍在如往常一样习惯性的发生,而双方的高层似乎也习惯了双方这样的打斗。打而不破,该结盟的时候照样一致对外,听起来似乎有些难以接受,但这却是秦楚两国真实情况的写照。 除了在抗齐上面,双方还能找到共同语言之外,在其它方面,秦楚更像是一对死敌。 而更让闵若英欣喜的是,马向南在越国长阳郡的第二战场开辟之事顺利之极,在掌控宝清,重建宝清港之后,他又顺利的将楚军的手,伸向了莫洛的顺天军之中,这是控制顺天军的第一部。对于莫洛那个志大才疏的家伙,闵若英只想报以几声冷笑,一支军队,后勤靠别人,现在连训练士卒也靠别人,你还能指望自己能真正掌控这支军队吗?做梦。 当楚军顺利的完成了控制顺天军的举动,第二战场的开辟才算真正完成,那时候拿下沙阳郡,便能对齐国形成实质上的威胁,两面夹攻的态势才算真正完成。 最可惜的是,程务本这个老油条制定的这一策略之中附带的一个计划没有完成,那就是引诱齐国的水师出击从而能让更强大的楚国水师在海上一举击败对手,从而掌控海上控制权。 这个附带计划曾让闵若英拍案叫绝,姜还是老的辣啊。不过最后的结果却有些让人恼火,齐人之中也有高人啊,似乎窥破了楚人的计划,水师龟缩在沿海不出,这让程务本的计划半路夭折。如果真能一战摧毁齐人的水师,从此齐人漫长的海岸线将成为楚人的乐园,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当然,齐人也不会坐视楚人在他们的后院搞七搞八,不过他们的选择很奇怪,不是去扶助越国朝堂进攻长阳郡,反而选择了沙阳的那一帮土匪,齐人的脑子里莫非进了水吗? 当然,闵若英巴不得他们的脑子进了水。 最后,当然得说到昆凌关的罗良了。代替程务本执掌昆凌关及周边的二十万东部边军近两年之后,罗良基本上已经完全掌控了这支部队,程务本最心腹的将领基本上已经被排除在外了,像江涛,现在便去了宝清,当然,这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一切的布署已经接近完成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或者明春,便能觅得一个开战的良机向齐人发起挑战。 是的,挑战。闵若英当然清楚,楚国的实力仍然在齐人之下,可是战争,特别是国之战争,并不是说谁的实力强,谁就一定赢的,影响战争输赢的因素太多,或者某一场战役,便能最终决定最后的走向。 有人说自己是一个赌徒!闵若英倒也不以为忤,能成大事者,哪一个不是赌徒,就像闵氏先祖,如果不是那赌徒般的性格,如何会有如今的大楚?赌赢了,那便是盖世英雄! 至少到目前为止,闵若英并不认为自己会输。输赢在他看来,还是五五之数。 最后一桩喜事,妹妹对自己的心结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或者是因为两个小娃娃的出生吧,做了母亲的妹妹,那颗坚硬的心终于柔软了一些吧,这算是那两个小家伙的功劳。如果妹妹肯让他们姓闵的话,那自己并不惮于给予他们尊贵的身份的。 脚步迈动中,闵若英想着心事,不知不觉便到了桥的正中间,最高处。 这一霎那,他突然停了下来。 这一霎那,桥下的冰面突然破了。 这一霎那,脚下的桥突然垮了。 轰然巨响声中,无数的碎冰爆炸开来,坚固的石桥如同纸做的一般,瞬息之间便被撕得粉碎,爆炸开来的冰面,碎冰高高飞起,数人高的水柱冲天而起,冰屑,水珠,碎石,突然之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飞速旋转着,呼啸着向着他扑来,庭院之中剑啸之声大作。 提着灯笼的两个太监连惊叫一声都来不及便跌落下去,还没有跌落到水面,整个人便化为了片片碎肉,和着一片腥红坠落下去,那些飞舞的碎片在这一刻,将他们的身体切成了碎片。 冰破了,桥碎了,但闵若英却没有跌下去,身体悬空,他停在了漫天飞舞的冰屑碎石水珠之间,停在了呼啸的剑气正中。 “御剑术!”他略感诧异地微微歪着头,“想不到你居然能练到这样的地步。” 那些飞舞的冰屑碎石水珠,此刻正如同有生命一般的物体,发出尖厉的剑啸之声,向着他攻击而来。 近身半尺,他们再也无法寸进,闵若英的身周,似乎有一层无形的罩子,将所有的攻击都挡在了外面。 看着桥下的水面翻腾,闵若英在顷刻之间似乎明白了一切,也似乎想起了很多事情,他的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冷笑。 “原来你早就到了宫中,难怪外面几乎翻地三尺也没有找到你,倒还是和以前那样一般聪明,可也只是小聪明罢了。”他冷笑着,冷眼看着一道黑影从河水之中冲了出来,手中的大剑正如同一道闪电一般的刺向自己。 包围着闵若英的那些冰珠碎石水珠猛然向外反弹而去,无数的剑啸之声在这一刻全都哑然无声,闵若英的身子悬空向后急退,站在了岸边,在他的身后,正是慈宁宫的大门。而此刻,慈宁宫内已是发出了声声惊呼,警讯之声大作,无数衣袂带风之声飞起,一个个持剑的宫女飞身上了屋顶,撮唇长啸声中,远处立时响起了应和之声。 手中大剑清吟之声不断,杨致不顾一切的冲向了闵若英,他心中很清楚,自己最多只有十息时间,十个呼吸之间,宫内的高手便能赶到这里,如果在此之前,自己不能得手,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大剑攻向闵若英,而在他攻击的同时,闵若英身周的树叶,石粒,溅浇的冰屑亦同时飞了起来,应知着杨致的攻击,一齐向着闵若英袭来。 “原来已经练成了这样的新玩意儿,难怪有底气来行刺我,可惜啊可惜,不过是一个刚刚跨进九级的家伙,功力终还是浅了一点。”闵若英长笑声中,向前跨出一步,一拳击出。 拳面与剑尖向碰,发出金铁巨响,杨致如同被一面巨锤当胸重击,在空中翻翻滚滚地倒飞了出去,落在一幢屋顶的屋脊之上,嘴一张,一口鲜血已是喷了出来。而那些袭击闵若英的树叶冰屑,如同先前一样,到了闵若英身边,便再也无法寸进,在杨致倒飞出去的同时,已是无力的坠下。 “半步宗师!”单腿跪在屋脊之上的杨致,不可思议的看着闵若英。 “你不该来的,以你如今的身手,如果想要逃亡,倒还真有逃跑的本钱,但你来了这儿,还想走吗?”闵若英大笑着看着杨致,眼中满是不屑的神姑娘儿。 “九级很厉害么?当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大也。” 杨致眼中满是绝望之色,仅仅一击,他就知道,自己绝无亲手报仇的希望了。眼前闪过一道道的身影,那是宫中高手正在向这里迅速接近,要死在这里了么? 不,自己不能死。 他霍的站起,转身,毫不犹豫地投身黑暗之中。 看到杨致没入黑暗的身影,闵若英站在那里却动也没有动,“既然来了,还想走么?即便你能逃出宫城,可此时上京城已经全都动了起来,别说你只是一个九级,便是宗师,今天也得留在这儿。” 他摇了摇头,转身平静的走向慈宁宫。追打落水狗,可不是他身为皇帝该做的事情,杨致受了自己这一击,已是身受重伤,如果还能逃走,那自己的那些供奉,还有杨青的内卫,都可以抹脖子了。(。) 第三百三十章:拯救者 皇宫之内的警讯传来之时,这几天一直没日没夜守在内卫衙门居中协调的杨青当场就懵了,他千思万虑,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杨致居然胆子大到潜入到皇宫之中去行刺皇上了。 身上浮起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虽然是大冷天的,但杨青的额头之上还是马上浮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当真是汗透重衣,只觉得后心都是凉嗖嗖的。直此到此,他才猛然想起了杨致可不是一个普通的通缉犯,他是前左相的独子,他是皇宫里的常客,对皇宫的熟悉,只怕便像他熟悉家一样。 两位供奉已是直接跳了起来,便要赶回皇宫去,但短暂的惊慌过后,大楚新的内卫统领还是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能力。 “两位大人,我们不用赶去皇宫。”他伸手拦住了两位九级武道修为的供奉,道。 “为什么?刺客在皇宫?皇上有危险怎么办?”一位供奉讶然道。 杨青摇头:“二位,你们难道忘了皇帝的武道修为吗?”他微笑起来,“二位如果与陛下过招,谁胜谁负?” 两位供奉摇头:“陛下超凡入圣之姿,我等早已不是对手。” “不错,陛下早已是半步宗师,那杨致再厉害也不过是才刚刚跨过九级而已,根基稳不稳暂且不说他了,就算他根基扎实又如何?他去行刺陛下,除了自取其辱还能有什么?”杨青道。 “杨统领,去不去,这是态度。”一位显然更世故的供奉此时也冷静了下来,但很显然,他想得更多。 “我们的陛下,可不是这样的人,陛下看重的,更是办事的效律,能力。”杨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们已经先失机了,在外头翻天覆地,可目标却已经潜入到了皇宫之中,此时赶去,除了让皇让想到我们的失职之外,还能想到什么?更何况,此时我们赶去皇宫,也什么都来不及了,宫里还有好几位供奉呢,我们腿脚再快,能跑得过他们吗?” 这其实是杨青的失机,宫廷的两位供奉其实不过是前来帮忙当打手的,但杨青不动声色的便将两位武道高手与自己绑在了一起。 “那我们呆在这里看风景也不是事儿吧?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不是更生气?” “不,我们可以设想另外一种可能。”杨青道:“如果杨致从皇宫里逃脱了呢?” “这怎么可能?”两名供奉都惊讶地道:“他如果与陛下交了手,就断然没有脱逃的机会了。” “我们只是设想一种可能,如果他逃脱呢?假如当真出现这种情况,此刻我们却都在匆忙地赶往皇宫中而错失了抓捕他的最佳时机,那只怕皇上才会真正龙颜大怒吧。”杨青道:“所以我们这个时候不是急急地赶往皇宫,而是在外面设下天罗地网,假如杨致当真能从皇宫之中侥幸脱逃,那我们将网布好,便能亡羊补牢。这总比现在赶到皇上面前向皇上请罪强吧!” 两位供奉对视了一眼,都是点了点头:“杨统领,你这心思不得了啊,怪不得能接替老安成为内卫统领,也怪不得皇上一直都夸你心思缜密,今日可是让我等大开眼界啊!” “两位过奖了。”杨青微笑道:“如果杨某人当真有陛下夸奖的这么好的话,那就不会让杨致溜到皇宫之中了,这都是皇上的厚爱罢了。” 成功地忽悠下两位供奉留下继续当打手,杨青心中落下一块大石,如果杨致当真从皇宫脱逃,一位九级高手,哪怕是受了伤的九级高手,也不是他能抵挡的,有这两人,就确保了抓捕杨致的成功性,而如果杨致已经宫中伏诛,这两位与他绑在一起,也可以稍稍减轻他的罪过,陛下不好意思严厉处理这两位供奉,就不会过多的降罪于他了。两位九级高手,为皇室服务多年,陛下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他微笑着走回到大案之后坐下,厉声道:“来人!” 上京城内,由内向外搜索的内卫大网,几乎在同一时刻反转过来,由外向内反包围过来,而更多的城卫军的部队也开始集结,一条条街道的搜索过来,沉寂的上京城,骤然之间便醒了过来。 杨致靠在墙角,体内气息如同开了锅一般翻腾着,与闵若英交手一招,仅仅只是一招而已,他败得干净利落,比起身体上所受的伤带给他的痛,他更心痛的是自己与仇人之间的巨大的差距与鸿沟。 他认为自己已经够努力了,但没有想到,闵若英比他更努力,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一个在各方面都比你都优秀的人,还要比你更努力。 半步宗师,杨致靠在墙壁上,有些绝望的思考着,自己这一辈子复仇的希望,只怕已经是极其渺芒了,就算自己以后跨进了宗师的大门那又如何?闵若英只怕早就在大门内里,冷笑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了,不算他身为皇帝的庞大势力,单是他个人的能力,就不是自己能匹敌的。 “我活着干什么?我活着能有什么希望?”他有些绝望地想着。 街上响起急促的脚步之声,那是正在将网一步步收紧的城卫军,屋顶之上风声飒然,那是内卫正在不停地从上方掠过。 城卫军正在向着这条巷子奔来,这一次的搜索,那怕就是狗洞,他们也会去捅上两枪。杨致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站直了身子,既然要死,那便大战一场,轰轰烈烈的去死吧。 屋檐之下倒挂着的冰凌根根脱落,无声无息的从空中落下,飞向那一队数十人的城卫军,惨叫之声连绵不绝的响起,整齐的队伍顿时倒下了一半,杨致大吼着挺剑从墙角杀了出来。 内卫衙门,听到最新回报的杨青兴奋的站了起来,满脸红光地看着两位供奉:“二位大人,他出现在了,刚刚屠杀了我们一队城卫军和十余名内卫。” 两名供奉也是大喜过望,“抓住他的踪迹没有?” “他不出现便罢,既然出现了,那可就再也无法隐匿行踪了,这里是上京城,是我们内卫的老巢,就算打不过他,但抓住他的小尾巴还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走,抓住他!”两名供奉迫不及待的向外掠去。 杨致知道自己的大限快要到了,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已经逃了多远,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杀了多少人,他只知道,自己碰到的内卫高手一个比一个强,而在更外围,更多的火光亮了起来,几乎已经他所处的区域照得透亮,而更让他窒息是,从远处飞速掠来的数个身影,那明显是实力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层次的高手。 掌门师叔说得不错,九级,不过入门而已,在上京城,九级算得了什么?想想自己当初,不过七级巅峰而已,就自认为整个世界都在自己脚下,当真是愚不可及,想到这里,他忽然失笑了起来。 有些风景,只有你站到了一个更高的位置之上,才可能看得更清楚。 将大剑从身前最后一名内卫的胸膛之中拔出来,看着这个刚刚死在自己面前的八级高手,杨致突然觉得累了,不想再战斗了。 他不再逃,而是拄着剑,站在了那里。 他在等,等着那个结果他性命的人赶到他的身前。 风声飒然,杨青与两名供奉从天而降,落在了杨致的面前,看着血人一般的杨致,杨青的眼瞳略略收缩。 “弃剑投降吧,杨公子,不必再做无谓的抵抗了。”杨青冷然道。 杨致冷笑着举起剑来,“杨青,是你来取我性命吗?请,请!” 看着挺剑而立的杨致,杨青嘿然一笑,不进反而退了一步,“自有取你性命的人在。” 他退,两名供奉却是齐齐向前踏了一步。 “抓捕钦犯,自然不必讲什么江湖规矩。”一人道。 “快些将他拿回去,好让陛下宽心。”另一人点头道。 听着两人的话,杨致大笑起来,“想要一起上便一起上吧,哪里来得这么多话?当真让人齿冷,又想当****,又想立牌坊吗?” 饶是两名供奉脸皮够厚,此时也是老脸一红,一名九级高手起了必死之心,暴发出来的能量自然不容小觑,一对一,打赢倒是没有问题,可他们并不想在这样的必胜的较量之中受伤,那太不值当了。 两人嘿嘿干笑几声,迈步向前。 杨致举剑而立,屋檐之下,无数的冰棱飞舞,密密麻麻的向着二名供奉飞去。 一场殊死搏斗刚刚拉开帷幕,巨变却突然发生。两位供奉踏出去的脚步凝在了半空,单脚立于地下,样子极其古怪,而飞在空中的那些冰棱啪的一声碎响,骤然之间化为了无数的雪雾,纷纷扬扬的落下来。 一股凌厉的无法用言语表述的气息笼罩住全场,不单是两位供奉这一瞬间受到了极大的压迫,一边观战的杨青,全身的骨头竟然啪啪的响了起来,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完全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在场四人,只他一个是八级巅峰,比起另外三人,远远不如。 杨致震惊的抬头,看向街道边的一幢楼房。 “还不快走。”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第三百三十一章:付出者 雪雾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广,远处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但旋即便是惊呼,然后寂静,雪雾之中,杨青与两位供奉头上的冷汗滴滴掉落,却是动也不敢动。 对视之间,眼中的惊骇意味却是愈来愈浓。 街道一边的一幢楼房之上,傅抱石静静的坐在窗前,一只手搭在窗台之上,抱在怀里的剑出鞘一半,沉着脸色,一言不发。在他身后,站着他的弟子凌飞。 时间慢慢流逝,终于,傅抱石手里的剑呛的一声入鞘,随着这一声轻响,漫天雪雾骤然之间消散一空,雪雾之中,杨青两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而两位供奉满脸冷汗地抬头看了一眼那幢楼房,一言不发,飞身而起上了楼顶,如飞一般向着皇宫方向而去。 杨青有些步履蹒跚地行走在刚刚的街道之上,满地都躺着城卫军的士兵以及内卫的士兵,一个个在地上痛苦的辗转反侧,无声的张嘴呼号,却并无一人毙命。 而杨致,早已没有了踪影。 房中,凌飞小心翼翼的给傅抱石的杯子里续上热茶,低声问道:“师父,不把师弟抓回竹山去吗?他这个样子,只怕逃不出上京城,终究还是要落到他们手中。” “你能把他一直抱在怀里照顾吗?”傅抱石冷哼一声,“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来行刺皇帝,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如果不是你下山来跟我说他破门而出,猜到他要来做这件事,现在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凌飞,我们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一点了,再做多一点,会将万剑宗也牵连进来的。” “师父,我们万剑宗已经做了这么多了,难不成还怕再多一件?先前您和掌门师叔不是还庇护了他么?将师弟带回竹山去,了不起这一辈子不下山了就是。”凌飞道。 “天真!”傅抱石冷哼一声:“别忘了,万剑宗终究还是大楚的万剑宗,皇帝对万剑宗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这一次,杨致是触到了皇帝的逆鳞了。即便是今天,我们万剑宗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付出代价?”凌飞瞪大了眼睛,“难不成皇帝还能对师父怎么样不成?” 傅抱石叹了一口气:“杨一和泉下有知,我傅某人也对得起他了,杨致以后是死是活,我是再也管不了啦。” 凌飞低下头,有些难过,今天杨致虽然逃脱了,但在戒备森严的上京城,他又怎么能逃出去? “师父,我们现在回竹山去吗?” 傅抱石摇了摇头。“我在等人。” “您在等谁?”凌飞问道。 傅抱石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看到傅抱石的情绪相当低落,凌飞也不敢再说话,默默的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呆呆地看着窗户发呆。 不知过去多久,房门突然响起了笃笃的敲击之声,凌飞触电一般跳了起来,看向一边仍在闭目养神的傅抱石。 “开门吧!”没有睁眼,傅抱石挥了挥手,淡淡地道。 凌飞走到门边,拉开房门,看到来人,不由吃了一惊,失声惊呼:“程帅。” 程务本的脸色极不好看,看到凌飞挡在自己面前似乎没有让路的意思,不耐烦的伸手一拨,将凌飞扒拉到了一边,大步走了进来,来到傅抱石的跟前,径直坐下,瞪着两只眼睛,狠狠地瞅着对方。 两人对视良久,傅抱石芫尔一笑,“老程,好像不久前我们才刚刚见过一面吧,你怎么就像不认识我一般了呢,或者是我脸上长了一朵花不成?” 程务本冷哼道:“你脸上没有长花,你心里却长了刺。” 听到程务本的话,傅抱石沉默了片刻,道:“老杨就这么一个独苗了,他临走之前,也就托付了我这一件事,我不能见死不救。” “老傅,这一次你过了,你踩线了。”程务本重重的敲着桌子,“杨一和的事怎么样我们不用论,我与你一样,心里都不好过,但这已经是事实,无法改变的事实,陛下是我们大楚的皇帝,是大楚的象征,杨致竟然胆大妄为到去行刺一国之君,这便是大逆不道,而你,助他脱逃,陛下很不高兴。” 停顿了片刻,程务本又大声道:“老傅,万剑宗不是法外之地,你老傅也不是天下无敌。你这是在给万剑宗召灾。” “我知道。”傅抱石点了点头,“这是我傅抱石最后一次帮助杨致了,我已尽心,对杨一和问心无愧了。” “可你已经越过了红线。”程务本逼视着傅抱石,“陛下很不高兴,老傅,皇帝让我来问问你,你究竟想干什么?万剑宗究竟想干什么?这一次如果你不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火凤军便会去竹山之下,用剑矛来问一个清楚明白。” 一边的凌飞听到这话,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傅抱石沉默片刻,“你回去告诉陛下,我现在就启程,去昆凌关,从此无诏不回上京城,如此,他可还满意?” 听到傅抱石的回答,程务本微微一楞,傅抱石帮助杨致脱逃,对于闵若英来说,其实并没有程务本所说的那么愤怒,因为杨致在他的眼中,根本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但这却是一个机会,一个彻底压服竹山,将他们收入囊中的机会。万剑宗在大楚势力庞大,弟子遍布大楚,尤其让闵若英投鼠忌器的是,万剑宗有两位宗师级的人物,这于大楚来说,异常重要。这两位宗师对于他父亲,一向是友好的,言听计从,但对于自己,可就阴奉阳违了,从在杨致一事之上,万剑宗连续数次出手,便清楚地表明了他们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这一次傅抱石出手,在闵若英看来,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好机会。 不怕你不服,因为我占着理。闵若英其实更想笑,比起杨致一条无足轻重的小命,让竹山万剑宗重新像恭顺自己的父亲一样恭顺自己,那就太值得了。 “光是你可不行。”程务本道:“还有你们万剑宗。” “好,我马上回万剑宗,带上宗里一百名最杰出的弟子去昆凌关助战。”傅抱石答应得极爽快,让程务本感到有些诧异。 “你不会又阴奉阳违吧?”他疑惑地问道。 “老程,与你一样,我也是楚人。”傅抱石站了起来,“这不仅是我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我作为一个楚人应尽的义务,你心中也明白,与齐人这一战,我们是没有多少胜算的。你打造的东部铁壁,一旦开始进攻,可就失去了他应有的意义。” 程务本苦笑着站了起来,摇了摇头,转身回走,走到门边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杨致是走不出上京城的,你不会再捣乱了吧?” “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便是他的命。”傅抱石道。 “好,那我就如此回报皇帝陛下。”程务本转身出门,迅捷离去。 上京城内乱成一团,到处都是士兵奔跑的脚步声,家家户户几乎都被敲开了房门,内卫更是肆无忌惮的翻墙越户,除了极少数的几户人家没有受到打扰之外,人人都无法幸免。 在这少有的几家内卫和城卫军都不敢打扰的人户之中,昭华公主府自然是排在第一个的。瑛姑走进了闵若兮的卧室,先看了看小床上睡得正香甜的一对小人,这才走到闵若兮的大床边,对斜靠在床上正在看书的闵若兮道:“公主,我拎着了一个内卫的高级将领,总算问清楚了是怎么一回事。” 闵若兮合上了书本,抬眼看着瑛姑。 “是杨致那小子。” “啊!”闵若兮掩嘴轻呼,“杨致,他能弄出这么大动静来?” “这小子现在不简单呢!听那内卫的高级将领说,内卫那边的情报是这小子被傅抱石丢进了万剑阵中过了两年,居然活着爬了出来,一身武道修为更是破了九级,今天晚上是他潜进了皇宫,试图去刺杀皇帝,结果,当然是不用说了。问题是,在抓捕他的过程中,竹山万剑宗又插了一脚,听说是傅抱石亲自出手了,让杨致逃脱了,现在正满城搜捕呢!” 闵若兮忽闪着眼睛看着瑛姑,当真是很难想象,当年那个满身香气,自认为风流倜傥的家伙,竟然会到今天这个程度? “这小子逃不掉的。”瑛姑摇摇头,“他受了不轻的伤。现在的上京城,便如同一张大网,傅抱石出手一次已是了不起了,皇帝不可能坐视不管,接下来,只不过是拖得时间长短问题了。” “杨一和这一生,虽然不是说没有错,但终究还是为大楚付出了必生的心血,跟父皇更是生死之交,他落到这个下场,当真让人于心不忍,他也真是的,一个杨致,何必要斩尽杀绝?” “公主,如果这个杨致还是以前的那个纫绔子弟,皇帝倒还真不在乎,但现在他年纪轻轻便已经过了九级,已经显现出了巨大的潜力,陛下当然不会放任这样一个潜在的敌人成长,扼杀在摇蓝之中才是最好的选择,他呀,这一次肯定是死定了。”瑛姑道。 闵若兮叹了一口气,想起当年的那一段香火情,心中终是不忍。 瑛姑站了起来,“没什么事了,我已经警告过那些内卫了,离公主府远一点,打扰了公主休息,他们一个也别想好过,咦?”正说着话的瑛姑突然住了嘴,充满诧异的瞪大眼睛看着闵若兮,而闵若兮此时也正看着她,人也挺直身子坐了起来。(。) 第三百三十二章:幸运者 勉力落在地上,杨致已是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闵若英的那一拳,给了他足够的伤害,一路搏杀不得休养,更是伤上加伤,虽然昏头转向,他下意识中,他仍然避开了重重的搜索,向着一些搜索者明显极少的方向前进。 翻过高高的围墙,双眼阵阵发黑,已是无法辩明自己到底在哪里,体内真气如同开了锅一般四处肆虐,血一口口的喷出来,让人心惊。 靠在墙根,这里很安静,外面的喧闹似乎与这里毫无关系,偶有脚步声掠过,也是刻意的压低了声音,更没有人想过要翻墙过来看一看。这里住着的似乎是一处身份极不平凡的人家。 努力的平息着体内的真气,抬头想要细细打量一翻身在何处,眼前却是一花,一个黑衣女子骤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杨致大惊失色,铁剑一撑,便要站起来,可是刚站到一半,又软倒在地。 “天,果然是他。”黑衣女人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身形闪动,已是欺近身来。 铁剑向前刺出,却是如同刺在了一片泥淖当中,手腕一麻,身体似乎在一瞬间便被掏空,杨致白眼一翻,便向地上跌去。不等他跌到地上,已是被人劈胸揪住,凌空提着离开了这个地方。 客房之中,杨致平平的躺在床上,身上的血迹此时早已被清洗干净,重新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彭武端着一盆血水走了出来,看到外间的两人,轻声道:“公主,瑛姑,外伤倒没有什么,身上的血迹大多是别人的,但内伤很严重。” 闵若兮点了点头,“彭武,你去吧,这件事情,别让其它人知道了。” “属下省得!”彭武点点头,端着血糊糊的水离开。 踏进室内,站在床前,闵若兮看着躺在床上的杨致,感慨万千,“两年前,他还是一个不通世事的公子哥儿,自以为英俊无双,武功盖世,天下尽在掌握之中,两年后,却已是变成了这般模样,世事沧桑,当真让人感叹!” “谁说不是呢?”瑛姑瞅了一眼闵若兮,杨致如此,眼前这位身份尊贵的女人又何尝不是呢?那一趟西部之行,便恍然一个魔咒,沾上它的似乎都没有好下场,一个个都死得差不多了,活着的,却也没有一个好过。 昭华公主这样了,与爱人生离死别,独自一人拖着两个孩子,郭九龄一身武功化为乌有,从九级高手一路跌到了普普通通的四五级水平,连一个普通的内卫都不如,而眼前这个杨致,武功倒是一路飙升,但境遇比起这二位还要不如,不但家破人亡,眼下自己更是成了举国通缉的要犯。 “你看我做什么?”闵若兮瞪了一眼瑛姑。 瑛姑笑了笑,道:“公主,他主要的伤势是被皇帝的无相神功所伤,想不到我们的皇帝陛下武道修为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几乎已要推开宗师的大门了。” “如果你与他相斗,有几分胜算么?”闵若兮问道。 瑛姑摇了摇头,“公主,一分胜算也没有。” “嗯,你不是也一样也要推开宗师这扇沉重的大门了吗?你们的境界应当差不多啊?” “这里头差别可大了。”瑛姑摇摇头,“无相神功可是皇室专修的神功,威力远远不是我能比的,公主,你现在虽然只是九级,但如果真与我相斗,不见得就落了下风。” “开什么玩笑,我的境界离你可还差得太远呢!” “境界只是感悟而已,如果我推开了那扇大门,公主自然不是我的对手,但这不是还没有完全推开吗,仅仅推开了一道缝隙而已,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啊。公主,他的内伤,恐怕也只有您出手才能救他了。您与皇帝陛下功夫同源同宗,应当能针对性的对他进行治疗。”瑛姑道。“可是,您当真要救他吗?这小子,可刚刚刺杀过皇帝陛下。” “杨左相为大楚操劳一生,纵然有错,可也是暇不掩瑜,我怎么会忍心看他杨家断了香火,不错,他是刺杀了皇帝,但,但不是没有得手吗?以他的武功,这小子又如何能伤得他分毫?”闵若兮道。 看了一眼闵若兮,嘴里总是不肯称一声哥哥,瑛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其实自从两个孩子生下来后,她能察觉到,公主的心已经开始慢慢软化下来了,最明显的就是皇帝赐来的东西,再也没有被扔出去过,前些天皇后娘娘过来探望,也没有被拒之门外,看来两兄妹终有一天还是要和解的。 “瑛姑,你给我护法吧!”闵若兮走到床边,看着床上脸如死灰一般的杨致,道。 内卫衙门,杨青顶着两个黑眼圈,如同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野兽,看着面前大大小小十数位内卫将领,愤怒地吼道:“三天了,已经过了三天了,一个重伤待毙的刺客你们都找不到,你们是吃干饭的么?” “统领,上京城快要被我们翻过来了,但,但就是找不到他的踪影,这,这混蛋是不是已经死在那个角落里了?”一名内卫将领咽了一口唾沫,为难地道。 “死了?嘿,死了也要找到尸体。”杨青怒道:“今天皇上又问起这件事了,我实话告诉你们,找不到这个该死的杨致,我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大楚立国百余年,行刺皇帝的事情,这不这是第一次,如果你们不想我们大楚成为别人的笑柄,就给我打起精神,挖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 “统领,每个地方都搜吗?”一名将领问道。 “当然,每个地方,一寸土地也不能放过。”杨青拍着桌子道,突然心中一动,看到那名将领,这家伙可是郭九龄以前的部属,当下心中已是明悟,这小子在使坏呢!什么叫每个地方都搜,有些地方能碰吗? “当然,像昭华公主府,左相府,还有程帅府这些地方,防卫森严,内里更是高手如云,姓杨的那里敢去这些地方,去了不是找死吗,这些地方,就不用去查了。”他补充道,看着那名将领脸上一闪而逝的失望之色,不由得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小样儿,跟我玩这样的小花招,这几个地方要是去碰了,只怕马上自己便会在皇帝面前被喷成渣。再说了再给杨致几个胆子,他也不会去这几个地方,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程帅以前虽然与陛下不和,但现在看起来君臣之间已经慢慢和解,程帅已经出来做事了,而且那一夜,正是程帅去见的傅抱石,逼着傅抱石现在带着一帮竹山弟子去了昆凌关罗良大帅帐下听用。 马相不必说,那是皇上的铁杆心腹,一见到杨致,哪有不抓了去见皇上的道理。 而昭华公主府,虽说与皇上有嫌隙,但亲不亲,一家人,必竟是血浓于水呢!那可是亲兄妹。一个重伤的杨致,去了公主府,不说用公主了,单是那里的瑛姑,便足以让杨致毫无还手之力,他可是听说了,如今的瑛姑,已是半步宗师,与陛下的境界差相仿佛。 不过杨青万万想不到,他自认为杨致经不会去的地方,却正是如今杨致的藏身之反,杨致命不该绝,在他昏天黑地,不辩方向的时候,却误打误撞的一头闯进了昭华公主府,他在上京城中唯一的有一线生机的地方。 慢慢的睁开沉重的眼皮,亮光让他的双眼微微刺痛,微微闭了闭,这才重新睁开,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一个胖乎乎的笑吟吟的脸。 “你,你是谁?” “这,这是哪里?” 他想动,却发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如同铅块一样沉重,根本无法动弹,吸了一口气,体内也如同泥淖一般,真气稍稍一动,身体便剧痛不止。 胖乎乎的笑脸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一个转身,便跑出了屋子,片刻之后,外头响起了细脆的脚步声。 片刻之后,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他的眼前,这是一张美丽绝伦的脸,但也是他现在万万想不到会看到的一张脸。 “公主?怎么是你,我,我……”他惊讶万分地看着对方,曾几何时,这个女人就是他心目中的女神,西行路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起眼前这个女人的注意,时过境界,当年的心情早已不复存在,但那一份异样的情绪,却仍然隐隐的留存在心底。 “杨致,这儿是我的公主府,在这里,你是安全的。”闵若兮看着他,淡淡地道:“你被皇兄伤得很重,想要治愈不是一时三刻的事情,只能慢慢来。”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我是刺杀你哥哥的刺客。”杨致问道。 “我救你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你的父亲。”闵若兮叹道:“杨相,终是大楚的功臣,也是父皇的兄弟。” 听到闵若兮的话,杨致难过的闭上了双眼,眼泪忍不住簌簌掉落下来。 “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可哭的?我还以为你现在与以前不一样了呢,看起来并没有变多少!”闵若兮冷哼了一声:“现在上京城里一直在搜捕你,刚好过几天我要出京,你好好养伤,到时候我带你出城吧!”(。) 第三百三十三章:来访者 城门处,杨致的画像醒目的贴在墙壁之上,守在城门的不仅有城卫军,更有内卫的高手,等待出城的人排成了长长的队列,一个接着一个的接受着检查,出城的速度极其缓慢。 队伍之中,一时传来大声的抱怨声,一些商队更是怨声载道,他们载货的车,是查验的重点,好好的货物被翻得乱七八糟,散落一地。 往日最灵光的塞上一些碎银子便能轻松出城的把戏,这一段时间也完全失效了,看到银子,那些昔日会笑容满面收下的城卫军士兵们,一个个虎着脸,毫不客气的用手里的刀鞘重重的敲过去,将行贿者和银子一起打翻在地,这些行贿者的货物反而会被查得更严一些。 开什么玩笑?现在是什么时候,内卫的大人们一个个虎视眈眈的坐在一边,这个时候居然还敢递银子,是嫌死得不够快么? 远处传来得得的马蹄声,众人回头看去,只见街道之上,两匹浑身没有一丝杂色的白色骏马拖着一辆从外观上看起来便豪奢之极的马车正快速奔来,顷刻之间便到了城门处,看来车的势头,那是丝毫没有排队的意思。 数名城卫军士兵一下子跳到了前方,手里的长矛支了起来,大声吆喝道:“停车,停车,停车接受检查。” 虽然来车看起来来头不小,但他们接到的面令时,便是一支耗子出城门,也要搜一番,这样大的一架马车,当然是必须要拦住检查的。 马车吁的一声停了下来,驾车的胖子冷眼看着这些城卫军。 几个城卫军士兵向着马车走来,浑然没有注意到一直半闭着眼睛坐在城门洞子里的那个内位高手,此刻已经跳了起来,几个大步便窜到了马车的前头。 “大人,我们就可以了,开门,开门!”一名城门军士兵讨好的道。 这名内卫高手看也不看他,反手一巴掌便将他打翻在地,转过头来,却是满脸笑容的对着驾车的胖子道:“彭兄,彭兄,这是公主殿下要出去走走吗?” “哟,这不是方兄吗?怎么搁这猫着呢?”彭武打了个哈哈,跳下了车辕,压低了声音:“公主不是闷了吗,要出去转一转,走一走,这可是陛下御批了的,内卫应当有相应的报告存档啊。” “知道知道,前几天杨统领还发文到各地内卫系统,要他们关注殿下一行,暗中保护公主的安全呢,您看公主也没有说要去哪里转转,便只能广撒网了。” “那就好,有内卫照应着,我可就轻松多了,对了,你猫在这儿,还是在抓那杨致呢,有踪影吗?”彭武问道。 摇摇头,内卫将领一脸的痛苦之色:“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现在回到衙门里第一件事便是接受统领的痛骂,这不正查着吗?也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杨致又不傻,怎么可能从城门大摇大摆的出去。” 马车内传来一声轻轻的咳漱,瑛姑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彭胖子,你什么时候变成一张碎嘴了?磨唧什么?” 彭武一吐舌头,冲着内卫高手道:“方兄,瑛姑不耐烦了,对了,你身负职责,要不要看看车内?” 姓方的内卫高手一听就急了,伸手便来捂彭武的嘴巴,“彭兄彭兄,我可没有得罪过你,你是想要我死吗?快走快走,让公主等急了,发起脾气来,我不好过,你也要吃鞭子。” 彭武咯的一声笑,跃回车辕,冲他点了点头,驾的一声,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看着马车的背影,姓方的内卫高手一脸的艳羡,“这人比人,得气死人,彭胖子两年前回来的时候,差点连命都保不住,找准了主子,一步登天啊,现在屁事不干,还他娘升得比我快多了,一年到黑都是吃喝晚乐,这都胖成什么样了!” 叹着气,摇着头,又重新坐回城门洞子里,蜷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了。这彭胖子,心眼儿可真多,不是什么好东西,刚刚还调笑自己,不说车里坐着的是公主,便是那个说话的瑛姑,就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人家已经是半步宗师了,未来大楚的绝顶战力之一,皇帝都得给三分颜面,自己在她们面前,算个屁啊。该死的彭胖子,攀上了高枝,就瞧不起人了。 马车里当然不只有瑛姑与闵若兮两个,除了两个孩子之外,还有一个倚在壁角,脸色苍白的杨致。 “殿下,大恩不言谢。”杨致看着正在逗弄两个孩子的闵若兮,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报答你,如果以后我还能活着,你有什么事情,一个口信过来,我万死不辞。” 闵若兮头也不抬,“我没有什么要你帮的,你好好的活着吧,不为别的,就为了杨左相,给你老杨家留一条根儿吧。不要再想着去杀皇兄了,就算他站在你的当面,你也不是他对手。” 杨致叹了一口气,别开头看向一边,不再言声。 瑛姑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小子,公主这是为你好,就算你练到宗师的地步,也一样无法报仇的。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强,你老子我也认识,趋吉避凶,他可是最拿手的。” “不识相了一次,就送了性命。”杨致突然笑了起来,“殿下,前辈,你们放心吧,我会好好的活着,一定会好好的活着。” “那就好!”闵若兮点点头,“等出了上京城的范围,你便去吧,远远的离开楚国,找一个不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吧。” “行。”杨致点了点头。 上京城内,文汇章的私家菜馆,原本生意就不怎么样的菜馆,自从出了那档子事儿之后,现在更是门前冷落鞍马稀了,除了外地一些不明底细的来客偶尔瞎逛到了这里会偶尔吃上一顿之外,平时根本就没有生意,门楣上的牌子已经有半截垂了下来,斜斜的挂在门上,也没有人去理会。 当然,住在这里的人,也根本不指望靠这菜馆养活自己,他们只不过是在享受这一种普通人的生活罢了,没有人来,他们更是乐得其所。外面大雪纷飞,屋里却是暖融融的,贺人屠嚓嚓的切着肉片,霍光笑吟吟的烤着肉片,文汇章斜躺在铺着厚厚棉絮的靠椅上,滋滋的喝着小酒,美美的嚼着肉片。 “有人吗?里头有人吗?”外头突然传来了叫喊声,屋内三人诧异的对视了一眼,这个天气,还有人来? “门没关,自己进来。”文汇章扬声喊道,长时间没人来,天天对着眼前两条大汉,他也觉得气闷了。 一个背着包裹的年轻人,推开房门,大步走了进来,眼光在三人面上一一掠过,最后定格在文汇章的身上,双手抱拳,深深一揖,“老先生好,我是舒大夫派来的。” 一听说是舒畅,文汇章的脸色立时便变得苦瓜也似的,“这个小家伙,不来则罢,一来便必然不是好事,坐吧坐吧,小伙子,看你模样,这一路上可也吃了不少苦头吧?听你口音,像是从越国那边过来的吧?舒畅这小子现在跑到那边去了?那边现在可乱得很,这小子医术通天,武功却是一团乱糟。” 小伙子先前还有些紧张,来之前,舒畅可是已经交待过他眼前这个人的大致身份了,堂堂一位宗师,而且还是宗师里坐头几把交椅中的一个,他是真没有想到,便是眼前这样慵懒的模样,看着随和的老头,他也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还好,舒大夫很好,在那边过得挺舒服。”小伙子道。 “也是,凭他那手医术,在那里都有人捧着,对了,他现在在越国哪里呢?”文汇章问道。 “沙阳郡!”小伙子话音刚落,文汇章已是坐直了身子。 “沙阳郡?”他盯着小伙半晌,突然笑了起来,“不止舒畅吧,是不是小猫也在哪里?” “小猫?”小伙子瞠目结舌地看着文汇章。 “哦,就是章孝正。”文汇章说出了小猫的正名。 “哦,您说得是章将军啊,当然也在哪里啊,章将军是我们太平军巨山营的统兵将军。”小伙子道,舒大夫对他说过,不说对眼前这位老先生瞒什么,问什么,就答什么就好了。 “果然,果然,剩下的敢死营都跑到那边去了。对了,你们现在的头头叫什么李锋?你见过吗?” “小人哪有福气见到李将军!”小伙子连连摇头。 “这个人不简单呢,能让舒畅跟在他身边,能让章小猫这样的人服气,看来也是一个雄才大略的人啊,对了,舒小子让你来干什么?” “舒大夫这一次让小的来上京城,是想让小的打听打听昭华公主的事情,舒大夫让我来上京城后直接来找您,还说上京城没有您不知道的事情。” “倒是好大一顶高帽!”文汇章呵呵一笑:“他打听昭华公主的事情干什么?” “舒大夫说,他们都很关心有一件事情,就是昭华公主现在有没有孩子?”小伙子道。(。) 第三百三十四章:不打不相亲 蒙山,进入长阳郡的第一道屏障,现在却掌握在太平军手中。 陈家洛率领的猛虎营驻扎在狮驼岭,野狗甘炜率领的苍狼营驻扎在象鼻峰,两支军队比邻而望,互为犄角。而在两座山峰之间,是一块数平方公里的平地,现在却已经变成了两军的练兵场。 太平军在兼并了沙阳郡兵之后,宣告成式成军,随后便下发了训练操典,无战之时,军队一天两练,分为早训和晚训,而临战之前,则一天一训,时间则由军事主官自行决定。现在猛虎营与苍狼营都算是临战,执行的便是一天一练。 而两支军队驻扎在同一个地方,自然便存了比较的心事。苍狼营抵达蒙山之后,因为阴山山脉已经被顺天军控制,太平军已经失去了进攻长阳郡的最佳时机,双方只能形成了对峙,这对于野狗来说,自然是难以忍受这种寂寞的,那么操练军队,便成了他唯一的乐趣。 他马上盯上了这场地方,在苍狼营上上下下两千五百人差不多半个月的努力之下,这块本来凹凸不平的地方,便成了苍狼营的校场,每天吆三喝四的在这里展开训练。 人最怕的就是比较,在苍狼营展开如火如荼的训练之后,陈家洛终于是坐不住了,猛虎营便也腆着脸在这片校场之上占据了一块地方,开始训练。好在野狗嘴巴虽然刻薄,但对于对方来捞现成的事实,也不过讥讽了几句便就此揭过。 两支军队虽然同属于太平军,但行事风格却是大不相同,天天裹夹在一起,自然便少不了磨擦,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便是两位主将再三强调也无法扼制住双方的斗殴,反而有愈演愈烈之热,双方的一些将领是情愿受到上司的惩罚,屁股被打得稀乱,也不肯在对方面前露出怯。 无奈之下,陈家洛提出了一个双方定期比试的方法。定好日期,双方较量,文斗武斗事前商量好,输了的,在下一个周期前,对于对方的任何要求都必须无条件服从。双方在这里驻扎了近半年,每半个月的一次较量,已成了苍狼营与猛虎营的一件大事,输一场,就得给对当牛做马十五天,这对于这些心高气傲的军人来说,真比杀了头还要让他们羞恼。 前两场较量,猛虎营输得极惨,用野狗的话来说,就是陈家洛的底裤都被他剥得干干净净了。得意洋洋的野狗气得陈家洛整整十天没有下狮驼岭一步。不过陈家洛毕竟不是一般人,在仔细研究了两场较量之后,发现每一场苍狼营出战的都是同一批人,而毫无意外,这一批人都是以前的老底子,以敢死营老兵为主,这样的一些家伙,猛虎营怎么打得过?搞明白了这一点,陈家洛算是明白自己怎么输了,也让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苍狼营的新兵比自己的猛虎营要多得多,居然能将自己打得这么惨。 弄明白了关卡,下一战自然就不会这么轻松了,第三战,陈家洛要求双方成建制出战,双方拿出名薄,按名薄点名,这一次,野狗无计可施,猛虎营大胜。 野狗是极要面子的,输了这一战之后,咬着牙玩命的操练自己的那些新兵,而陈家洛眼见如此,自然不肯再让自己的麾下再去当牛做马丢面子,也抛掉了豪族族长的矜持,每天挥舞着大刀,亲自督阵训练。 在这之后的较量,双方有输有赢,倒也打得旗鼓相当,而驻扎在蒙山的这两支太平军战营,士兵的战斗力水平,倒是呈暴发式的上涨。 原因很简单,打输了,上头的愤怒还是其次,关键是输了就得在接下来的十五天完全听从对方的吩咐。苍狼营一个小队打输了后,就曾每天一大早跑步上狮驼岭,给对方去清洗衣物。而猛虎营的一个战队,则被迫去象鼻峰,打扫了十五天的茅厕。 试想这样的惩罚,谁能受得了? 时间一长,下面的士兵们还在咬着虎,瞪着眼狠斗,谁也不想输,但两个战营的长官算是看明白了,这对于双方来说,是一件大好事啊!于是下面斗得你死我活,上面的长官,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的聚在一起喝酒打屁了。 不打不相识,形容这二人,倒也当真贴切。 “来来,野狗兄弟,再来一杯,我可跟你说,这酒可是我陈家珍藏数十年的老酒,等闲人等,休想尝到一滴,知道吗?”陈家洛拍着酒坛子,得意洋洋的对着野狗道:“我猜,你以前就没有喝过这样的好酒,对不对?” “你个老土豪!”野狗哼哼道:“你说得没错,老子还当真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所以,这一坛子归我了,你反正天天喝,不缺这一点。权当扶贫赈灾了。” 看着野狗将酒坛子抱在怀里不撒手,陈家洛一下子急了,“想也别想,你以为这酒很多么,不多了,喝一坛少一坛,这不是家人看到我驻在这荒山野岭的可怜,才给我送一坛来么?拿来,二一添作五。” 野狗一声大笑,重重的将酒坛子放在桌上,“二一添作五,还算不错,放过你了。” 杯子里满上金黄色的酒液,陈家洛端着酒,斜着眼睛看着野狗,“兄弟,现在楚人已经摆明车马进了长阳郡,成了我们的敌人了,你跟我说说,楚人的战斗力到底怎么样?你们以前不也是楚人的军队么?” 野狗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挑衅地道:“要说战斗力,我们敢死营自然是天下第一,在我们面前,你们越人的军队都是渣渣。” 陈家洛也不生气,“敢死营的战斗力我是见识过了,兄弟,不过你可别忘了,现在我们都是太平军哦。” 野狗忽闪了一下眼睛,“是这样呢,我说错了,其实现在你的猛虎营就很不错了,水平差不多能与我们当初的西部边军持平了,其实现在我的苍狼营也就这个水平。”提到西部边军,野狗忽然有些伤感起来,眼眶也有些湿润了。 “兄弟,我想问得是平均水平,你要知道,接下来我们要对阵的可是楚人训练出来的顺天军了,我要做到心中有底。”陈家洛道。 野狗点了点头,“齐楚秦越,四**队,要说到战斗力最强,让我都犯怵的,还是秦人的边军。” “秦国边军?秦人最强的不是他们的雷霆军么?”陈家洛惊讶地反问道。 野狗摇了摇头,“你是没有见过秦国边军,更没有与他们交过手。那是一群真正不要命的家伙。你知道吗?秦国穷,而这些边军,更是秦国穷人中的穷人,我就没有见过像他们那样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的人。与他们交手,他们就没有想过活着回去。更恐怖的是,他们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亡命徒。” “照你这么说,那秦国岂不该是这世上最强的国家,可事实并非如此。”陈家洛不解地道。 “这有什么不解的。他们穷啊,他们打不起大仗,更打不起持久仗。因为他们没钱。”野狗嘿嘿笑道:“我们在那些秦国边军眼中,那就是土豪,你知道吗,我们在战场上死一个人,如果不能将尸体抢回来的话,那可就什么也剩下不,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陈家洛当然明白野狗说得是什么意思,出生富豪之家的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摇摇头,做声不得。 “所以说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秦国人这种不要命的剽悍,却让他们没有足够的财力来支撑他们的战斗力,我们敢死营为什么名声鹊起,其实说白了,就是因为我们跟他们一样不要命,一样的训练有素,但我们却有着更好的装备,更好的后勤支持。”野狗道。“秦人因为穷,虽然善战,却也只能在勉力维持国家的稳定。” “那齐人和楚人呢?” “齐人和楚人战斗力差不多持平,但齐人财力更雄厚,人才也更多,这便是他们始终牢牢占据着这天下第一宝座的原因,而越国,请恕我直言,一条都不占,便只能屈居末位了。而现在我们想要改变的,第一步便是士兵的血性,战斗力,就像我们现在天天在做的。”野狗道。 陈家洛哈哈笑了起来:“我明白,不怕士兵打架,不怕他们有性子,就怕他们温吞水一般。” “就是这个理儿。我们以前敢死营内部还不是天天打生打死的,但一上战场,那可就是生死兄弟,这里头的轻重啊,就要我们这些领头的来把握了。”野狗道。 “明白,那你觉得,我们以后与楚人训练的顺天军对上,谁胜谁负?谁更有把握?”陈家洛问道。 野狗微微一笑:“陈兄,我们太平军上下一心,而楚人与顺天军之间,可是人心隔肚皮。上次的情报,你不是也看过了吗?” “将军厉害,早已埋下了钉子,可为什么不趁机打过去啊,有了这位做内应,破掉阴山防线不是轻而易举么?”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很显然,老大不是这么想的。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神神秘秘的,让人好不恼火。”野狗哼哼道。 话音刚落,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冷哼,“野狗,你居然也会背后说人坏话了啊?有长进啊!” 听到这个声音,野狗与陈家洛都触电一般的跳了起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嫁祸 野狗一下子跳了起来,陈家洛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手里提着的酒坛子啪哒一声掉在地上,金黄色的酒液满地流淌,室内酒香四溢,但两人此刻却顾不得可惜这来之不易的美酒,而是目瞪口呆地对视了一眼,又把目光看向刚刚传来声音的窗户。 好半晌,野狗才反应过来,一下子窜过去拉开了窗户,一股凌冽的冷气扑面而来,将屋里的热气一扫而空,屋外,一株不知多少年的大树之下,秦风倒背着双手,微笑着站在哪里,在他身边,还站着数人,一个是千面,另一个身材魁梧,却蒙着脸。而这个大汉的旁边,竟然还站在一个女人。 “老大?”野狗眨巴着眼睛,看着树下的秦风,一脸的懵懂之色,直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秦风会突然出现在蒙山。陈家洛此时已经清醒过来,却是满脸的尴尬,大将临阵之前,却在饮酒作乐,这可是军法不容的,偏生还被最高首领当场拿着了包。 紧走几步,拉开房门走了出来,向着秦风抱拳行礼:“将军!” 秦风点点头,走向屋内,身后,那个女人紧紧相随,陈家洛诧异的发现,这个女人竟然紧紧地牵着那个魁梧大汉的大手,而千面他是认识的,走在最后。 紧紧的关上房门,他探询地看了一眼野狗,野狗却只是笑了笑,摇摇头,便不再言语。 “你们这里的关防可有些松了,我们几个,出入竟如无人之境啊!”笑着坐下来,秦风道。 “老大,你说这话可不公平了,你是什么身手,想去哪里还不是就去哪里,别说我们这里的这些虾兵蟹将,便是千军万马当中,还不是要来便要,要去便去,再说了,我们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对面,身后,自然是松懈了一些。”野狗腆着脸道。 “什么时候,你都有话说。”秦风横了他一眼。 “将军说得对,我们的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马上整改,马上便改。”陈家洛抽了抽鼻子,屋里酒气随着时间推移,愈来愈香,他的脸色也是越来越红。 秦风却似乎鼻子失去了嗅觉,根本没有理这个碴,手一指身边几人,道:“介绍一下,王月瑶王小姐,现在我们太平军中担任商务司督办,这位嘛,是她的跟班,小水。” 秦风伸手拍了拍那个大汉的肩膀,大汉霍的抬头,扫了秦风一眼,一眼扫过,对面的陈家洛却是心中一颤,浑身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这个人,极度危险。 “千面,你自然是认识的。”秦风却似乎没有看到陈家洛脸上警觉的神色,接着道。 “老大,今怎么招呼也没有打一下,一下子就窜到我们这里来了?”野狗搬了一个凳子,坐到了秦风的跟前,“打仗,不像。老大你打仗向来都是准备妥当,连后路都想好了才干,不可能这么匆忙,来视察?不用搞得这么神秘吧?更不会带着王小姐和这位来,老大,你说说到底干啥来啦?你知道,我最烦猜谜儿了。” 秦风盯着他了一会儿,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放在野儿的面前,“这是什么?” 摊开纸,扫了一眼,“这不是从阴山那边传来的那份情报吗?” “这里头有什么?” “不就是送来了阴山要塞的布防图,还有吴昕与莫洛之间的矛盾正在持续加深吗?”野狗迷惑不解地问道。 “再向后看。”秦风手指点了点后头。 “吴昕十二月初八会回分水关结婚,这,这关我们什么事?”野狗瞪大了眼睛,看着秦风:“老大,你巴巴的赶来,不会是想着去给吴昕送一份贺礼吧?我可跟你说,用这一招去感动吴昕是不可能的,这家伙,不大可能会投降我们。按我说的,咱们不如直接打过阴山去,反正有布防图,又有内应,而且吴昕又不在,正是大好时机。” 秦风哈哈一笑:“你说对了,这一回我亲自来到蒙山,正是为了送吴昕一份大礼,不过这份大礼,吴昕一定不会喜欢,因为我要送他去见阎罗王。这份礼物,你觉得怎么样?” “杀吴昕?”野狗瞪大了眼睛,“吴昕与莫洛不和,杀了他,他的军队完全落入莫洛手中,我们能得到多大好处,搞不好我们的内应都会失去机会,您想想啊,吴昕的心腹,莫洛会重用?肯定是打压嘛!” “你说得不错,不过嘛,杀死吴昕的不是我,而是莫洛啊!”秦风微笑道。 “这,这是什么话?”野狗愈来愈糊涂了:“莫洛虽然有些蠢,但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吧,杀了吴昕,吴昕手下这几万人还不翻天?” 秦风笑而不语,陈家洛听到这里,却是已经明白了一个大概,“将军,你是想栽赃嫁祸?把伤了吴昕这事栽到莫洛身上,这事儿可不简单,莫洛修练的是碧海生潮,您杀了吴昕,内行人一眼便能分辩出来是不是莫洛杀的。” “杀死吴昕的,当然会是碧海生潮。”秦风笑着看了一眼王月瑶,王月瑶点点头,转头看着身边的小水,柔声道:“小水,摘了蒙面巾。” 小水点点头,一把拉下蒙面巾,野狗早就见过小水,倒不以为意,而陈家洛却是眼睛都直了,脚下蹬蹬连退几步,背脊几乎靠到了墙角,一只手抬了起来,指着小水,嘴巴打结,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洛……洛洛……”洛一水,作为越国最声名着著的将领,陈家洛当然是认得洛一水的。“你你你,你还活着?” 小水看着陈家洛,有些迷惑不解,这家伙干什么,好像被自己吓倒了一般,想想却又觉得得意,指着陈家洛,哈哈大笑起来。 王月瑶笑着从怀里摸出一支彩虹糖,塞到了小水手中,小水两眼放光,三两下剥了外头的皮纸,塞进嘴里吮吸起来,看得陈家洛目瞪口呆。 “正宗的碧海生潮,天呐,老大,你可真是……我怎么没有想到呢?”野狗鼓掌大笑起来,“小水出手杀了吴昕,任谁都会认为,杀死吴昕的便是莫洛,这天下,懂得碧海生潮的就三人,卫庄不之所踪,洛一水在世人眼中就是一个死人,除了莫洛,还会有谁?” 陈家洛终于恢复了正常,脑子也清醒了,看着秦风,心中的震惊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也帮着野狗分析了起来:“吴昕如果死了,他的老部下必然会无比愤怒,除了吴昕,便数吴世雄的威望最高,而吴世雄对于吴昕可是死心塌地,当年吴昕入狱,便是这家伙组织人手劫的狱,连前程都不要了。只要他认定吴昕是莫洛杀的,只怕立刻便会与莫洛翻脸。” “再加上我们的那位内应煽风点火,哈哈哈,顺天军立时便会内哄起来。”野狗神采飞扬,“最好便是这吴世雄点起兵马,直接杀向长阳郡,与莫洛火并,那我们可就捡了现成的便宜了。” 秦风点点头,“不错,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李超已经去了阴山,明天,他会带来吴昕回分水关的具体路线,我们就会启程去杀他。而你们要做的,便是准备接手阴山,分水关等地,然后便看着莫洛与吴世雄先杀一个你死我活吧。” “不管他们谁胜谁负,但必定都会元气大伤,这个时候我们再去趁火打劫,一举拿下长阳郡。”陈家洛鼓掌道。 “小猫的巨山营已经以演习的名义在向蒙山方面运动,而我的亲卫营混在给你们送补给的队伍里,距离这里已经不远了。莫洛认为这样的大雪不适宜行军打仗,我们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就在这个冬天,一举拿下长阳郡,就算不能攻下郡城,也要让莫洛从此失去竞争力。对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威胁。”秦风笑道,“拿下长阳郡,我们太平军的第二步计划,便算是完成了。” “将军,长阳郡现在有数千楚人的军队,他们的战斗力可不容小觑,在我看来,吴世雄如果真与莫洛火并起来,楚人肯定会支持莫洛,吴世雄只怕不是对手。”陈家洛道。 “你说得不错,楚人在宝清,已经拥有两千军队,算是他们支援莫洛的军官团以及其它一些武装力量,人数超过三千人,他们也是我们此次作战的最大障碍,但不管怎么样,这一仗,我们也是非打不可,即便有所损失,相对于胜利之后的果实,也是值得的。”秦风点头道。阴山,陆一帆与于超对面而坐。 “这是吴昕返回分水关的路线,与他随行的是他的两百亲卫,战斗力不俗。”陆一帆道:“这一次谁来杀他,不会是李将军吧?可双拳难敌四手,李将军一人也不行啊?”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要知道,吴昕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于超笑了笑,将纸条收了起来,“将军让我告诉你,在吴昕死后,你要鼓动吴世雄向长阳郡城发起进攻,替吴昕报仇。因为到时候,吴世雄肯定认为吴昕是莫洛杀的。” 陆一帆张大了嘴,“这,凭什么吴世雄一定会这么认为?” “将军自有安排,你便不用问了。”于超笑道:“陆将军,等我们收复了长阳郡,你可就不用再提心吊胆了,到时候衣锦还乡,因为这头功,铁定是你的,哈哈哈!”(。) 第三百三十六章:为什么 吴昕对于现在的顺天军的局势相当的失望。 在他看来,顺天军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在攻略沙阳郡失败之后,顺天军已经在大的战略方面先机尽失,如今在正阳郡方向,越京城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再也无隙可乘,而沙阳郡方向上,则更让吴昕震惊,因为对方摆出的是一副进攻的架式。 太平军李锋整合沙阳郡的速度和效率,让吴昕叹为观止,本来在他看来,太平军的强势进入,必然会引起沙阳郡原有的豪绅政治的大反弹,双方的矛盾必然会在短时间内激化,但让他大失所望的是,他所希望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沙阳郡的迅速整合,代表着吴昕所希望的几年缓冲时间荡然无存,这也是对方能迅速形成对长阳郡的攻势的原因,唯一值得幸运的是,自己抢占了阴山,建起了防线,至少在短时内可以拒敌于国门之外。 但长阳郡太穷了,如果不能向外扩张而只能死守的话,那只能是死路一条。现在沙阳郡和正阳郡不约而同的对长阳郡实现了经济封锁,这让长阳郡的经济雪上加霜。 而唯一的外援便是来自楚人了,楚人在想什么,吴昕一清二楚,来自海上的支援,除了士兵,便是粮食。粮食可以缓解长阳郡的一时之危机,但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长阳郡的问题,因为在楚人眼中,长阳郡的顺天军,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把刀而已。什么时候这把刀锈了,钝了,折了,便是他们抛弃的时候。 而更让吴昕担忧的是,楚人无孔不入的渗透。 从现在他掌握的情报来看,凭着楚人的大量支援,顺天军的后勤系统已经落到了楚人的手中,楚人特使马向南借口担心顺天军内部的贪渎问题而强行拿走了支援物资的分配权,名义上莫洛只要发布命令,他们便将发出物资,但长期在体制内担任官员的吴昕,可是对这里面的门道一清二楚。 可莫洛并不清楚这些。后勤系统已经没有了,而军事系统也正在被楚人慢慢的蚕食,正如吴昕所说的,长期在楚人麾下训练的军队,最终还会是顺天军么? 可惜吴昕现在所说的话,莫洛已经听不进去了。莫洛连续的失败,而吴昕连续的力挽狂澜,已经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莫洛很忌惮他,对于这一点,吴昕心知肚明,可他能怎么办?跑到莫洛的跟前却大表忠心,说自己绝无二心,对他忠心耿耿么?这不是摆明了当着众人的面打莫洛的脸么?将两人的矛盾诏告天下? 吴昕现在心如死灰,他看不到顺天军的未来。如果当初按照他的设想,一鼓作气拿下正阳郡,直接攻击越京城,在越军主力都在秦越边境的当口,成事的可能性是极大的,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顺天军只能龟缩在长阳郡,凭着长阳郡的资源,怎么可能有大的作为?连自保都成问题。 沙阳郡的太平军咄咄逼人,自己曾经试探性的向蒙山太平军发起过几次小规模的袭击,但让他心惊的是,对方表现出来的不仅仅是惊人的战斗力,还有他们的训练有素,这完全就是一支正规军,不管是他们的编制还是战斗方法之上,都不是顺天军能比的。 即便是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军队,也无法与对方相比。 实在不行,那便激流勇退吧,内忧外患,如果实在支撑不下去,那还不如挂冠而去,天下之大,总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将麾下的这支军队交给顺天王,好合好散,也算全了双方这一段香火之情。 策马行走在厚厚的积雪之上,吴昕无奈的摇了摇头。或者,这便是自己最好的出路。他深吸了一口气,昂起了头,马鞭在马股之上轻轻一击,马儿轻嘶一声,缓缓加速。 上一次击败虎贲军,占了正阳郡几个县,除开那些物质财富,最大的收获便是马上就要成为自己妻子的那个女人了。 她是一个县官的女儿,温宛可人,他的父亲本来是活不成的,但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他不仅活了下来,现在还仍然担任着那个县的主官,当然已经是在顺天军的体系当中了,有了这样一层关系,自己与她的事情,当然是水到渠成。 结婚后,用心的生几个娃娃吧,那些烦心事就不再去想了,顺其自然,如果顺天王当真容不下自己,那便潇洒的离去,从此男耕女织,去做一个田舍翁。 想到这里,心中倒也是豁然开朗起来,无欲则刚,没有了那些宏图大愿,人也显得更敞亮了起来。 这一次回分水关去完婚,他拒绝了吴世雄,陆一帆等心腹将领要亲自到场祝贺的要求,敌人就在对面,虽然这样的天气,对方发动进攻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也不得不防,而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长阳郡城因此而抓住口实,现在的长阳郡城,对自己的最大兴趣,已经是想法设法揪自己的小辫子了。 远处道路之上,出现了向个黑影,前方,开路的卫兵已经打马迎了上去,看模样,只不过是冬日里出来打柴的百姓,衣裳褴褛,满面菜色,被卫兵驱赶着,惊慌换措的向着道路两边避去。 吴昕叹一口,摇了摇头,经过这一年多的大战,长阳郡损失严重,特别是青壮的损失,光是在沙阳郡一役之中,便损失了超过十万余人,这里头,大部分都是青壮啊,想想都让人心疼,现在的长阳郡,数十里内不见人烟那是很普通的事情,有些地方,房屋仍在,但走进去你便能发现,除了一些面如枯槁正在等死的老人之外,根本就看不见其它人。 这便是长阳郡的现状。 “吴将军,我们支持你!”出乎吴昕的意料之外,站在一边的几个百姓,竟然冲着他大叫了起来。 心中大为欣慰,百姓对自己的支持,或者是自己最大的成就感了。 “我会努力的。”他冲着那几个人挥舞起了手臂。 就在这一刻,异变骤生。站在最前头的一个汉子两臂一振,背手背着柴垛呼的一声飞上半空,所有士兵不由自主的抬头张望,那捆柴砰然一声在半空之中炸开,一根根木棍,犹如一支支利箭,带着啉啉的声音向着卫队射来。 “刺客,刺客,保护将军!”领队的卫兵队长大叫起来,但下一刻,他的叫声嘎然而止,一根木棍从他前胸插入,后胸透出,而他的刀,此时才刚刚出鞘一半。 惨叫之声连绵不绝,刚刚还在大呼支持吴昕的那个汉子冲天而起,手一探,伸手握住了半空中落下的一柄大刀,这把刀,行却便藏在柴捆当中。 吴昕心中剧震,谁要杀自己?一伸手,握住马鞍旁的长枪,两腿一夹,向前奔去,此时那几个背柴者,已经冲进了自己的卫队之中,看身手,基本上都是八级左右的身手。 正待出击,心中警兆骤现,霍然回头,路旁一堆积雪轰然炸开,一个蒙面的魁梧汉子一跃而出,犹如天降神磨,一拳便向吴昕击来。 长枪一抖,迎上拳头,轰然一声,吴昕如被巨锤当胸一击,人不由自主的飞离了马鞍,在空中翻腾着向后飞去,直直的飞了十数丈这才落下地来,单膝跪地,骇然抬头看着对面的蒙面汉子,那眉目宛然便是自己熟悉的一个人。 低头,看着自己枪杆之上一个清新的印痕,他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对面那个,突然惨笑起来:“碧海生潮,大王,原来是你要杀我。” 来人并不答话,旋风般的欺近身来,又是一拳捣来,吴昕弹身猛退,手中长枪连接向前刺去,“大王,你要杀我,一纸诏书便可,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下流勾当,为什么?”他悲愤的大叫着。 对方只是不停的冷笑,一拳又一拳,拳劲层层叠加,逼近吴昕身边时,已当真如惊涛骇浪一般,满地的积雪都被席卷而起,暴风骤雨般的打向吴昕。 轰然一声巨响,避无可避的吴昕再一次被震飞,后背重重的撞在路边一棵大树之上,大树轰然倒下,吴昕也软软的顺着大树滑了下来,铁枪撑地,勉力让自己站起来,看向自己的卫队,这些士兵在数名高手的突袭之下,连队形都还没有组织起来,便已经给杀得七零八落。 “大王,为什么!” “大王,为什么?” 吴昕七窍都在向外渗着鲜血,愤怒的冲着面前的大汉怒嚎着。 没有回答吴昕的话,蒙面大汉两眼毫无表情地提起了拳头,重重的捣下,喀嚓一声,枪折,骨折,吴昕瞪着流血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大汉,悲嚎一声,仰天倒下。 袭击在极短的时间之内理已经结束,刚刚还平静的山道之上,此刻七零八落的到处散落着尸体。袭击者们聚集在一起,站在吴昕的面前,凝视了片刻,转身向着长阳郡方向奔去。 “将军,那些卫兵还有几个没有死,您为什么阻止我杀了他们?”有人在低声问道。 “这几个是我故意留下的,一刀下去,避开了要害,只是将他们短时间震昏,除了物证,我们还要人证啊!” “将军高明!”(。) 第三百三十七章:杀回长阳郡 酒很辣,还带着一股子土腥味,但对于驻扎在阴山的顺天军来说,已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别说是士兵,便连普通的将领也是无法享受的。 长阳郡现在缺粮,酿酒,那是被严禁的,民间谁敢私自酿酒,抓起来就是砍头的下场。 能在这种时候还能喝上酒,虽然是土酒的,在顺天军中自然也不是一般人物了。 吴世雄两眼喝得已经有些迷离了。坐在他对面的陆一帆倒还是两眼清亮,倒不是陆一凡的酒量,而是吴世雄心中有事,而陆一帆又存心劝酒。陆一帆会来事儿,到了吴昕手下后,对吴世雄也是毕恭毕敬,很快便赢得了这位军汉的好感,一来二去,两人意是成了好朋友,心中藏不住事儿的吴世雄,常常是将很多秘密在陆一帆面前一吐为快,倒是让陆一帆意外获得了不少顺天军中的秘密。 “将军心已经冷了。”端着酒杯,看着陆一帆,吴世雄道:“这一次走之前,将军已是跟我吐露出了要离开的意思了,哎,想不到轰轰烈烈的一桩大事,最后竟然是这般收场。” “将军不想干了?”陆一帆倒是一惊,吴昕在他面前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看起来还是亲疏有别啊。“现在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嘛,我们的防线固若金汤,就算进不能攻略天下,退固守长阳郡还是可以的。” 吴世雄连连摆手:“老陆啊,你以前是混江湖的,对这些事并不太懂啊,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不管是越京城也好,还是沙阳郡也好,岂会容我们在长阳郡逍遥?” “那就打呗,谁怕谁啊!”陆一帆慷慨激昂地挥舞着手臂。 “打?”吴世雄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冷笑道:“老陆,你以为我们现在干的事情是占山为王划地盘么?我们有什么资格打?拿什么打?便是耗,对方也能把我们耗死。” “楚人不是正在源源不断地支援我们吗?”陆一帆问道。 “他们不怀好意,想拿我们当刀使。”吴世雄摇摇头:“就算有楚人的支援,可他们支援的也是大王,而不是我们。大王,现在根本不信任吴将军了,你只要瞧瞧现在的态势,大王防我们倒似防强盗似的。便连军粮,也是十日一运,我们,可是在第一线啊!” “功高震主呗!”陆一帆连连点头。 “楚人现在正帮着大王练兵,后勤系统也被楚人掌握了,当真可笑,这支军队训练出来,还是顺天军么?”吴世雄哈哈大笑:“大王在武道一途可谓惊才绝艳,可是玩政治,哈,那就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上的角色。” “世雄大哥,假如吴将军真不干了,你准备怎么办?”陆一帆问道。 “我,我当然是跟着吴将军一起走了,吴将军不干了,我还赖在这里干什么?受人白眼,遭人排挤吗?老陆,真到了这一天,你准备怎么办?” “实在没辙,我就只能再去跑江湖了。”陆一帆摊摊手。 吴世雄嘿嘿笑着拍拍陆一帆的肩膀:“不妨跟我们一起走,找一个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弄几亩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倒也自在。” 陆一帆连连点头,转头看着窗外已渐渐落下的夜幕,再看看吴世雄有些落寞的样子,心中竟是大不自在,此刻,只怕吴世雄嘴里的吴将军,已经不在人世了吧?算着时间,消息差不多也要传回来了。 看着对面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吴世雄,陆一帆端着酒杯,慢慢地品着,心中计算着时间,等待着那个消息的传来。 外头一声凄厉的号角之声突然响了起来,整个营地突然喧闹了起来,陆一帆先是一惊,再是暗自一喜,来了,终于来了。 听到号角之声,吴世雄霍然站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怎么是示警的号角?难不成太平军打过来了不成?” 一把抄起竖在桌边上的大刀,吴世雄急窜了出去, 坚固的要塞之外,并没有太平军进攻的身影,只有几个浑身是血的士卒,正在摇摇晃晃的向着大门走来,明亮的火把之下,看到走在最前方人的身影,要塞之上有士兵惊叫起来,他们认出来了,这几人都是吴昕将军身边的亲卫。 可他们为什么成了这般样子。 几个精疲力竭的亲卫,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赶回到了阴山要塞,看到飘扬的旗帜,看到大开的关门之中奔跑出来的顺天军士兵,一口气再也撑不住,卟嗵几声全都倒了下去。 回来了四个,但到了关口,却有两人因为伤势没有撑下来,死在了同伴的怀里。剩下的两个伤势较轻的,看到吴世雄的瞬间,都是放声大哭起来。 “将军死了,将军死了!” 吴世雄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几晃,险些跌倒在地上,两眼直瞪瞪的看着两个士兵,嘴唇蠕动,竟然是一句话敢说不出来。 “将军怎么会出事?将军自身武道修为高明,又有两百亲卫随从,这边又是我们顺天军的控制范围,怎么可能出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陆一帆厉声喝问道。 “刺杀,刺客,半路之上有刺客。”一名卫兵流着泪道。 “是谁?是谁杀了吴将军?”吴世雄终于从巨大的哀痛之中清醒了过来,窜到士兵跟前,逼视着士兵,厉声喝问道。 “大王,是大王!”士兵嘴里吐出来的话,惊呆了聚集在屋中的所有将领。 “大王,怎么可能是大王?”吴世雄也是惊呆了,在他看来,就算大王与将军有矛盾,但怎么也不会到这种地步吧? “是大王,吴将军亲口说的,吴将军亲口喊出了对方是大王。还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士兵流着眼泪道。 轰隆一声,吴世雄反手一拳,将身后的一张桌案打得粉碎。 “莫洛!”他厉声吼了起来。 “吴将军,息怒,息怒啊,现在你是领头的,你千万不能乱了方寸啊,是不是大王还不一定,咱们总得先去看看再作最后的决定啊!你们,怎么可能在大王的手下活着逃回来,是不是有什么阴谋?”陆一帆盯着两个活着的亲卫,厉声问道。 “我挨了一刀,昏过去了,身上压着死去的同伴,我爬出来,看到大家都死了,连将军也死了。”受伤的士兵大哭起来。 吴世雄不再说话,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阴山要塞灯火通明,一队人马从要塞之中急驰而出,向着分水关方向急奔而去。吴世雄带着阴山要塞大大小小的将领,亲赴吴昕遇刺现场。 蒙山山巅,秦风带着猛虎营,苍狼营的将领们,遥看着远方矗立的阴山,短短的时间内,那边已经是灯火通明。 “将军,为什么不趁此机会打过去,那边现在只怕已经是乱成一团,此时出击,必将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阴山。”陈家洛急切地道。 “用不着,阴山的吴世雄是吴昕的铁杆心腹,一旦知道吴昕是死在莫洛手中,他必然会愤而举旗造反的,我敢断言,很快,阴山要塞的这几万顺天军士兵便会拔营离开,向长阳郡城发起进攻,我们随后要做的,便是去接收阴山要塞罢了,等他们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们去捡现成的便宜。”秦风大笑道。 “野狗!” “老大,我在!”野狗大声应道。 “你的苍狼营作好准备,吴世雄一旦离开阴山,你的野狼营马上启程前往分水关,不但要拿下那里,还要顺手将顺天军控制的正阳郡那几个县也一并拿过来,长阳郡突生大变,正阳郡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就算他们得到了消息,也会先禀报越京城,一来二去,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掌控这几个地方。” “明白。” “陈家洛。” “末将在。” “你的猛虎营,将跟随吴世雄的脚步,他离开阴山,你便接收阴山,他向前打,你在后面给他扫尾。” “末将明白了。”陈家洛忍住笑,“这事,可真没有想到这么轻松。将军,您觉得吴世雄真会反了莫洛么?” “肯定。”秦风斩钉截铁地道。 无数的火把将遇刺的现场照得一片明亮,片片已变处紫黑色的血迹与一旁洁白的积雪形成极大的反差,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早已被冻得坚硬,吴世雄一步步跨过凌乱的尸体,慢慢的走到一株大树之下,那里,一个魁梧的身形仰面朝天倒在哪里,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缓缓的跪下,小心地将吴昕的尸体抱了起来,尸体的骨骼早已被震得粉碎,但因为极冷的天气,整个人却还是被冻得**的,将头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大腿之上,吴世雄抬起头来,泪眼矇眬地看着围成一圈的将领们,声音哽咽。 “碧海生潮,果然是莫洛杀了我们的将军。” 围成一圈的将领们没有人说话,只有一片佩刀出鞘的呛啷之声。 “杀回长阳郡,替将军报仇。”怒吼之声在山野之间响成一片。(。) 第三百三十八章:亲临 哧啦一声,吴世雄从一块白布之上撕下一截布条,用力地缠在自己的头上,转过身来,看着屋内站成两排的将领,陆一帆大步走上去,同样撕下一块,缠在头上,转身站在了吴世雄的身边。 屋内,将领们一个个毫不犹豫的走上去,撕下白布,缠在头上。 “阴山要塞,两万士卒,将替将军报仇雪恨,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吴世雄抽出佩刀,哧拉一声在手上拉了一个口子,血糊糊的手伸出来,其它将领亦是效仿着他的动作,数十只滴着血的手搭在了一起。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怒吼之声在屋内响起。 “我已传令给分水关的吴岭,他亦将从分水关出兵,向长阳郡城发起进攻,阴山要塞守军一分为二,我带一路,陆一帆将军带一路,三路大军,齐攻长阳郡城,现在,各位将领立刻回到自己的驻地,集结军队,带上我们所有能带的粮食,军械,准备进军!”吴世雄大声道。 “遵命!”众多将领大声应命,转身出屋,迅速离去。 “老陆,长阳郡城之下,我们会师之时再见!”吴世雄向着陆一帆伸出手去。 “会师时见!”陆一帆重重的点点头,“吴将军,我们这样走了,阴山要塞怎么办?对面的太平军怎么办?他们要是趁机追着我们的屁股打过来了怎么办?” 吴世雄冷笑:“吴将军已经死了,我管他洪水滔天,他们要来便来吧,如果我是他们,此刻当然是坐山观虎斗了,这样的便宜不捡?他们又不是傻瓜。” 陆一帆看了一眼吴世雄,太平军自然不是傻瓜,可吴世雄却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傻瓜了,吴昕死了,所有的一切,对于吴世雄而言,立时便变成了一片空幻,没有什么事情能比他为吴昕报仇更重要了。不过他对于吴昕的这一份真情实意,却着实让陆一帆有些感动。 天明之时,吴世雄率领的一万大军已经尽数撤离了阴山要塞,午时,陆一帆也拔营出兵,曾经固若金汤的阴山要塞,顷刻之间便变成了空荡荡一个个要塞,满地尽是被抛弃的顺天军的军旗。 这一次陆一帆的进军速度极其神速,与吴世雄报着必死之心不同,他可是信心满满,因为他清楚,在他的身后,一支更强大的军队将尾随而来,最终获得胜利的将是他们,而自己,恰恰是他们中的一员。 三天之后,他已经出了阴山山脉,而挡在他面前的是龙潭县,一个只有区区千余兵丁驻扎的县治,而且这千余人还是根本没有经受过什么训练的士兵,所有人都无法想象,在阴山没有暴发任何战事的情况之下,会有一支充满敌意的军队会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而这支军队还是他们的友军。 当上万头戴孝布的军队出现在龙潭县县城之外时,整个县城都傻了,连一点点像样的抵抗都没有,甚至连城门都没有来得及关,这里的县尉便带着他的千余名士兵逃之夭夭,陆一帆没有费一丝力气,便占领了出阴山之后的第一座县城。 站在县衙大堂之前的台阶之上,看着瑟缩在被士兵按倒在地上的龙潭县县官,陆一帆意气风发的一挥佩刀:“传我军领,搜集城内所有粮食,布匹,军械以及一切对我们有用的东西。记住,所有的东西全都上交给后勤营,如果有人敢私吞,休怪我刀下无情,送他去阴曹地府给吴将军当牛作马。” 这是陆一帆第一次指挥一支上万人的军队,而且是第一次打了胜仗,战争对于陆一帆而言,是无尽的苦涩的回忆,似乎只要有他参与的战役,最终全都以失败而告终。 “以前都是与太平军作战,可现在,我已经成了太平军的人,这霉运,也该换一换了,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哈哈!” 军队将在龙潭县搜集,补充,以准备接下来的进攻,对于他们而言,最大的问题或者便是后勤补给的不足。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那么随着他们战线的拉长,必将举步维艰。吴世雄打的主意便是走一路,抢一路,但现在的长阳郡,一路之上究竟还能抢到多少,陆一帆实在是没有把握。 龙潭堂堂一个县治,府库里的存粮可怜得很,还不够他一万人的大军三天的用度,没办法,只能却挨家挨户抢了,至于被抢的那些普通百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自然不是在陆一帆的考虑之内的。 站在油灯前,陆一帆很认真的研究着地图,龙潭,是他的第一站,再往下走,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了,想来现在长阳郡已经得知了消息,接下来自己要攻占的平度县,只怕便要苦战一场了。 平度,与长阳郡城可是只有一河之隔了,那里,驻扎着一支五千人的军队,可不像龙潭这里完全就是一只鱼腩,关键的是,它隔长阳郡城太近了,随时都会从长阳郡城开出援军来支援,不论是拿下平度,还是度过平度河,对自己来说,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风声飒然,窗户吱呀轻响一声,屋里灯光微闪,突然多出一人,陆一帆大惊失色,一只手刚刚按到刀柄上,却被死死地按住,全身的力气在这一瞬间,几乎消失一空。 “不必惊慌,是我。”来人温和的声音在陆一帆的耳边响起,手上劲道一松,刚刚不知所踪的真气又重新回到了身上,看着已经微笑着坐在桌前,低头看着地图的来人,陆一帆咽了一口唾沫,向前走了一步。 “李将军,您怎么过来了?” “不是太放心你。”秦风微笑着抬起头来。 “将军,我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陆一帆心中一惊,敢紧道:“将军,我也是沙阳郡人啊。” “你会错意了,这段时间,你在顺天军这边做得很好,不管是以前的那些情报,还是这一次吴昕的事情,你都是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是我们即将获得的这场大胜的不可或缺的角色。记你头功,毫不为过。”秦风微笑道。 “那您刚才……您……”陆一帆吞吞吐吐地问道。 “我是不放心接下来的战事。”秦风点了点地图,“平度不是龙潭,那里距离长阳郡城近,反应过来的莫洛,必然会力保平度,借助平度河将你们挡在河的这头。他毕竟是顺天军的大王,你们借着吴昕之死所激发出来的战斗意志,一旦受挫,不见得能保持得住啊。” 听到秦风直言不讳的话,陆一帆被臊了一个大红脸,的确,在指挥作战之上,他并不擅长,他更擅长的是上级指定一件事情,然后他去一丝不苟的完成,就像在阴山,他赢得吴昕信任最关键的事情,便是他将吴昕布置的要塞修建任务完成得一丝不差。 “将军您是要……”他试探着问道。 秦风点了点头:“不错,接下来我将藏身于你的军中,这场战事,我来指挥,你负责发布命令。接下来,我的亲兵卫队也会前来加入到你的军队当中,对外,你便宣称是你在江湖上的一些朋友前来帮你的忙便好了,这个时候,估计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件事情。” “太好了!”陆一帆鼓掌相庆,眼前这位,可是打老了仗的常胜将军,在黄梁岗,在千柳山,凭着几千人便将莫洛数万大军杀得溃不成军,有这样一个人呆在跟前,自己还用操心什么,只管执行命令便好了。而且,李将军还带着一千人的嫡系亲卫啊,见识过太平军战斗力的陆一帆,至今思起那一排排闪烁的刀光,便仍是心有余悸。 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位可是一位九级高手,说实话,向太平郡城进攻,陆一帆最怕的就是莫洛,万一莫洛那根筋搭错了,在一个月黑夜风高的夜晚摸过来刺杀自己的话,就算自己在千军万马之中,也还是危险得紧。现在有了这位在自己身边,还有什么可怕的,莫洛不来则已,来了,便让他来得去不得。 看着陆一帆的欣慰当真是发自内心,秦风倒也是一乐,这位倒好,自己一来便剥夺了他对军队的指挥权,这家伙反而一副如释重负巴不得的模样。想起以前这位的战绩,秦风又是心中微晒,这位,终是一个不能在肩上担责的家伙,这一仗打赢之后,回头对他的安排倒也还是要费一番思量,留他在军中领军那自是万万不行的。 “大柱他们差不多要来了,你去接下来,安排大柱他们在你的身边作亲卫,不要与其它的部队过多接触,不到紧要关头,我是不会让他们直接出战的。”秦风道。 “是,李将军,你先歇着,我马上去接大柱将军。”陆一帆连连点头,“你放心休息,我最贴身的几名卫兵都是鹰巢派过来的,除了他们,没有人敢随便踏进我的屋子。” “你去吧!”秦风笑道,眼睛又落回到地图之上。现在长阳郡已经得到消息了,那么,莫洛第一波的攻击重点,会放在那一支军队上呢? 吴世雄?吴岭?还是陆一帆? 思来想去,莫洛首先击垮陆一帆的可能性可大一些,毕竟那两位,可都是宿将,而陆一帆,只不过是一个江湖好汉出身,对于指挥军队,并不在行。(。) 第三百三十九章:请让我指挥 急骤的马蹄声打破了寂静的长阳郡城的夜,一路狂奔到郡守府外,数名骑士翻身下马,天寒地冻的季节,马上骑士却一个个汗透重衣,几匹马更是在抵达目的地之后口吐白沫,慢慢的委顿到了地上,眼见已是跑废了。 “快去禀报大王,阴山吴世雄造反,阴山大军兵分三路,正在向长阳郡城奔袭而来。”骑士脸色青紫,冲着缩在门廊里打嗑睡的士兵嘶声吼道。 如同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瞌睡虫立时不翼而飞,紧闭的大门轰然打开,门卫连滚带爬的冲向郡守府内里。 片刻之后,郡守府中门大开,一名名卫士纵马从内里急冲而出,奔赴长阳郡城的各个角落,原本黑暗之中的郡守府亦是大放光明。 阴山要塞驻扎的两万顺天军,可是吴昕一手训练出来的,那是顺天军最后的一部分精锐,而莫洛的本部人马,在沙阳郡已经被消耗得七七八八了。现在,这支在前线抵挡着太平军的劲旅竟然反戈一击,对于长阳郡的打击,绝对是颠覆性的致命一击。 “吴昕,我待你不薄,你意然谋反!与敌人沆瀣一气。”莫洛愤怒的掀翻了桌子,怒发冲冠。满屋子的将领一个个紧张的低下了头。他们都是莫洛的心腹将领,对于莫洛与吴昕的矛盾自然是心知肚明,同样在平时,他们也没有在莫洛面前少说吴昕的坏话,原因无他,吴昕及其属下连接获得胜利,数次挽救顺天军于危亡之中,这让他们在吴昕及其部下面前,一个个都觉得抬不起头来。莫洛将吴昕按在阴山,不让他回到长阳郡城,对他们而言,自然是大快人心的事情。 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样一个地步?阴山要塞的部队竟然造反了! “大王,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吴昕吴将军已经过世了!”跪在大厅中间,被莫洛雷之威吓得瑟瑟发抖的前来报信的骑士颤抖着声音道。 莫洛的动作顿时停顿,有些僵硬地侧转身子看着地上报信的使者:“你说什么?吴昕死了?” “是,我们看到所有的阴山要塞的士兵都戴着孝帕,他们喊着为吴将军报仇的口号,排山倒海的向我们发起攻击。”士兵低声道。 “吴昕死了,吴昕怎么就死了呢?”莫洛呆呆的坐了下来,看着地上的使者。“他是怎么死的?” 使者咽了一口唾沫,“大王,我们不知道吴昕将军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知道!”大厅之外突然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江涛出现在大厅门口,他身后,紧紧地跟着一名老者,这是他的贴身护卫。 “江涛将军!”莫洛站了起来,如今楚人正在给顺天军训练军队,二百余名军官团在长阳郡城夜以继日的展开军队的选拔,训练,不得不说,数次视察过后的莫洛,对于这些军官的表现是相当满意的。短短的两个月时光,他已经看到了一支强大军队正在走在诞生的路上。对于这支楚人军官团的指挥官江涛,莫洛自然是表现出极大的尊敬。 不过此时的江涛,脸色极不好看,走进大厅,站在正中间,一双眼睛正喷火一般地看着莫洛,满脸都是极度不满的表情。 “江涛将军,你刚刚说你知道吴昕是怎么死的,这是怎么一回事?”莫洛急切的问道。 “大王难道不知道吗?”看着一脸懵然的莫洛,江涛讥讽地笑了起来:“我只闻大王武道修为惊才绝艳,竟然不知道大王的演技亦是如此高明。” “你这是什么意思?”莫洛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的枭雄,热脸贴上了冷屁股,立即便怒形于色。“江涛将军,我尊敬你,可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吗?”江涛恨恨地道:“大王,吴昕与你有矛盾这不假,他不满意你的战略安排这也不假,可他仍然是顺天军的重要人物,是仅次于你的顺天军核心级别的领袖,可你,你竟然杀了他,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他现在有多重要吗?蒙山之上,太平军虎视眈眈,随时都可能入寇,而我们军队的整训工作还没有完成,并没有形成强大的战斗力,你,你居然在此时杀了吴昕,这不是逼着阴山要塞的士兵造反吗?你,怎么愚蠢到这种地步?” 莫洛勃然大怒:“江涛,你胡言乱语,我什么时候杀了吴昕?吴昕与我意见是不合,我对他是不满,但毕竟是我的老兄弟,我怎么会杀他?” 江涛直视着莫洛:“大王,五天之前,吴昕离开阴山要塞,准备返回分水关完婚,在路途之上遭遇刺杀,吴昕及其两百亲卫除了仅仅两人生还之外,其余所有人包括吴昕在外,全部遇难,而吴昕,死于碧海生潮功法之下。” “碧海生潮?”莫洛大惊,“不可能。” “碧海生潮是卫庄大师独门心法,卫庄大师凭生只有两个弟子,大王,您说说,在长阳郡,除了你,还有谁懂得碧海生潮?卫庄大师被困在长安,洛一水生死不明,就算这两人都好好的活着,他们有什么理由跑去杀了吴昕?大王,你告诉我,除了你,还有谁?”江涛逼问道。 莫洛一脸的茫然,“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碧海生潮?江涛,我没有杀吴昕,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你的消息从何而来,是不是以讹传讹,消息有误?” 江涛摇头:“这消息就来自吴世雄的军中将领,不瞒大王,在吴世雄军中,我们大楚内卫收买了一些人,其中一个身份不低,他亲自到了吴昕死亡的现场,证实吴昕的确死在碧海生潮的功法之下。” 莫洛砰然坐倒在椅子上,迷茫之中又带着无比的愤怒,他似乎感到一个巨大的圈套正在无声无息的套上他的脖子,而且正在一点一点的收紧。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没有杀他,这些天,我没有离开过长阳郡城半步。”他看着江涛,一字一顿地道:“我莫洛做人,顶天立地,做了就敢当,但没做的事情,谁想将屎尿泼在我莫洛的身上,我也是万万不允的。” 看到莫洛的神色,江涛也有些犹豫了,莫洛的性子,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如果真是他做的,在如此的证剧面前,他也不会如此抵赖,可问题是,这世上难道还有第四个人懂得碧海生潮功法吗? 看着莫洛的模样,江涛只能是叹一口气,不管是不是莫洛做的,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所要做的,只能是挽救,愤怒和质询丝毫不能改变这件事情造成的恶劣影响了。 “大王,真相只有一个,现在先不论真相如何,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击败叛军,保住长阳郡城。”他叹息道:“吴世雄来势凶猛,而更可虑的是,在他的身后,太平军必然会衔尾而来,这样的大好机会,他们怎么会放过?我们唯一的机会,便是这件事发生的太过于突然,我们没有做好准备,或许太平军同样也没有做好准备,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五天了,从蒙山方面传来的消息,蒙山的太平军仍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甚至连已经空无一人的阴山要塞也没有派兵占领,似乎他们也有些糊涂了。这一个时间差,便是我们的要会,如果不在短时间内击败吴世雄,让太平军与他们连成一气,那就麻烦了。” “你是说,吴世雄这一次的叛乱,并没有与太平军联成一气?”莫洛问道。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这样的。”江涛点头道。“这也是当下对我们来说,唯一的一个好消息。大王,江涛不才,向大王请命,讨得这一次指挥军队迎击叛军的指挥权,如今顺天军新军刚刚成型,新晋军官们对于指挥军队还并不熟练,所以我想让我大楚的军官团充当这一次战事的统兵将领,以期度过这一次的难关。” 莫洛沉吟不语。 “大王,这只是临时之举罢了,一旦打赢了这一战,士兵们能得到极大的锻炼,而那些新晋军官们也能在战斗之中学习到如何有效的指挥一支军队,如果将一支军队最大的作战能力发挥到极致,一旦胜利,我们大楚的军官便会退出这支军队,交给您一支完整的受过战火淬炼的军队,而如果将楚人军官排除在这一次的大战之外的话,我担心到时候军令难以贯彻,战斗力无法发挥,将我们数月来的心血以及顺天军最后的生机毁于一旦啊!”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莫洛终于下了决断,眼前的江涛是楚人之中首屈一指的将领,在指挥作战之上,绝对不是自己以及自己的麾下将领能比的,眼下情况危急,也只能事急从权了,先打赢了这一战再说,只要事后他们的军官退出这支军队,那么这支军队的控制权仍然会在自己的手中。 “我答应你,这一战的指挥权全部委托给江将军你来指挥,便是莫洛,也会听从你的军令。”莫洛道。 “多谢大王信任,江涛不会让大王失望的,大王,我已经派人回到宝清,不日马大人也将率领在宝清的二千楚军精锐前来助战。”江涛终于露出了一丝高兴的模样。(。) 第三百四十章:应对 马向南来得极快,驻扎宝清的楚军加上一些其它的卫队,内卫人员,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差不多三千人,对于吴昕之死究竟是不是莫洛杀的,对于马向南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了。 如果是莫洛杀的,只能说他是一个愚蠢的家伙,这样的一个家伙对于楚军未来控制顺天军的计划,有益无害,如果不是莫洛杀的,那就说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针对着楚人。 时至今日,楚人在长阳郡的小动作根本就不可能瞒过齐人,齐人自然不会坐视这种情况出现,他们在水师不是楚人的对手,陆上又无法自己出兵的情况之下,应对的方法无外乎两个,一个是逼迫越国朝廷进剿,但从越京城同意了招安顺天军的行动看来,齐人在越京城的行动并没有收到效果,越京城现在根本是有心无力。那么便只剩下第二个,也就是唯一一个选项,扶助沙阳郡的太平军进攻长阳郡,打掉了莫洛,自然就会让楚人前期的工作尽数前功进弃。 两个国家,选择了不同的两个地方政权进行较量,到目前为止,虽然楚人已经在宝清站稳脚跟,海上航路畅通,源源不绝的人员物资正在向着宝清聚集,但从整个局势来看,齐人选择的沙阳郡太平军无疑是占了上风的。 大败的顺天军被迫缩回长阳郡,在马向南看来还不是什么大事,在楚人的大力支援下,在楚人军官的培训之下,顺天军反攻那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但吴昕事情,让原本的危机一下子扩大化了,现在不是顺天军能不能还在长阳郡生存的事情,而是楚人能不能在宝清呆下去的问题。一旦顺天军失败,仅仅控制了一个宝清的楚军,如果应付源源不绝打来的太平军?海上通道再通畅,也绝对跟不上消耗的速度。 不论从那一个角度来说,帮助顺天军度过这一个危机,都是不容马向南有丝毫犹豫的任务。倾巢而出的楚军没有丝毫的保留,现在他们与顺天军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此次反叛的吴部一共有近三万人,都是吴昕亲自训练出来的,吴世雄,吴岭都是吴昕的旧部,郡兵系统军官出身,但不能因为他们是郡兵将领便小瞧了他们,长阳郡过去匪患横行,这些将领的作战经验一点也不弱,特别是在长阳山区这种他们最为熟悉的地形之下。”江涛抬起头看着对面的莫洛几人道:“就像吴昕,他虽然是郡兵将领,但他的才能,远超越国大多数将领一样。这三支部队的指挥官中,唯一一个弱点,便是现在正在向平度发起进攻的陆一帆,此人以前不过是个跑江湖的,参加顺天军之后,也并没有实际的指挥作战的经验,这一次突然统领万人大军,我想,他会是我们一个突破的重点。” 毫不客气的分析,让莫洛脸上有些火辣辣的,但一想到吴昕如今已经死了,那一点冒出来的火气,便也烟消云散,人死为大,他现在最想做的,一是击败叛军,二来便是找到那个陷害他的人,还有,吴昕为什么会死在碧海生潮功法之下,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个难以解开的秘密。 江涛可没有照顾莫洛脸面的意思,接着道:“三股军队之中,最强的自然便是吴世雄率领的中路军队,这是吴昕的亲军,不论是装备,还是战斗力,或者是士气,都是最强的。” “我亲自去对付他们!”莫洛咬着牙道。 “不,大王,吴世雄由我亲自去对付。”江涛摇了摇头,道。 一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鲍华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气,此时听了江涛这话,再也忍不住暴发了出来:“江将军,你的意思是说,大王不是那吴世雄的对手,只有你才能挡得住他吗?” 江涛直起身子,看了看鲍华,没有理会他,却又转头看向莫洛:“大王,我先前说到这支军队必然是三支部队中士气最高的一支,是因为他们都是吴昕的亲卫,与吴昕相处日久,感情极深,这一次他们出击,可是抬着吴昕的棺材来的。” 莫洛的脸色有些难看。 “在他们眼中,他们的将军是被您杀死的。您如果出现在他们面前,只会激发他们的斗志,这对于我们一点好处也没有,因为现实就是,他们现在的军事实力,比我们要强。”江涛接着又毫不留情的补上了一句。 莫洛沉默了片刻,道:“你说得有道理,我去对付陆一帆,争取将他一战击垮,然后回师前来相助于你。” “不,您需要去对付吴岭。”江涛摇头道:“吴岭亦是宿将,作战指挥极有一套,鲍华将军去对付他,我不放心,要知道,我们能分出去对付吴岭的,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万人,而山地作战,对于吴世雄和吴岭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他们极擅此道。” 被江涛又毫不留情的踩了一脚,鲍华勃然大怒,一下子跳起来:“大王,末将请命去战吴岭,如果输了,愿意提头来见。” “你的头抵消不了万一战败可能带来的损失。”没等莫洛说话,江涛冷冷地道:“鲍将军,你的对手是陆一帆,你带五千人马去平度,平度城依山而建,平度河又从前方流淌而过,你去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凿冰,现在冰还不算太厚,凿穿它并不是太难的事情。平度河流淌起来,陆一帆进攻的空间便不大,你只需固守平度城,等着其它两个方向上传来的胜利消息即可。” 鲍华气得脸色煞白,这简直就是**裸的侮辱,喘着粗气的他,恶狠狠的盯着江涛,江涛却是根本看也不看他,对莫洛道:“大王,您带一万五千人马去迎击吴岭,我带剩下的三千人再加马大人带过来的三千楚军去阻挡吴世雄,这一战胜利的关键,就在于您能不能击败吴岭。只要您以最快的速度击败吴岭,然后与我一齐合围吴世雄,这一战就胜了。那陆一帆不足为虚,这两路一胜,此人不降必逃。” “江将军,你只带这点人马迎击吴世雄,有把握吗?”莫洛有些担心。 “放心吧!”江涛笑了笑。“我不会与吴世雄决战,只是坚守而已,我们最大的敌人恐怕不是吴世雄,而是必然会随后而来的太平军,那才是我们的劲敌,所以这一战,我们能以多快的速度击败对手,将决定我们有多少时间来备战与太平军的决战,时间一旦拖得久了,就算我们赢了吴世雄,最后也必然会输给太平军。” 这才是让所有人最担心的问题,现在太平军还没有动,并不代表着他们一直不动,以最快的速度击败吴世雄,而且要以最小的损失击败吴世雄,然后依托地形与太平军周旋,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之中,补给线路被拉长的太平军,必我不耐久战。 “江将军刚刚说了军事上的,现在我来说说其它方面的。”马向南道:“大王,上次你释放张简,决定招安,算是给了左相张宁一个天大的面子,也算结下了一段善缘,现在也是时候派出人去找他了。” “找他?”莫洛苦笑:“只怕他恨不得我被太平军吃了才好。” “不。”马向南摇头:“张宁是一个国家的左相,他有他的眼光,先不说张简被俘此事是他握在你手里的一个把柄,单是如果我们败在太平军手下,长阳郡落入太平军之手,也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因为如果出现这样的事情的话,那将来的太平军就绝对有能力威胁到越京城了,所以无论是为私还是为公,张宁一定会出手。如果能将这团水搅浑,能将朝廷也拖到这团浑水中来,对于我们并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我们反而能在这纷乱的局面之中谋出一条生路来。” 莫洛眼前一亮:“马大人这话说得有理。倒是值得一试。我立即派人潜往越京城去见张宁,不管是威胁也好,还是祈求也好,一定要让张宁出手,如果能让朝廷出兵沙阳郡,对太平军就必然顾不得来找我们的麻烦了,张宁对于沙阳郡可一直是垂涎三尺的。” “能那样当然最好,不过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威胁倒是可能的,最大的可能还是正阳郡方面。顺天军不是已经被招安了么?那么也算是越国的军队吧,越国出兵帮助自己的地方政权平叛,也算是应有之意,如果太平军当真跟在吴世雄之后出来的话,那它就不得不顾虑自己的后路被来自正阳郡的越军会不会捅他一刀子。就算双方打不起来,但只要他们能拖慢太平军前进的速度,对我们也是大大有利的。” “马大人说得有理,军事,政治,双管齐下。”江涛握起了拳头,看着众人:“大王,生死成败,就看这一次了,如果能度过一次的难关,那么我相信,顺天军将会越来越强。”(。) 第三百四十一章:人争一口气 秦风坐在一块大石头之上,手中刀鞘有节奏的敲打着面前的地面。 于超坐在一侧,一边喝着热气腾腾的水,一边向秦风禀报着打探出来的顺天军的情况。 “来平度的是鲍华?”听到这一点,秦风眼前一亮,手中的刀也凝在了半空。 “不错,是鲍华,带来了五千顺天军,加上平度原来的五千青壮,也有万余兵力,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大概是准备坚守了,因为平度的守军一直在凿冰,现在平度河可不是一马平川,而是波涛汹涌。”于超点头道。 “看来顺天军是寄希望于莫洛一举击溃吴岭然后合围的中路吴世雄,一举解除此次危机,而陆一帆嘛,看来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秦风微笑道。 于超卟哧一声笑了出来:“咱们的陆将军,过去的战绩的确不怎么光彩,将军,你发现没有,但凡有这位参加的战事,顺天军就没有打赢过一仗,每次都输得极惨。” 秦风大笑起来,“所以说他是我们的福将嘛,这一次,不还得指望他吗?” “指望他?”于超一惊的愕然,“这,不大可能吧?” “只要他再输一仗不就差不多了。”秦风哧哧笑了起来,“你去把陆一帆找来,然后好好的休息一下,接下来你和你的手下也不要出去了,咱们干一票大的。” “明白了!”于超笑着站了起来,健步如飞的向着远处正在指挥士兵扎营的陆一帆奔去。 平度县城,鲍华站在城墙顶上,看着士兵们挥舞着镐头正在拼命的敲击着冰块,脸色铁青的他愤愤不平,在长阳郡城,他被江涛毫不留情面的踩在了脚下,在江涛的眼中,他就是一个一无用处的家伙,不仅把他丢到了平度对阵陆一帆,更可气的,居然不许他出击,只让他据城坚守。 他的士兵是战斗的,不是现在用来做凿冰这些无用功的,这样的天气,白天凿了,晚上便又会重新凝结,天天重复着这些枯燥而且艰难的工作,士兵的士气正在寒冷的天气之中一天一天的消耗掉。 陆一帆终于来了,但这个胆小鬼,似乎根本就没有进攻的意图,隔着几里路,便扎下了营盘,探子的回报,让鲍华更是又气又怒,陆一帆居然高筑墙,深挖垒,似乎打算与他在这里耗上了。 面对这样的胆小如鼠,毫无战斗意志,更毫无指挥能力的家伙,居然让自己坚守不出?站在城墙之上,吹着冰冷刺骨的寒风,鲍华越想越气,呸的重重的吐了一口,转身便向城楼之下走去。 “我要出击!”他红着眼睛瞪视着面前的马喆,愤怒地道。 马喆是顺天军在平度县驻军的将领,麾下也有五千人马,但与鲍华的身份地位差距甚远,麾下五千人,也基本上都是没有经过多少正规训练的青壮,连武器都没有配备完整。 “鲍将军,大王的命令可是让我们坚守不出,等待另外两路的消息。”马喆劝道:“大王的脾气您也知道,要是违返了他的命令,大王绝对不会高兴。其实坚守也没有什么错,陆一帆虽然是个渣,但他麾下这一万军队可都是吴将军训练出来的,不得不说,比我们的麾下要强。坚守,虽然不能立功,但至少也不会犯错。” “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鲍华愤怒地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陆一帆这样的将领,别说只是吴昕训练出来的军队,便是虎贲军,也绝对是****的下场。大王这是猪油蒙了心,自家兄弟都不信任,却听江涛那个白面书生,那家伙真有那么厉害么?我看多半都是吹得,一个连刀都拿不起的家伙,居然是楚国的大将,嘿嘿,不知道里头有什么内幕呢!” “鲍将军,还是忍忍吧!”马喆道:“大王不许出击,我可不敢违备大王的命令。” 看着连连摇头的马喆,鲍华眼珠子转了几转,突然笑了起来,“马喆,我也不会硬干,面对着陆一帆这样的鼠辈,像这样龟缩着可真让人窝囊。你说得也有道理,摆明车马硬干,我们不见得能占便宜,但如果是偷袭呢?” “偷袭?”马喆睁大了眼睛。 “不错,陆一帆这家伙,从来没有独立指挥过一支军队,对指挥战斗更是一窍不通,瞧他一到平度城外之后做什么,一副要与我们硬耗的模样,他肯定想不到我会去偷袭他们,这两天天气眼见着是一天比一天恶劣了,我选择一个风大雪大的夜晚,偷偷摸出去袭营,只要打破他的大营,以这家伙的能力,绝对是一筹莫展,除了逃跑,真想不出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将军,大王的命令是不许出击。”马喆坚持道。 “好了,我知道你没胆子,不过我们可以换一个方法,出去偷营我率领我的部下去干,你带着你的部下在城上准备着,万一我不成功,对方有防备,那我就马上退回来,有你给我压阵,量也没有什么大碍,但如果我成功了,你可得抓住机会,倾巢而出,咱们一举将陆一帆击溃,你觉得怎么样?”鲍华信心满满地道。 “这样啊?”马喆砰然心动,这是一个好办法,自己不用担多少风险,不过一旦成功,那可是大功一件。 “江涛不是瞧不起我嘛,如果我在大王之前先击败了陆一帆,然后率部直扑过去,从侧翼咬住吴世雄,哈哈,当时候我要看看江涛那张脸是一副什么样的模样。”鲍华冷哼道,“到时候,我一定要好好的羞羞他,让他知道什么叫长了一双狗眼,哼,狗眼看人低。” 马喆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愿意试一试。”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鲍华兴奋地道。 鲍华打仗的本事或者一般,但他看天时的本领倒是一流,从第二天起,风突然变大,从午时起,雪骤然密集起来,平度城完全被大雪给笼罩在了其中,平度河更是白茫茫的一片,气温骤降,凿冰的速度还赶不上结冰的速度,顺天军士兵在这样的天气之下,顺理成章的撤回到了城内,开始养精蓄锐。 一**的探子趁着恶劣的天气出了城,摸到陆一帆的大营前打探军情,让他们惊喜的是,对方似乎也被这样恶劣的天气给击倒了,居然连常规的巡逻,哨卡也取消了,唯一的哨探便是大营之内那高耸的一座座望楼。 也是,这样的天气,谁还有心思出来在风雪之中奔波?顺天军住在城中都冻得抖抖索索,更不用说这些住在单薄的帐蓬中的家伙了! 一连三天,探子打探回来的情报,都如出一辙,鲍华终于下定了决心。 出击,打垮陆一帆,然后侧击吴世雄,成为顺天军这一次惊天危机之中的大英雄,救顺天军于危难之中,做好了这件事,自己的地位必将进一步提升,成为顺天军中名符其实的第二人,当然,顺便打江涛一记响亮的耳光,是他更想做的。 士可杀,不可辱!鲍华站在城墙之上,仰起头,雪落在脸上,一片冰凉,但他的心中却是一片火热,回望城下,密密麻麻的士兵早已全副武装的在城门处列好了队,正在等待着他下达出击的命令。 “马喆,记好了,如果我成功了,你便立时率兵出击,我们两军合一,一战击垮陆一帆,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打好了这一仗,以后你便会成为大王麾下最重要的将领之一。”鲍华道。 “放心鲍将军,只要你那边一成功,我这里一定会立即出击。”马喆重重的点头。 大步走下城去,士兵自动的让也一条道路,鲍华站在了厚厚的城门口,低声道:“开城门,出击!” 沉重的大门吱吱呀呀的打开,鲍华一步跨出城门,外面,风雪仍然是那样的大,数步之外,已是什么也看不清,今天,实在不是作战的好天气,但对于鲍华来说,这却是上天赐给他的机会。 陆一帆全副武装,顶盔带甲的半躺在床上,手上紧紧地握着刀,大营里并没有一万人,而是只有五千人,剩下的五千人,在大营的后方十里处,设下了第二道阵地,而秦风给他的命令,却是要打一次大大的败仗,秦风断言鲍华多半要来偷袭,而在对方偷袭的时候,他需要先进行顽强的抵抗,然后再弃营逃跑。 陆一帆很是颓废,投了太平军,自己还是逃避不了打败仗的命运吗,而且这一次,还是故意的打败仗,既然知道鲍华要来偷袭,自己完全可以作好准备给鲍华迎头痛击,以一场胜利来挽回自己屡占屡败的名声嘛,这倒好,战败的次数,又要多添一次了。 但秦风的命令他是不敢违抗的,不就是打败仗吗,对自己来说轻车熟路,不过等待的过程却是最煎熬人的,而这些事情他却只能一个人闷在心里,一系连命令的下达,让麾下士兵都认为平度的顺天军根本不敢出击,现在整个大营,除了常规的防备之外,基本没有防备对手的夜袭。 连着三天,陆一帆都是这样和衣而卧,心中却是祈祷鲍华那个该死的快些来。自从几天前秦风下达了那个命令之后,营里的太平军便不见了踪影,应当是躲在哪里准备给鲍华致命一击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这是真的逃跑 风在吼,马在叫,热血贲张的士兵在愤怒的咆哮。 单薄的栅栏在一瞬间便被推倒,顺天军士兵不费吹灰之力便冲进了看似坚固的叛军大营,过程之顺利,几乎让鲍华产生了错觉,认为这是一个针对他此次夜袭的阴谋,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幕,让他将心放在了肚子里。 因为叛军的整个大营都乱了。无数衣衫不整的人从帐蓬里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有的人手里提着刀枪,有的人竟然是赤手空拳,跑出帐蓬的他们,第一反应便是撒腿便向后跑。 短短的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鲍华便已经杀透了前营,洁白地面上撒满了鲜红的血迹,在腾腾的火光照耀之下,呈现出紫黑色,一具具横七竖八的尸体告诉鲍华,他成功了,这一次的袭营大获成功,对方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会来袭营。 “向前,向前,捣毁他们的大营!”鲍华心花怒发,几乎想要放声大笑,看到前营的状况,他知道,他胜卷在握了。 提着滴血的刀,鲍华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他的目标便是中营那高高飘扬的主将旗帜所在的地方,杀到那里,斩断那根旗帜,叛军就会垮了。 在他的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支成建制的军队,领头的,正是他此行的目标,叛军的首领陆一帆。鲍华放声大笑,大刀前指,怒吼道:“跟我上,取了这叛贼的头目。” 杀到中营之前了,才遇到一支成建制的部队,而且还是由主将率领的,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叛军的整个大营已经即将崩盘了,击垮面前的这支军队,胜利就将被自己握在手中。 陆一帆的心在滴血,他的大营此刻已经完全崩溃了,但他却不能马上撤退,他还必须厮杀一阵子,用秦风的话来说,那就是输,也要输得有个样子,绝不能一触即溃,这样有可能会让对手产生怀疑从而前功尽弃。 此刻对于陆一帆来说,每多坚持一刻,便是多一份损失。但是他是没有胆子违抗命令的,他已经将宝尽数压在了太平军的身上,这是他最后的退路了,而且现在看起来,这条路似乎是他目前能选择的最光明的一条道路。 “杀杀杀!”第一次,陆一帆鼓起了全身的勇气,将自己所有的能量尽数爆发了出来,向前冲杀而去。 陆一帆率领的这支军队是吴昕一手训练出来的,论起基本的素质,的确要比鲍华所率的部队要强,亏就亏在他们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根本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抵抗,便已经被顺天军切割,包围,陷入到了各自为战的境地,就算陆一帆这一次不跑了,奋勇冲杀到了第一线,但大营之中的他们,仍然是一片混乱,真正能有效组织,就地抵抗甚至反击的部队少之有少,而往往这样的反击,却又立即会引起对手的猛力反扑,反而会死得更快。 一匹快马飞奔到了平度城下,马上骑士猛勒缰绳,战马长嘶人立而起,马上骑士不待马蹄落下,已是扯破了嗓子喊了起来。 “袭营成功,敌军大乱,已经奔逃,鲍将军请马将军立即出兵!” 其实不用这名信使的抵达,站在城楼之上的马喆也看到了敌营方向火光冲天,人声鼎沸,隔着数里地,都能清楚的听到那边传来的喊杀声。 想不到鲍华竟然真的成功了!马喆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兴奋起来了,他很谨慎,一向惟命是从,但并不代表他便没有立功的心思,这一仗打赢了,便折断了叛军的一支胳膊,打垮了陆一帆,再向中路包抄吴世雄,用最快的速度击垮叛军,便是头功一件。 所有顺天军的将领都很清楚,打败叛军只是他们度过这一次危机的第一关,他们更重要的敌人还在后方,是必将趁火打劫的太平军。击败叛军的速度越快,他们便有更多的时间准备着紧接而来的更加残酷的第二场战争。 “打开城门,全军出击!”马喆厉声喝道。 平度城的城门第二次打开,这一次涌出来的,是马喆率领的四千余部队,在平度城,他只留了不到五百人。 距离平度城不远的地方,一片看似没有什么异样的积着厚厚的雪地里,突然一个脑袋抬了起来,用力摇了摇,头上的积雪簌簌而落,再伸手用力的在脸上抹了抹,终于能看清他的容貌了,赫然便是太平军将领于超。 “将军,他们出去了,我们成功了。”于超兴奋地道:“差不多可以出击了。” 旁边的雪地里传来一个闲淡的声音:“不用急,再等等,让他们再向前一点,现在陆一帆应当开始逃了,让他们撵着陆一帆的屁股去追吧,追到了大柱那里,哈,他们一定会有大惊喜的。” 于超嘿嘿的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又嘎然而止。 “将军,这一战,陆一帆可是亏了血本了,只怕他驻扎在营地里的五千人要折损大半。”于超有些惋惜地道:“将军,这些牺牲值得吗?” “当然值得!”秦风这一次昂起了头,转脸看着一边的于超:“如果鲍华在平度坚守而不出击的话,以我们现有的兵力,在这样的恶劣天气之下,想要打下来难度是很大的,就算打下来,损失也必然惨重,现在只不过付出这一点代价,便能拿下平度,尽而直接进兵长阳郡,我们赚大了。” 于超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于超,你有成为大将的潜质,不过你在以后的军事生涯里要明白一点,有时候,该作出的牺牲那是一定要作出的,哪怕是咬着牙,流着血泪,该下的决断也一定要下。”秦风看着大柱:“用小的牺牲换来大的胜利,这是每一次为将者一生不知要碰到多少次。现在或者你还不太习惯,但以后当你能够独领一军的时候,你才会明白这样的道理,有些决定很艰难,但却不得不做。” “一将功成万骨枯,果然是这样的道理。”于超叹道,“以前也听说书人说过这句话,不过只到了现在,我才算真正明白这句话里的意思,可不是说书人说得那样轻描淡写。” “是啊,一将功成万骨枯,我见过一场战事倒下上万甚至数万的战友的尸体。”秦风一挺身站了起来,遥望着不远处的平度城,“那种场景,我希望你一辈子也别碰到。时候差不多了,准备吧!” 于超弹身而起,手向后招了招,毫无异状的雪地之上,一个个人影从雪地上纷纷站了起来,从头到脚清一色的白斗蓬让他们与周围的雪地完美的融为了一件。 呛的一声,秦风抽刀,于超抽刀,数名百亲卫营士兵和数百名斥候营士兵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抽出大刀。 “进攻,夺取平度县城!”秦风厉声道。 千余人挟着风雪,势若风雷一般的扑向平度县城。 平度县城,留守的数百人,正一个个眼巴巴地趴在城墙下遥看着处的火光,聆听着震天的喊杀,从风雪之中突然杀出来的这支队伍,让他们瞠目结舌,还没有做出有效的第二反应,一道人影已是如风一般直扑城门。 城门处传来一声巨响,整个城墙似乎都在摇晃,一马当先的秦风,手中的铁刀只是一刀,便将厚厚的城门震得粉碎,城门洞开,秦风一掠而入,身后,千余名亲卫呐喊着杀了进去,城墙之上,留守的顺天军士兵目瞪口呆,看着如同神兵天降出现在面前的敌人,当的一声,不知是谁手里的武器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犹如传染病一样,兵器连二接三的掉落在地上,然后轰然一声叫唤,守军一哄而散,沿着长长的城墙便奔逃而去。更有不少人慌乱之中,直接翻过墙垛,向城下跳去,运气好的,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向风雪深处逃去,运去不好的,却只能抱着双腿在雪地之上哀号痛叫。 陆一帆正在没命的奔逃,正如秦风所料,在马喆的部队出城距离战场还有一点点距离的时候,对于逃跑的时机一向掌握的炉火纯青的他,当机立断地转身便跑。 主将一逃,营地里还在抵抗的其它士兵将领自然是军心崩溃,也是转身就逃,这可不是有预谋有组织的逃,而当真是那种吃了大败仗之后的亡命奔逃。 鲍华在沙阳郡逃过好几次,马喆也同样如此,他们都是有着逃跑经验的将领,对于是真逃还是假逃,他们还是能一眼分辩出来的,不得不说,陆一帆的逃跑过程成功地迷惑地这两个同样有着丰富逃跑经验的家伙。 追击,当然是追击,痛打落水狗,一战全歼陆一帆部以获全功,而对于鲍华来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好好的撕一撕江涛的面皮,那个高傲的,肆意践踏自己尊严的楚人将领,在他得知自己大获全胜之后会是怎样的一副嘴脸呢?(。) 第三百四十三章:胜负一念间 风雪骤天,天空出现片片亮光,狼狈奔逃的陆一帆终于能看清楚自己的部队了,那真叫一个欲哭无泪,视野之内,尽是丢盔弃甲,抛弃旗杖的士兵们,满山遍野的乱窜,有的一边跑一边发出声嘶力竭的怪叫,有的跑着跑着就直接往那些枯黄的草堆之中一扎,半截屁股却高高撅起,更多的则是往两边大山之上跑去,可那山上多日无人行走,积雪极深,一旦拐开了大路,一脚下去,积雪几乎要没过膝盖,那里还跑得动。 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士兵被身后追来的人一刀劈死,血溅当场,陆一帆郁闷得直想大叫。身后,兴奋的顺天军士卒嗷嗷叫着,有的甚至脱掉了上前,光着膀子挥舞着刀枪,一边跑一边肆意地砍杀着已经失去斗志的叛军。 “大柱,大柱,你这该死的,你究竟在哪里?”陆一帆这个时候心中唯一的念想,便是那个应当出现接应他的太平军将领,大柱。 绕过这座大山,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平整的白茫茫的地界出现在陆一帆的面前,那是结冰的平度河,不过更让陆一帆欣喜若狂的是,是那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出现的另外一副景象。一支军象森严的军队,刀枪如林,森然屹立于他的前方。 “往两边走,往两边走!”这个时候,陆一帆终于想起了自己作为一名主将的责任,他停了下来,挥舞着手里的大刀,拼命地喊道。 此刻,绝不能往大柱已经列好的阵容前奔逃,那会冲乱大柱的阵容,搞不好大柱会毫不容情的一轮箭雨,将自己这些好不容易生存下来的士卒射得七零八落。 逃兵们脑袋清醒的,此时已经自觉得一分为二,向侧翼奔跑,而有昏头涨脑的,却仍在没头苍蝇一般的向前逃亡。 隆隆的鼓声骤然之间响起,雷霆般的呐喊响彻天地间。 “两边走,两边走!”数千人同声呐喊起来,那些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逃兵,被如此巨大的声音终于唤醒了过来,停步,抬头,看到远处飘扬的自家的军旗,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迟疑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向着两边奔跑而去。 鼓声再起,巨大的呐喊之声再度响起。 “前进,前进!” 五千余叛军在大柱的指挥下,开始向前缓缓推进,整个队形呈一个三角锥状,顶在最前面的,却是五百名秦风的亲兵。身着黑甲,手持大刀,面无表情。在他们的身后,五千顺天军叛军列成了十数个三角锥状的队列,紧紧地跟着最前方的先锋。 鲍华猛勒战马,看着前方出现的军容整齐的军队,缓缓推进的队列,犹如晴天霹雳,恰好便落在自己的头上。 而更让他心惊如冰的是最前方的那一支队伍,黑甲,统一样式的大刀,沉默着面无表情似乎僵尸的表情,这支队伍他见过,那是太平军。 “太平军!”他失声大叫起来。 在他身边,追得兴起的顺天军士兵潮水般的向前涌去,追得太猛了,实在刹不住脚。 身边响起战马的长嘶声,一马人立于鲍华身侧,咚的一声响,两只前蹄重重的踩在积雪之上,随即传来马喆有些惊恐的声音:“哪里来的军队?” “太平军,太平军!”鲍华听到了自己牙齿上下敲击发出的格格声响,对于他而言,对方这支军队给予他的经历实在是太恐怖了。 “太平军?”马喆失声大呼起来:“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两名顺天军将领短短的几句对话之间,双方已经重重地对撞在了一起,刚刚还势如破竹,军心如虹的顺天军便如同阳光之下的积雪,纷纷融解于黑色的阵容之前,一柄柄大刀扬起,劈下,血肉飞溅。 “走,走,撤退,快,回到平度城去。叛军早就跟太平军勾结在一起了。”鲍华大呼着,策转马头,转身便走。 “鸣锣,鸣锣撤军!”马喆也大叫了起来,两员将领几乎不分先后,转身便逃。 半夜时间,两支军队攻守易势,追击者变成了逃亡者,而先前亡命逃亡的人,此刻却是摇身一变,成了夺命者。 不过双方此时的状态可大不一样了,先前,陆一帆的部队逃亡,至少在体力方面,与追击他的顺天军相差无几,大家都先打了一架,然后再逃跑。黑灯瞎火的,双方也都跑不了多快,可现在不同了,半夜的熬战,奔跑,双方的体力几乎都到了身体的极限,此时另外一支养精蓄锐良久的军队突然杀出来,这对于另一方来说,打击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自由杀敌,自由追击!”大柱厉声吼着,此时的情形,似乎已经不必要保持严密的阵形了,敌人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先前胜利的渴望支撑着他们的身体,现在嘛,用强弩之末来形容他们,是再合适也不过了。 先前陆一帆所部表现出来的状态,转瞬之间便出现在顺天军士兵身上,不过此刻却已是天色大明,想撅起屁股学乌龟可不太容易了。 半道之上,一些先前逃跑是掉了队,躲到一边掉了队的叛军士兵们,还没有从死里逃生的喜悦之中回过神来,便看见先前追击他们如狼似乎的顺天军,此刻却惊慌失措大呼小叫的原路奔逃了回来,而后方,他们自己的旗帜却正在迎风飘扬。 张大了嘴马愕然半晌的他们,突然之间便跳了起来,从身边捡起自己的武器,胡胡呼叫着从侧翼杀了出来,切进逃跑者的队伍里。 这些人数量并不多,但却足以给顺天军造成更大的混乱。 “太平军来了,太平军来了。”奔逃之中的鲍华嘴唇哆嗦着,不停的念叼着这一句话,心里痛悔交加,如果早知道太平军已经与叛军联合在一起到了他的面前,打死他都不会出战的,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回望着身后,先前士气如虹的军队此刻早已经溃不成军,他甚至能看到那支黑色衣甲的军队,距离自己已经不远了,而很多自己的军队,此刻甚至被抛到了远方。 “完了,完了,如果军队损失严重的话,平度城还守得住么?如果平度城守不住,那叛军就可以直接兵临长阳郡城之下,更重要的是,如果让叛军兵临长阳郡城之下,那屯集在郡城内的补给将无法运送到另外两支军队之中,如果事实当真如此的话,那顺天军离失败还会远吗?” 心中犹如毒蛇撕咬着,此时他突然想起江涛的叮咛,不要出战,坚守平度城即可。自己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听啊? “鲍将军!”身边突然传来马喆惊恐的声音。“平度城,平度城!” 抬头看向出现在眼前的平度城,城仍然还是那一座,但城头之上飘扬着的旗帜却再也不是他熟悉的顺天军旗帜了,现在城头上飘扬着的却是太平军的军旗,他们已经肆无忌惮的打出了自己的军旗了。 城头之上,一黑袍将领提着大刀,双腿开立于城垛之上,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 “没了,没了!”马喆失魂落魄地道,身边的鲍华更是呆若木鸡,一切都是圈套,都是为了将他们诱出城去,可现在明白还有什么用?可这不是自己的错,如果早知道太平军早就与叛军勾搭在了一起,他是绝不会出战的。这都怪上头情报不明,才让自己栽了如此大的一个跟头,如果自己的对面仅仅只有陆一帆,那胜利肯定是属于自己的。 “回郡城,回郡城去!”他疯狂的大叫起来。 一拨马匹,鲍华绕城而走,纵马踏上了平度河的冰面,向着对岸奔去。身后,一群群的溃兵追随着他们的将领,撒开两腿向着对耐狂奔。 可是鲍华去选择错了渡河的地界,慌乱之中他忘了,在他初到平度的这几天,他的士兵一直都在凿冰,平度河这一段的冰面,在他们的努力之下,这里的河冰厚度,远远比不上其它地方,当数千人踏上这段冰面一齐奔跑的时候,冰面之上先是渐渐的出现了裂痕,随着震动的加剧,裂缝渐渐的扩大,喀嚓一声,随着一片惊叫之声,一大片冰面猛然炸裂,上面的士兵卟嗵卟嗵犹如下饺子一般坠入到冰河当中,旋即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冰面继续在炸裂,士兵们在继续的消失,前方冰面消失,露出了奔腾的河水,可后面的士兵却还在向前奔跑,推搡,一排排停下来的顺天军士兵被巨大的推搡力直接给推下河去。 鲍华终于纵马上了对岸的河堤,回望身后,冰面正在一段段的消失,他的士兵也正在大片大片的消失,能跟着他上岸的,不过千余人而已,其它的,要么便是被冰河吞噬,要么便是留在了对岸正在被敌人肆意杀戮。 马喆如丧考妣,全身几乎虚脱的伏在马上,欲哭无泪。“我就说不能出城,不能出城,你非要出城,现在完了,一切都完了。” 鲍华霍然转头,看着身边的马喆,眼中突然空过一丝凶光,手里的刀,无声无息的抬起,卟哧一声插进了马喆的肋下。 “你…….”马喆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随着鲍华手中的刀抽出,他卟嗵一声坠下马来,圆睁大眼,死不瞑目。(。) 第三百四十四章:孤独一掷的攻击 江涛裹着厚厚的披风,头上戴着厚厚的皮帽子,站在城头,身体却依然在簌簌发抖,他不谙武功,身体单薄,大半辈子又都生活在气候温润的南方,对于北方这种极冻的天气,实在是有些不适宜。 但作为顺天军中路的指挥将领,他又不可能像他在楚国东部边军中那一般,仅仅只需要坐在屋子里发号施令即可,现在顺天军的士气极低,如果看不到主将,恐怕军心会进一步降低。 江涛知道,现在麾下那几千顺天军对于他这个单薄的书生担任主将是心有疑虑的,在他们的映象中,将军都应当是孔武有力的,只怕这些人从来没有见过自己这样的将领。 好在通过前面几天的攻防战,这些人的疑虑之心正在慢慢的淡去。对于江涛来说,这种规模的战斗,以及这种水平的敌人,于他而言,成功地挡住对手的攻击,并没有什么成就感而言,他以前的对手,可是雄霸天下的齐军军队,即便是那些装备豪华,战术素养极高的军队,在他的面前,也甚至能讨得好去,程务本的楚国铁壁的称号,有一半功劳倒要算在他的头上。 交东城作为扼守在长阳郡城正面的一道门户,其实城防还不如平度,更没有平度河这样的天险作为支撑,低矮的城墙破旧不堪,年久失修,驻扎在这里的士兵整体素质虽然要比平度的马喆所部高得多,但面对着吴世雄所带来的上万精锐部队,这里的士兵其实心中是毫无信心的。江涛带来的三千楚军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而实际上,在前几天的战斗之中,楚军轻而易举的一次次挫败吴世雄的进攻,也让这里原本的驻军信心大涨。 原来,仗还有这种打法。 楚军这几天的战斗让他们大开了眼界。 楚军的装备,在某些方面,比齐**队更加豪华,因为他们不差钱儿,而为了让他们的军队能够与齐**队相抗衡,楚国朝廷在这上面还是相当舍得投入的。宝清的这支楚军,肩负着开拓第二战场的使命,作为一支先驱部队,他们的装备更是让一穷二白的顺天军瞠目结舌。 一台台可以拆卸组装的投石机,一张张可以连续发射的脚踏弩,一门门石炮,将看起来千疮百孔的交东城,瞬间变成了一个张开了浑身刺的刺猬。 交东城并不大,反而让楚军获得了极大的优势,在每个关键位置上,他们都可以从容的布置军力和武器。 吴昕的确是一个出色的将领,训练军队著有成效,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面对着如此装备的敌人,他们连近城攻击都做不到,从五百米到近城一百米的距离,便是他们的死亡之路。大量的伤亡,让每一次的进攻都无功而返,对交东城造成的损失微乎其乎。 昨天整整一天,吴世雄都没有任何动静,但江涛心中清楚,作为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科班出身的吴世雄,短暂的沉寂不是他承认了失败,而是在蕴酿着更大的动作。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将领,与顺天军的大部分军事将领不同的一点是,他们绝不会因为暂时的失败便失去信心,相反,他们会从失败的教训中找出敌人的弱点再加以利用,力图扳回劣势。 而对于江涛来说,眼前的敌人,还不是他最大的担心。情报显示,沉寂了几天的太平军,终于开始行动了,苍狼营向分水关方向运动,猛虎营正在向着长阳郡城方向运动,而昨天晚上,一份来自沙阳郡的内卫紧急情报,则更让江涛忧心忡忡,一直驻扎在沙阳郡城附近的太平军的另一支部队巨山营消失了,整个营地内已经空空如也。 巨山营的目的地不言而喻,但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内卫探子居然毫无察觉,这让江涛颇为恼怒,如果能准确的探知这支部队离开沙阳郡城的时间,对他来说,意义巨大,至少他可以判定太平军在此次事件中参与的程度究竟有多深。 如果是事发之后再临时开拔那还好说,如果说这支部队早已经提前开拔,那问题就严重了,提前开拔说明太平军对长阳郡发生的此次吴昕事件早有预料,如果真是这样,那现在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便极有可能是假象。 太平军!江涛心中的疑惑愈来愈深,内卫探子在沙阳郡探得的对方的训练操典,虽然有不少的出入,但江涛一眼便能看出,这便是楚**队的操典,这份操典,他还亲自参与过编纂修改。 自己将太平军的几位重要将领的姓名已经发往上京城的内卫总部,希望他们能够查明这些人的底细,看看他们到底与楚军有什么关系? 操典,战斗方法,都是那样的熟悉,这让江涛心中的疑惑愈来愈深。 “将军,您看!”站在身边的顺天军将领吴世芳指着对面叫了起来,“叛军的大营怎么着火了,这么大的浓烟?” 被吴世芳的惊呼声拉回现实的江涛眼光一抬,只看了一眼旗帜飘扬的方向,脸色微变,“传令全军,每人用打湿的毛巾蒙住口鼻,对方这不是失火了,这是想用浓烟熏我们,你看看方向,他们的进攻,必然便在这浓烟之后。” 风很大,浓烟很快便飘了过来,伟瞬之间,整个交东城便笼罩在浓烟之中,对面浓烟仍在源源不绝的涌来,城内传来阵阵喧嚣之声。而与此同时,对面的战鼓之声已是隆隆传来。 “想乱中取胜?”江涛哼了一声,回头看了看城内,听起来混乱之势更严重了一些。 “吴世芳!”他厉声喝道。 “将军,我在!”吴世芳向前一步,这几天一直伴随在这位文弱的将军身边,他已是被眼前这个人完完全全的折服了,轻描淡写的命令,总是能掐在最关键的地方,举重若轻的感觉,让吴世芳叹为观止。 “带着你的军队驻守城墙,不乱即可。如果有人乘乱攻城墙,不管是谁,打下去,因为我们的人,不会爬城墙。”江涛冷然道。 “是,将军。就,就这样么?”吴世芳问道,心里却在打鼓,敌人有着数量上的优势,这样的浓烟之中,任何应对都完全没有了目标,恐怕接下来便是一场乱仗了。 “吴世雄这是想把我们的水平拉到与他同一个档次之上然后再与我们决斗罢了,既然如此,我便满足他,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劲旅。三千楚军士兵将出城作战。你的士兵对于操作脚踏弩,投石机等也没有什么问题了,告诉他们,向着三百米外拼命射击。” “可是将军,我们也有部下在城下作战。”吴世芳一惊。 “放心,楚军只会在城下一百到两百米范围之内活动,绝不会踏出这个范畴,吴世雄,哈,小儿科的东西,也敢拿在我面前摆弄。”江涛冷笑道。 “程文杰。”江涛转身看着另一边一直铸铁一般站在那里的一名楚军将领,“带着你的部队,去好好的给我教训一下吴世雄。” “领命!”程文杰是个精悍的小个子,听到说要出城作战,却是满脸的狂热之情,这家伙也是以前楚军东部边军的一名悍将。 “贾先生,要委屈你一下了。”江涛最后将目光落在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老者身上:“麻烦您扮作一个小兵,混在我们的部队之中,找到吴世雄,然后将他击毙。吴世雄想乱中取胜,但这何尝又不是我们的机会,我们看不到,他也看不到。” “将军,我走了,您的安全?”老者迟疑了一下。 “放心吧,我现在就回到城楼里去,在战斗结束之前,我绝不露头了。”江涛笑道:“我不会成为你们的麻烦的。任务已经发布完毕,结下来就是你们的事了,你们赢了,我来为你们庆功,你们要输了,好像我也跑不掉。” “将军放心。”吴世芳,程文杰,贾先生不约而同的大声道。 看着三人下城,江涛看着烟雾愈来愈浓的对面,忍不住大声咳嗽了几声,身边的亲兵赶紧递过来沾湿了水的毛巾,捂住口鼻,江涛哼哼道:“吴世雄,我现在将城门打开了,却看你有没有本事打进来。” 浓烟之后,吴世雄提刀而立,在他身后,十六名彪形大汉抬着吴昕的棺材,高高的举起手中的大刀,吴世雄声嘶立竭的吼道:“弟兄们,为吴将军报仇。” “为吴将军报仇!”呐喊之声响彻天际。 “前进,前进!全军出击!”吴世雄大吼声中,挺着大刀,冲进了烟雾之中,呐喊之声一波接着一波,一排排士兵追随着那口棺椁,身形隐没在了深烟之中。在他们身后,另外一批士兵正在不停地将这些天搜集来的松枝,柏树枝等投入到一堆堆的大火之中。 用浓烟遮蔽对手的视线,让他们精良的装备无法发挥应有的效力,让敌人无法发挥他们精妙的团队配合作战,将他们拉低到与自己同一水平线上然后用人数上的优势淹没他们,这就是吴世雄的打算。 他对面的是精锐的楚**队,对于这些人的战斗素养,吴世雄心知肚明,等了好几天的风向,终于再今天如约而至,他也毫不犹豫地发动了孤独一掷的攻击。(。) 第三百四十五章:烟 吴世雄千算万算,错算了一件事。 他没有想到楚军居然敢出城迎战。要知道,整个交东城只过有六千余守军,其中一半还是战斗力孱弱的顺天军。是的,在吴世雄的心目中,顺天军是孱弱的,比起他统率的军队要远远不如。如此的力量,便是据城而守也略显不足,刨开预备队,能登城作战的人是可以想见的。 利用遮天蔽日的浓烟,展开全方位的攻城,然后根据对手的反应伺机调整攻击重点,这便是吴世雄的如意算盘,但江涛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以乱对乱么?可自己还有人数上的优势呢?最初的惊诧之后,吴世雄反而高兴起来,那就杀吧,现在这种状况,大家能发挥出来的能力也相差不多吧! 但战况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了吴世雄的意料,他对面的敌人,都是程务本从东部边军之中调出来的身经百战的士卒,曾经是程务本仗之以与齐人对抗的最精锐的一批人,是程务本嫡系中的嫡系,他们面对的敌人的强横,战况的复杂程度,有很多较之现在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吴世雄毕竟只是一名郡兵将领,并没有打过太多硬仗,有一点他没有想到的是,越是复杂的情况,越考究士兵的应变能力,适应能力。 不幸的是,他对面的敌人,恰恰就是这几种能力极强的军队,临危不乱,是一支强军最基本的素质。 出城的楚军一个紧挨着一个,排成了一个大大的圆阵,里三层外三层,居于最中间的便是指挥官程文杰,军官的身边,都配备着一名甚至数名鼓手,他们依靠鼓点节奏的变化来适时调整自己的战术。 这人圆阵凝立不动,但凡碰到这个圆阵的吴部,顷刻之间便被剿碎。这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般,正在源源不色的吞噬着吴部士兵。 在吴部的面前,敌人就像是一块坚硬的礁石,任由他们这些潮水疯狂的拍打,可除了响亮的声音之外,一无所获。 一名吴部穿着的士兵,幽灵般的游走在战场之上,处在混乱的吴部之中,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个人正在队伍之中游走。 贾信,在江湖之上一个名声不彰的刺客。他是东部边军由程务本组建的一支神秘的部队中的佼佼者,他的武功并不算特别出色,八级而已,但却是最有经验的刺客和杀手。伪装,隐藏,刺杀,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在东部边军之中,他们是一支让齐国也为之头痛的部队,他们身份神秘,并不存在于明面之上,无从查找他们的资料,连齐国的鬼影对于这支部队,也只有一鳞半爪的认知,而这些,却只有在杀死这些人之后才能得到一些零散的消息。 之所以说是杀死而不是俘虏,是因为这支部队从组建开始到现在,数十年间,还从来没有被活捉过一个,要么他们便是逃走,要么便是死亡。 江涛是程务本的心腹爱将,这一次来宝清更是肩负着重任,程务本这才将贾信调到江涛身边对他贴身保护,有贾信在,基本上刺杀什么的就没有戏了。 贾信出城之后,并没有与楚军大部队在一齐,而是很快便在浓烟之中混进到了叛军的队伍当中,无声无息的杀死了一名叛军,除下他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混在对方队伍之中,寻找着对方的最高指挥官,吴世雄。 不像楚军用鼓点指挥军队,吴世雄的队伍还基本上靠嗓子喊,对一支部队来说,普通的士兵好训练,但一名合格的鼓手却不是那么容易便能培养出来的,一个鼓手在战场之上只要敲错一个节点,带来的便会是毁灭性的灾难。没有数年的培养,根本不敢上他踏上战场,而在战场之上,即便是平时在训练之中合格的鼓手,也有可能因为紧张而出现错误,这样的人才,没有长时间的积累,是根本不可能拥有的。而且在战场之上,这样的鼓手,更是对方重点殂杀的目标,一场仗打下来,搞不好就会损失好几个这样精心培养出来的鼓手。 正是一名鼓手鼓养的难度太大,而且在战场之上目标也大,所以敢死营抛弃了这一传统,而改为用竹哨。训练难度一样大,但目标却小得多了。 游走了半圈,贾信很快便听到了浓雾之中传来的吴世雄愤怒的吼叫声,他正在摧促着他的士兵们发起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循声而去,浓烟之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东西,贾信慢慢的靠近,赫然发现那竟然是一口棺椁,而吴世雄,就站在棺材的一边。在他的面前,数名将领正被他骂得抬不起头,浓烟之中,交战已经快半个时辰了,他们竟然还是被牢牢的摁在城外一百米左右的所在,交东城的轮廓便在浓烟中时隐时现,可楚军却正似一个巨大的磨盘,正在不停的磨去他们的血肉。 “进攻,进攻,不计一切代价的进攻,楚人也是人,也只有一个脑袋,一刀砍下去,他们照样会流血,会死。”吴世雄疯狂的大叫着,挥舞着手里的大刀,“不要跟我提什么伤亡,回头看看,吴将军在看着你们。” “将军,如果我们不计伤亡,就算打败了楚军,拿下了交东城又能怎样?我们还有力气去打莫洛吗?”一名将领悲愤的大叫起来,“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吴世雄听了这话,不怒反笑,状似癫狂,“哈哈哈,青山早就没有了,那里还有柴,打光了怕什么,我们打光了,他们就好受?莫洛,莫洛,老子就算死了,也不会让你好过的。哈哈哈,知道吗,太平军一直就在我们身后,老子拼光了莫洛这个杂种的帮手,等到太平军来了,莫洛还能有活路吗,哈哈哈,你杀我老大,我便毁了你所有的一切。” 看到疯狂的吴世雄,众多将领一个个脸色惨白,他们着实没有想到,他们的领头者,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赢,只是想要拿着这数万人当消耗品,成为太平军成功的垫脚石。 “将军!” “不要说了,我意已决,这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吴将军在看着我们能不能替他复仇呢!他在棺材里盯着我们呢!”一掌握在棺材的一角,猛力一掀,棺盖飞走,双手按住棺材的一端,棺材半立而起。棺椁之内,顶盔带甲的吴昕脸色苍白,一双大大的无神的眼睛,正自凝视着前方。 贾信脚步一错,已是到了棺材的后方,手腕轻轻一抖,一柄极细的剑出现在手中,整个身子几乎完全贴到了棺椁之上,缓缓的抬手,细剑无声的穿过棺椁的夹缝,从棺椁之中缓缓的探了出来。 一寸寸,一分分接近,突然加速,哧的一声,足足半尺长的细剑骤然从棺椁之中完全探出,准确的从吴世雄的软胁刺入。 吴世雄咆哮的声音骤然凝住,艰难的,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着从棺椁之内探出的这一柄细剑。 而面对着吴世雄的一群将领更是都傻了眼,在他们的角度看来,似乎便像是吴昕突然从棺材之内抽出了剑,一剑插进了吴世雄的腰胁。 “吴将军!”一名将领失声大叫起来,双腿一软,居然卟嗵一声跪倒在地上。 贾信是杀人的大行家,这一剑下去,哪怕吴世雄武道修为过人,也只不过是回头看了一眼,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便重重的倒了下去。 吴世雄以浓烟遮天蔽日来掩藏自己的进攻,却万万没有想到引发的乱象,却成了葬送自己的最致命的原因,如果是摆明车马的硬打,贾信便是再厉害十倍,也不可能靠近身在千军万马之中的吴世雄,就算靠近,也不可能不引起吴世雄的警觉,以吴世雄的修为,一击不能得手,便根本不可能再有第二次的机会。 “吴世雄让我们白白送死,这样的人,我们还要他干什么!”一击得手,贾信细剑也不要了,捏着嗓子大吼了一声,身子骤然后退,瞬间便消失在浓烟之中。 贾信一走,棺材顿时轰然落地,几将叛军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棺椁之中的吴昕,躺在一边鲜血正在缓缓流淌的吴世雄,面面相觑片刻,突然同时点了点头,各自转身,奔向了浓雾之中。 片刻之后,叛军如同潮水一般的退了回来,四处都响起退兵的吼叫之声。浓烟之中,程文杰一时也搞不清楚状况,担心这是对方的阴谋,一时之间也没有下达追击的命令,这样的浓烟,一旦展开追击,便再也无法保持队形,那可真是要被吴世雄拉回到同一水平线上了。 楚军原地静立,保持着戒备,而从对面飘来的浓烟却是愈来愈稀薄,视野渐渐的清明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副巨大的棺椁。 而叛军,此刻已经只留给了他们一个背影。(。) 第三百四十六章:冰火两重天 吴世雄阵亡,长阳郡城正面最大的威胁顷刻之间烟消云散,交东城内一片欢腾,按照原本的计划,中路会是最艰难的一战,最有可能的胜机,便是等待着右翼率顺天军主力与吴岭决战胜利之后的莫洛率师回转,左右夹击的战术预想,也完全没有了必要。 而现在,右翼莫洛还正在大山之中与吴岭熬战。 精擅山地作战的吴岭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特长,到现在为止,传来的消息仍然只是将吴岭部小挫,远远没有让对方失去战斗力和信心。 不过中部的大胜,必然会让右翼的吴岭再也没有了战斗的勇气,接下来,莫洛所部必然会势若破竹。 “将军,追不追?”程文杰兴奋的问道。 “不必,穷寇莫追,叛军先是没了吴昕,现在又没了吴世雄,只剩吴岭一个,已是难撑大局,没有后勤,没有补给,甚至没有了地盘,用不着我们去打,接下来他们必然溃散,已经不足为虑,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马上做好一切准备,迎接与太平军的恶斗吧,那才是我们真正的考验。”江涛心情很好,原本应当僵持不下的一场战事,因为吴世雄的一个昏招而导致他轻松的获得了大胜,战事态势由此逆转,这让长阳郡赢得了更多的时间。 “中路既破,是不是由末将率部前去帮助顺天王尽快地消灭吴部另一支主力?”一边的吴世芳插话。 “不,你仍然驻扎在交东城,我和文杰带部下前往平度,吴岭与顺天王交战的区域地形特殊,几乎全都是山地,而吴岭,正是这方面的行家,如果我们再增兵,只会让吴岭愈发的龟缩不出,缩在山内与我们打游击,而且有顺天王在哪里,足以让吴岭难以寸进,我们现在的任务是迅速击败平度的陆一帆,三支叛军,去其两股,另外一股自然会退走。”江涛摇摇头道:“而且比起来,陆一帆比起吴岭要容易对付得多了。” “将军说得是!”吴世芳连连点头,“不过太平军也马上要来了!” 看着脸上忧色重重的吴世芳,江涛笑了笑,“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坚持,大楚的第二支援军已经踏上了路途,最多一个月,他们便将在宝清上岸,第二批援军多达五千人,到时候,不管来得是谁,我们都会让他们尝尝什么是失败的滋味!” “五千援军?”吴世芳脸上的表情却是显得很奇怪,援军来了固然是好,可再来五千楚军,那长阳郡还是顺天军的么? 似乎看穿了吴世芳的心事,江涛站起来笑着拍了拍吴世芳的肩,“吴将军,眼光要长眼一些,有些事情不必想得太多,顺其自然就好。你是顺天军中很有才能,也很有前途的将领,我是看好你的。只要好好做,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吴世芳心中又喜又忧,江涛这话里所含的意思可就多了。 “好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打扫战场,整顿内务,这些事情我可就不参与了,这些天我可累得够呛,我要去睡觉了,非得睡个自然醒不可,贾信,你给我守着门,任谁也不许叫醒我。”江涛笑吟吟的道。 “将军放心,谁敢来打扰将军,我对他一定毫不客气。”贾信笑咪咪地道。一刺便杀了叛军大将吴世雄,贾信的心情也照样极好。 “对了,吴昕的棺椁不得肆意轻辱,安置好,这是一个人才啊,可惜了。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有他镇守在阴山,太平军便极难入侵长阳郡,可惜了,死得不明不白,也让我们现在举步维艰,唉,世事艰难,莫过于此。”江涛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来,看着众人道。 听了这话,屋里的顺天军官尽数低下头去,特别是吴世芳,更是心表复杂,像他们这一批军官,大部分都是吴昕一手训练出来的,吴世芳便是第一批受训之中的佼佼者,如今身居高位,饮水思源,他也不得不感谢吴昕的栽培。 “吴将军绝不会是大王杀的。”吴世芳吐出一口浊气,重重的道。 “谁杀的,现在还重要么?”江涛摇摇头,有些丧气的举步离开。楚人不想吴昕执掌大权,是因为那是一个明白人,但却也不想他死,因为吴昕的存在,对于顺天军的稳定是不可或缺的因素。 可现在,大好的局面,却因为吴昕的事,而陷入到了重重困境当中。逼得楚人不得不与太平军提前摊牌。 屋里烧了好几个火盆,温暖如春,这段时间的辛苦让江涛心力憔悴,不过结局的美好仍然让他心怀大畅,爬上床榻,不过片刻,便已是酣然入睡。 他做了一个好梦,梦到第二战场之上,楚人再一次建起了强大的军队,从齐人的后方,向他们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与大楚东部边军前后夹击,大败齐军,双方会师于长安城下。 新皇登基,程务本去职,江涛也不得不黯然离去,对于他来说,是极不甘心的,这就像他好不容易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含辛茹苦的养大,养得白白胖胖,养得健壮如牛,最后却来了一个人,将他的孩子轻而易举的抢走了。这种感觉,让江涛心中极是难受。 现在,老天爷又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决意要好好的做一番事业,让上京城内那位年轻的新皇看一看,究竟谁才是他应该倚重的国之长城,是罗良么?肯定不是。 如果不吴昕这一档子事,只要再给他一年的时间,什么太平军?不过都是一些蝼蚁罢了,可现在,他却只能期待着尚在海上的援军,能够尽快一些抵达,仅凭现在的兵力,想要击败太平军是不大可能的。 研判过太平军数场战例,让江涛对这个敌人有着极大的警惕,很显然,他的对手,不是顺天军的高级将领一般,大部分都是出身草莽。 江涛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心愿终是没有实现,凌晨时分,他被人摇醒,睁开惺忪的双眼,第一时间便看到贾信那明显有些惊慌失措的表情。 他霍的一下坐了起来,贾信是什么人他很清楚,能让贾信惊慌失措的事情,一定是出了大事。 “将军,平度丢了,平度的近万顺天军全都没了。陆一帆已经攻占了平度,其前锋已经占领了水布垭。”贾信声音急促地道。 丢掉平度,让对手占领了水布垭,对顺天军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在他们与长阳郡城联系的通道之上,被对手狠狠地插进了一柄锋利的刀矛。 江源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刚刚击败吴世雄所获得的大好局面,顷刻之间便烟消云散,不,是更恶劣。 “陆一帆,陆一帆!”江涛念着这个名字,慢慢的下了床,最初的震惊过后,他已是平静了下来,作为见过大场面的人,他很清楚,惊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具体的消息!”他一边揉捏着脸郏,一边问道。 “具体的情况,吴世芳正在审,一批人从平度那边逃过来了。吴世芳派人过来,让我先通知将军这个消息。”贾信道。 “鲍华呢?” 贾信摇摇头。 两人大步走向前厅,刚一进门,便看到吴世芳如丧考妣的神色。 “将军,是太平军,太平军!”吴世芳拳头紧紧地握着,发出格格的声音,“陆一帆的军队之中混着太平军,根据这些人的描述,只怕,只怕太平军的指挥者,正是他们的最高首领李锋。” 江涛身子摇晃了一下,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吴昕事情,一定有太平军的参予,而且参予度极深,说不定这件事就是他们做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太平军会出现在陆一帆的队伍之中。 唯一让江涛不解的是,就是为什么吴昕死在莫洛这一门的独门心法之上,以至于让吴世雄等吴昕旧部认死了就是莫洛杀了吴昕。 太平军出现在平度,出现在水布垭,就代表着先前预估的太平军的猛虎营与他们之间的距离绝不是他想象的那一般。或者下一刻,他们就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文杰!”他厉声喝道:“马上派出你最好的斥候,往阴山蒙山方向打探,一定要找到太平军猛虎营的行踪。” 程文杰点点头,转身快速的离去。屋子里的气氛格外的凝重,白天的喜庆已是荡然无存。 “鲍华人呢?平度究竟是怎么丢的?”转过头,江涛看着一旁一个满身污泥,一脸狼狈的顺天军将领。 “鲍将军他去找大王了。”一名将军声音有些发抖地道。“鲍将军在平度率兵夜袭陆一帆大营,起初一切顺利,可后来,后来不知怎的,又出现了一支敌人的军队,我们被打得大败,回过头来,平度城已经被一支太平军抢占了。” “找莫洛!”江涛阴狠的一笑:“犯下如此大的过错,便是找天王老子也没用。你怎么没有跟着他去找莫洛?” “属下,属下是马喆将军的部属。” “马喆人呢?” 那将领犹豫了片刻,“当时一片混乱,我隔得有点远,看到,看到马喆将军好像被鲍将军一刀捅翻了,我吓坏了,不敢跟着鲍将军去找大王,就只能跑到交东来了。” “什么?”屋子里传来一片不可思议的惊叹声。(。) 第三百四十七章:不速之客 小小的水布垭,地理位置却很重要,刚好卡在顺天军与长阳郡之间的交通的要道之上,一个三岔道口,前往的三个方向,分别便是平度,交东以及现在莫洛所在的宁口县,三个地方,如果不走这里,便得翻山越岭,那可不是三两日的功夫,关键是,这样的大雪天气,想要翻山越岭也根本做不到。 数千人马,从昨夜抵达这里,便开始了紧张的土木作业,陆一帆一仗打下来,一万人马剩下了六千人左右,再加上秦风的亲卫营,于超的斥候营,也只有七千余人马,但他们即将面对的,却是来自东交,宁口和长阳郡两方面的夹攻。 “我们至少要守五天。”秦风伸出一个巴掌,在陆一帆面前晃了晃。“以猛虎营最快的速度计算,也得五天,如果路途之上有什么意外的话,兴许还不止。” 陆一帆却是显得信心十足:“李将军,有你在,别说是五天,便是五十天,我觉得也没有问题。上一次在千柳山,那可是十数万大军,您也打得莫洛大败亏输。” 哈的一声笑,秦风摇摇头:“话可不是这么说,上一次我是有备而战,作好了一切准备,设想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并做好了针对性的预案,这一次可是仓促而战,而且如果我设想的没有错,第一个抵达这里的肯定是那支楚**队,江涛,在楚国,那可是鼎鼎大名的,盛名之下无虚士呢!” “我觉得在将军您的面前,什么江涛海涛,都跟这些浮雪一样,风一吹,啥都没有了。”陆一帆毫不吝啬的奉上溢美之词。 秦风摇摇头,在军事之上,他可不用指望眼前这位跟他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扫眼看着水布垭,深深的积雪早已被一扫而空,所有的积雪都变成了一堵堵的高达数米宽约一米的城墙,尺余粗的大树也被砍光,成了这些雪墙的骨架。与原处的群山相比,变成光秃秃,黑黝黝的水布垭显得格外的刺眼。 “幸亏是冬天,这要是其它季节,想要在短时间内做成这些可就不容易罗!”秦风伸手拍了拍坚硬如铁的雪墙,“瞧瞧这玩意儿,可与石头城墙相比美了。” “那是那是!将军英明神武,这样的主意我可想不出来。”陆一帆继续大拍马屁。秦风嘿嘿笑了起来,以雪为墙,淋水为冰,这对于一名将领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也只有陆一帆这样的家伙,才会,才敢这样谄媚的话话,换个人,还真没有脸。 平度方向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循声看去,秦风脸色微变,眼中满是惊讶之色,“奇了怪了,这家伙怎么到这里来了?” 十数匹快马径直到了秦风的跟前,为首一人,是秦风麾下大将千面,而千面的身旁,居然是束辉。 “你去忙吧!”秦风对陆一帆挥了挥手,转身迎上了束辉。 “这是那阵妖风,居然把你这个家伙吹到我这里来了?”秦风大笑着一拱手,“夜猫子进宅,必定没有好事吧?” 束辉却不以秦风的话语为忤,而是冲着秦风竖起了大拇指:“秦兄,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了不起,了不起,这一出手,便惊呆了众人啊,连我们皇帝陛下都惊叹不已呢!” “你们皇帝惊叹与我有什么关系?”秦风呵呵一笑,手一摆,“外面风大,屋里谈吧,你来这里,可不是简单的来拍一拍我的马屁吧?” “自然。无事不登三宝殿。”束辉亦是大笑道。 所谓的房屋,其实是用雪建起来的,不过在雪墙上面裹上了一层草席子而已,坐在里面,没有了冰冷刺骨的北风,倒也暖和的紧。 “这一段时间,我们的水师为了迟滞楚国人往他们所谓的第二战区增兵,与他们在海上打了一仗。”喝了一口热茶,束辉道。 “看你这副模样,定然是你们吃亏了。”秦风两手捧着茶杯,在手里转动着,满脸的幸灾乐祸。 “看起来你还挺高兴的。”束辉很不满地道:“楚人的水师的确比我们要强,这也是我们从不避讳的事情,但你可要清楚,我们的行动虽然失败了,但至少也迟滞了他们的行动,让他们抵达宝清的时间往后延迟了,这一次楚人可是准备运五千人到宝清的,如果这五千人到了宝清,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五千人?”秦风挺直了身子,五千楚国人的正规军,对现在的他来说,可真不是一个小数字。 “这一次,咱们双方算是误打误撞,密切配合了一次,我们延迟了他们这一次的增援,你这里却也适时发动了进攻,大胜可期,我们陛下本来因为水师的失利而大为光火呢,听到你这个消息,可是转怒为喜,大摆宴席呢,你这里要是将长阳郡拿下了,那楚人可就没有了立足之地。” “你们皇帝欢喜,我可能得到什么好处?”秦风笑道。 “好处当然有,我这一次来,陛下可亲口对我说了,只要你能拿下长阳郡,那我大齐便封你为候,怎么样?我从十余岁开始便为大齐效力,二十年过去了,都没有捞到这样一个封号呢,你轻轻松松便到手了。”束辉一脸的嫉妒。 “你算了吧,以你束辉现在的地位,能把一个候爷放在眼里,只怕有些候爷见着你也得绕道走吧?”秦风冷笑,“光是这些虚名有屁的用?” “你还想要什么?大齐市场完全对你开放了,什么战略物资只要你需要,都可以直接在大齐买到。” “把登县给我!”秦风敲了敲桌子,“这才是最能表达你们诚意的,你知道吗?你们大齐在登县驻扎了一支军队,那便是悬在我头上的一把剑,我时时刻刻都胆颤心惊,担心你们什么时候翻脸,趁我不在的时候给我一刀子,把登县给我,我就相信我们大齐真有与我结盟的诚心。” “结盟?”束辉哈哈大笑起来:“秦兄,不是我小视你,现在说与我们结盟,你的口气还是太大了一些。对于我们来说,你现在还只是……” “一个可以利用的家伙罢了!”秦风冷冷的道。 “定位准确。”束辉微笑道。 “所以说,我要实实在在的好处,不要什么虚名。把登县给我,我便结结实实地将楚人赶走,束兄,你知道,有些事情随时都会有变化的。现在于我而言,实实在在的利益才是我想要的,其它的,你们齐人也好,还是楚人也好,对我都没有任何意义。有一句老话说得好,有奶便是娘,这句话用来形容我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莫洛对我来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而且没有奶给我吃,我自然要将他拿下,其它的嘛,嘿嘿嘿……” 束辉脸色微变,秦风话里话外威胁的意思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秦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思虑不周会招祸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秦风也冷下了脸,“我现在可是一个不要脸的人。” 束辉被秦风噎得一个倒呛,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却是很难让他口出恶言,看着秦风,他皱眉想了片刻:“你的要求我会转呈给皇上,可我估计,你这是痴人说梦,陛下决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松口的。好了,我们不在这个问题之上纠缠,我此趟来,更重要的是想问你另外一件事。” “说吧!”看到束辉松口,秦风也是心情大好,本来就是趁火打劫,能不能成功是二话,但能借机多敲诈一点东西,他也是很乐意的。 “吴昕是怎么死的?不要跟我说是莫洛杀的,莫洛没有这么蠢,也只有吴世雄这样的脑袋里缺根筋的家伙才会这样认为。”束辉道。 “吴昕是我们杀的,你看到陆一帆了吧?有他作内应,我们想做什么事情做不到?”秦风嘿嘿的笑了起来。 束辉凝视秦风半晌,“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碧海生潮是怎么一回事?洛一水在你手里?” “洛一水是谁?”秦风故作糊涂。 “秦风,几年前,追杀洛一水我是亲自参与了的,最后洛一水失踪的地点便是在雁山一带,为了追杀他,我们可损失了两个九级好手。此事过后不久,你们便出现在雁山,如今吴昕死在碧海生潮功法之下,不是洛一水还是谁?把他交给我。” 秦风缓缓摇头:“不可能。” 听到洛一水当真在对方手中,束辉心中的疑惑得到印证,反而松了一口气。“秦兄,洛一水可不是一般人,洛氏在越国根深蒂固,有这个人在,对你并不是什么好处,而且我认为,你也根本掌控不了他。” “这是我的事情,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洛一水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洛一水了。他对你们也没有威胁。”秦风淡淡地道。 “这句话就想打发我?”束辉不满地道。“洛一水是我们陛下一定要杀的人。” “他现在跟一个死人也没有什么两样。可怜,一代豪雄,竟然落到这样一个下场。”想到洛一水一手牵着王月瑶的衣角,一手拿着棒棒糖的模样,秦风叹息道。(。) 第三百四十八章:唇枪舌剑 看到束辉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秦风摇了摇头:“你不必打什么主意了,我是绝不会把他交给你的,我跟你说过了,他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洛一水,对你们没有什么威胁。 ” “一只老虎,就算他现在生病了,他仍然是一只老虎,绝不会变成一只猫,算了,既然你说得这么绝对,我们就不必讨论了,我不愿意因为他而破坏我们之间的交易,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把他交给我的。”束辉突然笑了笑,道。 “交易这个词用得好,我们之间,的确只是一个交易。而且我们对彼此双方的诚信都不敢彻底相信,谁也不能确定什么时候咱们就会翻脸是吧?”秦风大笑起来,“此乃真小人也,不过我很欣赏你的这种态度。” “彼此彼此!”束辉微笑着道。“说点让咱们彼此双方都高兴的吧,太平坊推出了一种新货,在长安一下子可就火遍了全城,便连皇后娘娘也迷上了这个,有了这尊大神的垂范,现在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玩意儿,可是价值千金,一时之间,可是有价无市呢!” “哦,王月瑶又弄出了什么好东西?能引起如此轰动?”秦风笑问道。 “月瑶说这个名字还是你起的,叫面膜。你知道就那么一张薄薄的东西,一张卖多少钱吗?”束辉问道。 “不知道。”秦风摇摇头,这可是舒畅为了讨好王月瑶,费尽千辛万苦才捣估出来的东西,却不想王月瑶转手就将其推向了市场,也不知舒畅现在是高兴呢还是哭昏在厕所。 “十两银子一张。”束辉作出了一个夸张的动作,“这么一个小小的盒子,便需要花费上百两银子,这在我看来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但在长安的贵妇小姐圈子里,她们却是趋之若骛,可太平坊每次却只有这么一点点货,价格自然就越炒越高,现在是有钱也买不到,这些人都知道我与太平坊的关系,一个个便都找上门来,偏生有些是我万万得罪不起的,便只能跑路了,这也是我跑到你这里来的原因之一。” 秦风大笑:“堂堂的束大人,居然被一群女人因为一张面膜逼跑,可也真是笑话。” “这些女人的身后,可一个个都是大佬,你说我给谁不给谁?这是面子问题,不给人面子,那是最遭人忌恨的。这一次我来找月瑶,就是想让她尽快的提高产量,不然我就只能在外面飘着不敢回长安了。”束辉摊摊手。 秦风歪着头看着束辉,“王月瑶是我的商务司督办,你叫得这么亲热,我听着可有些不舒服。” “我管你舒服不舒服,只要月瑶不反对就行。”舒畅翘起了二郎腿,在秦风面前一抖一抖的,看得秦风恨不得上去一拳便将那腿给砸折罗,心里只道舒畅这个没用的,明明可以近月楼台先得月,看起来现在倒是束辉与王月瑶的关系更近一些。 这可不行,得想个法子!他咬着牙想道。 “太平坊想要大发展,窝在山里可不行,我建议将太平坊的总部搬到长安去,听月瑶说,你们还有一个什么研发院,也一并搬到哪里去,一有新品发布,马上便能变成现钱,你觉得如何?”束辉探出半个身子,问道。 “想也别想!”秦风立即摇头,这家伙跟王月瑶隔着这么远就能让王月瑶旌神摇,真要去了长安,舒畅可就什么想头也没有了。看着对面这个家伙,秦风突然一阵气馁,眼前这位,活脱脱便是一个典型的高富帅啊,人长得俊郎,即便是对敌人,也彬彬有礼,当然也可以说是虚伪,但没办法,女人就吃这一套啊。为了追女人,舍得一掷千金,这位居然做得出让人从长安的味香斋卖几样新做的小点心,然后动用公用驿站,八百里加争,数天之内便从长安送到太平城,即便人不在的时候,他在登县的狗腿子梁达也绝不会忘记隔三岔五的便以他的名义送礼物去太平城,换做自己是女人,当然也喜欢这样的家伙啊。 再想想舒畅那个邋遢的家伙,做一个实验可以连着做十数天,不洗澡不换衣,一边吃着饭一边拿刀剖着血淋淋的尸体,身上那股怪味,连自己都难以忍受。 两相一比较,想想都觉得舒畅有大不妙。 正自有些头疼的时候,外头传来急骤的脚步声,于超揭开门上的帘子冲了进来:“将军,楚军已经快到了。我们斥候与他们短暂交锋,各有损伤。” 秦风霍的站了起来,“来得好快。”转头看向束辉,笑道:“你来得可真不巧,看起来暂时你走不了了。” “我还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见识过千军万马的厮杀呢,倒想不到会在你这里碰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也正好让见识见识楚人的真正战斗力,江涛带着的可是程务本以前在东部边军中的嫡系,现在江涛要跟你拼命,倒可以直观地看到他们的战斗力,也算是收集一些资料了。需要帮忙的时候,叫一声。”束辉也站起来,整了整衣冠,笑道。 听到这话,于超转头斜睨了对方一眼,他并不认识束超,但看着这个白面书生一般的家伙居然如此大言不惭,不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束辉看着他,脸上笑容不变,于超整个人却突然僵在了那里,刚刚还像一只小鸡似的白面书生,突然之间便化身为一个他高不可攀的山峰,巨大的压力让他浑身的骨骼啪啪作响,双腿打颤,渐渐弯曲,眼看着就要跪倒在地上了。 一只手扶上了他的肩膀,如山的压力骤然消失,秦风不悦地看着束辉:“这里是我的地盘,我的地盘我作主,你这是想打我的脸吗?” 束辉一摊手,“跟这位兄弟开个玩笑,不必在意。” “九级高手!”扑的一声,于超吐出一口浊气,满脸惊骇地看着对方。 “走吧,做事去吧!”秦风拍了拍他,于超连连点头,一个转身,如同见了鬼一般飞快地便跑了出去。 哼了一声,秦风也跟着走了出去。 此时,水布垭已是战鼓之声隆隆,其间夹杂着尖锐的竹哨之声,当秦风走出他的小屋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各就各位了,陆一帆带着他的士兵,爬上了冰墙,从平度城里带出来的各种远程武器已经揭去了盖在上面的厚厚的毡衣,士兵们正从怀里掏出弓弦,给脚踏弩等绞上弓弦,这种天气,弓弦如果不另外保管的话,很快便会被冻坏。 而大柱率领的一千名亲卫营士兵,却是列阵于城墙之前,摆明阵仗,要跟对手硬碰硬了。 束辉提着袍角,爬上了冰墙之上,看着秦风提着大刀,站在队伍的最前列,不禁低声说了一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一军主帅,却以身犯险,这可不是要成大事的人的做事风格。” 陆一帆照样也不认识眼前这位大神,听了这位的话,不禁嘴巴一扁,“这位兄台,你倒说得轻松,现在来犯的可是楚人精锐,好几千人呢,李将军可是九级高手,这样的大杀器当然得顶在最前面,不然咱们怎么抵挡得住对方的攻势?” 束辉抬头打量着周围层层叠叠的冰墙,笑道:“看起来你们的人手并不少啊,据我所知,楚人不过三千余众,你们这里,至少也是他的两倍有余吧!” 陆一帆脸一红,被人戳到了痛处,人是有六千多,但这战斗力吧,比起楚军精锐来,那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瞧你文绉绉的模样,懂得什么叫打仗吗?要不是你是李将军的客人,我老早大耳括子打过来了,回屋里去蹲着吧,可别呆会儿吓尿了裤子。”陆一帆恶狠狠的道。 束辉嘿嘿一笑,“放心吧,这个倒不置于,你们打你们的,我就在这里看看,不会妨碍你们的。”回头从冰墙一边拖过一个装着泥土的麻袋,又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垫在了上面,这才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摆摆手示意陆一帆不必理他。 “胆子不小,力气倒也不小。”陆一帆却是嘿嘿一笑,顺手从身边捡了一把刀递给束辉,“拿着吧,真打起来,至少也可以挡上一挡,再喊救命,说不定还能捡一条命。” 笑着接过刀,束辉很认真的道了一声谢谢。 对于束辉来说,眼前这个家伙,倒也是一个真性情,他也很享受这种别人认不出来他,将他当成一个弱者来呵护的过程,这种感觉,在他的生命之中,似乎是极少有过的。 他的老师,从小便告诉他,弱,便活该受欺负。 江涛勒马而立,数日奔波,他看起来更憔悴了一些,不停的咳嗽着,脸色时而嫣红,时而苍白。这几天,他受了风寒,正自发着烧,但他却只能硬挺着。 看着远处水布垭太平军的布阵,他的声音听起来似哭似笑:“蜂鳞阵,果然与我们大楚关系非同一般。” 蜂鳞阵,是楚**队之中在防守之中应用得最为广泛的阵形,是一种极其复杂的阵势,对楚**队中的东西了解得不深,根本不可能将蜂鳞阵使用到眼前这个层次。 这不是一个单一的蜂鳞阵,而是数个蜂鳞阵的叠加,攻击的难度,成倍数的提高。(。) 第三百四十九章:誓死一搏 转头看向身边的程文杰,他的脸上也是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有没有信心一举拿下来?”江涛轻声问道。 程文杰脸色有些茫然,半晌才道:“将军,如果敌人有一半我们的战斗力,这样叠加的蜂鳞阵,我们现在的兵力便不够施加足够的压力,当然,如果敌人的士气低落,又当别论。” 江涛马鞭前指,苦笑道:“看看蜂鳞阵的前方了吗?那便是太平军吧,千余人民,列阵于前,这是在邀我们前去野战呢!姑且不论能不能破蜂鳞阵,如果与其野战,可有信心?” 程文杰一挺胸膛:“将军,那我还是有信心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贾信突然道:“将军,那个站在最前面的人要当心,他让我感到紧张。他很恐怖。” 听到贾信这样说,程文杰亦是一惊,贾信是什么人他是很清楚的,此人直觉相当灵敏,一个有让他感到恐怖的家伙,绝然是相当难对付的。 “太平军,太平军!”江涛喃喃地道,“黑色甲胄,双手大刀,将军阵列于前,文杰,看到这些,你有没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程文杰有些茫然地摇摇头。 “敢死营,大楚曾经威震西部边境的敢死营,左立行麾下第一悍勇之师。”江涛仰天长叹,“曾经的国之栋梁,如今对面之时,却已是誓不两立的生死之敌,可叹,可惜,可悲!” “敢死营?”程文杰惶然动容,他以往常年率兵在东部作战,与西部边军交往不多,但敢死营的大名他还是久有耳闻的,能让悍勇的秦国边军连续吃亏的部队,那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作为军人,他心中是很清楚的。 大陆上四个国家的军队,如论作战之悍勇,当数秦国为首,但因为受累于国家的贫穷,这支军队常年只能龟缩在西部,难以有所作为,但谁也不敢忽视他们的作战能力。 “这怎么可能?敢死营不是没有了么?”程文杰喃喃地道。 “不,敢死营只是在我们大楚没有了,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绝对便是以前的敢死营。真是无法相象,他们到底是怎么成建制的抵达越国的?现在他们领头的是章孝正还是甘玮?应当是章孝正吧?李锋,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一个名字啊?”江涛垂头沉思片刻,忽然抬起头来:“退兵五里,先扎下营盘吧。等莫洛率部赶过来再说,我们这点人手,是打不下眼前这个阵地的。” “是!” 楚军气势汹汹而来,却又偃旗息鼓退走,水布垭上到处都响起嘲讽的笑声,陆一帆站在一处冰墙顶上,呵呵大笑:“楚军精锐,不过如此嘛,看到咱们将军的大旗,一个屁也不敢放就退走了。” 束辉坐在一边,也是呵呵的笑了起来。 无处的江涛似乎听到了水布垭的动静,回过头来,目光却并没有落在蜂鳞阵上,而是深深的注视着那支陈兵于前的黑色甲兵,他们仍然如风雪中的一块顽石,不言不动,稳如磐石。 当晚,水布垭再次热闹了起来,上万大军蜂涌而至,那是莫洛匆匆的从宁口赶了过来。上万大军没有扎营,却是直接开向了水布垭,莫洛却是径自冲进了楚军的大营,一头撞进了江涛的大帐。 “为什么不进攻?你已经到了半日,为什么不进攻?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时间对于我们有多重要么?”他看着江涛,愤怒地道。 江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方防守严密,我的兵力不足,无法发动进攻。” “你不是一直说楚军强悍么?怎么面对这样一群乌合之众,居然怯了阵?区区陆一帆就让你缩手缩脚?”莫洛拍着桌子,厉声道。 “问题我们面对的并不是陆一帆。”江涛道:“如果真是陆一帆,那鲍华怎么会落荒而逃?对了,大王,听说鲍华丢掉平度城之后,逃到你哪里去了?人呢?” 莫洛微微一滞,“我让他在宁口好好反省了,这个怂货,没用的东西,实在该死。” 江涛看着莫洛,当真是哑口无言,鲍华是莫洛的兄弟,跟了他许多年,兄弟情谊很深这是他能想到的,但江涛真没有想到,莫洛竟然如此糊涂,眼前他们面临的绝境,可以说是全都拜鲍华所赐,如果说鲍华不丢掉平度,在他提前打垮了吴世雄之后,他们的战略环境已大大好转,有了更多的时间来备战,可就是因为此人好大喜功,又特好面子,置自己的叮嘱于不顾,悍然违反军令而几乎要将整个顺天军置于死地,莫洛居然还在包庇他。 将他放在宁口,不就是怕自己打处置鲍华吗?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江湖义气当先,真是不知那些死在平度的上万顺天军士兵九泉之下有知,会怎么想? 江涛有些心灰意冷,连冯喆死于鲍华之手也懒得跟莫洛再提了,估计提了也没有什么用。 “吴岭那里怎么样了?” “吴岭跑了,大概吴世雄死了的消息已经传到他哪里去了,没有等我发起最后的总攻,他便率领他的人马一溜烟儿的跑进了大山,这样的天气,缺粮少衣的他们,估计也活不了多久。”莫洛哼道:“这不是怕他杀一个回马枪嘛,所以我才将鲍华留在哪里了,现在用人之际,他丢掉平度的罪过,便暂且记下吧。” 江涛不置可否,淡淡地道:“现在我们面前的是太平军首领李锋,就是那个在千柳山让你无功而返的人。他率领着大约一千名太平军士兵,再加上陆一帆的数千士卒,列阵固守。而更重要的是,太平军大队人马已经马上就要抵达了。大王,他们距离我们有三天的路程,但我们却只有两天的时间攻打水布垭,两天时间打不下来,我们就得走了。” “两天?走,走到哪里去?”莫洛瞪着江涛。 “只能去宝清了。”江涛看着莫洛,“两天时间打不下水布垭,我们就没有机会再回到长阳郡城了,只能退回到宝清去,那里我们有完备的防御设施,海上还有我们的援军正在赶来,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乘船退往宝清之外的海岛暂避。” “放屁!”莫洛勃然大怒,“我绝不会去宝清。” “大王,如果我们打不下水布垭,那么身后太平军陈家洛的猛虎营五千人就会猛扑上来,还有由章孝正率领的巨山营,早就在沙阳郡城之外失踪了,去那里了,这还用猜吗?我想他们现在,也必然正在向这里赶来的路上,如果再算上甘玮的苍狼营,我们如果不想全军覆灭,就得趁着他们还没有扑上来之前离开。”江涛直视着莫洛道。 “没有了长阳郡,我莫洛还算什么?”莫洛脸色有些苍白。 “您还是顺天王。”江涛直起了身子,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到我们大军抵达,便是反攻的日子。我们大楚,是不会放弃您的,这一点,请您放心。” 莫洛脸色涨红如血,盯着江涛半晌,道:“我会拿下水布垭的。我会发上发动进攻,我一定能在两天之内拿下水布垭,不,用不着两天。就现在。” 江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莫洛转身,拂袖而去,片刻之后,外面蹄声如雷,鼓声震天。 “江军!”程文杰站了起来,走到江涛面前。 叹了一口气,江涛道:“拔营,去给他押阵。本部拥有的所有远程武器都派上一线,给他们进行支援。” 无数的火把将水布垭照得一片透亮,与白天一样,仍然由李锋带领着千余名黑甲亲卫列阵于蜂鳞阵前,而这一次,他们的对手换成了身着土黄色军服的顺天军大军。人数可比楚军要多得多,但秦风却反而更加镇定了一些。对手之中,最难缠的不过便是莫洛的突杀了,但他一人,在千军万马之中,又能起到多少作用。 莫洛骑在马上,瞪眼看着远处的秦风,就是这个人,在千柳山下让他遭受到了人生第一次重大挫败,从此一步一步的陷入了泥潭,再也无法自拔,现在,更是让他身处绝境,去宝清?那里是楚人的地盘,去了哪里,自己还是顺天王吗?当真要沦为楚人的傀儡了。 一伸手,穿云弓已是到了手中,两指一捻,一支穿云箭已是扣到了弦上,是拼命的时候了。 “进攻!”他厉声怒吼起来。 数十面大鼓隆隆响起,顺天军士兵呐喊声中向前扑了过来,几乎与此同时,一道闪电划过战场,直射向黑色军阵最前方的秦风。 雪夜,一支军队正深一脚浅一脚的奔行在泥泞不平的道路之上,积雪早已经变成了黑色的泥浆,军官们站在道旁,声嘶力竭的吼叫着,摧促着士兵加快脚步。 陈家洛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身上早已没有了上处干净的地方,到处都是斑斑点点的污垢,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平度城,赶到水布垭,这便是他现在要做到的事情。 马上就要拿下长阳郡了,陈家洛心头一片火热,李锋为他描述的壮阔的前景,已经徐徐展开了他那美丽的画卷。(。) 第三百五十章:激斗 长啸声中,秦风两手紧紧地握着大刀,重重一刀劈在身前空处,一刀劈下,身前空间似乎被划开一道缝隙,缝隙刚刚裂开,那道闪电被已是到了前方,一道道闪电般的光芒不停地亮起,缝隙在不停的缩小,而闪电却是愈来愈亮。 大柱狂喝一声,侧身一撞,肩膀撞上了秦风的身体,秦风身体巍然不动,手中的刀却在这一瞬间亮了少许,那道缝隙也扩大了少许。 闪电不停的颤抖起来,尾巴不停的摇晃,竭力想要往前钻来,大柱高举手中的铁棍,狂吼声中,前方数百名亲卫队员齐齐举刀,怒吼声中,重重劈下,刀臂在空处,但秦风大刀之前的空隙却骤然扩大,那道闪电倏忽之间便消失在缝隙之中。 轰然一声巨响,一道巨大的气浪爆烈开来,秦风后挫一步,脸上红光一闪,身后的亲卫们更是如同喝醉了酒一般的东倒西歪,大柱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但对面,已经扑到数米开外的顺天军士兵却是一排排像被纸鹞一般的震飞起来,远远的飘开。 远处,莫洛脸色煞白,很显然,射出这一箭,也让他的负担不小,胯下的战马,更是四肢折断,扑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着。 秦风大笑一声,手中大刀再举,横劈一刀,向前跨出一步,随着他这一步跨出,身后亲卫同声呐喊,大刀举起,队形恢复了整齐。 江湖比武较技,莫洛胜过秦风不知几何,但列阵作战,集合众人之力,莫洛却远非秦风可比。千余名刚刚训练不久的亲卫,便已经让他能抵挡得住莫洛的倾力一击,遥想当年在西部边境,数年磨励出来的敢死营老兵与秦风配合起来,那是何等的威力? “敢死营的阵列之战,名不虚传!”冰墙之上,束辉摇头叹息。莫洛刚刚这一箭,让他已为之心惊不已,易地而处,他自觉很难接下莫洛的这一箭,但秦风却接下来了。虽然是借助外部之力,但这是战场作战,不是比武较技,战场之上,只会看重结果,而不会看重过程。 阴谋诡计在战场之上会被视为智慧,巧胜更是会成为传承多年的经典。 看着千余名黑甲士兵势如破竹一般杀进了顺天军如潮水攻来的士兵当中,束辉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战看起来人数悬殊,但战况却一点也不落下风的厮杀。 千余名黑色士兵的队形并不固定,而是在不停的变幻着,他们在倏忽之间便能化为数个小队,迅速的分割开顺天军士兵,然后数队士兵马上合围,在围歼这一些顺天军士兵之后,在大队的顺天军士兵赶来之间,又已经合而为一,变成了一支刺猬。 看着看着,束辉的眉头已经完全皱了起来,他震惊的发现,便是齐军最为精锐的部队,与眼前这支黑甲士兵的战术比起来,也是完全不如。千余名士兵,竟然如臂使指,配合自如,在海潮般的敌人之中,便如同游鱼在大海之中一般自如。 束辉看到,秦风根本没有指挥他的士兵,甚至连他的那位亲卫统领也没有干预士兵们的作战,因为这个时候,秦风正带着百余名士兵与莫洛相抗衡,九级巅峰的莫洛,在秦风与百余名亲卫士兵的攻击之下,竟然被困在了当地。而那个亲卫统领,置他的士兵于不顾,便像是一个狡猾的毒蛇一般,游戈在外围,不停的击杀一些落单的顺天军士兵之外,抽冷子便给莫洛一棍子,虽然每一次都会被震得四处乱飞,但受困于军阵之中的莫洛,最多也只能分出十之一二的力量来对付他,每一次这家伙被震飞之后,片刻之后便又如同一只老鼠一般摸上来。这也让莫洛受到了困挠,毕竟这家伙的武道修为,比起一般的普通士兵可虽天上地下的区别,要是一个不小心被他敲上一棍子,眼前这样的状况之下,也够他喝一壶的。 秦风的士卒另有一套指挥系统,战场之上,根本不需要将领事比躬亲,瞪大眼睛的束辉终于发现,在这一队队纵横来去的士兵之中,有一些特殊的存在,而这些人无一例外的嘴里都含着一颗小小的竹哨,一旦这个含竹哨的人阵亡,他的这支小队马上就会就近融入另一支小队之中,也就是说,这个含竹哨的人才是这些部队的实际掌控者。再看片刻,束辉更加确定了这一点,一小队黑甲士兵在这个口含竹哨的人阵亡之后,因为身边有太多的顺天军围绕,他们没有及时融入另外的小队,很快他们便被如潮水一般的顺天军淹没,在拼死搏杀,击杀了数倍于他们的敌人之后,最终也是全队覆灭。 “原来是这样!”束辉看是看明白,但心中却更发冷,这种指挥系统看起来简单,但真要做起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得平时多少的训练才能让士兵们娴熟到如此的地步,而且大战之中,这些口含竹哨,但在穿着打扮上与一般士兵毫无二致的指挥人员,又如何能简单的分辩出来。 想到这里,束辉又发现,上至秦风,下到普通士兵,他们的衣甲毫无二致,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来谁是指挥官,谁是普通士兵,如果先前不是秦风站在最前列,只怕莫洛根本无法分辩谁是秦风。这与齐**队简直是天壤之别。 齐**队之中,指挥官们盔甲一个比一个坚固,一个比一个豪奢,在战场之上,他们就像开屏的孔雀一般耀眼,这在齐国将领们看来,是自己的面子和荣光,想起自己当年从落英县护送昭华公主回楚国的时候装扮成了一名普通将领,那一身银光闪闪的将领,束辉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烧。 当时自己以齐国将领的审美来要求自己,现在看来,却是大错特错了,想必当年躺在马车之中不能动弹的秦风一定是偷偷的笑破了肚皮。 “操!”他轻轻的骂了一句。 他的思想开了小差,但身边的陆一帆却是紧张起来,因为秦风率队杀了出去,但更多的顺天军士兵却在向水布垭阵地涌来。 “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他又塞给了束辉一柄刀,然后抽出了刀子,大声吼叫着下达命令。“脚踏弩,准备发射!” 听着陆一帆的吼叫声,再看看手里的刀,束辉笑了笑,找了一个角落,提着刀,靠着冰墙,冷眼看着扑上来的顺天军士兵展开了进攻。 蜂鳞阵,在楚国东部边军大行其道,让齐**队在进攻中吃尽了苦头,难得现在有机会在内部看一看他的运作方式,束辉觉得机会难得。或许能找到他的破绽,以后在齐楚交锋之中,齐军再碰到蜂鳞阵,便可事半而功倍。 他不认为以顺天军这种素质,能攻破蜂鳞阵,因为秦风还留下了后手,在蜂鳞阵的深处,于超带着百余名斥候队员一直在待命,这些人便是秦风留着以备不测的,那里出现了漏洞,这支劲旅便能以最快的速度去补上漏洞。 蜂鳞阵层层叠叠,彼此独立却又互相呼应,一处被攻破,周围立时便会从数面发起反扑,瞬息之间便能在敌人还没有站稳脚跟之前将攻进来的敌人杀个干干净净。 看了片刻,束辉突然发现,秦风花费了偌大力气筑起来的这些冰墙,完全就是用来骗人的,这些东西就是一个障眼法,遮住了这种阵法最大的杀机。 “真是一只老狐狸。”束辉叹道。不要小看这种战场之上的小伎俩,这是在无数次的战场磨练之中才能体会出来的,任何一支军队在进攻的时候,注意力必然集中在这些看起来坚固无比的城墙之上,又怎么会想到,真正的杀机,并不在这些东西之上呢?如果束辉不是在太平军的阵形中间,只怕也无法体悟出这其中的玄机。 正自感叹之间,束辉突然发现了一丝丝的异样,他一下子挺直了身子,缓缓扫视着前方正在进攻的顺天军士兵,现在他们正在猛攻他们所处的这一处。 片刻之间,束辉便发现了异样,一名身着顺天军普通士兵衣饰的家伙,根本没有像其它士兵一样奋力搏杀,而是像一条游鱼一般,不停的向着陆一帆靠近。 “一个不错的刺客!”束辉冷笑一声,向前跨出一步,在激烈的战况之中,派出刺客刺杀对方的指挥将领,这本身就是一种惯常的作法,一般而言,将领的武道修为都是相当不错的,而刺客更是武道修为之上的佼佼者,毕竟像江涛这样的将领,可是凤毛麟角。 刀光剑影之中,一道不引人注目的细光在人群之中闪过,径直刺向正挥刀将一名顺天军士兵斫翻的陆一帆,他的刀砍进对方身体的一霎那,那道极细的剑光也到了他的胁下。 陆一帆察觉到不对的这一霎那,唯一能做的动作就是转回了头颅,看到了那面对他造成致命威胁的家伙,那家伙的脸上毫无表情,冷漠得就像一块寒冷的铁。陆一帆脸孔扭曲,这一剑他根本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剑向着自己胁下的致命之处飞来。 叮的一声轻响,一柄刀横在了前方,细剑刺在了刀上,刀身巍然不动,细剑却骤然弯了起来,刺客冰冷的面容终于变色,啪的一声,细剑折断。 一只大手倏然伸出,抓向了他的脖颈。(。) 第三百五十一章:合力而战 贾信被江涛派出来,偷偷摸摸的混在顺天军士兵之中,当然,他的目标不是正在与莫洛激斗的秦风,那个战斗场面,他也根本插不进去手,他的目标却是正在蜂鳞阵中居中指挥的陆一帆,杀了这个人,在当前情况之下,对于水布垭攻防战来说,绝对是事半功倍的事情。 可贾信做梦也没有想到,在陆一帆这个区区七级军官的身边,居然躲藏着一个九级高手。 这超出了他的想象,也超出了江涛的想象。 劈面抓来的大手带着无可抗拒的力量,贾信纵然身手高明,但在这样猝不及防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之下,根本连反抗的动作都无法做出,只来得及在脸上露出一个惊愕恐惧到极致的表情,已是被束辉一把扼住脖颈,拎小鸡一般的拎了出来。 不但是贾信,便连被救者陆一帆,此刻也因为错愕而表情扭曲,看到先前被自己视为手无缚鸡之力的这个家伙,此刻却轻描淡写的一把抓住险些要了自己命的这个刺客,陆一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你……”陆一帆结结巴巴,浑然忘了自己手带血的刀正指着束辉,也忘了自己身处海激烈的战场之上。束辉哈哈一笑,一手提着贾信,一手提刀,浑若无物一般糅身而上,一柄普普通通的钢刀之上电光闪烁,刀光缭绕之间,陆一帆周围数米之内,已是空无一人。 手一抛,将贾信劈面扔给陆一帆,“这家伙你给我看好了,他对我很重要。” 一把接住贾信,这位从未失过手的刺客落在陆一帆的手上,却是浑身僵硬,浑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只剩下一对眼珠,正惊恐地看着陆一帆。 大步走到最前方,束辉伸手从脚步绰起一张弓,拈了拈,摇摇头,一俯身,又拾起了两柄长弓,三柄弓合在一起,食指中指一扣,将手中的刀当成了羽箭搭在了弓弦之上,抬弓,瞄准,目标正是在与秦风恶斗的莫洛。 吐气,开声,三柄合在一起的长弓顿时被拉成满月,看得一边的陆一帆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束辉作声不得。 “穿云弓,穿云箭,哈哈,瞧瞧我这一支刀箭。”松手,一声沉闷之极的弓弦弹响,陆一帆只觉得眼前亮光一闪,刀就在他眼前消失了。再出现时,已经到了莫洛的跟前。束辉手中的三柄大弓却在刀射出的那一瞬间,齐齐折断。 刀无声,却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莫洛悚然一惊,身形暴退,铁弓横敲,嗑飞突然出现的大刀,手腕震动,手中穿云弓跳动不已,莫洛骇然抬头,远处太平军的阵形中间,一人骤然出现在一处垛台之上,仰天长啸声中,人已是如同飞鸟一般向着这头飞来。 人在空中,束辉两手向下虚虚一握,身下所过之处,士兵们都是虎口剧震,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长枪,眼睁睁地看着手里的长枪脱手飞了出去,一根接着一根,犹如接龙一般连在一起,向着空中那人飞去。 伸手捞到第一柄长枪,束辉两脚连踢,一柄柄长枪在空中犹如毒龙出洞,向着莫洛连接刺去,此刻却不像先前那柄大刀,飞驰无声,而是在空中带着尖厉的啸声,铁枪高速旋转,枪尖之处,竟然隐隐带去了火光。 又一名九级高手,而且还是比正在与他恶斗的秦风武道修为要更高一层次的九级高手。 莫洛心里有些发苦,九级高手并不多见,可自从他与太平军交手之后,似乎九级高手便变成了大白菜,随时随地,他都会碰到两个。 巨响之声连绵不绝,莫洛在应付秦风的攻击的同时,连接挡下束辉连二接三的攻击,脚下却是一连退了十余步这才站住脚跟。等他稳住身形的时候,对面已是多出了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年青人。 “我来助你,灭此朝食!”束辉偏头,看向秦风。 秦风呵呵一笑:“就此两清。” “明明是你欠了我的人情。何来两清一说?”束辉愕然。 “别忘了,你在落英山脉之中将我追得如同丧家之犬,这仇我记着呢!”秦风微笑道。 束辉大笑起来:“想不到你还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家伙,我看走眼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仇吗,自然也得一笔笔清算。”秦风挥了挥手,身后大柱闪身而出,会意的点点头,有了束辉相助,这里自然再也不需要他和这百余名亲卫了。与莫洛一场恶斗,秦风带着他们虽然堪堪顶住了莫洛的攻击,但百余名亲卫,此刻也折损了超过二十人。 不与莫洛这等猛人相斗,带着这百余名亲卫中的翘楚,转头扑向了顺天军士兵,这些人立刻便显现出了远超对手的素质,顷刻之间,已是让他们将周围的顺天军杀得溃不成军。 远处压阵的江涛手指尖在微微的颤抖,刚刚从蜂鳞阵中长啸声中如同飞鸟一般扑下来的那人,他却是认得的。 束辉,大齐皇朝中的重要人物,虽然他没有见过本人,但此人的画像他却是深深的映在脑海之中,这人,是大楚东部边军最重要的敌人之一。 太平军与齐人勾结在了一起,连束辉这样重量级的人物,居然也出现在这里,这代表着什么?瞬息之间,江涛想到了太多的东西。 “将军,我们该出动了。不然,顺天军撑不下去的,他们死伤太惨重了。”程文杰有些紧张地道,顺天军一**的攻入蜂鳞阵中,然后一波一波的消失在那个似乎永远无法填满的无底洞中,而在外面,那支黑衣铁甲军,所向披糜,刀阵所过之处,血糜横飞。在他看来,只有出动麾下楚军,才能扼制住这支黑衣铁甲军的气势,将战场劣势扳回来。 江涛却如同铸铁一般稳坐在马上一动不动,他已经损失了一员大将,贾信了,他不得不计算这一战最终的得失。 “如果出动你麾下人马,能拿下蜂鳞阵么?”他冷冷地问道。 程文杰低头思忖半晌,“不能,我只能将这支黑甲军压回去。” “既然不能破了蜂鳞阵,夺不回水布垭,你出动大军的意义何在?” “可是顺天军一旦莫洛不敌对方,只怕便又是一场大溃败。”程文杰着急地道,“他们如果大溃败了,我们夺回水布垭的希望就更小了。” “现在不是思考顺天军胜败的问题,我现在想得是,如何保证我们的生存,如果你麾下这三千人损失过大,接下来只怕我们连宝清都守不住。”江涛冷酷地道:“顺天军死多少我不管,但只要你的三千军队还在,我们就能守住宝清,就能等到海上援军抵达,然后展开反攻。” 程文杰默默的点了点头。 “宝清是我们最后的据点,我要确保我们有能力守住宝清,不在太平军的攻击之下,丢掉这最后的地盘。”江涛一勒马匹,已是向后转去,“莫洛是顺天军最大的杀器,如果他能击杀对方的首领,那还有翻盘的希望,可现在,束辉居然也出现了,他的出现代表着莫洛最后的杀着也没了指望,这一仗,已没得打了。发令,撤兵。” “将军,要不我上去掩杀一阵,掩护他们通下来,不管怎么说,顺天军多剩一些,对我们接下来的反攻多少也有些帮助,就算将他们当辅兵,也比临时抓来的青壮要强啊,再说,也不益与莫洛将关系搞得太僵。”程文杰小声道。 江涛叹了口气,“就这样吧!” 看着江涛转身离去,程文杰呛的一声拔出了刀,“鸣金,命令顺天军后撤,我军将替他们压住后阵。” 收兵的金锣当当敲响,顺天军仓惶地向后退去,与他们相反的是,三千楚军却步履整齐的向前踏进,一排排长枪如林,步步向前。 顺天军金锣之音刚刚落下,太平军中亦响起了尖锐的竹哨声中,亦同时收兵,多个小队倏忽之间汇集成了一个大队,收拢回到了蜂鳞阵前,凝神戒备。 刚刚还血肉横飞的战场之上顷刻之间空了下来,只剩下战场的正中央,三个人走马灯似的战成一团,不时传出霹雳般的巨响声。 秦风内息怪异,时而似雷似火,刚猛异常,时间却如光如水,阴柔之极,转换变化完全就是无缝对接,让莫洛应对起来格外难受。这也是秦风敢于与他直面相对的原因,莫洛在他面前,能发挥出八成的实力就算顶天了,现在加上一个束辉,身形诡异之极,似左实右,瞻之在东,实则在西,以莫洛之能,也无法完全锁定对方的身形,两个同样都是九级高手,即便是莫洛半只脚已经踏进了宗师的门槛,此时也难受得快要吐血。 两个年轻的高手,让早已名满天下的莫洛,感觉就是浑身上下补缠满了绳索一般,缚手缚脚,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发泄。 厉吼声中,背后一支穿云箭骤然跳出来,落在了莫洛的手中,弯弓,箭开半幅,一道无形的压力顿时漫延开来,秦束两人脚步稍慢,穿云箭已是破空而出,两人一刀一枪,向前刺出,与极近距离飞出的穿云箭相抗,犹如两块生铁在一起拼命磨擦,发出的声音让远处的双方士兵无不脸上变色。 穿云箭在迅速的变小,秦束两人却在一步步后退,当眼前的穿云箭在两人身前燃烧殆尽之际,两人离莫洛也已经有了十数步的距离,莫洛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身形暴退,瞬间便退到了楚军身后。(。) 第三百五十二章:邪恶的主意 “你说的我们有两天时间,为什么现在就要放弃,我们还有余力,只要你肯投入你们的军队,我们一定能拿下水布垭!”莫洛重重地擂着案桌,对着江涛咆哮道。 “是有可能拿下水布垭,但损失的惨重,不是现在的我们承担得起的。”江涛抬起脸,冷静的看着莫洛,“陈家洛已经到了平度了,从平度到水布垭,只需要一天的时间,他们来的速度比我预想的要快。就算我们拿下了水布垭,我们还剩下什么?到时候拿什么来守住长阳郡城?守不住长阳郡城,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既然已经确定最后是一场空的结局,我们为什么还要押上最后的赌本?” 莫洛怒目圆瞪,“只要能回到长阳郡城,我们便能在短时间内动员起数万甚至更多的人手,怎么会守不住长阳郡城?” 江涛笑了笑:“大王,那些人不是战士,更算不上军队,守城比野战更需要技巧,并不是随便一个人站在城墙之上便懂得守城,守城也不是将人一排排码在城墙之上这么简单的?” “你是在说我不懂得指挥作战吗?”莫洛大怒。 “不,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江涛淡淡地道:“总之,我们楚军不可能在水布垭消耗精力了,我们也希望大王能看清眼前的事实,跟着我们退回到宝清去吧。在那里,有我们楚军的保护,我相信太平军会知难而退,在哪里去养精蓄锐,以图反攻吧!” 莫洛双眼充血,到宝清去是他最不愿意的选择,但现在,却是他不得不作出的选择了。没有楚军的帮助,他的士兵根本不可能打下水布垭。不说那个什么蜂鳞阵,便是那上千名黑甲太平军,就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大王,知难而退吧,别忘了,从宁口逃走的吴岭所部,并没有遭受重创,他们现在成了丧家之犬,但有时候,狗急了也会跳墙呢,现在我还在担心,他们会窜到宝清去,那里现在可空虚得很,一旦让吴岭想到了这一点,抢在了我们前面抵达宝清,那对于我们才是真正的灾难。撤退吧,时不我待了。”江涛诚恳地道:“只要人还在,机会便总会有。千余年前,李清大帝曾说过一句话,我认为那是至理名言,存人失地,人地皆得,失人存地,人地皆失。失去的,我们总是还有机会夺回来的。” 听了江涛这番话,莫洛长叹一声,如同一个泄气的皮囊,颓然坐倒在椅子之上。“除了那个李锋,怎么还会有一个九级高手?从哪里蹦出来的?” “那个人叫束辉。”江涛道:“此人是大齐鬼影现任指挥者,宗师曹冲的唯一亲传弟子,在齐国国内政局之中举足轻重。” “太平军与齐人勾结在了一起?”莫洛一惊,他与楚人勾搭,太平军却与齐人搭上线了。 “是的,不然他们怎么可能在丰县和登县之间如此平安无事?相处甚洽?”江涛叹息着看着莫洛,心里却是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大王,现在我们被隔绝在这里,有能力越过水布垭回到长阳郡城的就只有您一个人了,请您返回长阳郡城,组织那里的人撤退吧,能带走的都带走,特别是所有的物资,请记住,只带有用的,绝不带累赘,我们宝清能力有限,出产有限,物资要千里迢迢从楚国运来,途中还得与齐人缠斗,每一粒粮食,每一点物资都是宝贵的。”江涛站了起来,道。 莫洛无言的点点头,不带累赘,他自然知道这里头是什么意思。 水布垭,秦风小小的帐蓬内,贾信坐在椅子上,体内内息被完全封住,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了,而坐在他对面的,正是束辉。 “你知道我想要知道什么?老老实实的说吧,想来你也知道我是谁吧?说出我想知道的那些东西,我会让你的后半辈子过得比你前半辈子精采得多。”束辉笑咪咪的道,身后的秦风撇了撇嘴,好像看到束辉的屁股后头一条精大的狼尾巴正在左右摇晃。 贾信不言不语,闭目而坐,双手放在膝上,看起极是规纪,不过面无表情,就是给束辉最准确的回复。 “我对你们有一些了解,知道你们有很多应付审讯的手段,事实上以前我们从来没有抓住过你们中的一个,你是一个宝贝。”束辉嘿嘿笑着:“你应当明白,我刚刚所说的精彩的生活,其实也可以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理解。” 贾信依然默不作声。 束辉转过身来,看着秦风:“这个人归我,你有意见吗?” “情报共享!将来他所说的一切,我也想要知道。”秦风摊了摊手,“你知道,将来我会与他们碰上,我不想对此一无所知。” “当然,对付楚国的事情,我知道你一定会很尽心,会不遗余力,所以这样的情报,我会一字不差的转告你。”束辉笑道。“不要看他现在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但落到我的那些部属手里之后,便是铁人,也会被融成水的,他没有第一时间死掉,便已经失去了死去的权利了。” “看起来不太好整哦!”秦风上下打量着贾信,“这样的人,应该是死士吧?” “是。不过一个被俘的死士就不是死士了,他是一只洗得白白净净的大白猪,正等着我们来切割呢!”束辉大笑。 秦风摇摇摆摆的走到贾信面前,“你的那些手段我不用想也知道,不见得有什么用啊,要不要我教你几招?” “你?术业有专攻,秦兄,不要自取其辱哦。”屋里除了这三位,便只有大柱这个亲卫统领在,束辉便也毫无顾忌的称呼起秦风的真名。 “偶尔灵光一闪,还是可以的。”秦风笑道:“比方说,咱们去抓几只老鼠来,将这位贾死士的裤腿一扎,将老鼠塞到他的裤档里,你觉得效果如何?” 秦风话音刚落,贾信闭着的眼皮微微的颤抖了一下,这样一个极轻微的反应,却如何能逃过这两人的眼光,一边的束辉眼睛立时眯了起来。 “或者老鼠太大了一些,疼痛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也许是可以忍受的,我们不如挖一窝蚂蚁来倒进去,束兄,那些蚂蚁会不会见洞就钻啊?这个这个会不会钻进去之后将他搞死了呢?”秦风看着束辉,眨巴着眼睛道。 听秦风这么一说,便是束辉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不会,我会准备最好的医师,保证让他活得好好的。” “魔鬼,你这个魔鬼!”贾信陡然睁开眼,看着秦风,破口大骂起来,“你不是人!”从椅子上蹦起来,十指箕张,便扑向秦风,只可惜,他现在的动作,在屋内几人看来动作慢得另人发指,一边的大柱手一伸,沉重的铁棍已是压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生生的又按回到了椅子上。 “将军,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挖一窝过来。” “行,你去挖吧!”秦风忍住笑,挥了挥手道。 大柱哈哈大笑,拖着铁棍便往外走。 秦风向前一步,双手按在贾信的肩上,“或者我们还可以换另外一个方式,你知道大牢里有很多人喜欢男人,我们可以将你洗得白白净净的,再给你化化妆,保管将你变成一个花样美男,然后将你送给他们,你觉得这种感觉怎么样?”两手发力,将贾信从椅子上提了起来,一只手拎着他,一只手拍了拍贾信的屁股:“瞧瞧瞧瞧,练武的人这屁股就是饱满有弹性,相信那些人一定会很开心的,束兄,建议你到时候再免费送那些人一些油脂,他们会干得更起劲,不过这位的屁股有可能开花,你还是得让你的医师做好准备哦。” 此时不但贾信面如死灰,便连束辉也呆呆地站在一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秦风,好像他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一般,这种邪恶的主意,他真不敢相信是眼前这位想出来的。 手一松,贾信卟通一声掉落在了地上,但他却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勉力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秦风,说话中竟然带起了哭腔。 “士可杀不可辱,你也是楚人,你们敢死营也是楚人,现在为什么要与楚人为敌?” 听到贾信的话,秦风慢慢的站直了身子,眼中神色骤然变得凌厉,束辉眼皮微微跳动,扫了一眼秦风的反应,走到了贾信的面前,蹲了下来,指了指秦风:“知道他是谁吗?认识他吗?” “你刚刚说他姓秦。” “对,他姓秦,一个能指挥敢死营的姓秦的家伙,你觉得他会是谁呢,我想他的名字,你一定听说过。”束辉慢吞吞地道。 贾信本来软绵绵的毫无力气的身子此刻却如同安了弹簧一般的跳了起来,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神色:“不可能,不可能,秦风已经死了。你是骗子,你是冒名者。” “你觉得章孝正,甘玮他们都是瞎子吗?”束辉一句话彻底击垮了贾信。(。) 第三百五十三章:儿女 贾信有些绝望的看着对面的两人,半晌,他终于再次开了口:“好,我会把我所知道的东西告诉你们,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 “行,你说吧!”不等束辉开口,秦风已是答应道。 “第一件事,我招供之后,还想与你单独谈一谈,我不想这个人在场。”贾信指着束辉道。 秦风微怔,紧跟着冷笑起来,“好,没问题,我给你这个机会。说第二件事吧。” “第二件事,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你动手,不要把我交给这个齐国人。”贾信叹了一口气,道。 心中有些震惊,束辉答应过只要这个贾信招供,便会让他后半辈子过上好日子,以束辉的能力,自然是能说到做到,但这个贾信,却愿意一死了之,这倒让秦风对此人有了一丝丝歉意,但一想到自己以后必然将会与楚国兵戎相见,这一点点怜悯却又不翼而飞。 “我也可以承诺你,一定会亲手杀了你。”他冷酷地道。 门外,大柱拖着铁棍,靠在这件冰屋之上,两手抱着膀子,牢牢的守在门口,寒风肆虐,除去盔甲的他,竟然光着两条膀子,露出胳膊上一条条隆起的紧绑绑的肌肉。他此刻的注意力并不在屋子里几人的谈话内容,而是正在细细地回味着今天白天的那一战。 这是他第一次与如此高等级的对手交手,莫洛可是堂堂的九级巅峰武道修为呢!当然,说是与莫洛交手,那是高抬自己了,了不起自己就是一个打边鼓的,还经常被几位大高手交手的余力震得如同皮球般飞来飞去,狼狈不堪,看起来极是窝囊,但是对于一个只有七级修为的人来说,他这份勇气已经很了不起,让人刮目相看了,即便是束辉,战斗结束之后,也着实夸奖了他几句。 七级武道修为,在一般人的眼中,已经是极了不起的人物了,但在今天白天那三位惊天动地的决斗之中,大柱第一次深深的明白,七级,在这些人眼中,当真如同蚂蚁一般,一想到莫洛只不过是一点边角余料便让自己根本无法经受得住,大柱心中便激发起无穷的斗志。 他们能的,我也能。 与这样的大高手性命相搏而又能活下来的机会,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碰到的,有些人穷尽一生,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这样的体验。而有幸体验到这些的人,十成之中有九成九,也随之呜咚哀哉了。 束辉在落英山脉之中与邓朴联手,与重伤之余的左立行相斗,一场恶斗,虽然身负重伤,却也因此一步跨入九级行列,而在这数年之中,那一战的体悟仍然在推动着他向前大踏步前进。 大柱的眼神有些矇眬起来,人虽然还在门前,但心神却早已沉浸在白天的那场战斗中的每一个细节,丝丝内息流转,裸露的皮肉之上,一道道气息如同波纹一般荡漾,他靠着的冰屋部分,慢慢地开始融化,一滴滴水珠啪啪的掉落到了地上。 陆一帆飞快的奔了过来,走到近前,看到大柱的状况,不由一怔,将军的这位亲卫统领,竟然在此刻进入到了一个悟道的状态之中,愕然之余,他伸手招来几名亲卫,低声嘱咐了几句,几名亲卫立即呈环状将大柱围在了中间。 陆一帆一掀帘子,走了进去,内里,三人的谈话,似乎已经进入到了尾声,其实主要是束辉在问,而那贾信作答,秦风则沉着脸坐在一边。束辉所问的,全部是东部边军之中那一支神秘部队的相关事宜。这是束辉一直想要得到却又无从下手的一份情报,其珍贵程度,自然是不言而喻。 那曾是一支让大齐军方头痛不已的特别部队。现在,束辉终于掀开了那层神密的帷幕。 “李将军!”陆一帆走到秦风面前,抱拳行了一礼。 “什么事?” “于超将军差人回来说,顺天军和楚军似乎有撤军的迹象,于超将军已经带了人靠过去了。”陆一帆有些兴奋地道:“我们是不是需要准备一下,对手既然想撤退了,我们岂有不趁机痛打落水狗的道理?” 秦风哧的一笑,“顺天军如果撤军,必然是楚军断后,你想去一脚踢在铁板上吗?他们要走便让他们走吧,无所谓,他们想去的地方,我也很清楚。” “啊?”陆一帆一怔。“您知道?” “除了宝清,他们还能去哪里?”秦风冷笑,“你派人去告诉于超,远远的缀着监视就可以了,你呢,整顿部队,牢牢地扼守住水布垭即可,等到我们的后续部队抵达之后,我们便直取长阳郡城。” “遵命!”陆一帆连连点头。 陆一帆转身走出了冰屋,束辉也从贾信对面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能知道的,现在我都知道了,相信你也听清楚了。” 秦风点了点头,右手一摆,示意束辉道:“这个人已经实现了他的承诺,现在是我来兑现我的承诺的时候了。” 束辉会意,走向门边,一手揭开帘子的时候,却又回过头来,看着秦风道:“其实这个家伙无外乎就是想要来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罢了,这一点用屁股也能想到。” “你觉得我是那种意志能轻易被别人动摇的人吗?听听何妨?言而有信,是我做人的原则。”秦风笑道。 束辉嘿嘿一笑,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秦风,道:“好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你,我现在呢,要去好好的睡一觉,明天一大早,我便要走了。这一次来,倒是收获颇丰。不但能跟莫洛交手,还捡了这么一个宝贝。对了,把太平坊的总部搬到长安的事情,你当真不考虑么?” “想也别想!”秦风断然拒绝。 束辉哈哈大笑声中,掀帘而出。一出门,看到大柱的模样,他也与陆一帆一般无二的吃了一惊,“又一个怪胎,这样的状态之下,居然也能进入悟道之中,嘿嘿,居然还修练得是外门功夫,有趣有趣,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果然是秦风看重的家伙。” 想起当年自己在落英山脉之中的经历,束辉连连摇头。这个大块头一身横练功夫,原本只不过是七级,如果这一次悟道有成,跨入八级,可就要开始内外兼修了,前途倒也是不可限量。 屋内,秦风与贾信两人四目对望,死一般的沉寂。此刻的贾信,眼中的绝望气息早已没有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片平静。 秦风不说话,只是看着对方,半晌,贾信才低声喃喃的道:“秦将军的事情,我们也有耳闻,但真正没有想到,你还会活着,竟然还走上了与大楚对抗的道路。” “安阳城中,一千多名兄弟的血岂能白流?”秦风冷笑:“人都死了,还要给他们安上一个叛国变节的骂名,让他们的灵魂也不得安宁,如此颠倒黑白,岂有天理?我秦风这一辈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定然要替他们讨一个公道。” “秦将军,你可曾想过,不管朝廷对他们怎么样,他们,包括你,可都是楚人。”贾信看着秦风,诚恳地道:“我想,只要将军愿意回归,朝廷定然会愿意接纳你。” “接纳我?”秦风大笑起来,“接纳一个已经死了的人?那九泉之下,我的那些兄弟定然死不瞑目。楚人?齐人?越人?秦人?你别忘了,百余年之前,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名称,他们被称做唐人。” 似乎听出了秦风话语之外的意思,贾信眼中露出了震惊到了极致的神色,半晌,脸色略略有些发白的他,似乎回过了气。 “秦将军,你现在如此与大楚为敌,可曾想过昭华公主的感受?如果不是你,我大楚的第二战场便已经开辟成功,在伐齐大业之中,便已占得先机。朝廷或者对你不起,但昭华公主对你可是情真意切,死而无悔的,你可知道,事发两年了,上京城中的昭华公主仍然在为你披麻戴孝,****诵经超度?” 格格两声,秦风坐着的椅子哗啦一声散了架,秦风霍然站起,转过身去,背对着贾信,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却是一言不发。 “你可知道,昭华公主今年刚刚为你诞下一双儿女,他们身上可都流着大楚皇室的血,可你现在正在做的,却是在挖大楚皇室的根,你,当真要这么做吗?”贾信不失时机的紧接着道。 秦风霍的转过身来,不敢置信的瞪视着贾信,“你说什么?” “昭华公主为你生下了一双儿女,一男一女,龙凤胎。我先前一直呆在程帅身边,这些事情,都是我从程帅那里听来的,秦风,看在昭华公主的份上,看在你一双儿女的份上,放弃齐国,回归楚国吧,此一时也彼一时,现在我想,皇帝陛下一定会非常乐意看到你重归朝廷的。” 秦风木然呆立,久久没有言声。看到秦风的模样,贾信的脸上露出了快活的笑容,是的,他快要死了,而且在死之前还出卖了楚国的利益,但他也为楚国做了最后一件事情。只可惜秦风还活着的消息,自己无法送出去,如果秦风当真愿意回归楚国,那么对于失去了顺天军的楚国来说,或者还是一件大好事。 江涛将军已经发现了端倪,只是还不知道秦风竟然还活着,但可以想见,接下来江将军一定会往这个方向努力的。 自己已经在齐国与太平军之中撕开了一条小小的裂缝,以后如何,便看天意吧。他伸手从桌上拾起了秦风的铁刀,横刀于颈,微笑着用力一勒,鲜血狂喷而出,卟嗵一声,他重重的栽倒在地上。(。) 第三百五十四章:相爱相杀 洁白的雪花随风飘落,但道路之上却仍然是泥泞不堪,陈家洛带领的猛虎营在顺天军撤走的第二天赶到了水布垭,一路上拼命赶路,几乎将所有的辎重都扔在半道之上的陈家洛,因为没有赶上这一战,陈家洛很是有些悔恨,在水布垭几乎成了祥林嫂,见人就捶胸顿足,喋喋不休的说上一番。 猛虎营在水布垭休整,同时等待着后方的辎重粮草运上来,下一步,他们的目标便是这一次行动的终极目标,长阳郡城。不过现在秦风已经不着急了,顺天军已经无力再战,而楚军,显然不愿意在这样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与太平军进行一场生死决战,如果损失过重的话,对他们而言,是得不偿失的。 于超只是派出了自己的亲卫营,与于超的斥候队会合,先行赶赴长阳郡城打前哨。虽然只有千余人,但已经足以震慑长阳郡城之中的顺天军的那些虾兵蟹将了。 道路之上还有一些掉队的猛虎营士兵扛着兵器旗帜,疲惫的行走在路上,一个应该是专司收容这些人的猛虎营军官正站在路边的一块大石之上,对着这些士兵手舞足蹈的痛骂。 “平时训练不努力,一动真格儿就成了窝囊废,幸亏没有让苍狼营那帮王八蛋同行,不然定然被他们笑死。跑起来,跑起来,没用的东西。”这位军官看起来在苍狼营的手下吃过不少亏,但却也佩服有加,听他话里的意思,苍狼营的士兵绝然不会在这样的行军之中掉队。 被骂的士兵低着头,红着脸,挪动着双腿,加速向前奔跑,将这位军官的骂声抛到了身后。 “这个行军速度已经很不错了。至少已经达到了我们齐国普通的精锐军队。”束辉看着身边的一个个走过的士兵,赞赏道:“夜间赶路,不到一夜时间,以疲惫之师能赶到水布垭,很难得了。” 秦风笑了笑,半年之前,猛虎营可不是这般模样,但在苍狼营也驻扎到了蒙山之后,两支军队朝夕相处,彼此面对,都是年轻气盛的家伙,苍狼营的统领又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野狗,两边较起劲来,倒也起到了另外一种练兵的效果,至少猛虎营的单兵素质提高了一大截。 猛虎营的成长,秦风是异常满意的。他们的进步,从这一次的行军速度就可见一斑。 “还算可以吧,不过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秦风道。 两人慢慢的走着,但彼此之间却突然没有了话说,沉默着并肩向前走着。今天,束辉将离开水布垭返回齐国,秦风特地送他一程。 脚下的泥泞渐渐的在变硬,在走一段,地上已经有了一层浅浅的积雪,束辉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秦风。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到这里吧!”他道。 秦风点点头,停了下来,“一路顺风。” 束辉沉默片刻,“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他突然道。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秦风仰头,深深的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让飘落的雪花落在了脸上。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我是担心,这件事会影响你的判断,动摇你的决心。必竟血肉亲情,仍然是最牢靠的纽带。不错,我早就知道昭华公主为你生了一双儿女。”束辉笑了笑,道:“不过现在看起来,似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我会把她们接到我身边的。”秦风道。“但我的初心绝不会变。” “那就好。”束辉有些欣慰的道:“其实从内心来讲,我是真想与你成为真正的朋友,而不仅仅是互相利用。不过很可惜,看起来,我们的友益,终究是有时间限制的。” “有时候,有一个彼此知心的仇人也很不错。”秦风微笑起来。 “你觉得我们的友益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呢?”束辉突然问道。 “很简单,第一种情况,等我拿下宝清,将楚人彻底赶出长阳郡,将他们逐到海上去的时候,或者你们齐人就会觉得我的利用价值已经有限了,而且我现在就已经让你们忌惮了。”秦风淡淡地道。 “你说得不错。不过我就只想到这第一种情况,难不成还有第二种情况?”束辉有些不解。 “当然会有第二种情况。”秦风道:“第二种情况就是,我拿下了宝清,你们却因为与楚人僵持不下而无遐顾忌到我,让我彻底站稳了脚跟,当你们大胜楚军的时候,我们的友益也就要走到尽头了。” “灭掉楚国,不是你的梦想么,我们大胜,你岂不是应当大喜?” “错,灭掉楚国是我的梦想,但前提是我来做。你们大齐已经够强大了,如果让你们大胜楚军,将楚人打得就此丢盔卸甲,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只怕你们喘过气来就会收拾我,所以,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成为你们的敌人。”秦风大笑起来。 束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千年之前,李清大帝便说过,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当真是看透了这世间一切。真到了那个时候,秦风,我会不顾一切,不择手段要你的命的。” “彼此彼此。”秦风笑着伸出手去:“惺惺相惜,相爱相让,一路有你,倒也不让人寂寞,我会时刻小心你的。” 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空中,用力的摇了摇。 “还有一件私事拜托你。”束辉突然道:“我与月瑶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干涉。我知道,你对此事是很不满的,我能猜到你会使出一些手段来破坏,但在这里,我以一个朋友的身份,请求你,给月瑶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如果她不选择我,我无怨无悔,但如果因为你的手段而让她放弃我,这于我于她而言,就太不公平了。” “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是!”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好,我答应你,在这件事情之上,我保持沉默,不发一言,如果她当真选择了你,我不会阻拦,不过我觉得这样的机会并不大。” “即便是一成的机会,我也会尽十二成的努力。”束辉笑了起来。 “我不会祝你成功的。” “到时候请你喝喜酒。” 两人针锋相对几句,同时住嘴,束辉扬了扬手,转身大步离开,几步之后,身形便骤然恍惚起来,再向前几步,身形已是从秦风眼前消失。 “可惜终究会是敌人!”秦风感慨了摇了摇头,转身向着水布垭方向走去。 数天之后,秦风出现在了长阳郡城,昔日长阳郡的首府,如今已是残破不堪,城墙上到处都有着明显的被破坏的痕迹,如同一张**十岁老人的嘴巴,一张开,到处都是豁口。城门大开,城头之上,还有一些零星的顺天军旗帜孤零零的在飘荡着。 城外,能看到一群群的老人,女人,孩子正聚集在一起,脸露惊恐之色的看着抵达城外的太平军。 “将军。”一名衣裳褴褛的汉子从城墙根下奔了过来,一边跑一边从怀里掏出一面牌子,高高举起。 “这是我们的人,放他过来。”秦风对左右道。 汉子飞奔到秦风面前,双手奉上手里的铁牌,“将军,属下是鹰巢前期派往长阳郡城潜伏的人员。” “大柱和于超呢?”秦风沉着脸问道。 “回禀将军,前天,莫洛突然独自返回了长阳郡城,接着郡城便乱了起来,顺天军开始了大规模的撤退,所有能带走的全都带走了,所有的青壮也都被绑走了,大约有十万人被迫离开了长阳郡城,这些人……”他指了指城外的那些老弱妇孺,“他们大都是家人被顺天军绑走了,惊恐的他们也想跟着走,但顺天军却不要他们,他们被抛弃了。” “混帐。”秦风脸色阴沉。 “莫洛的最后命令是焚毁长阳郡城,不过大柱将军和于超将军来得太快,负责纵火的顺天军将领见势不妙,来不及大规模纵火便逃跑了,几个火头,被我们扑灭了,大柱将军和于超将军对此事也很愤怒,因为率队前去追赶,希望能抢回一些人来。”汉子道。 “我知道了。”秦风点了点头,“你辛苦了,你们在长阳郡城呆得时间久,对这里也很熟悉,接下来的事情,你们还要多多出力,你还有多少同伴?” “回禀将军,我们一起过来的是十八个人,当中出意外死了三个,现在还有十五人,其中五个人在长阳郡城混得不错,手下有一帮人,这一次便也顺水推舟跟着莫洛走了,另外十个,现在还在城中帮着维持序。” “你们做得很好。”秦风赞赏的点点头,转头看着身边的陈家洛与陆一帆:“接下来,你们可有得忙了。一座好好的城池,被莫洛糟塌成这样,当真是让人气愤。想要恢复他,只怕不是朝夕之功了。” “有将军在,什么奇迹都能发生。”陈家洛笑着道:“太平城从无到有,也没用上两年功夫,只要有人,有钱,有适合的政策,即便恢复不到他全盛的时候,但至少也能让他活过来。”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秦风大笑,一拍马股,“走,入城。”(。) 第三百五十五章:江湖路远,不必再见 马车在厚厚的雪地之上辗出深深的车辙,随着车夫吱呀一声,停在了一条岔道口,马车夫跃下马来,走向路边早已等候在哪里的两个戴着斗蓬,披着蓑衣的汉子,三人低语了几句,马车夫快步走了回来,靠近马车,低语了几句,马车帘掀开,露出了一张美艳不可方物的俏脸。 “殿下,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不过前面已经不能通马车了,要劳动殿下走一段路了。”充作马车夫的彭武小声道。 “嗯!”昭华公主闵若兮低应了几声,马车门打开,蒙着黑巾的瑛姑率先下了车,紧跟着又下来两个中年女人,一人手里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闵若兮最后下了车,四面看了一些周边的环境。 “这里风光倒也挺好。也挺安静的。” 两个蓑衣汉子向前几步,双双跪倒在雪地之中,“属下见过公主。” “你们都是郭老的手下吧,辛苦了!”闵若兮道:“起来吧,出门在外,俗礼便免了。” “多谢公主!”两人站了起来,一人跨前一步,“殿下,属下黄元,他叫周春,我们都跟了郭统领多年了。这里虽是齐楚交界,但却人迹罕至,十分偏僻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殿下清修。” “好,去看看,前头带路吧。”闵若兮道。 一条羊肠小道沿着山脚逐渐往里延伸,一行人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白雪皑皑的群山之中,披着雪衣的松林里,一幢瓦屋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殿下,按照郭统领的要求,我们寻找到了这间房子,将他买了下来,重新整治了一遍,就是不知能不能合公主的意?”黄元推开了院门,将闵若兮一行人等迎进了院子内。 屋子外面与一般的民房并没有什么差别,但走进屋子里,便看出了不同,里头的所有行头很明显都换了一遍,每一样都看起来价值不菲,地面甚至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绒毯。 各个屋里都巡视一遍,回到中间厅房的瑛姑皱起了眉头,“搞这么大阵仗干什么,公主是过来清修的,又不是来享福的,要享受,还用到这里来么?上京城里公主府不比这里好上百倍千倍?这样一搞,岂不是让外人都知道了这里有些特殊的事情要发生?” 黄元与周春明显知道瑛姑的身份,被瑛姑一顿斥责,脸色都有些吓得白了。 “郭老说公主要来这里清修一段时间,让我们准备一下,不过不许惊动地方,这些都是我们想法准备的,绝没有惊动任何人。这里,这里原来太破烂了,实在不适宜殿下这样的贵人居住啊!”黄元白着脸解释道。 “好了,瑛姑,他们也是一番好意,既然已经布置了,那就这样吧,你是叫黄元吧?郭九龄还跟你们说了什么?”闵若兮柔声道。 “郭统领没有说别的,就是叫我们准备这样一个地方,然后做好关防。”公主殿下和蔼可亲,黄元总算是喘过来了一口气,道:“外围我们明岗暗哨一共布置了十二处,每一处都有两个弟兄轮班值守,他们并不知道殿下前来。为了保密,这里除了我们二人之外,便再也没有其它人知道了。” “嗯!”闵若兮点了点头,“你考虑得很周详。” “殿下,除了这些,这间房屋还有另一样好处,请殿下移步后堂。”黄元得到了夸奖,终于放松了下来,脸上也有了些笑意。 走到后堂,推开后门,密密麻麻却是一片竹林,随着黄元,穿过竹林走到尽头,却是一堵山壁,黄元突然伸手,在一块岩石上一推,在几人惊讶的目光之中,这块山石突然移向一边,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殿下,这个山洞可以用作临时的避难所,里头十分宽广,我与周春两人曾探寻了一遍,花了一天时间也没有走到尽头,里面支道十分复杂。” “这个地方有什么用?”瑛姑皱眉问道。 “大姑,这里毕竟是齐楚边界,实则上靠近齐人的地方更近一些。这只是有备无患而已。”黄元笑道。 “嗯,不错。什么事多准备一条后路,都是不错的。”闵若兮却是赞赏地点了点头,“你们很用心,找到这个地方肯定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能为殿下效力那是我们的荣幸。”黄元连连道。 夜已深,万簌俱寂,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都几乎可以听见,窗户里透出昏黄的光芒,闵若兮的剪影在窗户之上倒映出来,身子轻微的前后晃动,在她的一左一右,两个小小的摇篮之中,一双儿女睡得正自香甜,另一边,瑛姑坐在一角,正自专心地一针一线的绣着一件小小的肚兜,屋子里,充满着安静和祥和。 “殿下。”听着两个孩子悠长的呼吸,瑛姑几次抬头,似乎有话要说,几次欲言又止之后,她终于是放下了手中的绷圈。 “嗯?”闵若兮抬起头来,脸上尽是满足的笑意。 “其实这样也挺好。有些事情,知道了未必便能放下来,不如就此作罢,咱们就在这里好好的静养一段时间,等到开春花开之际,便回去吧!”瑛姑道。 听了瑛姑的话,闵若兮沉默了下来,半晌,缓缓站了起来,背过身去,留人瑛姑一个萧索的背影。 “瑛姑,这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清冷的声音缓缓传来,两只秀丽的拳头紧紧握起,传来卡卡的声响。 “弄清楚了又如何?”瑛姑轻叹道:“再怎么样秦风也不能活过来了,这两个娃娃也没法再看到他们的爹爹。闵若英也好,闵若诚也罢,都是你的哥哥,不是这根刺,就是那根刺,不管那一根,扎在心里,都是一样的疼的,不若就此忘了。” “正因为他们都是我的哥哥,我能容忍刺扎在我的心里,让我疼痛,让我流血,让我流泪,但我却不能容忍欺骗。”闵若兮霍的转过头来,“现在他们中的一个,肯定是在欺骗我。” 空气之中的温度骤然下降,屋中烧得正旺的火盆,火焰骤然之间暗了下去,摇摇欲坠,摇蓝中的两个孩子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眼睛并没有睁开,嘴巴却是一张,哇哇的大哭起来。 哭声一下子惊醒了闵若兮,脸上冰霜瞬间化去,柔情重新浮上脸庞,弯下腰下,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抱了起来,轻轻的摇晃着。 “好宝宝,好宝宝,别哭了,乖乖的,都是妈妈不好,妈妈吓着你们了!”闵若兮低声呢喃的安慰着两个孩子。 孩子的哭声渐渐的小了下来,坐在一角的瑛姑却在此时目光微闪,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前,两根手指之间的锈针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捻断了绣线,夹在指间,在灯光之下闪闪发亮。 晃着孩子的闵若兮却轻轻地摆了摆头,示意瑛姑推开了窗户。 “杨致,是你吗,进来吧!”她看着窗外,轻声道。 房中灯光微暗,窗前已是多出一人,一身黑袍,长发披肩,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令人惊心,背上背着一柄大剑,正是在半道之上与他们分开的杨致。 “杨致,你想干什么,鬼鬼祟祟的,要不是公主阻止,今天你就别想活着离开这了。”瑛姑看着杨致,怒道:“你一路跟着我们是何居心?公主将你从上京城中带出来,已是仁致义尽,你再纠缠,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杨致没有回答瑛姑的话,却是注视着闵若兮。 “进来坐吧!”闵若兮叹息了一声,从窗户前移开。 杨致默不作声的跃进窗来,坐在火盆前,看着闵若兮手中的两个孩子:“你这次出来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我怕你有什么意外,所以一路跟着。” 瑛姑冷笑一声:“公主需要你的保护吗?你现在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杨致看了瑛姑一言,低下头去,半晌才重重的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我,我只是有些放不下而已,我马上就要离开楚国了,从此天高地远,也不知还能不能再相见,我,我只是想多看她一眼而已。” 瑛姑一怔,看了看杨致,又看了看闵若兮。突然想起以前的一些往事,心中恍然大悟,原来这杨致一直便对公主有心。 闵若兮却是浑不在意杨致话中透出的意思,一边哄着孩子,一边看着杨致道:“你要去哪里,去投奔齐国吗?” 杨致摇了摇头,“我即便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去投奔齐国的,我爹与齐国斗了一辈子,我再不济,也不会去投奔他的敌人。” “那你准备去哪里?” “不知道,江湖路远,就此漂泊罢了。”杨致叹了一口气,“原本我突破九级,以为有报仇的希望,可是闵若英已是半步宗师,我这一辈子,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走到哪一步,如果不能达到宗师的地步,我是绝对不再回上京的。” 闵若兮默然不语,这里头的恩怨纠缠,又岂是几句话能够说得清道得明解得开的。 “一路走好,就如你所说,从此江湖路远,不必再见了。” 推荐好友力作:《席卷天下》:一本作死写五胡乱华的书。诸君且与我一同杀胡,尽复汉人河山,再塑强汉辉煌!(。) 第三百五十六章:冷面将军 雪仍在下,风依然大,不过屋顶之上却露出了青瓦,这是彭胖子这几天的杰作,每天他都会不辞辛苦的爬上房去,将房上所有的积雪清扫干净。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这两年在公主府中养尊处优,现在正好干干活,减减肥。 不过现在他的脸色却很凝重。因为闵若兮与瑛姑即将离去,而小王子和小公主都将交由他来负责。 “胖子,这里一切都交给你了,以我和公主的脚程,一来一去,顶多也就二十天的功夫。这一段时间,你可将眼睛瞪大罗,要是出了一丝丝漏子,将你全身的肥肉片下来,也够偿还这罪过的。”瑛姑拎着彭武的耳朵道。 “是,大姑,您便放心吧,这里一切有我,就算是胖子我性命没了,小王子和小公主也绝不会掉一根汗毛。”彭武信誓旦旦地道。 “胖子,这段时间只能喂孩子们喝牛奶,奶要现挤才好,夜里还要喂一次,记住罗,小文喜欢更甜一点,所以要多加糖,小武就不用了。”闵若兮恋恋不舍的看着两个女人手里抱着的孩子,叮嘱道。 “殿下,属下都记得了。” “黄元,周春,安全方面就交给你们了,万一有事,拿着我的令牌去调最近的军队。”闵若兮转头看向另外两人。 “是,殿下。” “公主,我们走吧,这里地方偏僻,我们这一次出来左兜右转,即便是杨青派出来的那些内卫也被我们甩得无影无踪,更遑论有其它人知晓我们的行踪了,只怕现在皇帝陛下在上京城里已经大发雷霆了,咱们还是快去快回,免得闹大发了就不好了。”瑛姑低声道。 “好,我们走吧!”闵若兮走到两个女人跟前,低头轻轻的在两个小人的额头之上轻轻地吻了一口,猛地转身,如飞一般掠走。 瑛姑冲着众人挥挥手,身形微晃,紧追着闵若兮而去。 登县,如今已经与一年前的景象大大不同了。一年前,这里用民不聊来形容,丝毫也不为过,刚刚控制这片区域,越人动乱不断,而齐人也并没有加其视为自己的子民,盘剥得尤其厉害,百姓过得苦不堪言。 但随着太平军控制丰县,紧接着拿下沙阳郡,又紧接着与束辉达成协议,登县渐渐的开始恢复了生气,这里,如今已经成了连接沙阳郡与齐国的一个重要的中转站,来自沙阳郡的货物先被太平军运送到这里,然后再由齐人接手,发往齐国各地。 商业迅速被刺激起来,需要的人手也愈来愈多,更多的齐商因为这里的商机而聚积到这里,从太平坊手中接手大批的货物然后发往齐国各地以赚取大量的财富。 越来越多的农人聚集到了县城,使这个本来萧条之极的县城,一天比一天繁华起来。 登县驻军原本是一支郡兵,统领梁达在投靠束辉之后,官运享通,所属部队也一跃而被改编为齐国正式的野战军,由此鸟枪换炮,换上齐国野战军的制式服装,统一了野战军的制式武器,面貌焕然一新。 虽然梁达现在还只是一个三级将军,野战军统御一方的最低级别的将领,但他已经是心满意足,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抱上的是一条粗大无比,强壮无比的大腿,只要做好了束辉交给他的任务,那么青云直上那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要知道,由郡兵直接升级为野战军,在齐国历史之上,一共也没有几次,而且前面那几次,可都是因为那几支郡兵浴血奋战,立下大功之后才得以晋级的,而自己,只不过投靠对了人,轻而易举的便完成了这一壮举。 束辉交给他的任务便是挣钱,所以梁达自然便以此为己任。挣钱成为他的第一目标,军务被他完全抛给了他的副手石磊。这位副手是他的郡兵升为野战军之后,束辉亲自送来上任的,不用说,自然是束大人的心腹干将了。将军务完全交给这位,一来也可以向束大人表示忠心,二来,也可以让自己完全腾出手来赚钱。军务,在登县看起来完全不重要,对面的太平军,现在可是齐国的盟友,而且隐隐约约的从束辉的只言半语之中,梁达也大约猜出,对面的太平军头头李锋,与束大人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 更重要的是,太平军负责商务的那个王月瑶,束大人不但非常看重,而且非常爱慕,从三天两头都有一些罕见的小礼物从长安城送到这里便可见一斑,从一些吃的小点心到一些精致的首饰摆件,看起来不起眼,但只要想想从长安到这里的距离,那可就价值不菲了,真可谓是豆腐玩成了肉价钱。 在梁达看来,既然是束大人看上的女人,自然是跑不了的,像束大人这样年轻有为,有英俊潇洒的男儿,世上哪里还有第二人,这位王小姐迟早都会变成自己的主母。 大好机会便摆在自己的眼前,不但要牢牢的抱住束大人的大腿,还要更好的抱紧未来主母的大腿,做好了这一切,将来更进一步,数步,那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束大人那是谁?亲王曹冲的唯一的弟子,亲王一生无儿无女,就这样一个弟子,梁达可是听说了,束大人出入皇宫,那便跟出入自己的家是一样一样的。 一队队的士兵从台下喊着口号昂首阔步的走过,近来一直忙着在外奔波的梁达惊喜的发现,自从这位石副将上任之后,自己的这支军队,赫然是日新月异,面貌和战斗力是一天强过一天。对于自己的这支队伍,梁达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与齐国正规的野战军之间的差距那是一目了然,不过现在看起来,差距正在慢慢缩小,看来束大人派来这位石副将也不是随随便便安插一个自己人,这位看起来是有真本领的。 “了不起啊石兄,我都快认不得我的这支部队了,束大人派你来,当真是知人善任啊。现在就是将咱们这支军队拉到楚国昆凌关前,我也有信心与对方硬撼一阵。”梁达喜不自胜的对身边的石磊道。 “还差得很远,现在将他们拉到昆凌关前,只是让他们去送死。”身边的石磊冷冷的道。 梁达的骄傲瞬间被这位冷面将军给打得粉碎,笑容凝结在脸上,呃了一声,有些尴尬。这位将军啥都好,干什么之前都不忘向自己汇报,即便自己不在,也会准备好各种各样的报告让自己签字认可,不培养私人,不安插亲信,涉及到银钱的事情,更是干干净净不沾手,这样的将领,除了眼前这一个,他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但就有一样不好,整天绷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了他无数银钱一样,看不到一个笑脸。至少他来到登县快半年了,梁达就没有见他笑一次。 军中除了严格的纪律,还有兄弟情谊,但眼前这位,好像从来不在乎这些,从来不与将领私自结交,完成公务以后,便径直回到登县他的宅子,闭门不出,连青楼都从来没有去过一次,对于一位年青力壮而身边又没有一个女人跟着的情况之下,这在梁达看来简直就是异类,登县战后别的大萧条,但青楼却是新开了好几家,里头漂亮的女人可不少,便是梁达,也偷偷的去过好几次。 曾经梁达以为这位好男风,但后来又发现,这位石副将连配给他的卫兵都不曾带回过他的宅子,他居住的宅子是登县以前一个富商的,占地数亩,但偌大的宅子,居然就只有他一个人住着,仆人,卫兵,这位是一个也不要。 彻头彻尾的一个怪人。似乎除了练兵,办公,这位对其它的什么都不感兴趣。 或者这正是束大人看重他的原因所在吧。 “梁将军,你是一军之主,你最好还是花些精力在军务之上。”正自尴尬之际,冷面的石将军终于开口了。 “石老弟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正是焦头乱额啊!”梁达一听之下,不由大倒苦水,“你说得我都懂,但我现在有什么法子?你知道现在住在我家里的那位是谁吗?是********派来的,天天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呢。他们拿束大人没法子,但对我这样的小虾米,还不是任打任骂,这位公公可是说了,他再等我三天,三天弄不到货,就要拿了我的帽子。哎,那面膜我也不会造啊,可公公说了,这是皇后娘娘,还有后宫里的那些贵人们等着要的,没办法啊,要不是被你拖来阅兵,我就要马上去对面叩头去了。三天,不弄到货,虽说有束大人护着不会真掉帽子,但那也难受啊。” 吐着苦水,看着石磊不做声了,他又一笑道:“瞧瞧,瞧瞧,这军队在你的手上,我放心啊,你是束大人亲自送来的,有你在这里镇着,我就不操这心了,咱们两个,分工合作,你负责练兵,给束大人练出一支精兵来,我呢,负责给束大人赚钱。一左一右,相得益漳,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多说了,我得马上走,怎么也得在今天赶到那边,求爷爷告奶奶,我也得把货拿到手。这面膜,就真这么难造么?” 说着说着,梁达已经跑题儿了,整个的心思都落在了如何弄到货上面去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拜见殿下 咣当一声,推开了卧室的门,一股难闻的味道随着门被打开扑面而出,很难想象,这便是驻扎在登县的齐军现在实际上的最高指挥官住的地方。 这幢宅子很大,齐军攻占登县之后,不少登县本地的富人要么逃之夭夭,要么身首异处,这样的宅子在城中其实是不少的。束辉亲自将石磊送到了登县之后,梁达为了讨好这位他眼中的这位束大人的心腹,特地挑了一幢最好的送给了石磊居住。 不过实际上,这位石磊只有在诸如梁达这类人上门时,才会在前面富丽堂皇的宅子里接待一下,只有他一人在家时,他都住在后院的一幢独立的偏房之中,而这样的房子,以前都是给这幢宅子的原主人家中最没有地位的下人们住的。 屋子里一团乱糟,衣物扔得满地都是,更显现的,则是满地的酒坛子,屋子里到处弥漫着一股酸腐的气息。 掩上房门,一切的动静便被隔绝在了门外,石磊重重的仰面朝天的重重地跌倒在乱七八糟的棉絮,衣物当中,伸出一只手,胡乱的摸索着,终于,不知从哪里摸索出一坛酒,伸手拍开泥封,单手提起便往嘴里倒去。 酒倒进他的嘴中,但也有不少从嘴边流了下来,流淌到了他的身上,流淌到了他身下的被窝当中。 酒香暂时掩盖住了屋里难闻的气息。 如果让人看到,很难相信这位便是在数千齐军面前威严的副将。 痛苦,愤怒,悔恨,仇怨,无时无刻不在咳啮着他的心。 他是石磊,现任的齐国驻登县驻军副将,但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杨毅,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曾经的大楚内卫副统领。 比起现在的生活,那时的他,何等的风光,何等的尊贵,而现在,他却像一只老鼠一般生活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之中,顶着一个陌生的名字,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而这一切,不过都是缘于二年之前的那场让楚国翻天覆地的政治动乱,而他,只不过是那场动乱之中一个牺牲品而已。 太子成了幕后最大的黑手,而自己,当然便是他最大的帮凶,这便是上京朝廷给他的定位。这个罪名也让他成为了至今为止,楚国缉拿的地位最高的钦犯。 其它的被通缉的人,或者还有翻身的一天,但杨毅知道,只要闵若英还一天在位,自己被通缉的事实就不会改变。 因为在闵若英的计划之中,自己就应当在这场事件之事成为一个死人,而让他意外的是,自己居然逃脱了这场阴谋,不但自己跑了,还成功地将家人也送走了。 是的,自己虽然逃脱了,但同时,这也坐实了自己的确就是这件事情的帮凶。杨毅知道自己百口莫辩,更何况,就算能辩,坐在上面的闵若英又会给自己这个机会? 天下人都认为自己便是那个罪大恶极的人,可是自己知道,自己不是。 满满的又灌下一大口酒,辛辣的酒意丝毫不能冲淡心中的酸涩。 自己是无辜的么?只怕也不是。至少在自己逃到齐国之后,已经不是了,为了自己和家人能够幸存下来,自己投奔了束辉,用无数楚人坐探以及自己所知晓的谍报网的尽数陷落,换来了如今看似平静的生活。 那都曾经是自己的部下,用他们的鲜血,自己才活了下来。 自己是一个罪人,是一个十恶不赫的混蛋。低低的呜咽了一声,他高高的举起手,酒坛中的酒哗啦啦倾倒在头上。 手一挥,酒坛撞在墙上,砰的一声,撞得粉碎。 “闵若英,杨青,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他压低了声音,用棉絮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头,号淘痛哭起来。 哭声骤止,棉被飞起,杨毅的身体已是到了门边,纵然是在失态之下,曾经的内卫副统领,与郭九龄并驾齐驱的九级高手,仍然保持着他的警惕性,或者说,现在的生活,让他的身体时时刻刻都高度紧绷着。 院子里来了人。 他在登县,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孤家寡人一个,平素偶尔到他这里来的,也只有梁达一个,而且,梁达并不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他的神色有些恐惧。纵然他是武道修为上的好手,但他知道,这个世上,能要他命的人太多了,他是闵若英必然要杀的人,而闵若英也的确有能力追索他的性命,不仅是为了那件事,也为了自己后来的出卖。 静静的站在门后,院子里的声音更加清晰,杨毅的表情却有些古怪。外面的确来了人,但脚步轻浮,忽重忽轻,显然来者武功修为并不高,了不起也就一个四五级的刚入门的水平,这样的人,怎么会找上自己的门来。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听着脚步声渐渐的靠近门边,伸出手去,按在了门板之上,只要轻轻发力,在对手接触到门板的时候,真气透门而出,轻而易举的便能要了那人的性命。 不对,还有一个人。杨毅神色略变。在那个脚步轻浮的人的背后,应当还有一人,那人的修为,绝对也在九级以上。如果不是现在的他凝神静气,他根本不会发现。 这才是对的。 来的人是谁,不用说也能知道,终于还是找来了吗?他闭上了眼睛。但同时,脸上也露出了嘲讽的神色,一个九级高手,还不足以让他手足无措,这里是登县,这里还有数千驻军。 他收回了手,退回到了屋子中间,破窗而出,逃往军营,对方便是有三头六臂,也得暂时离去,只是可惜,自己又要换地方了,在梁达这里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楚人既然已经发现了自己的所在,那么追杀必然会连绵不绝的源源而来。 摇了摇头,他环顾四周,似乎没有什么是需要自己带走的。 砰砰砰。让杨毅大为意外的是,外面的人竟然咚咚的敲起门来,似乎他们并不是不速之客,而是早有邀我的拜访之客。 “杨统领在家吗?”声音很苍老,却又很熟悉。听到这个声音的杨毅,脸色却又是变得苍白无比。 郭九龄,曾经的同僚,曾经的对手,也同样是在那一次事件之中的受害者之一。郭九龄在落英山脉回来之后,一身曾傲视天下的九级修为身为,忽啦啦跌到了五级,勉力算是保住了性命。 脸色数变之后,杨毅终于是脚步觉重的走上了门边,对于这位在内卫系统之中曾经最大的对手,他极为了解,如果没有万全的布置,他又岂会这样大模大样的前来敲门,他的武功是没有了,但并不代表他的脑子也没有了。 手握住了门把,缓慢的拉开,门前站着的人身披斗蓬,花白的头发,皱纹横生的面孔,与他映象之中的郭九龄大相径庭,但那眉相,那神情,却又是那样的熟悉。 越过郭九龄显得有些佝偻的身子,杨毅看向了他的身后,脸色又是一变。门前大树之下,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两个女人。 一个是他先前察觉到的九级高手,另一个却气息飘忽不定,就算此刻自己眼睛明明看到了对方,但气机却根本无法锁定对手。 难怪郭九龄有恃无恐,原来他们为了杀自己,竟然出动了一位宗师级的高手。倒也舍得下大本钱,纵观大楚,宗师级的人又有几个? 不对。前面的那个女人好生熟悉。杨毅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身形略略靠前的那个女子身上,对方蒙着脸,但那双眼睛,却如此的熟悉。 “杨毅,你还认得我吗?”女子缓缓解开面上的纱巾,一张略显苍白,却又国色天香的面孔出现在杨毅的面前。 “昭华公主!”杨毅失声叫了起来。 踩着深深的积雪,闵若兮缓缓向前,身后的那个女子犹如鬼魂一般的飘行在他的身后,蒙脸的黑巾之上,一双幽深的眼睛,正眨也不眨的盯着杨毅,让他觉得似乎自己正被一头洪荒巨兽扼住了咽喉一般难受。 闵若兮站在了郭九龄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杨毅,是的,是居高临下,虽然她的身材比起杨毅要矮一些,但站在哪里,给杨毅的感觉就是居高临下。 杨毅缓缓的跪了下来,“见过公主殿下。” 闵若兮越过了他,径直走到了屋内,瑛如袍袖一振,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立时飞了起来,飞向一角堆叠了起来,一张桌子,几个凳子在这些浮杂闲物被震飞之后,终于露了出来。 闵若兮坐在一张凳子上,回头看着门边还跪在地上的杨毅,久久不语。 杨毅垂首跪着,此刻,他的心里并没有半分逃跑的念头,跟在公主身边的那个人是瑛姑,数年之前,还是名闻大楚的九级巅峰高手,自己虽然与她有差距,但却也不是高不可攀,但时隔两年,自己重新站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对方却像高山一般,让自己不得不仰视了。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从九级到宗师,看似只有一级之隔,但实际上双方的差距却是天差地远,在一位宗师面前,自己是根本无法逃跑的,因为对方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自己,至少可以在自己的援军到来之前杀了自己。(。) 第三百五十八章:细节 瑛姑在屋里翻腾了几下,找出一壶酒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小杯,倒满了酒,放在闵若兮的面前。 “公主,天寒地冻的,喝一点暖暖身子吧。”瑛姑道。 闵若兮端起酒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眼睛却没有瞄向仍然跪在地上的杨毅。而是毫无焦距的看着墙壁。 找到了杨毅,她却不知自己该不该问下去。 与闵若兮的犹豫不同,郭九龄却是恨透了杨毅,一来是因为左立行数万大军的毁灭直接导致了西部边境的糜乱,二来因为杨毅的背叛而导至了内卫在齐国的谍报系统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幸存下来的十无一二了。 拖过一把凳子,他坐在杨毅跟前,怒目瞪视着这个以前的同僚。 “杨毅,你没有什么跟我说得吗?”他狠狠的问道。 杨毅抬起头,看着这位苍老得自己几乎快要认来得的前同僚,认真的想了想:“如果你是问在齐国的内卫系统遭到出卖而被破坏的事情,我无话可说,因为这就是我干得。” 啪的一声脆响,怒气勃发的郭九龄抬手扇了对方一记耳光,以杨毅现在与他的差距,是可以轻易避开的,但杨毅却没有躲,而是梗直了脖子,硬生生的受了这一掌,脸庞上立刻浮起了五个鲜红的指印。红慢慢的变紫,杨毅却仍然瞪着眼睛看着对方。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些都是你的同僚,很多人都是你一手培养出来的。”郭九龄有些痛心地道。 “为什么?因为我要活下来。”杨毅冷笑着道:“我想要活下来,我的一家老小都要活下来,我还想活着看着闵若英最后到底会落到一个什么下场!” 听到这句话,闵若兮霍然回头,盯着杨毅,“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与大哥,不,闵若诚合谋,害了西部边军数万大军,连累西部边境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伤亡惨重,你,百死难赎其罪。” 杨毅转头,看着灯光之下的闵若兮,眼中浮现的却是一丝怜悯的光芒。 “殿下,在齐国的内卫系统是我亲手毁掉的,我做了,我便认。但那件事却不是我做的,也不是太子做的。”杨毅一字一顿的道。 屋子里陷入到了死一般的寂静,郭九龄转头看着闵若兮,瑛姑看着闵若兮,杨毅也正在看着闵若兮。 半晌,郭九龄将目光重新投回到杨毅的脸上:“一派胡言,安帅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调查得一清二楚,证据确凿,是你一句话就想否认得吗?” “是啊,那些本来应当活着的人,都死了,我这个也该死的人,现在却成了楚国最大的叛徒,这件事情的确是证据确凿啊。”杨毅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一个重要的证人都没有活着,什么叫百口莫辩,这便是,郭九龄,我们两个在内卫之中,这样的事情做得也不少是不是?” 闵若兮盯着白玉杯里清澈的酒液,脑子中闪过的却是大哥闵若诚被自己一掌打在墙角时的情景,闵若诚也是这样抬着脸,脸上是与杨毅一模一样的嘲讽的笑容,也是在这样问自己。 “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信么?” 自己信吗?闵若兮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猛地举起酒杯,一仰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转过身来,看着杨毅。 “好,你说不是你做的,那么,便给一个说法,让我相信不是你做的。” “多谢殿下给臣一个辩白的机会。”杨毅点了点头。“不过这件事,说起来话就长了。”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瑛姑冷笑着道。 “在大楚之时,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太子殿下的支持者,郭兄,你是二皇子闵若英的坚守拥护者,我们两人意见相左,平素互相瞧不顺眼,经常对着干。”他看着郭九龄,道。 郭九龄哼了一声。 “西部边军决定对秦国发起一次大规模的攻击,在军事计划上呈到朝廷的时候,你破获了兵部侍郎鼹鼠大案,这件事情,你瞒住了我。借着这件事情,你与二皇子他们一起策划了新的军事计划。这件事情做得极为隐秘,整个朝堂当中,晓得的人廖廖无几。” “可惜还是被这个叛贼知晓了,这才导致了西部边军的惨剧。”郭九龄恨恨的道:“我恨不得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你错了,这件事情,在你离开京城陪伴昭华公主去西部边境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杨毅摇头道。“我知道这件事,是你们离开上京十好几天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的。” 郭九龄神色一凝,“你撒谎。” 时间上的差异对这件事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如果按杨毅所说,他当真是在郭九龄离开上京城十数天后这发现这件事情,那就算他马上与太子制定了泄密给秦人的计划,在时间上也是完全赶不上的。因为即便秦人得知了楚军新的计划,那么大军调动,设下包围,这些事情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即便做到了,这么大的动静也不可能瞒得过老到的左立行。 这件事情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在计划制定之初,就已经被他人知晓,秦人早就知道了楚军的计划会变动,提前调动兵力,成功地骗过了左立行。 “我有什么必要撒谎?”杨毅苦笑:“今天,我自知必死无疑,就算我否定了这件事,凭着我出卖大楚内卫在齐国的谍报网络一件事,你们也必杀我无疑,如果真是我做的,我何必否认?” “不要忘了,你与太子曾悄悄地潜入昭狱,提审了那刘震。”郭九龄怒道,这也是最后安如海确认太子阴谋的最重要的证剧之一。“你们想杀人灭口,却意外失手,留下了一个活口。更忘了那将册子清理干净,也忘了诏狱之中去的人实在太少,虽然登记册上那一页被你们撕走了,但仍然留下了夹缝里的纸屑和下一页上的印记,你也是干这一行的,知道从这些推断出真相并不难。” “问题就是在这里,我也是从这里发现问题的。”杨毅笑了起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郭九龄,我没有去过诏狱,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我也去过诏狱。” “你在说梦话吗?”郭九龄大为不解。 杨毅仰起头,似乎陷入到了长远得太久的记忆当中。 “哪一天,正是我在内卫当班。下午我在衙门内巡视的时候,一名内卫很惊讶的看着我,那模样似乎是见了鬼。虽然他极力掩饰,但又怎么瞒得过我去。”杨毅缓缓地道:“我将他带到值房,问他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不等郭九龄说话,他接着道:“料你也猜不出,他说他刚刚在诏狱之中见过我,我此刻更应该在诏狱之中,怎么会在这里?” “不但是他吃惊,我也吃惊。”杨毅道:“特别是当我得知那时与我同行的还有太子时,我心中的震惊更加无以复加。郭九龄,你不用这样看着我,这个人应当还活着,他叫裘正,是诏狱狱长的侄子,那一天他是去找他叔叔的,当时他说看见我与太子进去的时候,吓得躲进了他叔叔在诏狱中的一个密室里,那个密室就是狱长的值房内,你回去应当能找到。” “他看到我签了字,看到我陪着太子去了牢房,他便立刻离开了诏狱,回到了内卫衙门,可是不想,他又在那里看到了我。” 杨毅哈哈大笑起来,“人在做,天在看啊!我一听之下便大惊失色,有人易容成了我的样子,陪着太子去了诏狱,是不是要图谋不轨,当时我是这样想的。当我赶到诏狱的时候,那个假扮我的人已经离开了,但那个值守的狱卒看到我时问我的一句话,更是让我心冷了半头,那人叫胡小四,他说杨统领,你刚刚离开,怎么又回来了?” “我没有理他,翻开了登高薄,那里面赫然有我的签名。我进了诏狱,我见到了刘震。”杨毅叹息道,“出来的时候,我撕了那页纸,虽然那个时候我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有人这样做,定然是要对我,对太子不利的。不过那时我心神激荡,满心惶恐,有些细节没有处理到位。” “现在想想,那时的我还是太天真了。我只想到有人想对我不利,却没有想到,这只是那人的惊天大阴谋中的一步棋子而已。”杨毅苦笑起来:“我既然察觉到了不对,当然想到要自保,所以我找了个机会,将自己的家人先送走了。我一个人留在上京中,想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他瞪起眼睛,看着郭九龄:“消息传来了,却让我犹如五雷轰顶啊,西部边军全军覆灭了。数万军队啊,死得那么彻底,郭九龄,你与我都是从军队中出来的,要做到这样的事情,当真是比登天还难啊,秦人是如何做到的。我反复的思索着这件事,终于,我将这件事与诏狱之事联系起来,不瞒你说,我当时便傻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急怒攻心 杨毅脸上露出极大的恐惧之色,看着屋内三个人,“把自己关在屋里好几天,细细地梳理所有的细节,终于明白,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针对太子殿下的一场巨大阴谋罢了。 ” “你,你胡说八道。”郭九龄声音有些发抖,他一直都是二皇子闵若英一系,一向认为闵若英英明有为,绝对是能带着楚人走上辉煌的英明之主。 “胡说八道?”杨毅反驳道:“郭九龄,你自己难道不明白当时的情况?你,还有左立行,当时为什么要在那种情况下发动一场针对秦人的大规模攻击,不过就是因为当时老皇身体已是朝不保夕,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吗?可按照当时的情况下,老皇一旦倒下,继位的会是谁?会是二皇子吗?不,不可能,只有可能是太子殿下,因为他的身后,站着左相杨一和,站着东部边军的统帅程务本。两位老臣都是国之股肱,而一旦老皇突然离去,朝臣们为了楚国的稳定,也绝不会愿意在此时更换国储,引起轩然大波的,你说是也不是?” 郭九龄顿时语塞。 “你们当时不就是想趁着老皇态度动摇的时候,再好好的烧上一把火吗?如果左立行在西部边疆大胜,你们就有机会再次建议换储了是也不是?”杨毅咯咯大笑起来,“可是你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吧?” “住嘴,你满嘴喷粪,一面之词,谁会信你?”郭九龄愤怒的吼道。 “郭老,你让他说下去。”耳边传来一个悠悠的声音,郭九龄回头,却看见闵若兮脸色苍白,身形摇晃。 “公主,你?” “我没事,我们千辛万苦的找到杨毅,不就是要让他说话吗?”闵若兮声音极是苦涩。 “公主,很多事情的内幕,或者您比我们这些外臣要更加清楚,左立行不明白,郭九龄肯定也不明白,我也是事后才想明白,当时的情况,即便左立行大胜,也不可能改变结果了。”杨毅道:“但是有人明白,这个人便是闵若英。” “于是阴谋随之而来。”声音之中含着愤怒,杨毅接着道:“左立行到死也不明白,他一力辅佐的眼中的英明之主,为了那张位子,毫不犹豫地将他送上了死亡之路。西部边军全军覆灭,死得那叫一个干净,我们这些出身军中的人都很清楚,要做到这样的事情,当真比登天还难,秦人是如何做到的?左立行统带下的西部边军并不比他们弱啊?” “只有一个解释,在这场战事还没有开打之前,秦人便已经知晓了我们的全部布署,所以才有了那一个个的死亡陷阱,才有了那一个个极具针对性的布置。郭九龄,时间,做到这些是需要时间的。怎么掩盖这个问题呢?于是便有了我与太子的昭狱之行。” “事情的确如那位所料之外,左立行部全军覆灭,皇上震怒,彻查内奸,老到的安帅抽丝剥茧,一步一步的接近着所谓的真相,可是只要他刚刚查到哪里,哪个关键的人就死了。而外界,在闵若英先入为主的闹腾之下,心中大都认为这是太子殿下在即将登位之前削剪闵若英羽翼之举,事情一步步的对太子殿下不利起来,也按着闵若英事前布置好的剧本在上演着。终于查到我的名下了,我能不跑么?我不跑,就只能等着死路一条了。” “既然你是清白的,你为什么要跑?如果你留下来,就不能证本清源,溯清真相么?”闵若兮声音颤抖着道。“可你这一跑,也可以说你是做贼心虚,也可以说你是陷太子殿下于不利,他百口莫辩。” “留下来?”杨毅大笑起来,“我比杨一和如何?以杨相之能,之威,之功,最后仍难逃毁家身亡一条路,我算什么?重要的不是找出真相了,这件事情之后,在皇上看来,重要的是稳定这个国家,稳定朝政,不致于国家出现大的裂痕,真相,有那么重要么?在我们看来,或者很重要,但在当时的老皇眼中,一切都没有楚国的稳定更重要。” 直视着郭九龄,闵若兮三人,杨毅道:“闵若英为了那个位子,既然已经孤独一掷了,难道他就仅仅只有这一手准备吗?难道他就没有想过一旦这件事情败露出来他会是什么下场么?不要忘了,京城禁军中有多少将领当时是支持他的?郭九龄,这个,你比我要清楚吧!” “我逃了,起初我逃到齐国之后,一直隐姓埋名,但很不幸的是,我一位家人一次喝醉了酒,露出了马脚,被齐国鬼影的人发现了,我所有的家伙被他们一股成擒。我只能找到束辉,用我自己的性命来换取他们的生存。”杨毅痛苦的垂下头来。 “所以,你就用在齐国的兄弟们的性命换来了你的荣华富贵?”郭九龄怒道。 杨毅抬起头,森然看着郭九龄,“大楚的皇室为了那张位子,几千几万人的性命一抬手就送给别人了,为了坐稳那张位子,又死了多少人?与他比起来,因为我的出卖才死了几个人,他们自己都不在乎,我为什么要为他在乎?我逃亡齐国,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些亲人了,我凭什么因为一些我不熟悉的人而放弃他们?至于说到荣华富贵,嘿嘿,郭九龄,你自己瞧瞧吧,我还在乎这些吗?” 郭九龄顿时语塞,环顾着这间小小的房屋,乱七八糟,气息难闻,还真谈不上什么富贵,看着屋里那些四处丢弃的酒瓶,杨毅看起来也过得并不愉快。 “你,你有什么证据来佐证你所说的这一切?”闵若兮站了起来,身体摇摇晃晃,脸上更是毫无一丝血色。 “殿下,我没有证据,我想通这一切之后,便只顾着逃命了。我知道,没有人能保下我,太子殿下都会倒下,更遑论我了。但我所说这一切,绝对都是真的。您想要证据的话,现在只怕已经很难找到了,但并不是不能找到,比方说罗良,比方说杨青,比方说马向东,或者是闵若英!他们一定比我知道更多的细节。” “我要说的便只有这些了,对于死亡,我早有准备,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求来到这里的原因,只是恳求殿下,放过我的家人。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反而跟着我一路逃离,受了太多的苦。” 杨毅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闵若兮没有理会一心求死的杨毅,双目无神,转身一步一步的向着屋外走去,身形摇摇晃晃,瑛姑抢上一步,搀着她的手臂,却被她一扬手给甩开了,跨过门槛,竟然被绊了一下,身子晃了晃,一个踉跄,险些倒在地上。 身后的瑛姑和郭九龄都是大惊,闵若兮可是九级高手,如此模样,只能说她现在因为巨大的打击而完全失去了意识。 那是她的亲哥哥,可在明知她当时也在西部边军中,却仍然毫不犹豫地将她也陷入到了死地,可以说,如果不是秦风,不是一系列那些意外,当时的她只怕早就被秦人捉去邯都了。而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情的后续,敢死营的覆灭,秦风被她亲手格杀,都是这件事的后续影响。 踉踉跄跄的走到院中,闵若兮仰头,任由飘飞的白雪落在她同样苍白的脸上,不用怀疑,杨毅所说的,肯定都是真实的,心中的疑惑在今天一件一件得到了印证,她最不愿意面对的真相,终于还是残酷无情的落到了她的面前。 喉头里阵阵腥热,闵若兮头一低,哇的一声,一口腥红的鲜血喷了出来,站在她身后的瑛姑大惊失色,抢上一步,揽住闵若兮,内息微转,心下却是沉了下去,闵若兮体内气息紊乱,内息倒流,正是一个武道修为者最忌诲的事情。 “公主,气纳丹田,收慑心神。”瑛姑大急。 闵若兮却似乎没有听到瑛姑的话,血仍在一口一口的喷出来,人也在瑛姑的怀里慢慢的软了下来。 “殿下,殿下!”瑛姑武功虽高,但对于医道却完全没有一点点知识,一下子完全手足无措了。 “大姑,郭九龄,我略通医道,能不能让我看看?”紧跟着出来的杨毅,看到这番光景,低声道。 郭九龄正想拒绝,瑛姑却是一伸手便将杨毅拖了过来,“快看,敢有丝毫不轨,我不但零碎刮了你,还会去零零碎碎的杀了你的家人,不管他们藏得有多深,我都能找出他们。” 杨毅脸色微变,在这样一位面前,他当真是一点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伸手抓住闵若兮的脉腕,杨毅的脸色也越来越觉重,半晌,松开了手,看向瑛姑。 “怎么样?”瑛姑问道。 “我无能为力。”杨毅小声道:“但我知道,有人能救她。” “谁?” “舒畅。原来敢死营的那个舒畅。” “混帐,现在你让我到那里去找那个舒疯子!”瑛姑大怒:“你这是在消遣我吗?” “不,他离得不远,他现在就在丰县,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太平城。”杨毅道。(。) 第三百六十章:震荡 王厚的心情不太好,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喝着闷酒,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此刻在他眼中,已是毫无意义。 今天是他的生日,女儿特地从太平城回来给自己祝寿,但老头儿与女儿话不投机,三言两语之下,女儿跑了,将他一个孤老头子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这里。 他很是恼火,真是儿大不由爹娘,自己还没有说几句呢,女儿就将自己噎了一个倒仰。你说一个二十二的大姑娘,到现在个人的终身大事还没有眉目,能不让做父母的担心吗。这孩子的娘去得早,自己又当爹又当妈,当真是将她惯坏了,一言不合便翻脸了。 女儿从小便极有主意,以前自己还为这一点而暗暗得意,自己这些年的教育还是颇有成效的,但这种主见一旦与他的意思相悖之时,可就让他极是不爽了。 女儿说不上国色天香,但却也是端庄秀丽,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女儿可不是那种绣花枕头,而是实实在在的腹有锦囊的奇女子,但越是这样,女儿的终身大事便越是让他挠头,一般的人,别说他看不上,便是女儿,也是不会拿正眼瞧一下。 最先他是有意秦风的,但随着对秦风的了解越来越深,他已是明白,女儿这样的,只怕不是秦风的菜,更何况,秦风已经有了一个刻骨铭心的爱人,而且那人的身份可不是他们这种小门小户能比的。虽然说现在两人天各一方,但终有一天,他们有极大的可能会走到一起,女儿真跟了秦风,到了那个时候,必然得拿低做下,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女儿来说,必然是难以接受的。 就是他,也不愿意啊。闵若兮就算是公主,身份尊贵,可谁家的女儿不是自己父母的小公主呢?而且随着太平军的发展,将来自己的女儿也不见得就比公主的身份差了多少,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女儿现在可是太平军中的重要的官员之一,是能参于核心决策的人物。 昭华公主,的确是一个奇女子,但说到才能,不见得就比自己的女儿强了。 他可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将来受什么委屈。 但接下来,王厚的烦恼可就随之而来了,先是有人向他吹风,齐国的那个大人物束辉对自己的女儿有不轨之心,他暗自留意良久,终于是发现了苗头,这可不行,束辉是什么人?那是齐国的大将,现在太平军虽然与齐国好像是盟友,但这种盟约极其脆弱,不定什么时候就啪的一声断了,到时候,女儿夹在中间,该如何自处? 这岂不是自找烦恼。 问题是,女儿看起来很享受这种被人捧着追求的滋味,不答应却也不拒绝,这可是一个危险的游劲,作为过来人的王厚自然是担心不已。 紧接着,马猴在一次回到太平城之后,回去经过丰县的时候,神神秘秘的跟自己说舒大夫对女儿很有好感,这倒让王厚大喜过望。 舒大夫那人邋遢是邋遢了一点,平时也大大咧咧太过于随意,但他有才啊,更重要的是,他在太平军中的地位,那可是仅次于秦风的,别看他平时根本就不插手任何的军务政务,但是只要看一看小猫,野狗,马猴这些人对舒畅的尊敬程度,就可以看出他的重要性来。而且,秦风与舒畅那可是称兄道弟,不分彼此。 如果女儿当真与舒畅能共结连理,对于王家的将来,那可是大有帮助的。随着沙阳郡加入太平军,大批沙阳系官员自然也随之进入了太平军体系,他们中,人才可是大把的都是,比方说那个权云,在施政,亲民,管理方面的才能,便远远不是自己能比的。 女儿是很强,但终究是女儿啊,将来生了孩子,也绝不会跟着姓王,王家的那些旁系子侄,该提拔的也得提拔,问题是自己已经过了六十了,就算身子再棒,又还能蹦哒几年呢?王家想要发达,那总得有个强有力的后盾才行啊,舒畅岂不是不二人选。 可自己借着今天生日,小饮几杯借着酒意正式与女儿谈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女儿先还是吱吱唔唔,接着可就翻了脸,桌子一拍,扬长而去了。 亏得自己为了过这个生日,特地从沙阳郡回到太平城,不就是想与女儿一起过个快快活活的生日嘛,现在倒好,一桌子菜都冻硬了,每一碟都没怎么动筷子。 提起酒壶,他站了起来,还是去找刘老太爷那个老狐狸去讨讨主意,那老家伙见识多,本领大,或者有这个本事能解开自己眼前这个最大的难题。 太平城中的这片区域,规划是便是整个太平城的核心,重要人物,全都住在这里,刘老太爷到了太平城,这里自然有他的一席之地,两人所住的地方,相距倒也不远。提着酒壶,摇摇摆摆不大会儿便已是走到了对方的门口。 刘老太爷的门适时打开,看着那老狐狸一脸笑容的站在门口,王厚不禁感叹,这些修练武道的家伙,一个个都差不多是怪物,倒像未卜先知似的。 “心里烦,找你来喝酒。”他扬了扬手中的酒壶。 “知道,先前王小姐愤怒而去,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刘老太爷笑着道。 王厚脸色一变,“你居然听墙角,这可有**份!” “这用得着听墙角嘛?那么大的动静,我虽然老了,但这耳朵却依然灵敏得很,有时候啊,我也苦恼着呢!”刘老太爷哈哈大笑。 王厚哼哼着便向里走,“就算如此,你也不该听我们父女的私房话。” “你找上门来,不是与我说与王小姐有关的事情?”刘老太爷大笑。“请进吧!” 王厚跨进房门,刘老太爷一手拉着门板正想关上门,手却突然僵在了哪里,本来松驰的身子一下子挺直了,整个人在这一瞬间如同一杆标枪一样,不但没有进房,反而一步跨了出去。 “怎么啦?还不进来?”屋里传来了王厚的问话。 “王老弟,呆在屋里,不要出来。”刘老太爷回身,手一招,倚在墙角的那根铁拐杖已是长了翅膀一般的飞到了他的手中。 与此同时,相隔不远处,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屋顶之上,两眼紧张地看着黑暗之中的远方,刘老太爷回望了一眼,那人却是洛一水。 “小水,小心一些,来人很厉害!”他高声招呼道。 小水没有答理他,瞅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去,看向深沉的夜色。突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的射了出去。 刘老太爷紧张地盯着前方,一声巨响,刚刚飞出去的洛一水又如同炮弹一般的飞了回来,在空中一连几个筋斗,落下地来,竟然还是扎不住阵脚,蹬蹬连退数步,恰好退到了刘老太爷身边。 刘老太爷大惊失色,洛一水虽然神智不清,但一身修为却是远在他之上,已是到了九级巅峰,全力一击,在对手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眼前黑影闪动,院子之中突然多了一个人,让刘老太爷震惊的是,来者不但是一个女人,她的背上,居然还背着另外一个人,看身形,也是一个女子。 “宗师!”他失声道。 “差一点!”身旁的洛一水死死的盯着前方那个全身着黑,连脸也蒙起来的女人。全身骨骼啪啪作响,院子里的积雪簌簌飞起,如同被龙卷风卷起一般,向着洛一水飞来。 刘老太爷高高的举起拐仗,洛一水虽然脑袋不清楚,但对于敌人水平的判断却是不会错的,宗师差一点,那也是半步宗师,比自己的水平可要高多了,现在唯有与洛一水联手出击,或者还有一线胜机。 “舒畅在哪里?”出乎两人的意料之外,对面的黑衣女人并没有向他们出手的意思,而是直接开了口。“让舒畅出来。” 缩在门边的王厚此刻是心中狂跳,让洛一水都吃了亏的人那是何等的厉害他还是清楚的,虽然他不懂武功,但与这些人一起相处久了,多多少少还是懂一些的,眼见着突然莫名其妙的来了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看刘老太爷和洛一水的模样,那是要拼命的架式啊。 正自彷徨无计的时候,对方突然开口让他却又在满天阴霾之中看到了一丝亮光。 “你是谁?怎么知道舒畅在这里?”他冲了出来,大声反问道。 “我叫瑛姑,舒畅他知道我,快快让他出来救人。”瑛姑厉声道,“要是公主死了,这太平城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公主?”瑛姑话一出口,整个院子里的人一下子全都呆若木鸡,当然,除了一个,洛一水。身旁的刘老太爷看着他的气势愈聚高,不由大急,可是这太平城能让洛一水住手的也只有一个。 正在狂急之时,院子外头响起急骤的脚步声,一声清脆的住手之声传来,随着这声住手,呼拉一下,洛一水便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院子外,一群人涌了进来,为首数人,正是王月瑶,站在他身边的,便是舒畅。 “瑛姑!”他失声叫了出来。(。) 第三百六十一章:惊喜 王月瑶的大床之上,静静的躺着昏迷不醒的昭华公主闵若兮,房门紧闭,而这间屋子原本的主人王月瑶,此刻也被挡在大门之外。 摘去面罩的瑛姑脸色同闵若兮一样雪白,紧张地看着眉头急皱的舒畅替闵若兮把着脉。 “怎么样,公主要紧吗?公主要紧吗?”瑛姑紧张的搓着手,有些慌乱的面容很难将她与先前一拳便将洛一水击退的大高手联系起来。 “殿下究竟是受了什么样绝大的刺激,以至于心神激荡至此,内息完全失控?”舒畅松开了手,回望着瑛姑。 “这你就别管了,你只管替殿下诊治就好。”瑛姑有些粗暴地道。 “医者,讲究望闻问切,四者一个也不能少,医者不明其理,不知其由,如何对症下药?”舒畅两手一摊,他可不怕瑛姑,他也知道瑛姑不敢把他怎么样,昭华公主闵若兮可不是一般的人,首先以闵若兮身份之尊贵突然到了登县就有些不合常理,再者一般的刺激可是很难让闵若兮变成这样,要知道当初她一掌震散秦风的丹田,伤心绝伦之下也没有到如此地步,好奇宝宝舒畅当然想要搞清楚原因。“瑛姑,公主的问题很严重,你不实话实话,耽误了公主殿下的病情,到时候你就算将太平城里的人杀个干干净净,可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而现在太平城中,除了自己,恐怕其它人靠近瑛姑都不太可能,更不用说摸清这里头的缘由了。而且像闵若兮这样的人,一旦出事,影响那可小不了,这对于太平军未来的发展,政策的制定都说不定有影响,舒畅当然得问个清楚明白。 本来就有些六神无主的瑛姑吃舒畅这么一吓,也是吃不住劲儿了,她武道高超,但论起这些小心思,她可是拍马都赶不上舒畅。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言简意赅的将杨毅所所出的真相告诉了舒畅。 “****他老娘。”舒畅勃然大怒,拍着床沿大骂,到今天,他终于弄明白了这里头的点点滴滴,敢情就是为了那张位子,敢死营便不明不白的做了替死鬼,当真是死得不值。 “好了,你赶紧给公主治病。”瑛姑急道。 舒畅点点头,闵若兮的病情看起来很吓人,其实并没有外表看起来的那么严重,只不过是心神激荡而又强自压抑之下内息失控,之所以如此严重,只不过是因为这位公主殿下武道修为过于高强的缘故罢了,治起来倒并不难,比起当初郭九龄,后来的刘老爷子,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之上。 “瑛姑,公主殿下内息失控,这个我可没有办法,需要你帮望,你将公主的内息强行收拢,纳归正道,听我号令行事。”舒畅摊开了针囊,望着瑛姑道。 “好!”瑛姑也明白这位神医医道的确高明,但武道修为却是低得可怜。 盘膝坐在床上,两手按上闵若兮的身体,强行的将闵若兮的内息归拢,顺着舒畅点出的穴位经脉将闵若兮的内息一点点放出来,每过一处穴位,舒畅便闪电般的在穴位之上插上一根银针。 屋里一片寂静,屋外厅堂里,虽然聚集了不少的人,此刻却也是彼此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除了洛一水正在一边大力的吮吸着糖果之外,听不到一丝一毫其它的杂音。 刘老爷子,王厚,王月瑶,葛庆生,以及霹雳营的主将邹明,他们都是深悉内情之人,知道秦风与闵若兮两人之间的恩怨纠缠,说起来,闵若兮还算是他们的主母,现在这位突然到了太平城中,他们该如何应对这一个问题呢? “怎么办?”终于,邹明第一个开了口,接到警讯,他的二千余官兵已经尽数调到了城中,摆开了阵式准备迎接强敌,不想来得却是这一位。 “等舒大夫出来再说。”一阵沉默之后,王厚摆了摆手,“这件事上,恐怕也只有他能拿一个主意了。” 秦风现在还远在长阳郡,那里主要的战事虽然已经结束,太平军大获全胜,但数千楚军却仍然据守在宝清,顺天军的残余力理也在莫洛的率领之下退到了那里,现在秦风正指挥军队对宝清形成围困之局,一时之间却是不能回来。 众人都是点头称是,舒畅虽然在太平军中没有担任任何的实际职务,但他的影响力却是无以伦比,在太平军中是仅次于秦风的存在,也更是因为他没有担任任何职务,太平军中所有的派系也都服膺他。这位虽然说话直不溜的,但往往却是一语中的。 沉默的等待最是煎熬人,脸色微明之际,内屋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满头大汗的舒畅从内里走了出来,虽然有瑛姑协助,但如此下针,却要舒畅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早一刻晚一刻,那都是会误人性命的,待到闵若兮全身上下每处穴道之上插满了银针,所有的内息被理顺,重新正本清源之后,舒畅已是摇摇欲坠了,反而一直在强行束拢闵若兮内息的瑛姑,没事儿人一般。 “舒大夫,殿下他怎么样?”屋外厅中,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关切的问道。要是舒畅治不好,让昭华公主毕命与此,那他们可都是不好交待的。 “没事儿了,受了点儿刺激,心神震荡内息失控,不过这位殿下却是位九级大高手,这内息失控得有点猛而已。”舒畅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骄傲的昂起来头,习惯性的吹嘘起自己来:“不过在本神医的面前,这些都是小菜一碟而已。” 众人立即谀声如潮,当然,也算不得阿谀奉承了,一位九级高手内息失控,可真不是一件小事。眼前这位,的的确确是有真本事的,有这样一位神医在此,他们一个个便像有了一个坚强的后盾,些许伤势在这位面前,完全算不得什么事儿,随手就给治好了。大家都是在刀剑上打滚的人物,那一个也不敢说自己一辈子就无病无灾,有这样一位在身边,那便好似多了几条命啊。 不说别人,瞧瞧现在红光满面的刘老爷子,那里还有当初上山时候的那一脸死气? 房门再响,一身黑衣的瑛姑出现在众人面前,正在吃糖的洛一水立即扔掉了糖果,哧溜一声奇快无比的溜出了厅堂,在众人芫尔之际,这位又唰地一下回来了,站在王月瑶身边,一手牵着她的衣角,身子还在簌簌发抖,但两脚却站得稳稳的。全身肌肉紧绷,竟是一直蓄势待发,看他的样子,倒似在保护王月瑶一般。 “没事的,小水,没事的,这位前辈是朋友。先前不过是一场误会。”王月瑶转身,安抚着神情紧张的洛一水。 瑛如深深的看了一眼洛一水,她当然是认得这位曾经名震天下的人物的。这太平城倒也真是藏龙卧虎,独居深山,却有着两个九级高手,除了这洛一水,还有一个老头子也不容小觑,舒畅,敢死营,到那里都是风云人物,如今虽然离开楚国千里万里,但却仍然笑傲风云。 “先前得罪了,殿下伤重,瑛姑心有所急,在这里向各位陪罪了。”此时的瑛姑,丝毫没有了先前的凌厉气势,敛衣弯腰,便似是大户人家的一个嬷嬷一般。 屋里众人,哪里敢当她一礼,纷纷弯腰还…… “大姑多礼了,说起来都是一家人嘛,这么拜来拜去未免太麻烦了。”舒畅摆摆手,大大咧咧地道:“殿下失控内息已经归位,接下来好好休养几天也就好了,我再替她开几剂药调养调养,保管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公主殿下。” “只怕没有那么简单。”瑛姑苦笑一声。“各位在这里也守候了一夜了,瑛姑深感大德,还请各位散去吧,殿下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这位姑娘,能否麻烦你留下来?” 被瑛姑盯上的王月瑶上前一步,“大姑有什么吩咐?” “想请姑娘与我一起照顾一下公主,这里我不熟。”瑛姑道:“需要个什么的,还要麻烦姑娘。” “大姑放心,月瑶愿意效劳!”王月瑶转头低声与仍然扯着他衣角的洛一水低语几句,洛一水犹豫片刻,还是不情不愿的与众人一齐退出了厅堂。 舒畅走到门边,突然又转头看着瑛姑,“大姑,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瑛姑点点头:“你想问什么?” 舒畅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瑛姑走到他的身边,舒畅压低了声音问道:“当初秦风与公主在狱中,可是相聚了不短的时日,我只是想问一声,公主殿下可曾有……可曾有秦风的骨血?其实我们已经派人去京中打探了,却不曾想殿下会出现在这里。” 瑛姑犹豫了一下,公主殿下有一双儿女这在上京中知道的人为数不少,如果有心人一门心思去打听,也不难打听出来。 “是,秦风死后十月,公主殿下诞下一男一女一对龙凤胎,现在都快半岁了,长得极是可爱。”瑛姑道。 “啊哈!”舒畅一声怪叫,转身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第三百六十二章:出事了 彭武蹲在一头奶牛的腹下,一下一下的挤着鲜牛奶,眼看着两个瓶子装满了,这才站直了身子,呵了呵快要冻僵了的手掌,笑盈盈的拍了拍奶牛的头:“好好表现,等殿下回来了,我就放你们自由自在的去讨生活,瞧见了没,这大山可是绵延不绝,足够你们悠哉游哉了!” 奶牛仰头,大声的叫唤起来,惹得彭武大笑起来,“能听懂我的话?哈哈,等着吧,用不了多少天了。 ” 端起牛奶瓶子,大步走进屋内,将牛奶倒在银壶里,盯着牛奶加热,两个中年宫女侍立在一侧,等到彭武将热好的牛奶端起来,两人赶忙一人递过来一个小小的玉碗,彭武将小碗倒满,“喂食的时候可小心一点,不要呛着了。” “彭大人,这话你每天都要说一遍,我们一辈子专门做的就是侍候人的活儿,怎么会出差错?”稍年长一些的宫女笑道。 “那可说不定,宫中小孩子可不多,你们侍候过几个小娃娃?”彭武哼了一声。 两个宫女扁扁嘴,这位彭大人也真是忒小心了,但凡是两个孩子入口的东西,都是他亲力亲为,连她们也不许沾手,就是喂个食,这位也瞪着一双牛眼在一边瞧着,好像她们会对两个孩子不利似的,她们可都是有家有业的人,家人都在朝中当官,哪里敢有一丝一毫的异心? 门吱呀一声轻响,黄元扛着一筐木炭走了进来,“彭大人,刚刚弄回来的,上好的木炭。” “你试过没有,一定要无烟的,不然熏着了两位小主子。”彭武转过身,捡起一块炭,问道。 “您放心,小主子的事情,哪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当然是试过了。”黄元笑道:“彭大人,还没有吃饭呢,我看外头桌上的菜可都有些凉了。” “没呢,这不先等着两位小祖宗吃完么?”彭武笑着道,回望两个小家伙已是将碗里的牛奶喝完,不由拍拍手,“完事,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守着,我叫周元给你们将饭菜送进来。” “是,彭大人,您只管去安心吃饭吧,这里有我们姐妹俩。” “好,黄元,走,咱们去小酌几杯,话说这天气是愈来愈冷,雪也愈来愈大了。”彭武拍拍黄元的肩,“那些暗哨的兄弟们在野外这样猫着,吃得苦头可就多了,这防寒驱寒的东西,可一定要保证。” “还是彭大人体恤下属,你就放心吧,这些啊,早就备得妥妥的。再说了,我们这些出外勤的,天生就这命,也都习惯了。”黄元呵呵笑着,两人肩并肩的走向外屋。 礼泉县,县衙内,杨青脸色阴沉沉的坐在大堂里,原本的县衙大堂里,两排来自京城的内卫按刀肃立,县令立在一侧,簌簌发抖。对于他来说,当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怎么也想不到,他这么一个偏远地区的小小的山区县,平素连郡府都不怎么搭理的地方,居然从天而降这么一尊大神来。 内卫统领,对于他来说,可是与皇帝一样遥远的所在,而且看起来,这尊大神降临完全不是什么好事,从抵达开始,这位便没有说过一句话,脸色似乎阴沉得要滴下水来。似乎是一座随时都有可有爆发的火山。 如果真爆发开来,第一个烧着的会是谁?肯定是自己啊!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说不上清廉,但也谈不上贪,这鬼地方,想贪也没啥可贪的啊。偷偷抬头瞄一眼上头的杨青,对方的眼睛似乎一直都盯在案桌上的某个地方,似乎那个地方正在开出一朵无形的花儿一般让他着迷。 与杨青一样,那些内卫高手们,也一个个面无表情,整个大堂里的气氛压仰得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大堂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如同雕塑一般的杨青霍的抬起头来,他这一头,整个大堂里的人都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似乎一下子全都活了过来。 一个身上满是雪花的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查到了,查到了。”一边喊着,一边窜进大堂来,“统领,查到了,在卧牛山,在卧牛山!” 杨青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去卧牛山!”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与那位在一边惴惴不安的县令说上一句话。 杨青不能不急,昭华公主出上京,明面上皇帝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暗地里,却要求内卫一定要一路照看,保护,绝不允许有丝毫的差错。他也一直很小心在意这件事情,但让他震惊的是,在公主出了上京城第十天,所有暗中跟踪保护的人全都失去了公主的踪影,这可让杨青着急忙慌上了火。 在禀报皇帝之后,杨青便亲自出了京,一路追踪着寻找而来,在动员了大批的人手之后,内卫终于还是发挥了他应有的功能,一路查到了礼泉县,但到了这里,杨青可就傻了眼儿,礼泉县几乎全都是山区,面对着延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头的被大雪覆盖的大山,杨青一时之间,束手无策。 这里已经靠近齐国边境,更让杨青疑惑的是,公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说是出门散散心,这未免也走得太远了一些,而且地方也不对。 接下来的数天里,杨青心中的震惊已经无以复加了,因为他的手下调查出了郭九龄和他的大批属下也曾在这里出没过。 公主与郭九龄想做什么?他们联袂到了这个地方有什么目的?杨青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他想起一个人,一个久已失踪的人,这才猛然醒悟过来,想到这个人,杨青顿时大汗淋漓,纵然是在数九寒冬,身上也一股股的燥热。 杨毅,那个已经消失了数年,无影无踪但内卫却一直没有放弃追踪的人,难道说郭九龄查到了杨毅的下落? 如果郭九龄查到了杨毅的下落,而公主此来的目的又正是这个杨毅的话,那就糟糕了,杨青简直不敢想象杨毅如果落在了公主的手里那可怕的结果,皇帝陛下一直想捂住的事情,便即有可能被公主殿下知道。 找到他们,必须找到他们。 一个应当死的人却还活着,他的破坏力有多大,杨青心中很清楚。那件事情并不是天衣无缝,如果让闵若兮从杨毅嘴里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翻身上了战马,一鞭重重的击下去,战马长嘶一声,向前奔去,溅起满天的雪花,顷刻之间,数百名内卫高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瞬间便从县城消失了。 直到他们离去,可怜的县令还是没有搞清楚,究竟杨青杨统领想要找的是什么,他们又找到了什么。 卧牛山,已经到了礼泉县的边缘地区,越过卧牛山,再向前数十里,便已经进入到了齐国境内,停在卧牛山下,仰望着白雪皑皑的高山,杨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抚上刀柄。 “记好了,到了之后,如果发现杨毅,立即格杀。”杨青咽了一口唾沫,道。 “统领,公主殿下在哪里,而且殿下身边还有一个瑛姑!”一名将领低声提醒道。 “就算你们死光了,也得把杨毅杀死。”杨青厉声道,但心里终究是有些发虚,公主已是九级高手,而瑛姑,更是已经超越了这一阶段。 “公主身边还带着两个孩子,我们一定有机会,杀了杨毅,我们再向殿下请罪!”他接着道。“分散,上山,四面包围。” “遵命!”几名将领拱手一揖,转身匆匆而去。 看着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的部下,杨青咬了咬牙,手握着刀柄,沿着昭华公主闵若兮曾经走过的小路向着内里走去。 依稀已经能看到掩隐在山间林木之中的房屋,杨青的心不由得咚咚的跳了起来,毕竟他马上要面对的人,不但武道修为要比他高,身份更是让他最为忌惮的。 可是为了皇上,该下的决心还是一定要下。 “统领!”前面传来一个人的惊呼之声,“你看!” 沉思中的杨青被前方属下的惊叫之声唤醒,向前几步,眼瞳顿时收缩,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路边,一棵大树下,一团隆起的白雪之中,一只惨白的手伸了出来,猛抬头,这株大树之上的雪几乎没有剩下多少。 不用他发话,两名内卫已是飞跑过去,扒开那只手上的积雪,一具尸体浮现在众人的面前。在那人身上摸索了几下,一名内卫手缩回来,手里已是多了一面牌子,只是看了一眼,已是惊呼起来,“是内卫,是我们的人。” 杨青急走几步,一把抢过牌子,看了上面铭刻着的编号,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是郭九龄的人,怎么会死在这儿。” 翻过牌子,看到牌子后面刻着的周春两个字,杨青打了一个寒噤,周春是郭九龄的老部下,他也是知道的。 “快走,出事了。”他大叫起来,足下发力,猛的向着房屋的方向冲去,几乎在他疾冲而去的时候,周边警哨之声连绵不断的响起。(。) 第三百六十三章:战争,开始了 门虚掩着,杨青飞奔而至,一脚便踢飞了门板,目光所及之处,心中更是凉了半截,一个人头朝外倒在门槛之上,半开的门扇之上溅满了鲜血。 冲进屋内,墙角处,一个身材胖硕的人倚靠在那里,头颅下垂,一看那人的身形,杨青立刻便知道那人是昭华公主的近身侍卫彭武,那个从落英县一路随着公主殿下返京的坐探头子。 风一般的掠过厅堂,直奔一侧厢房,身子却陡然定在了屋门口,两个中年的宫女一个倒在床上,一个斜躺在床下。 目光缓缓的落在床前的两个小小的摇蓝中间,那里头,空空如也。 孩子!杨青的心咣当一下落到了谷底。 “统领,快来啊,彭武还有一口气。”外头传来了惊喜的大叫声,杨青霍的转身,奔回到了厅堂当中。 一名内卫半蹲在地上,将彭武的头搁在自己的大腿之上,一边拼命的为彭武推宫过血,输入内息,一边大声的叫喊着。 眼皮微颤,彭武艰难之极的睁开双眼,看到近在咫尺的杨青,嘴唇微张,想要说点什么,却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彭武,怎么一回事,发生了什么,公主去哪里啦?”杨青喊道。 彭武的眼中露出惶急之极的神色,看得出来,他想努力的发声,却怎么也无法说出一个字来,随着他的用力,七窍之中的血一股股的向外喷了出来。 “统领,他被内力震伤了内腑,如果不是他胖了一些,早就没命了,可即便这样,他也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罢了,现在只怕开不了口。”抱着他的内卫道。 “拿盘古丹。”杨青反手向后伸出。 内卫一惊,“统领,一用盘古丹,他,他可就没救了。” “拿来!”杨青厉声道。 手里握着一枚淡黄色的药丸,杨青举在彭武面前:“彭胖子,你听着,我现在必须要知道公主的下落,还有孩子的下落以及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只能委屈你了,吃了这枚药,你活不了,但我说不定还能做些什么,听明白了吗?” 言毕,将这枚淡黄色的药丸投入彭武的嘴中,手上内息轻轻一松,咕咚一声,药丸被送入到了彭武的腹中。 几个呼吸之间,彭武的眼睛亮了起来,脸上渐渐的显出了红晕。 “快,快去救小王子和小公主,他们,他们被齐人鬼影儿抢走了。”能说出话后的彭武,第一句话便让屋里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 “公主去那里了,瑛姑呢?” 彭武略有迟疑。 “快说,公主去哪里了?”杨青发狂一般的吼道,如果公主在此,瑛姑在此,什么人能抢得走这两个孩子。 “公主,瑛姑还有郭统领去了登县,杨毅在哪里,这里,只有我和一些内卫照看着孩子,齐人不知怎么得知了消息,偷袭了我们,死光了,我们的人都死光了,杨统领,快去追,还来得及,他们,他们跑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彭武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促,那名抱着他的内卫,眼中露出了些许悲伤的光芒。 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了。 一柱香功夫过后,杨青从屋内走了出来。刚刚,彭武死了,他把所有的人都赶出了屋子,屋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当他踏出房门的时候,门外的院坝里,已是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二十余具尸体,都是内卫,隶属于郭松龄的外勤队伍,基本上杨青都不认识。这些尸体是从山上各处找出来的,明显是设置的明岗暗哨,现在却也一个也没有逃脱。黄元和彭武是他唯一认识的两个,现在也都躺在他们中间。 “符海。”他声音低沉的叫道。 “统领,末将在。”一名身材瘦削的汉子应声而出。 杨青看着他,“你轻功好,马上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昆凌关,告诉罗帅,齐人鬼影越过边界,袭击了公主侍卫一行人等,杀死我内卫二十余人,抢走了闵文公主与闵武王子。” “遵命。”符海用力点头,一个转身,飞一般的掠走。 “符江,你赶填登县,尽全力找到公主殿下他们一行,彭武临死前告诉了我们,杨毅化名石磊,就躲藏在登县齐国驻军之中,公主他们应当在那里,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一切。” “明白。” 两人一走,杨青的眼神慢慢的变得凶恨起来了,慢慢的扫过此刻聚集在院坝里的数百名内卫,厉声道:“鬼影无法无天,潜入我国,劫走我大楚的王子公主,是可忍孰不可忍,现在所有人等,立刻追击,碰上鬼影的人,杀无赫,追不回王子公主,我们也不用回来了,兄弟们,我不想多说什么了,我只想说,为了我们自己的家人,拼命吧。” 队伍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一名将领问道:“统领,他们已经跑了约一个时辰,如果他们已经越境,我们怎么办?” “这还用问吗?他们敢来,我们就敢去。追,追到天涯海角,追到我们的人死光,也要找到公主和王子的下落。” “明白了!” “如果实在找不到了,那就随意行动吧,烧,杀,抢,掠,将齐国搅一个天翻地覆,传递命令给你们所到达地区的所有大楚内卫坐探,行动起来吧,制造一个个血淋淋的事端,让齐人明白,他们将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明白!”数百名内卫轰然应声,他们都清楚,这一趟出战,只怕回去的可能性基本上没有了,区别只在于他们能制造的战果又多大。 一队队的内卫消失在杨青的眼中,最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低头,再看了看院坝里那码得整整齐齐的数十具遗体,杨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战争,开始了!” 是的,战争开始了!对于原本双方就崩得极紧的神经来说,这如同等于公开宣战的一份战术,杨青想不通为什么齐人要劫去两个还在襁褓中的小娃娃,但毫无疑问,大楚皇帝是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哪怕这两个娃娃的出任并不是他所喜欢的。 昆凌关,罗良踌躇满志,他来到昆凌关执掌东部边军已经两年了,这两年来,他忍得很辛苦。老皇帝曾经评价他是一柄双刃剑,有可能伤敌,却也可能伤己,所以一直不肯重用他,而一直力挺程务本,而程务本却也不负老皇帝的重托,在东部边军的主帅位子上一呆就是近二十年,硬生生的赢得了楚国铁壁的称号,这让罗良异常忌妒,就算他身为宗师又如何,更多的楚人知道的是程务本而不是他。 他想要名垂青史,想要成为大楚史上最强悍的武将,所以他投靠了野心勃勃的闵若英,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东部边军主帅这个大楚最为重要的位子。这两年里,他时常用老皇帝的话来警告自己,要隐忍,不能急功冒进。 作为一位宗师,当他沉下心来要做某一件事情的时候,他的确可以耐下性子来,一点一滴的从零做起,否则,他也不可能有如此的武道修为,当他抛弃了急功冒进的时候,他也便成了齐人眼中又一个厉害的敌人。 他继承了程务本大部分的衣钵,却又在一点一滴的慢慢地剔除程务本的影响力,在尽量保持东部边军原有的传统上的同时,他又慢慢的将自己进攻的特性开始融入这支军队,不得不说,他成功了,东部边军现在攻有力,守有序,战斗力是直接的提升了一个档次。 大战需要一个引子,双方现在都绷紧了每一根神经,不知从哪里蹦出一点小火星,就能引起燎原大火。 两手拈起一枚黑子,啪哒一声落在棋盘之上,罗良得意地看着傅抱石,“傅兄,你又输了。”傅抱石有些丧气的看着棋盘,白子一条大龙被黑棋堵死了一口气眼,已是无力回天,这条大龙被剿,他已是满盘皆输了。将手里的棋子扔回棋盒,他耸耸肩:“棋秤一道,我们这些武人与你们这些统兵大将相比,的确是差了不止一筹,你让我一子,我仍然是满盘皆输。” 赢了棋的罗良心情极好,满面笑容:“傅兄,你我各有擅长,说到统兵带将,我自然是要高明一些,可你的武道修为,就要高我一个层次了,不过咱们两人所追求的不一样,倒也不必互相攀比。” 傅抱石因为相助杨致逃跑,最后不得不带领数百外万剑宗弟子来到昆凌关军前效力,算是给了闵若英一个答复,对于闵若英来说,他上位之后,万剑宗的态度一直是不哼不哼,借着杨致事件重新将万剑守绑上自己的战车,却也是一件划算的事情,跑了一个杨致,但昆凌关却多了一位宗师级的高手,还加上数百精英弟子,怎么算都是一件划算的事情。 一个小小的杨致,就算他是九级高手又如何,就算他将来能晋位宗师又如何,在闵若英眼中,都是一个成不了气候的小爬虫罢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楚人需要刺激 静室的门被轻轻的叩响,不等罗良说话,傅抱石已是率先开了口:“你忙你的去吧,我先来复复盘,找找差距。 ” 罗良一笑站了起来,“好,等我处理完公务,再来陪傅公下一盘,看看你有没有吸取教训。” 推开静室的门,看到罗虎的脸色,罗良心不由微微一沉。 罗虎,罗豹,罗鹰,罗燕,是罗良门下四大弟子,他们与罗良并没有什么亲缘关系,不过入了罗良的门,便改随罗良姓了,其中两人在天子亲军火凤军中任统兵将领,另外两个在罗良入主东部边军之后,也直接出任了一营主将,随着楚齐之间的气氛日益紧张,罗鹰和罗燕所统率的两营火凤军共计一万人,也开拔到了昆凌关,作为罗良的亲率军。 四大弟子都已经四十出头,其中老大罗虎和老三罗鹰更是已经突破了九级,是军中少有的高手,而老大罗虎更是心性沉稳之极,但现在看起来,却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震荡。 “什么事?齐军那边有什么变动么?” “不是齐军那边,是内卫杨统领派了人过来,昭华公主那边出事了。”罗虎低声道。 罗良脚步微微一顿,旋即加快了步子,“那人在哪?” “都快跑脱力了,我将他安置在节堂旁的厢房中,二弟正守着他。”罗虎道。 符海从卧牛山一路狂奔,几乎是不眠不休,抵达昆凌关几乎已经处于半休克状态,此刻正盘膝坐在床上,一边的罗豹正忙着给他推宫过血,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 罗良一步跨进厢房,罗豹立刻跳了起来,符海也赶紧一跃下床,罗帅治军严厉,可没有什么体恤一说,是一个典型的只问结果,不问过程的主帅,与以前的主帅程务本是截然不同的领导风格。只不过血脉不畅,两足酸软,一跃下地险些便摔倒在地上,亏得一边的罗豹一把抓住了他。 看着符海的模样,罗良的眉头皱得更紧,两道一字眉几乎要连到了一处,符江符海是内卫之中轻功最为高明的高手,便是放眼江湖,能与他们兄弟二人相比的也没有多少,能让他累成这样,只能说明事情紧急到了极点。 “公主怎么啦?公主自己是九级高手,身边的瑛姑更已是半步宗师,身手远超一般人,她怎么会出事?”罗良大为不解地看着符海。 “罗帅,不是公主,是公主的两个孩子。”符海恭敬的行了一礼:“齐人鬼影突袭公主隐居之所,将两个孩子劫走了,在那里保护两个孩子的所有内卫,全部被杀,现在杨统领已经带着人追了上去了。” 罗良心中一跳,“追得上么?” 符海犹豫了一下:“听杨统领的口气,只怕是没有什么把握。” 罗良深吸了一口气:“鬼影突袭的时候,公主与瑛姑在哪里?” 虽然房中没有外人,但符海还是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罗帅,公主查到了杨毅的下落,杨毅现在躲在登县齐国驻军之中,公主与瑛姑去了那里。” 罗良眉毛一挑,杨毅是他与皇帝当初计划之中出现的最大漏洞,这两年,杨青一直在寻找这个人的下落,怎么会让公主先找到? “公主大门不出,二门不万,集英殿也早已交了出来,她是怎么找到杨毅的?” “回罗帅,是郭九龄郭统领,他一直都在暗中为公主效力,正是他找到了杨毅,而且据彭武临死前说,正是郭九龄在登县接应公主。”符海道。 “混帐!”罗良怒哼一声:“杨青也真是没用,堂堂内卫统领,拥有着无以比拟的的资源优势,居然被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给抢了先。” 罗良怒斥杨青,符海尴尬的低下了头,反驳不得,一来罗良的地位不但他比不得,便连他的老板杨青也无法相比,二来这的确也是事实,内卫一直在寻找杨毅,可最后却是那个现在看起来在内卫衙门中似乎废了的挂名副统领占得头筹。 “罗虎,马上修书一封,将这件事情禀告皇帝陛下,公主殿下恐怕现在已经通过杨毅推断出大部分事实了,那件事,得马上处理,不然公主回到京中,又会横生波澜,请皇帝陛下痛下决心,壮士断碗,一了百了。”罗良脸上闪过一丝冷笑:“让公主没得选,她还能怎么闹?” “是,我马上去办。”罗虎点点头。 “罗豹,马上派出传令兵,持我将令,命令东部边军所有将领,从接到军令之刻起,所有军队即刻进入战争状态。” “是!” 罗虎罗豹转身离去,罗良转过身来看着符海:“你们统领事后做了那些反应?” “统领说,不但要追回小皇子和小公主,还得将齐国国内搅一个天翻地覆,统领已经通传所有在齐国的探子,要让齐国国内掀起一片血雨腥风。”符海咬牙答道。 罗良哈的一笑,“这还差不多,看来杨青也没有笨到家,在这一点上,总算还是有了几分聪明劲儿,这一次可不是我们先挑的事儿,而是齐人无理在先,既然得理,就不能饶人。这是一个绝佳的开战理由。劫持我们大楚的皇子和公主,嘿嘿,放到任何一个国家,都只有开战一条路可选。” “可是罗帅,说起来,那两位并算不得……”符海道。 “你忘了,在大楚皇室的玉碟之上,这两个小娃娃可都是姓闵,闵文闵武,哈,咱们的皇帝陛下可真是有先见之明啊!”罗良笑了起来,“就算不是那又如何?他们的身份也足以掀起一场战争了。好了,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下吧,杨青既然去了齐国境内,一时半会儿恐怕也不会回来,这一次他出了这么大漏子,想让陛下息怒的话,总得做几件大事让陛下开心才敢回来的。你呢,休息好了,便先在军中听用吧,我这里也缺人手。” “是,能为罗帅效劳,是我的荣幸。”符海躬身道。罗良笑着拍了拍符海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闵文闵武是生是死,罗良并不在意,这件事情的突然发生,反而让他喜欢,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向齐国开战,这不是他一直在寻求的么,执掌东部边军快两年了,人事布局已经完成,该走的都已经走了,没走的也都认可投效了他这位新帅,是时候开始了。 其实就算昭华公主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直相,那又能怎样呢?木已成舟,生米煮成了熟饭,皇位继承可不是一家一户的家位之争,说改不能改得。就算公主知道了,也不过是闹一闹罢了,难不成还真跟她的亲哥哥翻脸成仇不成? 摇摇头,他返身往静室走去,大仗一打起来,可就没有这么清闲了,那个时候再想与傅抱石下盘棋那里还有时间,能赢傅抱石,哪怕是在棋秤之上,也是一件让人快意的事情不是? 推开静室的门,屋子中间的棋盘之上,已经摆满了黑白子,傅抱石举着一枚棋子,几次放下却又抬起,半晌,还是摇摇头。 “这一盘自中盘起你已经落到了下风,随后进退失踞,想要翻盘,便只能重来一次!”盘膝坐在了傅抱石的对面,罗良淡淡地道。 傅抱石无奈地笑了笑,“你说得不错,的确只能从头再来了。” 伸手捡字入盒,罗良也伸手帮着分捡,捡到一半,外头突然响起了凄厉的军号和战鼓之声,傅抱石先是一楞,接着神态便从容起来。 “终于要打起来了吗?”他问道。来到昆凌关,他便知道,这事儿只是迟早的问题。 “是的,齐国鬼影儿派人杀了几十个内卫,抢走了昭华公主的两个孩子。”罗良将黑子逐一放进黑盒,淡淡地道:“天赐的开战良机,绝好的开战借口。” “抢走了昭华公主的两个孩子?”傅抱石大为震惊:“这是为了那般?两个孩子对齐国意味着什么,很重要么?” “我不知道!”罗良耸耸肩,“我也不必要知道,我只需要知道这件事是齐国人做得就好了。杨青已经追过去了,接下来,他们将在齐国掀起血雨腥风,齐楚大战开始了。” 傅抱石一惊:“内卫在齐国如此一搞,鬼影儿岂有不报复之理,到时候,大楚民间只怕也要死亡枕藉了,此不可取。” 罗良有些好笑地看着傅抱石:“傅公,这是国战,没有人能避开得了这场战事所带来的影响,相比好战的齐国人的虎视眈眈,我们大楚百姓太安逸了,齐国人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战争,而在楚国,百姓们一提起战争就深恶痛绝,先皇几十年的绥靖政策的恶果也终于显现出来了,楚人,得受受刺激,将他们血液之中的那份激情给刺激出来。” “用鲜血和生命吗?”傅抱石叹息:“罗良,不要忘了先皇的功绩,没有先皇这几十年来的辛苦,你现在大手大脚花的银钱是从哪里来的。” “不错,只有鲜血和生命。先皇的功绩我当然会记得,但圣人不讳过。”(。) 第三百六十五章:有时候,死比活更泰然 傅抱石沉默着将所有的棋子放进了棋盒,盖上盖子,将两个棋盒整齐的摆放在了棋秤的中间,收回手,交叉放于腹前,盯着罗良。 “有把握?” 罗良摇头:“没有。” “我以为你会豪气干云的告诉我,你一切都准备好了,一定会获得最后的胜利。”傅抱石有些诧异,这不是罗良的性格啊。 罗良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傅抱石,认真的道:“傅公,你我虽然神交已久,但在现实生活之中,却交集甚少,在你眼中,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傅抱石微微一笑,在昆凌关,罗良虽然是一军统帅,他只不过是一个客卿,但两人却是平等相交的。 “你想听我说真话?” “当然,活到我这个份上,能听到对我的真正的评价已经很难了,皇帝对我的评价我是不服气的。我想听听你的。”罗良认真的道。 “公事之上,我不想多说,因为我不了解,但对于你个人,我一直都认为你是一个睚眦必报的真小人。我不喜欢你。”傅抱石一摊手,直率地道。 “这一点我倒不反对,我就是这样的人,谁捅我一刀,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捅对方十刀心里才舒服。”罗良道。 “我一直很奇怪,你这种性子的人,怎么能在武道之上如此一帆风顺,居然也能踏入宗师之列?”傅抱石摇头表示不解。 “我称之为执着。”罗良道:“先皇说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不错的,但正是因为这种执着,或者叫做偏执,虽百折而不悔的态度,造就了我的今天。” “执着到了一定的地步,倒也算是一种境界了,不过你的这种态度,只怕这世间,也没有几个人能学得来。”傅抱石虽然不欣赏,不认同,但却不得不佩服。 “舍我无二。”罗良傲然道。 “不过你当上了东部边军主帅之后,倒是有了一些改观!” “你错了,就我私人而言,并没有任何的改变。”罗良笑着道:“我最终的目标还是最初的那个偏执的初心,而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就必须在过程之中做出一些改变,为了达到目标,做出临时的改变于我而言,丝毫没有难度。” “你倒也坦然。当初你上任之后,大家都在猜你很快便会在边境挑起事端,制造事故,引起齐楚两国大战,但这近两年来,我却看到的是你的隐忍,这就是原因吗?”傅抱石问道。 “自然。”罗良道:“如果我像你说的那样,那我不但达不到我的目标,反而会失败得很快,程务本在东部边军之中打下的烙印太深,不将他的痕迹消除,不将东部边军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中,做到如臂使指,我如何与齐人斗?我们大楚军力比齐人弱,国力比齐人弱,这一点,我有着清醒的认识。” “我很幸运你还清楚这一点差距!”傅抱石道:“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先锋会是谁?” “首战必胜,罗虎将率领火凤军率先出击。”罗良道:“这一次我们对齐开战是有理有据,所以第一仗我必须要打赢。” “首战便派出最强的部队,没有试探?” “用不着,试探那是弱者再做的事情,于我而言,拿着锋利的锥子,先将对方凿一个洞再说。”罗良道。 “只怕你的这个性子,秦军的统帅也了解得很清楚。”傅抱石道:“我去罗虎那里,给他押阵。”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罗良大笑。 “罗虎什么时候出发?”傅抱石站了起来。 “明天五更,罗虎便出发了,三天之后,将对第一个目标展开攻击。” “很好,打赢了这一战,我会回来与你再下盘。”傅抱石从身边提起了自己的剑,转身向外走去。 “我还是能赢你。”身后,传来罗良的大笑声。 登县,杨毅临时的家中,郭九龄与杨毅两人已经在这里呆了好几天了,公主突然倒下,瑛姑带着她去了太平城,对于杨毅怎么处置并没有留下只字片语,而就郭九龄现在的状态,也根本无法对杨毅如何。而杨毅呢,也清楚的知道当自己隐藏的身份被发现之后,便再也没有脱逃的可能了,就算自己跑脱了,但自己的家人呢?他们既然能查到自己,那自己家人的藏身之所自然也早就暴露了。 逃不了,也不能逃。他很清楚,以昭华公主的品性,不可能去为难自己的家人,只要自己不逃,郭九龄也不会去为难自己的家人,但如果自己跑了,那可就很难说了,至少郭九龄便会利用自己的家人来威胁自己现身。 郭九龄是那种该狠起来的时候绝不会手软的人物。 想通了这一切,心中反而坦然了,因为自己,死了无数的内卫探子,如果在大楚,这绝对是株连全族的大罪,现在如果能以自己一死而换来家人的从此太平,也算是赚了。 这几天,他与郭九龄便呆在这幢房子里,喝酒,聊过去的往事,聊两人的人生,喝到醉处,便席地而卧,酒喝干了,杨毅便出去买,回来又再接着喝。郭九龄对于杨毅也完全是不管不顾,只管陪着他饮酒作乐。 两人共事多年,但因为政见相左,在内卫系统之时一直是针锋相对,别说坐在一起喝酒谈人生了,私下里见面不互喷几句便是会大打出手,像这样和谐共处的呆在一起,当真是很难想象的事情。 对于杨毅数天不出现这样的情况,驻扎在登县的齐军也早已习已为常,这位副将脾气古怪,严苛得令人发指,他不来,谁也不敢去叫他,大家也不想去叫他,这样的寒冷天气,副将不来主持训练,大家正好偷懒呆在温暖的营房里呢! 对于杨毅现在的状态,郭九龄心中很清楚,对方已经不想活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郭九龄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难过。欣慰在于,面前这个人出卖了无数内卫同僚,让他们一个个死于非命,让无数的家人失去了儿子,失去了丈夫,这样的人,百死难赎其罪。难过却是因为眼前这个人,为大楚卖命半辈子,立功无数,但最后,却被像一张草纸一样的被轻易抛弃,在某些人眼中,杨毅也好,他也好,都是随时都可以出卖的人,他们无足轻重。 就这一点而言,他与杨毅同命,却不同运。 自己还活着,活得理直气壮,杨毅虽然也活着,却活得生不如死。 与其如此活着,不如快些死去。 这样于他而言,更是一种解脱,对于一个良心还未完全泯灭的人来说,做下这样的恶事之后,内心的煎熬会让他如同在九幽地狱之中魔鬼之火的炙烤。 窗外,漆黑的夜空里,寒风之中突然传来夜鸢的鸣叫,郭九龄脸色微变,那是他留在城中的哨探在向他发出紧急的信号。 霍的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捏着嗓子,回应了几句,片刻之后,两道身影从黑暗之中现身。 郭九龄一眼便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符江,脸色顿时一变,符江是杨青的直系属下,他到了这里,自然也意味着杨青已经知道了这里的一切。 符江的样子有些狼狈,浑身泥水,满脸疲惫,显然,长途的奔波让他也受尽了苦头。 “郭统领。”他抱拳向郭九龄行了一礼,转头看见杨毅,脸上并没有丝毫讶色,居然向对方也行了一礼:“杨统领。” 杨毅苦笑一声,别过头去。 “你怎么会来这里?”郭九龄看着符江:“杨青怎么说?” “郭统领,出事了,我们在追查你们下落的时候,找到了卧牛山,但我们去晚了,那里被齐国鬼影突袭,所有内卫都死了,彭武也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小皇子和小公主都被鬼影儿抢走了。现在杨统领带兄弟们正在追,恐怕现在已经进入齐国境内,齐楚大战,必将因此展开。公主殿下在哪里?” 郭九龄脸色剧变,“你,你说什么?你没有开玩笑?” “郭统领,这样大的事情,我敢和你开玩笑么?”符江厉声道:“或者几天之后,你便能听到齐楚两国边军已经正式开战的消息!” 郭九龄身子猛然震动,齐楚开战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小王子和小公主被鬼影抢走,这件事可就大了。 不同的人,出于不同的目的,关注的事情重点自然不同。 他不发一言,大踏步便向外走去,符江看了一眼内里的杨毅,也紧跟上了郭九龄的脚步,他倒想杀杨毅,但他清楚,以他的能力,贸然出手,只不过会让自己变成一具死尸。 走到门边的郭九龄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杨毅,“杨毅,有时候,死了比活着更泰然,我不送你了。” 符江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两人一眼。 看到两人走出门去,杨毅缓缓的坐了下来,伸手提起酒壶,仰脖子将壶里的酒一灌而空,突然笑道:“你说得不错,有时候,死了更泰然,我是该死的,能让家人从此平安,我已经赚了。” 丢下酒壶,举起手来,手起掌落,重重地击在自己的头顶要穴之上。 (今天偶尔看了一下书评,书友叶草花木说到了里面武功系统与军事小说之间的问题,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虽然自己努力在弥合这之间的一些问题,但很显然,做得还不够,我会想法子来改变,后面或许会出现与前面有些矛盾的地方,主要是在限制超级高手的能力方面,请各位书友谅解。)(。) 第三百六十六章:留客未遂 闵若兮知道自己在做梦。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知道自己看到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但她就是不愿醒来,不想醒来,那种感觉太美好了,让她不由自主地便想一直沉浸在其中。 耳边风声呼呼,她被背负着在树林,草丛之中飞奔,眼前能看到的只有一个后脑勺还有一把飞舞的黑沉沉的大刀,鼻间嗅着的是一股男人身上特有的气息,有些臭,但却让人着迷。 那是秦风。闵若兮顿时热泪盈眶,抬手想去抚摸那乌黑的用一根布条缠起来的长发,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无法抬起。 这是在落英山脉啊,自己这个时候根本就连一根手指也无法抬起。 闵若兮热泪长流,她已经知道后面要发生什么,只希望这一段路程无边无际,永远也没有尽头才好。 眼前一花,秦风不见了踪影,自己却置身于一个花团锦簇的院子中,自己坐在秋千之上,正高高的飞向空中,身后,二哥闵若英正大笑着用力推动秋千,让自己飞得更高,而自己,笑得是那么的开心。 不远处,大哥闵若诚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正微笑着走过来,伸手向飞在空中的自己招呼着,但自己却怎么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秋千之下的二哥欢呼着向大哥跑去,伸手从果盘里拿起一块水果,塞进嘴里大嚼起来,两人低声说笑着,对着仍在飞舞的自己指指点点。二哥甚至将手勾在大哥的脖子上,不知说了什么,两人都是大笑起来。那定然是在说自己了,肯定不是好话。远处,父皇半躺在一张摇摇椅上,惬意的前后摇头,身边,母后轻摇折扇,满面含笑的看着他们仨。 那时的他们,多年轻,感情多好啊。 时光啊,求求你停住,不管你停在那一段自己生命中的美好时光都好。闵若兮在心底里拼命呐喊着,却怎么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摇椅上的父皇突然化为了一股青烟,随风远去,眼前的景象如同走马灯似的闪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映红天空的大火,一片片倒下去的士兵。 眼前尽是血红。 手起掌落,秦风静静的躺在了自己的怀里。 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要这样。 耳边响起了孩子清脆的哭喊声,瑛姑在哄孩子么?有瑛姑在,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画面再变,她看到了身着皇袍,头戴皇冠的二哥闵若英,在他的面前,一袭白衣的那一个不是大哥闵若诚么? 他们在说什么?大哥看起来很愤怒,戟指着二哥痛骂,二哥在冷笑,不,他是在狞笑,他的背后是什么,是一把刀,一把锋利无比的短刀。 二哥扑上去了,锋利的短刀径直插进了大哥的胸膛,血哗啦一声喷出来,闵若兮觉得眼前完全变成了红色。 “不要!”她大声尖叫了起来,猛地睁开了双眼。 “殿下,您醒了!”耳边传来惊喜的声音,“您已经昏睡了两天了。” 眼前的景象由模糊慢慢的变成清晰,原来真是一场梦。闵若兮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这是在哪里,瑛姑?” “这是在太平城,殿下,您现在没事了吧?体内真气运行可还顺畅,有没有滞涩的地方?”瑛姑连连发问。 “瑛姑,你这是在置疑我的医道啊!”旁边传来一个不满的声音,闵若兮微微转头,便看见瑛姑的身后,着着一个满脸得意的男子。 “殿下,有我舒畅在此,保管你没事。” “舒畅,你怎么在这里?”闵若兮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当时,便是这个男人用一句爱他,就让我带走他,他需要和他的兄弟们在一起,从自己的身边带走了秦风的遗体。记起来了,他是秦风最好的兄弟,敢死营的舒畅。 “幸亏我在这里,不然这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毛毛雨的问题,在那些庸医哪里可就是不治之症了!”舒畅洋洋得意的道。 “知道你医术了得,秦风老跟我提起你,把你说得跟神仙似的。”闵若兮脱口而出,然后面色一下子黯淡下来,紧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舒畅心中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殿下啊,什么病都是三分治,七分养,你以后可得记得,万万不可大喜大悲,你练的无相神功,情绪如果大起大落是很有关碍的,有些事情,并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是不是,有时候峰回路转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你不知道!”闵若兮叹气摇头:“好吧,你的医嘱我会记得的。现在我应当没事了吧?” “现在是没事了,不过呢,你还得静养两天观察观察再说。要知道我可不能跟着你,再出什么事,不见得还能找得着我。”舒畅点头道。 “是啊是啊,殿下,先静养几天,完全没事了我们再走,有些事情,再急也是没办法的,心急吃不得热豆腐,正好趁这两天时间有空,好好的理一理有些事情到底该怎么做!”瑛姑赶紧趁热打铁道。 闵若兮点点头,很多事情,她的确要好好的想一想。 “舒畅,你在这里,那剩下的敢死营也都在这里吗?”闵若兮拥被坐了起来,问道。 “也是,也不是!”舒畅微笑道:“公主在上京,一定听过太平军吧,那就是我们,这里叫太平城,是我们的老巢,小猫,野狗都在这里,不过他们现在正率军在外,现在正在长阳郡呢,离这里便是快马也得十好几天的路程呢!” “想不到你们千里迢迢逃到了这里,还能做下如此大的事情。”闵若兮摇头:“秦风的部下,当真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你们现在是谁领头呢?” “这个嘛?”舒畅干咳了一声,“现在我们的老大叫李锋。” “李锋?没听说过,是越国人吧,你们来这里,最好的也就是跟着一个本地人了,不过舒畅,我也听郭九龄谈起过太平军现在正在长阳郡攻城掠地,可那里是我们楚国准备开辟的第二战场,既然你们大获全胜,那楚国是不是已经输了?”闵若兮表情有些微妙。“你们,终究还算是楚国人吧?” “我们早就不是楚国人了。”舒畅声音也陡地大了起来,但看了一眼闵若兮,神情却又松了下来,“殿下,很多事情是不可改变的,现在我们与楚人,与闵氏誓不两立。” “我也姓闵!”闵若兮紧紧地盯着舒畅。 “你不同,你是秦老大的媳妇儿,在我们眼中,你就只是秦老大的媳妇儿。”舒畅用力地道。“殿下,你安心养病吧,有些事情,说多了未免伤感情。” 转身,舒畅走得干净利落。 屋外,王厚等人一直候在哪里,看到舒畅出来,都赶紧围了上来,舒畅摆了摆手,指了指屋里头,又指指屋外头,里头这两位耳朵可都长得很。 稍稍走远了一些,王厚已是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跟这位说话,费劲!”舒畅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秦风这个家伙究竟要几天才能赶回来?” “不好说,但按照将军的脚程,起码也得十天左右。”邹明估算了一下道。 “十天啊,哪我估计留不住这位!”舒畅摇摇头,“看起来只能弄明白她接下来究竟要去哪里,然后让秦风直接赶过去。嗯,我尽量多留她在这里呆几天。” 众人尽皆点头。 第三天,舒畅已是黔驴技穷,他面对的这二位可不是普通人,在她们面前玩小心眼儿稍不留神便会让她们识破。实际上,闵若兮已经起疑了。 “瑛姑,我已经完全恢复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感觉得到,但那舒畅却一直在东扯西拉的恐吓我,也就是你才会让他吓得六神无主,我觉得这舒畅别有所图。”闵若兮皱起了眉头。 “殿下多虑了吧,就凭他,也敢打我们的主意?”瑛姑不屑地道。 闵若兮摇摇头,“不是,他们是秦风的旧部,对他忠心得很,不会对我不利,哪怕我是楚国的公主,我在想,舒畅一定在等什么人?会不会是小猫,野狗他们?” “那两个货来了又能怎样?” 闵若兮偏头想了想,突然一惊:“瑛姑,你说他们会不会是为了孩子?舒畅在这里拖住我,小猫与野狗说不定已经赶过去打我孩子的主意了,孩子是秦风的遗孤,作为秦风的旧属,他们会不会想把孩子抢走?” 听闵若兮这么一说,瑛如也是悚然一惊,“公主,我现在就去把舒畅拿下。” “不!”闵若兮摇摇头:“他们都是秦风最忠心的下属,我不想与他们翻脸,今晚,我们悄悄的走吧。孩子,他们一时不可能找到在哪里。” “殿下说得对,不过他们既然知道了孩子的事情,只怕以后麻烦会不小,他们一定会纠缠上来的,得想个法子打消他们这个念头才是。”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闵若兮叹了口气,“我心里乱得很。现在他们极度仇恨大楚,我们的第二战场开辟的事情,就是他们搅黄的。”(。) 第三百六十七章:那个傻女人 屋顶之上,洛一水忽然坐直了身子,看向后山方向。 自从昭华公主闵若兮和瑛姑上山之后,这位便一直坚持要睡在王月瑶临时住所的屋顶之上,怎么劝怎么拉也没用。 “走了!”他喃喃地低声说了一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站起身来,抖去一身的浮雪,又扒拉走一些冰屑,轻轻一跃,悄无声息的从屋顶之上跃了下来。小跑着回到了王月瑶原本的住所,旁边的一间厢房便是他日常的居所,推开门,抖开被窝,心满意足的钻了进去。 那个黑衣女人让他本能的有些害怕,现在她们已经走了,这让他很高兴,就像一只小野兽,这几天一直便呆在一个让他感到威胁的猛兽身边,想要逃走,离开得远远的,可又放不下那个关心自己的那个人,只好一边簌簌发抖一边却又决然的坚持着。 现在终于安全了。他可不会去告诉其它人,说这两个女人走了,以这两个人的速度,等到天亮的时候已经跑出去好远好远了。 这一觉,他睡得格外香甜。 秦风觉得胯下的战马跑得太慢了,此刻的他,恨不得飞起来。马蹄踏乱积雪,在身后形成长长的雪雾,一路向着太平城方向飞奔而来。 秦风活过来后,便立志要替死去的兄弟讨一个公道,要为冤死的他们报仇雪恨,推翻闵氏王朝,将罪魁祸首闵若英千刀万剐,但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不得不面对另外一个人,闵若兮,这个在他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一个女人。 他与闵氏的恩怨情仇因为闵若兮夹杂在其间,便变得纠葛复杂起来。他自觉无法面对这个深爱着他,为他付出了一切的女人,便只有缩起头来,假装自己记不起她。但现实就是这样残酷,你最想忘掉的,往往就是铭刻在你内心深处最深刻的。 就像是一个永远也好不了的伤疤,稍稍一碰,便痛如骨髓。 但贾信的被俘之后的口供,在那原本就从来没有好过的伤疤之上,再狠狠的戳了一刀。原来那一天一夜的缠绵,竟然让她真的有了自己的骨血。 你这个傻女人! 他在心里狠狠的骂着,为什么不忘了自己,以你的美貌,才华,身份,你可以找比我优秀十倍百倍的男人,你可以有一个能让你开心,让你幸福的美满的家庭,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苦自己? 一次次的心中的痛骂,却让他那颗缠绕着心房的铁链开始松动,崩裂。脑子里,不时便会跳出心中那个傻女人的音容相貌。 马猴来了,带来了让他肝胆俱裂的消息,闵若兮重伤,现在正在太平城由舒畅治疗。 再也顾不得手头上的事情,顾不得长阳郡还有无数的大事等待着他决断,顾不得太平军正在布置对宝清的围堵,将所有的事情交给了小猫,秦风义无反顾的跳上一匹战马,立即便踏上了归程。 我要见到她,向她说一声对不起。从此以后,再也不许她离开自己半步,既然已经离开了上京城那个让人窒息,让人不快活的地方,那就不用再回去了。 风大吗?雪猛吗? 不,此刻,路途再遥远,天气再恶劣,都无法阻挡秦风那一颗火热的心,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把那个让他心疼,让他歉疚的女人紧紧的搂在怀里,跟她说一句,这一生一世,再也不会离开她。 战马风一般的奔驰,身后的大柱等亲卫早已被他甩得不见了踪影。 快一些,再快一些。此时此刻,秦风真恨不得自己胁插双翼,能够马上飞回到那个女人所在的地方。 太平城,王月瑶站在门前,看着已是空荡荡的房间,再看看侧边厢房里,正自打着呵欠,摸着眼睛打开房门的洛一水。 原本住在这屋里的人已经不见了,而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家伙,此刻却显然刚刚醒来。 王月瑶的身后,舒畅眨巴着眼睛看着洛一水,王厚摸着脑袋看着洛一水,葛庆生一个劲的使劲拽着自己的胡子,刘老爷子不停地干咳着。 “小水!”王月瑶大叫一声。 砰的一声,刚刚开门的洛一水又忽啦一声关上了房门。 “我还没醒。” 声音传来,众人哭笑不得。 舒畅的目光又转向刘老爷子,拄着铁拐的刘老爷子连连摆手,“我真不知道,年纪大了,睡得死,那二位的功夫可比我高,他们要走,我还真察觉不到,不过小水肯定是知道了,不然他绝不会摸回来睡觉。” “小水你给我出来!”王月瑶有些气急败坏,冲到侧面厢房猛力敲打着房门,将军已经归程的路上,等他赶回来时,公主却已经不见了踪影,这要如何交待? 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了小水的一只眼睛。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那个黑女人好凶恶的,走了就走了好了。”惴惴不安的声音从内里传来。 “好好问他,公主与瑛姑什么时候走的?”身后传来舒畅的声音。 “小水出来,姐姐不凶你。”王月瑶放松了语气,柔声道。 门立时便被打开了,小水快活的走了出来。看得众人不禁芫尔,这家伙,翻脸当真比翻书还要快。 “告诉姐姐,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小水摸了摸脑袋,“好像,好像是敲三更梆子时候走的,我瞧见他们从后山那边下去了,于是我就回房间来睡了。屋顶上好冷的。” 众人一齐重重的叹气,三更时份就走了,以这二位的脚程,此时只怕早已经出了雁山,踏上了往登县的路了,众人是怎么也赶不上了。 “怎么办?”王厚一摊手,问道。 “还能怎么办,凉拌。”舒畅一摊手,“等秦风回来再说吧,反正这昭华公主既然出了京,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总是能想到法子的。让鹰巢动起来,还有太平坊的人手,摸清楚昭华公主到底在哪里落脚,还有啊,两个孩子在哪里,一定要找到。大人可以走,孩子嘛,得想办法留下来才行。” “只怕够呛!”刘老爷子和里的拐杖在雪地上戳出一个个的小洞洞,如果孩子跟这二位在一起,凭他们这点实力,还不够那瑛姑一个人捶的。那可是一个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踏入宗师行列的超级大高手,便说是自己了,没看到便连洛一水也怕得要死么。 “有办法要去做,没办法那便创造办法也要去做,秦风的骨血,绝不能留在上京城,更不能让他姓闵。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九泉之下的敢死营兄弟们都不会答应的。”舒畅难得的发起火来。 “大哥,各位大人,太平城外有一个叫郭九龄的求见。”一个人的声音打破了众人的沉寂,转头,看见一身戎装的邹正正大步而来,前几天发生了那桩事之后,邹明便带着他的霹雳营驻扎到了太平城外,以便有什么事可以呼应,后来虽然知道这是一个误会,但军队却一直没有撤走,这也是舒畅的意思,本来是想借此困住昭华公主两人的,但这二位大神却径直从后山那悬崖峭壁走了,这让城外的军队完全成了摆设。 邹正是少有的几个知道昭华公主在城内的人,郭九龄一报家门,他便立刻飞奔上山。 “公主都走了,这郭九龄还跑来干什么?”舒畅怒道。“赶走赶走,都是一些白眼狼。” “他说他要见昭华公主,还说是有关孩子的事情。”邹正小声道,“看他的样子完全是慌了神儿,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孩子!”舒畅一下子跳了起来,“快去把他弄来,快点快点。” 虽然不明白舒畅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但邹正仍然转身飞快的向外奔去,而留在这里的人,却一个个面面相觑,显然,郭九龄带来的,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邹正回来得很快,看到郭九龄,众人的心不禁一沉,特别是认识郭九龄的人,更是感到有些不妙,这位可不是一般人,虽然武功十去七八,但他可是大楚内卫的副统领,曾经的九级高手,见过大风雨,经过大风浪的人。 “公主呢?瑛姑呢?”一看到舒畅,郭九龄立刻大叫起来。 “孩子出了什么事?”劈面一把揪住郭九龄,舒畅吼道。 “公主在哪里?瑛姑在哪里?孩子被抢走啦,孩子被鬼影抢走了!”郭九龄大声嘶吼道。“我们的据点被鬼影袭击了,那里的警卫都死光了,孩子被抢走啦。” 舒畅手一软,耳朵里嗡嗡作响,有些茫然地看着郭九龄,鬼影抢两个孩子做什么? “公主和瑛姑昨天晚上下山了,你在半路之上没有碰到吗?”他喃喃地道。 郭九龄一言不发,转身便向山下跑去。 “鬼影,束辉!”舒畅忽然大叫起来。“邹正,带上你的军队,我们去登县,****的齐国人敢打我们的主意。” “明白。”邹正大声答应了一声,转身便向外跑去。 “等一下。”王厚一把拖住邹正,“这事不能乱来,现在什么情况都没有搞清楚,怎么能妄动刀兵,将军不是已经回来的路上了吗?等将军回来再做计较。”(。) 第三百六十八章:闻讯 登县县城城门紧闭,灯火通明,城墙之上,一排排士兵全副武装,持戈肃立,城中所有的人都被勒令呆在家中,接受着军队的检查。 登县驻军的最高指挥官梁达现在已经暴走了。石磊过去也有时候在家里喝得烂醉如泥不去军营,他也懒得理会,毕竟那是束大人亲自送来的人,处理军务又是一把好手,什么事都弄得井井有条,便是几天不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这一次时间却是太长了一些,让梁达感到有些奇怪,派了自己的亲兵以寻石磊商量军务的名义去他宅子中找他,这才发现,他的副将石磊早已经死在家中,尸体都已经僵硬了。 勃然大怒的梁达旋即封闭了整个登县县城,他可不相信石磊是自杀死的,士兵们冲进百姓家中大肆搜查,城中的每一寸土地都几乎要被翻过来了。 闵若兮与瑛姑站在离城不远处的黑暗之中,遥看着夜色之中透亮的登县县城。 “可能出事情了。”瑛姑道:“我们不能进城了。”登县县城里有数千齐军,即便是以瑛姑之能,也不可能正面去挑战一支军队。 “郭九龄还在城里!”闵若兮皱眉道。 “殿下不用担心。”瑛姑笑道:“别看郭九龄现在武功大减,但他经验可是极老到的,更何况现在杨毅也在城里,就算有事,杨毅也会掩护他,不敢让他有事的。” “如果杨毅死了呢?”闵若兮突然问道。 瑛姑一楞,接着笑了起来:“殿下,如果杨毅死了,郭九龄还会呆在城中吗?” “那倒也是。”闵若兮微微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就走吧,郭九龄会自己回去的,我想宝宝了!” “别说公主想,我也想了。”瑛姑微笑着,身形却突然倒退,瞬间便消失在黑暗之中,等她再回来之后,手里已经拎着一个大汉,啪的一声,将人扔在地上,那人却是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敢窥视我们。”瑛姑蹲了下来,在那人身上一阵乱摸,咦的一声惊叹,她举起了一块牌子,凑到了眼前。 “内卫!”她失声叫了起来,翻过牌子,“符江!” 闵若兮上前一步,一脚踢在符江的后背之上,被瑛姑制住的符江在地上扭动了几下,一跃而起,单膝跪在了闵若兮面前。 “符江见过公主殿下。” “你跟着我们干什么?”闵若兮沉着脸问道。 “殿下。”符江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说了出来:“出事了,鬼影偷袭了您在卧牛山隐居的那幢房子,那里的数十名内卫全部殉职,小皇子和小公主都被他们抢走了。” “你说什么?”闵若兮一下子尖声叫了出来,一把卡住符江的咽喉,将他生生的提了起来:“你胡说什么?我们在卧牛山的住所,鬼影怎么知道,是不是你们又在玩什么花样?是不是?” 符江被卡得直翻白眼,哪里还说得出话来,瑛姑一把抢过符江,扔在地上,厉声问道:“孩子被鬼影抢走,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咳咳,殿下,我们奉陛下命令本来一直在暗中保护公主,咳咳,可是后来公主却从我们的视线之中消失了,杨统领闻讯之后亲自赶了过来,调集了大量的内卫人员,终于查到了殿下您到了卧牛山,可等我们赶到哪里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人活着了,小皇子和小公主失踪了,只剩下彭武还有一口气,正是彭武在临死之前告诉我们公主殿下到了这里,我才赶了过来。郭统领不是去找殿下了么,怎么不见他?”符江一手抚着脖子,一边咳嗽着快速地说道,生怕自己说得稍慢一些,又被公主卡住脖子提起来,这手劲要是稍大一些,自己的脖子只怕当场就要折了。 闵若兮一声厉啸,转身便走,向着礼泉方向狂奔而去。瑛姑一把拎起符江,发力跟了上去,一边追着闵若兮,一边追问道:“杨青后来做了什么?” “统领当时便派出所有人手马上开始追击,杨统领自己也去了。另外除了派我来通知殿下外,还派了我哥哥符海去昆凌关通知罗帅。”符江看着自己百多斤的身体被瑛姑拎在手里恍若无物,速度奇快无比,瞬间便追到了闵若兮的身后,不由惊骇之极。他自己便是以轻功见长,但现在看着闵若兮和瑛姑的速度,当真是让他相形见绌。 武道修为到了某一个阶段,当真是一法通,万法通。 “殿下,静心,你现在需要冷静,别忘了舒畅的话,现在你可不能倒下,宝宝们需要你。”瑛姑厉声道。 “静心,静心。”闵若兮不停的念叼着,脚下却是丝毫未缓。 “殿下,我们先去卧牛山,统领现在正在追击他们,或者希望追上,而且内卫会在追击的线路之上留下暗记的。”符江大声吼着道,现在他悬在半空,凌厉的寒风扑而来,不拼命吼,话根本就说不出来。 密密麻麻的树林之中,一群十余人正在拼命的奔逃,其中一个的后背之上,绑缚着一个孩子,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孩子趴在他的背上,不哭不闹,似乎一直都在昏睡。 这是鬼影这一次出击的队伍之一,实际上他们这一次一共来了近五十人,一次突然袭击,解决了卧牛山中所有的内卫之后,抢走了孩子。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杨青的内卫来得如此之快。在原本的计划之中,昭华公主这一次的出行是十分秘密的,不用他们设计,昭华公主为了自己的目的便会自行甩掉跟着他的内卫,从而给他们创造出最好的袭击机会。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但他们还是低估了内卫的能量以及闵若兮在大楚皇帝心中的份量,在得知昭华公主失踪之后,内卫统领杨青亲自到了礼泉,大量的资源被集中到了这里,很快,他们便被内卫人员缀上。 一连几波的殂杀并没有挡住楚国内卫的追击,反倒是追击者愈来愈近。无奈之下,剩下的两队人分路而行,一波带着女孩,一波带着男孩,如果谁先被发现,那就要想尽一切办法吸引追兵,来掩护另一组人马的顺利逃脱。 这一组很不幸,他们被杨青亲自跟上了。 “殂击!”背着孩子的人一声厉喝,身后的人毫不犹豫转身便向着身后已经追得极近的楚国内卫扑了上去,而他自己,却是拼命提速,向着远处飞快奔去。 一柄长刀呼啸着从头上飞过,夺的一声插在了他身前的树杆之上,猛地停下脚步,却仍然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距离才停了下为,那柄锋利的刀距离他只不过尺余距离,他猛地回过身来,看着正如同大鸟一般自空中落下的杨青。 杨青眼中喷火看着对方,“放下孩子,束手就缚,还有活命的机会。” 哼哼,这名鬼影冷笑着,反手指了指背后的孩子,“你敢跟我动手吗?你要是敢动手,我马就要了这娃娃的命,就算你杀了我,回去你也是一个死。” 杨青冷笑:“你错了,如果让你把孩子带走,我回去也是一个死,既然你不肯放下孩子束手就缚,那就动手吧,孩子就算死了,我也得把遗体带回去。这孩子的身份你该知道吧,相信你的主子肯定叮嘱过你,孩子的安全要绝对保证吧,要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活不成,你的家人恐怕也会受牵连吧!” 他身子微倾,盯着对手:“你该知道,这会引起两国之间的一场大战的,这后果,你能承受?”看着对方微楞之机,杨青已是闪电般的扑了过去,刀光霍霍,攻向了对手。 果然如杨青所料,对方反而因为这个孩子束手缚脚,武道修为本来就不如杨青,又受了这个孩子的拖累,不过强撑了数招,已是被杨青砍折了双腿,一脚踢翻在了地上。 刀光微转,削断了绑着孩子的布条,将孩子搂进了怀里,内息微微一探,孩子一切正常,杨青顿时放下一半心来。一脚将地上的家伙踢得翻过身来,仰面朝天躺倒在地上。杨青厉声道:“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便给你一个痛快,不然就在这里慢慢的体会死亡吧。还有一个孩子在哪里?” 地上的鬼影脸色苍白,但却诡异的笑了起来:“这是个女孩,你知道吗?男孩早就被带着离开了,他已经去了我大齐的边军大营之中,现在应当离那里不远了,而且接应的军队也应该遇见他们了,你们敢去哪里吗?” “你们为什么要抢两个孩子?”杨青问出了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两个孩子身份虽然尊贵,但也不值得鬼影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啊! “这是来自鬼影总部的最高首领的命令,你要问原因,我不知道,我只是执行。” 杨青默然的挥刀砍下,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这个问题,或者只有束辉能回答。抱着孩子,他的目光转向昆凌关方向,那里,进攻只怕已经开始了吧。(。) 第三百六十九章:秦风的决断 暴雷般急骤的马蹄声从山道之上响起,太平城上负责值守的士兵骇然的发现,通往城门的大道之上,一马在前,十数匹战马在后,正如同一阵风一般卷向城门。 “是李将军!”城门楼子上,邹正一眼便看到最前面马上的骑士,大声叫了起来,“开城门,开城门。” 城门刚刚打开了一条可供人马勉强通行的缝隙,秦风连同他的战马已是从这个缝隙之中穿过,留给了守城士兵们一个背影,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大柱吁的一声勒停了战马,身上衣袍早已湿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雪水,脸上满是污泥,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在他身后,马猴更是伏在马上,似乎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们这一行人与秦风一起从长阳郡返回,一人双马,几乎是不眠不休,就算是铁打的汉子,此刻也都蔫了。 “马猴,还行吗?”邹正下了城墙,替马猴勒住马缰,关切地问道,看起来马猴的状态很是糟糕。 “邹大哥,弄些姜汤,给兄弟们一人一碗,去去寒气。还有,准备些吃食。”马猴从马上抬起一张疲惫之极的脸庞,“另外,我们需要一张床,好好的睡一觉。” “行,马上就备好。”邹正连连点头。 大柱翻身下马,走过去将马猴从马上架了下来,他们只是跑了一个单边,便已是感到受不了了,马猴可是从沙阳到长阳,又从长阳郡一路狂奔回太平城,路程比他们足足多了一倍。靠在大柱敦实的肩膀之上,马猴眼一闭,居然发出了鼾声。 “好家伙,这就睡着了?”大柱讶然,一矮身将马猴扛在了肩上,大步向着城内走去。 太平城中,一群人正聚集在王厚的屋子里,商议着对策,这一次的突发事件,对着太平军来说,很可能会产生极大的影响。一直甚嚣尘上的齐楚大战,这一次只怕是真的要拉开帷幕了,太平军在这场影响大陆格局的战争之中要持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正是所有太平人需要思考的问题。 “刘老爷子,你说说,这里几个人,数你见识最广,对大事情把握得也比我们要准。”王厚率先开口,屋子里,如果单看官职,当然是他最高,他与秦风的关系也最近,但真要论起影响力来,却是舍刘老爷子再无其它人了。 “如果让我来谈看法,我想要说得是,我们需要保持目前的态度,继续与齐人维持着联盟的姿态。”刘老爷子看着众人:“我们与齐人相邻,以现在我们的实力,如果与齐人翻脸,那是不明智的。要知道,齐人当初驻扎在登县不再向前,并不是他们没有力量灭了越国,而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他们与越国签定了协议,与我们可没有。如果翻脸,齐人大举进攻的话,我们实在无力阻挡,别忘了,我们现在的主力还在长阳郡。” 众人尽皆默然,刘老爷子的话自然是正确的,但现在这事牵扯到了昭华公主和秦风两个人的嫡亲骨肉,事情只怕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齐人还需要我们,他们也怕我们反水,要知道,楚人还在宝清扎着呢,我的意见是,如果齐人不率先翻脸,我们便不能公开与他们对敌。”葛庆生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邹明是这里唯一一个带兵的武将,他站了起来,大声道:“我管不着这些,我只想说,如果将军喊打,我便打。齐人太无耻了,以为我们好欺负么?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从太平铁矿赶回来的巧手也是一拍桌子,沉声道:“邹明说得对,太平铁矿现在已经上了规模,兵器打造也已经步入正轨,我们能提供给军队足够的武器。而且陆丰现在在太平铁矿也已经拉起了一支三千人的军队,我看着训练得也不错,至少拉出来就能打。加上邹明的军队,还有沙阳郡城刘兴文将军的城卫军,近万兵力,也不是没有一搏的可能。先打再谈,至少要让他们将孩子交出来。” “打,束辉不将孩子交出来,那就打!”舒畅恶狠狠的敲着桌子,看着众人道。 王厚左右看看,两边态度都是鲜明,他突然觉得有些头痛,对于这样有可能影响到太平军生存的大事,他着实感到以自己的智慧当真无法决断。 “等将军回来再说吧!”他不停的扯着胡须,和稀泥道。 众人一时之间陷入到了沉默当中,一片静谧之间,蹲在王月瑶身后的洛一水突然站了起来,扯了扯王月瑶的衣袖,“来了!”他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旋即,刘老爷子也站了起来,脸色很是诧异,“这么快?” 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两人的同时,耳朵里已是传来了霹雳般的马蹄声,很快便到了院子之外。 马蹄骤停,嘶鸣方起,房门已是被人推开,秦风脏兮兮的脸庞已是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若兮在哪里?”他声音有些嘶哑,看着众人问道。 屋里众人呼啦一下全都站了起来,齐齐弯腰向秦风行了一礼。 “若兮在哪里!”秦风没有理会众人,重复地大声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公主的伤并不严重,现在已经好了。”王厚道。 “不过她又已经离开了。”刘老爷子补上一句。 “出大事了!”邹明道。 “束辉将你的一双儿女抢跑了!”舒畅跳了出来,大声吼道:“我现在估摸着闵若兮带着瑛姑一定去与束辉拼命了。” 话说得很简单,但却让秦风马上明白了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闵若兮没事,还能活蹦乱跳,让他稍稍放心,一双还没有见过面的儿女却被束辉派人抢走,这却又让他揪心不已。 “束辉?”他咬着牙,嘶声道:“他想干什么?” 回想起在长阳郡送别束辉的时候,对方那有些模糊的态度,秦风心中顿时有些恍然了。双方对于彼此之间的盟约极其脆弱这件事情都是心知肚明的,而齐人最担心的莫过于楚人大规模在宝清登陆从而造成齐人腹背受敌,那么秦风这样一个横亘在双方之间的势力便显得异常重要。但秦风因为与昭华公主闵若兮的关系,在束辉看来便有着很大的不确定性,随时都有可能与齐人翻脸,一旦楚人与秦风勾结在一起,对齐人的打击可就是致命的了,特别是束辉在对太平军的战斗力了解越来越深之后,这种感觉便愈是强烈。 拿住秦风一个软胁,然后以此威胁秦风在这场斗争之中保持偏向齐人的态度,显然对于齐人是有利的。 孩子,自然是最好的筹码。秦风相信,如果不是闵若兮武道修为已到九级,身边又有瑛姑这样的大高手,束辉说不定便会想着连闵若兮一并捉了去。 “将军,不管怎么说,孩子就算落在束辉手中,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刘老爷子缓缓地道:“他只不过是想藉此来威胁将军罢了,以现在的态势,我们还是维持现状的好,另外,派出人去与束辉交涉,让他明白将军的态度,逼他将孩子交出来。” 一时之间,秦风已是想了很多,正如刘老爷子所言,孩子落在束辉手里,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闵若兮就不同了。以闵若兮刚烈的性子,不抢回孩子,必然不会罢休,反而是她现在处境更危险一些。 瑛姑武功再高,但既然束辉敢干这件事情,自然已经计划周全,在千军万马面前,武功再高又能有什么作用? 冷静,现在需要冷静。强自按捺着自己心急如焚的心情,秦风不断地对自己道。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自己的每一个决断都意味着无数人的生死以及整个太平军的前途。 他坐了下来,微微闭上了眼睛。 必须要有一个决断。孩子不能放弃,闵若兮不能有危险,而太平军的前途,自然也是必须兼顾的。 室内安静得似乎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清楚,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秦风的身上,这样的气氛,便连洛一水也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半晌,秦风猛地站了起来。 “邹明,带领你的霹雳营,开赴丰县边境,作好战斗准备。通知沙阳郡城的刘兴文,全郡进入战争状态!”他大声道。 “明白!”邹明兴奋的道,对于他来说,杀回故土去可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秦风看了一眼想要说话的刘老爷子,微微摇了摇头,接着道:“月瑶,通过太平坊的人通知束辉,让他明白,逼我的后果会是很严重的。” “知道了!”王月瑶点点头。 “我去追若兮,她说不定会做傻事。王先生,你先坐镇太平城,统筹安排指挥,刘老爷子,你给王先生压阵。” “将军,让小水跟着你去,此去有极大的风险,小水能帮上你。”王月瑶道。 “他,行吗?”秦风有些迟疑,洛一水的武功自然是高的,但这家伙的性子,却是无法把控。 “我会让他一切都听你的。”王月瑶肯定的道。 “好,那就这样吧!”秦风道:“与齐人现在翻脸肯定不符合我们的大局利益,但也要让束辉明白,小动作有时候会坏大事的。他必须要有一个取舍。”(。) 第三百七十章:迷茫而不知前路的人生 白茫茫的雪原之中,一个身披蓑衣,斗戴斗笠的汉子提着一个长长的黑色包袱,艰难地跋涉着,每一步下去,在喀吱喀吱的响声中,积雪便没过了小腿。 呼啸的北风将他披散在肩上的满头黑发吹得向后飘起,露出脸上一道长长的有些狰狞的伤疤。 脚印在雪原之上笔直的向前延伸,却不知最终的目的地会在哪里? 他是杨致,一个无国,无家亦无亲人的流浪汉。 在卧牛山,与昭华公主分别之后,他便漫无目的开始游荡,他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今后的路要怎么走。 报仇,曾经是支持他在万剑阵中活下来的理由,但残酷的现实却告诉他,即便他跨过了九级的大门,成了这个世上武道修为顶尖的那一批人,但在他的仇人面前,他仍然不够看。因为他的仇人比他走得更远。 论个人武道他差了一筹,而论起世俗势力,他更是望尘莫及。他的仇人现在一呼百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他自己,却快要沦落为人人喊杀的落水狗了。 在大楚朝廷这几年不遗余力的抹黑之下,他的父亲,那个曾经为了大楚王朝沤心沥血,耗尽了一生精力的人,在百姓的心中,正在过去的贤相,一点点化身为贪婪,残暴,阴险的伪君子。 便是在礼泉县这样的偏僻乡下,百姓们现在提起过去的那位左相,很多人也会狠狠地往地上吐一口唾沫,骂一句狗官。 “我们这么穷,却是被这个狗官害得。” 听着这些乡下无知愚昧的人的痛骂,杨致只是感到一阵阵的悲凉。 他走进了深山,在里面毫无目的游荡了一段时日,终于走出来的那一刻,他却发现,自己迷路了,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到了何方,不过他也不在乎,赤条条来去一身无牵挂,又管他到了哪里呢? 他笔直的向前走着,身后的脚印便宛如一条镌刻在雪地的黑线。 视野的尽头,出现了一道黑线,有缕缕炊烟升起,却又迅捷的被北风吹成四散飘零的雾蔼,孤身一人在深山,雪原之中走了多天的杨致心中却升起了一股淡淡的喜悦,原来,自己还是脱不开世俗世界,重新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尽让也能让自己心中那一潭死水微微荡起涟漪。 加快脚步,他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以他现在的武道修为,他完全可以做到踏雪无痕,但他却仍然深一脚,浅一脚的有些艰难的向前走着。保存自己每一份真力,将每一份力量用在该用的地方,是他在万剑阵中学到的最为深刻的一条道理,因为示谓的浪费,会让他在最需要这一丝力气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已经被自己白白的消耗掉了。 这是一个不大的镇子,但让杨致惊讶的是,却有着异乎寻常的繁华,短短的数百米街道之上,店铺林立,人来人往,更让他警惕的是,这里是齐人的地方,因为踏入街道的第一步,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驿站,从外面一眼便可以看到,这么一个小地方,居然养着十数匹好马。而街道之上,不时也能看到有零星的齐人军人走过。 不是一般的郡兵,而是齐人正规的野战军。与楚人一样,齐人正规的野战军与郡兵隶属于不同的军事部门,在服饰之上也有着很大的差别。 其实不止是这两个国家,秦楚也是一样,四个国家不约而同的这种军事体制,来缘于他们的前身,大唐帝国,那个时候,唐军便是分成了两个系统,野战军负责国防,郡兵负责安内,各司其职。 杨致伸手拉了拉斗笠的下檐,头也更低了一些,缓缓的走在街道之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街道之上,像他这种打扮的人,尽然有不少,一看便都是走江湖的,自己还将剑裹在黑布之中,而那些人,却是堂而皇之的将武器拎在手中,而那些来往的人,似乎也对这些习以为常,根本就没有人去过问。 这让杨致放心不少。 精神一放松,肚子里倒是咕咕的叫了起来,随意走进街边的一家饭馆,选了一个靠近墙角的地方坐下,这个地方能对整个店里一览无余,关键是一边临着上楼的梯子,一边却又靠着窗户,对于他这样心怀鬼胎的人来说,当真是不二选择。 当然,对于店子里已经坐了不少的人来说,这个地方并不合适,因为不但会从楼梯上有风吹下来,那间窗户上的窗纸也破了一个大洞,冷风正在嗖嗖的灌进来,两相夹攻,一般人坐在哪里,只怕要不了多大会儿便要变成一根冰棍了。 杨致当然不在乎,武道踏入九级之后,内息自然流转,对于他来说,早就寒暑不侵,即便是他现在赤条条的坐在这个地方,也不会让他有寒冷的感觉。 “一壶酒,三斤羊肉!”他简单的对满面笑容走过来的小二道,他知道自己的口音与这里的人有很大的区别,能少说话,就尽量少说话。 他不想说话,但店小二便如同天下所有的小二一般,有些饶舌,一边从肩上取下抹布用力的擦着桌子,一边笑道:“好汉也是去前线助战的吗?一看就肯定是啊,这几天,可陆陆续续有不少好汉自发前去前线助战了。” “嗯!”杨致轻轻地嗯了一声。 得到肯定的答复,小二显得更兴奋了一些,“楚狗好生卑鄙,居然发动突然袭击,咱们大齐这一次可是小小的吃了一个亏,消息传出,大家可都是义愤填膺,这左近的****好汉们一个个都迫不及待的去前线帮忙呢!” 一边罗嗦着,一边飞快的奔到柜台那边,取过来一大盘切好的羊肉和一壶温好的酒,放在杨致面前。“今天可是从驿馆传来了好消息,咱们扳回一阵来了。” 杨致面无表情的抬起头,脸上的伤疤显得更吓人了一些,看得小二一个哆嗦,杨致从怀里摸出一小锭银子,塞进小二怀里:“多得是你的。” “多谢客官,多谢客官。”小二大喜,这锭银子怕不有二两重,这几天自己可真是发了不少小财了,这些江湖客果然都豪放大气得很,不枉自己在他们面前小心侍候着。 小费到手,小二不再聒噪,看得出来这位不大爱说话,笑嘻嘻的说了一声客官慢用便退到了一边。 杨致慢慢的喝着酒,吃着羊肉,这些天尽吃些生冷的野物,第一次吃到热乎东西,甚是觉得香甜可口,至于齐人与楚人打个你死我活,现在与自己还有关系吗? 门外又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四五个人掀帘而入,四个男人一个女人,最出奇的是,那个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 杨致微微一凌,这几个人的武功都不错,但除了那个女人之外,其余的人却都是身上带着血迹,竟似在不久之前刚刚经历了一场搏杀。 “店家,上酒上肉。”几个人毫不客气的走到店中靠近火炉的位置,为首一人拍拍桌子便开始赶人,原本那桌上的也似是几个江湖好汉,一瞪眼睛刚要发作,刚走进来的一群人中的一个汉子突然掏出一块牌子仍在桌子上,几位江湖好汉一见之下,立时便矮了一截,脸上显出了惊恐的表情,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般一下子跳了起来,点头哈腰的让开位置。竟是立即便结帐走人了。 鬼影!一角的杨致脸色一变,身子向着内里缩了一缩,他倒不是怕了这些人,而是不想让这些人发现自己的踪迹。 既然这里靠近前线,鬼影出现倒也不足为奇,奇的是什么时候鬼影还带着孩子出任务了?杨致心中奇怪之极。 孩子哇哇的哭声打断了杨致思绪,那个女人明显不是孩子的母亲,对于孩子的哭闹,竟然有些手足无措,手忙脚乱的哄着孩子,却让孩子哭声更大了一些。 “九妹,这孩子饿了,要不你喂他一点奶吧?”一个粗豪的汉子怪笑起来,看着那女人道。 “你才要喂他奶!”女人却也是毫不示弱。 “我倒想,可没那物件啊!”汉子两手拍了拍他发达的胸肌,嘿嘿笑着。眼睛却在那女人丰满的胸脯上来回扫视着。 “周小眼,你是想找不自在么?”女人勃然大怒。 “好了好了,九妹,不过开个玩笑嘛,你去后厨,找点米汤来喂这小祖宗,其余人快点吃,这里离大营不远了,吃完了赶紧上路,到了大营,便完事了。”为首的不耐烦地敲敲桌子,道。 女人站了起来,将手里的孩子一把塞进刚刚调笑他的那个汉子手里,“给你。” 那汉子却是完全不会抱孩子,小小的孩子到了他的手里,他两手举得远远的,捧着孩子,大叫道:“我可不行,我抱不好的,我粗手大脚的,一不小心捏坏了这孩子可吃罪不起。” 看到被那汉子举在手里的孩子,杨致的血一下子涌上头来,悬在空中的孩子头脸正歪向他这边,脖子上一块小小的碧绿色的牌子坠在空中。 这面容,还有那块造型特别的玉牌,这不是昭华公主的孩子么?那一夜,他也曾在摇蓝前,深深的凝视着这两个孩子。(。) 第三百七十一章:飞舞的筷子 一定要将闵若兮的孩子抢回来。 杨致的头垂得更低,身子缩得更矮,嘴里咀嚼得更慢。 这间屋子里,可以说全部都是敌人,更关键的是,这镇子里还有驻军,很有可能,自己救人不成,最后连自己也陷进去。而且这里离齐军大营太近,一旦不能速战速决,被对手缠住,拖住,敌人的高手也很可能很快赶来。现在齐楚两军对垒,军营之中的高手必然很多。 想了半天,终是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看来只有动手硬抢,或者在他们吃完饭之后前往军营的路上自己动手,这样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既然已经决定动手,杨致倒沉静了下来,吃肉,喝酒,偶尔拿眼扫一下屋子正中间那几个家伙。 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一股寒风从外面呼的一声便扑了进来,将屋里的暖气一扫而空,众人都是愤而回头,但看到从大门外走进来的竟然是十余名大兵,由一名校尉带队,顿时都将到了嘴边的脏话又吞了回去,在这地界儿,跟军队里的人置气,纯粹是跟自己找不自在。便连屋里那几个鬼影的人员看了他们一眼之后,为首的那个站了起来,似乎是想迎向他们。 “坐下,所有人都坐下!”为首的那名校尉厉声喝道,手指指着站起来的汉子厉声道。 那汉子微微一楞,坐了下来。 进屋的士兵四面散开,而站在门口的校尉看着屋里众人厉声道:“接到上司命令,本地有楚人奸细潜入,所有人都必须接受盘查。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校尉的话音刚刚落地,十余名士兵已是唰地一声抽出了腰刀, 屋角里的杨致心里微微一跳,缓缓抬起了头,他确认,这屋子里就他一个楚人,可是自己的行踪,这些齐**人怎么可能知道? 不对。杨致抬头,看着那些军人,十余名士兵看似很散乱地站在并不大的屋子里,但却对正中间的这一桌抱着孩子鬼影形成一个包围圈。 有鬼!他在心里暗自道。 一名士兵大步走到了桌子前,手中腰刀一指刚刚说话的那个汉子,“你,站起来。” 汉子瞪视对方良久,缓缓的站了起来。 “拿出你的身份证明来。”士兵的刀随着汉子的站起而缓缓上扬,手臂异常平稳,看到这里,杨致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冷笑。 “好,好!”那个汉子似乎被吓得有些呆了,瞅了一眼同伴,缓缓伸手入怀,“我有官府的路引的,我不是奸细。” 他的路引还没有掏出来,坐在那士兵一侧的一名鬼影却突然手腕一翻,一道黑光直奔那士兵的腰胁。 下手又狠又毒,又出人意料之外,满屋子注视着这里的人都发出了惊呼之声,但更让他们惊讶的是,这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士兵的反应更是让人瞠目结舌,似乎是身后长了眼睛,平举在前方的刀瞬间下沉,刀柄后撞,呛的一声,正正的撞在刺来的短匕之上,一声清脆的撞击之声,这名士兵的手握着刀背,旋风般的侧转,刀锋撩向出手的鬼影的咽喉。 “他们就是奸细。”门口的校尉大声吼了起来,飞身掠起,向着中间扑来,而本来就散聚在周围的十余名士兵在这一瞬间,已是各自挺刀杀了过来。 “大齐子民,围杀这些奸细!”校尉扑向的正是那个抱着孩子的汉子,人在空中,嘴却也没有闲着。 听了这校尉的喊话,屋里不少的江湖汉子顿时有不少人唰唰地拔出了武器,他们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奔赴战场,抗楚杀敌么? 一声脆响,鬼影为处的汉子飞身而起,迎上了校尉,两人双掌相交,硬碰了一击,校尉又飞回了原地,而鬼影汉子却是一个倒翻,正好落在了桌子上,一扬手,一片铁牌飞了出来,叮的一声钉在屋子正中的房梁之上。他厉声道:“我们是大齐皇家侍卫,奉命执行公务,这些人才是奸细,假扮我大齐士兵,意图不轨,大齐儿郎,合力拿下他们,官府重重有赏。” 两边都说对方是大楚奸细,一屋子的江湖好汉们却都是楞在了哪里,一时之间,却是没有办法分出真假来。 杨致的身子靠向了墙臂,手臂下垂,抓住了黑布包袱中的大剑剑柄。这名校尉带着的士兵,毫无疑问便是楚国的内卫了,想法很好,可惜,太操切了一些,他们不该一进来就对这些鬼影采取包围的方式,这些看起来不经意的动作,一般人看不出来,可对于鬼影这些人来说,一定会引起警觉。二来,那名普通士兵的武功未免也太高了一些,以杨致的眼光看来,只怕在六级到七级之间,即便是高手如云的齐国,也不可能拿着这样的人来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 很显然这几个鬼影的人都是实战经验丰富之极,一眼便看出了太多的破绽。 双方顷刻之间便恶斗在了一起,而四周的江湖汉子们既无法分辩出谁是真正的奸细,却又不甘心就此退出,纷纷向后退去,靠向墙角,准备先观察观察,等找到真正的奸细再一涌而上,拿下奸细去请功。 十余名军人的武功个个不弱,而五个鬼影的人能在杨青的追杀之下一路平安的逃回齐国境内,自然也不是弱手,顷刻之间斗得难分难解。 “去镇子外示警,那里有我大齐驻军,军队一到,自然能分清谁是奸细。”为首的鬼影大声吼道:“谁去示警,谁便是头功,大齐皇家侍卫马上便录用他。” 此话一出,十余名士兵顿时攻得更紧,而听了这话,屋里的江湖汉子们终于也搞清楚了谁才是真正的敌人,如果这汉子是奸细,绝不会想到这一招。 “抓住这些奸细!”屋子里响起了一片杂乱的吼叫之声。众人挥刀纷纷冲向了那十余名士兵,那校尉军官更是被数人缠住,脱身不得。 屋中乱成一团,桌椅板凳顷刻之间便成了满地的碎片,眼见着已经控制住了局势,抱着孩子的那个大汉终于摆脱了一面士兵的连续攻击,退到了窗户边上。 孩子,是绝不能伤着的,刚刚的打斗,双方都有顾忌,倒是让他能顺利的脱出战圈。 他正好站在杨致的侧面,目不转睛的盯着屋里的打斗,就这一小会儿,十余名分成士兵的楚人奸细已经躺倒了一半,但汉湖好汉们却倒下了更多,论起杀人的有效性,这些楚人奸细显然更强。 杨致夹起了盘子里最后一块羊肉,塞里了嘴里,接下来又要逃亡了,看来自己还真就只有逃亡的命,他苦涩地笑了笑,手里的筷子离开了嘴巴,却没有放在桌上,而是径自向前戳了出去。 抱着孩子的汉子陡然觉得肋下一凉,浑身的力气瞬间便离身而去,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的血嘶嘶冒出的声音,他愕然的回头,看向那个先前一直似乎瑟缩在一角的人,那人正慢条斯理的抽出带血的筷子,将其整齐的架在空盘子之上。 他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惊呼,手一松,孩子坠下,他亦仰天而倒。 杨致一伸手,接住了孩子,身上长长的披风卷了过来,兜住孩子,两手一挽,已是将孩子牢牢的捆在了自己的背上。 这名汉子的惨呼之声,让正在恶斗的双方显然都惊着了,一齐转头,看向屋角,杨致的动作极快,却又让人将他的每个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还有一个!”眼看孩子易手,鬼影为首的孩子正是大急,一个转身,舍了先前的打斗的那名士兵,转身扑向杨致。 剩下的四五名假扮士兵的内卫却是大喜,虽然不知眼前这人是谁,但既然杀了鬼影,自然便是自己人,肯定是上头派来支援他们行动的高手,那里肯放这汉子过去,立刻便挥刀掩杀了过来。 杨致手腕一抖,包袱皮裂成碎片,大剑已是握在手中,双眼看向仍在恶斗的双方,一声冷笑,无数坠在地上的筷子一跳,突然纷纷跃起在了空中,稍稍一顿,剑啸之声已是响彻全屋。 一根根筷子如同一支支利剑,在不大的屋子里纵横来去,却又巧妙的避过了那几个楚国内卫,还剩下的四名鬼影和一屋子的江湖好汉们纷纷惨呼着倒下。 屋子里只剩下了杨致和四五个也似乎吓呆了的楚人内卫,他们站在原地,根本不敢乱动一下,生怕一动,这要命的筷子便会取了他们的性命去。 带血的筷子悬停在半空,随着杨致的微微一笑,纷纷坠下地来。 直到此时,那名带队的校尉才反应过来。急步奔向杨致,双手抱拳,“在下大楚内卫巴中行,敢问大人可是来自上京城么?” 看杨致身手,起码也是九级,这样的人,又目标明确是抢夺孩子,肯定是来自上京城暗中行事的高手了,但杨致长发拂面,他却看不清长相。 “这里是敌境,我要带着孩子安全离开,但镇子外就有驻军,现在他们已经过来了,齐人知道孩子被夺,肯定也会派出高手来追击,我需要你们的掩护。”杨致不回答对方的话,却直接吩咐道。他出身权贵大家,对这一套却是谙熟得很。 “大人放心,我们既然到了这儿,就没准备活着回去,我们会为大人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这位叫巴中行的内卫悲壮地道:“大人快走吧!” 杨致点点头,身形一晃,已是穿窗而出。(。) 第三百七十二章:绝不后悔 杨致一窜出饭馆,便看见街道的尽头,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正急速的向着这里奔来,一名带队的军官一边大声摧促着士兵快一点,一边一扬手,一枚竹筒带着尖厉的啸声飞上高空,砰的一声炸开,一团色彩斑澜的烟火在半空之中炸响,接着又是第二枚,第三枚。 杨致心中一凛,这是齐军告急求援的最高级别的信号。回望身后的饭馆,已是浓烟滚滚,火苗正从浓烟之中窜出,显然,那个楚国内卫巴中行正在纵火以吸引这些士兵的注意力。紧接着,紧挨着饭馆的几家店铺也次序冒出了浓烟,内里的人正大呼小叫,呼爹喊娘的逃出来,而他们的身后,往往追着一个挥舞着刀枪的家伙。 杨致心中一酸,他知道,巴中行一行人的确是不要命了,他们正在用生命掩护自己脱逃。闵若英是可恨的,那些朝中大人物们是可恨的,可是这些小人物们,却在用自己的生命保卫这个国家,他们就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义无反顾地将生命交了出去。 心中陡地生出一份悲壮的热流,抽了抽鼻子,他转身,风一般的掠过了一间又一间房屋,将浓烟,火光,兵器的碰撞声,搏击的呐喊声,受伤的悲鸣声,统统的抛在了脑后。 逃吧,用不了多久,自己的身后一定会缀上无数的追击者,可不管怎样,自己也要将这个孩子安全的带出去。 为了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人。 背后的孩子哇哇的大哭起来,杨致反手轻轻的拍着孩子,“宝宝不要哭,很快我就能带你见到你的妈妈。” 卧牛山,杨青默默的站在闵若兮曾经住过的房子前,手下的内卫正在外面挖掘着坟坑,一具具的尸体被放进去,掩上土,插上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写去的人的名字。不管这些人生前如何,死后也就是一抔黄土,一块带着名字的木牌了。一两年过后,木牌朽坏,这里便只剩下一堆堆黄土,再也没有人知道下面埋着的是谁。 这些人虽然都是郭九龄的部下,但却也是内卫,是他的同僚,他们死在这里,杨青心中也是难受,抛开双方之间的政争不谈,这些人,其实都是大楚的精英男儿啊。 屋里传来了闵文哇哇的大哭声和一名女内卫的低声抚慰声,幸好院子后头那头奶牛仍然在哪里,不然现在杨青还真不知道怎么侍候一个半岁多的小娃娃。内卫里是有女人,可那一个个都是粗手大脚的女汉子,杀人打架个个内行,服侍这样的小祖宗,可就一个个抓瞎了。 屋子里的孩子哭声越来越响,杨青的心中也愈来愈烦乱。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昆凌关已经打起来了,自己这头,夺回了小公主闵文,但却丢了小皇子闵武,几百个内卫,现在回来的不到一百人,其它的人,还能不能回来都是两说。 看着最后一具胖胖的身躯被抬起了墓坑,他叹了一口气,转身正欲向屋里走时,却心头一凛,回过头来,远处,数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来人速度奇怪,转瞬之间,便在他的眼眸之中迅速扩大。 “公主殿下!”他轻呼了出来。在京城,他就耳闻公主殿下在短短不到两年时间里,武道修为大涨,成功晋身九级,但他却一直没有见过,因为公主殿下从不见他,现在看来,传闻不虚,想起已经是半步宗师的皇帝陛下,先皇的这一双儿女在武道修为之上当真是旷世奇才,可是两兄妹却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闹得如今势同水火。 风声飒然,场中已经是多了二人,不,是三个,可怜的符江还是被瑛姑提在手里,这位以轻功见长的内卫好手,在这一次赶路途中,多次被瑛姑嫌弃速度太慢,每当符江内力不继的时候,瑛姑便像拎着一个包袱一般拎着他赶路,这让符江的自尊心大受损伤。 “见过公主殿下!”杨青抢前一步,抱拳向闵若兮行了一礼,他是内卫统领,倒不必像其它人一样见到闵若兮便需要得跪拜大礼。 闵若兮的眼光却没有看他,而是落在那个静静的躺在墓坑之中的胖子,走到墓坑跟前,看着胖子彭武的遗体,闵若兮白瓷一般的脸庞之上,眼泪珠子一般的掉了下来。胖子虽然有些狡缬,有些市侩,但从落英县陪伴着自己返回楚国之后,整整两年时间,一直呆在公主府,尽心尽力,没有想到,却因为自己的一个念想,就此死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山之中。 “殿下。”瑛姑走到闵若兮身边,低声想劝解几句,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闵若兮突然像在登县那样再来一遭,舒畅可是警告过了。现在闵若兮可算是大病初愈,如果再发作一次,未免会伤到根本。 闵若兮哽咽着摇摇头,袍袖一拂,大团雪土飞了起来,落入坟中,将胖子最后的面容也掩盖了起来。 屋子里,孩子的哇哇哭声再度响起,闵右兮与瑛姑两人都是霍然回头,看向屋内,紧接着场中人影闪动,闵若兮已是消失在众人眼前。 “殿下!”瑛姑与杨青两人也赶紧跑进屋内,却看到闵若兮已是将孩子抢到了自己手中,紧紧的抱在怀里,而那个女内卫正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 “殿下,属下有罪,追了数天,终究是只夺回了小公主,小皇子被他们带走了。”杨青低头道:“请公主责罚。” “他们逃到哪里去了?”瑛姑问道:“就算他们逃到长安,我也要追过去将小武抢回来。” “恐怕他们不会走这么远,我已经下令所有在齐国的内卫,无论如何也要阻拦抢回小皇子,想来对方也知道,回去的路途不会太平,而且关键是,他们也不想小皇子出事,所以我猜想,他们一定会逃往最近的齐国边军大营,而且我最后逮到的齐国鬼影也是这么交待的。” “齐国边军大营!”瑛姑神色略变。 “是的。殿下,大姑,事情出了之后,我便给罗帅去了信息,罗帅已经从昆凌关向齐人发动了进攻,双方已是交战数天了,双方互有损伤,不过总体来说,还是我们稍占上风。已经将战线向前推进了数十里。”说到这里,杨青略有些兴奋。 “齐国边军?”闵若兮微微仰起头,“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追过去的。” “是,殿下,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小皇子小落,而小皇子又在齐国边军大营里,倒也并不急在一时了,这也是急不来的事情,恐怕双方只能先在战场之上见个真章,先打个输赢出来然后才能坐下来谈,想要要回小皇子,最后恐怕还得靠谈判。”杨青毫不讳言的告诉闵若兮,小皇子进了齐人边军大营,武力夺回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没有谁能从一支大军的军营里抢出人来,即便是宗师也不行。 闵若兮沉默片刻,将女儿交给了瑛姑,“瑛姑,你去外面等我一会儿,我想问杨统领几件事情。” 接过孩子,瑛姑默默的点点头,看了一眼仍然站在一边的那个女内卫,摆了摆头,“跟我出去。” 屋里只剩下了闵若兮和杨青两个人,杨青知道闵若兮想问什么,微低下头,脑子里紧张的思索着该怎么回答这些问题。屋子里的空气都似乎一下子冷了不少。 “杨统领,坐吧!”闵若兮拉过一张椅子,坐在窗前,在这里,她能清晰的看到外面的内卫正在忙碌地掩埋着同僚的尸体,而最后一座,正是她熟悉的胖子彭武。 “谢殿下赐坐。”杨青坐了下来,横下一条心,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隐瞒已经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意义,再怎么说,陛下与公主也是嫡亲血脉,就算知道了又如何?木已成舟的事情,便算是天王老子也无法改变了。 “整件事情,你都全程参与了是吧?”闵若兮看起来极其冷静。 “是。”杨青点头道。 闵若兮惨笑起来:“二哥真是好手段,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说郭九龄才是二哥在内卫之中最大的奥援,想不到其实他最大的手段却是那个时候还不起眼的你。” “郭统领目标太大,很多事情,他并不方便做。” “假抢杨毅和大哥进入诏狱也是你做的?” “是的,易容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内卫之中这方面的专家很多,而且诏狱那些人平素能见着太子殿下和杨毅的人极少,就算见到了,也不敢抬头仔细打量,所以有人**分像,便足以蒙混过关了。”杨青坦然道。 “西部边军数万人啊,就因为你们,全军覆灭,杨青,午夜梦回,你可曾惶恐不安,可曾大汗淋漓,可曾担心那些人来向你索命?” “殿下此言差矣!”杨青昂起头:“陛下与前太子殿下之争,可不是单单是皇位之争,还有国策之争,还有楚人命运之争,用几万人的生死来换取大楚的一统天下,有何不可?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天下终究是要归于一统的,大楚不想做亡国奴的话,就需要一位英明神武,杀伐果决的皇帝陛下,而前太子显然不是合适的人选。这不仅是我的认为,也是绝大多数人的认为。” “你们就这样确认,大楚一定会胜利?”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杨青道:“为了这个目标,别说是几万人,便是再多,我们也不会退缩半步。”(。) 第三百七十三章:我去送他一程 听着杨青慷慨陈词,看着他一脸悲壮,闵若兮忽然觉得很无语。 “做大事,就真要这样绝情绝性吗?”她幽幽地道。 “殿下,您看古来帝王,那一个不是称孤道寡?”杨青断然反驳道。 “父王就不是。”闵若兮眼圈微红,想起了故去的那个慈爱的父亲。 “殿下,恕我冒犯,先皇只是守成之君,而非开拓之主。可即便如此,最后先皇也不是默认了陛下的做法吗?”杨青略略顿了一下,“在君王的眼里,没有什么人是不可能舍弃的。江山社稷大于一切。您看到的只是先皇最慈详的一面,在您的面前,先皇是一位父亲。可先皇另外的一面,作为殿下您来说,却是永远也看不到的。” 闵若兮默然无语,或者,杨青说得都是真的。 她忽然觉得好生无趣。 “你走吧。”她摆了摆手,对杨青道。 “殿下,小皇子在齐国的边军大营里,您与臣下一起去昆凌关吧,您可不能冒险。”杨青赶紧道。 “走吧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也不想再见到罗良。”闵若兮摇了摇头,“孩子的事情,我会自己去抢回来。” “殿下!”杨青道。 “你是怕不好跟我二哥交待吗?放心吧,他知道我的脾性,没有抢回小武,跟你也没有多大关系,这一次齐人来得这么巧,只怕是我被人利用了。”闵若兮叹息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来解决。” “那好,臣留给殿下两个女内卫,总也能替公主做些杂事。”杨青站了起来,道。“我这便去昆凌关了,一有什么消息,我便派人来禀告公主殿下。” “随你吧!不过我很快也会离开这里了。”闵若兮道。 “请公主殿下千万不能冒险,齐国人的边军大营万万是不能闯的,连想着偷偷潜进去也不要想。当初越国的卫庄便是这样一去不返的。”杨青提醒道。 “我知道。”闵若兮淡淡的笑了一下。 上京城,皇宫内,闵若英撕碎了罗良刚刚发来的急件,一下一下,撕得粉碎,紧紧的握在手中,再一扬,碎纸条已经变成了细密的粉屑,纷纷扬扬的落下。 他一直想将这件事情瞒着妹妹,他想让自己一直在妹妹的心中是那个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好形象,因为她知道,妹妹看起来能干,脾气执拗,刚烈,但实际上,内心里却是一个柔软的女人,是那种典型的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哪怕她执掌集英殿,她也从来没有见过那些黑暗幕布遮盖下的东西。 但现在,一切都破碎了。 砰的一声,一掌击出,书房的窗户连同下面的墙壁被震碎,他就这样直直的走了出去,走到了后花园里。 双臂一振,哧啦一声,上前一分为二,左右分开,闵若英厉喝一声,身子轻掠,人已是到了后花园中那个占地数亩的水塘之上,那里,在夏天,是满满的一池荷花,现在,水面之上却结成一层薄薄的冰。 南方很少结冰,但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要更冷一些。 书房的动静惊动了侍卫,众人纷纷赶到后花园,看到的却是赤着胳膊的闵若英正在冰面之上纵横来去,每一拳击出,空中都是发出一声爆响。团团气流肉上发可见的四方流转。 “陛下的功力可又精进了一些。”站在边上的一名供奉咋舌道:“陛下当真是旷世奇才,看这样子,只怕再过个一两年,便有望晋级宗师了。” “说不定更快!”另一个拈须微笑道:“等到陛下晋位宗师,咱们大楚皇室就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尴不尬了,到时候就算文老离开了上京城,我们也不用再担心什么。” “那是。其实公主身边的那个瑛姑,可也是非同小可,只是公主与陛下的关系一直这么紧张,不然假以时日,大楚将又多一位宗师。” “终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公主不过是小脾性罢了,等这阵脾气闹过了,就会和好的。大家别忘了,公主现在不过二十二岁,可也是九级高手了。再过些年去,四大皇室,谁人还能与我大楚相比?” 两名供奉的声音虽低,但冰面之上的闵若英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更是烦闷之极,原本他也是存着这个指望,秦风已经死了一年多了,他的遗腹子自己也接受了,更是将他们写进了皇室的族谱当中,与妹妹的关系已经开始改善,原本以为再过些时日,这件事情终将成为过去,但自己一心想瞒着妹妹的事却再一次爆光,现在还不知道,她会怎样发作。 想到恼火之处,陡地仰天长啸,双臂箕张,一压一抬,哗啦一声,十数丈周围的冰面全都被震碎,根根水柱夹带着冰屑冲天而起,在空中飞舞,宛如一条条银龙,盘旋一阵,陡然对撞在一起,轰然巨响声中,冰,水落下,闵若英已是站在了两名供奉身边。 “陛下神技。” “还差得远呢!”闵若英淡然道,“比起曹天成,吴鉴,马越,我还不值一提。” “陛下过谦了,这三位中,便是最年轻的曹天成,可也比陛下大了二十岁,他们已是垂垂老矣,在陛下这个年纪,他们只不过刚刚晋级九级而已,如何能与陛下相比。” 闵若英淡淡一笑,对于这一点,他倒是有着相当的自信,当自己到了他们那个年纪,必然能高高在上的傲视这些对手。 从一名侍卫手中接过一块手巾,慢慢的擦着手,环视了一下四周,“卫泽龙,孙承龙留下来,其它的都退出去吧!” 周围的侍卫恭身退出,院子里只剩下了这二位供奉。 “准备一下,晚上我们去一趟前太子府。”闵若英淡淡地道。 两名供奉身子微微一颤:“陛下,有些事情,属下们去做便好了,陛下便不要出宫了吧!” 闵若英瞥了两人一眼,“我去送他一程。” 丢下这句话,闵若英大步向着后宫方向走去,“马上派人将这里修好,我回来时,要看到一个和先前一模一样的书房。” “遵命,陛下!”两人深深的弯下腰去,眼中露出的却都是惊惧。 昔日热闹的太子府,如今却已几乎成了鬼宅,偌大的宅院内,杂草都快要有半人深了,一片黑沉沉当中,只有一个小小的院子,住着前太子闵若诚和他的家人。 裹着厚厚棉衣的秦一推开了书房的门,步履蹒跚的端着一个火盆走了进去,放在了闵若诚的脚边,换走了原本已经快要熄灭的火盆。 “秦一,把这盆端去给坦儿吧。”闵若诚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昔日丰神俊朗的他,如今已是瘦成了皮包骨,颧骨高耸,整个人几乎快要变成一个衣服架子。“炭不多了吧?” 闵若诚把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咳嗽起来,这炭可不是他以前用的那种无烟炭,而是一燃起来就会冒起股股青烟,整个屋子里都是一股柴炭味,可即便是这样的炭,他们也已经不多了。 “殿下放心吧,总会想到办法的,回头我去宫里再去想想办法,哪里还有一些奴才的旧识。”秦一躬身道。 “辛苦你了。”闵若诚叹息道,虽然知道秦一是闵若英放在这里监视自己的,但一直以来,秦一却也算是恭敬,做事也仍是尽心尽力,近两年下来,原本对他的提防之心也早就无影无踪了。 “这是奴才的本份!”秦一的身子弯得更低。 “坦儿睡着了吗?” “已经睡了。”秦一道:“奴才刚刚从王妃那里来,王妃请殿下早些休息呢,不要熬夜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闵若诚嘿嘿笑了起来:“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左右不过是活一天算一天罢了。” 秦一默然不语,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对方,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奴才告退!”他躬着身子,退出了书房。轻轻地掩上房门,隔着窗纸,看着内里那个瘦骨嶙峋的身影,听着不断咳嗽的声音,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一些。 刚要转身,一只手却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肩上,秦一整个人顿时便僵住了。好半晌,才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回过头去,看到的却是一张久违的脸。 “陛下!”他一下子跪了下来。“您,您怎么来了?” 屋里的咳嗽之声一下子停止了,半晌,屋里的人缓缓走到了门前,兄弟两人,隔着一张薄薄的门板,就这样默默的站着。 跪在地上的秦一感到自己的膝盖就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房门缓缓打开了,露出了闵若诚的身影。 闵若英背负着双手,走了进去,秦一有些惊惧的爬了起来,看到跟在闵若英身后跟着的两个人,脸庞立刻扭曲起来。 两个人手里都端着盘子,盘子里放着些酒菜,但那酒壶,他却是认得的,那只看起来精致之极的酒壶他是认识的。因为以前,他也奉先皇之命,给很多人送过酒。 当然,毫无例外,看到这只酒壶的人,最后都死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他乡遇故知 兄弟两人对面而坐,闵若诚盯着那个酒壶看了半晌,有些怆然的叹了一口气。 曾经的兄友弟恭,恩怨情仇,将在今夜之后泯于无形。 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原本我是想让你活下来的。”闵若英声音低沉,“这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惩罚,但是很不幸,兮儿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如果你还活着,便会横亘在我与她之间,这块心病便永远也无法让我们真正和好,所以,只能让你走了。” “兮儿怎么会知道?我并没有跟她说什么?”闵若诚抬起头,看着对方。如果说双方现在还有一点点相同之处,那便是对这个妹妹都是怜惜有加。 “杨毅没有死,郭九龄帮着她查到了杨毅的下落。”闵若英简单的道。 “郭九龄,他不是你的心腹爱将么?”闵若诚诧异地看着对方,突然又笑了起来:“你瞧,二弟,你现在已经开始尝到背叛的滋味了吧?你如此阴狠,只会让那些一心跟随着你的人慢慢的心冷,与你愈行愈远。” “你错了,郭九龄并不是背叛。”闵若英摇了摇头:“是我忽略了一点,他出身军旅,对军队有着极深的感情,在亲眼目睹了西部边军的覆灭之后,他对杨毅恨之入骨,这才是他偷偷去查杨毅的原因。最后结果如此,却是我始料不及,原本以为他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我心软了!” “后悔该将郭九龄也杀掉?”闵若诚冷笑。 “不错,如果郭九龄也死了,兮儿没有了耳目,便也没有今天这些事了。”闵若英叹息了一声:“战争开始了。” “终于还是开始了!”闵若诚脸上闪过一丝潮红,闭目半晌,重新睁开了眼睛,却是自己提起了酒壶,将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祝你旗开得胜,一帆风丰,大楚最终一统天下,你也成为天下共仰的一统之主。” “我以为你会骂我穷兵黩武,置百姓生死于不顾。”闵若英道。 闵若诚摇摇头:“齐楚两国,谁都想一统天下,既然已经开战,那谁也无法将这匹脱缰的野马停下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祝你得胜,是因为我是大楚的皇子,闵氏的子孙。而抛开这一点,我也祝你最终不得善终,那些因为你而横死的人,最终会来找你的。” “多谢!我一定会击败齐国,一统天下的,只要完成了这个心愿,就算不得善终又如何?历史之上,将留下我重重的一笔,我将与李清大帝一样,并列为天下雄主。”闵若英站了起来,厉声道。 凝视着闵若英,闵若诚的脸上表情极其复杂,缓缓地端起了酒杯。 “你为什么不求饶,至少也替你的儿子求饶?”闵若英突然问道。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如果我所料不错,现在坦儿和他的母亲,应当已经先我一步而去了吧?”闵若诚眼中泪水长流,整个人都剧烈的颤抖起来,盯着闵若英,他举起了酒杯,一仰脖子,一大杯酒尽数灌进了咽喉之中。 缓缓地坐倒在椅子上,他盯着闵若英:“闵若英,好好记着,不要让闵氏亡在你手。” 闵若英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哥哥,缓缓跪倒在地上,以额触地,“大哥,一路走好。你我之间的恩怨,待我死我,咱们在九泉之下阎罗殿上再来清算吧。” 室内再无动静,只余室外寒风呼啸之声。良久,闵若英缓缓抬起头来,坐在上首的闵若诚双目圆睁,却是早已气息皆无。 他站起身子,坐在了闵若诚的尸体对面,脸上,是一种解脱,却也有着深深的哀戚。闵氏子孙,从来不互相残杀的优良传统至他为止。 “秦一,你进来吧!” 秦一推门而入,看到仰靠在椅子上的闵若诚,虽然早有所料,此时仍是忍不住双腿一软,坐倒在了地上。 “前太子府诸人浸软暴疾,合府皆望。”闵若英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道。 秦一咽了一口唾沫,翻身爬了起来,向着闵若英重重地叩了一个头,“多谢陛下隆恩。” “你去吧,以前我承诺你的东西,一样也不会少。”闵若英淡淡地道:“见了父皇,替我告诉他,闵若英一定会击败齐国,一统天下,闵氏子孙将会傲立群雄,将其它诸国皇室尽皆踩在脚下,重现李清大帝之大汉雄风。” “是,陛下。”秦一跪行到桌前,提起那个精致的酒壶,以嘴就壶,沽沽地将一整壶酒都喝了下去。 看着倒在地上的秦一,闵若英站了起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驻守前太子府的侍卫,一个不留。” 孙承龙,卫泽龙两人躬身:“陛下放心,一个不留。” 身子如柳絮一般飘起,闵若英停在了屋脊之上,回望了一眼太子府,用不了几天,这里便会被拆除,一座雄伟的皇家园林将从这里拔地而起,前太子的痕迹将就此被抹除的干干净净。 卧牛山,郭九龄坐在数十座坟莹之前,老泪纵横,这一刻,他看起来是如此的衰老,如此的无助。 在太平城,他与昭华公主,瑛姑等人擦肩而过,以他现的武功,脚程,便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不赶不上这二位,深知这一点的他,在离开太平城之后,一边南返,一边调动他还能调集的资源,调查着这一次发生的事件。 一切都显得太巧了。他们从查出杨毅下落决定出京开始,知晓真正目的就是那么几个人,而这几个人,都是绝不可能泄密的,他们出京后,连内卫都被他们甩掉了,但却没有瞒过齐国鬼影的眼睛。 似乎鬼影早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早就知道他们要往那里去。 在瑛姑与公主两个人离开之后,劫持便如期展开,时间掐得是如此的巧妙。 这一战,他大败亏输,最得力的部下,此刻基本上都埋在了他的面前,黄元,周春都是跟了他数十年的老人,这一次也全都死在了这里。 他第一次痛哭失声。 这是他的失误,以至于这些部下横死荒野。 他被人算计得死死的,这一次,他被他的对手玩弄于鼓掌之上。 目睹西军数万人横死沙场,他没有流泪,只有恨。自己武功十去**,他没有流泪,因为他还有脑子,还有数十年的经验,照样可以纵横天下。可这一次,他哭了。 嘶哑的哭吼之声,在寂静的山野之中随风飘荡。 身后,无声无息的多了两个人,站在他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秦风带着洛一水,也终于一路赶到了卧牛山。 看着扑倒在地上哭得泪人一般的郭九龄,秦风感慨万千,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老头儿,曾经藐视天下的内卫副统领,如今当真便如同一个普通的乡下老人一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一边痛哭,一边絮絮叼叼的述说着什么。 他是在追忆往事。秦风听清了他在说些什么,看着那些明显刚刚堆起来不久的新坟,那上面的积雪还只有薄薄的一层,插在坟前的木牌上的字迹还新鲜之极,秦风明白了什么。 站在秦风身边的洛一水却有些不耐烦了,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的他,皱起了眉头,从嘴里拉出糖,突然吼叫了起来:“死老头,这么大年纪了还在这里哭,也不怕丑?” 哭声戛然而止,郭九龄一跳而起,什么时候身后多了两个人,他竟是一无所知,猛地跃起的同时,手已从靴筒里拔出了一柄小巧的弩箭。 但当他泪眼模糊的双眼看清对面两人的样貌的时候,整个人却几乎是吓得三魂离体,七魄出窍。这两个人都应当是死人,是的,他们早就该死了,现在却联袂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一个秦风,一个是洛一水。 秦风是他非常熟悉的,而曾经的越国大将洛一水,他也有过一面之缘。这两个绝不搭边儿的现在凑到了一块,难道说自己也死了么? 他忍不住伸手狠狠地揪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疼! 看到一个鼻涕眼泪一大把的老头儿狠揪自己的大腿疼得滋牙咧嘴的模样,虽然心事重重,但秦风还是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 “郭老,用不着揪自己,你没有做梦,我就是秦风。”他扬声叫道。 啪哒一声,手里的弩箭落在了雪地之上,郭九龄整个人都傻了。 “你,你怎么还活着?还有,还有洛一水,他怎么和你在一起?”郭九龄有些魂不守舍的问道。 “他现在叫小水。”秦风微笑着,伸手从怀里又摸出一根糖递给了洛一水:“小水,外头风大,你去屋里头玩去。” 洛一水也不说话,嘴里叼着一根糖,手里拿着一根,一摇一摆的向着屋里走去,砰的一声,房屋关上。 看到洛一水这般模样,郭九龄更是张口结舌,这可是洛一水啊,曾经的越国悍将,宗师卫庄的大弟子,名震天下的武道大高手,现在怎么变得像一只小狗一般温顺听话了? “郭老,别来一向可好?” “你是怎么还活着的?”郭九龄固执地接着问道。 “此事,就说来话长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从零开始 “原来你就是太平军的首领,那个叫李锋的家伙!”不可思议地看着秦风,郭九龄不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就说像小猫,野狗这样桀骜不驯的家伙,怎么会乖乖的屈膝于这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李锋的麾下,而且看起来还服服帖帖,我早该往这方面想的。 ” “在你心里,我早就死了,所以你不管怎么样,也是想不到这方面去的。”秦风摇头,看着满地的坟莹,“这些都是你的部属么?” “是的!”青筋毕露的手抚摸过坟莹前的墓牌,“他们是我的外勤,跟了我多年了,没有想到,最终却是我将他们送上了死路,从我开始召唤他们的时候,其实已经将他们送上了一条不归路,先前我不明白这些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但看到你,我终于想明白了。” 看着郭九龄,秦风道:“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问题,好好的,兮儿为什么会带着孩子出上京城,而且她与瑛姑还离开了孩子?” 深深的叹了口气:“还记得杨毅吗?” “你是说那个内卫副统领!”秦风目光一凝,“你们打到了那个狗贼?应当将他千刀万剐。” 郭九龄深深地看了秦风一眼,转过头去,看向遥远的天际,灰蒙蒙的雾气迷漫,就如同他现在的心情。 “我们都错了,这件事不是太子干的,而是,而是陛下干的。”郭九龄低下头去,他曾经是那么死心塌地的替闵若英效力,但最后却是被抛弃的一个。而想起落英山脉之中那层层叠叠的楚军尸体,他更是心如刀绞。 秦风盯着郭九龄,脸上一片迷茫,他对于闵若英的仇恨来自于闵若英陷害于他和敢死营,更来自于安阳城中千余名敢死营兄弟的死亡,但他真没有想到,整个事件居然完完全全是闵若英一手炮制出来的。 砰的一声,重重的一拳击在地上,一声闷响,他的拳头深深的嵌进坚硬的地面。一边的郭九龄脸色一变,秦风这一拳所表现出来的能力,竟是将他吓着了。秦风就是李风,李风就是秦风,而太平军的首领是九级高手这件事情早已广为人知,只不过郭九龄面对秦风的时候,竟然一时没有想起这件事情来。 一拳将地上击一个坑并不难,但像这样一拳下去,劲力凝聚在一点之上,可就难了。 “确凿无疑么?”秦风的声音很凶狠,显得有些哑沉。 郭九龄点点头,脸上的悲怆无以伦比。 “很好,好极了,以前只不过是我敢死营千余人的大仇,现在还加上了边军三万人的血仇,还有左帅,还有豹子他们。闵若英,你好好的活着吧,我会来找你的。”秦风的表情渐趋平静,闵若英现在是一国之主,麾下高手如去,说是带甲百万也不为过,他自己本身也是武功高超,想要找他报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打铁还需自身硬,想要扳倒闵若英,急是急不来的,只能一步一步地夯实了自己的基础,先让自己有与他一较上下的实力才有这种可能。 “你先前说看到我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我现在可有些糊涂了,兮儿出来找杨毅,跟我有什么关系?”平静下来的秦风,想起了先前郭九龄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看到你我就明白了,是因为我想明白了,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啊。”郭九龄叹息道:“我老了老了,还被束辉这个后生晚辈狠狠的摆了一道。杨青掌管着内卫,手里握着大把的资源,历时近两年,都没有摸到杨毅的踪影,却让我查着了,现在想来,这只不过是这个阴谋的开始罢了。” “你是说,束辉故意通过某种手段让你知道了杨毅的下落?”秦风问道。 “我在鬼影之中埋下的那个钉子现在看起来,早就被束辉知道,被他利用了。”郭九龄摇了摇头:“现在,要么这家伙已经投降,要么就已经死了。” 秦风盯着郭九龄:“束辉的目的就是将兮儿诱出上京城。” “应当是这样了。”郭九龄点头道:“公主殿下因为你的事情,与陛下翻脸,两人一直不和,而且殿下对西部边军覆灭之事一直心中存疑,所以让我在查这件事,束辉显然是探知了这些事情,将公主诱出上京城,让她找到杨毅,一来是可以让公主殿下与闵若英彻底翻脸,制造我大楚皇室之间的内乱,二来,也是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那两个孩子。” 看了秦风一眼,郭九龄接着道:“先前我不知道他要掳这两个孩子干什么,还以为是想拿这样来要挟公主,现在看起来,却是为了去要胁你。你的太平军现在风生水起,掌控了沙阳郡,又在长阳郡将莫洛和我们大楚的联军打得溃不成军,你的势力越来越大,军队越来越强,束辉这是担心你尾大不掉,到时候将楚军赶走了,你却会成为他们的威胁。拿住这两个孩子,便等于握住了你的把柄,不怕你不听话啊!” “束辉这个王八蛋,下一次见面,我定要将他的蛋黄挤出来。”秦风怒道。 “你果然与齐人是有联系的。看起来你和他很熟,我还以为他追杀了你一路,你一见到他就喊打喊杀呢!”郭九龄道。 “我不是一个匹夫,现在我要考虑得更多,我要生存下来,才有机会。所以,现在我不得不与他们暂时结盟。”秦风看着郭九龄,“现在我不但是齐国的将军,还是越国的将军呢!” “秦风,你变了很多。”郭九龄感叹道。 “老郭,任谁死过一次,都会变的。任谁看到落英山脉之中那层层叠叠的尸体,都会变的,任谁想起曾经生死相依的兄弟死得不明不白,都会变的。”秦风看着郭九龄,“老郭,你就没变么,你也变了。” “是的,我们都变了。”郭九龄垂下白发苍苍的头颅。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秦风问道。 抬起头,郭九龄苦笑道:“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先前陛下还可怜我,容我在内卫混日子,现在我给他捅了这么大的漏子,你觉得他还会饶我吗?所幸我只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什么亲人,不然还真得乖乖地回到上京城去等着他砍脑袋了。以后浪迹天涯吧,一个孤老头子,也没几年活头了。” “要不然,就去我哪里吧!”看着郭九龄,秦风道:“现在太平军中也有一个类似于内卫的组织,叫鹰巢,不过我们缺少这方面的专家,所以有时候吧,显得很不专业,算是摸着石头过河。到我哪里去帮我吧,怎么样,愿意才从零开始,做一番事业吗?也许有一天,咱们还能风风光光的回到上京城去。” “我?去你哪里?”郭九龄指着自己的鼻子。 “不错,重操旧业,我把鹰巢交给你。”秦风道:“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怎么样,愿意去吗?会很难,可能会输。” 郭九龄低头想了片刻,再抬起头来时,突然笑了起来:“你都不怕输,我一个老头子,有什么怕输的,左右也没几年好活了,老夫聊发少年狂,再来和束辉这小子好好的斗一斗。” “不止是他!”秦风摇头道:“放眼望去,四周尽是我的敌人。” “好,那就都斗一斗!”郭九龄用力的点点头。 “好,老郭,欢迎加入太平军。”秦风伸出去。 两只手用力的握在了一起。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脑袋从门里探了出来,看着两人,嘟着嘴巴,一脸的不乐意,如果是一个孩子做出这个表情,会显得很调皮,一个女人做出这个表情,看起来会很可爱,但一个中年大叔做出这个表情,郭九龄只觉得浑身一阵阵发麻,感觉浑身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秦风,我饿了。”洛一水道。 从身上解下一个包袱,抬手扔给洛一水,“里头有饼,自己去吃。” “我不吃饼,我要吃肉。”一抬手,包袱远远的飞开,洛一水头摆得像货郎鼓,“连吃了几天饼,难吃死了。” “现在你叫我在哪里去给你找肉?” “院子后头有头牛。”洛一水伸出一支胳膊,指了指后头。 “是有头奶牛,原本是给两个孩子准备的,现在用不着了,两个孩子都不知去了哪里。”郭九龄摇头道。“用不着了,洛一水要吃肉,就杀了吧。” 秦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杀了吧!小水,你自己去杀,呆会儿我拿出来我给你烤。” “好呐!”洛一水大喜,闪电般的缩了回去。 “他,怎么变成了这样?”郭九龄指着还在那里摇摆着的门板,有些张口结舌地问道。 “也是一个可怜人啊,他全家好几百口子,都死光了,齐国逼迫越国签定和约的时候,条件之一就是杀了洛一水全家。他自己也遭遇到了强敌的追杀,后来虽然逃脱了,但受了重伤,记忆回到了十岁左右,像是孩子一般。” “齐人好算计啊,洛氏与吴氏都是越国百年大家族,这将洛家干掉,便在越国埋下了深深的隐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秦风,我发现你运气真好,死了还能活过来,而像洛一水这样的人,你居然也能捡回来,这便是传说中的天授么?”(。) 第三百七十六章:不容有失的大战 东齐,高湖县,齐军大营。 齐军前线主帅郭云济眉头紧锁,目光一直便落在地图之上不曾有半刻移开。 这一次齐楚之间的战斗爆发得极其突然,事前没有半点征兆,在郭云济一生的军事生涯之中,在这样的隆冬天气发起这样大规模的战事还是第一次。 齐楚终有一场大战,这是世人的共识,但让郭云济没有想到的是,却是在这个时间点上发生,因为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战事初期,齐军着实是吃了不小的亏。 楚军打头阵的是他们的皇帝亲军火凤军。这是楚人的王牌部队,战斗力比起齐国边军来说,的确是要强上一个档次,与大齐的天子亲军龙镶军相若。甫一开战便使出自己的杀手锏,没有任何的试探,也大大出乎了郭云济的意料。 很显然,现在他们的主帅罗良与前任主帅程务本的战斗指挥艺术大相径庭,程务本稳,每一战,都是先力求不败,而这个罗良,却是狠,就像一个赌徒,一上场第一局便投入所有的赌本。 这种非常规的干法,一度让郭云济手忙脚乱,前线全面告急,十数天的战争,齐军被从原来的防线击退了上百里,现在楚军已经深入齐国境内。 高湖县绝不能再容有失,如果自己再败一阵,丢了高湖,楚军便真正打开了齐国的大门,罗良的进攻线路,将不再像现在这样有清楚的脉络可寻,而是可以随意选择进攻方向,这对于齐国的防御来说,将会构成巨大的难题。 这就像你只能摊开手掌来防御自己的要害,而对手却能将拳头紧紧的捏在一起给你重重一击,谁吃亏,那是不言而喻的。这不仅是自己不愿看到,也是皇帝陛下绝不能容忍的。真要成了那种局面,只怕自己的军事生涯便会走到终点了。 对郭云济来说,高湖县是自己必须守住的一个支撑点。在全线告急的时候,郭云济已经预想到了这一点,虽然说这只是当时他设想的若干个可能中的最糟糕的一个,但他仍然对此做出一些预案,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开战之后,齐军竟然节节败退,最糟糕的这个选项,仍然不可逆转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高湖县,将成为这一场突然爆发的战事的一个节点,打赢了高湖决战,则双方会进入相持阶段,这对于国力雄厚的大齐来说,还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相持时间越长,对于大齐来说便越有利。但如果高湖决战失利,则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齐国将进入被动防御。因为对于齐国来说,他们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楚人攻进境内。 数十年与楚对峙,从来都是齐人打进楚境之内,像现在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也让齐国上上下下对此并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为了自己的军事生涯不会就此被终结,也为了大齐的荣耀不容侵犯,他必须打好这一仗。现在高湖已经聚集了五万齐军,而楚军主帅罗良,显然也对这一战重视异常,同样在高家县聚集了与此相若的军队,不同的是,楚军的五万人中,其中一万是火凤军。 从战斗力上来说,楚军占上风,但从地理上来讲,自己占上风。从总体上来看,双方持平,这一战,将异常残酷。 秦国李挚那个老家伙又开始蹦哒了,在亲自出手灭了楚国西部边军之后,李挚销声匿迹近两年,从鬼影那边传来的情报,是因为李挚出手击杀左立行而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这两年,应当是去养伤了。 现在齐楚两国开战,先期齐国连吃败仗,这个老家伙终于又按捺不住要跳出来了,这样的大好机会,这个老奸巨滑的家伙不死死的抓在手里那才怪呢。 李挚,那个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乡间老农的家伙,被大齐皇帝列为最可怕的敌人之一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上一次他的出手,便一举扭转了西秦在楚国西部的劣势,让楚国经营了多年西部边军灰飞烟灭,大大地改善了秦国的边境局势,而随后,两国之间又握手言和,西秦甚至将自己的公主嫁给了楚国皇帝闵若英。而在另一边,因为越国受到重创,在边境上对秦军的威慑力已经降到最低点,秦国的国际局势一时之间,竟然是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大好局面,不用想,李挚肯定是想再借着这个机会咬秦国一口,如果他再一次成功的话,那秦国可就真要咸鱼翻身了。 深深的吐出一口气,郭云济收回了思绪,这些事情,应当是皇帝陛下与朝中大佬们去思考的问题,而自己,最重要的是打好这一仗,高湖决战,一旦失败,自己便先被打落尘埃了。 陛下该宽容的时候极其大度,但该立威的时候,手段也是让人不寒而栗。 “郭帅,束大人太过份了。”大将王家荣不满的看着郭云济,“劫夺大楚长公主的孩子,难道他就不想想此事的后果吗?就算他先期通报我们一声,也不至于到现在如此被动。” 郭云济从地图之上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这不关束大人的事。是我们自己太大意了,以为这样的隆冬天气,楚人绝无可能在这种气候之下发动进攻,近二十年来,程务本执行的铁壁政策让我们都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楚人绝不会主动进攻,而很显然,随着楚国新帝的登基,他们的军事政策也产生了极大的变化,而我们,却还沉浸在过去的经验之中,这是我们前期失败的主要原因。至于罗良说是因为这件事,那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只要他想发动这场战争,他甚至可以说他丢了一匹马,丢了吃饭的碗或者其它任何的东西,而他认是我们的人偷或者抢去了。” 束辉设局劫夺昭华公主的两个孩子,内里存着的深层原因,关系到楚国人开辟的第二战场,也关系着齐国的后院。随着太平军的强势崛起,齐国必须要对太平军做出一定的防范。太平军现在对齐国人来说,还相当有用,用他们来扼制楚军在宝清的扩张是必须的,而且根据束辉提交给朝廷的太平军的战斗力报告,也不得不让齐国正视这支新崛起的势力。 在束辉的报告中,证据确凿的指出,如果齐**队想要消灭太平军,必须派出一支人数不少于太平军的正规野战军而不是其它郡兵,否则就会自取其辱。 一支数万人的野战军去歼灭一支现在对齐国还有价值的利用对象,显然是不划算的。那么束辉提出的方案便是可行的。 “可惜现在看起来束大人是失败了。”王家荣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女孩已经被夺了回去,而男娃娃却在离我们大营数十里外的地方莫名的被抢走了,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是那一方势力将他抢走的,付出了这么多,最终却是这样一个结果,当真让人气闷。” “没有什么是十拿十稳的,做什么事都存在着风险,你带兵这么多年,还没有明白这个道理吗?不要想这些节外之事了,现在咱们要一门心思的将眼前这场战事打赢,对了,南天门的陶先生对我们的安排还满意吗?”郭云济问道。 “陶先生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王家荣有些不满,“就算他是宗师又如何?末将也见过曹王爷,王爷的修为可比他要高,对我们这些人却也是和蔼可亲,这位倒好,对待我就像对待他的仆人一样,真正气死人了。” 郭云济大笑起来,“谁让他是宗师呢?他可是我们请来的,而且他又是南天门的人,家荣啊,你别忘了,咱们大齐的皇室高手,那一个不是出自南天门。说起来亲王大人还是他的师弟呢,架子大一些,也可以接受嘛,明日决战,我们还指望着他去顶住傅抱石呢。” “是,末将明白。”王家荣道。 “去吧,好好休息,明天咱们好好的与楚人干上一场。”郭云济笑着道。 高家县,两支相距不远的大军都在厉兵秣马,积蓄力量,对于接下来两军对垒,都是信心十足,而在两支军队之间的中点上,一处隐秘的所在,却躲藏着几个不速之客。 昭华公主,瑛姑以及两名女内卫,当然,还有一个孩子。 “殿下,让她们带着文儿去楚军大营吧,明天,这里便会成为战场,让文儿待在这里太不安全了,而且齐军之中高手必然不少,文儿可不能再出一丁点意外。”瑛姑看着刚刚吃完奶,躺在闵若兮怀里沉沉睡去的女娃娃,道。 闵若兮低头凝视着怀里的小宝贝,只有失去过才会更珍惜,她是真舍不得让自己的宝贝才离开自己半步,但瑛姑说得对,明天这里将是战场,而自己所做的事,又风险极大,不能让孩子跟着自己去冒险了。 她点了点头,将孩子递给了两名女内卫。“带上孩子,去昆凌关吧!”(。) 第三百七十七章:去找你妈妈 “郭统领!”瞪眼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两名女侍卫都是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知道郭九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郭九龄原本估计着,昭华公主在救子无望的情况之下,会有极大的可能去昆凌关,因此便带着秦风与洛一水前往昆凌关,想找到机会见到闵若兮,却不想在半道之上居然与两名女内卫不期而遇。 “你们怎么在这里?还有,你怀里抱着的孩子是谁?”郭九龄看着其中一名女内卫怀里的孩子,眼里却是闪着惊喜的光芒。 “这是小公主。”女内卫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眼前一花,一只手已是搭在自己的肩上,全身顿时酸软无力,眼睁睁地看着另一只手从自己怀里将孩子接了过去。 “郭统领!”女内卫惊慌失措,大叫起来。作为一名级别较低的内卫,她们并不知晓高层之间的一些问题,看到与郭九龄一起的同伴出手抢了孩子,都是大惊失色。 从女内卫手中抢回孩子,秦风又瞬间退回到了郭九龄的身后,有些笨拙地抱着孩子,像是捧着一件宝贵的瓷器,两只眼睛便再也离不开那个小小的精致的脸庞。 黑漆漆的眼珠也盯着秦风,眨巴着,骨碌骨碌转动着。 这是自己的女儿,这是自己的骨血,秦风只觉得一股热流顷刻之间便从脑子里直冲双眼,霎那之间便已是热泪盈眶,小心的捧着孩子,将孩子的脸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脸庞之上。 坚硬的胡茬扎在孩子柔嫩的小脸之上,于是响亮的哭声便在秦风的耳边猛然响起。 哇哇的哭声让彪悍的大汉瞬间便手足无措起来,抬起自己的脑袋,双手小心的捧着孩子,看着哭泣着的孩子无计可施。 两名女内卫想上前,但跨前一步,却又畏惧的停了下来,对面这个抱着孩子的大汉让她们本能的畏惧,而郭九龄却是笑容满面的看着这一副画面,对于他来说,这是一副温馨的画面,哭泣的孩子,手足无措的父亲。 一只棒棒糖从旁边伸了过来,凑到了哭泣着的孩子的嘴边,哭声变小了一些,小小的舌头伸了出来,舔了一口,哭声戛然而止。小小的脑袋努力的往前探着,一口一口舔头,刚刚的哭声已是变成了咯叽咯叽满足的哼哼声。 “小宝宝,哈哈,小宝宝跟小水一样,爱吃糖!”洛一水将从不离身的棒棒糖凑在小娃娃的嘴边,兴高采烈的笑着。 郭九龄微笑着转过身来,看着两名女侍卫:“小公主怎么在你们这里?你们统领呢?” “郭统领,小公主是我们统领亲自救回来的,追了好几天呢。后来公主殿下不是回来了吗?孩子便还给了公主殿下。可殿下不愿意去昆凌关,于是统领派我们跟着殿下,一路服侍殿下照顾孩子。”一名女内卫道。 “那你们怎么在这里?公主呢?”郭九龄追问道。 “公主殿下与瑛姑现在在高湖县呢,好像,好像她们要去大齐的军营,让我们先带着孩子去昆凌关!” 一边的秦风猛地抬起头来,惊道:“她们去齐**营干什么?” “杨统领在夺回小公主的同时,抓住了一个鬼影儿,从他的嘴里得知,小皇子被另一种鬼影的人带往齐国大营了。” 郭九龄与秦风两人四目对视,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妙的神情。 “怎么办?”半晌,郭九龄低声问道。 “还能怎么办?去高湖!” 秦风苦笑了一声,上前两步,双手捧着孩子,将她重新递给了那名女内卫,向后一伸手:“小水,拿几根棒棒糖来。” 洛一水连连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棒棒糖,递给那名女内卫,平时洛一水对于他的糖可是异常小气的,现在一掏就是一把,显得格外大气。 “不许偷吃哦,不然我会把你撕成碎片。”洛一水冲着女内卫龇牙咧嘴,恐吓道。他有着成人的容貌,却活脱脱一副小儿的口气和神情,这诡异的反差,让女内卫着实有些胆战心惊。连连点头之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带着孩子去昆凌关吧!”秦风叹了一口气。 “记得告诉罗帅,就说公主在高湖县,很有可能去闯齐营。罗帅知道怎么做。”郭九龄叮嘱道。 “卑职明白!” 恋恋不舍的看着两名女内卫带着孩子如飞离去,刚刚见面,却又要分开,但眼下,他却只能如此选择,孩子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而自己要去的高湖,那里接下来必然会成为惨烈之极的战场,而闵若兮选择闯齐营,哪怕有瑛姑在身边,那也是九死一生的状况,他不能抛下闵若兮不管。 “走吧,孩子在昆凌关会很安全,等到公主归来,自然会将孩子接回来,那时你们一家四口团聚,来日方长呢!”郭九龄在一边安慰道。 听了这话,秦风精神大振啊,是啊,来日方长呢。 “我们走!”转过身,不再看那远去的背影,大步向着高湖县方向走去。 就在高远与洛一水一行人向着高湖前进的时候,另一个人也正在向着高湖前进,此时的他显得狼狈之极,原本用来遮风挡雨的蓑衣斗笠早已不见了踪影,厚厚的披风现在裹在怀里抱着的一个娃娃身上,身上仅穿着一件单衣,还到处都是破洞,条条缕缕的挂在身上,正在步履蹒跚的踏雪而行。 这人,自然就是抢了小皇子闵武逃走的杨致。 这一次的逃亡却是有惊无险,虽然带了一个孩子,但好在那些追击者也顾忌着这孩子的身份,双方都是束手束脚,倒是让杨致占了上风,几天的追踪的逃亡之后,他终于摆脱了追兵。但接下来要到哪里去,却又让他犯了难。 偷偷地跑回卧牛山,没有看到闵若兮的踪影,倒是看到了好几十座坟莹,最让他恼火的是,那头奶牛也没了,如果说这些天的逃亡让他烦恼的话,那如何喂养这个娃娃却让他头都大了。这么小的孩子,想要让他吃饱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在这里找不到闵若兮,那去哪里呢?把孩子交给谁呢?这无比的困挠着杨致,昆凌关是绝对不敢去的,不管是杨青还是罗良,发现了他,绝对是抓他杀他没商量。 他也不可能老带着这么小一个娃娃到处跑,光是这几天,已经让他身心俱疲了,带这么一个小娃娃,还不如去与敌人拼杀几场来得痛快。 去哪里呢?杨致很认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最终,他决定去高湖,那里,秦楚大战马上就要爆发,自己找机会抓一个楚军士兵,让他把这个娃娃送回昆凌关去。闵若兮是楚国公主,地位尊贵,孩子到了昆凌关,肯定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孩子又哇哇的哭了起来,小手小脚蹬弹不休,小嘴巴一嘬一嘬的,这几天与这个小家伙朝夕相处,杨致也是有经验了,小嘴这么一嘬,那就是饿了要吃了。 叹口气,停下来,寻了一个树洞,将小家伙放进去,自己去斩了一株碗口粗细的树,削了一个木墩子,又将一些碎木屑聚在一起引燃了,将一个小铜壶架在上面,熬起雪水。从背上取下一块牛肉,挥动他的巨剑,慢慢地剁了起来。从卧牛山那个房子里,他削了一点牛肉扛在身上,免得以后还得到处去寻食物。 孩子只有半岁多,平素都是喝奶的,可现在杨致一个大男人,去那里寻孩子喝的奶?找个奶妈?自己走的地方,连鬼都碰不到一个。想去找头有奶水的野兽,这气候,野兽都趴窝了,也根本不会在这个季节繁衍,想都不用想。 他只能沿途打下野味,细细的剁成肉糜,再用雪水熬成糊糊,好歹也能凑和过去。 湿柴极不好燃,一个不好便会熄灭,一股股青烟冒起,好在山间风很大,烟刚起,便被吹散,不然杨致还真有些担心。这边正忙着,树洞里的娃娃却是哭得声嘶力竭,无奈的杨致只能将娃娃重新抱在怀里,轻拍着低声安慰。 看着娃娃哭得脸庞通红,小嘴不停的嘬吧着,杨致干脆一边哄着娃娃,一边操控着巨剑,不停地剁着牛肉。 当初他习练这门武功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有一天会拿他来剁牛肉。 细密的剁肉声,娃娃的哭泣声,给这片清冷的地方,倒是平添了几份生气。 铜壶里水发出沽沽的声响,冒起细密的泡泡,剁好的肉糜丢进去,肉汤翻滚,一根小棍飞起来,一头伸进铜壶里,不停的搅拌着,不大会,一壶肉糊糊便算成功告成了。 伸手一招,铜壶飞起,落在杨致的面前,捡起一边早已准备好的两根小棍,挑起一点糊糊,放在嘴边尝尝温度,嘟起嘴巴吹了一会儿,轻轻地送到娃娃的嘴边。 哭声停了,小嘴一张,一小口糊糊已是进了娃娃的嘴里。 “好孩子,吃得饱饱的,咱们就出发去找你的妈妈罗!”看着小娃娃,杨致开心的道。(。) 第三百七十八章:强势对撞 一名骑兵出现在一道缓梁之上,孤单的身影卓立马上,在他的对面,数万齐军正列成阵势,静静地候在前方。 骑兵的手高高向上举起,那是一根旗杆,旗杆在他手中旋转起来,每转一圈,旗帜便展露出一点,片刻之间,一面通红的大旗出现在他的手中,大旗迎风招展,一只浴火凤凰正在从烈焰之中腾空而出。 一手高举旗杆,一手举起一支铜号,鼓足力气,声声清亮的凤凰鸣叫之声响彻天地之间。伴随着声声凤鸣,缓坡之后,出现了一条红线,红色的盔甲,红色的战马,红色的披风,走上山梁,分列在旗帜两侧。 大地突然颤抖起来,又一道红线出现在身后,他们越过了旗帜,直接向着下面走来,在他们的身后,紧接着出现了第二列,第三列,愈来愈多的红甲战士出现在齐军的视野之中,一排排的走下缓坡,走向下面平坦的圹野。 两个火凤军战营,一万火凤军士兵,这是大楚天子亲兵,也是楚国最高战斗力的代表。在他们的身后,曾被称为楚国铁壁的楚国东部边军,亦是一列列的出现,不到半个时辰,缓坡之下,数万楚军已经聚集完毕。 山坡之上,那面火红色的旗帜被马上骑士奋力的挥舞起来,与此同时,分列两侧的骑兵们挥起了他们手中的鼓槌,他们每个人的马上,都架着一面战鼓。 鼓声不息,战斗不止。这便是火凤军的战斗信条。 在楚军战鼓之声响起的时候,对面的齐军战鼓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伴随着隆隆的战鼓之声,两支军队开始沉默着向前迈动步伐,彼此接近。 这是这一场战役的决定一战,双方没有使用其它任何的花招,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正面的碰撞。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只有铁与血的碰撞,楚人赢了,他们将打开通往齐国的大门,从此便拥有了选择进攻路线的权利,占据战略上的主动权,齐人赢了,再守住自己大门的同时,将会以此为支点,发起反攻,收复先前失地的同时,再一次将战线推进到昆凌关,使攻守之势再次易位。 接近,再接近,凄厉的箭啸之声在双方的阵营之中响起,从双方的后队之中,密如飞蝗的羽箭射向天空,飞向对手。 红色的火凤军奔跑了起来,一手盾牌,一手长刀。箭啸之声响起,所有的盾牌齐唰唰地举上了头顶,从高处看下去,便像是一大片红色的海潮在向前涌动。羽箭落下,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绝,却丝毫没有减缓一点点脚步。 灰色的齐军清一色的长矛,此时尽皆举向天空,拼命晃动,将空中飞来的羽箭击落。天空之中箭如飞蝗,但对双方的进攻者造成的伤害却是廖廖无几。 轰然一声,红灰两色重重的撞在一起。顷旋之间,一道道红线便如同一条条游动的灵蛇一般,插进了密密麻麻的灰色当中。硬生生的在灰色的海洋之中撕开一道道裂缝。而在他们身后,青色的楚军东部边军沿着火凤军撕开的裂缝,不断地扩大着这条裂缝的宽度。 前军甫一接战,便陷入困境,而在后方的中军大旗之下,齐国主将郭云济却没有丝毫动容,脸色如同他下令开始进攻时一模一样,看不出丝毫表情。 火凤军看起来进攻犀利,但在他看来,后劲已是不足,在撕开了齐军第一进攻集团之后,现在已经步履艰难,陷入到了齐军第二波进攻集团的层层包围当中,犹如被陷进泥沼之中的猛兽,纵然还有杀敌之心,但一身的本领却已是大大的打了折扣。 火凤军是破阵之军,后续却还要看他们身后的东部边军。与火凤军一力向前,深深的嵌入敌阵不同,楚国东部边军却是稳打稳扎,跟在火凤军身后,将被撕裂的齐军包围,歼灭,然后迈步向前,走向下一个目标。 罗良改造东部边军近两年,但在战场之上,这些最基层的军官士兵们仍然还是不由自主的回到以前的战斗模式之上,那就是稳如泰山,与急如星火的火凤军完完全全两个模式。 这便造成了火凤军与身后东部边军的脱节。 郭云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如果这样的态势持续下去,虽然自己的前军必然所剩无几,但自己的主力却能将火凤军包围起来吃掉。 这样打下去,或者自己最终的伤亡还是要高于对手,但考虑到对手被歼灭的是火凤军,那么算下来自己还是占了便宜的。因为歼灭一支成建制的火凤军,在政治之上的意义更远远大于军事上的意义。 与大齐的龙镶军一样,火凤军身为楚国天子亲兵,整支军队也只有五万人。 与郭云济脸上露出微笑不同,在他对面的缓坡之上,指挥这场战争的罗虎,眉头却是深深的皱了起来。 “任重而道远呐!”在他身边,傅抱石缓缓摇头。 罗虎深吸了一口气,挥了挥手,上百面战鼓曲调猛变,随着鼓声的变化,火凤军不再戮力向前,而是缓缓的彼此靠拢,依仗着他们高于对方的战斗力,一条条的火线开始聚集在一起,一个庞大的圆形战阵开始成形,完善。 这是转攻为守,要在原地等待身后的楚国东部边军了。 郭云济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即将成为口中美食的火凤军重新聚集成防守型的阵势,旗帜招展,鼓声隆隆,一支齐军牢牢地扼守住了一个缺口,更多的人涌进这个圆阵中央。 守住缺口的齐军倒下一茬又一茬,但却一批又一批的涌上去,圆阵之内的齐军一批批被绞杀,但更多的人去依然义无反顾的冲进内里。 火凤军的圆形阵势,始终因为这个缺口的存在,而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防御态势,伤亡,开始一步一步的扩大。 距离战场不远处的一座山峰之上,几个人正站在山巅,看着双方的这一场生死大战。 “火凤军是我们大楚战斗力最强的军队。”看着火凤军犀利的攻势,郭九龄的脸上充满着自豪的神彩:“无坚不破,无坚不摧。” 身边的秦风哼了一声:“老郭,你是没有看过我的敢死营作战,说句实话,我还真有些瞧不上你嘴里的这支最强的部队。” 郭九龄瞥了一眼秦风:“秦将军,这有些吹牛了吧?据我所知,敢死营的伤亡一直很大的,便是在你任上,每一次战事,死亡率也维持在三成到四成左右。” “不错,不过老郭,火凤军与我们敢死营有一些相像之处,那就是大家都是破阵之师。”秦风目不转睛的盯着下方的战场,对于他来说,个人的战斗他并不感举趣,他感兴趣的是双方指挥将领的应变之道。从现在看起来,齐国人的主将明显要更高明一些。 “哪又怎样?” “破阵之师,便应该一往无前。”秦风道:“我们敢死营说起来与火凤军的装备也差不了多少,当然,盔甲的质量肯定是比不了的。” “当然,盔甲比你们的要轻得多,但防护性能要更好,那刀也要锋利得多。”郭九龄道。 秦风冷笑一声:“多出来的力气都用来扛盾牌了吧?” “秦将军你什么意思?”郭九龄觉得秦风话里有话。 “盾牌是干什么的,用来防守的。破阵之师,存了防守之意,便已是跌了一个档次。”秦风的眼睛仍然在盯着战场之上的变化,心里暗自想着自己该如何去应对,然后再印证双方主帅的应变。嘴里却仍然接着道:“你见过我的敢死营用的刀吧,比火凤军的刀要长出一尺左右,刀柄也要更长一些,适合于双手握刀。这样劈砍会更有力。我们不需要防护,因为我们的任务就是破阵,便是向前,再向前,至死方休。如果现在是我们敢死营在下面作战的话,我们应当已经差不多冲到他们中军之前了,当然,可能也死得差不多了。但是,我们也成功地完成了我们的任务,那就是破阵。” 回望了一眼有些目瞪口呆的郭九龄,秦风接着道:“这,才是真正的破阵之师。火凤军想当破阵之师,却又笃守攻守平衡,这就把自己弄成了一个四不像,你瞧着吧,这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的滋味,够他们受得了。而且现在火凤军与身后的配合方面好像也出了问题,时间越长,胜利的天平会越像对方偏移的。” 看了半晌,秦风发现自己的想法,基本上与下面两位主帅的想法相差不大,不由大为兴奋,自己最为缺乏的就是这种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经验。 “老郭,你说说,兮儿现在应当在哪里?” 郭九龄却没有答话,而是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另一个方向,“秦将军,洛一水怎么啦?” 秦风霍然转头,刚刚自己太过于专注了,没有注意到洛一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往前移动了数十丈远,此刻正站在一株大树之前,双手抱树不停的撞着自己的脑袋,树上积雪簌簌落下,快要将他浇成一个雪人。 “小水,你怎么啦?”秦风疾掠上前。(。) 第三百七十九章:宗门 郭云济尽出大军迎战楚军,为保住高湖县而与楚决战,后方的大营里,所留者不过是少量的警戒部队,数量不多,巡守数万人的大营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要留人守护诸如粮库等重要地点,人手更嫌不足,这座大营现在可谓是空空如也。 双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对面的这场决战之上,谁赢了,谁就赢得一切,输了,那影响可就大了。 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还留有一丝力量,咬着牙,投入自己所有的兵力去进行一场殊死搏斗。 而在前方正打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两个人却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齐军的大营里。 瑛如一手拎了一个齐国士兵重新出现在闵若兮的面前,将两个人重重的扔在地上,两个人昏迷不醒,也不知是死是活,瑛姑蹲在地上,毫不客气的剥起两名士兵的衣服和盔甲,闵若兮则有些难为情的将头转向另一个方向。 “殿下,这两个士兵身材不高,衣服我们两个大致也还穿得。”闵若兮转过头来,伸出两根手指头接过瑛姑递过来的衣服,还没有拿近,一股汗臭味已是扑面而来。 “殿下,将就一下吧,换上衣服,我们行动也方便一些,齐国大营里虽然人不多,但几千人总是有的,一旦我们暴露了,还是很麻烦的,更重要的是,我们不知道他们将孩子藏在哪里,只能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去搜,这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瑛姑低声道。 提到孩子,闵若兮脸上的犹豫和厌恶立时消失不见,三下五除二便将这士兵的衣服盔甲套在身上,满头的青丝塞进头盔里,高雅的公主不见了,一个俊俏的士兵出现在瑛姑面前。 瑛姑亦换上士兵的服饰,将两个不知死活的士兵一脚踢进隐蔽的角落,两人迅速地消失在连绵不绝的大营里。 她们必须抓紧时间,因为前方正在进行的大战不知什么时候会结束,一旦战斗结束,齐国大军返回大营,她们便再也无法藏身,就算两人已是这世上罕见的大高手,但在成千上万的训练有素的军队面前,仍然是柔弱而渺小的。 战场之上,罗虎的脸色显得更难看了一些,甚至显得有些凝重。突在最前方的火凤军圆形防御阵势始终无法成形,而他们与身后东部边军之间的距离看起来反而显得更远了一些,因为愈来愈多的齐军锲入到了这段空隙之间,将两支部队从中分隔开来。 “雷豹突得太深了一些,与后面主力脱节了。”雷虎身边的傅抱石吐出了一口浊气,“郭云济不愧是齐国名将,这么一点小小的瑕疵被他极敏锐的抓住而且不惜代价的将这个瑕疵放大了,如此打下去,就算你最后打赢了这场战争,火凤军也完了。” 雷虎点点头,他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火凤军是天子亲军,如果成建制的被灭掉,他承担不起这个后果,更重要的,击垮他的火凤军的不是齐国的龙镶军,而是一支普通的齐国边军,这对于楚军的士气将会有着极大的打击。 “傅公!”他声音里带着些小小的乞求。傅抱石自主请樱来到最前线,在雷虎前期的作战行动之中,傅抱石和他带领着的万剑宗弟子发挥了极大的作用,现在他又只能指望着傅抱石去为他挽回劣势。 整个战场分成了两个作战区域,楚国边军正在围歼痛揍齐军的第一波进攻集团,而齐军的第二进攻集团正将火凤军包围起来,一点一点的蚕食。 谁的动作更快一些,谁将获得整个战场的优势。 问题是,东部边军的动作有条不紊,稳重而侵略性不足,而齐军却是不惜代价,猛打猛冲。罗良改造东部边军近两年,但程务本执掌东部边军二十余年所形成的强大惯性,在激烈的战场之上,仍然是毫无保留的呈现了出来。 高级将领可以更换,效忠的主体也可以变更,作为军队骨架的基层军官和士兵们经年形成的习惯,在平时的训练之中或者也可以改变,但在生死相搏的战场之上,脑子里开始按着本能行事之时,那种长年累月几乎浸染到他们骨子里的东西,便自然的呈现了出来。 不是少数几个人,而是几乎所有的基层军官与士兵,这个时候,那些在前线指挥作战的高级军官们也不由自主的被裹协了进去,他们能做的,只是与他们的士兵一起,这个时候强行改变作战风格,很有可能会造成灾难性的结果。 不是没有高级军官们看到火凤军面临的窘境,但他们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乞求火凤军能更顽强一些,等到他们大获全胜之后再去接应他们。 但站在高处纵观全局的雷虎却不敢冒这个险,哪怕这个险有一定的成功可能性,他也不敢去赌博。 所幸的是,他还有一个杀手锏,那就是身边的宗师傅抱石,一个傅抱石并不能对战场局势起到多大的作用,但加上数百名万剑宗弟子,那可就大大不一样了。 这是一支能改为战场局势的力量。 万剑宗弟子不是一般门派的那种乌合之众,在作战之中,他们能如同军队那样协同作战,这也是万剑宗当年在闵氏立国过程之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基础,在作战之中,他们从万剑谷中的万剑阵演化出来的一种团队作战,强悍之极。这一次傅抱石带出来的数百名弟子,武道修为都在六级左右,一次性出动如此多的六级好手,这对于一般的江湖宗门来说,简直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万剑宗充分诠释了为什么他们是楚国第一宗门?为什么他傅抱石屡次与新皇闵若英作对,干出了好几件让闵若英极不高兴的事情,闵若英却仍然捏着鼻子认了。 因为万剑宗的确有让新皇倚重的力量,不仅仅是他们拥有两名宗师,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弟子能像一支军队那样在战场之上作战。 呛的一声,傅抱石一直抑在怀里的长剑弹出剑鞘,悬停在傅抱石面前,随着傅抱石的动作,他的身后,数百名万剑宗弟子整齐借一的拔剑出鞘,在雷虎的耳朵里,似乎只是听到呛的同一声拔剑之声,这让他心中微惊。 “多谢傅公!”他抱拳道。 “替你打完这一仗,我也算还清我欠的债了。再往兵,我可就要回去了。”傅抱石微微一笑,回顾身后的弟子:“我们走。” 郭云济看着对面如飞一般掠来的这支数百人的队伍,眼角微微眯起,“陶大师,拜托了。” 陶智海,南天门长老,宗师级高手。南天门是李清大帝在千余年前亲手扶植起来的一个宗门,在李清大帝纵横天下的年代,南天门中高手辈出,一个接着一个惊才绝艳的高手横空出世,协助着李清大帝横扫四方,也奠定了他大唐第一宗门的地位,当然,他也是受大唐朝廷控制的一个宗门,替大唐培养武道高手,协助朝廷管理江湖,在大唐对海外发起一次次的战争之中,南天门的高手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南天门的衰落始于李清大帝离世的那一年,数十名南天门绝顶高手在这一年突然失踪,不知去向,对南天门的打击无以伦比。在接下来大唐统治天下的数百年间,南天门再也无法恢复到全盛时期,而在大唐末期,曹氏发动政变时候,南天门内分成了两派,一场恶斗下来,曹氏获得了胜利,推翻了大唐长达近千年的政权,但曾经辉煌的南天门再一次遭受重创。 可即便如此,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的南天门,仍然被称为天下第一宗派,单从门派底蕴和绝顶高手的人数,仍然不是万剑门能比的。 不像万剑宗,整个宗门都习练剑法不同,这个由李清大帝创建的宗门,更像是一个大杂烩,内里习练什么样功法的都有,甚至连很多阴狠之极的法门在南天门也能公开练习,每种不同的功法都拥有一批固定的学员。 而这种状况,只是因为李清大帝当年曾说过,无论什么练功法门本身都是没有错的,就看使用他的人是谁,你用它去执掌正义,那么他便是正义的,你用他去行使邪恶,那么他自然便是邪恶的。 “傅抱石!”陶智海看着远处那个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身影,阴狠的笑了起来:“几十年不见,我们终于又能再次交手了。”听口气,两人倒像是旧日相识。 郭云济眉头微拧,不露声色的向一边侧了侧身子,刚刚这一刻,陶智海身上流露出来的那种死亡的腐朽的气息,让他整个人都极度的不舒适起来。 “走,去见识一下万剑宗那捞什子的万剑阵!”陶智海嘿嘿的笑了起来,他身后,百余名弟子齐声应和。 齐军大营内,昭华公主闵若兮与瑛姑穿行在一座座大营之内,但无一例外,每一次都是失望之极,随手抓住的一些军官,对这件事根本就一无所知。 “去前方。”闵若兮咬牙道,“如果找不到武儿,就想办法抓住郭云济来与他们交换。” 瑛姑默然点头,如果楚军在前方战胜,齐军败退,一片混乱之中,倒也不是没有机会,但如果楚军败了,他们则根本没有一丝机会,到时候,也就只能带着公主逃跑了。(。) 第三百八十章: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一道剑光,一枚拳头,在空中对撞,轰然巨响声中,一道道无形的波纹向着四面荡漾开来,震波所到之处,无论人物,顷刻之间便被扭曲,震碎,啪啪的爆响声中,如同一个个皮球一般爆裂开来,一柄柄长枪大刀被扭得如同麻花一般。 鲜血,人肉碎屑,扭曲的兵器,在对峙的两个人周围高高的堆集起来。 傅抱石长剑前指,而他对面的陶智海缓缓的收回他的拳头。他的整整一条左臂,都套在一个铁制的臂筒之中,拳头上方,五根利刃闪着幽寒的光芒。 “傅抱石,我们又见面了!”陶智海嘿嘿笑着。 傅抱石冷眼看着对方:“你倒真是一只打不死的蟑螂,这么多年不见你,还以为你已经去九幽地狱了,想不到还能出来害人。” “不杀了你,我怎么舍得死呢!”嘿嘿的冷笑声中,陶智海缓缓的举起了自己的那支铁手:“这些年练了些新玩意儿,正好找你来试试手。” “邪门歪道,也敢在我面前显露。”傅抱石冷笑。 陶智海看着自己的铁手,随着他手掌的开合,手背之上的那五根利刃也跟着不停的摇摆,“傅抱石,你可真是孤陋寡闻啊,南蛮子也就这点见识了,哈哈哈,这可是当年李清大帝麾下大将铁手的遗泽,我运气好,居然意外找到了这门功法,哈哈哈,看起来连老天爷也要帮忙我一雪前耻啊。” 傅抱石不由语塞,长剑一抖,怒道:“好,那我今日便满足你,这里施展不开,可敢换个地方一决生死?” “有什么不敢的!” “那就随我来!”傅抱石飞身掠起,横跨整个战场,向着远方掠去,陶智海则紧紧跟随,两人瞬间便在众人的眼中变成了两个黑点。 而在战场之上,数百名万剑宗弟子与一百余名南天门麾下也对撞在了一起,剑光呼啸之中,剑阵瞬间便将南天门弟子卷了进去,南天门诸人虽然只有百多人,便个人能力明显在万剑宗弟子之上,虽然落入阵中,但却是丝毫不惧,呐喊声中,各举武器,双方以攻对攻,杀作了一堆。 山顶之上,秦风将郭九龄拖到了一边,让他躲到了自己的身后,自己亦是横刀而立,凝神注视着前面的洛一水。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当口儿,洛一水竟然发疯了。 拳打脚踢头撞,如野狼一般的嘶吼,凌厉的劲风在山巅呼啸,树折石碎雪飞,看得郭九龄咋舌不已。 “他,他什么境界了?”以前的洛一水的底细,作为曾经的内卫副统领的郭九龄自然是很清楚的,但现在洛一水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却远超他的预估,便连修为到了九级的秦风,此时也在不自觉的倒退。 “洛一水以前便已是九级巅峰,这两年,他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宛如一个十岁的孩童,但正因为如此,他反而心无旁骛,功力突飞猛进。”秦风有些担忧地看着发狂的洛一水,“也不知道今天他这是怎么啦,对他是福是祸?他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 郭九龄低头沉思了片刻,“洛一水这一辈子最熟悉的是什么?” “自然是军队,他几乎大半辈子都在军队之中。” “对,军队,让他映像更深的,恐怕就是与齐国人那一次次的战斗,那种金戈铁马,铿锵有力,那种血肉横飞,那些悲壮热血。”郭九龄突然有些醒悟,“秦将军,今天山下是数万的齐军正在与楚军搏杀,这种场景,一定映在洛一水心里的最深处,他,他是要想起来了吗?” 秦风一怔,是啊,先前洛一水一直好好的,但当齐军与楚军交战开始,呐喊声撕破云宵,无数旌旗在战场之上奔起,倒下,染血飞舞的时候,洛一水便不对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终于发作了。 郭九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突然仰天一声长喊:“杀齐狗啊!” 随着郭九龄的这一声吼,疯狂的洛一水的身影陡然定住了,整个人如同一座雕塑一般的立在了哪里。 “果然有效!”秦风大喜。 但他的喜悦马上被洛一水接下来的动作给惊呆了。 片刻的沉寂之后,洛一水突然仰天长啸,啸声如龙行长空,悠扬绵远,久久不绝。 “杀齐狗!”啸声仍在空中回荡,洛一水已是飞身而起,径自向着山下飞掠而去。 “糟糕!”秦风与郭九龄都是大惊,刚刚郭九龄只是想试着看能不能叫醒洛一水,那里想到这个刺激有些过头,洛一水居然一头奔向了战场。山下可是超过十万人的大搏杀,别说洛一水还不是宗师,便是宗师,陷身这样的战场,又能做些什么?累也能活活累死你。 山下,郭云济震惊望向远方,响彻长空的啸声让他知道,又一位大高手到了战场,这声长啸声中,包含着极度的愤怒,仇恨和不甘。眼中,那道身影迅速的扩大,郭云济暗自叫了一声苦,只看来人的速度以及刚刚那声长啸,最起码也是一位九级巅峰的好手,现在整个齐军的高手当中,除了自己,只怕无人能挡得住对手,但如果自己走了,大军谁来指挥。 眼看着那人越来越近,郭云济一咬牙,自己走不了,那就只能靠人去堆了。而自己现在只剩下最后的预备队了,那是在最后时刻用作不时之需的。 “出击!”随着他不甘的声音,在他身后两千名士兵呼啸着转身,迎向了那道飞奔而来的身影。“用最快的速度,杀死他。”这两千名士兵是他预留的预备队的一半,也是自己的亲军,这是自己最后的底牌,不是用来去人战场最后一击,却是去用人命去填一个高手的突然袭击。 楚人,什么时候把九级巅峰的高手都当成敢死队使用了吗? 耳边的风声在呼啸,眼中所有的景象都是红色的,洛一水有些恍惚,这是在战场上吗?自己正在与齐**队作战么?自己的部队呢,自己的兄弟呢?他们都死光了吗? 耳边响起了敌人熟悉的战鼓声,熟悉的呐喊声,熟悉的盔甲颜色和飘飞的旗帜。 “杀齐狗啊!”他嘶吼着,面对着对面排山倒海的齐军,毫无畏惧的迎了上去。 出拳,再出拳,一拳又一拳,每一拳似乎都击在空处,一层层的真力叠加起来,最后形成了恐怖之极的海潮一般的攻击,一波接着一波,轰向了对面的齐军。 空爆之声连接响起,一个接着一个的齐军犹如皮球一般被高高的抛起在了空中,当洛一海冲进人海当中的时候,也不知齐军倒底已经死了多少人。 “碧海生潮!”郭云济吓了一大跳,此时他已经看不到那个身影,只能看到自己的士兵此起彼落的飞向高空,但刚刚双方甫一接触,碧海生潮功法所独有的特性,却让他看得一清二楚。 “洛一水!”紧接着,他又大吼了一声。 山顶之上,秦风摇了摇头,提起了大刀,“老郭,你就呆在儿。” “你要去救他?”郭九龄紧张地道:“即便是你加入进去,也不可能杀出这两千人的围困,而且现在我估计郭云济已经认出洛一水了,那可是齐人一直要杀之而甘心的人物,郭云济只怕也要出手了。” “我不能让洛一水死在这儿,而且,我只是想去提醒这家伙赶紧跑而已,打不过,还不能跑吗?”秦风虽然笑着,但脸色却着实有些不怎么好看,他可从来没有想过独自一人去挑战大军,那不是作死,那是找死。 深吸一口气,秦风飞身而起。 又是一声长啸响彻天际,郭云济刚刚还从认出洛一水的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来,便又见到一道人影从刚刚洛一水出现的地方向着下方流星一般坠来,不,不是流星,是火星,以他的目力,自然能看清,那个人手中的刀,在他飞速接近齐军的时候,内力外溢,挥舞着的宛然如同一把燃烧着的火刀。 楚人到底在军中藏了多少顶尖高手?郭云济在这一刻,心中第一次感到有些胆怯了。 而与郭云济的震惊不同,此刻,提挥楚军大战的雷虎也是眨巴着眼睛,迷茫地看着战场,因为,突然出现的两个高手,他一个也不认得。 不过,迷茫虽然迷茫,但看起来,却是楚人的朋友啊,这对于他来说,可是重大的利好。 “擂鼓,我们的援军到了!”他振臂大呼,这样的鼓舞士气的机会,岂能放过?管他来者是谁,对自己有利的就是朋友嘛! 郭九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不敢去看下面的战场,因为他很清楚,个人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对抗成千上万的士兵,而下面的齐军可正是训练有素,不惧死亡的一支强悍之师。 “郭叔!”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郭九龄抬起头,脸上的肌肉顿时扭曲起来。 怪事连连有,今年特别多啊!一个他绝对无法想像到会在这里出现的人,居然也出现在他的面前。 (虽然是十一双月票,但爆更是没有的,加更也是没有的,仍然是两更,枪手实在是写不快,一天两章已是尽力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九级高手都是大白菜吗 “杨致,你,你怎么在这里?”郭九龄瞪大了眼睛,似乎看到了天外来客。 眼珠子一转,突然看到了杨致的臂弯里躺着一个小娃娃,兀自睡得正香,眼珠子更是显些掉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心里砰砰的跳了起来:“你,你什么时候有孩子了?” “这不是我的孩子,这是公主殿下的孩子。”杨致淡淡地道。 “什么?”郭九龄一步窜了上去,伸手一把抢过娃娃,抱在怀里,定睛看时,不是闵武是那一个。杨致微笑着任由郭九龄将孩子抢了过去。 “正想找到一个人将孩子送还给公主,运气好,碰到你了,就把孩子给你。”看着孩子被郭九龄抱到怀里,杨致却是如释重负,只感到浑身的轻松。 “你,你是怎么将这个孩子从齐人手里抢回来的?” “我在楚国无立足之地,只能四处流浪,前几天一不小心便窜到齐国那边去了,也是巧,就到了鬼影的几个人带着孩子,我不认得鬼影,可我认识这个孩子啊!”杨致盘膝坐了下来,看着郭九龄微笑道。 “你在上京城中行刺陛下之后,是公主将你带出上京城的,我就说啦,凭你自己,怎么可能逃得出铁桶一般的上京城。”郭九龄摇头道。 杨致点点头,如果不是闵若兮,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最终会被内卫搜出来抓住,傅抱石救得了他一时,救不了他一世。 “还没有恭喜你,如今脱胎换骨了。”郭九龄笑着道上,在他的映象之中,杨致一直保持着与他一起去西境时候的那一副纫绔子弟的模样,当时听说他居然破了九级,图谋行刺皇帝,将上京城闹得鸡犬不宁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文老曾经说过,越过九级,才算真正进入了武道的大门,你现在也已经跨过大门了。” “如果可以选择,我仍然想做以前那个什么也不用想的家伙。”杨致垂下了头,声音低沉。 “不好意思,我不该提起这些事。”郭九龄抱歉地看了他一眼:“杨相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代贤相。” “好也罢,歹也罢,如今终是一堆黄土下的枯骨了。”杨致落寞地道:“闵若英也太狠了一些,我父亲为大楚辛苦了一辈子,最后居然不得善终。” 郭九龄默然无语,对于这件事,他也是无话可说。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杨致有些奇怪的看着他,“这下面打得如此热闹,你怎么躲在这里而不是在昆凌关?” 杨致这么一说,郭九龄一下子弹了起来,站到高处,往下看去,与洛一水一样,下去救援的秦风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也已经陷入到了齐军的人海当中,更糟糕的是,郭云济最后的预备队也在缓缓的向那个地方靠拢,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有人冲出来,第二个包围圈便将再度围上去。 “我是跟着秦风一起来的。”一边紧张的盯着下面的战况,郭九龄一边随口道。 “谁?”这一次轮到杨致跳了起来。 “秦风。” “那个秦风?” “还能有那个秦风,就是敢死营的那个秦风!”郭九龄说出这句话,才想起眼前这位与秦风可有着不小的过节,当初在西部边军之中,杨致可是被秦风揍成了狗。不由得讪讪地看了他一眼。 “秦风不是死了吗?死人也能复活?”杨致不可思议地看着郭九龄。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不过秦风的确没有死。”郭九龄道:“不好,他和洛一水只怕很难脱出包围圈了,这个该死的洛一水,脑子当真不清楚了么,再等片刻,第二道包围圈成型,插上翅膀也飞不出来了。” 杨致也站了过来,凝神看着下面的战况。 郭九龄瞟了一眼杨致,眼睛突然一亮:“杨致”。他叫道。 杨致嘿嘿一笑,“郭老,我才不会去救他,他可是我的仇人,我不去落井下石那已经高风亮节了。” “可是他们现在正在和齐人作战,要是你能去帮他们一把,破了郭云济的预备队,这一仗,我们便多半要赢。”郭九龄热切地道。 杨致哼了一声,反而盘膝坐了下来,“齐人也好,楚人也罢,现在与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打生打死,我站在一边看戏就好,谁输谁赢,还与我有关系么?” 郭九龄顿时语塞,想了想,终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看了看怀里的孩子,突然想起来,公主与瑛姑这个时候已经潜入到了齐人的大营之中,可是孩子却在这里,她们注定是要空跑一趟,但愿她们能悄悄的去,静静的走,千万不要再搞出什么别的事情。 就在郭九龄想起昭华公主闵若兮的时候,在距离战场不远的地方,一身齐国小兵打扮的闵若兮正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从山顶如同一颗火流星一般坠下的身影。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刀光,霎那之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落英山脉之中,自己正孤苦无助的时候,邓朴正一步步逼来的时候,那个带着如同一把火炬一般的大刀从瀑布顶上一跃而下的男人,那惊天的一刀,逼退了邓朴,也开启了两人之后的逃亡之旅。 “秦风!”她尖声大叫起来。脸色煞白,浑身如同打摆子一样颤抖起来。“瑛姑,我是在做梦吗?那是秦风,是秦风。” 瑛姑对秦风没有太多的映象,因为她看到秦风的时候,秦风就是一副病怏怏的有气无力的样子,长得也不甚英俊,真是不明白公主为什么看上他的。但秦风死在她面前,她却是记忆犹新的,公主抱着秦风的尸体从大牢里走出来时,唱得那首歌,她至今言犹在耳。而且秦风在棺材里躺了好几天,那些日子可是她陪着公主一起守灵的。 “公主,你看错了,秦风早就死了,怎么可能再活过来。”瑛姑摇摇头道。 “不,那是他,那肯定是他。”闵若兮执着的看着前方,突然之间一跃而起,向着前方的战场飞掠而去。 “公主!”瑛姑大惊,陷进了大军的战阵之中,那可不是能容易全身而退的。 “不要拦着我,我敢肯定,那就是秦风,舒畅,一定是舒畅救活了他。”闵若兮尖叫着,状如疯狂,猛力甩脱了瑛姑的手,向前飞奔,“为什么?为什么你活着却不来找我?为什么?” 看到几近癫狂的闵若兮,瑛姑心中暗惊,舒畅可是说过,公主殿下最忌讳的就是情绪的大起大落,也罢,不管那人到底是谁,让公主去看一眼也好完全死了这条心。现在正在齐军阵中拼死搏杀的两个人都是九级中的好手,四人联手,杀出来,也并不是特别难的事,毕竟这是双方数万大军交锋的战场,郭云济还得应付数万楚军的攻击。 一念至此,瑛姑反倒放下了先前的那些想法,她武功极高,一只脚早就踏进了宗师的门槛,但是却从来没有在这样的血肉战场之上动过手,而早年在上京城,那位宗师被军队活活堆死的场景,在她的脑海之中映象深刻,那可是一个在宗师境界呆了多年的人,但在成千上万的军队面前,最后死得其惨无比。 当年她可是亲眼目睹,也就是从那时起,让她有了一个明确的认识,个人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与军队相抗衡。 现在的情况与当时的情况毕竟还是大不相同的。 长啸声中,瑛姑后发而先至,却是抢在闵若兮的前头。 郭云济几乎要疯过去了,又来两个,穿得居然还是齐**队的军队,但他们的目标却是自己的部下,率先抵达的那个人身形犹如鬼魅,身形在军队之中忽隐忽现,所到之处,一个个士兵高高的飞起,顷旋之间,就在厚厚的军队之中打开了一个缺口,而随后而至的另外一个,人在空中,手腕一抖,无数朵剑花落下,朵朵剑花煞是好看,但落在身上却是要命的。 又是两个九级高手,不不,其中一个竟然已经是超越了九级的大高手。郭云济眼前发黑,今天这是撞了什么鬼了?先前鬼影的情报显示,对方的大高手不是只有一个傅抱石值得关注么?可现在傅抱石已经被陶智海引走了,但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加速,赶过去,包围他们。”他厉声怒吼起来。 他气得两眼发黑,另一边的罗虎却是已经笑得合不拢嘴,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长枪,大吼道:“全军出击!” 郭云济的预备队全部去对付这些突然出现的高手了,自己的预备队却还没有动用,自时不给对手致命一击,还待何时? 战鼓轰鸣,军号嘹亮,楚军最后的预备队在罗虎的率领下,冲向了战场。 山顶之上,郭九龄急得真跳脚:“公主,公主也冲进去了,天啊,公主陷进了齐人的战阵之中。” 杨致霍的站了起来,看了看下面的战况,叹了一口气,反手拔下背在背上的巨剑,一跃而下,向着山下的战场疾冲而去。(。) 第三百八十二章:清脆的巴掌声 五大高手齐聚,而且其中还包含着洛一水一个九级巅峰,一个瑛姑这样的半步宗师,原本齐军严整的队形顿时被搅得稀乱。 二千人,对付一两个九级高手还是不成问题的,但再多,就无法完成密不透风的包围,对于这些高手而言,如果你给了他们活动的空间,那他们就是无所不在的杀神。 无法维持稳定阵形的齐军精锐,转眼之间已是有了溃败之势。 郭云济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场面。现在他也算看明白了,这一伙大高手,与对面的楚军并不是一伙儿的,只不过机缘巧合,不知因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而自己,则成了这次不明原因的聚会的牺牲品。 郭云济其实想得也没有错。如果不是洛一水突然发疯,冲进了战场之中,秦风断然不会为了齐楚大战去冒险,对于他而言,齐楚火并与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一场局部战争的胜或败,不会对太平军造成太大的影响。而他不出手,便不会让闵若兮发现他的踪迹,闵若兮也肯定不会冲进大军厮杀,闵若兮不去,杨致和瑛姑也断然不会去。 郭云济知道自己要输了,现在两头不顾,两头都落在下风,自己去救援任意一方,另一方都有可能马上溃败。 二千围杀洛一水的精锐已经被杀得溃不成军,而另一头,火凤军的圆形防御阵势在数百名万剑宗弟子的努力之下,已然正式成形,全面楚军的大部队已经愈来愈接近他们,当两支部队汇合,就又将形成有锋有盾的完整进攻队伍,罗虎已经投入了最后的预备队作致命一击,而自己,却没有拿得出手的队伍了。 天亡我也!此时,郭云济只能这样哀叹。 殊死一搏吧,即便战死在这里,也比锁拿进京问罪要光荣得多。他举起了长枪,不再管那边的高手搏杀的场面,而是带着他最后的两千人冲向了主战场。 五大高手中,洛一水最为凶暴,碧海生潮的功法,似乎更适合于战场作战,一拳一脚,劲力层层叠加,犹如怒海狂潮,凶悍之极的将前方的对手硬生生的砸倒,再加上他面容狰狞,双目赤红,战斗之中狂啸不止,倒是将对手先吓倒了几分。 秦风是最会战斗的一个。洛一水出身贵胄豪门,生下来就是人上人,从来没有干过小兵,不像秦风,是一刀一剑从最底层的小兵干起的,论起杀人的技巧,洛一水可就远远赶不上他了。隐身在洛一水身后,在洛一水狂暴内力前劲刚去,后劲未生的空隙,他便突然出现,手中铁刀摧枯拉朽一般的将还没有回过气来的齐军再干倒一批,等到洛一水的暴喝之声再起,他已经后拉回到了后方。 当然,这也得益于两人在太平城一年多的相处,多次的互相交手,让秦风对于洛一水相当的熟悉。 而场中武道修为最高的瑛姑让人最为鬼魅,完全乱了阵形的齐军根本就看不到她的影子,往往是眼前一花,整个人便飞了出去,当然,飞出去的同时,人也是死翘翘了。 而闵若兮的目标很明确,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齐国人,只是紧紧地盯着秦风的背影,笔直的往前杀去,前面没有人,她便不理会,有谁挡在她前面,那便出手杀之。 当然,有瑛姑在前面替她开路,其实她也没怎么动手。 最后抵达的杨致还在齐军的外围,但他杀敌的方式却最为震撼,手中巨剑一举,无数掉落在地上的刀枪剑戟便飞了起来,倒似是一人长了无数手臂,挥舞着无数的刀枪,飞蝗一般的往前乱刺乱砍,一人倒真抵得上一小支军队了。 闵若兮终于清晰地看到了秦风的背影。 是的,那就是他,秦风,自己朝也思,暮也想,梦里全是他身影的那个男人,是那自己几乎为他把泪流干的男人。 他还活着,还活蹦乱跳,武功大进,比自己还要强,却瞒着自己的男人。 自己找不到他,可是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自己在昭华公主府中流了近两年眼泪,他却在外边快活。 闵若兮停下了脚步,怔怔的站在了那里,盯着那个背影,眼睛不曾有瞬间移开。 瑛姑随手将企图靠近闵若兮的几个齐军丢了出去,看着前方仍在不停冲杀的秦风,现在,她基本也确认那个人就是秦风了。 瑛姑出离的愤怒了,这个混蛋王八蛋,可怜闵若兮在公主府中为他披麻戴孝,守灵超度,****念经,夜夜流泪,他去在外逍遥不出一声,这种负情忘义的人,就该一掌毙了才好。 “秦风!”瑛姑厉声喝叫了出来。 作为半步宗师,瑛姑的这一声吼,如雷霆霹雳,狠狠地炸响在秦风耳边,正蓄力准备下一击的秦风立时一个哆嗦,回过头来,一眼便看到了乱军丛中,如同清水芙蓉一般,站在哪里的闵若兮。 虽然穿着齐人的军服,但头盔不知什么时候已不见了踪影,满头的秀发此时也披散下来,站在那里,就这样痴痴肿肿的看着他。 “兮儿!”他喃喃地低语了一声。 “兮儿!”他大声吼叫了出来,迈开大步,挥动铁刀,将拦在他与闵若兮之间的齐军一个个斩杀。 他冲到了闵若兮的面前。 “兮儿,我来了!”他低声叫道,伸出手去。 闵若兮看着他,突然扬手,啪的一声脆响,秦风的脸上立时重重地挨了一巴掌。这一巴掌,不仅将秦风打楞了,也将一边的瑛姑打楞了。 又是啪的一声,一掌打过,反手又是一掌,秦风的两边脸庞立时便由白转红,由红转紫,五个清晰的指印浮现在脸上。 “打得好!”刚刚杀过来的杨致看到此情此景,顿时开心的大笑起来。 “滚蛋儿,一边儿去。”瑛姑冲他一黑脸,“人家两口子的家务,关你屁事。” 杨致脸色顿时发青,不过瑛姑显然不是他能得罪的,一来对方武功太高,远超自己,二来,她也算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呢。被瑛姑一声喝斥,立即埋头,巨剑连连吹杀,无数刀枪剑戟跟着他滚滚杀向前方的齐军。 他不但有些怕瑛姑,他也不愿意看到闵若兮与秦风的卿卿我我。 闵若兮的手掌又举了起来,但看着秦风已经变得紫黑的两边脸庞上的指印,却突然双手捂脸,失声痛哭起来。 秦风跨前一步,手中的铁刀啪哒一声掉在地上,他伸出了双手,将闵若兮紧紧的搂在怀里。 “兮儿,是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可是我,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你能听我的解释吗?”他俯头,在闵若兮的耳边轻轻的道。 “我不是不想见你,我也****夜夜思念头你啊,日夜思君不见君,我内心的痛苦与你一样,甚至比你还要多。因为你以为我死了,我却知道你还活着,你就在哪里,可我却不能来找你。” “我日夜挣扎着,当我听到你在登县受了重伤,生命垂危的时候,我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这一切,我日夜兼程的赶回来,就是想见到你,可你却走了,我不停的在你身后追赶你,今天,我终于又追上你了。” “兮儿,我爱你,以后我们永远也不要再分开了。” 闵若兮听着秦风不停的说着,抬起脸,眼泪布满脸庞,两手紧紧地搂着秦风的腰,“不要再离开我。永远也不要再离开我。” “不会的,从此以后,我绝不会允许你再离开我。” 瑛姑叹了一口气,身形晃动,从原地离开。 郭云济已经绝望了,楚军两支军队已经合二为一,这一次,无论是他们的总指挥罗虎也好,还是火凤军的指挥将军罗豹也好,显然已经吸取了先前的教训,两支军队紧密结合,向前步步突进,而自己的后方,此刻却被一批莫名其妙的高手搅得稀巴乱。 失败,似乎就在眼前了。 急骤的马蹄之声就在这个时候响起,紧接着,绝望中的齐人忽然大声欢呼起来,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杆大旗骤然跃出,绣着曹字的中军大旗在风中迎风招展。 “是曹帅,曹帅带着龙镶军到了!”绝处逢生,郭云济几乎要喜极而泣,“收缩军队,固守待援。” 罗虎看着远处飘扬着的龙镶军大旗,满脸皆是愤怒之色,就差这么一点点,只要再给他哪怕是小半天时间,他便能击败郭云济,夺下高湖,打开齐国的大门,但现在,他已经不需要去考虑这个问题了,而是要思考着如何脱身了。 可郭云济会让他如此轻易走脱吗?只消看看郭云济摆出来的架式,那分明是要像牛皮糖一样粘着自己呀。 瞬息之间,胜负双方已经易位。 身后猛烈的鼓声,让罗虎不由自主的回望,他的眼孔也在这瞬间放大,罗字大旗跃然出现在视野之中。 在他正感绝望的时候,罗良的帅旗亦出现在他身后的缓坡之上。 高湖之战,让双方的主帅不约而同的赶到了此地。(。) 第三百八十三章:男人的味道 无垠的雪原之间,有一幢房子孤零零的矗立于其间,在房子的前方,原本应当是一个源泊,不过现在亦结上了厚厚的冰层,看起来,这里曾经应当是某个富绅的乡间别院,不过现在,当然是人去屋空。 十数万楚军的大营便围绕着这幢房子建了起来,一层又一层,将其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这幢房子里现在住着的当然不是楚军的东部主帅罗良,而是来到前线的昭华公主闵若兮,与闵若兮一起住进来的,自然还有秦风,瑛姑,洛一水以及杨致,郭九龄。 当然,还有秦风的一对小宝宝,罗良派人快马加鞭回到了昆凌关,将女孩闵文从昆凌关带了过来。 洛一水跟着来是因为他当时脱力了。当齐军开始撤退的时候,这位仍然不依不饶,不过被瑛姑一巴掌给扇了回来,倒不是说瑛姑能轻易的对付得了洛一水,而是这位当时已经基本上处于油尽灯枯的阶段了。 他是被杨致背到这个小院里来的。 杨致呢,却是心不甘情不愿,想逃?不敢,因为他还没有来得及走呢,罗良就到了。罗良对着闵若兮大礼参拜,却是连拿正眼也没有瞧杨致一眼,可杨致总觉得这家伙一直在偷睨自己,估摸着自己要是离开了闵若兮这尊保护神,分分钟罗良会派人将自己捉了回去。这老东西,典型的当面是人,背后是鬼。 再说了,内卫大统领杨青可也在场,这位的眼睛看起来就没有离开过自己,自己是谁?楚国前左相杨一和的独生子,当然现在杨一和已经沦为奸相了,而自己,行刺过楚国皇帝,闹得上京城鸡犬不宁,作为内卫大统领的杨青,将自己视为眼中钉不除不快自是正常不过的了。 杨致很是后悔来沾了这趟浑水,现在可好,走不敢走,留着却也是尴尬之极,自己就像是一只小白兔,周遭尽是虎视眈眈的大灰狼,不定什么时候就扑上来将自己撕成碎片。 好在当着闵若兮的面,无论是罗良,还是杨青,对自己的存在都是装作视而不见,而自己呢,也自然是要装作不认识他们的了。 院子从远处看,被楚国大军紧紧的包围着,但实则上还是相隔了一点点的距离,罗良与杨青也没有多此一举,再派人来警戒,一来这院子里现在住着的一个个都是武道修为大高手,根本就不需要警戒,二来如果派人过去警戒,只怕还会惹得公主不高兴,徒然碰一鼻子灰,不若装得大方一点。 置于里面的两个超级通缉犯,却是让罗良与杨青两人为难之极。 秦风,那是钦命要处死的家伙,现在活蹦乱跳,关键的是,他名义上来说还是公主的夫婿,楚国的驸马,当初诏狱之中,公主与他完婚,随着两个孩子的降生,现在基本上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抓他?这不是自找没趣么? 杨致,刺杀皇帝的钦犯,怎么逃出上京城的,看到他与公主在一起,罗良与杨青也大致明白了,公主将他带了出来,显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他抓起来,也是难办。 更何况,这几位今天突然出现,相助楚军与齐军搏杀,硬生生的扭转了战局,不然罗虎今天非输不可,算起来也算功臣了,大战还未结束,就将这样的功臣抓起来,会不会让士兵们不解,迷惑,甚至生起逆反之心呢? 也是难办。 没办法,便只能装作不认识了,却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个小院原先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不过大军一过,自然是一片狼藉,不过这对于一支庞大的军队来说,整修也不过是翻掌之间的事情,一声令下,整个小院已是焕然一新,连内里的物件都被换了一个遍。 正室自然是闵若兮的,现在,里头当然还多了秦风和两个小孩子。 秦风趴在床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个孩子。 “像我,真得像我。”左看看,右看看,秦风忍不住便伸手去拧两个小家伙的脸蛋。 啪的一声,一只嫩白娇俏的手伸过来,重重地击在他的手背之上:“不许摸,就你那粗苛的大手,别把孩子碰疼了。” 缩回手来,秦风讪讪的笑了起来:“你的手劲可真大。” 看到秦风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脸庞,盯着他那还紫红未退的指印,闵若兮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怎么不躲,你躲得过的,就算躲不过,也可以运功抵抗,怎么就这么生生的挨了两巴掌?” “不敢躲,也不能躲,说起来我的确真该挨一顿打,两巴掌算是轻的,要是我躲了,你抡剑砍过来可怎么办?”秦风看着闵若兮,“兮儿,我真的不是不想你,从我醒来的那一刻起,你的影子就在我的脑子里不停的打转,可是我,真得不能去找你。” “是因为我姓闵么?”冰雪聪明的闵若兮如何不知道秦风真实的意思是什么,看着秦风,她问道。 “是。”秦风点点头:“想必你现在也知道了左立行是怎么死的,西部边军三万余将士是怎么死的了,你说,我如何能与闵若英共处于天地之下。” 闵若兮眼眶一酸,难过的垂下了头。她姓闵,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好了兮儿,咱们别说这些烦心事,瞧瞧咱们的小宝宝,怎么看怎么像我!”秦风笑着转移了话题,有些事情,越瓣扯便越是让人难受,理不清,剪还乱。 闵若兮是自己的爱人,但自己就该强迫她与她的血脉嫡亲划清界限,誓不两立不?疏不间亲,为亲者隐,这并不是缺点,相反,应当是美德。 既然在这上面有无法化解的矛盾,对他也好,对闵若兮也好,不若闭口不提。 “小武像你便好,就算将来长得不英俊,但至少也硬朗,有男子汉气概,小文要是像你的话,那可不得了了,将来怎么嫁得出去?”孩子果然是转移话题的最佳方法,闵若兮的注意力立即便被引到了两个孩子身上,伸手点了点孩子的鼻子,笑道。 “我很丑么?” “不丑,但也不英俊!”闵若兮实话实话。 “那你当初怎么看上我了?”秦风嘟起了嘴,满脸的不爽。 “我看上的可不是你的皮囊,而是你的气概。”闵若兮伸过手去,牵起秦风的手,两眼深情的凝视着他,“还有你身上那独特的男人味道。” 听着这柔腻的声音,秦风禁不住伸手一拉,将闵若兮拉到了自己怀里,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着躺在床上。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两个娃娃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齐声哇哇大哭了起来,一双手正准备不老实的秦风顿时全身一僵,满脑子的臆想随着娃娃的哭声荡然无存。 “孩子饿了。”闵若兮一翻身坐了起来,一伸手抱起哭得扎手扎脚的姐姐小文,然后拿眼瞧着秦风。 秦风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孩子饿了你就喂他呗,看我干嘛,这个我真不行。” 闵若兮卟哧一笑,紧跟着又是脸一红,“你,出去。” 秦风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孩子是我的。” “当然是你的,不过我要给孩子喂奶了,你出去。”她虽然与秦风有了两个孩子,但当时的情况却是极其特别,其实她与秦风除了落英山脉当中那一段快活日子以外,并没有真正的有过什么花前月下,闺房蜜意,孩子都有了两个,但她却仍然是抹不开面子。 两个娃娃哭得愈发厉害,看着闵若兮仍是脸若蜜桃,红云满面的看着他,秦风无奈的站了起来,向外走去,走到门边,突然回过头来,“把孩子喂得饱一些,晚上给瑛姑带着吧。” 一句话出口,闵若兮刚刚褪下去的红潮瞬间再度腾起,手抓起一个枕头,劈面便向秦风扔来,“瑛姑又不是保姆,而且这些天,我想孩子可是快要想疯了,我才不要孩子离开我半点呢!” 秦风摊摊手,小别胜新婚呢,而他们,可真正算是生离死别了一回,这不应该是缠缠难分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吗? 推开门,走到院子里,寒冷的空气让身上的燥热一扫而空,秦风情不自禁的伸了一个懒腰,这种宁静和详和,还有与家人在一起的美妙感觉,是自己这一辈子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啊,回望着已经紧闭的房门,秦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一辈子,我决不会再让你们离开我半步了。”他在心里发誓道。 转过身来,却是吓了一跳,院墙边上,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之中,一个黑衣人披头散发,正靠着院墙,像头饿狼一般的盯着他。 “杨致,你干什么,吓我一跳!”秦风不满地道,对于杨致,他的映象还停留在两年之前,这家伙被自己打得奄奄一息挂在旗杆之上的映象,不过现在看起来,这家伙与自己一样,也是脱胎换骨。 而且,他和自己一样惨。 不,现在的他,比自己还要惨。 这让秦风对他充满了同情。(。) 第三百八十四章:跟着我干吧 “别这样看着我,我讨厌同情的眼光,特别是来自于你的同情。 ”抱着膀子的杨致冷冷的道。 “为什么?”秦风愕然道。 杨致向前跨了一步,看着秦风“你知道我看到的第一眼,最想做的是什么?” “狠狠的揍我一顿出气,就想当初我对待你那样。”秦风笑了起来。 “你说得不错,我是真想痛揍你一顿,把你打得你妈就不认得,就像你当初揍我是一样一样的,但是我却不无痛苦的发现,似乎你现在的武道修为比我还要高一些,真打起来,我还是打不过你,想想也令人沮丧。我最想杀的人,武功比我高,我最想揍的人,也比我厉害,我人生可真是失败。”杨致沮丧地道。 秦风摇摇头:“我以前跟另外一些人说过一些话,只要还在路上,就不算输,说不定有一天,我就打不过你了。” “说着倒也没错,在路上,嘿嘿!”杨致笑了笑,盯着秦风,“有时候真是想不通啊,公主殿下这么一棵水灵灵的大白菜,怎么就让你这头猪拱了呢?” 秦风还没有来得及答话,嗖的一声,一物已是从他身后的窗户中击穿窗纸,径直飞向杨致。杨致一伸手,将来物抓在手里,却是软绵绵的,定睛一看,却是一块娃娃的尿布,上面痕迹宛然,显然是刚刚才尿过。虽然隔着一堵墙,一扇门,但对于现在的闵若兮来说,在院子里说话,也就跟在她耳边说话没有什么两样。听到杨致如此形容自己与秦风,自然是恼羞成怒。 一伸手,将这块尿布递给秦风:“殿下打错人了,这是招呼你去给你的孩子洗尿布呢!” 秦风哈哈大笑,伸手接过湿漉漉的尿布,顺手塞进怀里。“能给孩子洗尿布,这也是一种幸福不是吗?” “让人嫉妒的幸福,秦风,你这是**裸的拉仇恨吧,别在我面前秀恩爱,我会哭的。”杨致歪着头,认真的道。 秦风大笑,突然双手抱拳,对着杨致,便是一揖到地。 “多谢了!”他声音无比的真诚。 杨致闪身避开,“你干什么?” “杨兄,我这一揖是感谢你救了我的孩子。如果不是你,小武这孩子肯定会被带到齐国长安去,真到了那里,就算我长出三头六臂,也无法将他救出来,从此亲人永隔,还不知小武落到对方手里会生出多少事端来。所以我多谢你。”秦风道。 “你拉倒吧!”杨致哼哼道:“我可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而是看在昭华殿下的面子上。如果他不是昭华殿下的孩子,我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孩子的恩人。”秦风笑道:“受我这一拜,并不为过,多谢。” 杨致叹了一口气走到墙边的一个石凳之上,坐了下来。 秦风也走了过去,与他肩并肩坐到了一起,两个曾经的仇人如今这样坐在一起,这样一副场景让知晓内情的人,怎么看都觉得怎么怪异。反倒是这两个当事人,全然没事儿一般。 “我经常莫名其妙的做下一些事,自己没有觉得什么,却往往会让人记得一辈子,有好的,也有坏的。我曾经在一位师兄的母亲病重的时候,连夜绑架了一位太医去他的家里,救了他母亲一命,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因为当初我还是左相的儿子嘛,但这位师兄却在我遭难的时候救了我一命,如果不是他,我根本就不可能活着出来。而更多的时候,我却是不知不觉的做下许多让人记恨的事情。秦风,我是不是一个很讨人厌的人。” “那个时候,你还真是挺让人讨厌的。”秦风微笑起来:“可是现在看起来,你本性并不坏啊,人之初,性并善,你只是一个让人宠坏了的孩子而已。” “现在没人宠我了。”杨致低下头。“现在的我,就像是一条流浪狗,有人喊打喊杀,也有人可怜同情。” “没人将你看做狗,在你的敌人眼里,你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在你的朋友眼里,你是一个值得交往的人。”秦风拍拍他的肩膀。 “我没有朋友。”杨致摇摇头。 “不,你有。比方你先说过的那位师兄,在你被人嫌弃的时候,他站在你的身边,他难道不是你的朋友吗?朋友,是只有在你危难的时候还站在你身边的人,才算是真正的朋友不对吗?兮儿不算是你的朋友吗?在你最无助的时候,她将你救了出来。而我,现在当然我们还算不上真正可以交心的朋友,但以后我们说不定也会成为好朋友的。”秦风笑道。“至少现在,我已经将你视为朋友了。” “你为什么会将我视为朋友,就为我救了你的儿子?”杨致道。 “不仅仅是这个,还因为你在今天那个危险的时候,冲了下来。”秦风道。 “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公主殿下。我不可能看着她陷身于危难之间,要真是只有你,我说不定就站在山上看热闹了,要是你被砍死了,我说不定还会拍巴掌欢呼两声。”杨致认真的道。 听到这话,秦风不由得苦笑起来,“兄弟,你可真够实诚的。场面话也不懂得说几句吗?至少让我感觉上舒服一些。” “我一直都是这样。” “难怪你会有哪么多的仇人,朋友却如此之少。”秦风无奈摇头,这真是一个被惯坏的孩子,哪怕现在落了难,印在骨子里的那一份高傲,却从来不曾丢弃过。虚以委蛇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多此一举,这样的家伙,真要出去混江湖,估计过不了多久,也是一个被人追着砍的角色。 “朋友不用多,有几个知心的就行,至于仇人嘛,像我现在这样,再多一些又何妨,难道还会比闵若英更厉害吗?”杨致淡淡地道。 “哪倒是,以后有什么打算?”秦风一笑,江山好改,本性难移,像杨致这样的人,那种深深烙在骨子里的东西,只怕终其一生,也不会有太多的改变。 “没什么打算,走到哪里算哪里吧!”杨致有些落寞地道。“除非我晋级宗师,我是不会再回来了。” “就算你晋级宗师又如何?以闵若英现在的修为,当你晋级宗师的时候,他只怕已经晋位好多年了,你照样打不过他,更何况,他会给你机会与他单打独斗吗?”秦风摇头道:“别忘了,在上京城,一位宗师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杨致痛苦的低下头,秦风说得很实在,不管从哪一方面看,他这一辈子都没有什么报仇的机会。 “要不,跟着我干吧!”秦风看着他,不经意地道。 “跟着你干?”杨致看着秦风:“你有什么能耐与闵若英作对?” “听说过太平军么?”秦风问道。 “没听过!”杨致脱口说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秦风哑然,想到杨致这两年过的日子,倒也释然了,这家伙要么便在万剑谷中挣扎,要么便在苦苦逃亡,对于天下大事,根本就不甚了了。 “太平军是我新建的一支军队,现在在越国,已经打下了两个郡的地盘,有好几万兄弟。”秦风拍拍他的肩膀:“我和你有着同样的目标。” 杨致狐疑地看着秦风,有些不敢相信秦风所说的是事实,他自视甚高,这两年,他一直都在挣命,而他不甚瞧得起的秦风,居然能创下这么大一片基业? “于你而言,是家仇,几百条性命,而于我而言,却是几万条性命。这笔血仇,我必然会向闵若英讨回来。”秦风斩钉截铁地道。“但是我比你更早明白是,凭借着个人能力,是永远也报不了仇的,想要报仇,唯一的办法便是先将大楚推翻,将闵若英赖以存在的倚仗彻底打倒,那才是真正的复仇。” 秦风的话音刚落,屋里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 两人的谈话戛然而止,同时转头看向屋内。 “你是闵若英的妹夫!”杨致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屋内。 “我更是那些死去的人的兄弟!”秦风坚定地道:“兮儿是我的妻子。我会与她好好的讨论这件事情。” “你去与殿下讨论挖她祖坟的事情?”杨致不以为然。 “以前我一直在回避这件事情,这也是我这两年没有去找她,更不敢让她知道我还活着的原因。”秦风看着屋内,道:“可是事情终究是要解决的,逃避不是办法,直面才是最好的选择,不管她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能理解。” “包括分别?”杨致问道。 秦风沉默下来。 杨致摇摇头:“就算你现在有了两个郡,有了几万人,可以闵若英相比,也差得太远了。” “先前我跟你说过,我们在路上。不去做,怎么知道不行?”秦风道“要是你不想自己干,那就和我一起干吧。这也算是志同道合吧,反正你也没地儿可去,先到我哪里去瞧瞧,至少在哪里,不会有人上赶着来追杀你。” 屋里的孩子再一次哭了起来,秦风站了起来,看着杨致,微笑道:“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吧!”(。) 第三百八十五章:这是难以逾越的坎吗 房门推开,秦风走了进去,与外面相比,屋里温暖依旧,但他却感到,与先前相比,屋里的温度似乎也降了不少。 吃饱喝足的孩子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看起来是睡着了,只是偶尔小手挠动一下,小脚蹬达一些,嘴里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两个孩子躺在床的正中央,而闵若兮却在最里头,拥着棉被坐在哪里,低头凝视着两个小宝宝。听到门响,抬起头来,看着秦风,微微笑了一下,“天不早了,睡吧!” 说完话句话,闵若兮抖开棉被,将自己和孩子裹了起来。 秦风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脱衣上床,靠着床沿躺了下来。棉被很厚,但秦风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他与闵若兮之间那近乎无可调解的矛盾在重逢的喜悦之后,仍然是不可避免的摆在了两人的面前。 自己以前一直将头埋在沙子里,以后也要这样做吗?这个问题不解决,最终影响的只怕便会是自己与闵若兮之间的情感。 自己要打倒闵若英,推翻闵若王朝,而闵若兮却偏偏是闵氏的女儿,一个备受宠爱的公主,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题目。 黑暗之中,两人都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兮儿!” “我累了,这些天四处奔波,真的好累,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好吗?”黑暗之中传来的话让秦风心里闷得有些慌。他无言的伸出手去,隔着孩子伸到了闵若兮的那头,轻轻地抚摸着那光滑鉴人的满头秀发。 “兮儿,不管将来怎么样,我爱你,这一辈子也只会爱你一个人。”他轻声道。 一只冰凉的小手握住了那只伸过来的粗糙的大手,紧紧地攥着。秦风能感受到那只小手的主人竭力遏制着的身体微微的颤抖。 屋外,杨致跃到屋顶,坐在屋脊之上,双手抱膝,静静的看着近在咫只的楚军大营,一圈圈,一片片的灯火犹如天上的繁星,超过十万大军聚集在这一片营地里,这让杨致感受到一阵阵特有的军营的那种肃杀之气。 在军营中呆惯了的人会对这种气氛习以为常,但杨致却不同,他并没有在军营之中真正的生活过,现在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压力,一种几欲将他压垮的压力。 报仇,似乎是一个多么遥远的话题。 或者秦风的提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哪怕是去给他做小弟。至少也能让自己看到那么一丝丝的报仇的曙光。再者说了,自己虽然讨厌那个家伙,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要比自己强,当自己还在四处逃亡的时候,这个家伙已经不声不响的再一次成为了这片舞台之上的重要角色,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被人看见了会想见,错过了就忘记的角色。 人生最可悲的不是被仇人惦让,而是被仇人忘记。 这事了了,便随秦风去他的地盘看看吧,如果真有他说得那么好,便跟着他干又有何妨?事成之前一齐奋斗,事了之后拂衣而去便好了。 想通这事之后,杨致心里倒是畅快了许多,一跃下房,推开房门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那是一张大通铺,里面住着他,洛一水和郭九龄三人,毕竟只是一个小字子,没有那么多房子,三人便也只能将就一下了。 郭九龄年纪大了,这些天心力交萃,此时早已经鼾声如雷,而洛一水却还睁着一双大眼,怔怔地看着屋脊。 那双眼睛是那样的明亮,却又是无比的深邃,让杨致有些心惊。 两个人倒都有着很多的想似之处,都是两国曾经的名门望族,从小都是养尊处优,不同的是洛一水成名已久,而杨致在此之前,还是一个花花大少。 两人的家人都被各自效忠的皇室斩草除根,杀了一个干干净净,身负血海深仇,却又以不同的方式聚集到了秦风这里。 杨致和衣躺下,与洛一水一般无二,瞪着大眼看着屋脊。却不知他们想的是不是同一件事情。 小院里的人各有心事,而距离小院儿不远的楚军中军大帐里,一群人也同样夜不能寐,摆在他们面前的,也是一大堆的难题。 “今天虽然小胜一阵,但速夺高湖县的计划却是已经破产了,曹云的反应很快,竟然连龙镶军也出动了,高湖县,只能硬碰硬了。”罗良抚摸着修得剪得整整齐齐的胡须,摇头叹息,为错失良机而懊恼不已。 “大帅,都是末将的过失。”罗虎站了起来,惭愧地道:“今天于我们的形式其实大好,如果不是我在前期指挥失当,火凤军与东部边军配合默契的话,郭云济必然已是溃不成军了。” “是末将的失误。”罗豹也站了起来:“我带着火凤军冲得太快,以致于与后面主力之间拉开距离,为郭云济所趁,才导致了最后的结果。” 罗虎罗豹,既是罗良的大弟子,如今又分别的楚国大将,两人自承其错,罗良自然也不会再多责备他们,其实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如果不是昭华公主,洛一水这一群高手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战场之上帮了一个大忙,只怕楚军便会面临一场败仗了。 看来天意当真如此啊!幸运,再一次眷顾他了。 “你们虽为大将,但临阵指挥,比起郭云济差得太远,他可是齐国名将,一生征战无数。其丰富的经验岂是你们能比的。”罗良摇了摇头,这时他倒是有些后悔了,程务本麾下的那些将领,特别是像江涛那种,自己就那样放走,是不是太过于自信了一些。如果是那些在东部边境之上打磨了数十年的将领来指挥这场战役,今天说不定就真胜了,。 轻轻地咳漱了一声,收回了思绪,只是想想而已,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将这些人留在东部边军,自己还能不能如臂使指的指挥东部边军都成问题,就更谈不上破阵杀敌了。 “吃一堑,长一智,经验总是在一次次的磨砺之中成长起来的,相信有了这一次的教训,你们会在今后的作战之中更加小心。幸运不是每一次都会眷顾你们的。”罗良道:“速夺高湖计划的已经失败了,接下来,就是硬仗了,没有任何的花哨可以使,我们要高湖,而对手不但想要守住高湖,还想着要反攻。这是齐楚大战的第一个节点。” “末将必定拼死杀死,不负罗帅所望,不负陛下深恩!”大帐之内,数十将领霍然起立,大声道。 “很好,众志成城,方能一往无前。”罗良连连点头。 大帐之外转来轻微的一声响,罗良的目光落向大帐门口,帐帘一掀,傅抱石走了进来,让罗良有些吃惊的是,傅抱石看起来有些狼狈,头发散了,衣服破了,手里拎着的一柄剑上满是缺口,身上竟然还溅着一些斑斑血迹。 “傅公,辛苦了!”罗良立时站了起来。罗良抵达之后,便已经听说了傅抱石与南天门陶智海一战之事,以他的估计傅抱石必然会胜利,所以也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此刻看傅抱石的光景,让他惊讶不已,不问胜负,自然是担心傅抱石难堪。 “小胜一招!”傅抱石却是洞察着罗良的心思,直截了当的道:“不过我没有想到,陶智海进步如此之速。十年之前与他一战还不费吹灰之力,十年之后竟已是如此艰难。” “他怎么样?” “还有战斗力!” 言简意赅,但却意思甚是明了,虽然小胜一招,但却不足以影响大局。 “南天门虽然今不如昔,但底蕴深厚,李清大帝当年留下的遗泽,使得他们仍然得享绵绵不绝的恩典,可惜我们却不得以闻。”罗良叹息一声,绝顶武力之争,南楚却是无法与对方相抗衡的。 文汇章是这世间绝顶的高手之一,但却只会呆在上京城中,而且与新皇帝之约也只有一年了,这不能不让罗良感到担忧。 “傅公辛苦,但只怕还要劳烦你在高湖呆一阵子了,说实话,我很担心,在曹云的军中还有比陶智海更厉害的高手。这里,少不得你坐镇。”罗良道。 傅抱石点点头:“暂时我不会走,今日一战,我也收获颇多,这些年来,我忙于宗门事务,被拉下的实在太多,与高手生死对决,倒是一条速成的路子。只要不是南天门宗主亲来,其它不管是谁,我都有一战的能力。” 听到傅抱石这么说,罗良不由大喜:“这怎么可能,南天门宗门怎么会降尊纡贵亲临战场?就像贵宗毕宗主一样,他们如果上了战场,那就是最后一战了。” 傅抱石微微点头。 “杨致来了!”罗良突然道。 傅抱石微惊:“你抓了他?” “不,今天他突然出现在战场之上,还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傅兄,还有几人,只怕你打破脑袋也想不到。”罗良微笑道。 “昭华公主?瑛姑?”傅抱石微怔,想起先前旧事,猜测道。 “还有两个,一个是秦风,一个是洛一水。” “秦风,那个秦风,洛一水,那一个洛一水?”傅抱石这一次是真的吓到了,脱口反问道。 “就是那两个。”罗良看着他,认真地道:“我也是完全无法想象这样的事情居然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第三百八十六章:一台大戏即将上演 傅抱石也好,罗良也好,他们可谓都是见惯了大风大浪,一辈子不知看到了多少奇奇怪怪,匪夷所思的事情,但他们以前所遇的那些统统加起来,也比不上眼前这一件。 一个死人居然复活了。 “从郭九龄哪里我们知道,秦风非但没有死,他现在甚至化名为李锋,是越国现在风头正劲的太平军的首领。”罗良意味深长地看着傅抱石。“傅公,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傅抱石眼睛闪动,看着罗良却是缓缓摇头:“很难。” “很难而已,并不代表着不可能。”罗良笑了起来:“连一个死人都可以复活,还有什么不可能的。重要的是,这个死人复活了,那公主与陛下之间最深的那个结已经没有了。” “重要的是秦风。”傅抱石道:“别忘了敢死营血案,还有西部边军覆灭的公案。秦风此人,重情重义,这个坎,只怕他过不来。” 罗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的确是一个坎,但死了的人终究是死了,活着的人总得继续,人总得往前看,或者公主能帮我们一把。” 他突然笑了起来:“失之桑榆收之东隅,或者这正是老天爷的安排吧,现在看起来,我倒觉得秦风活着更好。莫洛扶不起来,如果换了是秦风,那可大不一样了。据我们收到的情报,他的太平军战斗力强劲,是以秦风以前的敢死营为底子打造的。江涛本身就开始怀疑这件事情,还收集了太平军主要军官的姓名,章孝正,甘炜可,这一个个都是以前敢死营的军官,现在江涛可定也开始打这个注意了,不可他可能还不知道,李锋就是秦风,这件事情,可真是有趣极了。” 傅抱石叹息:“如果秦风真能助楚,那自然是极佳的,一支战斗力强劲的数万大军,控制了越国两个郡治的地方势力,将会成为齐国的梦魇的,但是,事情那有这么简单?” “事在人为嘛!”罗良哈哈大笑起来:“一位千娇百媚身份尊贵的娇妻,两个粉妆玉琢人见人家的孩子,他便是硬如钢,也得化为绕指柔。” “不管成与不成,总是值得一试的。”傅抱石听到这里,也着实有些心动了,如果真能成事,那大楚伐齐之事,可真是形式一片大好啊。 与那个任事不管,只专心武道修练的宗主师弟相比,傅抱石更在乎万剑宗的繁荣,取代南天门成为天下第一宗门更是他毕生的夙愿。他深深的知道,要想达到这个目标,唯一可行的方法,便是大楚伐齐成功。没有那个宗门能在没有朝廷的支持之下称雄天下的,南天门如是,万剑宗亦如是。 万剑宗就像是攀附在大楚这棵大树之上的藤蔓,只要大树愈粗壮,他们才会愈繁荣。 正在傅万剑思忖着这事的可行度的时候,帐帘掀开,一个带着风雪一步踏入。 “杨统领,你怎么漏夜赶到了这里?”看到进来的杨青,罗良有些惊讶,他率大军出击,便将杨青留在昆凌关主持大局,坐镇在昆凌关,怎么这位追着自己的尾巴也巴巴地赶过来了。 “京中传来绝密公文。”杨青环视了在座的诸将,从怀里掏出一份公文递给了罗良:“罗帅,傅公,前太子闵若诚没了。” 听到杨青的话,傅抱石一下子跳了起来,而罗良却是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此事早在他意料之中,此时听到闵若诚的死讯,就像是听到了路人甲或者路人乙死了一般,根本就没有一丝儿的动容。接过公文随手扔在了大案之上,好整以遐的端起面前的茶水,轻轻的啜了一口。 “傅公,这事儿,也应当早在你的意料之中,怎么如此震惊?闵若诚能多活两年,已经是皇上格外开恩了。” “一个也没留?”傅抱石颤声道。朝堂之争,历来便是你死我活,纵观古今,废太子又有那一个有好下场。闵氏立国百年,与其它三国比起来,已经算是一个异数,但这也不过是因为闵氏人丁稀薄而已,而到了这一代,兄弟之间不得相残的惯例也终于被打破了。 “不是时候,不是时候啊!”傅抱石跳脚道:“陛下就没有考虑到公主的感受吗?现在正是需要公主殿下出大力的时候,闵若诚之死,必然会极大的刺激到公主的。要知道,他们兄妹二人,感情一向很深的。更何况,更何况现在公主只怕已经知晓了所有的事情吧!此时前太子毙命,这不是往公主已经在流血的伤口上再洒一把盐吗?” “重症需用猛药,左右是已经受伤了,不如便再切一刀,将这个脓疮彻底切罗。”罗良微笑道。 “你就不怕公主与陛下彻底反目!”傅抱石对罗良怒目而视:“这又是你出的急锼主意吧?其臭无比。” “傅公,你急什么?”罗良有些不满地将茶杯往桌上一顿,“别忘了,公主与陛下才是真正的兄妹,同父同母。两年前公主与陛下的关系僵到何种地步你又不是没有看到,但今年呢,双方的关系不是已经在缓解了么?太后还在呢!时间是磨平一切的良药,既然早晚都会如此,不如早些让这些隐患爆发出来,让时间来慢慢抚平这些裂痕。” 傅抱石颓然坐下,摇头道:“总是不合时宜,这药,下得未免猛一些。或者朝堂之上会就此再无杂音,凝成一体,上下一气,但,但公主必然无法接受。” “慢慢来。”罗良微笑道,“当我看到秦风活着出现在我的面前,而且就是太平军的首领的时候,我简直是大喜若狂啊,这步棋真是走得太对了。我先前就说过,老天爷都在帮我们啊,我建议陛下一劳永逸的时候,可真是没有想到秦风就是李锋,妙,大妙,妙极了。” “你在胡咧咧些什么?”傅抱石迷惑地看着罗良。 “傅公,你却等着吧!好戏就要上演了,哈哈哈!”罗良喜不自胜。 傅抱石着实猜不透罗良想干什么,愤愤的站了起来,“我累了,先下去休息,却等着看你的好戏吧,别变成悲剧才好。” 罗良笑着摆手,“傅公自去,自去。” 看着傅抱石的背影,杨青有些愤愤不平,“这傅公也太嚣张了一些,罗帅你可是国之重臣,他不过是一山野草民罢了。” 罗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当你有了他这个修为的时候,你也有嚣张的本钱。嘿,有趣,秦风,杨致,洛一水,这些人居然聚到了一起,有趣,有趣。” “秦风,杨致?”杨青顿时瞪大了眼睛。 罗良已经习惯了今天大家在听到这些名字时候的反应,简单的将事情给杨青讲了一遍,“杨青,你说这是不是一件极有趣的事情。” 强自按捺下心中的震惊,杨青咽了一口唾沫,秦风倒也罢了,那杨致却是刺杀皇帝的重犯,在上京城逃得无影无踪,让他大失面子。 “罗公,要不要将杨致抓起来送到上京城?”他问道。 罗良笑道:“杨统领,你有时候精明无比,有时候却又像个榆木疙瘩一般,现在能抓他吗?你现在动杨致,傅抱石第一个跟你翻脸。” 想了想,罗良又接着道:“我现在终于知道毕万剑这老家伙当初为什么毫不客气地将你从万剑宗逐出去了。” “罗帅知道了什么?” “你知道毕万剑最擅长的武道是什么吗?”罗良反问道。 “卑职生得晚了一些,却是从来没有见过毕宗主出手。”杨青道。 “万事万物,在毕万剑手中,都是剑。毕万剑一人便可使出万剑阵。”罗良道,“即便是文汇章碰上毕万剑,也不敢言胜。不过这门功夫太过于难练,多少年来,万剑门也只出了一个毕万剑,不过现在多了一个,杨致。我看到了杨致在战场之上的表现,才终于明白了毕万剑的心思。” 他凝视着杨青:“你想想看,这样的一个人,能继承毕万剑衣钵,能够在将来撑起万剑门脊梁的人,毕万剑将让你将他抓走?在毕万剑的心里,王朝更替可远及不上他的宗门传承。” “那个时候,杨致可还是一个花花大少,哪有现在这等本领。” “这就是毕万剑的高明之处了,所以他是万剑宗的宗主。”罗良笑道:“别看现在江湖之上,只知傅抱石,不知毕万剑,但在我们看来,毕万剑才是万剑宗真正的靠山啊!” “那就装作看不见?” “当然,有公主在上面替你撑着,你还怕陛下问罪不成?”罗良耸耸肩。“杨致,洛一水,这些人都聚到了秦风的麾下,太平军可真是风生水起了。” “罗帅,闵若诚之死,要不要禀告公主殿下?”杨青有些担心的问道。“这事儿,只怕,只怕有些关碍。” “当然要禀告,明天我亲自跟公主说!”罗良满面笑容地道。“一场大戏将正式上演,我们大楚,还有大齐,加上秦风的太平军,便来上演一幕三方杀吧。”(。) 第三百八十七章:难以招架的幸福 杨致一觉醒来,发现外面已经大天光了,不由吃了一惊,这一觉自己该睡得有多死,与他一个屋的郭九龄与洛一水早就不见了踪影。 翻了一个身,两手枕在脑后,看着屋脊,不得不说,这一觉睡得可真是舒坦,多少天没有像昨晚上那样什么也不用担心,一门心思地只是睡觉了?好像有几年了。 万剑阵中每天都是挣命,出阵之后日思夜想的就是报仇,行刺失败之后便是无休无止的逃亡,最近的一段时子,还带着一个小娃娃,当真是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放在屋里的炭火早就变成了一盆白灰,当然以他现在的体质,有没有这盆炭火也无所谓。 推开门,走出房间,看到的第一幕景象就让他哈哈大笑起来。 昔日威风八面的秦风,此刻居然正蹲在屋檐之下,正在洗着尿布,热水蒸腾而上,秦风用斩搓洗着,脸却扭在一边,盯了一眼盆内,看着盆内被洗下来的黄白之物,杨致别提有多开心了。 秦风,你也有今天啊! “有什么可笑的?”秦风瞪起眼睛道:“没看见我很享受这个过程吗?这就叫幸福懂不?” 杨致咯吱咯吱地笑着:“你享受吧,但你别把头往边上扭啊,来,吸一口气,闻闻幸福的味道。” 秦风哼了一声,当真深吸一口气,脸一下子苦了起来:“小武这家伙与小文一样吃的奶,怎么拉出来的这么臭?” “忘了告诉你,小武这些天一直跟着我,我可没有奶给他吃,所以,他吃的都是肉!”杨致大笑起来。 “难怪!” “秦风,快进来,小武又哭了!”屋里传来了闵若兮的声音,跟着啪哒什么东西掉在地上,跟着又中稀里哗拉一阵,显然掉了不少东西。 “两个小家伙早上醒来就没有消停过,若兮手忙脚乱了,以前一直有人帮着她照顾,这种亲历亲为的事情,她还真没有做过,现在抓瞎了。”秦风将手在积雪之中胡乱擦了擦,站起身来,耸耸肩道。 “瑛姑呢?”杨致奇怪地问道。 “听说傅抱石昨天晚上回来了,一大早便去了哪里,说是有些问题要请教傅抱石。”秦风道:“你知道,她就差最后那一步了。” “秦风,你在磨噌什么?”屋里又传来闵若兮的一声尖叫,秦风嗖的一声窜了进去。 看着房门,杨致似乎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对着两个哇哇大叫的孩子手足无措的模样,这与他脑子里一直以来闵若兮那高冷的女神模样相差未免太远了。 “女人呐,还是不能嫁人。”他摇摇头。 “你很了解女人吗?”头顶之上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把杨致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洛一水正与他昨天晚上一模一样的盘膝坐在屋脊之上。 被洛一水这样一问,杨致倒是一下子楞在了哪里。半晌,才摇摇头。 “女人,是怎样的?”他仰头问洛一水:“你年纪比我大得多,经历也更多,你一定是知道的吧!” 洛一水却是有些迷茫地看着远方,“以前我以为自己是知道的,但现在,我也不明白了。”他摇摇头,再摇摇头,一脸忧郁地看着远方。 “你在想什么?” “我在回忆。”洛一水看着远方,轻轻地道。 “我不愿意回忆,因为回忆能想起的事情,都是痛苦和伤害。” “不,还有美好,对我而言是这样。”洛一水脸上露出了丝丝微笑,“是的,还有很多美好,这是我生命之中的阳光,给我隐霾一样的命运带来了一丝亮光。” “看样子是个女人!”杨致扁了扁嘴。 洛一水却没有理他,歪着头看着远方,笑意却是愈来愈浓,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正想在打趣对方几句,却看见秦风抱着小武走了出来,小家伙在他的怀里又蹬又弹,一副极不快活的模样,小脸哭得通红,而屋里,姐姐小文也正哭得声嘶立竭。 秦风还没有走下台阶,屋里闵若兮的叫声又传了出来。 看着这手忙脚乱的夫妻俩,杨致走了过去,“把小武给我,你去帮殿下吧!” “你行吗?”秦风怀疑地道。 “别忘了,你儿子跟我一起过了好些天呢,我把他可是喂得壮壮的!”杨致看着丢在一边水盆里的那依然黄白分明的尿布,又叽叽地笑了起来。 然而奇怪的是,孩子到了杨致手里,居然立马就不哭了。杨致得意的将孩子往秦风面前举了举,“瞧瞧,你虽然是他的父亲,但他却跟我更亲。” 眼光一转,一团积雪飞了起来,在小家伙眼前分解成一朵朵洁白的花朵,上下翻腾飞舞,刚刚还在大哭的孩子马上就换上了一副笑脸,咯咯的笑了起来。 人比人,得气死人,秦风顿时黑了脸,一头冲进屋里,将哇哇大哭的小文抱了出来,闵若兮从半开的门缝里探出头来,果然是蓬头垢面,披头散发,满脸的惶急。 小文出了屋,倒也是停住了哭泣,瞪着一双大眼,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着,这一下倒是让秦风大喜:“好女儿,果然是爹爹的小棉袄,到爹爹这儿就不哭了。” “女娃娃本来就乖一些。”杨致讥嘲道,“要不咱们俩换换。” 秦风立刻装作没有听见。 “这孩子如此喜欢你,你不如就当他的干爹吧!”秦风突然道:“怎么样?愿不愿意收个干儿子?” “我,当干爹!”杨致一呆,在小武脸前飞舞的雪花唰地一下全都掉了下来,尽数糊在了小武的脸上,小武却是笑得更大声了一些。 “别想多了,我就是看你这门手艺还有些意思,将来小武也可以跟着你学一学。”秦风哈哈大笑道。 “有机会,让你尝尝我这门手艺的厉害。”杨致哼了一声道。 “一定奉陪。”秦风连连点头:“你这门功夫倒也真是别致,冲锋陷阵必然是一把好手,一心多用,这可真是很难得。” “你如果经历了万剑阵,你就不会认为这是美好的事情了。”杨致却是心有余悸:“那个时候,我如果不是能练成这门功夫,早就被刺成蜂窝了。” “听郭九龄说过,万剑阵!”秦风道:“这个剑阵很厉害么?” “昨天你应当瞧见了万剑宗弟子的战场之上的表现了吧?”杨致道:“他们所使的就是万剑阵。” 秦风点点头:“的确不错。对了杨致,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你能一次操控这么多的剑,那么你一个人能不能使出万剑阵呢?” 听到秦风这么一说,杨致顿时呆了。 “对了,我怎么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他仰起了头,“这世上,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万剑阵么?我可在剑阵里呆了差不多两年,多少次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被他们干掉了。你说得对,我应当往这个方向去想一想。” 把小武往秦风怀里一塞,杨致一溜烟儿地便奔进了屋内,砰的一声,房门紧紧关上了。小武一到了秦风怀里,顿时又放声大哭起来。 左手抱着小武,右手抱着小文,小武一哭,如同传染病一样,小文也小嘴一咧,大哭了起来,看着两个哭得昏天黑地的小家伙,秦风哭笑不得。这可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多这一句嘴干什么,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老郭,老郭,快来帮忙啊!”他冲着刚刚从外面走进小院来的郭九龄大喊道。这老家伙,大清早的就出去溜哒了,也不知去干什么。 “出事了!”郭九龄窜到秦风面前,压低了声音道:“早上我出去见了一个旧日的朋友,出大事了。” “什么事?”看到郭九龄的模样,秦风也压低了声音。 “闵若诚死了!”郭九龄满脸忧色地看了一眼屋内,“我那位朋友说,从上京城传来的消息,一家大小,尽数死了一个干净。” “闵若英可真是狠毒,这样的事也干得出来!”秦风的眼睛瞪得溜圆,愤怒地道。 “要不要瞒着公主殿下?”郭九龄道。 “这样的事情,瞒得住吗?”秦风摇摇头,“早说早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能怎么样?” 屋顶之上,洛一水突然站了起来,冲着屋下两人道:“他们来了。” “谁?”秦风下意识的问道。 “罗良,还有杨青,还有大大小小一溜的将军。”洛一水一跃下屋,“我不想见他们。”学着杨致的模样,见屋,关门。 两个对视一眼,半晌,秦风才道:“老郭,你说说,洛一水咋就突然清醒了呢?猛一下子的,我还真不适应。” 郭九龄嘿了一声:“秦将军,你是在可惜从此少了一个得力的打手吧,这洛一水身份可非同小可,他清醒过来了,想起了往事,对你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倒没担心这个,就是在愁我这小庙怎么能容得下这尊大神?”秦风将小武塞到了郭九龄怀里,伸手搔了搔脑袋,道。(。) 第三百八十八章:猛药 “大楚东部边军统兵将军罗良率麾下各营将官求见公主殿下!”院外,传来罗良的声音,声音并不大,但却清晰得如同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大楚内卫统领杨青求见公主殿下!”紧跟着,又是一个声音响起。 郭九龄与秦风对视了一眼,秦风点了点头,郭九龄一手抱着小武,走到门边,单手拉开了房门,对外微微躬身。 “罗帅请进,公主殿下正在更衣,还请罗帅少候片刻。” 罗良微笑着冲着郭九龄点点头,他们本来就是老相识,以前在闵若英麾下之时多有交道,现在虽然两人渐行渐远,但以罗良的城府,却也不至于对郭九龄怒目相向。 侧后的杨青与郭九龄对视一眼,眼中却是闪过丝丝火花,郭九龄微微一笑,转身抱着小武走开,现在的他已经明白,在闵若英的体系之中,自己就是那个吸引别人注意力的角色,而真正的主角却是眼前这位当时自己并没有放在眼里的将领。 内卫三大统领,安如海远走西境,杨毅一命呜呼,自己武功大跌,现在更是沦为了皇帝最新的敌人,可以说是一败涂地,就这一点来说,杨青还是让他极其佩服的,至少在内卫领导权的这场争夺战中,他大获全胜。 两排武将在院中肃然而立,气氛一下子便凝重了起来,罗良笑咪咪地看着秦风,却像是在看着一件稀世珍宝。秦风怀里的小文却不合时宜的哇哇大哭起来,许是被罗良吓着了,小孩子的感觉总是极其敏锐的。 不停的轻拍着孩子,秦风一下子变得很是尴尬。罗良,闵若英的最得力的帮手,西部边军覆灭案的主要策划者之一,他从来没有想过会与他如此见面,本来的愤恨因为小文的大哭声立时被稀释了。 “秦将军,久仰久仰!”罗良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极是真诚。 将小文换了一个姿式,秦风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托罗帅的福,总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罗良连连点头:“没有那些遭际,何来眼前的一家团聚,孩子长得真漂亮。” “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死了的人找谁说理去?就像左帅,便是死不瞑目。”秦风的犀利反击让罗良脸色微微一僵,院子里的气温似乎一下子直线下降,所有将领对着秦风怒目而视。 秦风却是高昂着头,横眉冷对众人。 罗良深吸一口气,脸上笑容再现:“年轻人,火气盛了一些。不过正因为年轻,才更应该向前看,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却还要继续,我们都不是普通人,不应该以个人的好恶来决定自己的行为。” “罗帅说得不错,的确不应该以个人的好恶来左右自己,但很重要的一点是,不管身处多高位置,都绝不能丢了做人的底线,我认为,这是做人的最基本的一点东西,没了这一点,便不能称其为人。”秦风冷然道。 “有道理有道理!”罗良哈哈一笑,话锋一转,他接着道:“秦将军在越国风生水起,短短不到两年之间,便坐拥两郡之地,数万大军,罗某当真是佩服得很,如果江涛知道了对他对阵的居然是秦将军,想必会另有一番感慨。以后你们二人可得多多亲近。”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他要么滚下海去,要么便向我投降,没有第三条路。”秦风冷笑一声。 “事在人为。”罗良笑容不减,低下头来,看着秦风怀里的孩子:“小皇子英武,小公主漂亮,秦将军,你可真有福气。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他们现在可都已经录进了大楚皇室的玉碟之中呢!所以说秦将军,咱们或者会成为一家人的。” 秦风脸色微变,他与闵若兮的关系,终是大家都绕不过去的一个话题。正想反驳,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先前还蓬头垢面的闵若兮,此刻已是仪态万方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见过殿下!”罗良立刻撇下秦风,急走几步,与杨青两人双双抱拳,一揖到地,而身后一阵甲叶的碰撞之声,院子里立刻跪下了一地的武将。 “都免礼,起来吧!”闵若兮摆了摆手,“罗帅,你其实不必带他们来,我已是准备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你是东部边军统帅,我不过是一闲人而已。” “殿下这是要回上京城吗?”罗良直起身子,小声问道。 闵若兮脸色微变,“我去哪里,还要向你报备吗?” “不敢,殿下言重了,殿下要去哪里,自然是随殿下的意,不过殿下如果是回上京城的话,臣下还是建议公主暂时别回去了。现在上京城中突发瘟疫,而且肆虐极狠,殿下与两位孩子那都是极尊贵的,为了安全其见,还是暂缓回去的好。” “大冬天的,什么瘟疫能流行?”闵若兮狐疑的看着罗丰。 罗丰低头不语,满院子的将领也都低下了头,闵若兮的眼光慢慢的划过众人,落在秦风脸上,秦风低头轻轻地拍打着小文,转到郭九龄身上,郭九龄抱着小武转身走向一边。 闵若兮的脸色惭惭的变得惨白起来,转身拂袖走向内屋:“罗良,你进来。” 房门啪的一声关上。 闵若兮感到身子有些发软,脚下无力,手扶着桌子坐了下来,直直的盯着罗英,“京城里出了什么事?快说。” “殿下应当猜到了!”罗良缓缓地道:“殿下您可知道,您执意打到了杨毅,却是给另外一个人直接送了一张摧命符。” 啪哒一声,桌子碎了一地,闵若兮自己也险些栽倒。 “如果是杨青打到了他,自然就是杀了了事,可偏偏却是殿下您找到了他。皇帝陛下不愿殿下您涉及到这些事务,如果杨毅悄无声息的死了,那位自然可以长命百岁。可现在,却只能提前上路了。” “二哥他,他杀了大哥?”闵若兮整个人都剧烈的颤抖起来。 “应当说,是殿下您逼着陛下杀了前太子。”罗良面不改色地道:“前太子死了,自然要有个由头,瘟疫当然便是最好的借口,历史之上,冬季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前太子殿下合府浸染瘟疫,救治无效而死亡,这真是一件可悲可叹的事情。” “你,你们…….”闵若兮无力的举起手,“坦儿不到十岁,你们,也下得去手!”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罗良淡然地道:“殿下,你生在皇室,长在深宫,向来都受所有人宠爱,从来没有见识过政争的残酷,这便是现实,其实陛下容着前太子多活了两年,已经是非常仁慈了,您瞧瞧大齐现在这位皇帝上位之时,当时一天之内,长安城中可是血流成河,光是皇族就死了上千人。” “二哥,二哥他当真是想做孤家寡人了?”闵若兮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那张椅子上,从来都是孤家寡人。”罗良残酷地道:“成大事者,岂拘小节,连这么一点事情都做不到的话,如何能统率万民,兵临天下。” 屋外,所有人都知道此时屋内的两人正在说些什么,所有人的脸色都很凝重。听到屋内突然传来的殿下的嘤嘤的哭泣之声,秦风再也按捺不住,将孩子往郭九龄怀里一塞,转身便向着屋内走去。 站在门口的杨青伸手一拦,秦风眼睛一翻,“滚开!” 杨青勃然大怒,手按上了刀柄,秦风冷笑一声,院子里的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一侧厢房的门无风自开,洛一水突然出现在院子中,而杨致倚门而立,院内本来落在地上的积雪突然跃跃跳动起来,一股凌厉的杀机瞬间遍布。呛啷之声不绝于耳,院子里的将领纷纷抽刀出鞘,数位九级高手气势逼人,他们可没有这么高的武功,只能拔刀凝神相抗。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个人出现在门口,这两人一出现,满院子的杀机立时消弥于无形。傅抱石,瑛姑恰在这时回到了这里。 秦风无视眼前的杨青,继续向前踏出一步,杨青眉头连跳,终于还是向外让开了一步,秦风推开门,走了进去。 罗良双手负在背手,直直的站在哪里,闵若兮背靠在椅子上,纵然将头高高仰起,但泪水仍然肆无忌惮的流下来。 走到闵若兮身边,伸手轻轻地将闵若兮搂在怀里。 双手抱着秦风的腰,闵若兮终于再也忍不住号淘大哭起来。 “我错了,秦风,我不该去找杨毅,是我害死了大哥,我害死了坦儿。”十指几乎要抠进秦风的肌肉之中,闵若兮大哭道。 “兮儿,你没有错,是闵若英错了。”秦风低语道:“他,就不能算是一个人。” 听着两人的对话,罗良却是一步步的倒退出了屋子,将这两人留在了屋内。外面的瑛姑愤怒地看了他一眼,急急地冲进了屋内。 “我们走吧!”罗良挥挥手,带着一众将领扬长而去。(。) 第三百八十九章:风雪之中的别离 闵若诚的死,彻底击倒了闵若兮。 即便在得知了所有的一切都是闵若英在背后设计,算计了大哥闵若诚,算计了左立行,算计了西部三万边军,甚至也算计了自己。但闵若兮心中却总是还存着最后的一点念想,不管怎么说,闵若诚还活着,相比起其安国家争夺皇位的兄弟残杀,二哥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温情在里头的。 但闵若诚死了,将这最后一层遮羞布也彻底的撕掉了,聊以安慰闵若兮的最后那一点点念想也在砰然之中,掉落地上摔成了粉碎。 她哭得撕心裂肺。死掉的不仅仅是她的大哥闵若诚,还有闵氏家族最后的亲情。 不知该怎么安慰闵若兮,秦风只能紧紧地搂都会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让她在最为脆弱的时候,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门打开了,瑛姑出现在门前,看着这一幕,伤心之中也有一丝丝安慰,幸运的是,这个时候,闵若兮还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郭九龄出现了,怀里抱着一双娇儿,无言的,他走到闵若兮跟前,蹲了下来,两个孩子听到闵若兮的哭声,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孩子的哭声让闵若兮从极度痛苦之中稍微清醒了一些,从郭九龄的怀里接过两个孩子,将他们紧紧的搂在怀里。 洛一水出现在屋里,在他身后,是杨致。所有人都看着闵若兮。 “秦风,带我走吧,离开楚国,离开上京城,远远的,再也不回去了。”她仰起头,道。 秦风用力的点头:“好,我们走,离开楚国,离得远远的。” 沉寂了多日的风雪再一次的肆虐起来,风夹着雪,漫天飞舞,数步之外,便几乎看不清人影,这样的天气,实在是不宜出门,但在风院之中的这个小院外,一行数人却是打点好了行装,依次走出了大门。 瑛姑抱着小文,杨致怀里抱着小武,看起来他似乎很享受小武有些信赖他的样子,说也来怪,小武一到他手里,便不哭也不闹,倒是秦风抱着的时候,立时便哇哇大哭,这很伤秦风的自尊。也让杨致得意洋洋。你的儿子,却跟我亲,气死你还不用偿命。 院子外,与昨天一样,罗良带着大大小小上百员武将列队于外,风大雪急,武将们却如同铁铸一般凝立不动。 “公主!”罗良上前一步。 闵若兮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对其极是痛恨,二哥闵若英变成现在这样,跟眼前这个人绝对脱不了关系,如果依从她的本愿,恨不能当场便其击杀。 但罗良是大楚东部边军的统帅,当这样杀了他,只怕天下立即大乱,大楚便也危在旦夕。纵使决定离开,但这些牵挂又如何能真正让她全然抛置脑后。 “你告诉二哥,既然他想当孤家寡人,那便去做吧,从此他没有我这个妹妹,我也没有他这个哥哥!”闵若兮清冷的声音在风雪之中响起。 罗良身后,一阵阵甲叶相撞之声,闵若兮的声音并不小,在场的将领们都是武道上的好手,个个耳聪目明,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公主与陛下公然决裂,这对于他们来说,自然是极大的震撼。 罗良却是不以为意,微笑道:“公主殿下这些日子四处奔波,也是累了,很多事情,殿下现在或者想不通,想不透,但想来以后公主定会明白这其中的苦衷。殿下要外出游历一番,散散心,也是好事。有秦将军,大姑陪伴在侧,臣等也不必担心殿下的安全,但不管殿下到了那里,一封书信,大楚二十万东部边军,必然是站在公主殿下之后的。” 顿了一下,接着道:“陛下那边,臣会上书阵情,陛下对公主殿下向来是兄妹情深,想来不管殿下到了哪里,陛下都是挂怀的,等殿下心情好些了,再与……再与秦将军还有小皇子小公主回到上京,陛下也一定会热烈欢迎的。” 闵若兮忍住了眼中的热泪,“从此天高路远,不必再见了。”她低下头,黯然神伤,“罗良,屋子里我给母后留下了一封书信,你替我呈给母后吧!” “是,殿下。殿下,您不对皇上再说些什么了吗?” “跟他,我没有什么好说得了!”闵若兮看了罗良一眼,“罗良,你们好自为之吧。” 丢下这句话,闵若兮拂袖而去。 秦风走了数步,转头看着罗良:“罗良,终有一天,我会斩下你的狗头,祭奠西军三万英灵。” 罗良微笑:“秦驸马,我深信这一天必然不会出现,我也坚信,终有一天,我们两个会并肩站在战场之上一齐与强敌战斗。” “做梦!”秦风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洛一水扫了众人一眼,冲着罗良抱抱拳,罗良亦是恭敬的还了一礼,洛一水身份大不相同,以前在越国,与罗良现在的地位也是差相仿佛。 杨致抱着小武,却是走到了一直远远站在另一侧的傅抱石身边。 “师伯,我去了。”深深的弯下腰去,杨致向着这位几次三番救了他性命的师伯叩下头去。 傅抱石点点头,“虽然你破门而出,但我与掌门都知道你的苦衷,所以这件事便也作不得数。不管一了哪里,别忘了你是万剑门的弟子。” “是,师伯。” “看你终成大器,性子也沉稳了许多,杨一和泉下有灵,也当安慰了。”傅抱石看着杨致,却是有些欣慰。“傅某人也算对得起与他相交一场。” “多谢师伯一直以来的照拂,下一次见面,却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师伯,罗良此人,阴险毒辣,你得当心他。还有闵若英,也是那种最无情之人,师伯一定要小心在意。” “放心吧,我没事的。”傅抱石淡淡一笑,“倒是你,虽然进了九级,亦算得这世上少有的高手,但仍需记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进了九级,方知天下之大。” “弟子会牢记于心的。”再次变腰行礼,杨致怀抱着小文,大步离去。 最后走到罗良面前的是郭九龄,深深的看了罗良一眼,郭九龄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抱拳一揖,转身欲行。 “郭兄!”罗良突然道。 “罗帅,郭某可当不得如此称呼。”郭九龄淡然道。 罗良摇摇头:“皇上与罗某的有些做法,公主殿下不理解,但郭兄是久经沧海之人,当能悟出其中道理,这一次郭兄要追随公主殿下离去,罗某还想拜请郭兄,得空便劝劝公主殿下,毕竟血浓于水,殿下终是闵氏血脉。” 郭九龄微微一笑:“我说这一次我闯了大祸,但陛下却对我不闻不问,想来定是罗帅又有了新点子,我这个残破之躯,你也还记挂着,罗帅当真是算无遗策啊。” “郭兄,别的我不说,但你可别忘了,那一年我们几人齐聚王子府,当着明月发下的誓言。这了这个目标,我们都须努力。”罗良正色道。 郭九龄瞟了一眼罗良身后的杨青,淡然道:“罗帅,时过境迁,郭某现在这个身体,也活不了几年了,以后只想在那山青水秀之地,找个风水宝地,坐等大限到来,那些东西,于我而言,却是境花水月了。替我转告陛下一声,郭某于陛下而言,无愧于心。却不知陛下扪心自问,是否对得起郭某人。” 长叹一声,郭九龄扬长而去。 看着郭九龄的背影,杨青向前一步,“这个老匹夫当真无礼。” 罗良看了一眼杨青,“杨统领慎言,郭九龄可是你的前辈,当年我与他一起在陛下的王子府对着明月发誓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呢?就算以后他变成了我的敌人,那也值得尊敬的一个人,为了陛下,他的确付出了很多,现在有委屈,那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此人为大楚效力了一辈子,又岂是说断就断得了的。终有一日,他还是会回来的,嘿嘿!” 被罗良一抢白,杨青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有些恼火的退了下去。 “罗帅,你这一策,搞不好陪了夫人又折兵!”傅抱石慢慢的踱了过来,看着风雪之中一行人的背影,淡淡地道。 “做任何事情都有风险,秦风是一头猛虎,如果没有公主殿下,我还当真不知怎么对付他?但现在给他上了一个笼头,哈哈,那可就对我们有利多了。这已经比我设想的好了不知多少倍了。”罗良大笑起来。“秦风只想着与陛下的血海深仇,但他的妻子却是陛下的妹妹的,他的一儿一女是陛下的侄儿侄女,这些关系,当真便完全无用么?” 傅抱石眉头一挑。 “程务本去宝清了!”罗良突然道。 “什么?陛下居然放程务本去了宝清?”傅抱石这一次是真的惊讶了。 “殿下去了秦风那里,以江涛的资历,在殿下面前可真是直不起腰来,程务本可就不同了,他可是与先皇相交数十年的人,殿下在他面前,可也得称一声叔叔。”罗良笑道:“这叫人尽其用,陛下这一招,当真妙极。”(。) 第三百九十章:困窘的楚军 宝清港,江涛与马向南并肩而立,原来有物资船到港,都是马向南处理,江涛并不理会这些事情,但今天有些不同,从楚国的第二批援军已经抵达,作为宝清军事上的最高负责人,江涛便也到了港口。 现在的宝清港与二年前已是大不一样,虽然还不能尽复大唐时期的盛况,但也能看一些复兴的苗头。港口已经大致完工,虽然是数九寒冬,但码头仍旧在赶工,一块块条石被吊着缓缓的移向新的位置,落下,镶嵌,加固。将原本的土坎变成石坎,使其更加牢固。 而围绕着码头,一排排的土坯房,茅草屋港口的栅栏外一直延伸到远方。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生意可做,更何况,这两年来,宝清港口一直便在大兴土木,这也给宝清人带来了新的机遇。 大匠都是从大楚过来的,但下力的苦工自然要在本地找,慢慢的,这里汇聚了众多的人群,一间间房子就这样兴建了起来,土坯房是一些商家建起来临时做生意的,而茅草屋,则大多是来这里寻一口饭吃的百姓建起来的。 从最初的不想被饿死,到现在口袋里多少有了几个余钱,宝清港口也就慢慢的兴旺了起来。比起宝清县城犹要兴盛几分。 每当看到有大船在海上出现,港口里无论百姓还是商人,都会兴奋起来。船一到港,物资要卸下,这便需要人手,水手要放松,商家便有了生意。 当大海的尽头出现点点帆影之时,码头之上顿时忙碌了起来,一批批扛着扁担,肩上挽着绳索的苦力争先恐后的挤到港口的入口处,举起手里的木牌给把守的士兵检验,然后才能进入到真正的港口区。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到这个军事重地的,到了宝清,想要吃上这一口苦力饭,可也得经过考察才行。 与这些衣裳褴褛的苦力汉子相比,另一群人则更加显眼,那是一群女人,穿红戴绿,脸上抹着廉价的胭脂,红得有些刺眼,一群群挤在栅栏处,眼巴巴地看着远处的大船,只有新的水手上岸,她们才有更多的生意可做,才能活下去。 说来也是可怜,这些人原本大都是良家妇女,但莫洛起事,绝大部分的青壮随着莫洛远征沙阳,回来的却是极少数,一些留在家里的妇孺为了活下去,便不得不开始做起这一行当,这倒是让宝清的青楼行业格外的兴旺起来。 乱世之中,人命如狗,为了活下去,廉耻不得不先放到一边了。 宝清现在形式很不妙。顺天军的内乱,让马向南和江涛始料不及,以前的计划瞬间便破产了,所有一切都是推倒重来,但问题是,太平军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吗?陈家洛,章孝正两个战营封住了宝清唯一的出口,现在的宝清,两面是大山,一面是大海,另外一面,就是虎视眈眈的敌人。 更为严重的是,宝清是典型的七山一水二分田的地貌,粮食是最大的短板,而莫洛从长阳郡撤出时,将长阳郡城的壮丁壮妇几乎一卷而空,十多万人被裹协着进入宝清之后,宝清人是有了,但粮食却没有。这给马向南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有粮则稳,无粮则乱,这是任何一个官员都不得不考虑的问题,但莫洛偏生就没有考虑到。现在的宝清,除了眼巴巴地看着大海,再无别的盼头。 当然,他们还可以打出去,但没有足够的军粮,怎么打?顺天军的内部火并,让士气低落到了极点,又如何去应对如狼似虎的太平军。 那可是一支现在士气正旺的军队。 陈家洛,章孝正都不是好惹的,特别是章孝正,更是出身楚军正规军,对于楚军的作战方式,作战习惯,一清二楚。没有绝对的把握,江涛根本不可能拿手里的这点军队去与对方硬撼,而莫洛的手下,那还是算了吧,除了给太平军增添更多的劳力壮丁修建围困宝清的阵地之外,真没有多大的用处。 “莫洛根本就扶不起来。”马向南有些苦恼地看着愈发清瘦了一些的江涛,“昨天又派人来要粮,言语之间,竟是不无威胁之意了。” 江涛抽了一下鼻子,他身体单薄,平时都很少出屋子的人,今天站在码头上吹了好一会子风,便觉得鼻子有些塞住了,说话也带着浓重的鼻音。 “不必理他,他也就是威胁罢了。他很清楚,如果离了我们,他活不下去。” “这个人是一个典型的江湖流氓,做事不管不顾,冲动起来,啥都能干,你可不能以常理来度之,此人自视甚高,但又连遭败绩,现在性子可是暴戾得很,万一逼急了,真做出什么来,我们可是哭都哭不出来,到时候出了扬帆出海,就当真没路可走了。”马向南提醒道。 江涛冷哼一声:“马公,你以为我当真没防着他吗?别看他现在人不少,但想打下港口来,却是休想。这个人是不能指望了,他刚到宝清的时候,我要他将鲍华立即正了军法,给马喆一个公道,也给士兵们一个震慑,他居然理出不理我,现在鲍华仍然在他面前如鱼得水,嘿,这样一个人,赏罚不明,用人唯亲,如何成得了大事?” “可我们除了指望他,还能指望谁?”马向南苦着脸道。 江涛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我已经派人去找章孝正,也派了人去找甘炜,他们都是过去大楚的军官,如果能说得他们反正,这盘棋还有得下。” “可是秦风之事?”马向南犹豫地道:“这两人可是秦风的心腹。” “一个死人,能及得上现实中的荣华富贵?”江涛道:“他们当初不得不逃亡,也不过是因为朝廷将他们列为了钦犯,他们不逃便是一个死,现在自然不同了,我许下了他们大富贵。” “能答应当然是好,我就怕他们不理会啊。”马向南叹道。 江涛转头看着马向南,突然道:“马公,你来越国比我早多了,有一年半了吧?” “差不多。” “可曾想念家乡?”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离家千万里,如何不思乡?”马向南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原本想着建功立业之后衣锦还乡,现在看起来倒有些像一场梦了,还将自己困在了这里,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成了问题。” 江涛没有理会马向南的感慨,转头看着茫茫的大海:“他们也是楚人啊!离家千万里,如何不思乡?” “但愿如此吧!”马向南点头道:“如果真能说降二人,这莫洛,倒也可有可无了。” 码头之上突然爆发出来的欢呼之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两人转头看向海面,脸上也是露出了喜色。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将他们盼来了,可足足迟到了近半个月。”马向南喜道:“这一批援兵和物资一到,一来可以缓解宝清的粮食危机,二来也可震慑莫洛,让他不敢乱来。咦,江将军,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 “船的数目不对!”江涛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起码少了三分之一的船。” 江涛一语惊醒喜悦之中的马向南,细细的数了数已经越来越近的船只,脸上的喜色也顿时少了许多。 “这是怎么啦?” “这还用说,你只需看看船的伤痕就可知道了,齐人既然知道了宝清的存在,又岂会容我们如此轻易的增援,必然是要在海上阻挠的。” “他们的水师如何是我们的对手?” “不是对手不见得就不能下手!”江涛摇头:“看起来我们损失不小。” “总算绝大部分还是来了,我们损失不小,他们肯定损失更大。”马向南重重的吐一口气,道。 说话间,第一艘大船已是缓缓靠近了码头,宝清码头整修了差不多一年,终于能让这种大海船靠上来了。 伴随着阵阵海浪扑上码头,海船微微摇晃了一下,终于停稳,正如江涛所说,船身之上,到处都是破损的痕迹,有些明显是在航行途中临时修补的,就像是一件新衣服上打了几个补丁,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一个人出现在甲板之上,微笑地看着江涛。 初时看到这个人,江涛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正在伸手揉眼睛的时候,马向南已是惊叫起来:“程帅!” 程务本从高大的船头一掠而下,晃眼间便站在了两人的面前,他可不是江涛这样弱不禁风的书生,而是实打实的九级巅峰的修为。 “程帅,您,您怎么在这支船队里,先前没有说起啊?” “我是坐着快船日夜兼程赶上船队的,他们在海上与齐国水师交锋,延迟了行迟,昨天才被我追上。”程务本微笑着道。 “您,您怎么到宝清来了?”江涛仍是难以明白。 “事情有变,我不得不来,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说吧!”程务本拍拍江涛的肩,“这一次可辛苦你了。” “末将惭愧,搞砸了朝廷交下来的事情,正要向程帅请罪。”江涛红着脸,低下头。 “长阳郡之事,非战之罪也。”程务本微笑道。(。) 第三百九十一章:被围困中的宝清 马向南,江涛现在僻居宝清,消息极端闭塞,而在太平军封锁宝清之后,他们更是几乎成了聋子,瞎子,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茫然无知,程务本带来的消息,如同一个个重磅炸弹,将他们炸晕了一次又一次。 秦风没有死,他就是化名为李锋的太平军首领。 洛一水没有死,如今与秦风呆在一起,双方看起来打得火热。 齐楚双方终于开战了,而战斗爆发的导火索居然是昭华公主与秦风的两个孩子。 前太子闵若诚死了,而因为此事,昭华公主伤心欲绝,决定离开上京城,跟着秦风走了。 齐楚大战,现在楚国稍占上风,但被阻于高湖县,打开齐国大门的战略技划遭到了挫败。 每一条消息,都足以影响这片大陆的局势,而且每一个消息,似乎都与这个秦风脱不了干系。 “这个秦风,还真是一个风云人物。”江涛叹息摇头,“走到哪里,都能掀起一翻风浪来。” 马向南深有同感。“这家伙就是一扫把星,走到哪里,哪里就血流成河。程帅,你这一次亲临宝清,是不是因为公主之事?您想要劝公主回去?” 程务本笑着摇摇头:“公主殿下那性子,又岂是轻易能劝动的,而且现在她正是愤怒的当口,现在谁去,谁就会碰一鼻子灰。” “那您过来?”江涛试探地问道。 “为长远计!”程务本不愿就这个问题多说,岔开了话题:“你们这里情况如何?” “很不好!”马向南实话实话,“我们现在被太平军挤压得几乎要无法生存了。特别是莫洛的顺天军,现在我看到他们,看到的不是一个个的人,而是一张张吞噬粮食的血盆大嘴,一想到这些,我就头痛。” “问题再多,总是有解决的办法的。”程务本微笑着道:“不必太着急,这一次来,你兄长还让我给你带好,要你在这里好好做一番事业,家里不用担心,你的家人,他会照拂。” 马向南苦笑:“现在这个境况,还如何能做出一番事业?” 江涛插嘴道:“马公,现在程帅来了,还怕不能做一番事业么?” 马向南这才恍然醒悟,满脸歉意地看着程务本,“是啊是啊,现在程帅来了,我们可就有了主心骨了。” 程务本微笑着,却并没有大包大揽,“同心共力,方有成就。对了,我对莫洛并不太了解,你们与他打交道多,此人究竟如何?” “此人在武道修为之上,到的确是少有的奇才,功力深厚,难觅对手,但在如何治军理政之上,却完全是一个门外汉,却又偏偏自视甚高,说句实话,这样的人是最难打交道的。以前他麾下大将吴昕倒是一把好手,不过此人精明,为了控制顺天军,我们不得不推波助澜,让莫洛慢慢的疏远他,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最后是这样的结果,早知如此,便不该这样做了。”马向南后悔不迭。 “既然洛一水还活着,而且在秦风哪里,就不难解释吴昕之死了。秦风此人倒也奸诈,巧妙的利用了吴昕与莫洛之间的矛盾,制造了这一次事件,让吴昕的部下与莫洛反目,一场大战,最后倒是便宜了太平军,我们也被逼到了墙角。”江涛叹息道。 “你们已经对莫洛完全失去了信心?”程务本问道。 “是!”江涛肯定地道:“此人实在不是一个可以扶助的对象,而且桀骜不驯,盲目自大,任人唯亲,放在江湖之上,倒是一个合格的大哥,但进入这种庙堂之争,就完全不行了。” 听着江涛和马向南你一句我一句的话,对于莫洛,程务本总算是有了一个大致轮廓。“既然扶不起,那就不用扶了。江涛,现在我们的军官还在替他训练军队?” “是,不过他监视得挺严的,看起来吴昕事件给了他极大的刺激,现在一门心思想将军队抓在手里。”江涛道。 “我不信你没有办法!”程务本摇头,看着江涛道。 江涛也是哈哈一笑,“知我者,程帅也,这些人想跟我玩心计,还是差了一点,现在我对顺天军的渗透还是卓有成效的,特别是他包庇鲍华之事,影响极其恶劣,恐怕莫洛到现在还没有认识到这件事的危害性,现在他对我们也有些排斥,但凡我们要求的,他都要反对,所以我干脆屡次要求他杀掉鲍华,他反而愈加重用鲍华,殊不知如此一来,看似有了面子,却让部下离心离德的更厉害了。” “更何况,他的命脉还在我们手里!一天不给他粮,他和他的部队就得饿肚子。”马向南紧接着道:“现在程帅来了,有来了援军,我们更有底气了。” “这一次的损失不小啊!”程务本叹了一口气:“五千援军出发,抵达这里的,只有三千多人,剩下的,都葬身大海了。如果我们在这里打不开局面,如果对得起这些死去的军人。” 三人都沉默下来。半晌,江涛才道:“现在我军已达五千人,至少已经不担心太平军的进攻,如果顺天军的改造顺利的话,我们已经有了反攻之力,程帅的到来,更是增加了我们的胜算,长期蜗居宝清,对我们实在不利。” “这个事儿以后再说。”程务本摆摆手,不以为意。 “程帅,先前我不知道李锋就是秦风,还派了人去策反章孝正和甘炜,现在看起来,派出去的人只怕回不来了,既然秦风还在,那这二人是决然不会投降我们的。”江涛拍拍脑袋,有些懊悔:“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一个死去的人突然复活,不仅是你想不到,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祸之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说不定坏事也能变好事。就像现在,你想要策反章孝正和甘炜,便要分头去做,而现在呢,我们只要说服秦风一人,便可以得到一切,你说是不是?”程务本道。 “那有这么容易。秦风与陛下之间,可谓是血海深仇,此人性子执拗,坚忍,是很难被说服的。”江涛叹息道。 “先不讨论这个问题,我们最需要解决的是内部问题,过两天,安排我与莫洛见一面吧,卫庄大师我是久仰的,洛一水亦是天下名将,这莫洛却是从未见过。” “是,程帅。” 就在程务本与江涛,马向南讨论莫洛之时,驻扎在宝清县青林乡的莫洛也知道了港口大批船队抵达的消息,这对于他来说,当真是一场及时雨。 从最开始起兵之时数十万人,在短短的一年时间之内,莫洛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过程,从最初的意气风发,到现在的颓废无比。从长阳郡的大撤退,他席卷了整个郡城的财富以及青壮男女,并把这些看做他的本钱。 但他显然忘了,十多万人是要吃饭的。现在他手里财宝不少,但粮食却是没有了,短短的一月时光,从长阳郡带来的粮食便已经所剩无几,而楚人的态度也变得暖昧起来,每次找他们索粮,都是逼得急了才吐那么一点点出来,勉强能让所有人喝上稀粥而已。 楚人过河拆桥的意图太过于明显了,可是现在是冬季,就算是神仙,也想不出办法变出粮来,莫洛不是没有动过去抢楚人粮的想法,但一来,楚人的粮食都屯集在港口区,宝清县城反而没有多少,而想要打港口,莫洛去看了看,完全没有把握。他见识过楚军的战斗力,顺天军根本无法相比。这支军队与对面的太平军战斗力应当大致相仿,以此及彼的类推,自己硬来,多半也讨不了好。 现在是最艰难的时节,挺过了这个关口,自己手下多的是人,大家开荒种田,上山打猎,还真能饿死不成?不过现在着实有些英雄气短,还是只能求着楚人。 “还来了数千楚军?”这个消息又让莫洛有些震惊,楚**队愈来愈多,他们对自己的依赖便会愈来愈小,看样子,练出一支强大的军队来是当务之急,现在自己的这支军队,楚人根本看不上,也就不看重自己,如果能有一支与楚人军队相比美的强军,楚人还敢像现在这样对自己视而不见么? “上百船粮食,也就是说,现在楚军也经算是富得流油了,熬过这个冬季,便可以开始春耕,山上雪化,便可以上山觅食,也可以化解一部分粮食危机。”莫洛在心中盘算着,前段时间自己对江涛和马向南的态度有些生硬,现在有求于人,还是得去缓和一下关系。 “来人,准备一些珠宝,挑好的,明天,我要去拜访马大人与江将军!”莫洛高声吩咐道。以前觉得金银财宝是好东西,到了青林才发现,这东西吃不得喝不得,更重要的是,拿着他们也换不到吃的东西,放着又占地方,真还不如一筐面饼子能让士兵兴奋。(。) 第三百九十二章:这是我们的家 一行人站在山下,仰脸看着已是近在眼前的目的地,脸上的表情却是各异。 今天的天气,却是入冬以来罕见的好,虽然冷风嗖嗖的依然似乎能吹浸到骨头里,但太阳却当空高照,虽然没有多少力度,但却让人心里觉得暖洋洋的,似乎并不那么冷了。 依然是万里银装素裹,但在这天上地下似乎连成一片的雪白之中,太平城却宛如一粒耀眼的黑珍珠一般矗立在山巅。 太平城建城基本上用得都是石料,完全是就地取材,黑色的石头是这山上的特产,质地坚硬,挖石建城,顺便也将城里房屋的地基挖出来了,算是一举两得。与上京城那些地方比起来,太平城自然是不值一提,但在这样的雪景之中,耸立着这样一处黑色的点缀,对比感却是异常的强烈。特别是从他们这个地方看上去,这样的一座黑城,四周基乎全都是悬崖峭壁,而城墙却是紧挨着悬崖的边儿建起来的,这种感觉就更让人震憾了。 一群人中,除开杨致,几乎所有人都来过这里,神色之间便显得习以为常的淡然,只有杨致,瞪着眼睛看着远处的城池,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 “秦风,这便是你建起来的太平城?”怀里抱着小武的杨致指着远处的城池,问道。 “看起来还不错吧?”秦风心里充满着得意,两年时间,这样一座雄伟的城市便拔地而起,现在城中,常住人口便有数万人,如果加上依附着太平城生活的周围的村民,已是足足超过了十万人。 杨致的脸上是一个大写的服气。两年时间,他在挣命,人家却创下了这偌大的家业,早已成了这风云变幻的大陆上一股重要的势力。这一路之上,他与郭九龄的攀谈之中,也对现在太平军的微妙形式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太平军现在与周遭的势力相比,仍然是弱势的。但是却正在成为这些博弈力量之中一颗微妙的棋子。越国不必说,现在主力正与秦国对峙,无力来对付太平军,齐国人有力量灭了秦风,却因为楚国在宝清的上岸,而不得不利用太平军来对付楚军,随着楚人与齐人的全面开战,秦风的动向尤其显得重要。而楚国,则更城要太平军的力量来站稳脚跟,以图开辟第二战场,给齐人重重一击。 太平军身处在几大势力的夹缝之中,看似危若累卵,实际却是极为安全,他偏向那一边,立即就会让另一边在战略之上处于一个极被动的局面。 这样的局面,给了秦风从从容容的发展壮大的机会。每过一天,他的太平军便会强壮一分,对齐楚的吸引力便会更大一分。争取他也就成了两国最重要的一件大事。 束辉策划抢夺秦风的一儿一女,便是基于这个考虑,虽然齐国与在与秦风暂时形成了联盟之势,但双方都清楚,这个盟药是极其脆弱的,如果能拿住秦风的软肋,便不怕秦风反水。岂料人算不如天算,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让双方友谊的小般有了倾覆的危险。这却是束辉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为什么要叫做太平城?”杨致问道。 “我愿天下太平!”秦风简单的答道。 杨致眉毛一跳,哧的笑了出来:“你走到哪里,那里就血流成河,你完全就是一个杀神,还天下太平?” “如要天下太平,我就先得变成杀神。”秦风笑道:“李清大帝当年不也是如此吗?但随着大帝一统天下,四方朝拜,这天下终究是太平了近千年。老百姓过了近千年的好日子,没有当初大帝的大杀四方,何来后来的千年和平!” “你是想学李清大帝!”杨致身体微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秦风,这是秦风第一次真正的袒露心迹,一时之间,倒让杨致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我们在路上!”秦风微笑着看着杨致,“你也是。”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杨致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我们正在路上。” 两人正说着话,队伍之中沉默着的洛一水,突然从队伍里闪身而出,犹如一道闪电,在山道之上一阵跳跃,顷刻之间就没了影子。这些天,随着越来越靠近太平城,洛一水是越来越沉默了。 他失忆两年,但前些日子,却因为齐楚两军对垒,他深深铭刻于内心的那些激情澎湃的战争记忆被那震天的战鼓,飞舞的旌旗,激烈的搏杀所激发,不管不顾的投身于战场,投入到与一生的敌人,齐**队的忘情搏杀之中。 惨烈的搏杀将他的记忆一定定唤醒,战事结束,他也从一个任事不懂的傻子,重新变成了当年那个睿智的大将军。 不,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心里总是有些异样的东西再牵挂着他。 “他怎么啦?”杨致惊讶地道。 秦风耸耸肩,这两年洛一水在山上的一点一滴,他当然是清楚的,洛一水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感受,或者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在高湖的时候,秦风大大方的延揽杨致,想将这位九级高手拉入太平军中,哪怕两人过去有再多的不和,但现在,却有着共同的敌人,共同的目标,而且看起来,他也很喜欢小武。 但对于洛一水,秦风却并没有开口说这个话。 他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浅滩,至少现在是这样,而洛一水却是大海之中的蛟龙,浅滩难留蛟龙,小庙难容大神。 即不延请,亦不送客,何去可从,便由他自己决定。这便秦风的决定,虽然郭九龄曾数次跟秦风说,如果能拉得洛一水入伙,对于太平军的发展将有着巨大的帮助,但秦风却只是摇头。 他不得不考虑另一个很实际的问题,洛一水在越国可谓是家喻户晓,威望很高,又因为抵抗齐人而家破人亡,更是博得了无数人的同情,如果洛一水加入太平军,那自己与他之间,到底是谁为主,谁为客? 秦风可不想为他人从嫁衣裳。 他不请,主动性便在他的手中,而选择权交给洛一水,留下,可以,但得接受现实,离开,也行,如今太平城中高手众多,特别是瑛姑的到来,更是让太平军的顶尖战力上了一个新台阶,可不像以前那样单薄了。 急骤的马蹄之声从前方传来,邹正从马上一跃而下,向着秦风行了一礼:“将军。” “你怎么来啦?”秦风看着邹正,问道。邹正是邹明的心腹,也是驻扎在太平城的霹雳营的重要将领。 “将军,丰县将将军,呃,还有夫人平安归来的消息快马送回到了太平城,王郡守,葛城主等人都是大喜若狂,太平城中已经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特地让末将前来报信。”邹正喜气洋洋的道,看了一眼秦风身边的昭华公主,先前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称呼闵若兮为夫人,而不是公主殿下。 “老王就是多事,搞什么欢迎仪式嘛。”秦风眉梢之间都是喜意,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另一套。 邹正笑道:“今天可是太平军的大喜日子,夫人还有公子,小姐一齐回家,怎么不好好的庆贺一番?不仅是城中,便是周边各村也都派出了人呢,现在太平城中可是人满为患了!” 秦风看了一眼闵若兮,她的脸上虽然微笑着,但眉梢却仍然藏着淡淡的哀伤。闵若诚之死,给她的打击看起来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想想也是,闵若兮重情重义,是那种典型的看起来坚强,其实内心极柔软的那种女人,这样的事,只怕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平缓过来。王厚大操大办也好,用喜气冲冲她的哀怨,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也是好的。 望山跑死马,看着太平城近在眼前,但他们却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到了太平城脚下,一条虽然蜿蜒曲折,但却足足有好几米宽的大道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道路之上一尘不染,道路两边却是堆满了积雪,显然是刚刚清扫过,而更让众人震撼的是,是两道两边,一排排的百姓从山脚顺着大路一直延伸到了顶部。 穿新衣,戴新帽,本来准备着过年才穿的新衣,今天全都翻了出来,穿戴整齐,赶到太平城欢迎秦风和他的夫人孩子。 这些人中有很多是周边村落的,原本的这些难民,来到太平城中之后,生活安定下来,两年的时间,他们从一无所有到现在成了小康之家,农忙时种田,农闲时也有做不完的活儿,口袋里有钱,太平城里也是物资丰富,大家如今都过得前所未有的舒适。 喝水不忘挖井人,老百姓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却是最质朴的那一群人,谁对他们好,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便感激谁,敬佩谁。 听说秦风迎回了夫人还有俩宝贝孩子,太平城要大肆庆祝,一声招呼,众人便从四面八方蜂涌而至。 这等场面,便是见惯了大场合的闵若兮也是微微有些惊到了。 说人心,道人心,这便是人心了。那些人脸上最质朴,最真挚的笑容,却是装不来的。侧脸看了一下秦风,心中终是骄傲起来,自己选的男人,原本就不是池中之物。 “兮儿,这里,以后便是我们的家啦!”(。) 第三百九十三章:花雨 “见过将军,见过夫人!”以王厚为首,太平城的高级官员们一个个全都大礼参拜下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称呼闵若兮为夫人,而不提公主的称号,自然是提前便有了计较。 闵若兮微微颔首,她是一国公主,这种尊贵的气质,气度,是浸在骨子里头的东西,虽然只是点头为礼,但所有人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秦风却是大笑着道:“各位,都是自家兄弟,这么多礼节干什么。来来来,都来看看我的儿子闺女。” 众人笑着也围了上来,平素他们与秦风都是较为随意的,只是今天闵若兮在场,所有人便不由得有了一些拘禁。在场的诸人,除了刘老太爷之外,其余的人以前要么是底层官吏,要么便是江湖好汉,那里有机会见到一国公主这样级别的人物,便是刘老太爷,也只见识过像越国尚书这一级别的官员,皇室贵胄那自然也是没份见的。 两个小家伙分别被杨致与瑛姑抱着,这一路之上,小武基本上由杨致照顾,小家伙也服他,这些天下来,杨致的抱娃娃的手艺倒是愈发娴熟了,看见众人围上来,便换了一个姿式,让众人能更清楚地看到小家伙的脸。 两个小家伙倒也不怯场,瞪着一双骨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众人,转来转去。 众人自是一番称赞,两个小家伙也的确长得漂亮,精神,典型的那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类型。这些人虽然在瑛姑看来,都有些狗肉上不得台面,但夸起人来却是不重样的,各有各的妙招,倒是让瑛姑大开眼界,而秦风与闵若兮为人父母的,有人变着花样的夸奖自己的儿子女儿,那自然是开心的。便连一直有些心伤的闵若兮,嘴角也是带上了盈盈的笑意。 “秦风,疯子!”众人身后,一个声音传来,秦风抬眼望去,一个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家伙正如飞的奔来,走到近前,倒是吓了秦风一跳,敢叫秦风疯子的人,整个太平军里不会有第二个,唯有神医舒畅一家而已,但他的形象却着实凄惨,胡子老长,也不晓得有几天没有刮了,衣服上血迹斑斑,连脸上也沾着些血滴,却是已经变黑了。 人到了跟前,却先是重重的一拳击在秦风胸口,“回来了,媳妇儿娃娃们都带回来了吧?”不等秦风回答,动头看着王厚等人,却是破口大骂,“你们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这样的大事居然也不通知我,要不是我刚好出来透透气知道了此事,岂不是不能第一时间看到我的侄儿侄女?” 王厚两手一摊,苦笑:“舒先生,不是我们没有通知你,我们派去的人到了你屋外,刚一开口便被你臭骂一顿,不许他打扰你,他自然就只有走了。” “不许打扰我那是俗事,我侄儿侄女今天上山,这是俗事么?啊哈哈,我的宝贝侄儿侄女呢?”如同六月的天,面向王厚等人时,还是怒形于色,一转过头来,却已是满脸笑容,变脸之快,让众人瞠目结舌。 小文小武被杨致瑛姑抱着,此刻正被众人围着呢,舒畅眼睛转过来,自是一眼便看到了,大笑着伸开手便走了过来:“来来来,让我抱抱。” 向前走了一步,身前却突然如同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居然将舒畅弹了回来。瑛姑一直跟着闵若兮,那自然是极爱整洁的,而杨致这两年虽然遭了难,但自小形成的习惯却也是难以改变,就算是到处落浪,那也是收拾得整整齐齐,看到舒畅邋遢的模样,两人齐齐皱眉,不约而同的发力排斥舒畅。 这两人对舒畅对有一些了解,前些日子舒畅更是救了闵若兮,两人倒不会伤害舒畅,但以舒畅的这点武功底子,在两个大高手面前,哪里有一点点还手之力,人就在一步之遥,但这一步却无论如何也跨不出去。 舒畅气得哇哇大叫:“欺负人是不是?信不信我让你们两个一个月爬不下床来?” 这话威胁一个男人倒也没什么,但瑛姑却是一个女人,虽然上了一点点年纪,但这话也恁是无礼了一些,瑛姑勃然大怒,两只手抱着小文,襁褓之下的手却不动声色的屈指一弹,一道无形的气劲无声无息的弹向舒畅的膝盖,存心要这家伙跌一个大马爬,好好的丢丢他的面子。 瑛姑一出手,在场诸人之中,能感知的也就廖廖几人,闵若兮嘴角上翘,舒畅与秦风关系不一般,但她却也不愿自己漂漂亮亮的儿子女儿被这个脏家伙就这样抱过去,自然不会理会。 杨致咧开嘴笑着,等着看好戏。 刘老爷子双手抱着拐杖,瑛姑这样的人,他自是不愿得罪的,而且对方也没有伤人的意思。 眼看着舒畅在那里哇哇大叫,接下来就是一个狗吃屎的当口,后脖领子一紧,却是被秦风一把拖开,这一拖,却是恰恰避开了瑛姑的这一道劲气,瑛姑眼角一跳,冷哼一声,秦风既然出手,她自然也不会再纠缠不休。 “大神医,瞧你这一身,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吗?我闻着都快吐了,你是想熏昏我的宝贝嘛,不洗得干干净净,整得利利索索的,不许你靠近我的宝贝们三尺之内。”秦风笑骂道。 听到秦风给舒畅划出了杠杠,闵若兮终于微笑起来,她可是知道舒畅在秦风心目之中的地位的,看起来还是孩子们更重要一些。 “臭吗?”舒畅懵然不知刚刚躲过了一劫,兀自提起袖子闻了一闻,“的确是有些臭啊,不过也还算过得去吧!” 听了舒畅的话,众人弃是一脸嫌弃。 “你在搞什么?”秦风有些好奇的问道。他知道但凡出现这种情况,舒畅一定是又在研究什么。 “前段时间太平城里有个人得了怪病,呜呼哀哉了,症状我以前还没有碰到过,见猎心喜,便将人弄来剖开看个究竟,原本以为以马上完事的,岂料情况复杂得有些超乎我想象,这不就一泡好几天嘛。”舒畅道。 秦风压低声音道:“你不会是偷挖了别人的尸体吧?这可是犯忌的。” 以前在敢死营时,这样的事情,舒畅便干过。 “那里,这人是个流民,流浪到太平城安家的,无牵无挂,也没有什么家人。人一死,便一了百了,我便弄了他来研究研究,要是能搞清楚状况,以后再有人得这病,便不至于手足无措,你说是不是,这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嘛。”舒畅道:“所幸是有眉目了,找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那就好,你出马,总是不会空手而归的。”听到这里,秦风也是眉开言笑。“滚回去洗澡,便在这里讨人嫌了。” “有了媳妇忘了兄弟,典型的见色忘友啊!”舒畅连连点头,斜眼瞟了一眼闵若兮,看到闵若兮的眉毛渐渐的竖了起来,立马转身便跑。兄弟可以随意调侃,可这位兄弟媳妇却是一位强悍的角色,不论是武道修为还是身份地位,还是尽早开溜的好。 搅屎棍舒畅跑了,现场立时便恢复了正常,王厚笑道:“将军,夫人,城中已经备好了酒宴,为各位洗尘,请。” 秦风微笑着向闵若兮伸出手去,闵若兮怔了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伸出手去,两人手牵在了一起,打头沿着山道向前走去。在他们的身后,杨致与瑛姑抱着孩子跟着其后,郭九龄则与王厚等人一齐落在最后面。 人群之中爆发出阵阵的欢呼之声,红红的白白的粉粉的东西从人群之中撒了出来,飘飘洒洒从两人头上落下,察觉到闵若兮的手微微一紧,秦风微笑着低声道:“别动,这是梅花花瓣。” 两人缓缓前行,秦风边走还一边向着道边的百姓挥手示意,引来更多的欢呼,更多的花瓣洒落下来。 “哪里弄来的这么多梅花?”闵若兮好奇不已,看这架式,只怕是从这里到山上,一直会受到这种花雨的欢迎。这段路可不短,便是上京城的皇帝出行,也没有这种待遇,不是搞不起,而是找不到这么多的花瓣。 “别忘了,这里可是大山里,大山里别的或者不多,但这些么,却是要多少有多少。”秦风笑道:“更重要的,则是心意。” “能看出来,他们很敬重你。”闵若兮点点头。 瑛姑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问身后的王厚:“王郡守,怎么不见月瑶小姐?”上一次闵若兮病重,一直便是王月瑶在协助着瑛姑照顾,瑛姑倒是极喜欢这个细腻而且见识极不凡的女子。后来她也知道王月瑶在太平军中更不是一般人,而是手握大权的重要人物,这样的场合,按理是应当出席的。 “她啊,前两天受了一点风寒,病了,只能躺在床上。”王厚的语气有些无奈,也有些心疼。(。) 第三百九十四章:了却一段情 王月瑶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关键是她病倒的这几天,舒畅又在专心致志做他的实验,与舒畅一起在太平城住了几年,她是深知舒畅的个性的,哪怕是王厚来说,也被王月瑶制止他们去打扰舒畅,但凡舒畅将自己关起来的时候,肯定又是在进行什么重要的研究。她不想舒畅因为自己的一点小病便中断研究。 舒畅不能为他诊治,便只能找普通的医生,这病未免就好得慢些,而更重要的是,这病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几天前,她下了一次山,名义上是视察太平坊,但实际上,是去见了束辉。 王月瑶心中很清楚,束辉和舒畅都在追求自己,两个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年轻一辈之中,能比得上他们的当真是廖廖无几,属于凤毛麟角的那一类。 她自己心中自然也有一个比较。一直以来,她一直觉得自己无法在两个人之中评判谁更优秀一些,但在昭华公主重病上山,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束辉的时候,王月瑶的一颗心顿时颤抖了起来,那几天,强撑着照顾昭华公主闵若兮,她自己的心却实实刻刻在受着煎熬。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束辉终究在自己的心里还要是重一些。 束辉英俊,多才,更重要的是体贴,而这种对女孩子的体贴是发自内心的一种很自然的举动,不是因为要追求王月瑶而刻意做出来的,那怕两人的正面接触并不多,但王月瑶却对束辉的这些看似很自然的动作有着深刻的映象。 她只是一个县吏的女儿,平时接触的大多都是普通的农家汉子,奸滑商人,但因为父亲的宠爱,她又读了太多的书,才子佳人,自然是她心目之中最理想的梦想,而束辉的出现,恰恰满足了她内心之中的渴望。 束辉阴谋劫夺秦风两个孩子之事,却将王月瑶心中的梦想砰然击碎。让她终于清醒过来,两人分属不同的阵营,内里深刻的矛盾被眼前暂时的联盟所遮蔽,她和他,终究要在短暂的同路之后,分道扬镳的,渐行渐远的。 数天前,太平坊内发来了驻登州齐军将领梁达的请求,说是要在登仙湖见面商谈太平坊的进一步合作问题,王月瑶当即明白,这是束辉要见她。 那天的雪下得特别大,王月瑶闭上了眼睛,一幕一幕闪现着那天见面的场景,这是她初恋的终结。 登仙亭中,束辉静静的看着王月瑶,王月瑶也静静的看着他,两人之间原本只有一步之遥,现在却似咫尺天涯。 “跟我走吧,月瑶。”束辉开口了,开门见山,让王月瑶吃了一惊,以前束辉都是称呼她为王小姐的,表达爱慕之情极为含蓄,如今束辉这样直白,让她有些不大适应。 见到王月瑶不说话,束辉再次道:“跟我走吧,你不应当属于这里。” 看着束辉,王月瑶的眼中却是蒙上了一层雾气:“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束辉沉默了片刻,道:“月瑶,想必你也清楚,我们大齐与秦风之间的盟约是极其脆弱的,虽然说秦风与楚国有着深仇大恨,但水无常势,他必竟是楚国人,更重要的是,他深爱的女人是楚国公主,而且还有一儿一女。如果他们团聚在一起的话,对我们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所以你就想出来要抢了昭华公主的孩子,拿这个来威胁秦风!” “是的,要想维持双方之间的盟约,阻止楚国开辟第二战场的意图,我们不能仅靠着秦风的仇恨来支撑,我们需要更结实的原因,如果能将这一双儿女抢到手,无疑是一个重重的筹码,当然,现在看起来,这完全是一个馊主意,我失败了。”束辉遗憾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件事的影响恐怕非同小可。” 王月瑶咬着嘴唇,不说话,只是拿眼定定地看着束辉。 “我不希望我们与秦风之间的盟约破裂,除了国家的利益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你。”束辉接着道:“只要我们的盟约能长久的支撑下去,我才更大的可能娶到你,如果盟友破裂……”他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感伤。 “既然知道是这样,你又何必还约我来见?”王月瑶声音有些哽咽。 “如果你不来,我才会真的死心,但你来了,我心中又燃起了强烈的希望!”束辉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跟我走吧,月瑶。我在这里等你的时候,设想了各种各样的结果,当看到你的这一霎那,这些结果全都飞走了,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带着你走。” 王月瑶缓缓摇头:“我今天来,只不过是想给过往一个交待,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终究只是彼此生命之中的一个过程,束辉,谢谢你。” 王月瑶身子微欠,敛裙向束辉福了一福,以前两人也见过面,不过那个时候,王月瑶却都是行得男子化的礼节,表明双方之间只是公事而已,今天这一礼,却完全是女儿态,直起身子时,眼中朦胧,鼻子发酸,却是毅然转身,向着来路走去。 束辉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王月瑶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 远处的树林里,一个人影大步的向着束辉走了过来,却是登县的梁达。 “大人,她,走了!”梁达低声道。 “我知道。” “其实,大人何必与她说这么多,既然大人喜欢她,而她看起来也是喜欢大人的,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王小姐抢走了便是,女人嘛,只要变成了大人您的人,还能翻上天去!”梁达道。 束辉转头,看了一眼梁达,笑了笑:“我是束辉,不是街头混混。”丢下这句话,束辉转身便走。他是何等骄傲之人,在长安,像他这样的人,便是王公贵族家的女儿也是上赶着想与他结亲,他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一次真正动了情,却又是这样一个不了之局。 他有他的骄傲,而王月瑶也不是那种花瓶女子,强求,会伤了彼此的心,如此倒也甚好,至少在各自的心中,都留下了对方的一些美好。 被束辉狠狠的刺了一下,梁达老脸一红,看着对方的背影,噔噔的紧走几步,紧跟着束辉的步伐,对于这位主子,他可真是有些不透,杀伐果断从来不缺,但有时却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儿女情长。 束辉的心事,王月瑶自然是不知道,回到太平城,身心俱疲,一下子便病倒了,连秦风携昭华公主等人归来,她也是下不得床去迎接。只能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默默的沮嚼着那丝丝苦涩。 洛一水的身影出现在小院之外,整个太平城现在都在欢迎秦风的归来,以他的身手,悄无声息的进到城里,却是轻而易举之事,来到这个他住了两年的小院之外,伸手按在门上,门却似乎有千斤之重,昔日沙场驰骋的猛将,心里竟然有些犯怵了。 犹豫了片刻,他终于还是轻轻地推开了门,缓缓的走向原本属于自己的那间小小的厢房。房门打开,屋里整洁如旧,显然天天都有人收拾。 抚摸着一尘不染的床铺,看着擦得锃亮的桌子,洛一水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缓缓的坐了下来,脑子里想得却是这两年来的点点滴滴。 那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美好时光之一。 桌上放着一个盒子,拉开,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一根根棒棒糖,他记得自己走时,将这个盒子里的糖全都塞进了包裹里,这里头的,显然是后来才装进去的。 拿起一根,剥去外面的麻纸,放在嘴里轻轻的吮吸着,香甜从嘴巴延着喉咙一直向下。现在,王月瑶也一定在山下迎接秦风一行人吧?洛一水暗自想着,作混沌之中醒来,他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好如何去面对王月瑶,一想起自己四十岁的人,居然一直拉着一个二十多的小姑娘姐姐姐姐的叫着,脸上便有些发热。 站起身来,心神有些激荡,脚下却是不小心勾着了凳子,啪的一声,凳子倒在地上。 “是小水回来了吗?”隔壁传来一个声音,顿时让洛一水有些傻眼,是王月瑶,她此时难道不应该在山下迎接秦风和闵若兮吗,怎么会一个人呆在屋里。 “是小水吗?快过来让姐姐看看。”隔壁又传来了王月瑶的声音,“这一次出去这么久,可是让姐姐担心坏了,桌上有糖,自己收着吧,我就知道你喜欢那样热闹的场面,肯定会悄悄的一个人回来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洛一水整理了一下心情,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他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向着王月瑶的卧室走去。 站在王月瑶卧室门口,洛一水迟疑了一下,以前这间卧室他是如履平地,向来没有什么顾忌的,但现在,却是有些不同了。 “小水,快进来!”屋里王月瑶在摧促着。 门在洛一水的手上,缓缓的被推开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换我来照顾你吧 低着头,慢慢的走过去,洛一水极是尴尬,还没有回到太平城的时候,他异常渴望早一些见到王月瑶,但真正到了山下,进了太平城,回到这个熟悉无比的院子里时,他却踌躇了。 躺在床上的王月瑶看到洛一水进来,撑着半坐了起来,披了一件棉袄,笑看着低着头的洛一水:“这一次出去了这么长的时间没有看到姐姐,不开心了吧?瞧你那样子,我不用猜也知道,你现在的嘴巴上肯定能挂上一个油壶。”她轻轻的拍着床沿:“快过来坐这儿,让姐姐看看你瘦了没?” 低着头的洛一水脸上暴汗,慢慢的一步步挨过去,站在了床边。 王月瑶半躺着,洛一水站着,他本身就高大魁梧,就算低着头,王月瑶还是能一眼看到他的脸色。 “怎么满脸通红啊?憋着火呢吧?这一次出去,可是办大事哦,小水不能不高兴,姐姐有奖的。”欠着身子,拉开床头柜子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一枚心形的糖果,递给洛一水:“这是糖坊里刚刚做出来的新品种,小水是吃糖的大行家,你如果觉得行,我们就大规模生产。” 伸手,接过这枚糖果,洛一水缓缓地抬起了头,看着王月瑶的脸色,微微吃了一惊,虽然他站在床边,但因为心虚,却是一直看着地下,不敢瞧王月瑶的脸色,此刻一招眼,便看出了王月瑶的不对。 “你,你病了?”他脱口而出,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握住了王月瑶的手,一股淳正浑厚的真气输送过去,王月瑶立时便感到浑身暖洋洋的极为舒服,身子也一时轻快了许多。 “一点小病,受了些风寒,不碍事的。”王月瑶微笑着,但旋即,微笑一点一点的僵在了脸上,直勾勾地盯着洛一水,眼中的神色也愈来愈惊讶。 洛一水的眼神,不再是以前的那种迷茫无焦距,而是清澈之中带着深邃。这不是王月瑶熟悉的那个小水。 “你,你……”王月瑶盯着洛一水,嘴里嗑嗑巴巴。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洛一水终于是镇定了下来,微笑着握着王月瑶的手,轻轻的将其塞到暖和的被窝里,没有坐在床沿之上,却是拉过了一张凳子,坐在了床前。 “是的,我清醒过来了,所有的一切,我都记起来了,我是洛一水。” 看着面前的洛一水,王月瑶的脸却红了起来,本来因为受了风寒,她的脸色很是有些苍白,但此时,两边脸颊上却是如同熟透了苹果。 失去记忆中的那个人是小水,是离不开她的小尾巴,跟屁虫,但清醒过来的洛一水,却是曾经的越国大将军,九级巅峰高手,这天下最顶尖的一批人之一。想到刚才自己的举动,她又羞又恼。 “舒畅想了很多法子都没有让你清醒过来,这一次出去,怎么一下子就好了?”毕竟不是一般女子,马上王月瑶就找到了话题,而且这也是最感兴趣的事情。 洛一不微笑着,将手里的心形糖剥去糖纸,塞进嘴里,吮吸了一口,这一刻的表情,动作,倒是与先前一般无二。 王月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我这一半辈子,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与齐人战斗,战场之上那种旌旗飞舞,千军万马的搏杀,深深的铭刻在我的心中,我对齐人的军队最为敏感。”糖果在手里滴溜溜的转着,洛一水声音有些低沉,“这一次跟着秦风出去,目睹了齐人千军万马旌旗飞扬的场面,就如同有无数根针在我的脑子里同时刺扎一般,痛,痛彻心菲。” 洛一水脸上露出了愤怒,伤心夹杂的神色,他的军队,他的家,他的一切,便是在这些飞舞的齐军旌旗之中灰飞烟灭的。 看着洛一水的表情,王月瑶瞬间又忘记了洛一水已经恢复的事实,这种表情,以前她也经常从小水的脸上看到,每当这个时候,小水的神智都会失控,而这个时候,便需要王月瑶来安抚。 从被窝里伸出手,握住了洛一水的大手,柔声道:“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会慢慢的好起来的。” 洛一水点点头,“那一刻,就像是被一刀闪电击中了我整个人,我突然就记起来我是谁了,我冲了下去。” “天啊,千军万马,你再厉害,也不过只有一双手,怎么能与军队对垒?”王月瑶轻掩小嘴,惊呼起来,“万幸能安全的逃出来,以后可不能这样冲动了。” 洛一水微微一笑,看到这个笑容,王月瑶倏然之间又醒悟过来,眼前这人,再也不是那个需要自己无时无刻无微不止照料的小水了。脸一下子又红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以后不会了!”洛一水郑重的点点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具皮囊,我自然会好好的爱惜。” “以后,你准备怎么办?”王月瑶问道。 洛一水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就是这几步,昔日统兵万千的凛凛之威一下子全都回到了他的身上,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看着王月瑶,“当初曹氏叛粮,吴氏借机立越国,我洛氏便一直尽心竭力,辅佐吴氏,百余年来,忠心耿耿,可到了最后,居然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上至白发老翁,下至襁褓婴儿,无一幸免。这等血海深仇,我岂有不报之理?终有一天,我要打进越京城,抓住吴老儿亲自问他一句,为什么?” “你,你现在孤身一人。”王月瑶轻声道。 洛一水微微一笑:“虽然吴氏在全国进行了大规模的清洗,但洛氏与吴氏一样,都是在这里扎根数百上千年的大族,又岂是他杀得尽,杀得完的,只要我还没有死,只要我出现在越国的土地上,短时间内,我便能让吴氏老儿后悔,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洛氏一族!” 听着这掷地有声的话,王月瑶的脸色却再一次苍白起来,看着洛一水,“你,准备要离开太平城了么?” “太平虽好,不是吾乡!”洛一水轻声道,“在太平城,除了你,我其实也没有多少可留恋的。” “秦将军对你还是很好的。”王月瑶道。 洛一水大笑了起来:“秦风那小子,先是把我当成了磨刀石,接着又把我当成了他的一把利刃,算了,我也不跟他计较这些,真要深究起来,这两年,我还真是在他的庇护之下才过来的,如果这一次他不带我去高湖,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你就不能留在太平城帮秦风吗?”王月瑶有些苦涩地道。 洛一水微微一笑,伸出手去,轻轻的拍了拍王月瑶冰冷的小手,有些东西,王月瑶又怎么能想得明白。侧耳听着外边传来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道:“说句实话,秦风还真是一个人才,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你放心,我不会不明不白的走,今天晚上,我会与秦风好好的谈一谈,走我也会大大方方的走的。” 王月瑶难过的低下头去。 洛一水重新坐了下来,目光炯炯地看着王月瑶,“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一下你。” “什么事?”王月瑶问道。 “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洛一水问道。 “啊?”王月瑶吃惊地看着洛一水,一时之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洛一水看着王月瑶,道:“一路之上,我都在想这件事情,你照顾了我两年,这是我生命之中最困难最无助的两年,我想在以后,换成我来照顾你,可以吗?” 看着王月瑶呆若木鸡的脸庞,洛一水一笑站了起来,“今天晚上我与秦风好好的谈一谈,明天一早,我便会离开,我知道,我的这个提议,对你来说,确实是太突兀了一些,不着急,我会很用心的一直等待你的答案。我们的日子都还很长,很长。” 看着房门轻轻的被带上,王月瑶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一般,心中一下子觉得空空落落的,脑子里也一时之间乱糟糟的,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走出房门的洛一水,仰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让他的头脑更加的清醒,回望了一眼王月瑶的房门,他微笑了一下,大步走向自己的那间小小的厢房。 外面,锣鼓喧天,花瓣飞舞,太平城百姓正在用他们的方式欢迎着秦风的归来,自从完全拿下沙阳郡之后,秦风出现在太平城的时间已经愈来愈少,但这里所有的人,却都不会忘记这个将他们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的大恩人。 “你说小水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王厚有些震惊地看着郭九龄,一边的刘老爷子也停下了脚步。 “是的,现在,他是洛一水了。”郭九龄点点头。 刘老爷子与王厚两人对视了一眼,“他走了?”刚刚两人并没有看到洛一水的身影。 “他跟着我们一起回来了,但在山下的时候,他独自一人离开了。” “对这事儿,将军是怎么说的?”刘老爷子问道。 “到目前为止,秦将军什么也没有说。”郭九龄耸了耸肩,对二人道。 (注:我知道,很多人肯定是希望洛一水就此投奔秦风的,但枪手再三思忖,考虑到洛一水的身份,洛氏一族在越国的地位,就这样完全服膺秦风未免太过于简单粗暴了,所以,且走且看吧!不能说太多,不然就剧透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合作愉快? 红烛透过层层沙幕,隐隐约约的照在大床之上,火坑烧得极热,与屋外对比,屋里宛如暖春,阵阵喘息声和娇吟之声间或传出,不知过去多长时间,一切都沉静了下来。 越过层层红纱,床上两人犹如八爪鱼一般纠缠在一起,激情虽去,却仍然不愿分离。 对于秦风和闵若兮来说,今天才是他们真正的洞房花烛夜。 “再也不要离开我!”勾着秦风的脖子,玉面含春的闵若兮将滚烫的脸贴在秦风结实的胸膛之上,那上面,横七竖八的有着许多伤痕。 “当然,以后我们一家四口会永远在一起,再不分离。”粗糙的大手抚过滑若凝脂的娇躯,秦风肯定的道:“我是孤儿,最渴望的就是一家人永远都呆在一起。” “再也不要瞒我。”闵若兮抬起头,嘟着嘴巴,对于秦风复活之后,却足足瞒了她近两年,她很是不满。“舒畅不是一个好人。” 在闵若兮心中,秦风那时候刚刚捡了一条命回来,带着秦风离开上京城,一路跑得无影无踪,自然都是舒畅干得好事。 秦风笑着将闵若兮搂得更紧了一些:“这与他无关,是我想得太多。” 说到这里,两人却都沉默下来,对于闵若英与秦风之间那无可开解的仇恨,两人都明智的选择了回避。 “你喜欢这里吗?”秦风换了一个话题。 “有你的地方,我都喜欢!”闵若兮柔声道:“秦风,我要在院子里种上喀什噶尔胡扬。” “啊?”秦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闵若兮盯着秦风的眼睛,轻声哼唱了起来,这首歌她许了两年,已是滚瓜烂熟了。 我会默默的祈祷苍天造物对你用心 不要让你变了样子 不管在遥远乡村喧闹都市 我一眼就能够发现你。 听着闵若兮的歌声,秦风的鼻子有些发酸,“这两年,苦了你啦!以后,我不会让你再伤心的。明天我就吩咐他们,去山里找胡扬树,将咱们这院子种得满满的。” 闵若兮嘴角上勾,鼻子里轻轻的嗯了一声,将秦风抱得更紧了一些。 她曾经失去过,便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今天。 隐隐约约传来孩子的哭闹之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温馨,闵若兮一骨碌坐了起来,“孩子闹夜了,该喂奶了。” 听着瑛姑轻轻的哄着孩子的声音,秦风一把将闵若兮拉回到怀里:“别管了,瑛姑会照看孩子的。” 两手撑着秦风的胸膛,闵若兮白了他一眼,“瑛姑一生未婚,可不懂得照看孩子,再说孩子才七个月,怎么能不吃奶,你睡吧,我去去就来。” 秦风手肘撑在床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身材曼妙的闵若兮穿衣,倒是让闵若兮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去。 “闭眼!”她低声喝道。 秦风哧的一笑,闭上眼睛,却又偷偷地睁开一条小缝,偷偷地欣赏着对方的身姿。闵若兮自然知道对方的小动作,眉目含春,横了秦风一眼,没有责怪,却是万种风情。 “回头让葛庆生找个奶妈,再找两个有经验的妇人来帮着带孩子。”秦风道。 “奶妈就不必了,我要亲自奶孩子。”闵若兮摇了摇头,“找两个带孩子有经验的妇人就好了。” “行,明天我就让葛庆生去办。” 两人正说着,外面突然轻微的风声,紧跟着便听到瑛姑房门轻响,下一刻,瑛姑已是站在了院子里。 “谁?”瑛姑压低声音问道。 屋内,秦风与闵若兮诧异的对视了一眼,秦风也立时爬了起来。 院墙之上,出现了一个人影,紧接着,便到了瑛姑的面前。 “瑛姑!”对方站在瑛姑面前,背负着双手,淡淡地看着她。 “洛将军!”瑛姑微感诧异,“这个时候,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想与秦风谈一谈。”洛一水道。 瑛姑不满地看着他,人家小两口好不容易重聚,今天,才算终于是修成正果,正儿八经的洞房花烛夜,这个家伙却来捣乱。在瑛姑心中,诏狱之中的那一场婚礼,可算不得数的。 “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说吗?” 洛一水微笑道:“我也知道这个时候过来有些不近情理,但明儿个一早我便要离开了,不得不这个时候来打扰,我会向秦风致歉。” “致歉到也不必了。”门吱呀一声打开,秦风与闵若兮双双出现在门口,“洛将军,我知道你会来找我,不过却没有想到这么快,看来洛将军主意已定。请!” 洛一水微微向瑛姑颔首示意,向着秦风走来,跟随着秦风走向一边的书房。 书房很冷,但对于这两个人来说,冷与不冷根本就不是问题,分宾主坐下,秦风看着洛一水,“真要离开?” 洛一水点头:“是!” “很遗憾,我一直觉得我们能在一起做一番事业。”秦风摊了摊手,道。 洛一水笑了起来:“一山难容二虎,秦将军,你很不错,可是现在的我,也不想再屈居人下,当然,也许我们以后会有合作的机会。” “这倒是。”秦风道。“可是洛将军,恕我直言,你在齐楚大战之中公开现身,现在还活着的消息想必已是传遍天下,越国上下必然早有防备,不管是越国皇帝也好,还是左相张宁也好,他们恐怕是必想杀你而后快的吧,你此去,前路必然困难重重。” “再难,有你那个时候难吗?”洛一水哈哈一笑:“更何况,我洛氏在大越数百年根基,深厚的底蕴恐怕是你难以想象的。” “我明白。但凡豪门大族,除了明面上的力量,暗底下总是有些准备的,你这一次回去,想必就是依仗他们了。如果我所猜不错,你最终的目标是现在正在与秦国对峙的越国边军吧?”秦风淡淡地道。 洛一水面色微微一变,“秦将军好心思,说得不错。现在越国大乱,齐人,秦人,当然,还有你,都想在乱中的越国分一杯羹,不掌握军队,终是一场空。只有掌握了强大的军队,才能避免越国陷入一场悲剧。” “听洛将军的口气,似乎我们快要成为敌人了。”秦风微笑道。 “那倒也未必。”洛一水摇摇头,正说着,书房门轻响,闵若兮端着一个托盘款款走了进来,将托盘放在二人面前,提起盘里的茶壶,给二人倒上热气腾腾的茶水。 秦风端坐未动,洛一水却是站了起来,向着闵若兮抱拳:“多谢公主殿下。”洛一水出身名门望族,对于这上下尊卑,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纵然闵若兮是楚国公主,他也绝不会失了礼数。 “不用叫我公主,叫我秦夫人便好。”闵若兮挨着秦风坐了下来,笑看着洛一水。 “秦将军当真好福气。”洛一水笑看着秦风。 “三生修来的福分!”秦风伸手握住一边闵若兮的手,幸福满满。“听洛将军的口气,以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当然。”洛一水道:“抛开外部的威胁不谈,现在越国内部将会出现三股势力,朝廷,你,我。”他一点也不谦虚的将自己列为了第三股势力,自信溢于言表,而秦风也知道,他的确有这个能力。“三股势力当中,现在我最弱,基本上属于一个光杆,但用不了多久,秦将军便看到我的力量。” “拭目以待。”秦风淡淡地道。“我只是不明白,当初吴京军前要杀你的时候,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与莫洛一起合作?而过了两年,却又有了这个心思?” “此一时也彼一时。”洛一水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我还是认为越国不能内乱。齐也好,秦也好,都是想吞了越国,如果那个时候我再作反,越国就真的完了,但这两年来,吴氏朝廷不但没有让越国变得更好,反而更乱了,这样下去,越国必亡,既然如此,我当然不能坐视。” “可你若出手,越国将会更乱,说不定亡得更快。” “既然注定要亡,那么我便只能火中取栗,指望着大越凤凰涅磐,浴火重生。” “先乱而后治,置之死地而后生?”秦风掀了掀眉毛。“你的意思是要先掀了吴氏皇朝。” “不错,他们该下台了。”洛一水眼中煞气一闪而过。“我所说的合作,便在于此。要在拒秦,齐与外的同时,打垮吴氏王朝,我就得选择与你合作。在最短的时间内掀翻吴氏王朝。” “然后呢?” 洛一水目视着秦风,却是一语不发。 秦风微笑着点头:“明白了。” 洛一水伸出手来,盯着秦风。 “你确定我能答应?”秦风笑问道。 “这一路之上,我都在想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我想我应当已经想清楚了,按部步班,你想要达到你的目的,不知要多少年月,你心中也希望越国大乱,吴氏垮台,你才有乱中取胜的机会。而你,和我一样,是那种相当自信的人,所以你不会拒绝。” “说句心里话,这个时候我应当杀了你,这样以后我会少一个强劲的敌人。”秦风道。 “杀我?”洛一水点点头:“太平城中,现在确实有这个能力,瑛姑便能做到,再加上你,公主殿下,杨致,还有刘老头,的确能很轻易的杀死我,但你不会。不然我早就跑了,不会来找你。” “你真得很自信。”秦风笑着摇摇头,伸出手去,与洛一水重重的握在一起:“那么,祝你心想事成,也祝我们合作愉快。”(。) 第三百九十七章:我们需要一个大乱的越国 宽敞的议事厅内,中空的圆桌占据了大部分的地方,中间空中的地方,别出心裁的放置着几盆松树盆景以及格花盆景,让严肃的议事厅平添了几分情趣,淡淡的梅花香在议事厅中飘扬。 坐在正中间的秦风看着这布置,倒是由衷地赞了几句。“马猴儿倒是愈来愈会办事了,这几盆盆景往这里一放,格调便大不相同啊!恍惚我也是一个雅致人了。” 众人都是笑了起来。坐在屋里的,说句老实话,除了葛庆生是个真儿八经的读书人出身,其它的人跟雅致那完全是搭不上边的。 秦风,刘老太爷,王厚,邹明,巧手,还有站在门边充当门神的大柱,那都是心狼手辣的主儿。 洛一水走了,这件事必然会对越国的政治局面发生重大的影响,太平军必须要有相应的对策来应对这一突然出现的变化。 虽然如今太平军的重要将领,官员在太平城的并不多,但像刘老爷子可以代表沙阳一系,邹明可以代表江湖一系,敢死营自不必说了,秦风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是以虽然人不多,但议定的事,却照样可以毫无阻碍的执行下去。 “洛一水的事情,大家想必也都知道了。这可是一头下山猛虎,出海蛟龙啊,他这一去,越国必然风起云涌,今天我们聚在一起,便是要好好的议一议,怎么样在这番风起云涌之中捞取最大的好处。”秦风敲着桌子,大声道,屋里的人都是太平军的核心层,他说话也并毫无顾忌。 葛庆生看着秦风:“将军,这洛一水就是一不稳定因素,其实,其实完全可以做了他。”葛庆生作为文官,最喜欢的无疑是稳定,现在太平军步步为营,走得极稳,这种态势是他喜欢的,而洛一水的出走,在他看来就是大乱的根子。很有可能让太平军目前大好的局毁于一旦。 秦风笑了笑,转头看着刘老太爷,“老爷子,你说说看。” 刘老太爷干咳了几声,他心中清楚,秦风心中早有定计,不然洛一水根本就不可能走出太平城,今天这个会,也就是统一大家的思想而已,秦风点到自己,也是需要自己将他心中所想说出来罢了。 “如今我们太平军已经掌控两郡,当然,长阳郡还有一个宝清在楚军手中,不过也无关大局,形式看起来是一片大好啊,如果稳定发展,我们太平军必定将成为一股重要的力量。”赵老太爷道。 葛庆生连连点头,面有喜色。听起来刘老太爷是支持自己的意见的。 “但是。”刘老太爷接下来猛然一个转折,却是让葛庆生一怔,“这样下去,我们只是重要而已,而不会成为主流。齐人不必说了,拔根毫毛也比我们的腰粗,即便是越人,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他们所拥有的实力,比我们也要强出太多,亦步亦趋,对我们来说看似稳定,其实是最为危险的,不论是齐越那一个缓过这口气来,我们都是要倒霉的。有一句俗话说得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试问越国皇帝也好,还是齐国皇帝也好,能容忍在他们的旁边有一支随时可能向他捅刀子的大汉吗?” 屋内众人再次笑了起来。 “那自然是不行的。现在他们拉拢我们,不惜官帽,不惜金钱,无非是因为他们实在腾不出手来对付我们罢了。”刘老爷子摊摊手,“所以,我们需要的不是稳定,而是乱,乱中取胜,火中取栗!秦将军,您说对吗?” 屋内众人都是暗自点头,刘老太爷见多识广,这一番话说得极有道理。 “老太爷这一番话说到我心里头去了。”秦风道:“不要看到我们现在形式大好,沙阳郡,长阳郡尽数落到了我们的控制当中,但里头蕴含的风险也是极大的,我们势力弱小,对方可能不会将我们放在眼里,就像齐国,以前他们只会觉得可以利用我们来牵制楚军,但当我们澎涨到了一点的地步,他就会觉得无法控制我们,那对于他们来说,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消灭我们。” “居安思危,是我们必须时时刻刻要记在心上并不时提溜出来敲打我们一番的。”秦风看着众人:“现在的机会很好,齐楚大战终于正式开始了,这两个庞然大物开打,便给了我们最好的机会,现在齐人一时顾不上我们,还是尽量拉拢我们,那么,我们就要利用这段时间,尽量地扩充自己的地盘,壮大自己的力量。” “齐人现在是老虎屁股摸不得,还不能打他的主意,但越国,那也是狼屁股,贸然去摸,很有可能也被他咬一口啊!” 风趣的话,让室内众人忍俊不禁。 秦风自己也是呵呵的笑了起来,“洛一水的清醒,还有他的想法,便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洛一水曾是越国的大将军,在越国边军之中人脉深厚,部属众多,越国皇帝清洗了大部分的高层将领,但那些基层军官是不可能杀掉的,洛一水之所以这么有信心,这是其基点之一。第二个基点,自然便是洛氏在越国数百年的根基了。” “让洛一水离去,便是基于这一想法,洛一水在齐楚大战之中公然露面,这是轰动天下的大事,现在想必越廷也很清楚这一事实了,越皇也好,张宁也好,都不是傻瓜,根定会做一些相应的布置,接下来肯定就是两虎相争,不管洛一水最终的结果如何,越国肯定会大乱。” 邹明点头道:“将军说得有理,我们当年组织的义军曾经与越国边军合作过,他们的基层军官对洛一水是奉若神明,如果洛一水打边军的主意,只怕越国便会爆发大规模的内战。” “正是如此!”秦风笑道:“洛一水闹腾起来,越国皇帝可就顾不得我们啦!最精锐的虎贲军必然先要去对付这个心腹大患,这对于我们,可是百年难遇的机遇,如果不抓住,那我们者是脑袋进水了。” “莫洛没有闹腾起来,洛一水能行吗?”王厚道:“这两师兄弟倒够可以的,一前一后跳起来闹腾。” “洛一水岂是莫洛可比的。”刘老太爷笑道:“莫洛的根基在江湖,洛一水的根基在朝堂和军队,莫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洛一水一旦起事,必然是精锐之师,这一次,越国皇帝可要头痛了。” “洛一水之所以敢公然来与我谈,自然是看准了我们需要越国乱起来,而他起事,也需要我们的配合,分担他的压力。如果我们在他起事的时候,同时向越军发起进攻,他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了。”秦风道:“我们彼此都需要对方,这叫做一拍即合。” “以后呢?我们双方的根本利益还是冲突的。”葛庆生道。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秦风道:“既然现在我们短期目标一致,那么便有合作的可能,而到了目标不一致的时候,那自然是分道扬镳。洛一水在我们回来的途中,随时都可以悄然离去,他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回到了太平城,他先是没有想清自己该怎么办?在想清楚了这一点之后,便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放着我这样一个大助力不利用,他岂不是真傻?这也是他要与我谈了再走的理由。” “因为他很明白,他与我们比起来,形式要险恶得多。” “为什么?”邹明有些不解,“洛氏在越国可不一般。” “正因为如此,所以越国皇帝便越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拔之而后快,越国左相张宁杀了洛氏全族,更不会让洛一水有得势的机会,在他们眼中,我们是可以拉拢,谈判的对象,而洛一水却是必然之人。其二,边军眼下正在与秦军对峙,便忘了,李挚那个老家伙可是亲自出山了,这样的机会,那个老家伙岂会放过?” 想起自己在西部边军之时,那个老农般的大帅一出手,便让楚国西部边军覆灭,西境大乱,对于这家伙,秦风是深怀警惕。 “所以洛一水既要获得边军的支持,又要让秦人不趁火打劫,这难度可就大了。这也是他必须寻求我们支持的原因,而现在,他唯一可以找到的支持也就是我们了。” “秦将军,这么说来,下一步我们的主要方向便是越国了,首当其冲的便是拿下正阳郡。可这需要调配更多的兵力,如果是这样的话,宝清怎么办?别忘了宝清还有莫洛,如果洛一水起事,不排除莫洛响应他的师弟,到时候他们与楚人合流,会给我们造成极大的麻烦。”王厚道。 秦风站了起来,“宝清不必太在意了,我在等着他们来找我们谈判。到时候,莫洛的问题便可以解决了。” “楚人会来找我们谈判?”王厚先是一惊,接着猛然想到,他们现在的主母可是正儿八经的楚国公主,顿时心中了然。(。) 第三百九十八章:平衡之道 从在楚国大营开始,秦风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楚人对他们的态度是奇怪的。 罗良可以说是在他的仇恨榜上排在第二位的人物,相信罗良对这一点也是心知肚明,但当两人正式见面的时候,罗良的立场却让秦风很是疑惑。 因为公主的关系所以他对自己分外客气?秦风很快排出了这个想法,罗良也好,闵若英也好,绝不是那种能被亲情之类的关系所束缚的人物,当初西部边军覆灭案中,他们明明知道闵若兮有可能遭到极大的危险,却仍然毫不犹豫地发动了这一场阴谋。 不单单是自己,还有杨至这小子。这位刺杀过皇帝的,现在被通缉的头号楚国钦犯,在罗良的眼中,便仿佛不存在一般。 他们安全的在楚军大营里呆了多天,又安全的离开了大营,顺利的返回了太平城。 这是为什么?罗良良心大发现?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罗良绝对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物。自己现在手上的力量算不上很强,但却处在一个微妙的节点之上,对于楚,齐,越都有着极大的影响,也就是说,自己是一股可以利用的力量。而楚国拉拢自己的目的很清楚,那就是他们开辟的第二战场。 如果杀了或者抓了自己,太平军便会强势反扑,宝清的楚军立时便岌岌可危,朝不保夕,现在的太平军成份复杂,除了敢死营,还有沙阳系,即便自己被抓,也不会失去控制,可重要的是,如果太平军失去控制,损失最大的将是楚人,得利最大的将是齐国,这是罗良万万不愿意看到的。 而杨致,不能不说,这小子是运气极好的,因为罗良肯定是认定了这家伙与自己是一伙儿的。当然,在秦风的心中,也将这家伙当成了自己一伙儿,不说别的,单是他救出了自己的儿子,便足以让自己认可,接纳他。 回到太平城,鹰巢从宝清传来的消息,楚国大员程务本居然亲临宝清,这可就有意思了,程务本是楚国真正的大人物,降临宝清这样一个小小的县,其目的不言自明。 而小猫与野狗传来的消息,在程务本抵达之前,江涛便开始派出人员策反这二位,当然,现在这两位策反人员已经被自己麾下这两员猛将砍了脑壳。 正是针对这些思考所得出来的结论,秦风判定宝清的楚军一定会来找自己谈判。莫洛扶不起,靠不住,那么楚人的第二战场想要开辟成功,就一定得依靠自己。 恍然之间,秦风也明白了为什么闵若兮决意跟着自己来的时候,作为楚国东部统帅的罗良居然不闻不问,或者这正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如果他不放闵若兮出营,自己这一群人便是三头六臂,也不可能走出来。闵若兮是楚国公主,到了太平城,便给了楚人正大光明接触自己的机会。或者,这才是程务本抵达宝清的根本原因。 再想深一层,闵若诚之死与这事儿没有有联系呢?以闵若诚之死来刺激闵若兮,使得闵若兮愤怒之下跟着自己抵达上京城,从而自然而然的完成这一计划的前期动作,使得一切都顺利成章。 也就是说,在不知不觉之间,闵若兮又成了闵若英手里的一颗棋子,如果真是这样,闵若英,罗良这一对组合也未免太可怕了。 秦风轻轻的敲着桌子,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容,楚人的这一战略,的确很精妙,设计得也极其高明,但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主动权。 现在自己握着主动权。 宝清的楚军现在是翁中之鳖,只要封住他们出宝清的路,他们就翻不起什么大浪来。那么留下他们来也就无妨。 楚人,齐人都想利用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想利用他们呢?踩着这根微妙平衡的钢丝,却正是自己发展壮大的最好时候。 楚人要利用自己,齐人便得拼命拉拢自己,在两个庞然大物之中求生存虽然很危险,但危险之中自然也蕴藏着最大的机遇,在两者在主战场之上拼出胜负之前,自己不用急着做出最后的选择。 还是那个老办法,齐楚都是庞然大物,两人开打,自己先在一边瞧着,谁要输了,自己就去帮谁,让他们能一直这样打下去,直到自己的身躯足够强壮。 洛一水的出走,即将使越国天下大乱,而自己的战略目标也必将转向越国,在这场大乱之中攫取最大的利益,而宝清的楚人,当然要与他们达成一个暂时的和平。从而使自己在兵力的调配之上能够更有余力。 小猫,陈家洛都压在宝清,对现在的太平军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小的负担,也让他在接下来的布署之中缺乏足够的力量。能够腾出一个战营来,对太平军来说,就太有利了。 说起来还得感谢罗良和闵若英,至少他们的这一次谋划,将自己的爱人和孩子都送到了自己的身边,不然秦风还真不知道怎样说服闵若兮跟着她走。 让闵若兮在爱人和亲人之间做出选择,无疑是残酷的,秦风爱闵若兮,不愿让她做出这种痛苦的决择,这也是这两年来,他情愿不让闵若兮知道自己还活着的原因,现在一切都解决了,闵若英用闵若诚的死,替自己解决了这一个难题。 力量,最终决定自己的还是自己的力量。 从落英山脉到大楚诏狱,再从雁山太平军到现在掌控了沙阳郡,长阳郡两地的太平军,秦风觉得自己施展的余地越来越大,空间也随着自己力量的不断强大而扩展,让他深深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这个世界,落实到最后,还是用拳头来说话的。 咣当一声,紧闭的大门被推开,把秦风吓了一跳,刘老太爷王厚等人在议完事之后便离开了这里,大家都各有各的事做,这里便只剩下了秦风一个人。 抬眼一看闯进来的人,秦风不由微笑了一下,现在在太平城中,对自己这样无礼的家伙,巩怕也只剩下这么一个了。 杨致。 杨致气冲冲的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到了秦风的对面,恶狠狠的看着他。 “有事吗?”秦风问道。 “是你邀我入伙的是吧?”杨致强自压着自己的怒力,问道。 “不是入伙,是加入,我们可不是土匪。”秦风纠正道。 “好,就算是加入。可你邀我加入,不是为了让我给你家小武当保姆的吧?”杨致恼火地道。 秦风忍住笑,“当然不是,一位九级高手给我儿子当保姆,这也未免太奢侈了。” “既然如此,今天你召开这些人开会,商议事情,为什么把我排除在外?难道我不够资格么?”杨致怒气冲冲地道:“先前我没有冲进来,那是给你面子,现在你需要给我一个说法。” 秦风摸了摸脑袋,看着对面的杨致,道:“他们就都深悉太平军的所有事务,叫他们来,是解决问题的,你还完全不了解,来了也没有什么用啊!” “你不让我参加,我怎么了解?秦风,我加入你,不是来这里无所事事的,我要报仇雪恨,我要做事。”杨致吼道。 秦风身子向后一靠,笑道:“好,那我们就这个问题好好的讨论一番,其实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的,告诉我,你会什么?除了你现在的这一身武功,你还会什么?” “我要带兵打仗。”杨致身子前俯,厉声道:“给我一支军队,我会让他们成为天下劲旅。” “可据我所知,你自小到大,从来没有带过军队作战,率军作战,可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这里头涉及到的东西太多,你,真得了解么?”秦风笑问道。 “我虽然没有带过军队,但自小却也熟读兵书,秦风,你不了解我们这些人,我们自小所受的教育是相当严苛的。”杨致高傲地道。 “哦,这我相信。”秦风笑咪咪地道,抬起头来,喊道:“马猴。” 外面却没有人应声。秦风正自奇怪之时,杨致却是站了起来,“刚刚我来找你,马猴唧唧歪歪的,我把他制住了。”风一般的冲出去,再回来之时,手里却拎着一个人,往地上一顿,先前丝毫不能动弹的马猴这才能自如活动,满脸通红愤怒地看着杨致。 “马猴,陆丰到了吧?”秦风问道。 “老大,陆丰到了,正在等候老大的召见!”马猴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大眼睛里居然泪光盈盈,刚刚杨致冲过来,他上去阻拦,一句话还没有说出来,便被杨致拿住,别说反抗,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这让他深受打击。 “去把陆丰叫过来。”秦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杨兄弟是九级高手,被他制住,有什么可委屈的,以后好好的修习武道吧。” “是!”马猴低着头向外走去。 “这个陆丰是什么人?”杨致奇怪地看着秦风。 “陆丰,以前是丰县县尉,现在在太平铁矿担任安全主官,这一年多的时间,他在那里练出了一支三千人的军队,是个很有能力的人。”秦风看着杨致,脸上露出狡滑的笑容。(。) 第三百九十九章:抢位子 陆丰,曾经的丰县县尉,与葛庆生一文一武搭班子的搭档,在太平军攻略沙阳郡的时候,他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投奔了刘氏家族。 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最后的结果却是沙阳五大家族整体投奔了太平军。 陆丰在刘氏并没有得到重用,一腔豪情只换来了一个跑腿的差使,刘兴文受命组建城门军的时候,陆丰自忖以自己的资历必然能得到一个领兵的差使,但没有想到,直到最后,刘兴文似乎也没有想起他,而这个时候,早已退居二线的刘老太爷就更不会想起还有这样一个人了。 蹉跎岁月的陆丰在最落魄的时候,昔日的搭档葛庆生伸手拉了他一把。与陆丰相反,葛庆生却是在被刘氏抛弃之后,在王厚的劝说之下加入了太平军,在筹建太平城,安置难民,周边建村等一系列太平军高速发展的过程之中,他都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也因为他的努力,从而得到了太平军内部的认同而一跃成为了这个圈子的核心人物之一,与陆丰比起来,自然是意义风发。 也该陆丰时来运转,恰在这个时候,太平军的工坊在采石的过程之中,在深山之中发现了铁矿,数万顺天军战俘被押到了这里开始建设太平铁矿,而谁来负责这里的安全却让秦风很是挠头,因为他的荷包里,一时之间的确找不出这样一个人来。 陆丰在葛庆生的推荐之下适时出现,曾经的县尉,有带兵的经历,个人武道修为亦在七级巅峰,堪堪踏入八级,而且因为刘氏的冷落,对刘氏极为不满,这样一个人,正是秦风所需要的。 陆丰可谓是临危受命,他也是抱着不成功则成仁的心态到了太平铁矿,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他不仅在太平铁矿站稳了脚跟,更是练出了一支多达三千人的戏旅。这支军队以原有的太平铁矿看守和表现积极的战俘矿工为主,如今已是初步形成战斗力。 在秦风回到太平城之后,便召了他回来,对于现在兵力奇缺的秦风来说,这支部队也该派上用场了。 “见过秦将军!”大步走进议事厅里的陆丰双手抱拳,深深的弯下腰去。他昨天就奉召回来了,从葛庆生那里,他亦知道了很多的东西。 看着直起身子的陆丰,秦风微笑着点头:“这一年多,在太平铁矿,辛苦了!” “不敢说辛苦,属下要感谢将军给了我这个机会。”陆丰沉稳地道,这一年多来,在葛庆生的告诫之下,他沉下心来,专心致志的做事,倒似变了一个人似的,心性比以往要沉稳得多了。通过从葛庆生那里知道的一些情况,他判断这一次秦风召见自己,应当是要用上自己这支部队了,这是他一直以来最为盼望的事情,心中早已是激动异常。 “机会向来是给有准备的人的。”秦风大笑起来:“这一年多,你要是做不好,我随时就换人了。不过你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你做得很好。” “多谢将军夸奖。”陆丰再次躬身为礼。 “好了,不说闲话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杨致杨公子。这位是陆丰将军!”秦风笑着点了点两人。 “见过杨公子!”陆丰这才转过身来,瞧着坐在一边的杨致施了一礼,对方虽然没有刻意做什么,但陆丰却是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之间扑面而来,又是一个九级高手,这让他心中惊骇不已。 “陆将军,听秦风说起过你了。”杨致淡淡的点点头,看着秦风,却不知秦风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这位杨致杨公子刚刚加入我们太平军。”秦风微笑着道:“杨公子可是家学渊源,父亲可是在大楚执政二十余年的左相,贤名远播,大楚的崛起与杨左相可是密不可分,只可惜,被昏君所忌,已是含恨九泉,杨公子身系血海深仇,所以加入我们太平军。” 陆丰瞧瞧杨致,又看看秦风,一股极不妙的感觉突然浮上心头,心脏一下子扑扑的跳了起来。将军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叫自己来? “杨公子的心愿是想带兵打仗。”果然,秦风的下一句出口,陆丰已是脸色惨白,自己辛辛苦苦的成果,竟然就要这样被人轻易的摘走了桃子吗?他低下头,强自压抑住自己的愤懑,但过大的希望突然被砸碎,仍是忍不住喘起了粗气。 “不过杨公子却从来没有带过兵!”秦风看着陆丰的表情,笑了笑,陆丰的心态,还是要磨练啊。“我却是不放心。而陆将军呢,以前是县尉,有过带兵的经验,但能不能经得阵仗,我也是心下有疑,所以我倒是想了一个方法。” 听到这里,陆丰一下子抬起头来,他是聪明人,秦风话里的峰回路转的意思他可是听得清楚明白。 “陆丰在太平铁矿练出了一支三千人的部队,我已准备正式将他们编为一个战营,而主官,将在两位之间选择。”秦风道。 “怎么选?”陆丰深吸一口气,道。 “什么,在我和他之间选?”杨致大为意外,本以为已是手拿把攥的,没想到秦风来这么一出,他是什么人?以前堂堂的左相之子,现在更是九级高手,拿他来跟一个县尉比,从哪一个方面来说,自己也要更强一些啊! 这可真是耻辱!杨致愤愤的想着,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能实现自己带兵打仗的心愿,便只能认可这一点,他自信,不管比什么,自己都能以绝对优势获胜,或者,这只是秦风驭下的一种手段,毕竟这支部队是眼前这个家伙练出来的,自己半路杀出来摘桃子,着实有些不厚道,秦风也要给对方一个交待嘛。 想到这一点,杨致又觉得心气平了一些。 而对于陆丰来说,这却是一个捍卫自己劳动果实的机会。当然,他肯定秦风绝不会让自己与眼前这个姓杨的家伙比武道修为,如果是这样,那还比个屁啊,自己绝对是一个输字,既然要比,那肯定自己还是有赢得机会的。 “二位跟我来!”秦风笑着站起来,走到一扇侧门前,推开了门,身后两人跟着踏进门来却是吃了一惊,这是一副硕大的沙盘,山川河流,农田城市一应俱全,陆丰眼尖,一下子就发现这是长阳郡的地形地貌,看来是准备进攻长阳郡时备下的。 秦风的手点了点一个地方,“这里,宝清。一方攻,一方守,当然,守者也可以适时反攻,这样的兵棋推演,我想二位都不陌生吧,从李清大帝到现在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应当都会玩儿。” 二人都点点头。但凡对军事稍感兴趣的人,都会对这种兵棋推演有着极大的兴趣,平时二人也都玩这个游戏,只不过现在的道具可大一些,更迫近实战一些罢了。 “谁攻?谁守?攻方五千人,守方三千人,但守方战斗力要强上一筹。”秦风笑着道。 “我攻!”杨致抢在陆丰前头道。 “好,既然杨公子选择了攻,那我便选择守。”陆丰道。 “好极了,胜者,将是新建战营的主官。”秦风微笑着向外走去,“你们二位开始,我去外边喝茶看风景,马猴。” “老大,我来了!”马猴兴奋的跳了进来。 “你,来当裁判,计算得失,判定胜负,这二位都是行家里手,你可要公平公正,不然会挨削的。”秦风大笑着摸着马猴的脑袋。 “老大放心。”马猴大喜,刚刚杨致对他极不客气,他现在看着杨致的眼神儿就有些不善,杨致自然也看到了马猴的这点小心思,冷笑一声,自己不但要胜,还要大胜,就算你这马猴想耍心眼,但在胜负一目了然的情况之下,就算是他想作敝也无从作起。 秦风大笑着出门,门咣当一声关上,杨致与陆丰两人各据沙盘的一端,抬头看着对方,眼中都是闪着熊熊的战意。 葛庆生轻轻地推开了议事厅的大门,“将军!”他低声叫道。 “庆生来了,有什么事吗?”秦风问道。 “就是,就是想向将军汇报一下今年新年庆典一事。去年过年,过得很是寒酸,今年太平军大获全胜,不但沙阳郡政局稳定,喜获丰收,更是拿下了长阳郡,我与王郡守等人商议,想要办一个庆典来欢庆,一来是庆祝,二来也是向百姓彰显将军的文治武功。”葛庆生道。 秦风一笑:“庆生,你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屋里这二位吧?”他指了指安静的侧房。 葛庆生老脸一红,“属下这点小伎俩在将军面前耍弄,当真是贻笑大方,将军当真要用杨致替换陆丰,这支军队是陆丰一手打磨出来的,骤然换人,这,这不大好吧?” “二人正在进行兵棋推演,胜者便是主官,你对陆丰没有信心?”秦风道。 “杨致可是出身大家!”葛庆生惴惴地道。“想来自幼必是熟读兵书的。” “熟读兵书便能打胜仗?”秦风掀了掀眉,“那可不见得。”(。) 第四百章:再造一城 葛庆生出身寒门,又久在基层,对于像杨致这样的出身有着一种天然的敬畏,现在虽然随着太平军势力扩张,他的位置亦愈来愈重要,信心大涨的他心态较之以前要好上了许多,这种敬畏感正在渐渐淡去,但还是会在某个时间点上不经意的冒一次头出来。 他打心底里希望陆丰这位昔日的搭档能够再次焕发青春,如果这一次再失败,对这位老朋友的打击将会是极其严重的,或者他会就此没有了再来一次的勇气。 “这么说来,陆丰胜出的可能性很大?”他试探着问秦风。 “我可没有这么说。”秦风摇头:“如果他输了,那么让出主官位置便是理所应当,说明他技不如人,怨不得旁人。” 听了这话,葛庆生不由得望了望那紧闭的房门,又是提心吊胆起来。 “将军,这一次抽调太平铁矿的这三千兵马,是因为要对越国大规模用兵,但太平铁矿那里可就空虚了,那里可是出不得事的,一想起好几万精壮劳力聚集在哪里,我便背心只冒凉气,这要是乱起来,太平城可也是要受到冲击的。”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葛庆生向秦风提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 精壮汉子聚集的地方,自来就是容易出事的地方,况且太平铁矿的矿工身份还很特殊,都是战俘,便更增加了出事的可能性。 “以前的确有出事的可能性,但随着长阳郡被我们拿下,这种可能性正在迅速下降了。”秦风点点头,认可葛庆生的担忧,“抽调走陆丰的这三千人后,当然还会有后续的布置。同时,在太平铁矿内部也要下一番功夫。” “将军的意思是?” “以前我们拘押这些矿工,是因为长阳郡还在顺天军的掌控之中,现在,已经不成为问题了,这个消息,应当在太平铁矿让每个矿工都知晓。他们现在应当算不上战俘了。” “如果不是战俘,那以何种理由拘押他们,让他们在矿上继续工作?”葛庆生问道。 “他们从长阳郡一路过来,杀伤抢掠,造孽不少,这便是罪过。”秦风淡淡地道:“现在他们是在赎罪。既然你今天提出这个问题,正好巧手也在,把他也叫来,对了,王厚也叫来吧,我们几个好好计议一番,太平铁矿的矿工,我们要想办法让由强制劳动变成让他们自愿劳动,让这块容易滋生问题的是非之地,变成我们太平军另一个强有力的支点,与太平城形成有效的补充。” 太平城与太平铁矿,在行政之上,是平行的,太平城对太平铁矿并没有管辖权,它是受将军府直接统管的。现在太平城只是对太平铁矿进行后勤工作上的支援。 “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好久了,老大。”太平铁矿的主官巧手粗声粗气的道,与葛庆生一样,以前只是敢死营的负责后勤辎重的他,现在也随着地位的日益上升而威权益重,他管辖下的太平铁矿集挖矿,冶铁,生产等一系列产业于一身,辖下数万人,陆丰这支三千人的军队,从现在的管辖权来说,便是统口在他的麾下。常年在这些地方打转,他说话的嗓门不是一般的大,都快要成职业病了。 “有什么心得?”秦风笑问道。巧手的那只手,可不像葛庆生那样保养得好,上面尽是皴口,显然是经常做一些粗活而造成的。 “以前我们对这些战俘是以严为主,严刑峻法,随着长阳郡归于太平军治下,那他们说起来也是我们的子民了,首先,我觉得要宽严相济,而不能一味从严了。第一条,取消军事管制,改为民事治理。”巧手道。 在座诸人都是点头,同意巧手的这一个观点。 “第二条,减刑,他们当初基上都是被判处三年徒刑,这一次,可借着我们拿下长阳郡这个机会,大幅度给他们减刑,让他们更有盼头,比方说减去一年,那对他们来说,只需要再服刑半年,便可重获自由,那内里即便还有想闹事的刺儿头,只怕也无计可施了。”巧手接着道。 “这里头有一个问题。”王厚敲了敲桌子,“如果只剩下半年,到时候刑期一到,这些人要走怎么办?到了那个时候,只怕太平铁矿就要瘫焕了,那影响可就大了,正值我们要对越国用兵之时,到时候武器打造等跟不上,那是要出大问题的。” “这就是我们这半年要做的事情。”巧手笑道,“太平铁矿现在的人员比例,大概是七成,二成,一成这么个比例,七成是长阳郡战俘,二成是外来流民,还有一成是沙阳郡本地人,七成的战俘主要从事的是最艰苦的挖矿工作,二成外来流民在经过审查之后,主要集中在冶炼行业,而终端的武器制造,基本上是本地人,当然,这里头也有特别有才华或者听话老实的战俘进入了另外两项工作当中。这个比例是因为太平铁矿初建之时特殊的情况形成的,到现在,已经有了一些隐患,我们对太平铁矿的改造,首先便是从这个方面着手。其实陆丰的军队选拔计划,已经开始了这方面的实验。” 秦风饶有兴趣的看着巧手,巧手侃侃而谈,有条有理,这与他映象之中的巧手可是有着很大的区别。 “一旦被陆丰选中的人,立即便能脱去犯人这个身份,成为预备役士兵,再经过训练合格,便能成为正式士兵,收入待遇一下子就上来了。有了前后的对比,这些由战俘转化而来的士兵,在坚韧性和认真性上,比起本土士兵要强上许多。”巧手接着道:“其实我们都知道,长阳郡是出了名的穷地方,人多地少,收入极低,要不然莫洛也不可能在哪里一呼百应,如果我们按照陆丰的这个思路,给予他们新的身份,给予他们更高的待遇,他们中很大一部分人,并不见得便会走,我已经开始了这个方面的调查了。相信很快便有报告出台。” “还有呢?”秦风笑问道。 “还有一点,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巧手笑道:“每个人都是有根的,每个矿工也都是有家庭的,如果这些矿工的家人都到了太平铁矿,而且有着不错的收入,相信更能稳定他们的情绪,让他们有在这里长期工作下去的意愿,这个方面,其实我们一直在做。陆丰的那些战士,我们通过各种渠道联系上了他们的家人,现在这些人中的不少已经到了太平铁矿附近,聚集在一起的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村落。” “听起来,你似乎有一整套的计划?”秦风满意的点点头。 “是的,老大,太平铁矿现在数万矿工,加再上冶炼厂,工坊等,已经超过了五万人,如果这些矿工的家属再到这里落户的话,可以预见,太平铁矿的人口会在极短的时间内,突破二十万人口,完全有理由,有条件再造一座城池,与太平城形成犄角互补之势,现在我们在后勤之上完全便是太平城的一个负担,我想在数年之内,解决这个问题,能够让太平铁矿形成自我补给。”巧手道。“当然,前期还需要将军在资金之上给予大力支持,这需要不少的钱。” 秦风啪啪的鼓声掌来,一边的王厚也是满脸佩服之色,葛庆生就有些目瞪口呆了,真是看不出,眼前这位看起来粗手大脚的工匠,居然思路清晰,如果真按他的想法,太平铁矿提格为城,用不了多久,便会这片大山之中的又一颗璀璨明珠。 看到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诸人的赞叹,巧手洋洋得意。 “巧手,这真是你想出来的?”猝不及防之下,秦风突然问道,“可不像你以往的作风啊?” 巧手先是一愕,接着老脸一红:“就知道瞒不过老大,其实这些东西,我倒是一直在想,不过形成这么有条理的的东西,还真不是我琢磨出来的。这是我的一个幕僚给我出的主意,他说随着长阳郡的归顺,接下来老大必然会对太平铁矿有一系列的动作,解决太平铁矿内部蕴藏的风险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所以我便委托他去做这些事情,这些东西,其实他还写了厚厚一叠的计划,我只不过是捡最重要的说了几条而已。” “哦,这个人是谁?”屋里几人都是长出一口气,原来如此,怪不得巧手这么胸有成竹,原来有高人在后头指点。“很是了不起啊!” “也是一个战俘,不过这个战俘是个读书识字有学问的人。这家伙在矿工之中威望很高,一呼百应,被我把他抓到了身边,一来是监视,二来也是让他替我出出主意,这样的人万万不能让他和矿工们混在一起,不然迟早出事情。”巧手道:“时间一久,我倒发现他真是一个有本事的家伙,便托了鹰巢的人将他的家人从长阳郡找到了也弄到了太平铁矿,这一下子,他可是死心塌地了。” “回头把这个人带来我见见,如果是有真本事的,我这儿可有大把的空位子。”秦风笑道:“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金景南!”(。) 第四百零一章:三人行,必有我师 太平铁矿如今已经汇集了数万人,如果一切稳定下来,加上这些矿工的家属,以及一些附属的设施到位,城市的规模只怕要远远超出太平城,所需要的资金必然是一个天文数字,好在现在已经不像是当初建设太平城那般有急迫感,可以一步步的慢慢来,倒也不急在一时。 “这个东西,巧手回去之后,先做一个大致的方案出来,庆生和王老那边,在资金之上也要做一些准备,至少要预留出第一期的启动资金。”秦风看着王厚与葛庆生,这两人一个现在是太平城的城主,太平城现在可谓是太平军的钱夹子,地方不大,但财力却几乎占到了整个太平军的三分之一,而王厚在沙阳郡,掌控的就是财赋。 “明年便要对越国用兵,到时候这银钱只怕要像流水一般花出去。”王厚皱着眉头道。 葛庆生亦道:“将军,太平城主要以商立城,现在我们与齐人差不多撕破了脸皮,只怕商业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商人们都是嗅觉极灵敏之辈,只怕明年太平城的收入也会大幅下降。” 秦风摇了摇头:“王老所说的的确是一个问题,但我料定,太平城的商业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齐人在这个当口,不但不会与我们反目成仇,只怕还会想方设法修复与我们的关系,所以太平城这边倒是不用太担心。不过太平铁矿建城所需资金的确庞大,先准备出启动资金,以后边走边看吧,他们自己也应当有一定的造血功能,稍能弥补不足,再说了,我们也不指望着他在短时间内便完成,还是放眼长久。”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我财赋啊,便像女人的****,挤一挤总是有的。” 葛庆生和王厚都是大笑起来。对他们来说,每天过手的钱财都是以万计,正如秦风所说,挤一挤总会有的,先将困难讲在前头,这也是官场的惯例,万一以后事有不顺,也有一个后退的余地。前面如果将话说得太绝对,无异是将自己逼进死胡同,没有退路的做法。这两位都是久在官场的人物,对这一套自然是谙熟无比。 “二位老哥,那这首期资金的事便拜托二位了,回头我们会送来详细的报告,一旦将军批准了,我们便要开始动作了。”巧手冲葛王二人拱拱手,真心的道。 “好说,好说!”两人笑道。 在场这几人一致通过了的事情,在太平军来说,也就基本上成为定局了,几人再详细地议着一些细节问题,不知不觉,竟已是过去半天。 一直紧闭着的侧房房门终于打开,商议中的几人同时抬头,看向那里,率先走出来的却是马猴,脸上写满了惊讶,而随后而出的,却是红光满面,喜气洋洋的陆丰,看到陆丰的脸色,外屋几人,自然已是知道了最终的结果。 “恭喜!”葛庆生站了起来,笑着对陆丰道,一颗吊起的心,这才落回到了肚子里。 陆丰走到秦风面前,躬身道:“将军,末将幸不辱命。” “很好,我先前便说了,谁获胜,谁便是这个新成立的战营的主将,既然你获胜,这个营的主官自然便是你了,接下来你该好好想想怎样让这支部队具备更强的战斗力了,从现在开始,你就不再是一支守备部队,而是我们太平军的主战部队了。”秦风道。 “是,将军,这一年多来,末将其实无日不在想这个问题。”陆丰正色道。 “很好。”秦风微笑着点头:“我们太平军每个战营都有他自己的名字和战旗,你下去之后与部下好好商议一番然后报上来吧,新年过后,你们便会开拔到新的驻地。” “是!”陆丰兴奋地道,“只是将军,我们这支部队一走,太平铁矿的安全由谁来接手,现在太平铁矿虽然基本太平了,但防患于未然,那里还是要做好万全准备的,太平铁矿对于我们太平军来说极基重要,是万万出不得事的。” 秦风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你能想到这些,说明你现在是真正的将自己看成太平军的一员了,能更深入地考虑我们太平军的问题,这一点,我很高兴,放心吧,接替你的人选我已经想好了。新年之前,便会到位,到时候,你与他作好交接吧。” “是,将军。”陆丰没有想到自己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竟然得到了秦风的如此欣赏,脑子转了一转这才反应过来,的确如此啊,这一年多,自己是真将自己的一切与太平军捆绑在了一起,有了太平军的繁荣,才会有自己光明的未来。 “来接替你的人也是你的熟人,到时候你们两个多交流交流。”秦风笑盈盈地道。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陆丰很是惊愕,熟人?这会是谁? “好了,今天的事情就议到这里,你们自去忙吧!”秦风挥了挥手,葛庆生,陆丰,巧手,这几个人现在看起来交情颇为不错,今天陆丰获胜,他们定然要去大肆庆祝一番,而自己,还要去抚慰一下那个现在还没有出来的杨大公子,想来,他定然是受伤不小。 众人告辞离去,秦风将探询的眼光看向一边的马猴。 马猴一摊手,压低了声音道:“老大,惨败,输得一塌糊涂。” 秦风一楞,怎么会这样?按他的估计,陆丰获胜是肯定的,但听马猴这话,只怕杨致输得极惨。 “什么情况?”马猴跟着他也打了好几年的仗,并不是军事上的白丁。 马猴笑道:“杨公子用兵倒是一板一眼,不过一看便是那种深悉兵法却又不知变通的家伙,说白了,就是读书读得有些傻了,不过陆丰此人用兵,可谓是又狡又狠,阴毒得紧。” 看着马猴连连摇头,想来他也是有些震憾。秦风不由得笑了起来:“看你这样子,是学了好几招啊?” 马猴连连点头。“瞧不出陆丰这家伙,看着一脸正气,打起仗来居然如此险恶,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用兵奇正相辅,一味剑走偏锋,也不见得便是好事。”秦风笑着站了起来:“你的确要多学一点,大柱马上就要走了,我准备让你来带亲卫营,没几把刷子,可是镇不住亲卫营的那些家伙的。” 马猴吃了一惊:“大柱哥要去哪里?” “用不了几天你就知道了。亲卫营现在虽然只有千余人,但战斗力却极强,他们,是我将来成立敢死营的底子,用你去做主官,也是因为这一点。不过你要是镇不住,我便只能换人了。”秦风道。 现在的亲卫营,就是将来的敢死营,马猴心里不由一热,想起到现在还一直压在箱底的那面敢死营的军旗,他一下子挺起了胸膛,“老大,我一定能做好这个统领。” 秦风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去准备一点酒菜,我与杨致喝几杯。” “是!”马猴飞一般的往外跑去,秦风却径直向里屋走去。 杨致脸色惨白,整个人如同木雕泥塑,站在沙盘之前,两眼发直,死死地盯着前方沙盘。沙盘之上,代表着他的黑色旗帜已经基本没有了,代表着陆丰的红色旗帜如同一滴滴鲜血,正在狠狠地刺激着他的心脏。 自负甚高的杨公子在第一场较量着输得体无完肤。 秦风慢吞吞的走了过来,手一伸,沙盘上所有的旗帜立时都凌空飞了起来,唰地一下,飞到一边,劈里啪拉的掉进盒子里,伸手拍了拍杨致的肩膀,“怎么样?” 杨致身子一抖,似乎这才从惨败的打击之中恢复了过来。 “怎么会这样,我,我居然连一个县尉也打不过?”他脸色苍白,看着秦风,两眼之中陡地泪水长流:“我他妈就是一个废物,连一个县尉也打不过,还提什么率领千军万马杀进上京城去为父亲报仇?” “水无常形,兵无常势。”秦风一揽他的肩膀,半拖半扶的把杨致向外面拉去。“兵书读得再多,那也只是具备了一些常规的理论知识,真要学以致用,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杨致,你想想,同一本兵书,你在看,别人也在看,如果都照着兵书上所说的那样去打仗,这仗也有什么打头?” “你是在说我死读书吗?” “读书多是一件好事,但拘泥于书本,那可就会误大事。”秦风淡淡地道:“你没有带兵实战的经验,你甚至都没有在兵营之中呆过,根本就不了解真正的作战是怎么一回事?一场鲜血淋漓,死伤成千上万的战例,在兵书之中,或者就只是廖廖数十字一笔代过,而对于经历者来说,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我自十六岁踏上战场,这些年来,说身经百战那真是太少了些,我们在西部边境,几乎天天都在打,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所有的经验都是用血积累起来的。而这,却正是你所缺少的。你现在最需要的,是真正的走到第一线,将兵书上的知识与实际结合起来,当你能质疑兵书之时,便是你成熟之日。” 说话间,马猴已是整了一桌酒菜出来。 “来,我们两个喝几杯。”秦风坐了下来,笑指着对面道。“杨致,如果你真想带兵打仗,那么现在便去人陆丰当一个副手如何?你是九级大高手,更是名门之后,而他以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尉,武道修为更是远不及你,如果你不想去,我也不勉强。” 杨致盯着面前酒杯之中的满满一杯酒,突然端了起来,一口吞了下去,“去,为什么不去?他能将我打成这般模样,自然是有真本事的,我要报仇,便先得去努力学习,三人行,必有我师。” “好,这才是真汉子,来,我敬你。”秦风微笑着举起了酒杯。(。) 第四百零二章:使臣 站在山下,仰望着山顶那雄伟的,带着强烈压迫感的黑色城市,束辉低下头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段时间,是他生命之中最灰色的时候。劫夺秦风两个孩子的计划莫名其妙的失败了,自己的爱情也半路夭折,一路顺风顺水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强烈的挫败感。 今天他并不是主角,至少名义上不是。今天的主角是来自长安礼部的一名官员,他代表着大齐至高无上的皇帝。 在太平军控制了长阳郡的时候,势力已经跃上一个新的台阶,而他们对宝清围而不打的态度,更表明了这支军队在政治之上也是相当成熟的,齐国皇帝正式派出使节,而不是由束辉在私底下接触,代表着齐国已经正式承认,太平军已经有一定的实力,足以左右这片大陆的局势。虽然他们还不是决定性的,但却也不容小觑了。 “朱大人,久仰了。”葛庆生笑容可掬,双手抱拳,对着齐国礼部侍郎朱权一揖到地。直起身子,眼光扫了一眼朱权身后的束辉,凭着他的经验,这位年纪不大的人,身份绝对不同寻常。葛庆生并没有见过束辉,所以即使对面,也不认识这位在齐国位高权重的人物。 朱权是齐国礼部侍郎,脸上挂着招牌式的亦是礼节性的微笑,心中却极是不满,在他看来,作为上国钦差到来,太平军的首领秦风,难道不该亲自下山迎接么?葛庆生虽然是太平城的城主,但在太平军的序列之中,只怕位置也是靠后的。 “葛大人主持太平城,从无到有,短短时间内便建起如此雄伟的城市,葛大人才具可见一斑。”虽然心中不满,但城府极深的他,自然不会溢于言表。 “这可不敢贪天之功,这都是秦将军的功劳,我不过是亦步亦趋,附将军之尾翼而已。”葛庆生微笑道。 “秦将军日理万机,那定然是极忙的,这些繁琐事务,自然是葛大人亲力亲为,葛大人倒不必妄自菲薄了。”朱权哈哈一笑。 葛庆生先是一愕,骤然之间明白过来对方是啥意思了,这是在说秦风没有亲自下山来迎接吧?我去,这大国的礼部侍郎果然不是盖的,就这件事儿居然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就这本事,就够自己学上好多年了。厉害! 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心中却是冷笑几声,你齐人不讲仁义,居然出手去抢夺我们将军的孩子,意图不轨,居然还指望着我们将军亲自下山迎接,不将你们直接打出去,那已经够意思了。 心里这样想,嘴上自然是不能这样说。 “将军那自是极忙的,今天稍早一些,大越朝廷也派了人过来,现在秦将军正在与他们议事呢!”葛庆生指了指太平城城楼之上的旗帜,“谁让我们现在还挂着大越的旗帜呢?朝廷来人,那可是钦差上司,不敢怠慢啊!” 不敢怠慢他们,那自然是怠慢你们了!这话中自然是带刺的。饶是朱权涵养好,此时也有些变色,冷然道:“我好像记得,秦风将军还是我们大齐的二级将军吧!秦将军左右逢源,倒是滑溜得紧!” “是吗?这个我可真没有听说过!”葛庆生哈哈一笑:“朱大人,这外头风大,冷得紧,朱大人一看就是没有吃过苦的,这脸都冻得乌青了,咱们还是先上山,葛苦已经备好了酒菜为朱大人接风,咱们边喝酒边聊。” 朱权倒不是冻乌青了,而是气得脸色铁青,倒是身后的束辉一脸从容,他了解秦风的性格,没有将他们拒之门外,已经是表明了秦风的态度,否则只怕自己一行人别说到太平城下,连丰县也过不了。 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还准备摆摆架子的朱权立马便松了口:“那便先上山吧,还请葛城主通知一声秦将军尽快能与我们会面,这马上便要过年了,都有一大摊子事呢,可耗不起!” “那是自然的!”葛庆生又诧异地看了一眼束辉,刚刚朱权脸上这细微的变化,可是落在了他眼里,似乎这一行人,作主的倒是这个家伙,朱权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幌子而已。 此刻山上的秦风,倒正如葛庆生所说,正在接待着来自越国的使臣,不过不下山亲自迎接齐国使节,的确是不满秦国所为,存心要给对方一个难堪。 此次越国出使而来的以刑部一位侍郎为首,其随员之中,级别最高的便是一位兵部员外郎了,不知道是太平城上高挂的越国国旗给了这位侍郎信心,还是这位侍郎根本就不清楚太平军在这盘大棋之上的地位,抑或是这位侍郎本身的优越感,在秦风面前,他所表现出来的是高高在上的一副架式。 在秦风看来,这家伙不是耿联络感情的,倒像是来拉仇恨的。 这架子,这口气,活脱脱就是一位钦差上使前来问罪的架式。 “秦将军,你的来历我们也不必多说了,但既然你受了我大越的职位,便是皇帝陛下的臣子,那么自然便清楚洛一水是我大越朝堂的头号通缉要犯,此人在你的军中隐藏如此长的时日,难道你就没有一丝丝察觉?”越国刑部侍郎王昭语气咄咄逼人。 “王侍郎,既然你知道我的来历,那又何必多此一问,我哪里认得什么洛一水?更何况,我太平军数万弟兄,统辖之下百万子民,光是这太平城中,便有十好几万人,难不成我还得一个个认识他们不成?”秦风冷冷地道。“敢问王侍郎,你难道便认识你刑部衙门中的每一个人吗?” 王昭顿时语塞,一张长长的马脸之上尽是愤怒之色,“即便你先前不认识,后来他露出痕迹,难道你还不认识他吗?不将他抓捕归案,尽然许他从容离去,秦将军你这可是忠于王事?” 秦风冷笑一声:“抓他?我怎么抓他?当年太子殿下率数千虎贲军,仍然让他逍遥法外,我秦风何许人也,敢与太子比美?太子殿下都抓不住的人,我抓得住?” “你……”王昭脸色铁青,秦风搬出太子吴京,可真是让他再也无话可说了,再多说一句,只怕便是对太子不敬质疑太子的能力了。他再傻,也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秦将军,洛一水武道修为高强,的确是难以擒拿,不过他这一逃离,影响可就大了,不知秦将军可知此人最终的去向?”一边的那位一直没有做声的兵部员外郎眼看着谈话变成了僵局,笑着站起来打圆场道:“洛一水,莫洛,都是大越朝的心腹之患,将军与那莫洛现在也是誓不两立,如今莫洛盘踞宝清,如果让他二人勾结起来,不但对朝廷不利,于将军也是大患,此时节,我们还是应当同舟共济才好。” 秦风微微一笑,这位兵部员外郎官儿比王昭小,但看起来人却是明白很多。“许大人,这一点我自然也是明白的,但现在宝清不仅是莫洛啊,还有楚军,我倒是想打,但实在是力有不逮,缺兵少将不说,财力之上更是不允许,现在我已经欠了前方将士好几月的粮饷了,别说打仗,我能维持军队不哗变,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想让人做事,自然就得给出相应的好处,这一点,在兵部任职多年的员外郎许杰自然是通晓其中关窍,“这么说来,如果财力允许的话,秦将军便会出兵罗!” “那是自然,有兵有饷,有钱有粮,我岂会容那莫洛逍遥法外,他可是将我的沙阳郡给闹惨了。”秦风大言不惭地称呼为我的沙阳郡,丝毫没有将皇帝放在眼里,王昭大皱其眉,想要反驳,却被许杰给抢在了头里:“那好,不知将军需要多少钱粮才能支持这一次行动呢?” “现在我太平军一共有五万将士,如果朝廷将这两年欠我的军饷全部发下来,我便能出兵了,而且在这里我向许大人保证,粮钱一到,立时出兵,一月之内,许教那莫洛灰飞烟灭。” 秦风狮子大开口,他从哪里来的五万人,一开口就是两年五万人的军饷,这等厚颜无耻让许杰也是目瞪口呆。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许某可做不得主,只能回去禀报之后才能做决定。”许杰苦笑,原本莫洛并不放在越京城的眼中,但随着洛一水脱逃,情形可就大不一样了,要是这两人勾结起来,那必定会出大问题的。 “没问题,我有耐心,能等,钱一到,军队便能动手。”秦风笑容可掬。 马猴适时地出现在书房之中,俯在秦风耳边低语了几句,秦风一笑站了起来:“二位远来辛苦,王郡守已经设下宴席替二位洗尘接风,秦风还有要事,便不作陪了。” 马猴走到两人面前,躬身相让:“二位,请!” 秦风下了逐客令,王昭气愤地站了起来,袍袖一甩,转身便走,许杰亦是起身,却不肯失礼,冲秦风一拱手:“多谢秦将军了。” 看着二人离去,秦风不由冷笑起来,洛一水必然是去了越国边军之地,越国大乱就在眼前,自己这竹杠能不能敲到都得两说,但正如这许杰所言,莫洛的确是留不得了。一旦洛一水起事,这莫洛必然要随之响应,那的确是麻烦。(。) 第四百零三章:对手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束辉出现在门口。 “束大人,请!”马猴伸手相让,待束辉踏进房门,他无声的退了出去,轻轻的带上房门。 秦风坐在一盆烧得正旺的炉火边,手里提着火钳,正在专心致志的翻捡着炭堆,束辉进来,他连头都没有抬。 束辉苦笑一声,双手抱拳,无声的对着秦风一揖当地,久久没有起身。 “你觉得这就能让我心平气和了吗?”秦风抬起头,淡淡地道。 直起身子,束辉脸上已经恢复了昔日的洒脱,径直走到秦风对面,拖过一把椅子自顾自的坐下:“我这一揖,是作为你的朋友而表示的歉意,不过束某可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为国谋,不惜身,哪怕明知要得罪你,也不得不做。” 秦风冷笑:“你觉得你当真掌握了小文小武,我就会听从你的摆布,成为你手里的工具?” “至少是一个有力的筹码。”束辉道:“秦风,我们的盟约是脆弱的,但我却不想与你太早翻脸,所以我想法设法想将你的一对子女控制在手中,这样,至少能让你有所顾忌。不过可惜了,阴差阳错之下,我却失败得彻彻底底,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现在的结果,是你皆大欢喜,我却是输得快连底裤都没得穿了,你就没必要给我摆这副臭脸了吧?” 秦风哈的一声笑,抬起头来,看着束辉:“耍弄阴谋者,自来就没有好下场。” “论起耍弄阴谋,你也不比我差。”束辉哼了一声,“别忘了,吴昕是怎么死的?你是怎么抢得长阳郡的。” “至少我没有打妇孺娃娃的主意。” “五十步笑一百步耳!”束辉反辱相讥。 “你跑到太平城来干什么?又在琢磨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一次可不是我为主,而是礼部侍郎朱权,我却是见不得光的,我跟来,只是想当面跟你解释一下。” “你觉得齐国与我还有继续结盟的可能?”秦风在火里刨出一根树根模样的东西,递给束辉,“尝尝吧,山里的特产!” 接过这糊头巴脑的玩意儿,束辉瞪大了眼睛看着秦风,见对方亦拿了一根,小心的剥开外面的焦皮,露出里面黄色的内瓤。 “当然有。小小的意外和波折,并不能改变大局,特别是对于你而言。”束辉依样画葫芦,剥了外皮,咬了一口,咀嚼几下,眉头微皱,片刻之后却又舒展开来:“初尝有些苦,吃完之后倒有一股让人神清气爽的清香,好东西。” “我?”秦风大笑:“我现在的局势应当是前所未有的好吧。倒是你们,现在恐怕****担心我会去找你们的麻烦吧?高湖县的仗打得不太顺,我要是再捅你们一刀,你们就得找地儿哭去。李挚现在正眼巴巴地盯着你们呢!” “这个担心原来倒也不是没有,不过洛一水居然离开了太平城,我们可就不太担心这一点了。”束辉从地上捡起火钳,自顾自的又挖出一块根茎,一边剥着皮,一边道:“现在你没心思去找我们的麻烦。” “这是怎么说?”秦风感兴趣地看着束辉。 “洛一水要去找越国皇帝的麻烦了,以洛氏在越国明的暗的势力,越国大乱已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接下来太平军必然是向越国动手,趁着这股大乱去扩充自己的势力。如此好的机会如果不能好好把握,那你秦风还配做我大齐的对手抑或是盟友吗?”束辉举了举手中黄色的根茎,“如果有酒相配,那就更好,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秦风哼了一声,扬声道:“马猴,弄壶好酒来。” “好咧!”外头传来马猴清脆的声音。 “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我们皇帝陛下才会派了礼部官员前来表达善意,你应当清楚这代表着什么吧?”束辉道。 “善意?我只扭到了你们在登县新增了一万郡兵。”秦风道。 “先小人,后君子。”束辉哈哈一笑:“你太年轻了,年轻得让我们的皇帝陛下担心你什么时候突然失去理智,所以这一万新增郡兵只是威慑,让你不敢轻举妄动而已。也是告诉你,即便我们现在正与楚国大战,但也并不是没有余力对付你。对于我大齐来说,如果下定决心要对你动手的话,拖也能拖死你,磨也磨死你,秦风,你说是不是?” “大言不惭!”秦风冷笑着,从进门来的马猴手里接过酒壶,喝了一口,抛给束辉。 “宝清还有几千楚军,昭华公主又与你团聚,这里头到底是巧合还是有针对性的布置,我们到现在实在是摸不清底细。”喝了一口酒,束辉摇摇头道:“防患于未然,这是必须的。秦风,我相信你与楚国之间的深仇大恨,但你的老婆却是楚国公主,你说我们能不防着你一点吗?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如果你能趋步扑灭了宝清的楚军,那么自然又是另当别论。” “你当我傻吗?”秦风笑了起来:“留着他们,给你们提个醒儿,别再打我的主意,否则我随时可能捅你们的刀子。” 束辉点点头,“这在政治之上,是很成熟的做法,皇帝陛下对此赞不绝口呢,所以我们派出了礼部官员来向你表示我们的诚意。” “空口白话吗?”秦风不屑地道。 “当然不是,你应当知道,我们可是大队人马上山,送来的礼物,绝对能让你这个土包子大开眼界。”束辉微笑道:“光是金银珠宝折合起来便有上百万两之巨,这是我们陛下恭贺你们一家团聚的贺礼。” “手笔倒是挺大。”秦风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正缺钱,你们便送钱来了,当真是嗑睡了便有人送枕头。” “你要大规模用兵,自然是缺钱的,不给你足够的钱,怎么能办好事情?” “我可不是你们的打手。”秦风冷笑。 束辉一笑,“洛一水这一次回去,必然会让越国大乱,这让我们皇帝陛下很是失望,一个大乱的越国,不但帮不了我们大齐,还会成为我们的负担,你,秦风,已经成为我们的下一个选择。我们希望你在这场大乱之中获得最大的利益。” “你们当然希望我能获得最大的利益,如果洛一水得势,他必然要重新与楚秦联盟对你们下手,而越国如果乱成一团,又极有可能让秦国得到更大的好处,这都不是你们想要的。如果我能得到最大的好处,便能让洛一水也好,秦人也好,都要分心来对付我,你们自然是可以在一边看我们打成一团了。”秦风道。 “你可真是一个明白人,我们就是这么想的。”束辉大笑,“可是你还是会按我们想的去做,是不是?越京城的那些废物靠不住了,我听说他们现在也有一个使团在你这儿?他们不是来给你送礼的吧?” “他们是来问罪的。”秦风失笑道:“还顺带着要我将占的正阳郡几个县让出来。” “与虎谋皮,张宁的脑袋进水了,到现在,他还没有正视你真正的力量,大概还是将你当成一股山匪吧!”束辉摇头。 “他还是你们扶持上去的吗?” “当初为了将力主与楚秦结盟的洛氏一族灭掉,不得不扶持了他,现在看起来,此人实在是差了一些眼光,越国保不住了,我们得另起灶炉,先前说了,你是我们的下一个选择。” “你们就不怕养虎为患?”秦风冷笑。 “你到的确是一只老虎,不过洛一水也不是善茬,楚国也不会放心你坐大,你在越国得了最大的好处,秦人也会想着在这块烂地来咬一口,如果用你这只老虎能牵制住洛一水,牵制住秦人这头饿狼,对我们来说,是极为划算的。”束辉微笑道:“我们的皇帝陛下有着强大的自信,即便你是一头猛虎,也能为你造一个笼子。等你理清了这些,想必我们与楚国的大战也分出了胜负,那时的你,纵然坐大了,又如何能与我大齐相比?” “说得很有道理。”秦风笑道:“那便如你所愿,我们边走边瞧吧。” “如此说来,前事一笔勾销了?”束辉伸出手去。 “一笔勾销不可能,不过我会将那些藏在最深处,到时候与你算总帐。”秦风却不伸手,只是看着束辉。 “拭目以待!”束辉笑道。 公事说到这里,便算是告一段落,两人一时无语,只是闷头吃着东西,喝着酒。 “这是什么玩意儿?我以前没有吃过。” “这小玩意儿叫火头根,山里的特产,饥荒之时可是极好的东西,你养尊处优,那里吃过这玩意儿。”秦风笑道。 “回头我带点回去。” “你倒是不见外。” “为什么要见外?咱们就算做不成朋友,但也是惺惺相惜的对手,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你斗,照样是其乐无穷啊!” 秦风扁扁嘴,“你不去看看王月瑶吗?前段时间她大病了一场,我猜与你一定有关系,因为她去见过你。” “不见了!”束辉神情黯淡下来,“她是奇女子,我也不是俗物,既然已经了断,又何必还作小儿女态。”(。) 第四百零四章:我就是你们的福星啊 屋内安静下来,炭火忽明忽暗,也让两人的脸色变幻不定,两个本来应当是生死仇敌的人,却就这样对坐相安无事,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闷酒。 有时候,或者最强大的敌人,就是最知心的朋友。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马猴探进半个脑袋,声音却有些慌乱:“老大,不好了,夫人她正往齐国使者居住的院落去了,还有瑛姑,气势汹汹,好像是要去打架的。” 滋儿的一声,束辉将壶里最后一口酒嘬到嘴里,叮当一声将酒壶摔到角落,笑到:“早料到有这一出了,本来还想瞒着殿下偷偷上山来与你敲定这些事情,不想还是让公主知晓了。自己做下的事,便是哭着也要将他了罗。” 站起身来,潇洒的惮了惮袍子,转身便向外走去。 看着束辉消失在门外,秦风的脸色却沉了下来,“马猴,滚进来。” 马猴身子一矮,束手束脚的进得屋来,瑟瑟缩缩地看着秦风。 “老大!” “是你把束辉上山的消息偷偷告诉夫人的吧?”秦风盯着马猴,道。 “呃?”马猴舌头打了一个结,本来还想抵赖,但一看秦风的脸色,终是不敢再饶舌了:“先前看到小文小武的奶妈,便跟她一个姓束的齐国大官儿进了城。” 秦风气极反笑:“好,好得很,你也学会玩心眼儿了。束辉是什么人,他要是在我们这儿出了什么事儿,事情就大条了。” “不至于吧?”马猴低声道。 “不至于?”秦风气哼哼的站起来:“要是瑛姑动手的话怎么办?是你能拦下来还是我能拦下来?” 看着马猴胆怯的模亲,秦风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马猴心中气恨束辉耍小动作,这是想借着闵若兮的手给自己出气呢?可这小子也不看看时候,眼下,自己还不想与齐国那边闹出什么不快的事情来。 “走吧,给你擦屁股去。” 越国使者与齐国使者各自住着一个小院,不知是有意安排还是巧合,两个院子正好门对门,这倒让先行入住的越国使者王昭与许杰,将对面的情形看了一个一清二楚。越国人上山,持节而行,除了皇帝的诏书,手中自是空空如也。齐人上山,也是持节,不过随行的人抬着的一箱又一箱的礼物,倒是让王昭直了眼。 他不怎么看得上眼的一帮暴发户,在齐人眼中居然如此值钱么?看这样子,倒是不遗余力的拉拢。 “许大人,我们要不要去拜访一下朱侍郎?”齐国使节朱权,王昭倒是认得的。 许杰摇头:“王大人,朱权不是重点,那个跟在朱权身后的人,可是束辉。” “嗯?”许杰的这句话,却是让王昭直接坐蜡了,束辉,虽然不识其人,但其大名,他又怎么不知?“他,他也上山了?” “太平军的实力远超朝廷的估计,只消看一看齐人的态度就明郎了。”许杰叹了一口气,他这一次来,本身就负有一探太平军底细的任务,现在看起来,情况比他预估的还要严重得多,太平军根本就没有把他们当回事,可笑越京城中的一些大人,还在做着收回正阳郡那些被太平军控制的县治的美梦,现在看起来,这些县治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太平军,只怕比顺天军要可怕得多。 他们不显山不露水的便将顺天军打得大败亏输,两年时间,便控制了两个郡,如今连齐人也上赶着来巴结他们了,往深层里想一想,许杰不由得浑身冷汗直冒。 午后,朱权便带着大箱小箱的礼物离开了院子,而那个束辉,却是一直没有露面,只到夜幕降临,对面院子里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不但朱权没有回来,束辉更是连一点动作也没有看到,却不知他们究竟在做些什么。 去拜会对方?许杰摇摇头,齐人只怕也不会待见自己这一行人,自从越国在战场之上被齐人打得大败,越国官员在齐国官员面前,也是抬不起头来。说得直白一些,现在的越国,倒像是齐人的走狗,被迫尽出国内大军去与秦人作对,帮着齐人牵制秦人。问题是,齐人看起来有了抛弃越国的打算,不然他们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的巴结太平军? 难不成齐国人认为,太平军比越京城更可靠么? 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如今越国国势日下,许杰也不认为太平城能取代越京城的地位,除非,除非……许杰越想便越是害怕,洛一水。洛一水的出现,将会成为越国的心腹大患,齐人也许是在未雨绸缪,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齐国的判断便昭然若揭了,越国将会出大乱子。 屋内火盆烧得很旺,许杰却是四肢生寒。 “朱权回来了。看他的样子,倒似乎是高兴得紧。”不知什么时候,王昭又出现在他的身边,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看着外面道。 许杰站了起来,看着对面,很显然,他们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他低声叹道。那种不妙的感觉,在心中始终萦绕不去,伸手掩上窗户,他心事重重的对王昭道:“王大人,明天一亮,我们便立即下山。” “下山?那洛一水的下落我们还没有打探出来呢,据我多年办案的直觉,他们肯定知道洛一水去了那里。”王昭道。 许杰摇头:“不用问他们了,我想,洛一水要去的地方,不言自明。” “哪里?” “边军!”许杰道。 砰的一声,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两人一惊,推开窗户,却见对面那小院的两扇大门已是碎了一地,门前,站着两个女人。 “昭华公主!”两人不约而同的道。 “束辉,你给我滚出来!”闵若兮粉面含煞,负手站在小院门前,厉声喝道。当她从奶妈那里知道,城里来了一个姓束的齐国大官儿的时候,她立即便明白是束辉上山来了,当下气便不打一处来,甩手便出了院子,直奔齐国使者所住的院子。 束辉是抢夺她孩子的罪魁祸首,这一口气,她却是怎么也忍不下去。 房门破碎,朱权出得门来,看着怒气冲冲的闵若兮,暗自叫苦却也只能上前来见礼。 “齐国礼部侍郎朱权,见过昭华公主。”他深施一礼,道。 “不关你事,让束辉滚出来。”闵若兮喝道。 “公主,束大人也上山了吗?朱某可不知道。”朱权连连摇头,此刻,束辉应当在与秦风密谈,倒也的确不在这里。 眼前一花,整个人忽然悬空被拎了起来,朱权是个文人,被闵若兮拎在空中,却是动弹不得,院中齐人护卫大哗之下,正要抢上前来,瑛姑却是缓步踱进院子,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立时让他们如坠冰窖之中,一个个都动弹不得。 “束辉,你再不滚出来,我就杀了这个姓朱的。”闵若兮咆哮道。 破碎的院门口突然多出一人,束辉站在哪里,微笑着向闵若兮拱手,“公主殿下,朱大人不过一介文士,手无缚鸡之力,殿下何必为难他?” 啪哒一声,朱权重重的跌在地上,直摔龇牙咧嘴,手脚酸软,一时却也爬不起来,好在这个时候,瑛姑与闵若兮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束辉的身上,护卫们压力大减,这才抢上前来,把这个倒霉的礼部侍郎扶起来,一溜烟地退回到了屋里。 神仙们要打架了,凡人们还是有多远便躲多远吧。 “束辉!”盯着对方,闵若兮的双眼如同要喷出火来。身形晃动,一掌便按向束辉的胸膛。砰的一声闷响,整幢房子都摇晃起来,屋顶积雪更是簌簌而落。 束辉如同一个皮球一般被高高的抛了起来,啪哒一声,又重重的跌在地上,这一幕,却是让闵若兮和瑛姑都楞住了。束辉与闵若兮一样,都是九级高手,境界比起闵若兮更要高上一筹,当闵若兮动手之际,瑛姑已是蓄势待发,没有想到,一招交手,束辉竟然不堪一击。 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束辉一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无相神功,名不虚传!”他看着闵若兮:“公主殿下,人在朝堂,身不由己,为国谋,不敢惜身。如今受公主殿下一掌,可让公主消了气?如果觉得还不够,不妨再打几掌。” 束辉这样光棍,或者说耍无赖,倒是让闵若兮呆在了那里,手掌高举,却是怎么也打不下去了。 “公主殿下,束辉虽然做下这样的事情,但却也让你一家四口得以团聚,勉强也能算是功过相抵吧?”束辉一边咳嗽,一边吐着血,一边道。“不好的事情,却有一个好的结果,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当初我在落英山脉之中一路追杀你的时候,可真是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 站定了身子,他看着闵若兮,居然笑了起来:“公主殿下,我应该算是你与秦风的媒人吧,我这几年,先是想杀你,结果让你跟秦风走到了一起,后来想抢你的孩子,结果让你们一家团聚,说起来,我该算是你们的福星呢!” 院外又传来一阵喧哗之声,束辉转头,看到秦风,王厚等一票人正急急地赶了过来。看到秦风过来,闵若兮哼了一声,飘然而起,越过了院墙,径自走了。 秦风瞟了一眼束辉,冲他拱了拱手,一转身也赶紧追了出去。(。) 第四百零五章:纠结 屋子里暖洋洋的,小文小武两个睡得正甜,男娃娃总是调皮一些,不时伸手蹬脚,将小被窝推到一边。 两个小家伙脸上都露出满足的微笑,不知正梦到了什么。 闵若兮坐在小床边上,温柔地看着两个孩子,先前的戾气,愤怒,此刻却在脸上找不到一丝丝踪影。 房门轻响,秦风走了进来,坐在闵若兮的身侧,看见小武的小手臂又探出了被窝,忍不住便伸手想去触摸。 横地里突然多出一只手,挡住了秦风的手:“别碰他,小武睡觉很警醒。” 秦风有些尴尬地缩回了手,看着闵若兮,柔声道:“生气了?” “一个蓄谋抢走你孩子的家伙,转眼之间便成了你的座上宾,你不觉得我该生气吗?”闵若兮转头,盯着秦风。“为什么?” 为什么?这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秦风想了想,转头从桌上拿过来一个编织得很精巧的簸箕,里面满满的装着各种干果,果仁,坚果等物。 “这些东西都是周边的村民送来的吧!”秦风问道。“味道怎么样?” 闵若兮不解其意,但仍然答道:“很香,即便以前在上京城,也很少吃到这样原生原味的东西。” “兮儿,这些人为什么要送这些东西过来呢?” “能看出来,你在这里很受爱戴,他们送来这些东西,应当是在向你表示感谢。这种由衷的敬爱,父皇把他们叫做民心。秦风,你说这个干什么?与我问你的问题有关吗?”闵若兮道。 “当然有关。”秦风伸手抓起一把落花生,一颗颗的剥开递给闵若兮:“二年之前,这些人还是一些难民,民无定所,食不裹腹,后来,我们来到了这里,有了太平城,也有了他们的家,他们安定了下来,建城,开荒,种田,将这片原来的深山老林变成了他们的世外桃源。” “这些天我出去转了转,这里的百姓,的确生活的不错。”闵若兮点头道。“这是你的功劳。”秦风笑了起来,“多谢你的夸奖。现在依附着太平军生活的百姓,只算太平城及其周边,便有超过十万人。他们与太平军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身为太平军的最高领袖,一举一动,都可能决定着他们还能不能这样平静的生活。”秦风半俯着身子,双手按在闵若兮的肩膀之上:“兮儿,所以,我现在行事,决不能以自己的好恶来决定自己怎么做,而是首先要考虑到这些依附着我的人的生存。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位置越高责任愈大,这话以前我并没有多大的感受,因为那时的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只带着二三千兄弟而已,而现在,这个数字却变成了数百万人,这个担子,能把人的腰压弯,他迫使我不得不小心翼翼,走一步,看三步,尽量的不犯错误。” “束辉是齐国重臣,更是我们两人共同的敌人,我可不会忘了在落英山脉之中,我被他追得像一只落水狗,最后还险些命丧他手。但现在,我却不得不与他虚于委蛇。利用这些国家之间的矛盾,在夹缝之中生存,拼命的去扩充自己的势力,壮大自己的力量。只有自己足够强壮,才能更好的保护所有的人。” 闵若兮叹了一口气:“秦风,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说得这些我都明白,有些甚至我比你更清楚,可是我厌恶了这样的生活你知道吗?” 秦风默然不语,闵氏一家这两年的剧变,让闵若兮心灰意冷,离开上京城,跟着自己远远的离开楚国,何尝又不是一种逃避呢? “我梦想着能与你,孩子生活在一处安静的地方,无人打扰。” 秦风叹气:“这个世上,真会有这样的地方吗?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而且,我也不可能在没有做完我想做的事情的时候,跟你去寻找这样一处地方。” “我明白,可是一旦踏上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便只有一直向前走下去了,秦风。”闵若兮长叹一口气。 “这是我的命!”秦风低声道:“在西部几万兄弟死去,在敢死营的兄弟枉死,我的命就注定了。” 闵若兮难过的低下头,这一切,都与她的二哥脱不了干系,自己的爱人,和自己的亲人,终究是无法和解的。 “这也是我的命!”她低声道。“秦风,我的心好乱,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吧,我想静一静。” “兮儿!”秦风站了起来。 闵若兮抬起头,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离开上京城跟着你到了这里,便只有一个身份了,那就是秦夫人,而不再是昭华公主了。可是,你也别勉强我做什么,秦风,不管你以后要做什么,都不用告诉我,我,以后只想专心做一件事,那就是孩子的母亲,你的妻子。其它的,我不想知道,不想过问,更不愿参与。” “谢谢你能理解我。”秦风低声道,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闵若兮的黑发,转身,走出了房门。 瑛姑跨进门来,看着闵若兮:“公主,有些事情,你终是回避不了的。秦风现在的思路很明显,他就是要先拿下越国,壮大自己的力量,然后再借着齐楚大战的难得的机会,发展壮大,终有一天,他是会与大楚兵戎相见的。” “瑛姑,我不想说这件事。”闵若兮猛地抬头,瞪大眼睛看着瑛姑。 瑛姑叹着气,摇着头坐了下来,闵若兮现在就像是一只蜗牛,将头紧紧地缩在坚硬的壳里,不愿探出来看一看这个真实的世界,而这个真实的世界于她而言,也未免太残酷了一些。 军靴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太平城中的积雪每天都有人清扫,城外虽然白雪茫茫,但城内却是干干净净,秦风的步子很快,心中却很乱。 闵若兮是他最爱的女人,为他几乎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可自己,却无法满足她内心最深处的那一份渴望,他很怕闵若兮对他提出那个要求。 现在自己还很弱小,远远谈不上成为闵若英的对手,成为大楚的敌人,可是将来,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那时候该怎么办?闵若兮将如何自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打到上京城,掀翻闵氏王朝,踏碎闵氏宗庙? 猛地摇头,这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还太遥远了,何必杞人忧天,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总比困难多。 “秦将军!”耳边突然传来一个人的轻呼之声,愕然回头,便看见在路边灯笼的阴影之下,一个小巧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月瑶姑娘!”秦风惊讶地道:“你大病初愈,不在屋里好好呆着,怎么站在这风口里?” 王月瑶较之以前削瘦了很多,此时披着一件厚厚的披风,整个人只露了一个脑袋在外面,脸尤其显得小上。 “刚刚听说他受了伤,他还好吧?”王月瑶低声问道,声音如蝇,几不可闻。 秦风苦笑一声,情之一字,当真害人不浅,自己刚刚还在矛盾纠结,眼前便又来了一个。“放心吧,他没事,他自身修为极高,若兮那一掌也并没有用出全力,我出来的时候,已经按排马猴去请舒畅了。” 王月瑶点点头,躬身向秦风福了一福,默默的转身便向着内里走去。 “月瑶姑娘,你不去看看他吗?”秦风心中有些不忍,问道。 黑暗中的人影微微一顿,紧接着步子反而变得更快,旋即便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再次踏进齐国使者的小院,这里已经安静了下来。 “束大人还好吧?”走进屋内,束辉正安静的坐在哪里,手里端着一碗带着浓重气息的药汤。 “尊夫人手下留情。一点小伤,又有舒大夫这等神医,用不了几天,便会恢复如初。”束辉笑答道。“挨一掌,了结了这事,我算是占了便宜。” 秦风哼了一声,坐了下来,想了想,还是道:“刚刚我来的路上,有人问到你了。” 他没有明说,但束辉的目光却自然而然的转向门外。 “不用看了,她没有来!” “不来也好,相见不如不见,终是有缘无份。”束辉叹了一口气,一仰脖子,将药汤一饮而尽,放下碗来,脸色却是古怪之极,强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张口干呕起来。 秦风瞪大眼睛看着他。 束辉也在看着手里的药碗,半晌才道:“这便是神医的手段吗?” “怎么啦?舒畅阴你?”秦风想起眼前这个可是舒畅的情敌,脸色微变。舒畅这小子不会公报私仇吧。 束辉闭目运气,片刻重新睁开双眼,摇了摇头,“药很有效,就是太难吃了,我就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药。” 听了这话,秦风放下心来,忍不住笑了起来,舒畅终究还是心里不舒服,小小的使了一点点手段,不过倒也无伤大雅。(。) 第四百零六章:人事变动 响水沟在冬日里看起来,就只是一条不大的溪沟,最宽处也不过两丈有余,但沟底乱石嶙峋,地形极其复杂,一场大雪下来,积雪将险恶的沟底隐藏了起来,从外部看,就只见到一个个或圆或方的白面馒头一般。 看起来并不显现,但如今却是一个分野,沟这头是隶属于太平军的宝兴县,沟那头,便是被楚军掌控的宝清县。 距响水沟不到里许,便是太平军的磐石营,主将章孝正,也就是小猫,磐石营二千五百名士卒成为扼制楚军出宝清的主力军,而陈家洛的五千猛虎营则一分为二,一左一右居于磐石营两侧,三个大营合成一把有力的剪刀,随时都有可能向宝清发动进攻。而在他们的身后,陆一帆所率领的一万余顺天军改编的军队,既要承担起支援前方的任务,又要负担后勤,治安,以及长阳郡内剿灭残余的匪徒的工作。 顺天军残余的大部已经随着莫洛退入到了宝清,但散兵游勇却着实不少,再加上长阳郡内八成都是山地,这些散兵游勇散布其间,虽然无伤大雅,但也着实让人心烦。 在小猫率队进入长阳郡之后,陈家洛便明智地将统筹指挥的位子让给了他。陈家洛是一个聪明人,与章小猫比起来,他在实战经验之上明显不足,而小猫则是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将,以前更是统带着楚国一个战营的正规军,无论从哪一方面讲,都比他更合适这个位置。 作为陈氏家族的家主,陈家洛非常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打赢了,少不了他的功劳,打输了,谁也跑不了,而比起小猫,他更输不起,小猫孤家寡人一个,他在沙阳郡可是拖家带口,让更有能力的人坐在这个位置之上,便更有胜出的把握。 宝清的敌人在数量之上可是远胜他们,不说楚军又来了援军,光是顺天军,便顺时可以动员数万之众,那个顺天王莫洛,可是最热衷于搞这种人海战术的。 也正是基于这一点,逼近宝清,抵达响水沟后,太平军便开始大力修建各类防御阵地,随着时日的推移,太平军的防守阵形已经慢慢成形。 让小猫与陈家洛诧异的是,他们在响水沟大力修建阵地并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反而是大张旗鼓,生怕对手不晓得,其意自是在诱惑楚军前来进攻,他们本来已经设好了圈套,只要对方一来,便要将对方打得亏血本,至少再也没有前来进攻的勇气,但出乎二人预料的是,宝清的楚军便似是聋了瞎了,任由太平军将这条绕在他们脖子之上的绞索越勒越紧,却仍然无动于衷。 倒是莫洛的顺天军来过一次,当然,对付顺天军,倒也用不着什么阴谋,章小猫小试牛刀,便将来犯的顺天军打得溃不成军,自此也是销声匿迹。 程务本以及数千楚军抵达宝清,曾让小猫与陈家洛紧张了好一阵子,作为楚国曾经的正式军官,小猫当然知道程务本的份量,响水沟太平军大营好一段时间都是戒备森严,小猫甚至去信野狗,让在正阳郡内的野狗要随时作好后撤入长阳郡作战的准备。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倒是从宝清的探子发回来的一些情报意味深长,程本务抵达之后,与顺天军的莫洛之间的关系反而更紧张了,双方现在竟然不时发生小规模的冲突。 楚人现在有粮,但对顺天军很小气。 楚人现在军事力量增强,具备了反攻的条件,莫洛提出要反攻,但程务本根本就置之不理。 双方的关系开始恶化。 对于发生的这些事情,对政治并不如何了解的小猫倒没有觉得什么,但陈家洛却从中看出一些道道。联想到昭华公主与两个孩子抵达太平城,而大楚重臣程务本居然驾临宝清这么一个小地方,他似乎从中看出了一些明晃晃的阴谋来。 齐楚之争,现在暂时看来还是一个僵局,甚至现在楚人还占着上风,到现在为止,双方还在高湖县内鏖战,双方的兵马越聚越多,大齐亲王曹云对楚国东部大帅罗良,倒是打了一个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时之间,双方竟是都对对方无可奈何。 在这个时候,如果太平军倒向楚人,在齐人背后捅上一刀,楚人的第二战场便算开辟成功了。齐人不得不面临多方作战的窘境,不仅仅是太平军,在一边一直虎视眈眈的秦人岂肯放过这个机会? 别看秦人现在好像一门心思想从越国剜一大块肉下来,但有机会可取齐人一口,他们绝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秦国统帅李挚已经复出,但这么久了,居然没有什么大动作,也不大符合他一惯的传统。此人出山,必然又会掀起一番惊涛骇浪。 “绝无可能!”小猫将酒杯重重地顿在桌子上,桌子一阵摇晃,杯儿碟儿哗啦啦作响。听了陈家洛的分析,小猫断然否认。 西部边军三万余人,死得不明不白,其中便有小猫直接统辖的追风营,如果不是当初他在敢死营中受了伤,那么现在的他,只怕坟头上的草都快要有人高了。而安阳城中,一千多敢死营兄弟,更是死得冤枉。作为敢死营的老大,秦风岂会向楚人屈膝? “章将军勿需动怒,我只是在说一种可能性。”陈家洛笑着提起酒壶,给小猫重新斟满,“不管怎么说,现在秦将军也算是楚国的驸马,昭华公主更是楚皇的嫡亲妹妹,这血浓于水,疏不间亲啊!你说是不是?” 小猫喘着粗气,眼圈却是慢慢的红了起来,此时他想起的是仍在楚国西境帽儿山的红儿的坟墓,又是一年了,也不知有没有人替她扫墓,有没人给她烧纸上香?或者,她的坟墓现在已经被荒草所淹没了吧? “老大绝不会是那种见色忘义的人!”小猫看着陈家洛,一字一顿地道:“陈将军,你没有与我们一起经历那些事情,便永远也不会了解那种痛苦。” 陈家洛点点头:“不过章将军,不管怎么说,昭华公主这个人我还是挺佩服的,说句实话,她对秦将军可真是没话说,这是一个奇女子呢!” 随着秦风身份的公开,当年他与昭华公主的事情,便也渐渐地传开了,这些极付传奇色彩的故事,现在甚至成了说书人百年难得一遇的材料,在各处广为传唱。 “昭华公主的确是一个奇女子,但我也希望她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女子。”小猫慢慢的道,心中却是打定主意,自己或许要给老大写一封信了,不管到了何时,不管到了何地,都不能忘了那些枉死的兄弟。 报仇,这应当是老大心中永远也不能松动的那根弦。 “现在咱们是左右逢源,攫取最大的好处来壮大自己,不管楚人也好,齐人也好,现在咱们都还没有资格与他们作对,不过秦将军应当心有定计,这对宝清围而不打,看来便是要以此为恃与齐要讨价还价了。前两天的快报章将军也看了吧,果然有效,齐人这不是大把的金银送上山了吗?奇货可居也。”陈家洛笑道。 “宝清长期这样也是问题,一旦让楚人增兵到一定的地步,他们必然会蠢蠢欲动的。”小猫吐出一口浊气,“依我看,还是早打早了。” 陈家洛微笑道:“章将军,在这一点上,我与你有不同的意见,留着他们对我们更好。而且我看上头也就是这个意思。” 这些道理,小猫自然都是明白的,可心里仍然不舒服。 “不说这些了,喝酒,喝酒。”他端起酒杯,对陈家洛道。 帐帘一掀,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 “二位将军好兴致啊!”来人一身风霜,带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陆一帆!”小猫诧异地站了起来,“你怎么亲自来了?” 陆一帆满面笑容,冲着两人拱手道:“二位将军,我已经接到了秦将军的调令,这便要离开前线,回到后方去任职了,想着与二位将军合作良久,心中着实有些不舍,所以这一趟军粮押运,我便亲自过来与二位将军作别!” 小猫与陈家洛对视一眼,说句实话,陆一帆在领兵作战方面,实在是没有什么长处,唯一的好处便是办事实在,绝不推脱,对他们的要求向来是言听计从,倒也让二人对他没有什么恶感。 “陆将军要回后方高就了,恭喜恭喜,这可算是脱离苦海了,不像我们还得在这里苦巴巴的熬着!”陈家洛打着哈哈,笑道。 “陈将军就别我脸上贴金了,我自己心里有数,带兵打仗,委实不是我的长项,说句实话,每次打起来,我这心里就凉嗖嗖的,对于二位将军我只有羡慕的份儿,不过自己着实不是这块料,也是无可奈何。”陆一帆一摊手,笑道。 此人如此坦白,倒也让陈家洛与小猫两人对视而笑:“不知陆将军这一次回去到那里任职?” “太平铁矿,任安全主官。”陆一帆喜气洋洋地道。 “那陆丰?”小猫问道。 “陆丰如今发达罗,成了新建的矿工营的统兵将领。”陆一帆表情有些奇怪,陆帆对他可是恨得牙痒痒的,偏偏这一次回去是接他的班。 “那你走了,你的位置谁来接?” “听说是将军的亲卫统领大柱。”陆一帆笑道:“不过我这也是听人说的,具体如何,二位肯定马上就会接到相应的邸报了。”(。) 第四百零七章:来客 陆一帆,作为一名将领,在小猫和陈家洛眼中,那是根本不合格的,但他却在太平军攻占长阳郡时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如果说拿下长阳郡有十万功劳的话,他起码要占五成往上走。 而在战后,如何安置他便成了一个问题,二人都判断,秦风绝不可能把陆一帆留在作战第一线,这个位置的确不适合他,但二人却很难想到一个能符合此人特点的位子。 陆一帆现在可是上万人的一支部队的统兵将领,就算这支部队的战斗力要打上一个大大的折扣,但毕竟位份在这里,如何安置他,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人的问题了,那些归顺太平军的原顺天军军官和士兵们都盯着呢! 长阳郡纳入到了太平军的统辖范围之内,这支军队不大可能起异心了,但如果一个处理不当,这支本来就战斗力不强的军队,军心必然会焕散的。 现在他们就已经开始抱怨他们是小妈生的了,因为战后,他们负担的大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是那种典型的吃力不讨好的事。 稳定这支军队亦是当务之急,毕竟这是一支纯由长阳郡人组成的军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稳定,便是长阳郡的稳定。 太平铁矿,那是一个好地方。从前些时候将军府发来的备忘录中看,秦风是决意将太平铁矿扩建为一个城市的,计划之中,这是一个超过二十万人的大城,如果真的做成了,二十万的人口,再加上这里丰富的铁矿资源,这里必将会成为太平军重镇。要知道,太平军的军工几乎都集中在这个地方。 将陆一帆调到那里去作安全主官,无异是最合适的一种安置,也是一种奖赏。远离战争,生活优越,同时也位置显赫。关键是陆一帆也非常满意,对于他来说,这便是锦衣还乡了,不用在过刀头舔血的日子,是他一直以来的追求。 “恭喜啊,陆将军,那可是个好地方!”陈家洛热情的拉了陆一帆入席,吩咐亲兵添了碗筷,“去了哪里,可不能忘了老哥我啊。” 小猫也是微笑都会连声恭喜,将合适的人安置在合适的地方,这是秦老大最让人佩服的地方。这个陆一帆当将军领兵打仗不行,但去太平铁矿当安全主官,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矿工营?这个名字有些意思!”小猫笑道,“就是不知战斗力如何?” “秦将军肯将他们放出来,便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陈家洛一边给陆一帆倒酒,一边笑道:“陆丰这一次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一跃而成为一个战营的主将,刘兴文可要坐蜡了!” “这跟刘兴文有什么关系?”小猫奇怪地道。 “章将军,你有所不知啊!”陆一帆喝了一口酒,辣酒下肚,身上的寒气顿时被趋散,脸也红扑扑的了。“当初陆丰不是投奔了刘氏吗?但在刘氏哪里,他就是一个打杂的,什么也没有捞着,刘兴文将军夹袋里有大批的心腹干将,没看上他呗,要不是葛庆生拉了陆丰一把,陆丰现在还不知在哪里晃荡呢!人啊,真是说不清楚。” 看着感慨的陆一帆,陈家洛笑道:“不过这陆丰也是一个干才,要不然秦将军也看不上他。不过这陆丰对刘兴文的怨气可不小,这一回他春风得意,刘兴文不免要恼火了。他是城门军统领,可陆丰现在已是一个野战营的将官了,真要放眼往后的话,陆丰的发展前景可要大得多哦!” 小猫哈哈大笑起来:“那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都是太平军的干将,都是替秦老大效力,哪有这么多的说头。” 听到小猫这么说,陈家洛便也微笑不语了,小猫是秦风的铁杆心腹,有些话,他自然也只能点到为止,刘家在沙阳郡势大,秦风此举,不见得就没有存心提拔对刘氏不满的人,来一点一点削弱刘氏的威望。 只不过秦风做得极其隐秘,生生的把陆丰摁在太平铁矿练了近两年的兵,这时把他放出来,谁也说不得什么。自己与刘兴文一样,都是沙阳郡的本地豪族,可谓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只不过看眼下,刘氏的发展前景却是远不如自己了。城门军,看似掌握着整个沙阳郡城的命门,其实发展潜力极其有限,对于太平军来说,政治中心在太平城,而新建的太平铁矿,必会成为太平军的另一个经济重镇,军工重镇,沙阳郡的重要性,正在不断的降低之中。 秦风手腕老到啊!陈家洛心中暗道。不过这对于自己来说,也是一个好机会,或者陈家能成为沙阳五家之首呢,只要刘家老爷子哪一天驾鹤西归了,刘兴文这货,陈家洛倒真还没有放在眼里。 “大柱将军是老大的亲卫统领,由他来接任老陆的职位,有利于这支部队的稳定。”小猫拍着陆一帆的肩膀:“这一回,你的部下将官们可不会再说他们是小妈生的啦!我看啊,转眼他们就要变成是大妈生得啦!” 小猫虽然是开玩笑,陆一帆却是有些惶恐:“章将军,别听那些人胡咧咧,他们就是欲求不足,以前饭都吃不饱,穿得破破烂烂,一个个便老实巴交的,现在吃饱穿暖还有丰厚的饷银可拿,便人心不足蛇吞象了,哼哼,我现在还没有走呢,回去一定要好好的收拾他们一番。” “算了吧陆兄弟,到时候让大柱来整治吧,你啊,现在就甭管了!”小猫笑道,大柱从一个农民变成一位将军,还是自己一手一脚训练出来的呢,等他上了位,陆一帆的这支部队才会明白,怎样才能变成一支真正的军队?耳边似乎响起阵阵鬼哭狼嚎之声,小猫不由得笑出了声。 秦老大派大柱到这支军队来,肯定是要将这支部队整顿成一个新战营,正式纳入到太平军的轨道之上,再加上陆丰的矿工营,一下子新增两个战营,以小猫对秦风的了解,只怕就是要大干一场的节奏了。 “老陆啊,你这一次走,可不能将部队里的骨干都带走了,不然大柱上任以后不免会手忙脚乱,到时候在秦将军面前给你说一嘴,可有你受的。”陈家洛道。 “当然不会,这一次将军命令我抽调一千名士卒一起回太平铁矿,我可是把最得用的,打仗最凶悍的家伙们全都留了下来。”陆一帆笑咪咪地道。 “这就好,这就好!”陈家洛连连点头,小猫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到时候一开打,大柱的这支新营就在跟前,自然是越凶悍越好。如果弱了,还要他们去帮忙,那不免就太吃亏了。 三人正自吃喝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名军官匆匆地跑了进来。 “将军,宝清那边的楚军又过来人了,要见将军。”进来的军官对着小猫道。 小猫不屑一顾,“又是来劝降么?哈哈,真是不识相,砍了!” 那军官却是脸色有些尴尬,站在哪里没有动,小猫勃然大怒,“你耳朵聋了么?” 这名军官却是以前敢死营的一名老兵,看着小猫,咽了一口唾沫,“将军,来的那人自称他叫程务本,这,这……这能杀吗?” 不是能不能杀的问题,而是杀不杀得了的问题,抛开程务本的职务不说,此人可是实打实的九级巅峰的身手,而且在东部边军一呆二十年,作为曾经的楚**人,又有谁不知道程务本的大名。 此话一出,席间三人可都是呆住了。 “程务本?他来干什么?”小猫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程务本会出现在这里。沉吟片刻,他对陈家洛说:“咱们一起看看这老家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站在太平军的大营前,程务本盯着太平军构造的阵地,虽然只能看出一个大致的脉络,但对于他来说,这就足够了。 严谨之极的防御阵容,如果再加上左右两翼的另外两支太平军军队,这个封闭宝清的绞链可谓是异常牢固,如果宝清的楚军真要硬打的话,付出的代价绝不是楚人能够承受的,要知道,现在宝清的楚军加起来也不过五千人。 太平军说起来就是脱胎与敢死营,他们的战法等一切,都能让程务本看到熟悉的影子,这让他心中万分感慨,隐约的灯火之中,阵地之上的哨兵如同一支支标枪一般耸立,不时能看到一支支的巡逻队排着整齐的步伐走过,虽然这只是小事,但却足以看出这支军队军纪也是相当森严的,比起莫洛的那些乌合之众,当真是不可山日而语。 如果这样一支军队能够成为友军,那齐人可当真是要手忙脚乱的。 大营之中,骤然响起了军号战鼓之声,顷刻之间,刚刚还一片寂静的大营便如同一只冬眠的猛兽一下子苏醒了过来,无数的灯火似乎在一霎那之间便亮了起来,宛如一条条火龙,将整个防线都点亮,大营的辕门也在同时打开。一群兵将自辕门之中涌了出来。 抛开现在的立场不说,对于程务本,小猫还是充满尊敬的。程务本既然来了,小猫还是给予了他最高的礼遇。 鼓号齐鸣,全军皆起,只为一人,程务本。 看着迎面走来的太平军诸将领,程务本微笑起来。(。) 第四百零八章:意料之中的来信 “您要去太平城?”听着程务本的话,小猫的脸色严肃起来,与陈家洛,陆一帆对视一眼。 程务本微微点头,“公主这一次走得急促,也走得匆忙,说句实话吧,太后她老人家非常的伤心难过,可是一想孩子也大了,总是要飞走的,再舍不得也无可奈何,所以呢,便收拾了上京公主府里的一应公主常用的物事,再加上一些赏赐,一船送到了宝清,委托我送到太平城去。” “不过是一些物品,何必劳动程帅?这些东西送过来,我们自行运回去便罢了。”小猫道。 程务本哈哈笑了起来,“章将军,说是一些物品,其实就是太后给公主的嫁妆,你说我让你送回去,合适吗?” “我怎么觉得您想去太平城,是别有用心呢?”小猫淡淡地道:“程帅,我尊敬您是因为您的过往,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些事情,您还是别枉费心机了。昭华公主现在是秦夫人。” “章将军说得不错。嫁出去的女儿,的确是泼出去的水,但总归还是亲戚吧?”程务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抬眼看着小猫:“总不能说,嫁出去后,便六亲不认吧?太后仍然是公主的母亲,是小文小武的外婆,即便是我,公主也还叫我一声程叔呢!” 比起老辣的程务本,小猫可就有些言拙了,被程务本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给噎了一个倒呛,两眼翻白,无言以对。 程务本所言,是人之常情,可放在闵若兮身上却并不一定合适,但这里头的隐情,又岂是能拿到桌面上来说的?难道小猫能说自己对闵若兮不放心吗?这可是自己老大的老婆。 “程帅所言极是,这人之常情我们也能理解,但程帅也请见谅,现在我们双方还处在一个敌对的状态之上,前不久咱们还在战场之上交锋呢!”陈家洛呵呵笑了起来:“今天来的是程帅,才能坐在这里与我们说话,换作别人来,早被我们一刀砍了。” “承情,承情!”程务本神色不变,点了点头。 “所以呢,这样的大事,我与章将军肯定是做不了主的。这事儿,必须请示上面,还请程帅见谅。” “能理解,能理解!”程务本笑道。“相信秦风肯定会答应我们这个合乎情理的要求的。” 对于秦风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合乎情理的要求,事实上,他在太平城中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个消息。 宝清现在已经不在他的战略计划之中。宝清太小了,但却牵制了他两个野战营,盘踞在宝清的楚军精锐虽然只有几千人,但对于太平军来说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关键是,这支军队有退路,你要逼得急了,他上船便走,你一松懈,他下船又来。难不成太平军在宝清这个小地方,还一直保持着强大的军队吗?这对于秦风来说,完全是得不偿失的。如果不是眼前越国大乱将起,正是抢占地盘,击垮越廷的好机会,秦风还会与对手好好的周旋一番,但现在,秦风是完全没有任何兴趣去对付他们了。 楚人不是想开辟第二战场吗?可以,但你无法绕过我,你只能取得我的支持才行。说白一点,你得求我。 而齐人呢,估计齐人不是没有动过将秦风灭了的念头,特别是现在秦风眼见着已经坐大了,但偏生与楚国的战事不顺,齐楚大战已起,他们也不想自找麻烦,对于秦风这个明显是摇摆不定,两边讨好处的家伙也只能容忍。换言之,也要求他。 秦风现在成了两股势力之间一个缓冲地,都想要争取他的支持,但秦风却偏偏另有打算。 你念着我的利,我却想着你的本。 与宝清的楚军达成一定程度的和解,而使自己能够抽调更多的兵力出来经略越国,这便是秦风现在的打算。 昭华公主便成了太平军与楚人之间的润滑剂。 楚人打着的是长期潜移默化的主意,有昭华公主在,他们就有一个强有力的支点来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影响秦风。齐人呢,则是希望秦风一直保持这种状态,等他们在正面战场之上将楚国击败之后,秦风这点力量就只能算是疥癣之疾,不在话下了。 各有各的盘算,各有各的想法,桌面下的打算就是如此,桌面上的较量自然会影响着三方之间的小算盘。 对于秦风来说,则很简单,齐楚大战,拖得越久越好,像现在这僵持不下,对他就最有利,如果有一天,齐人当真在正面战场之击败了楚军,秦风会毫不犹豫地拔出刀子,对准齐人后背就捅下去,让楚人获得喘息之机,相反,如果楚人得势,秦风则会掉头去支持齐人,把这场战争更长时间的延续下去。 拿着前方小猫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报告,秦风笑盈盈的走进了闵若兮的院子。 难得的出了太阳,风也极小,瑛姑正坐在椅子上,靠着墙壁,一针一线的绣着一件衣物,现在的瑛姑,秦风完全看不透了。以前瑛姑身上那种凌厉的气势,正在一点一点的从她身上消失,乍一看去,瑛姑与正抱着小文小武的两个奶妈没有什么两样。这让秦风想起了左立行,傅抱石这些人。左立行平常看起来,就是一个文文弱弱的白面书生,根本就无法想象他那瘦弱的身躯内隐藏着的巨大力量,而傅抱石,如果不是知道他名字的话,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模样。 秦风真正打过交道的宗师级的人物,也就只有这两个,而像文汇章,卫庄这样的,他们虽然都与秦风有过交集,可惜在他们出现的时候,秦风不是正在昏迷就是已经变成了一个死人。 在秦风的眼中,瑛姑正在无限的接近左立行与傅抱石这样的境界,也就是说,瑛姑只怕马上就要踏入宗师之境了。 这对于太平军是一件大好事。瑛姑踏进宗师之境,便代表着太平军便也有了最为顶尖的战斗力。秦风现在已经是将瑛姑看成了自家一员了。 “姑爷来啦?”瑛姑抬起头,看了秦风一眼,淡淡地道。她虽然自居为闵若兮的家仆,但秦风可不敢这样做,谁将一位马上就要成为宗师的人当成家仆,那他的脑袋一定是秀逗了。 “大姑又在给小文小武绣什么呢?”秦风笑嘻嘻的问道:“我看这小文小武浑身上下,没有一件不是大姑亲自做的。” 瑛姑笑了笑:“殿下不会这些,而先前你拿过来的一些衣物,也未免手艺太粗糙了一些,怎能让能小文小武上身,便只能自己做了。” 秦风讪讪一笑,他这儿,可没有那种手艺高超的绣娘,大都是农家家常手艺,瑛姑自然是看不上眼。 “辛苦大姑了,这两个小家伙有福气。”秦风微笑道,“大姑,兮儿怎么也不出来晒晒太阳,难得有这样一个好天气。” “殿下在屋里插花了,刚刚月瑶姑娘派人送来了一大簇各色各样的梅花,殿下很喜欢。”瑛姑指了指屋内。 走进屋内,眼前顿时一亮,难得的好天气,阳光透过门,透过窗,将屋子里照得透亮,而窗台之上,一个硕大的花瓶中,一支支的梅花正被闵若兮插进去,在秦风眼中,一大堆各色的花儿经过闵若兮的手一阵摆弄,呈现在他面前的,便是一件美仑美焕的艺术品。 这种本事,可不是一般人随意便能做到的,至少一边的王月瑶,已是看得呆了。 “天啊,原来还可以这样插花的。”王月瑶惊叹连连。 闵若兮轻笑道:“月瑶妹妹,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我也是小时候看着宫女们插得有趣,便跟着学了一阵子,你要学,我教你,很快便能学会,不过关键的还是看自己的悟性,灵性,同样的一捧花,在每个人的手中,会有不同的生命形式,妹妹如上此聪明灵秀,自然学起来也快。” “真得吗?那先谢谢姐姐了。”王月瑶惊喜的道,她虽然从小便养尊处优,但也不过是乡间一个小官吏的女儿,对于她来说,闵若兮这些无意间表现出来的东西,那可都是高大上的。 “哎呀呀,真是漂亮、好看!瞧这些梅花,倒似有了生命一般,这精气神,啧啧,似乎比长在树上时还要精神。”秦风连连鼓掌,大拍马屁。 闵若兮却是横了他一眼,“你一个粗鲁汉子,懂得什么插花,你说好,好在哪里?说来听听?” 秦风干笑两声,刚刚已是搜肠挂肚的找了几句赞美的话,真要说出点专业的意见,那可就抓瞎了,在他眼中,也就是好看,很好看,非常好看这些区别了。 “将军回来了?”王月瑶弯腰行了一礼。“将军与姐姐说话,月瑶先告退了。” “妹妹这就走啊?”闵若兮道。 “嗯,马上就要过年了,还有一些帐要盘呢!回头得空的时候再来找姐姐学插花。”王月瑶笑道。(。) 第四百零九章:润滑 将插好的花瓶摆在窗台之上,收拾完桌上翦掉的枝叶,闵若兮这才回过头来,看着秦风道:“一大早才出去,现在就回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秦风点点头,将手里的信放在桌上:“小猫来信了。 ”看着闵若兮有些诧异的表情,他接着道:“是关于宝清的。” 闵若兮脸色微变,“秦风,我早跟你说过,我不想听也不参与,这些事情,你自己去处理就好。” 秦风微笑道:“程务本程帅到了宝清,他想来看看你,还有,他带来了你在上京城的一些日用物事,听说还有太后给你的嫁妆。” “程叔!”闵若兮轻叹一声,“他来做什么?看我?还不是一样,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答应他了,让他到太平城来。”秦风道。 闵若兮低下头,半晌才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还来告诉我干什么?” 秦风走到闵若兮身边,轻轻的揽住她的腰,“兮儿,我知道有些事情你很为难,但请你原谅,我却不得不这么做,程务本来了,我们设家宴照待他。” “我知道了!”闵若兮轻叹一声,“我知道了。” 脚步声轻响,秦风已是默默离开,闵若兮痴痴的看着窗台上的梅花,眼圈儿却是渐渐的在泛红。 瑛姑走到闵若兮的跟前,看着泫然欲滴的闵若兮,心疼地道:“殿下。” 闵若兮猛地转过头来,抱着瑛姑的腰,将脸贴在对方的小腹之上,眼泪终是一串串的掉下来。 “殿下,我们都是俗世之人,都有七情六欲,怎么可能将一切全都抛开?”瑛姑轻轻的抚摸着闵若兮的秀发,“既然避不了,躲不开,那还不如主动一些,说不定情况反而要更好。” “瑛姑,秦风他终有一日是要与二哥兵戎相见的,我,我怎么参与?一边是爱人,一边是亲人,我怎么选边站?”闵若兮抽泣道:“秦风他极重情义,左立行,西部边军,敢死营这些人,的确是被二哥出卖的,这就是他心头打不开的死结。” 瑛姑坐到闵若兮的对面,双手扶着闵若兮的双肩,柔声道:“这是死结的确不假,但殿下,死结并不意味着打不开,现在殿下或者就是唯一能解开这个死结的人,如果不参与,这个死结便会愈来愈紧,但如果殿下尝试着去打开这个死结,就算不能一时解开,也能稍稍放缓他绞紧的速度,您说是吗?” “二哥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秦风却是一个认死理,爱钻牛角尖的人,他们两个,就是针尖对麦芒,没有一个肯退让的。”闵若兮摇头道。 “不必让他们都退让。”瑛姑道:“形势自然会逼他们暂时相安无事。程务本到宝清,不就是为了这一点吗?” 闵若兮抬起头来,看着瑛姑。 “楚国现在要拉着秦风,甚至想让秦风倒向楚国,而秦风却要利用与楚国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来威胁齐国,其实,这便是让这个死结慢慢松扣的外部环境了。”瑛姑微笑道。“殿下,如果秦风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敢死营的头头,那这个死结当真是打不开的,可他现在统军数万,子民上百万,控制着两个郡的地盘,就不会容他意气用事了。只要齐国尚存,只要齐国仍然强大,秦风与楚国就不可能真的翻脸。殿下,你有的是时间来解开这个死结。” 响水沟,太平军大营,小猫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昨天,他收到了来自太平城的命令,允许程务本以私人名义前往太平城。 “他们过来了。”一边的陈家洛突然道。对面的山脚大道上,一辆马车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当中,紧接着,一辆接着一辆,络绎不绝,前面的已经开始进入太平军的控制范围,后面却还在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好大的阵仗,这,这得有多少东西啊?”陈家洛惊叹道,前些天程务本说将上京城昭华公主府里的一些公主的常用物事都搬了过来,还有太后给公主的嫁妆,他也没有在意,今天真正见到了皇家的奢华,让这位自诩见惯了奢华场面的家族族长也是咋舌不已,当然,也羡慕不已。 “怕不有上百辆车之多!”他惊叹道。 小猫冷冷地道:“如果这上百车里都藏得是士兵,那也够咱们喝一壶的。” 陈家洛大笑起来:“章将军多虑罗,现在楚人惹不起我们,他们不可能自取其辱。”回头看了一眼磐石营严阵以待的架式,心中更是一乐,章小猫看来心里着实不快。 小猫的确不太高兴,在程务本走后,他还给野狗写了信,结果野狗的回信极其简单:我相信老大,老大说的做的都是对的,老大怎么发话,我就怎么做。 其实这几天,陈家洛也一直在与小猫讨论当前的局势,陈家洛在带兵打仗方面或者不如小猫,但在政治上头,却比小猫要敏感得多,眼光也毒得多。他基本分析出了太平军现在要采取的战略战术。 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因为宝清这样一个小小的地方,而牵制住他们大量的兵力,委实是极不划算的。关键是就算是下死手打,要付出的代价,也不是太平军愿意承受的,宝清现在可有五千楚军,他们不是莫洛的顺天军那伙乌合之众。而更恼火的是,就算是打赢了,也不见得就能完全占领宝清,更有可能是将这里变得更为纷乱,楚军如果退入大海,你来我走,你走我来,那可就挠头了。 既然一时不能完全将对方逐走,又可以利用他们来与齐人讨价还价,那么将楚军圈禁在宝清这个地方,还是划算的。 小猫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心里就是不舒服,一想起安平城中的惨状,想起妻儿的惨死,他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楚国皇帝闵若英。 蹄声得得,程务本一身便服,只带了两个随从,悠悠然的走了过来,看着小猫与陈家洛,也并不下马,只是微微点头:“辛苦二位将军了。” 以他的身份,骑在马上对二人说话,倒也并不突兀。 “程帅,我们要对这些车辆进行检查,请勿见怪。”小猫沉着脸,道。 “没问题!”程务本笑道:“不过你可得吩咐你的士兵们,这里头很多东西可都是价值不菲,而且都是公主殿下的旧物,万不可打碎了。” 小猫点点头,一挥手,一排士兵跑步过来,开始了对车辆的检查。 “程帅,这位是陆一帆陆将军,陆将军调职回太平城,正好一路护送程帅。”陈家洛微笑着指着一边的陆一帆,道。“陆将军沙阳郡人,又在长阳郡生活了不短时间,对这两地的风土人情极熟,一路之上相伴程帅,倒也正好可以为程帅当一个向导,说说这边的情况。” “那敢情好,听闻沙阳郡在秦将军的治理之下,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长阳郡虽然才归入辖下不久,却也是变化极大,这一次我正要好好的看一看,领略一番太平军的风采。” 陈家洛大笑:“长阳郡可差远了,即便是沙阳郡,也因为地理位置的不同而有着很大的差别,程帅真要看到太平军的风采,到了太平城,才能真正见分晓,两年以前,那里还是一片荒野呢,现要,可是繁盛不输州郡。” “正要见识!” 那边头小猫一丝不苟,一辆一辆的检查着车辆,陈家洛在这边陪着程务本说话,本意是化解这尴尬,可看起来程务本却是泰然自若,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光是这份涵养,便让陈家洛佩服不已。要知道,这位可是名动天下的楚国铁壁。 “程帅带着如此多的东西,一路之上只怕行不快,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程帅今年恐怕要在太平城过年了。”陈家洛道。 “在哪里过年对我来说都一样。”程务本呵呵笑道:“驻守大楚东境二十余年,没有那个年是与家人一起过的,倒都是与士兵在一起,习惯了。” “程帅的丰功伟绩,向为世人称道。楚国铁壁,名震遐迩。”陈家洛赞道,这倒不是违心之言,在早年,楚国可没有现在这么强盛,那时节内忧外患一齐爆发,正是这位程务本生生在昆凌关挡住了齐人的步伐,在为自己赢得楚国铁壁的称号的时候,也为楚国赢得了二十年的休养生息的良机,这才有了今日敢与齐人叫板的楚国。 “客气一点说是楚国铁壁,不客气的都称为楚国乌龟。”程务本仰天大笑,将陈家洛与陆一帆也逗得大笑了,心道这位大帅倒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可怖,反倒是风趣得紧。在他们眼中,名震天下的程务本也就是一个和气的老头子而已。 “好了,走吧!”小猫沉着脸走过来道。 “辛苦了!章将军做事,果然一板一眼,一丝不苟。”程务本赞道。 “过奖,本份而已!”小猫一拱手,转身就走,丝毫没有给程务本面子。(。) 第四百一十章:狗急也要跳墙 上青林,莫洛的住所也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瓦房,这已经是这里最好的房屋了。 虽然简陋,但在这大冬天里,总比住在帐蓬里要好上太多。顺天军的大营便以这间瓦屋为中心,四面延伸出去,除了大帐之外,更多的却是一个挨着一个的窝棚,这种窝棚四面漏风,住在内里,即便是燃上柴火,温度比起外面来也高不了多少。 十几万人便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最为底层的人,每天唯一活命的东西,就是一是一晚的两碗稀粥。为了活下去,很多人不得不冒险走进大山之中,刨开厚厚的积雪,挖草根,吃树皮,运气好能挖到一窝老鼠,那便是中了大奖。 上青林,虽然还没有发展到人吃人的地步,但距离这最危险的阶段,也已经不远了。 情况已是如此恶劣,作为最高首领的莫洛,便如同坐在一个火山口上,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爆发,便会将他轰上半空。 今天天气很好,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太阳高挂在天空,但在这间瓦屋里,所有的顺天军将领都噤若寒蝉,因为整间屋子里,都被莫洛愤怒的咆哮之声所填满。 自从退到上青林之后,莫洛的脾气愈来愈大,也愈来愈古怪,从开始的顺风顺水到现在的落魄寄人篱下,这巨大的落差似乎彻底击垮了他,稍不如意,便会大发脾气甚至大开杀戒。 “当我是傻瓜吗?还以为我是聋子,瞎子!”他愤怒的声音在屋内回荡,如同锉刀在铁板之上用力刮动,武道修为稍低的将领脸上已是出现了痛苦的神色。 但没有人敢动,盛怒之下的莫洛,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上一次他大发脾气的时候,他的一名亲卫因为一语不合,便被他一拳打成了一瘫烂肉。 所有人噤口不言,莫洛的怒气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加旺盛,手起一拳击在身手的墙上,哗啦一声,半边墙应声而倒,整个屋子都摇晃起来,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来,灰尘簌簌落下,洒在众人身上,众人都是脸色大变。一个个抬头看上屋顶,如果真塌了下来,虽然不致于让他们被压死,但狼狈不堪却是肯定的。 但仍然没有人敢逃出屋去。 莫洛比要垮的房屋更让人感到恐惧。 所幸的是,这幢看起来很有了一些年月的房子,居然在摇晃了一阵之后,居然顽强地挺了过来。 莫洛的愤怒,来源于宝清的楚军。 程务本的到来,曾经让莫洛看到了希望。这个老头儿可是名震天下的大帅,曾带领着当时还很弱小的楚军,顶住了强大的齐国的进攻,从而让楚国在接下来的二十余年时间之中,一门心思地发展内政,这才有了今天的齐楚相争。 如今的莫洛,觉得自己与当时的楚国皇室也相差不大,程务本的到来,将会利用他丰富的经验让他度过难关,从而东山再起,再创辉煌。 但第一次会面,莫洛却在热情当中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对于莫洛提出来的一系列计划,程务本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这让莫洛心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而楚军接下来的举动,就让莫洛开始产生恐惧了。 先是各种各样的理由,将帮助顺天军训练的军官,一个接着一个的调了回去,全都有去无回,再接下来,供应的粮食也愈来愈少,起初还是十天一供,慢慢的就变成了七天,五天,到现在,已经到了一天一供。换句话说,只要楚军一天不给顺天军运粮来,十几万顺天军便会断粮。 楚军所有的举动,都在清楚地表明一个意思,他们已经对顺天军失去了兴趣,他们不再将顺天军看作是盟友,而是当成了一个巨大的包袱。 再往深里想一层,楚军抛弃顺天军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而昨天,一条来自宝清的绝密消息,让莫洛彻底愤怒了。 程务本带着上百辆大车秘密出发,进入到了太平军的控制领域。预感变成了现实,楚军已经抛弃了自己,转而去巴结太平军了。 楚国人想要利用自己去打击齐国,莫洛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一点,但随着自己的失败,这一切已经成了泡影,他们要抛弃自己去求太平军了,如果这一切成真,那自己算什么? 一颗对他们没有了任何用处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 莫洛自视甚高,对于自己被当成棋子随意拨弄尤其愤怒。 “大王,我们该怎么办?”鲍华的语气之中充满了担忧,“现在我们的粮食,他们是一天一供,一旦反目,他们断了供给,我们立刻就要饿肚子。军无粮不稳,现在虽然不多,但总还可以度命,都还有个盼头,一旦没有了,只怕马上就会溃散。” “怎么办?”莫洛阴狠的笑了起来:“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他们既然不仁,也别怪我不义。粮食,宝清港多得是。” 一拳打垮了半边房的莫洛,怒气似乎得到了宣泄,人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去抢粮?”鲍华瞪大了眼睛,“可是宝清的楚军是一直防着我们的,粮食就集中在宝清港,他们重点布防的区域,也正对着我们,这是摆明了针对我们啊。以我们的实力,去硬打,只怕没有什么把握。” 莫洛沉默良久,“事到如此,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一搏,赢了,我们便打出宝清去,输了,也不会有比现在更差的结果了。” “大王说得是,与他们拼了,当初他们求着我们进来,如果不是大王让他们进入宝清,他们哪有机会在宝清登陆,哪有机会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拼了!”屋里的将领们一个个都吼叫了起来,这些人都是江湖好汉,奉行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的信条,一个个倒都是慷慨激昂。 “从今天开始,每天的两碗稀粥改为一碗,结省下来的粮食都藏好,我有大用。”莫洛道。 “大王,一天两碗稀粥,这已是最极限度了,再少,只怕我们先乱起来了。”一员将领低声道。 “慢慢的撑,告诉他们,很快,我们就会有粮食,另外,外围的那些人乱不用去管他们,但我们核心的军队不能乱。明白吗?这些天,你们要用心。” “是,遵命!”虽然不解,但众人都还是躬身领命。 “我要出去几天,我不在的时候,由鲍华统一指挥,只需做好一点,那就是稳住,直到我回来。”莫洛道。 “大王您要去哪里?”鲍华一惊。 “我去找外援。”莫洛冷笑道:“楚军防着我们,如果硬攻,正如鲍华所说,我们不见得能打破楚军的阵地。”说着这话的时候,莫洛不由想起在千柳山与太平军的那一战,自己数万精锐,竟然没有攻下一座小小的千柳山,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千柳山却仍然昂然地站在那里,这一战,刻骨铭心,那是顺天军由极盛转向极衰的转折点,从那一战之后,顺天军便诸事不顺,打一战,输一仗,再也没有赢过。 众人看着莫洛,都是不明所以,顺天军现在还有朋友吗?举目四望,似乎除了敌人和一个不怀好意的所谓盟友,他们什么也没有了。 “你们都下去吧,今天在这里议的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再亲近的人也不能吐露一句,谁要是违反了这一条,我撕了他。”靠在椅背之上,莫洛冷冷地道。 入夜,莫洛一身黑衣,悄悄地走出了营地,他能在宝清那边安插奸细,楚人又怎么可能不在他这边安插人手?只有更多,也许就是几斤粮食,现在就足以让某个顺天军士兵心甘情愿的成为楚人的奸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黑夜之中星星点点的光线,那是窝棚之中燃烧的柴火透出的光亮,莫洛脚尖一点,瞬间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狗急了还要跳墙,楚国人,你们会为自己的背信弃义付出惨重的代价。他不是没有外援的,虽然眼下,这个外援还是他的敌人,但莫洛有信心让对方与自己联起手来。 这个人,就是当初与吴世雄一起联兵攻打自己的吴昕旧部,吴岭。在那一场内讧之中,吴世雄死亡,吴岭是最后因为太平军的介入而逃出生天,率领上万部属逃进了深山,现在,他们的日子不会比自己好过,一样的在生死边缘挣扎。 洛一水还活着,这让莫洛终于明白为什么吴昕是死在碧海生潮的功法之下,这是当初让自己百口莫辩的原因,但现在,这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不是自己杀了吴昕,那自己与吴岭之间的仇恨根本就不再存在,两支同样生存艰难的军队,便有了合作的可能。 楚军一门心思地对付自己,却忘了吴岭的存在,事实上,吴岭逃进深山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消息,但莫洛相信,粮食,也会让吴岭疯狂的。 他没有能力独自打垮楚人,自己也没有,但两军联合,一切便有了可能。(。) 第四百一十一章:骷髅架子 站在鸡公岭的山顶,莫洛看着远处那一排排密集的,乱七八糟的窝棚,地窝子,不由得笑了起来,他终于找到了吴岭的落脚地。 想要在这片大山里找到人,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莫洛对这一片大山极为熟悉,那里是有可能的落脚点,几乎尽在他的心间,在扑空了几处之后,他终于找到了他要找到的人。 他很欣慰,看起来吴岭的部队还没有散,能在无粮的情况之下,坚持着把这支部队凝聚在一起,不能不说他是一个人才。 想到这里,莫洛心中终于还是后悔起来,可惜了吴昕,如果不是自己疏远他,怀疑他,与他一次次的激化矛盾,将他扔在阴山不许他返回长阳郡,或者吴昕就不会死,自己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 可是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吃,如果能重来一次的话,莫洛相信自己一定能对吴昕推心置腹,真正的将他当成亲兄弟。 脚步微点,他向着山下迅即奔去,对于他来说,时间便是生命。他要找到吴岭,说服他与自己一起行动。 树大林密,莫洛灵巧的穿行其间,魁梧的身躯与身体的灵动,看起来极不和谐却又完美的体现在他的身上,掠过雪地,粒雪不惊,越过树脊,片叶不动。 似缓实速的身影骤然之间停下,庞大的身躯飘然而起,整个人落在一株大树的树冠之上,贴在树冠厚厚的积雪之上,竟然连一点点雪花也没有掉落。 前方,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片刻后,四个人架着一具尸体出现在莫洛的眼前。他们有着共同的特点,衣裳褴褛,有一个身上甚至缠着一圈茅草,骨瘦如柴,脸小眼大,骨骼突出,如果在晚上看见,绝对会将其看成一个行走的骷髅架子。 “就这里吧,我实在是走不动了。”一个骷髅架子喘着气道。 “就这里吧,大家看不到了。”另一个道。 “好,那就在这里。”其中的一人看起来是首领,他发话之后,四人便将抬着的尸体放到了雪地之上。摆好,四个人排成一排,跪在了地上,向着尸者叩头,嘴里低沉的不知在喃喃地说着些什么。 莫洛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这应当都是吴岭的士兵,从他们虽然破烂但却还能依稀可辩的衣服之上,他能看出这是顺天军的士兵制服。 正好了解一下吴岭所部现在的士气,只是他们将这个死掉的家伙放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就不挖坑将他埋了吗?莫洛有些惊讶,他们大概是想偷懒,将同伴的尸体就这样仍在这里吧。 心里正想着,为首的骷髅架子已经站了起来,挥了挥手:“好了,该尽的心我们已经尽到了,开工!” 三人应了一声,上前就开始扒拉死人身上的衣服,那衣服已经很破了,但他们却显得极小心,生怕一不留神,便将其撕得更碎,片刻功夫,死者便被扒拉得赤精条条,看着死者的遗体,莫洛暗自心惊,这都瘦得没有人形了。 而让他更震惊的是,三人从腰间拔出了刀子。唰地一刀下去,已是将死者的脑袋割了下来。为首的骷髅架子走了过来,双手捧起脑袋放在一边,随手撅了几根草棍插在脑袋前方,又双手合什做了一个揖。而在他身后,另外三人却已是运刀如飞,眨眼之间,骨肉分离。 树冠之上的莫洛被这一幕完全给震撼到了,他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会吐出来,看到这一幕,他岂会不明白这些人在干什么? 他们要吃人! 看着那三人娴熟无比分离骨肉的手法,也不知他们曾经重复这一套动作多少次了。 莫洛只不过将头偏转了片刻,再回过头来时,地上的人肉已经被收纳进了一个袋子里,地上,只余下了一个脑袋和一副剔得干干净净的骨架。 而大个子骨髓架子此时正在掘开雪地,将脑袋和骨头架子一一丢进雪坑之中。 “兄弟,我也没力气,就只能这样了。”他将一边的积雪推进坑中,将这些都掩埋了起来。 莫洛的目光有些凝滞,看着脚下的这片雪地,脑海之中出现的却是另外一副画面,待到明春积雪融化,这片雪地之上,只怕是遍地骨殖。 他再也忍不住了,从树冠之上一跃而下,拦在了四人的面前。 呛呛数声,四个骷髅架子的反应却极其敏锐,莫洛人尚在半空,四柄刀都已经齐齐出鞘,四人站成一排,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大王!”为首的骷髅架子看到莫洛,满脸的骇异之色,半晌,才失声喊出这两个字。 大王,他们曾这样称呼过一个人,可是后来,他们却与其成了敌人。 “你们,你们居然吃同伴的遗体?”莫洛的声音有些震颤,指着对方,厉声道。 啪哒一声,小个子骷髅架子手里拎着的袋子掉落在了地上,里头的散碎肉块跌落一地。 片刻的惊骇之后,为首的骷髅架子脸上却没有了震惊和害怕,他居然蹲了下来,将散落的肉块小心的捡回到袋子中,直起身子,看着莫洛:“大王,您在宝清,吃得好,住得好,我们这些人,却只能像野兽一样活着,不吃人,吃什么?现在吃他们,等我死了,自然也要进别人的肚子。” 他的眼睛冒着幽幽的绿光,看着莫洛,满满的都是厌恶的神色。如果不是这个家伙杀了吴将军,他们怎么会落到这一地步,这个他们曾经衷心敬仰过的人,现在已经成了他们最为愤恨的人。 “吴岭呢?他也知道你们吃人肉,抑或这就是他命令的?”莫洛责问道。 “吴将军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不过他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大个子骷髅淡淡地道:“可那又怎样呢?” “带我去见吴岭!”莫洛厉声道,看得出来,这个大个子骷髅架子在部队中的地位不低。 听到莫洛这样说,大个子骷髅架子眼中露出警惕的神色,莫洛可是九级巅峰的好手,现在是他们的敌人,他要见吴岭将军,会有好事情么? “放心吧,我不是来杀他的。”莫洛叹了一口气。“我莫某人说话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大个子骷髅却冷笑起来:“大王还说过与吴昕将军比亲兄弟还要亲呢,不是一样杀了。” “吴昕不是我杀的。”莫洛厉声道,一语出口却又摇了摇头:“算了,与你也说不清,你不带跑,我就找不到吴岭吗?” 他转身欲走,大个子骷髅却叫了起来:“等一等!我带你去。” 大个子骷髅架子在前,莫洛在中,另外三个在莫洛的身后,他们并没有抛下手中的人肉袋子,走着走着,身后的一个家伙一拐弯便到了一株树后,大叫:“你们先走,我要小便!” 莫洛冷笑,这样的小动作,他自然是毫不在乎,不外乎便是要抄近路去报信,而自己前面的这个大个子骷髅毫无疑问要带着自己绕远路的。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他要见得是吴岭,不管是单独的吴岭,还是成群结队的军队,他正想见识一下吴岭到了如此地步,还对军队有多大的约束力,这对于他接下的军事行动有着极大的影响,如果吴岭根本已经无法控制军队的话,那恐怕就麻烦了。 好整以暇的随着大个子骷髅架子绕了一段远路之后,莫洛果然听到了山下传来了隆隆的战鼓之声。 莫洛禁不住笑了起来。 前头的大个子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莫洛,眼中闪过的却是一丝决然,看样子他以为莫洛定然不会轻饶他,不过莫洛却冲着他点了点头,“不错,不错!” 大个子骷髅架子莫名其妙,什么不错?哪里不错了? 战鼓声响,那是吴岭已经接到了讯息,正在擂鼓聚兵,准备对付自己了,但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说,这还是一支军队。并没有完全失去控制,这也说明吴岭还有相当的控制力。到了这个地步,还有这样的凝聚力,莫洛心中更是悔之莫及,吴昕的这些手下,的确是有能力的,一个吴岭,便比自己器重的鲍华要有才能得多。 走出密密的林子,莫洛一眼便看到,从那些低矮的地窝子里,窝棚里,窜出一个个瘦骨嶙峋的人,他们奔跑着,嘶声叫喊着,在一面军旗之下,迅速地开始集结。 军旗之下站在一个顶盔带甲的武将,那人,自然便是吴岭。 莫洛停下了脚步,身前的大个子骷髅架子转过身来看着他,倒退了一步,又倒退了一步,莫洛却是瞟也没有瞟他一眼,只是凝视看着对面的吴岭。 大个子骷髅架子转身,撒开两条大长腿便开始奔逃。而莫洛身后的另外两个也开始奔跑,最矮小的那个家伙,即便是在逃命的时候,还紧紧地抱着那个人肉袋子。 莫洛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吴岭,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我们不是敌人。”他大声吼道。(。) 第四百一十二章:与其饿死,不如战死 地窝子绝大部分都深陷在地上,莫洛弯着腰随着吴岭走进了属于他的地窝子,里面非常逼仄,高大的莫洛连腰都伸不直。 地窝的最深处,铺着一堆干草,上面盖着几张兽皮,靠近门口的地方,用石头砌了一圈,里头,烧了大半的柴禾正在袅袅冒着青烟,这让地窝子里烟雾缭绕,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吴岭似乎并不在乎莫洛,进了地窝子之后,随手便将刀咣当一声扔到了角落里,三下五除二脱下冰冷的盔甲,又是一阵甲叶撞击的叮当之声,盔甲乱七八糟的堆在了一边。 干完这一切,吴岭随手抽出些枯草,塞到火堆里,半趴下身子,鼓足了腮帮子吹着气,片刻之后,明亮的火焰亮起,烟雾散去,地窝里慢慢地有了一些暖意。 “我以为我已经过得很惨了,想不到你比我还要惨得多。”看着吴岭,莫洛感慨地道,吴岭,吴世雄,吴昕麾下最得力的两员大将,比起吴世雄,吴岭要年轻上许多,在莫洛的映象之中,可是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可现在,他比起外面的那些骷髅架子也好不了多少。 盘膝坐在地上的吴岭嘿嘿笑了起来:“惨?这还不是你害的,大王,要不是你杀了吴昕将军,我们会落到今天这一地步吗?我还以为你现在一定是春风得意呢,不过看你这模样,居然想起找到我这儿来了,那定然也是过得极不如意的,我可真高兴!” “吴昕不是我杀的。”莫洛摇头道:“吴岭,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没有必要对你撒谎了。” “碧海生潮,这天下谁不知是你这一门中的独门功法!”吴岭冷笑。 莫洛摇头:“除了我师尊,还有一个你忘了,洛一水。你躲在深山之中,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吧?齐楚大战当中,洛一水突然现身战场,你知道与他在一起的是谁吗?” “洛一水洛大将军!”吴岭惊呼起来,“他还活着?”对于越国的军人来说,洛一水的确是神一般存在的人物。 “他不但还活着,而且还与太平军的领袖李锋,哦,错了,那家伙就根本不叫李锋而叫秦风,洛一水居然与秦风混在一起。”莫洛摇头叹道:“我一直以为他死了,毕竟当初齐国追他的时候,可是精锐尽出,一众高手便是我也要退避三舍呢,万万想不到,他不但没有死,居然还活着,居然还去杀了吴昕。” “洛大将军杀了吴昕将军?”吴岭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莫洛摇头叹道:“他与那个秦风在一起,我不知道秦风用了什么办法让师弟为他所用,但吴昕肯定是他杀的。碧海生潮,除了师尊,这世上也就只有我和洛一水两个人练成了。” “洛一水是你的师弟,他杀与你杀有区别吗?”吴岭狠狠地看着莫洛。 “没区别吗?”莫洛盯着吴岭,“如果当初你们知道是洛一水杀的,你们会尽起大军来找我报所谓的仇吗?我们两边会杀得天昏地暗损失惨重吗?” 他苦笑起来:“最后得了便宜的却是太平军,我明白得太晚,而吴世雄却永远也无法明白了。” “我怎么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吴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洛一水重新现身,震动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哦,对了,你躲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当真是不知道,可只要你走出去,便会知道这一切了。”莫洛道:“还有那个陆一帆,你应当很熟悉吧?” 吴岭点点头。 “他现在可是太平军的高级将领。”莫洛道:“吴昕英明了一辈子,最后却栽倒在这个人手里,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秦风,洛一水他们能准确地把握到吴昕的行踪,为什么在吴昕死后,你们会这么快的就起兵复仇,这个陆一帆在当中所起的作用应当不小吧!” 吴岭沉默了下来。 “我杀了吴昕有什么好处?”莫洛道:“我就算再蠢,也知道你,吴世雄都是吴昕的铁杆手下,杀他而不杀你们,岂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我想要杀你们,将你们召到长阳郡城,轻轻松松就杀了你们,还用得着这样大费周章?只要想想最终得利的人是谁,便不难明白,这一切是谁在背后操纵了。可惜,现在说这都晚了。” 吴岭看着有些颓丧的莫洛,心中已经信了八成。但他心中的愤怒并没有减弱多少,看着莫洛,他冷冷地道:“从一开始,你就只是利用吴昕将军而已,在你心中,我们这些昔日的朝廷将领终究不是你的心腹,如果从一当初,你便听从吴昕将军的建议,不是去打沙阳郡,而是去打正阳郡的话,我们早就拿下了正阳郡,兵进越京城,那个时候,正阳郡空虚无比,朝廷重兵都在边境与秦人对峙,这是前所未有的好机会,如果我们能做到这一点,沙阳郡的刘老头必然会倒向我们这一边,他就是一个顺风草而已。可你偏偏要去打沙阳郡,刘老头的沙阳郡自成一家,岂是那么好打的!” 说到这里,吴岭长叹一口气,“一步错,步步错。即便没有太平军出现,我们也很难将沙阳郡全部拿下,而朝廷反应过来后,虎贲军进入正阳郡,越京城开始戒备森严,这个机会,却也是再也没有了。” 莫洛点点头:“现在想起来,吴昕所说的都是对的,我的确做错了。” 吴岭哈的笑了出来:“大王,现在你不是有楚人做依靠么?怎么过得不如意了?来找我们这些难民干什么?” 莫洛并不理会吴岭的讽刺,伸手丢了一块柴到火里,看着溅起的火星,道:“楚人不过是想利用我而已,现在我困居宝清,要靠他们的施舍活着,早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他们已经打算出卖我了。” 吴岭心思敏锐,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楚人是想在背后捅齐人一刀,你没有这个能力了,但现在太平军有,所以他们开始与太平军接触了,而要与太平军联合的话,就必须要除掉你对不对?” “你说得不错。你知道太平军的首领秦风,是昔日楚军西部边军敢死营的那个秦风吗?昭华公主现在是他的老婆,而且也随着他到了太平城。”莫洛道:“楚人要灭了我讨好秦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岂能坐以待毙。” “你与楚人火并,来找我干什么?”吴岭拿着一根棍子在火里一阵乱戳,火星四散。 莫洛两手一摊,坦然道:“我打不过他们。” 吴岭哈的笑了起来:“你现在还有这么多人都打不过他们,我这点人马,那够他们塞牙缝吗?你瞧瞧我的兵,他们还有多少力气打仗?” “那可不一定!”莫洛捡起一根棍子,在地上画了一阵子,“这是宝清的地图,这里是宝清港,而这里,是我现在驻扎的上青林,而你,鸡公岭,在这里。”扔掉棍子,莫洛看着吴岭道:“现在宝清有五千人,大约有三千人驻扎在我拉对面,一千人驻扎在宝清与宝兴之间防备着太平军,另外一千人在宝清港。” 看着地图,吴岭的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我这头是空的。” “在他们眼中,你们早就已经不存在了,或者他们认为像顺天军这样的部队,一旦失败就必然溃散,而你们一直躲在深山老林之中从来没有露过面,他们找不到你们,便认定你们已经散了,这就是机会。我会从正面强行攻打,而你只要瞧准机会,插进宝清腹地,进而攻击他们的后背,这一仗我们就赢了。” 吴岭明亮的眼睛却又黯淡了下来:“我凭什么还要去你拼命打仗?就算打赢了楚军又怎样?” “挣一口饭吃,讨一个活路!”莫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看你的兵吧,他们还有人样吗?再这样下去,他们会活活的饿死,你们已经开始在吃人肉了,难道你不知道吗?再这样下去,他们还算是人吗?现在只吃死人,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吃活人。你不想为他们找一条活路吗?” 吴岭的呼吸粗重起来。 “只要我们通力合作,便能拿下宝清港,那里,有堆集如山的物资,粮食,有了这些,我们便能吃得饱饱的,再向宝兴的太平军发起猛攻,只要能冲出宝清,我们就有了活路。而像现在这样的话,你会被活活饿死,而我会被楚人出卖,左右是一个死,为什么不搏一搏,现在不是为了谁拼命了,而是为了能活下去。” 吴岭站起来,走到地窝子门口,探出半个身子,看着外头密密麻麻的地窝子以及那些移动着的骷髅架子,半晌,他终于回过头来。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一次我干了,不过打下宝清之后,我拿到我应当获得的那一份粮食便会离开,有了这些粮食,我就能撑过这个冬天,过了这个冬天,我们便能找到活路,我不会再跟着你干了。” “没有问题,到时候我会多分你一份,然后你去留自便。”莫洛两眼发亮,“只是你现在还有多少兵有战斗力?” “我还余下三千多人,但人人都能战,要饿死的人,战斗力总是最强大的。与其饿死,不如战死。”吴岭恶狠狠的道。(。) 第四百一十三章:饥饿和恐惧也是一种另类力量 宝清的气氛变得愈来愈紧张了起来。 来自上青林的顺天军的越境骚扰愈来愈多,顺天军撤退到宝清之后,掌控着宝清的楚人给顺天军划定了地盘,十几万顺天军军民能够自由活动的地方,便只有上青林,下青林两地,而宝清唯一的那块平原地区,楚人是不允许他们涉足的。 楚人不比顺天军,他们有着丰富的施政经验,立足宝清之后,便决意将其建设为第二战场的桥头堡和根据地,为以后的对齐作战,打造一个坚固的地盘。要做到这一点,当然不可能永远依靠来自海上的支援物资,他们必须要想办法自己解决一部分补给,那么,建设宝清也就是摆在桌面上急迫的任务之一。 这块平原地区,楚人当然不会容许顺天军染指。 但随着新年越来越近的时候,两边的对峙情绪已经越来越浓了。楚人的确有粮,但这粮却来自遥远的楚国,是楚人辛辛苦苦的突破了齐人的海上袭扰,好不容易才运送过来的,当顺天军是他们的左膀右臂的时候,他们当然是大方的。但现在,顺天军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变成了一条垂死的僵蛇,再将大量的粮食送给他们,未免便太不值得的了。 楚人的算盘是,粮还是要给的,但却只能是保证他们不被大量的饿死,而缺粮的后果,便是军心不稳,军队溃散,逃离顺天军的人将会愈来愈多,只需要不间歇的对顺天军放血,顺天军将会越来越虚弱,而莫洛能够掌控的人马将会越来越少。 而不断粮,是不想激起顺天军的激烈反应。这是一个温水煮青蛙的过程,一点点,一点点的挤压顺天军,最终达到不战自溃的目的。 在当前的态势之下,程务本有着**成的把握与太平军达成一致,让双方不在处于对敌的状态之中,取得一个默契的合作,而横在他们中间的,便是莫洛。不解决掉莫洛,太平军便不可能与楚人真正合作。 这个策略从根本上来讲,并没有什么错误,但不论是程务本还是江涛,仰或是马向南,都忽略了最根本的一点,那就是莫洛是一个疯狂的家伙,当他们以常理来猜度莫洛的时候,便已经从根儿就错了。 莫洛并不蠢,他猜到了楚人大概的心思。在决意翻脸之后,他立刻采取了一个险恶的方案,将楚人运来的数量有限勉强够度命的粮食私自藏起一部分,对外却宣称楚人只运来了这么多粮。 升米恩,斗米仇! 饥饿的顺天军开始了自发的来断的越境骚扰,抢劫,而这些小规模的,不成系统的,没有计划的随意性的袭击,抢劫,绝大部分都以失败而告终,而被楚军抓住的这些人,自然也是一个一刀两断的下场。而少部分的成功者,却也是嫌得盆满钵满。 死了人会造成仇恨与对立,而得手者却又会让观望的人眼红嫉妒。 双方之间仇恨的种子愈来愈深,宝清的天空上,疾风暴雨已经开始在蕴酿,而策划这一切的莫洛,不断地在其中推波助澜,将这一事件愈来愈推向**。 饥饿的人需要粮粮,愤怒的情绪需要发泄,现在的莫洛什么也没有了,但他却拥有无数饥饿的和愤怒的人。 现在,只需要他往这个愤怒的火山之中丢下一点点火种,就必然会化为漫天愤怒的火焰,焚烧掉一切挡在前面的阻碍。 就像两年前他做的那样。 “江将军,现在情形很不对啊!”马向南忧心忡忡,程务本离开了宝清去了太平城,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但现在宝清楚军与顺天军的对立情绪已经有了失控的迹象。 自从程务本抵达宝清之后,江涛身上的压力大减,楚军因为上一次与太平军作战失利的阴影也因为老帅的抵达而一扫而空,这些士兵都属于楚国东部边军,是程务本的老部下,他们自然坚信,老帅的抵达必然会化解他们眼下的困境。即便是江涛,也自觉身上压力大减,本来憔悴的他,已经开始慢慢地恢复原来的风采了。 听了马向南的话,江涛不以为意:“莫洛大概是想铤而走险了,我想他已经判断出我们准备放弃他的打算了。” 马向南闻言一惊:“如果莫洛翻脸,大打出手,那可就糟糕了。” “没有什么可忧虑的。”江涛却大笑起来:“对于这一点,程帅早有预料,这一段时间,我们的兵力调配已经完成,主力部队一直便在防备着这一点。莫洛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而要与太平军联合,解决莫洛便是必然的条件之一,这一仗迟早是要打的,虽说晚打比早打好,但既然莫洛想现在就动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可有十几万人!”马向南抚着胡须,想着双方的兵力对比,担忧之情油然而生。 “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江涛淡然一笑:“马公,可别忘了,莫洛兵强马壮之时,与太平军对垒于千柳山,拿秦风也是半点办法也没有,现在我们的兵力比秦风当时在千柳山可要强多了,而且我们的士兵战力也丝毫不输太平军甚至尤有过之,您有什么好担心的。” 停顿了一下,他接着道:“莫洛先动手更好,我们反而省却了道义上的麻烦。你要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宝兴那边的太平军会不会趁火打劫?”马向南问道。 江涛微笑道:“程帅离开时,已经将那边的一千人也暗自撤了回来,现在我们与太平军的形式很微妙,他们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的。” “这样我就放心了。”看到在军事之上,江涛这头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马向南这才放下心来,现在宝清有五千装备精良,而且战斗经验极其丰富的士兵,这便是楚军最大的底气,而且顺天军在千柳山一战,也让楚军摸清了顺天军的底细,江涛对于莫洛有可能的反扑,并不十分在意。 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着莫洛一头撞上来,他会让莫洛领教到为什么东部边国会被强悍的齐**队称之为铁壁。 按照江涛的估计,顺天军持续攻击的能力,最多能持续一天,一天之内,不能击败楚军,他们自己就会垮掉,因为超过一天,他们将不会再有任何的补给。 “马公,这一段时间,你不要回宝清城去了,就呆在港口区,宝清城那边我们可没有足够的兵力去布署,我们只需要牢牢的守住宝清港就好。”江涛道。 “行!我就呆在宝清港,等把莫洛这个绊脚石拿掉之后,宝清的事就好办了。”马向南点头道。 “解决了莫洛,但宝清还有那么多的流民,我只擅长打仗,战后一切,还要靠马公了。”江涛笑道。 “这本来就是我的专长!”马向南曾在地方之上呆过很长时间,“熬过了今冬,到了明年春上,我便开始组织春耕,争取能够自己解决一部分粮草问题,这一直靠国内长途跋涉运来,代价太大,不可测因素太多了。” 上青林,一出去便是十多天的莫洛,终于风仆尘尘的回到了他的那间瓦房内,被打垮了半边墙的房子已经重新修补好,顺天军的将领们再一次齐聚在这里,而这一次,莫洛的颓丧,愤怒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胸有成竹。 “大王,火,我们已经烧起来了。”鲍华兴奋地道:“现在咱们十几万大军可都是嗷嗷叫着要去打楚军的麻烦,只要您一声令下了。” 莫洛放声大笑:“好,好,再憋他们一下,把火烧得更旺一些。饥饿和恐惧,现在就是我们最大的力量了。这一次,我们稳稳赢了。” 看着屋内诸人,他笑道:“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这一次我出去,找到了吴岭,他已经答应与我们合作了。” “吴岭?”屋内所有人都惊讶不已:“他还活着?” “虽然还活着,但过得比我们还要惨。”莫洛笑道:“所以,他想要脱离眼下困境的意愿比我们还要强烈。不过这并不是我这次出去得到的最好消息,另外一个,却是关乎到我们今后的出路了。” 盯着众人期盼的目光,莫洛一字一顿地道:“洛一水还活着,而且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反了越朝了。我这次还跑了一趟正阳郡,找到了以前洛氏家族的一个暗线,从他那里得知,洛一水的确去找过他,他们已经准备起事了。” 明确了这一件事,是莫洛这一次出去最大的收获。当初他救洛一水的时候,便期望洛一水率军反了越朝,可那时的洛一水,却是被浆糊灌了脑袋,孤身一人离去,白白放弃了大好机会。兜兜转转两年过去了,洛一水还是走上了他希望的那一条路。洛一水可不是他莫洛,只要他决意反了越朝,必然会在越国掀起轩然大波,他莫洛只要冲出宝清,到时候便能与洛一水相呼应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就地取材 江上燕坐在小板凳上,哼着家乡的小曲,手里拿着一截棍子,棍子的顶部戳着一个白面馒头,此刻外面已是烤得焦黄,一股股香气在屋里漫延着,他清楚的听到了屋里另外几个人吞咽涎水的咕咚声。 他哈哈大笑起来,举起手里焦黄外壳的馒头,“先前告诉你们这样吃着香,你们不信,现在,就看着我品尝吧。”得意地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撕下焦黄的皮来,外壳一被撕开,一股热气便从内里冒出来,香气更是浓郁。 他将焦黄的壳丢进嘴里,嚼得卡卡作响,屋里人人侧目。 江上燕是楚军的一名牙将,他率领一千士兵驻扎在门头沟,这里是上青林通往宝清港的必由之路。门头沟的地形极具特色,前方是大片的开阔地,到了这里之后,便慢慢的收窄,最终成为两峰之间一条狭窄的通道,最窄处不过百余米宽而已。而穿过延绵十余里的门头沟之后,便算正式进入到了宝清港的领域,地形却又开始缓缓展开,就像是一个葫芦一般,门头沟恰恰就是卡着中间的那一点。 作为宝清港的第一道屏障,楚军在这里修建了一道关卡,在最窄处,一道百余米的城墙将这个葫芦地形分割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半。 城墙以巨木夹着冻土夯实而建,长约百余米,宽却也有五米多,反正当初建这道关卡的时候,楚军也有的是劳力,都不用付工钱,只要一日两餐饭,便有数不清的当地人加入其中。 一千精锐士卒,在这里,足以挡得住千军万马,江上燕对于笼罩在宝清上空的阴云,并不太在乎,顺天军的士卒战斗力他心中有数,因为他也曾是被调派去帮助训练顺天军士兵的军官之一。 这样的一支军队,不知为何而战,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毫无韧劲和战斗力,根本就不值得放在心上。 更何况,在他的身后,那处开阔地上,还有一左一右两个大营,各驻扎着一千士兵,宝清港亦有一千士卒,这样的梯次防守,足以让顺天军忘而却步。 如果他们不想死,他们就不会来碰这个钉子。 “江将军,有情况。”一名校尉从外面跑了进来,砰的一声推开门,寒气随着大开的门一涌而进,将屋里暖和的气息一扫而空。 “什么情况,莫不是顺天军打来了?”江山燕开玩笑的道,在他心中,顺天军应当是不敢来的,因为他们很清楚这里的布署。 “恐怕是的。”校尉认真的点点头。 “****!”江上燕爆了一句粗口,手里还拎着馒头,人已是往外走去。 登上高高的望楼,外葫芦的那片开阔地便一目了然。江上燕瞪大眼睛看着远处的情形,有些迷茫,转头瞧着左右的军官们:“这是个什么情况?” 所有军官与他一样,同样大惑不解。 外面那大片的开阔地上,无数的人正在慢慢的聚集,但并不是顺天军的士兵,而是被顺天军裹协的最底层的那些青壮,这些形容枯槁,衣裳褴褛的人正如同一具具行走的骷髅架子,缓慢的,但却坚定的开始聚集起来。 没有看到顺天军的军队,却看到了无数的难民,这让江上燕无法理解,难不成莫洛会让这些难民来攻打他们吗? “将军,怎么办?”一名校尉问道。 “这还用问吗?”江上燕撕下一块馒头,塞进嘴里用力的嚼着,发狠道:“准备战斗,不管什么人,敢向我们靠近,杀无赦!” 城墙之上,响起了凄厉的军号之声,隆隆的战鼓擂响,士兵们神情略微紧张地跑向自己的位置,弩机,石炮揭去了盖着的毡衣,士兵们忙着换上弓弦,绞索,开始调试,一排排的弓弩手从怀里掏出牛筋,小心地安装在大弓之上,一壶壶的羽箭放到了他们的面前。长矛手,刀盾手们沉默着走到了城墙的边缘,将长矛架在了城墙之上。 江上燕狠狠地咽下还没有嚼碎的馒头,随手从墙垛之上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卡巴卡巴地嚼着,嘴里模糊不清的骂了几句。 莫洛真不是东西,竟然驱使这些难民以血肉之躯来攻城,这样的人,要他娘的不下地狱才真是怪了。 “马上派人向江将军汇报,顺天军要开始进攻了。”将还没有吃完的半边馒头塞进怀里,他大声的下达着命令。 城墙上的楚军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随着江上燕一声令下,每一个齿轮都开始运动了起来,如同一只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嘴,静静的等待着对面的敌人送上门来。 江上燕倚靠在墙垛之上,默默的注视着对方。此时的他已经冷静了下来,脑子里将所有不该有的杂念都摈弃了出去,这是战争,没有怜悯。 他清楚地看到一个高大的汉子挥舞着手里的一根长矛,在大声的说着些什么,距离太远,他听不清,但他却能看到,那个汉子每一次高高的举起他手里的长矛的时候,远处的人便爆发出一阵呐喊。 那些吼声是嘶哑的,怎么听都有些没有力气,但慢慢的,这声音大了起来,不是因为他们突然有了力气,而是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了。 江上燕的神情由先前的轻松,渐渐的凝重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外面人群越聚越多,他有些紧张起来了。 他是一个老兵,上过无数次战场,杀过无数的敌人,见识过无数的同伴倒在自己的身旁,自己也多次死里逃生,他对于战场气氛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感觉。 外面的人,战斗力的确是不值一提,但现在,却有一种东西正在他们之中慢慢的生成,那是愤怒,那是怨恨。 这种莫名的感觉让江上燕有一种浑身汗毛倒竖的感觉。 人群慢慢地让出了一条通道,从通道之中,滚出一个个大大的圆球,这是什么东西?江上燕略一迟疑,便反应过来,心中一下子大叫起来,不妙! 那是一个个的雪球。 开始滚动的雪球起初有两人来高,但随着他不停的滚动,渐渐的变得粗壮起来,高大起来,数十个这样的雪球被那些难民们推动着向前翻滚,每滚一圈,便会粗壮一份。 江上燕看到这些雪球,再看看关卡所处的地形,头上不由冒出汗来,这些难民们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攻打城墙的主意,他们要用积雪填平关卡与他们之间的高度差。 “弩机,发射!”他大声的下达着命令。 一台台弩机带着尖厉的啸声,射出了粗大的弩箭,江上燕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在空中飞行的家伙,闷响之声持续不断的响起,有的雪球在被命中的时候,轰然碎裂为一地,弩箭余势未衰,继续向前,将推动雪球前进的难民串成一串糖葫芦,但有的,却是只将雪球从中洞穿,射死了后面的难民,但雪球却仍在向前滚动。 “弩机,石炮,持续发射,将这些雪球统统击碎!”江上燕吼道。 雪球在翻滚,弩机在尖啸,石炮特有的闷响之声,在这个特殊的地形之下显得特别有力,一个个的雪团碎裂,但在他们的后面,更多的雪团又在重新成型,碎掉的雪团不会被浪费,他们马上便又被后续跟上来的雪团搅拌到了一起。 头顶传来巨大的轰鸣之声,江上燕骇然抬头,关卡两边的山顶之上,一个个雪团正在他的眼中变得愈来愈大,呼啸着沿着陡峭的山坡向下滚来。 两边山锋陡峭,根本不可能从那上面展开攻击,但难民们却想出了法子,选出了精于攀登的人爬了上去,他们不需要别的,这些积雪就是他们的武器。他们要用雪,活生生的淹没了这道关卡。 江上燕狼狈地闪身暴退,一块堪比一间小房子的积雪轰然砸在他刚刚站着的地方,整个城墙都摇晃了起来,雪碎落一地,一段十余米的城墙,几乎要被积雪填满。 “来人,来人,爬上去,将山上的那些混帐给我宰了!”江上燕愤怒地吼道。 难民们推着雪团,沉默的向前,不时有人倒在前方射来的弩箭下,倒在空中落下的石炮下,倒在如雨一般落下的羽箭中,但他们仍然沉默的向前。没有呐喊,因为他们已经被饿得失去了叫喊的力气。有的人走着走着,没有受到任何的攻击就一跤跌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动静,那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被活生生的饿死了。 向前,打下宝清港,便能得到粮食,便能吃上一顿饱饭。每个向前走着的人,心里只有这样一个念头,向前,为了不被饿死。 江上燕看着面前渐渐升高的雪堆,一条长长的斜坡正在他的面前成形,更多的雪团被推了上去,然后从断口落下,不断地缩小着与城墙之间的差距,抬首看向两边峰顶,山上的那些难民此刻应当已经被军中高手杀光了,但接下来,他们势必要与这些手里拿着棍棒的难民近身肉搏了。 这该死的雪!江上燕在心里怒骂,他是南方人,真是没有想到,雪还可以这样用的。(。) 第四百一十五章:激战 江上燕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真容这些人填平了双方之间的这最后的距离,那接下来,他可就要遇到麻烦了。 呛呛两声,他抽出了背在身后的双刀,回首身后站着一排亲兵,怒声道:“跟我上!” 跳上城垛,一声长啸,他飞身跃起,径直落在不远处的雪堆之上,两刀十字交叉,一片刀光飞出,刚刚被推上来的一个硕大的雪球在刀光之中被切碎,变成了漫天雪花,雪花之中夹杂着血花,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中,闪烁的刀光不停地向前推进,连二接三的将推上的雪球击碎,雪坡之上,瞬间便躺满了难民的尸体以及更多的一块块的碎肉。 借着江上燕清理出来的一小块空地,数十名武功精湛的楚军纷纷跃了过来,与江上燕站到了一齐。与江上燕一般无二,这些楚军也全都使得都是双刀。 顺天军内战鼓如雷一般击响,这一次,出现在江上燕面前的不再是雪球,而是一根根数丈长的圆木,这些木头很明显是刚刚砍下来的,有些连枝丫都没有削去,就这样由一队队的难民抬着向着雪堆上冲击而来。 看着前方横冲进撞而来的数十根圆木,江上燕倒吸了一口凉气。 身后,羽箭不停的空中倾泄下来,将难民们一片片的射倒,但对于如潮水一般涌上来的他们来说,羽箭实在是有些杯水车薪。 杀倒一批,又上来一批,坡道上的尸体越积越高,但粗壮的圆木毫不讲理地冲撞着,将地上的尸体也推得向前不停的翻滚,逼迫着江上燕一步步的后退着,很快,他就退回到了坡道的边缘。 不能再退了,再退便前功尽弃,以这些难民的人数,他们很快便能填平这最后的距离,从而直接冲上城墙去,使楚军的远程打击武器失去作用。 “守住,守住!”他厉声吼道,跳起在空中,踩着一根根圆木,手中双刀挥舞,削断抬着圆木的那一根根手臂,圆木坠地,但失去双臂的这些难民,却嗬嗬惨叫着,露出白生生的牙齿,竟然还在向前冲击。 看着这一幕幕,江上燕即便身经百战,心里也不由得一阵阵的颤抖起来。这些难民连一件像样的武器都没有,但却舍死忘死的向前发起一次次的冲击。 身边的同伴愈来愈少,在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里,已经有约一半的士兵倒在了雪堆与城墙之间的空隙之中,他们不是被杀死的,而是被活生生的挤下去的。 一名看不出多大年龄,脸上黑漆漆的难民手里举着一根棍子,吼叫着冲向了江上燕,刀光闪动,棍子截截断裂,刀锋卟的一声,斜着从脖子一侧砍下,毫不费力的便切入到了对方的脖子里,但对方却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切,失去棍子的他,两手抬起,在刀锋入体的那一刻,竟然死死的按在刀背之上,就是这么一按,便让江上燕不能及时抽回刀来,风声响起,数根顶部削得尖利的木棍向着他狠狠的戳来,左手刀连接劈下,再次斩断刺来的木棍,失去武器的难民仍在向前涌来,在刀锋入体的那一霎那,江上燕这才反应过来右手的刀是怎样被敌人摁住的,他大喝一声,整个人跃了起来,一个筋斗倒翻过来,手腕一抖,双刀终于摆脱了敌人的控制,但就是这一跃,他却也离开了他的同伴,落进了无数的难民群中。 身边难民潮水般的向前涌去,他此时只能挥舞双刀,不停地砍翻身边的敌人,身后,传来熟悉的惨叫之声和卟嗵卟嗵的掉落的声音。 “将军,快回来!”城墙之上,传来惊呼之声,江上燕一咬牙,双刀如风车一般的转动着,整个人返身向回杀去,重新回到坡道的顶端,他已经看不到他的任何一个同伴了。 纵身跃起,他重新跃回到城墙之上,低头向下看去,手不由微微抖了起来,雪堆与城墙之间,尸体已经堆起了数米高,在其中,他看到了他熟悉的铠甲,还有一张向上的面庞,那是他的一个亲兵,此时却是圆睁大眼,茫然地看着天空,早已没有了任何的色彩。 “将军小心!”听到吼叫,江上燕霍地回头,在雪堆的上头,抬着圆木的难民将一根根圆木竖了起来,另一头重重的砸向城头。 一声声的巨响,圆头的一头落在城墙之上,难民们发一声喊,踩着这些圆木便向着城头之上冲来。 “长矛手,突刺。” “弓箭手,平射!” “弩机,石炮,延伸射击。” “盾牌手,保护长矛手!” 一连串的命令从江上燕的嘴中迸发而出,刚刚一阵冲杀,即便是如他,也累得有些气喘吁吁,他需要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回一过气,接下来的拼杀,将会更加艰难。“必须马上来援兵,不然真会守不住的。” 看着远处一眼望不到边的难民,江上燕的心里突然迸发出这样一个念头。以前顺天军在他心中不堪一击,是因为他们只能打顺风仗,一旦遭遇顽强的抵抗,便会溃散,这样的一支军队,即便人再多,也没有什么作用,但现在,这些看起来瘦骨嶙峋的家伙,似乎完全换了一个人一般。 是什么让他们在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质的改变?江上燕想不明白。 对于从来不愁吃喝的江上燕来说,他当然无法明白,改变这一切的,不过是饥饿而已,而他们舍死忘死的冲击的目的,竟然只是因为宝清港有粮,而楚人却不愿意给他们救济。 与其要被楚人饿死,那不如拖着他们一齐死,如果抢到了粮食,那还有可能活下来。 在战场的后方,顺天军最后的两万经过训练的士卒列队而立,从退到长阳郡,再退到宝清,楚军还一直在帮着顺天军训练士卒,直到程务本抵达之后,这才停止了这项行动,但数月的训练,还是有了一些成果,至少,现在这些人,能将队列站得整整齐齐,也能听懂一些基本的军事术语和号令,懂得一些简单的协同作战,而不是像以前街头斗殴一般,一涌而上了。 一面大旗迎风招展,顺天二个大字显得格外耀眼,大旗之下,莫洛坐在一把椅子上,仰头看着天空,日头已经慢慢的偏西了。 远方传来隆隆的战鼓之声,城上的楚军发起阵阵欢呼,难民的攻势为之一挫。 “大王,看到了一面战旗,楚军已经调来了一支军队支援了。”鲍华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大声道。 “好,传令下去,继续进攻,不停的进攻。”莫洛点头道。 “大王,伤亡太大了。”鲍华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 莫洛脸色僵硬,“鲍华,将你的部队压上去,谁敢后退,就地斩杀,告诉他们,前进尚有生路,后退则只有死路一条,向前,只有向前一条路。” “明白。”鲍华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起来,这些难民,现在只不过是他们用来消耗和吸引楚军的牺牲品而已,即便是全部死光,只怕大王也不会有丝毫怜悯,大王手里这最后的两万士兵才是根本,打进宝清,获得粮食,然后冲出宝清,才是大王最终的打算。这几天,难民们得到的食物少得可怜,而节省下来的部分,却全部拿来给了这两万士卒,比起前面这些饿得半死的难民来说,这两万士卒这两天,却是吃得饱饱的,只等着最后一击。 随着洛一水决意反越,越国必将大乱,但被封堵在宝清的顺天军来说,不出去,便只有等死一条路。只要能杀出去,越国一乱,他们便有了大把的机会东山再起。 宝清港,一名名告急的信使冲进了江涛的公事房,顺天军展开攻击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必竟他们集结这些难民,用了足足数天的时间,消息早就传到了他这里,但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一次顺天军的战斗意志竟然如此顽强。 “将右翼的一千人调上去,展开反击,不要死守了!”江涛站了起来,厉声道:“杀出去,他们不怕死是吗?那就把他们杀光!将从响水沟调出来的另一个千人队也押上去,告诉他们,不要与难民缠斗了,看准莫洛的大旗冲杀。” 转头看着身后两人,“莫洛个人武道修为惊人,两位随军前进,小心一些。” 两人默默点头,转身走出了公事房。 江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两个千人队出击之后,他的手里便只剩下最后防守港口的一支千人军队了,一千人,防守偌大的港口,着实有些捉襟见肘,但只要前方守住,便问题不大。 让江涛万万想不到的是,此刻,在距离宝清港不过只有数里地的雪林之中,一支如同地狱行走而来的骨髓架子们,正紧紧地握着他们手里的武器,死死地盯着宝清港方向。他们在等待着莫洛发出的信号,当信号发出,他们便将向宝清港发起冲击。(。) 第四百一十六章:行走的骷髅架子 夜色笼罩了天地,但宝清港内,却灯火通明,无数的火矩,灯笼,以前燃烧着的篝火将这里照耀得如同白天,更远的地方,火光映透了半边天,那是门头沟正在激斗的战场,即便相隔很远,吴岭也能听到隐隐约约传来的喊杀声。 过了几个月野人般的生活,这里给吴岭的感觉,是他终于从地狱重返了人间,内心那种强烈的冲动如猫抓一般挠着心,火辣火辣的。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喀吱喀吱地嚼着,冰凉的雪水,顺着喉咙流到肚腹之中。 抚摸着肚子,他正在咕咕的叫唤,临出发时吃的一点东西,已经在长途跋涉之中消耗殆尽,冰凉的雪水入腹,饥饿的感觉更强烈了。 回望着自己的部队,几乎所有人的嘴巴都在啃嚼着,与自己一样,他们也在嚼着雪,借以压住那饥饿的感觉。 倚着一棵大树,他看着门头沟方向,等待着那里信号。 他要重返人间,他要过正常人的日子,他要吃一口饱饭。 天边,数枚火箭伸上天空,在吴岭的眼中,是那样的醒目,这是莫洛用他的穿云弓射出来的,一般的弓弩,不可能将箭射到这样的高度,看到那火光如同流星一般越过高高的天空,吴岭咧开嘴笑了起来。 信号代表着莫洛已经将楚军的主力都吸引到了门头沟,现在,宝清港空虚不已,自己该出动了。 他将腰带勒得再紧一点,从雪地之中拔出了插在那里的长枪,迈步向前走去。他的铠甲丢在了那个地窝子里,几十斤重的份量,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在他的身后,数千行走的骷髅架子默不作声的跟上,向着他们眼中的光明之地走去。 黄大力,现在是宝清港口的一个苦力,但在不久前,他还是一名顺天军的小头目,在顺天军撤入宝清的时候,他寻思着顺天军已经靠不住了,找了个机会便直接开溜了。 凭借着块头大,力气大,他很轻易的就在宝清港找到了活儿干,就此安顿了下来,毕竟以前干过顺天军的小头目,不但有力气,脑子也灵活,没多长时间,便又拢起了十几个人,在码头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团队,凭借着这个小小的团队,他们可以比一般的散户揽到更多的活儿,日子便也润起来,至少除了肚子吃饱之外,还有点闲钱去逛逛那些开门接客的地方。 今天,黄大力便又去了常去的那个姐们儿处快活了半晌,直到天黑透了,才满意的哼着小曲,一步三摇的往自己住的窝棚走,他们这些人,平素都在港口外的这片旷野上住,一道栅栏,分成了两个世界,栅栏内,是秩序井然的港口,一幢幢房子高大漂亮,而在栅栏外,大片的旷野之上,却是乱七八糟的搭着无数的窝棚,住着像他们这样的苦力,还有另外一些靠着这个码头讨生活的人,比方说他刚刚去玩儿过的那个窑姐。这个世道,几个白面馒头,就足以让很多人出卖一切。 港口区的积雪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但港口外的积雪却颇深,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回走着,黄大力觉得这样的日子也还不错,如果一直这样平静下去,那觉得自己可以攒几个钱,讨一个老婆。 不过又开始打仗了,门头沟那边打得极是厉害,顺天王又打过来了,真是搞不明白,前些日子还好得穿一条裤子,转眼之间便反目干起来了。黄大力可不希望顺天王打到这里来,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跟着顺天王,经常要饿肚子,但在楚人地盘上混,只要有把子力气,至少也饿不着,平素下苦力的时候,也常常听到那些楚人说话,从他们的谈话之中,黄大力感到楚人那边,好像富得流油啊。 这更坚定了他不希望顺天王打过来的想法。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好像那边打得挺激烈的,港口里没剩多少楚**队了。 楚人拢共也没有几千人,可顺天王大军动辄就是几万十几万,这仗,看起来还真悬,顺天王要是打赢了,把楚人灭了,自己可就又失去了一个稳定的饭碗,只怕又不得不跟着顺天王去混了,前途可是一片灰暗啊! 黄大力参加过在沙阳郡的几次战役,说句实话,太平军是将他打怕啦,就算顺天王干赢了楚人,可是宝清外头,还堵着好多太平军呢! 到头来,还不是一个输字。前几次自己运气好,逃了一条性命回来,下一次还有这样的好运气吗?黄大力不敢肯定。 走着走着,黄大力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了,自己就只有一个人,怎么脚步声越来越大了,他眨了眨眼睛,回过头去。 这一回头,唰地一下,一股热血从心底一下子冲到脑壳顶上,再唰地一下,落到了脚底,整个人从热血冲顶到浑身冰凉,就这么一转眼的事情,他卟嗵一声,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雪很深,将他整个屁股都陷了进去,脚反而翘了起来。 他就保持着这样一个手脚向上,屁股在下的可笑姿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身后。 一群衣裳褴褛,手持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沉默的行走在雪地里的骷髅架子。 有鬼! 鬼来了! 他想喊,可是张大嘴巴,却什么也喊不出来,喉咙里哑哑作声,发出粗重的喘息之声。 为首的骷髅架子走到了他的面前,歪着头打量着他,手里的长枪慢慢的提了起来,对准了他的胸膛,在他的旁边,沉默的骷髅架子们毫无表情的继续向前走着。 眼看着那长枪便要径直刺下来了,黄大力突然认出了这个骷髅架子是谁?他是以前顺天军的小头目,参加过这个人举行的后备军官培训。只是后来他因为块头大,力气大,被选走了,没有到这个人的麾下。 “吴岭将军!”危急关头,他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叫了出来。 微微一顿,行进的枪尖停了下来。 “你认得我?”骷髅架子有些惊讶。 “吴将军,你亲自训练过我啊,我以前也在顺天军中,后来被打散了,流落到这里当苦力。”生怕那枪尖捅下来,黄大力一时之间语速奇快,飞快地把自己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吴岭呵呵的笑着,像是枪尖在铁板之上摩擦。 “楚人要完蛋了,想活着,就跟着我们一起去打楚人吧!”说完这句话,他抛下仍然坐在雪地里的黄大力不再理会,拖着枪,向前走去。 黄大力瞪着眼,看着骷髅架子们持续不断地从自己眼前经过,看着他们走向那片灯火辉煌的区域,看着他们挥刀砍断了一根根的栅栏,然后从缝隙之中钻了进去。 两手撑在雪地里,他终于摆脱了这个尴尬的姿式,但人却仍然趴在雪地里看着那群逐渐远去的身影。 楚人要完蛋了!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 内外夹攻,港口没有多少楚**队,他们肯定是守不住了。 可惜自己的饭碗要砸了。但跟着他们混,也没有好下场,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有多惨,今天打赢了,明天呢! 脑子里急速的转着,看来宝清已是呆不得了,得跑。不过眼下却是一个好机会,发财的机会。他在码头上干得久了,知道那里住的人最有钱,呆会一乱起来,便有大把的机会。趁乱抢一些钱,再趁乱逃出去,去太平军哪这。 前几天不是有一个人自称是从太平军那边过来的吗?听说那些当初被太平军俘虏的人,现在都过上好日子啦,不但有房,还有田地,甚至还有人加入了太平军,听说加入了太平军的那些人,每个月有好几两银子的军饷呢。 到那边去,自己一个大头兵,对方也不会难为自己的,到时候就冒充难民就可以了。 想清楚了退路,他一骨碌便向着自己的窝棚方向窜去,那边,还有他十几个兄弟呢,叫上他们,一起去趁乱发一笔财,然后跑路。 就在他冲回自己住的那一片之时,他猛然听到了港口区那边警钟长鸣,一声声凄厉的军号之声响彻天地。 就在警钟,军号响起的时候,震天的呐喊之声也同时响了起来。 吴岭带着他的数千骷髅架子,一直沉默着,珍异着每一份力气,现在,他们不用再可惜力气了,这一仗,打不赢,他们都得死。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粮库。 江涛在他的议事厅内听到警钟和军号的时候,震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冲到窗户边,推开窗户,然后便看到了熊熊的火光,一队队的楚军士兵正在冲向西南方向,他的血液一下子便凝固了,敌人,从哪里来的敌人? “江将军,从西南方向突然出现一股数千人的敌军,他们已经进入了港口区,唐将军已经迅速在集结军队迎战,但因为我们留守的一千部队分散在港口各区,一时之间很难集中,唐将军请江将军,马大人等马向转移到海船之上,以防万一!”一名校尉冲了进来,大声道。 江涛脸色雪白。如果失去了港口,那宝清的楚人将失去一切,而更重要的是,所有的计划,将全部毁于一旦。 “马上传我的命令给门头沟的江上燕等将领,全军撤退,回守港口!”江涛几乎不假思索地下达了命令。(。) 第四百一十七章:出击 宝兴,响水沟。 太平军磐石营,猛虎营两个野战营七千五百人已经全部进入到了一级战斗戒备当中,只要一声令下,便能随时投入作战,而这一切,自然全都缘与在宝清县的顺天军与楚军之间的内讧。不得不说,这一次莫洛的整个作战计划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虽然双方隔得并不太远,而且太平军在顺天军中也埋着钉子,但地位不高的这些探子,完全没有摸到这一次战事儿的一点痕迹。直到顺天军开始动员,聚集,他们才恍然大悟。 “章将军,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陈家洛凝视着沙盘,那上面是宝清的地势图,双方的兵力对比和防守态势一目了然。 从兵力对比上来看,双方是极其悬殊的,但从双方的战斗力来看,却恰好相反。小猫也好,陈家洛也好,都与顺天军打过仗,对于顺天军的战斗能力哧之以鼻。 “程务挺赴太平城,看来消息是走漏了,莫洛慌了神,要狗急跳墙了。”小猫淡淡地道:“现在莫洛完全靠楚人活着,一旦楚人抛弃了他们,他们就活不下去了,以前的情报不是提到,对顺天军的粮食供应,楚人不是已经减弱到一天一供了么?莫洛嗅到味了,这才铤而走险。” “这对我们来说是机会!”陈家洛两眼闪闪发亮。 “先让他们打着吧!”小猫笑了笑,“以楚人的战斗力和战斗布署,顺天军必然一头撞到铁板之上,别说宝清港了,只怕连葫芦口他们都攻不过去。” 看着沙盘,陈家洛倒也是深有同感。 “你说得不错,以顺天军那种渣一般的战斗力,即便使出吃奶的劲儿,恐怕也奈何不得楚人,先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打得精疲力竭才好。等到秦将军与那程务挺达成协议的时候,莫洛已是不堪一击,楚人也是奄奄一息,我们可就捡大便宜了。” 眼睛一翻,小猫有些不耐地道:“你就这么肯定,我们一定会与楚人达成协议?说不定谈崩了呢?” 陈家洛笑着摇摇头:“章将军,当我们对宝清围而不打的时候,其实秦将军的心思便已经很明了了,楚人是筹码,怎么可能让他们没了?他们没了,我们可就失去了与齐人交易的一个最重要的东西。” 虽然知道陈家洛说得是对的,但小猫心中还是不爽之极。对他来说,楚军死光了才好。 无论是陈家洛也好,还是章小猫也好,在顺天军与楚军爆发冲突的时候,二人都一致地看好楚人将获得最后的胜利,响水沟的太平军做好战斗准备,只是防备着被楚人击败后的顺天军会向这里逃亡而来。 他们谁都没有想过楚军会有失败的可能。便是章小猫如此痛恨楚军的人,也没有想过这种问题,他恨楚朝,恨楚军,但正因为恨,所以就更加地了解这支军队,更何况,他也曾是这个体系中的一员。 直到午夜时分,第二份情报送到,将熟睡中的两人从梦中叫醒的时候,他们这才觉得事情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这一次,顺天军表现出了他们没有想象的顽强的战斗力,从白天到夜晚,不计死伤发起狂攻的顺天军,居然迫使楚人不断地向葫芦口派遣增援部队,而这个时候,莫洛的两万经过训练的军队还没有真正的发起攻击。 “看来不得不考虑莫洛胜利的可能性了。”陈家洛揪着短短的胡须,莫洛胜利,可不是他们想要的。 “葫芦口地形特殊,一次性能投入的兵力不可能太多,莫洛人再多,也只能一批一批的人,估计他还是采取的老一套,人海战术,用人命来消耗楚军,而楚军恐怕是最怕消耗的,毕竟他们在宝清的人不多。”小猫若有所思地道:“不过我仍然看好楚人能守住葫芦口,顺天军打不过去。” “小猫,我觉得我们要做一个预案了,如果说莫洛攻破葫芦口的话,我们是不是要采取行动?”陈家洛看着小猫道。 “有这必要吗?”小猫冷笑道:“其一我认为莫洛肯定打不过去,其二,即便是楚军失败了,对我们也没有坏处。” “章将军!”陈家洛定定地看着小猫:“话不能这样说,秦将军的意思想必你应当明白,楚军是我们接下来的大计划之中是不可缺少的一环,一旦没有了这支楚军的存在,没有了宝清的存,我们在齐人心目之中的份量必然会大减,这会影响到我们的大计的。” 停顿了一下,他加重了语气:“章将军,我知道你的一些往事,但个人的仇恨,绝不能凌驾与整体的利益之上。” 小猫沉着脸,一语不发。 陈家洛走到沙盘之前,盯着沙盘:“章将军,如果莫洛当真获胜的话,他将会从宝清港获得大量的粮食,补给,这会使他的实力大增,如果眼睁睁地看着他灭掉了楚人,那他接下来会干什么?继续龟缩在宝清?这可能吗?宝清港楚人的确有很多的粮食,但再多也是有限的,吃完了就没有了,莫洛看不到这一点?他一定会趁着击败楚人的这股势头,转头狂攻我们。现在我们不救楚人,接下来,就是我们要倒霉了。面对着几万甚至十几万顺天军的狂攻,就算我们守住了防线,损失会有多大?值得吗?你也看到了刚刚送来的情报,顺天军发狂了。在生死关头,在覆灭之际,是个人都会垂死挣扎一翻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猫站了起来,走到了沙盘边,“做个预案吧!” 陈家洛点点头,“章将军,如果你的状态不好的话,我要求接手指挥权,这件事,让我来做吧!” 小猫摇了摇头,“我能做好这件事,陈将军,你说得对,我不应该将私人的感情揉搓到公事当中,即便我内心不开心,我也会努力把这件事情做好,这个预案我来做,在战斗的经验之上,我比你要更丰富,这个预案,就以葫芦口失守为基准条件,一旦楚人守不住葫芦口,我们便立即出兵。” “那好,你来做这个预案,我去召集军官做战前动员,现在我们要把状态从一级戒备升级到战时状态。”陈家洛转身向门外走去。 陈家洛走到门口,伸手拉开了房门,正在这时,身后响起了小猫的声音。 “陈兄,谢谢你。” 陈家洛先是一愕,接着笑了起来,冲着身后摆摆手,大步走出房门。 响水沟太平军的驻地,先后响起了嘹亮的军号之声,先前的一级戒备,尚是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值勤,一部轮休,而随着这声声军号的响起,轮休的部众也开始默默的穿戴衣甲,收拾行装。 马上就要打仗了,所有有经验的老兵们,都知道这种军号之声所代表的意义。把刀枪擦亮,把甲胄穿好,一声令下,便能奔赴战场。 凌晨时分,随着马蹄声响,又一名探马从宝清方向驶来,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人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身,两人一马,冲进了太平军营地。 “葫芦口失守了。” 虽然说这是最坏的一种预想,但没有想到,他居然就这样实现了。 “莫洛是怎样做到的?”看着那个一直潜伏在顺天军中的探子,小猫着实有些惊讶,数千楚军镇守着葫芦口这样地形的阵地,顺天军到底是如何打进去的? “顺天军不是攻进去的,而是楚军自己撤退了。”探子摇头道:“吴岭带领的那支军队并没有溃散,他们一直就藏在深山之中,不知莫洛采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了吴岭,楚军在葫芦口与莫洛火并的时候,他们翻山越岭,从另外一面潜入到了宝清港内,宝清港内防守空虚,楚军无奈撤退,现在退守宝清港,但他们现在只能控制核心区域码头一带,其它的地方,都已落入顺天军之手了。” 吴岭?听到这个名字,陈家洛与小猫两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在顺天军内部火并的时候,吴岭是与吴世雄,陆一帆并驾齐驱,率领右翼一万多士卒向莫洛发起攻击的大将,在太平军加入战团的时候,吴岭正率部与莫洛大战。后来太平军占领长阳郡时,吴岭也不知所踪。 冰天雪地,无粮无补给,这样的一支部队长时间没有了任何踪影,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经溃散,再也不会形成威胁的时候,他们却在最要命的时候出现了。 “吴岭有多少人?”小猫问道。 “不清楚,吴岭进入宝清港最早,在靠里边的区域,我们后来去的,攻占的是另一侧,后来我找了一个空子溜了回来,其它的就不清楚了。” “莫洛还有多少人?” “他的两万精锐,基本没有损失。” “楚人呢,还有多少?” “不清楚,但至少他们还有三千左右。”探子道。 小猫与陈家洛对视了一眼,看了事情比想象的还要坏,不能有任何迟疑了,小猫站起身来,对着屋内早已准备好的众将领道:“出击!”(。) 第四百一十八章:家礼 庞大的车队一路跋山涉水,终于在大年三十的这一天中午,抵达了太平城。 在长阳郡时,见惯了越人的贫困和荒无人烟的惨象,进入到太平军控制核心区域沙阳郡的程务本,犹如在极短的时间里行走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同样是经历过惨痛的战火,但沙阳郡的富庶和繁荣,却让程务本大为震惊,这让他想起了故乡的景象。 穿越丰县,进入大雁山,这已经是地地道道的崇山骏岭区域了,但让他吃惊的是,一条宽敞的大路,在山间蜿蜒向前,道路之上的积雪被清扫得干干净净,而道路两边,那一幢幢的青瓦白墙的房屋更是时时刺激着他的眼睛。 而此刻,站在山下,仰望着山顶那巍峨壮观的黑色城市,他眼中更是露出震憾的成色,才两年多啊,仅仅两年多而已,当年那个校尉,已经做下了如此的壮举。 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他有些落寞的低下头,可惜这样的人才,如今却与大楚矛盾重重,这样来形容秦风与楚国之间的关系,或者太过于简单,但程务本下意识的却本能的这样想。没有什么矛盾是不可能解决的,只要用心的去想办法。 想起秦风如今与楚国皇室之间综错复杂的关系,程务本突然之间又觉得信心十足了,只要秦风倒向楚国,那第二战场立时便能宣告开辟成功,而齐楚之争,楚人便占了极大的先机。 “好雄伟的一座城市!”他以手抚额,赞叹道。 陪伴一边的陆一帆笑道:“程帅可能不知,两年多之间,这里还是深山老林,秦将军发现此地之后,大手一挥,便决定在这里建设太平城。从无到有,前前后后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便有了现在的规模,程帅,您看到的还只是一部分,其实太平城现在还在不断地扩张之中,这块高原平地,占地足足百里方圆啊,现在太平城所占,不过是一部分罢了,等到完全建成,那将是不输任何一国都城的大城了!” “秦将军的雄心壮志,当真令人佩服。”程务本点头微笑。“不过如此大的城市,建设起来城本不小,如今太平军的财力,竟然能够支撑如此大规模的建设了吗?” 陆一帆掀了掀眉,“具体的我不知道,到现在为止,所有的建设基本上都是太平军在出钱,但好像我听说,将军对于城市的建设有一个新的规划,如果按照这个规划施实的话,也就花不了我们太多钱,不会对太平军在财力之上形成太多的挚肘,不过我一直在外领兵,具体情形可就不清楚了。” 占地方圆百里,这个计划在程务本看起来极其疯狂的,即便是上京城,也不过比这个规模稍大而已,但上京城是数百年的老城,从大唐时代便已经繁盛起来,一点一点发展到今天,不知耗费了多少人的心血和财力?太平军发展再迅速,又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或者这只是一个忠心下属对于秦风盲目的崇拜而已,将一些道听途说的事情,当成了秦风的真正想法。 可即便是秦风只是一个想法而已,也能从中透露出秦风的雄心壮志。 通往山顶城门的道路之上,一间造型古朴的拱门巍然耸立,两边的立柱之上,缠满了玉米棒子,晒干的金黄色的麦穗,一副丰收的景象,立时便跃然于眼前。站在拱门之外向内里看去,每隔上数十步,便有着一个用松柏树枝扎成的小拱门,上面同样交缠着各式各样的农作物,略带灰色的葫芦,金黄色的南瓜,更多的则是程务本根本叫不上名来的东西。 “好一副盛世之景啊!”程务本由衷地赞道。 “听说大楚富庶,世所难及,我们这里,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作为主人,陆一帆很是谦逊地道。“程帅,请。” 太平城的城门口,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到处都挂着灯笼,不过这一切,倒不是为了迎接程务本,而是太平城在庆祝他们的新年。 上一次过新年的时候,太平城还在忙碌的建设当中,太平军也还没有如今这么大的规模和声势,新年自然也就草草地打发了,但今年可就不一样了,如今的太平军,控制着两郡之地,麾下子民百万,而沙阳郡,太平城在今秋又喜迎大丰收,所有的一切,都显示着太平军作为一股政治势力正在蒸蒸日上,这一个新年,自然便要大肆庆祝一番,不仅是喜庆,也是向麾下子民彰显自己的实力。 秦风与昭华公主,瑛姑等人站在城门口处,除了马猴,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太平军的高级官员,即便是秦风,也只是穿着便服而已。 这当然不是太平军的失礼,而是因为今天程务本的到来,本就不是一个正式的官方行程,打着的旗号却是私人探访,替一位母亲给出嫁的女儿送嫁妆而已。 虽然有掩耳盗铃的意思,但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讲,也算不得是脱裤子放屁的举动,有时候,一些该表现出来的意思,还是要做出来的,无论是装点门面也还,还是真心诚意也罢,反正太平军表达的意思,明眼人一看就清楚明白。 站在他们这个位置,对下面的盘山而上的道路看得一清二楚,最前面的马车都快要抵达目的地了,而最后面的,才刚刚踏上盘山山道而已。 “我发财了!”秦风笑嘻嘻地转头看着闵若兮,眉飞色舞。 站在他身侧的闵若兮翻了一个白眼,“那是我的嫁妆!” “你的不就是我的么?”秦风打了一个哈哈,“连你也是我的。” “这么多人,胡说什么!”闵若兮脸一下子红了,掩在披风里的手不着痕迹的靠近秦风,狠狠地掐了他一下。她的手劲可不是一般的女人能比的,只是一下,秦风已是龇牙咧嘴起来。 两人的小动作,站在他们身后的马猴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不过他却是一脸正气,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大柱已经去接手陆一帆的那一万余部属了,现在马猴已经正式成为了秦风的亲卫统领,虽然过了年,他才满十八岁,但少年老成的他,却已是颇为稳重了。 陆一帆翻身下马,小跑着到了秦风的面前,双手抱拳,一揖到地:“将军,陆一帆奉命回城述职,并一路护送程帅抵达太平城。” “辛苦了!”秦风伸手搀扶起了陆一帆,虽然这个家伙才能有限,胆子也不大,但在太平军经略长阳郡的过程之中,的确发挥了不可替代的巨大作用,立下了大功。“王副守正在议事堂等着你,你去找他吧!” “是!”陆一帆躬身退到一边。 秦风与闵若兮则一齐走向了刚刚停下来的一架马车前,马车停稳,程务本推门而出,一跃而下。 “程务本见过公主殿下,见过驸马!”程务本满面笑容,抱拳行礼。作为楚国臣子,在闵若兮面前,他自然仍是执臣子礼。 “程叔怎么这么生分,你可是长辈。”闵若兮却是微微侧身,避开了这一礼,而秦风则是微笑着抱拳,居然随着闵若兮叫了一声程叔。 “程叔,欢迎来到太平城作客!” 两人的一声程叔,听着亲热,但却将程务本的一腔热情拒之于千里之外,也似首在预示着,他这一次来的真正目的,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对于程务本,秦风这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当年两人一西一东,程务本的大名,秦风自然是如雷贯耳,而对于秦风,以前的程务本自然也是听说过,作为左立行麾下第一悍将,程务本对他的战例也多有耳闻,但两人真正见面,却还是第一次。 秦风到了上京城,便成了囚犯,而那时的程务本还没有回来,等到程务本返回上京城的时候,秦风已经呜呼哀哉了。 年过六十的程务本与楚国先皇闵威是同一时期的人,头发虽然花白,但却身形挺拔,军人风范十足,虽然身着便服,往哪里一站,仍然是凛凛生威,这一点,闵若兮或者不觉得,但秦风,马猴这些长年身在军旅的人,却是感受极深。 闵若兮身后的瑛姑微微颔首示意。看着瑛姑,程务本却是微惊,拱手为礼:“恭喜瑛姑了。”他的恭喜,自然是看出了瑛姑几乎已经踏足宗师之境了,想到自己半生受军务所累,只怕这一辈子也无法再踏足此境,心中不由甚是遗憾。 “程叔,我在家里已经备下宴席为您接风洗尘。”闵若兮笑着道。“家里客房也早已收拾妥当了,不过这里可比不得上京,程叔要受委屈了。” 字字句句,不离家里,听着这些,程务本不由苦笑道:“我一生都在军队之中打滚,倒下就能睡,坐下就能吃,何谈什么委屈可言。” “请,程叔,咱们不如步行而入,也正好请程叔看看我太平城的风貌!”秦风笑道。(。) 第四百一十九章:水滴石穿 一起吃了一顿中餐,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场面话,秦风与程务本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想不到大年三十了,秦风还这样忙碌。”秦风走后,程务本有些酸酸的地道。“难怪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有了如此的成就。” “程叔勿怪,秦风他的确是有事情!”闵若兮解释地道:“他要与一些官员一起去太平城周边的各个村子看看,今年这一年,从齐地那边逃过来的人愈来愈多了,又新建了不少的村子,但受条件所限,这些村子都极其简陋,大多还是茅草棚子,今年雪又特别大,秦风担心会出事情,去看一看,慰问一下,顺便也能解决一些实际的问题。” “从齐地逃过来的?”程务本精神一振。 “说是齐地,其实以前也是越人的地盘,被齐人抢了去。齐人对这些过去的越人十分严苛,盘剥甚重,有些人不堪忍受,便逃往太平城。”闵若兮道:“今年前前后后,听秦风说,大概来了好几千人,周边建了十好几个村子,大部分还得靠救济过活呢!” “太平军财力能承受?”程务本问道。 “这倒算不了什么。”闵若兮笑了起来:“现在太平军的财政运转良好,即便不好秦风也说了,既然来投他,那就是相信太平军,就算是自己节衣缩食,也要让这些人活下来。” “秦风倒是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程务本点头赞道。 “那倒也不全是。”闵若兮微笑起来,能得到程务本的称赞,她也觉得与有荣焉。“秦风时常说,人才是根本。有了人,才会有一切。这些人来投他,看起来前期要投入不少,但往长远来看,这些人却是财赋的贡献者,士兵的来源者,小的投入能换来大的回报,这样的事情要是不认真去做,那才是傻瓜呢!” “道理很简单,但真正能做到的,却又有多少呢!”程务本感慨地道。“这就是太平城能在短时间内发展到这个程度的原因吧!” “我也才到这里不久,平时也不过问政事,具本什么的,却不知道。”闵若兮道。 吟吟了一下,程务本道:“我记得在上京城时,公主殿下是管着集英殿的,那也是参与了政事的,对于政事并不陌生。” “我现在不是公主殿下,只是秦夫人。”闵若兮淡淡地道。 程务本摇摇头,“殿下,血脉亲情,即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您这一次突然离去,太后不知有多伤心,此前我前来宝清,太后召见了我,太后可是清减得厉害,一见到我,便忍不住哭了起来,一呢是念着公主,二来,对两个小孩也是想念得紧。” 闵若兮眼眶微红,却是强忍着没有掉下来泪来。 “太后说,公主您这一去,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您和两个孩子,她年岁也不小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程务本不胜唏嘘地道:“我自诩铁石心肠,当时可也是忍不住热泪盈眶啊。有些时候,皇室家人,真还比不得普通百姓更自由。普通百姓,即便亲戚之间隔得远一些,但总还有个串门子的机会,但皇室,有时候当真是一别便是永诀啊!殿下,太后是真盼望能再见到你们啊!” 闵若兮沉默着低下头,程务本说得不错,像她现在这样的情况,想再回上京城去,机会当真是微乎其微。 “也许还有机会的。”她挣扎着道。 “外面的那些运来的箱子,一些是太后为您准备的嫁妆,一部分是皇帝陛下的赏赐,还有一些便是昭华公主府内您用惯了的一些物事,另外,那些黄色的箱子中,却是太后收拾的一些物件,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程务本站了起来,“殿下,臣今日酒饮得有些多,有些困乏了,想先告退去休息一会儿。” 程务本是极聪明的人,很多事情,点到为止,反而效果更佳,说得太多,反而不美了。 闵若兮点了点头,程务本告退而去。 抬眼看着院子里堆集如山的箱子,闵若兮的目光最终却落在一边,那几只黄色的箱子上。“瑛姑,你帮我把那向黄色的箱子拿进来。”她轻轻地道。 箱盖打开,内里显得很凌乱,有小孩的衣物,破损的玩具,残缺的书本,字迹稚嫩的文稿,断成几截的木制刀剑,看起来都是一些有了年头的东西,看着箱内的东西,瑛姑有些莫名所以,闵若兮却在一瞬间泪如雨下。这些东西,以往过年的时候,母后总会拿出来向儿女们炫耀一番,这都是她从小就收集起来的儿女们的旧物。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反倒觉得母后完全是太闲了找些事做而已,现在看到,却是痛断肝肠。 看见闵若兮痛哭失声,瑛姑也反应了过来,蹲下身子揽着闵若兮的肩膀:“殿下,别伤心了,什么时候您要真想念太后了,瑛姑陪着您回一趟上京城便是,以咱俩的武道修为,这天下又那里去不得。” 仰起头,犹自梨花带雨,“瑛姑,不一样的,你能去,我却是去不了的。秦风以后如果处境困难,我便不能回去,一回去便有可能再也出不来,可秦风如果实力愈强,我也不能回去,因为那会引起各方势力的动荡,猜忌,甚至反目。” 瑛姑叹了口气,这便是最上层的人物的悲凉了,在普通人看来最为简单不过的事情,于他们而言,却无异于天堑一般无法逾越。他们一个极寻常的动作,也会被看作是政治上的一个信号从而引发其它势力的误读而导致事端,所以,他们不得不小心翼翼。 人们只能看到他们的风光显赫,却无法去了解他们究竟失去了一些什么。 有所得,必然有所失。鱼和熊掌,永远也是无法兼得的。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同,自然失去的也会不一样。 院子的另一头,程务本坐在圆桌前,悠然自得的品着茶,这种圆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平素他们用得都是四方棱正的八仙桌,往正堂一摆,上下尊卑,一目了然,这种圆桌放在屋里,可就看不出这些了。更奇巧的是,这桌子居然有两层,上面一层小了一圈,居然可以转动,用手一拨拉,便能缓缓的转动起来,这倒是方便,至少在吃饭的时候,可以随意吃到什么位置的菜肴。 他对这个很好奇,一手端着茶,一手拨拉着桌子。耳朵里隐隐传来正房那边闵若兮的抽泣之声,随时隔得有些远,但以他的耳聪目明,只要想听,自然就听得到。 罗良虽然不为他所喜,是个典型的小人,但不能不说,罗良对于人心的把握,的确很强。公主殿下因为西部边军之死,因为秦风之事,因为闵若诚之事,对闵若英怨气极重,可以说到了痛恨的地步,决然随秦风离开,但罗良却断言以公主殿下的性情,肯定不可能与大楚一刀两断,在秦风实力日重的情况之下,闵若兮作为太平军主母的存在,对于未来的大楚,必然会有很大的好处。 当然,这个好处现在肯定还看不出来,但日子一久,必然会一点一点的显现。就算闵若兮什么也不做,但她大楚嫡长公主的身份,也足以让齐国暇想连翩了。或者在平时,这些猜忌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影响,但到了要命的时刻,这种互相之间的猜忌,就会影响到最为根本的策略的制定。 秦风心中肯定是极恨楚国的,但到了某些时候,他会因为大势的趋使,会因为对手制定的策略而身不由己的作出应对,可以想见,这些应对,对楚国肯定是利大于憋。 这一次上太平城,他并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大的突破,对于他而言,秦风能允许到太平城,哪怕是作为娘家人的身份,也是楚国一次重大的外交突破,在齐人与秦风之间打进了一根锲子。齐人现在不会与秦风翻脸,但连接出现的事故,却会使得齐人现在只能力争秦风保持中立,这其实已经是楚人的一次胜利了。 既然是亲戚,以后自然就会常来常往,皇帝陛下与太平军首领,将领之间的裂痕,自己会在这长久的交往之间,来一点一点的想法子弥补。人都是会变的,只要利益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程务本不相信这些裂痕就不能弥合。 他现在已经依稀看到了秦风的战略企图。立足沙阳,长阳两郡,不断地扩充自己的实力,与齐国交好,却又与楚国藕断丝连用以牵制齐国,举着越国的旗帜,却暗自里磨刀霍霍,所有的一切都说明,秦风是准备取越国而代之了。 放洛一水离去是一个高招。就这一点来说,程务本对于秦风是非常欣赏的,洛一水的离去必然会导致越国的大乱,越国或许会暴发大规模的内战,一打起来,秦风便有了机会。 楚国应当在这个过程之中助秦风一臂之力。 秦人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李挚出山却又长久没有动静,恐怕也是在等着这个机会,如果让秦人拿到了越国,对于楚国来说,那就是一场灾难。(。) 第四百二十章:视察 道路很泥泞,一脚下去,整个脚掌几乎都会没入到雪粒和泥浆的混和物中,干净的衣物,没过多大会便布满了斑斑点点的泥浆。 逃亡而来的新的流民到了太平城之后,获得了新的定居点,但因为靠太平城的好一些的地方,基本上已经被第一期的流民占光了,他们只能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定居。山区就是如此,想找到一个适宜居住并能生产的地方十分有限。 村子刚刚建起不久,道路自然是还没有修建的,按照太平城的传统,这些往太平城的道路,必须由这些村子自己修建,而这些新来的流民,现在自然是没有这个能力。 在泥泞的道路上走了大约一个来时辰,目标终于出现在视野当中。 上百间茅草屋差次不齐的分布在山间的一块平地之上,除了这块聚居地,其它的地方,都还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 “开春过后,这里有适宜耕种的田地吗?”停下了脚步,秦风看着不远处的村落,回头问葛庆生。 “将军,这些地方在今年太平城府都派人实地勘测过,像眼前这个村子,足以容纳两到三百人,有足够的土地可够开垦,更重要的是,有水。”葛庆生答道:“一开春,雪一化,便可以开荒了,这里虽然是生地,但多年积叶沉腐,土地却是足够肥,一年下来,他们便足以养活自己了。不过这一年,却还需要府城接济。” 秦风点了点头,“你做事很扎实,今年下半年一共新到了多少逃亡的流民?” “超过五千人了。”葛庆生道。 “接下来太平城周围暂时停止接受新的流民。”秦风突然道。 “啊?”葛庆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接受新的流民,便意味着我们要多承担一份开销,这五千多人要养一年,也不是一笔小的花费,而明年,我们太平军恐怕要迎来一个新的关口了,肯定会有连续不断的战事发生,粮食储备一定要充足,一打起仗来,那钱可就花得跟流水一样的啊!” “可是流民们还会源源不断地逃过来,新来的,便是他们的标杆啊,谁不想过安生日子呢?他们来了,我们难道坐视不管吗?”葛庆生低声问道。 “管还是要管的,如果还有新的流民过来,就把他们送到太平铁矿去吧!”秦风想了想:“明年,我估摸着太平铁矿在短时间内肯定会缺乏人手,一大批刑期满了的原长阳郡的人,肯定会因为思乡心切而离去,在他们回来之前,太平铁矿的生产绝对不能松下来。因为明年我们肯定需要更多的铁。” “他们走了,还会回来吗?”葛话生苦笑道。 “当他们发现在长阳郡的生活远远不如在太平铁矿有赚头的话,他们肯定还会回来的。”秦风迈步向前走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长阳郡在短时间内,肯定是发展不起来的,那里的人会向沙阳郡流动的。” “可这样会让沙阳郡负担过重的。”葛庆生紧跟着秦风的步伐,“太多的流民,对于当地治安也不是什么好事,太平铁矿的容纳量也是有限的。长阳郡那头,还是要想办法啊!” “当然,我现在正在愁长阳郡的郡守人选,军管只是一个暂时的手段,等到莫洛彻底完蛋,长阳郡便要进入正常的秩序,可我现在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手。葛大人有没有意思去那里走一遭?” 一听秦风这样说,葛庆生吓了一跳,连连摇头:“葛某才疏学浅,那地方,我可不敢去尝试,我倒也不是为了自己,就怕将事情做差了,到时候误了将军的大事。” 秦风哈哈大笑起来,“你想去我也不能放你啊!太平城虽然初具规模,但扩建还在继续,这么多的新流民要安置,与太平铁矿的对接也不能出现任何问题,这些都是你一直在做的,换个人一时之间怎么能上手?明年,会成为我们最为关键的一年,我要出去征战四方,老窝可万万不能出现一丁点的问题。” 听到秦风的话,葛庆生突然有些莫名的感动起来:“将军放心,我一定会把将军的老窝经营好。”说完自己觉得那里有些不对,但左想想右想想,又实在没有想出哪里不对。 村子不大,大约有百多名逃亡过来的村民,此刻都聚集在村头前的雪地之上。整个村子被栅栏围了起来,这也是这个村子唯一的防护措施了,毕竟身处深山之中,哪怕是冬季,也不能排除会有猛兽之类的来袭,可并不是所有的猛兽都冬眠的。 随着秦风等人的走近,百余人齐唰唰地跪了下来,有默不作声的,有叩头作揖的,有高呼谢恩的,一时现场乱成一团。 “快起来,大家都起来。”秦风跨前一步,大声道,看着这些人仍然跪在地上,挥了挥手,身后的马猴等亲卫小跑过去,将一群人一个个扯了起来。 “各位父老乡亲。”秦风满面笑容:“不管大家来自那里,既然到了太平城,那就是我们的兄弟姐妹,从现在开始,你们不用担心受冻挨饿,因为有我们太平军来帮助你们。开了春,太平城会为你们送来种子,送来耕牛,让你们能在这里安居乐业,繁衍生息。” 人群响起了欢呼声,又有不少人跪了下来,连连叩头。 对于这些人来说,能吃饱肚子,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便是最大的乞求了。能从原来的朝不保夕,到现在的暂时安身,他们已经相当满足了。 到太平城之前,他们还心有疑虑,但到了这里之后,才知道原来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官府给他们划了地盘,给他们盖起了茅屋,送来了粮食,棉衣,让他们能度过这个难熬的冬天。 今天到这里的,可是太平军的最高首领,那位传说中的秦将军,他的一席话,更是让这些流民吃了一颗定心丸。 只要有地,他们就能生存下来。只要勤劳,他们就能过得越来越好,来到这里的这段日子,官府们也组织他们去了先期抵达这里的一些流民村子去参观,有的甚至还找到了老乡,看到那些先到一步的人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每个人心里都是火热火热的。 没有压迫,没有沉重的赋税,以前只在说书人那里听到的清平世界,原来这个世上还是真的存在着的。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进村子,简陋的茅屋里,内外温度一个样,哪怕烧着柴火,依然也添不了多少温度,好在每个人都还有棉衣棉被,这些都是府城发给他们的,虽然都是旧的,但却是统一样式的军用品,自然都是好东西。 “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棉衣棉被?”秦风有些好奇,这些事情,他一向是不过问的。 “陆丰的矿工营不是正式宣告成立了吗?他们换发了正式的野战军营的军服等用品,这些淘汰下来的东西,我们便收集了起来,洗晒干净之后,存进了库房,我们太平城一直都有流民过来,所以便备着救急。”葛庆生道。 “你倒是转得好心思。”秦风笑着,指了指这些茅屋:“房子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一直住茅草屋吧?” “将军,我倒是想了一个办法,现在那些先期抵达这里的流民村子,这两年可是过得很好,挣了不少钱,我准备让他们来一个对口帮扶,一个村子扶助一个村子,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帮着他们把房子建起来。这里所有原材料都是齐备的,也花不了多少钱。这样一来呢,既让府城少****心,又增加了这些百姓之间的感情,你说对不对?大家乡里乡邻,守往互助嘛!” 听着葛庆生的话,秦风大笑起来,“你这主意好,便试着先在这里做起来,如果做得好的话,可以全面推广嘛。” 能把事做好,又不花政府的钱,这样的好事情,秦风自然是恨不得越多越好。这葛庆生脑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灵活,这两年,靠着太平城,周围村子的百姓可是过得很滋润,农忙时种田,闲时便到太平城来打工,一年下来,兜里便很有了一些余钱。如果能让他们拿出一些来做善事而且形成一种惯例,对于以后处理这些事情,可是有着大大的好处。 从村子里出来,天色已是暗了下来,回望着这个简陋的村子,火把的光亮从茅屋的缝隙里露出来,今天秦风到这里来视察,葛庆生又特意从府库里调了一些白面,一些肉食送到这里,让这些流民能够吃上一顿饺子,也算是秦风的一种恩典。对于这样的事情,秦风倒是觉得无所谓,对他来说,重要的是让这些人安顿下来,能成为太平军以后的基石才是最重要的,这不是靠一顿好吃的就能解决的,而是要有着持续的政策扶持,让他们真能能在这里扎下根来,只要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他们就不会在思念他们的家乡,而将这里当成他们真正的家,只有这样,才能让太平军的根基夯实的更加牢固。(。) 第四百二十一章:利诱 大年三十,晚上自然是要守夜的,今天的太平城,可是异常热闹,特别是在城主府正大门前的广场上,更是人山人海。 沙阳郡的郡守权云专门请了郡里最负盛名的戏班子到太平城来唱戏,一来是庆贺节日,二来也是祝贺秦风与昭华公主闵若兮以及孩子一家四口团聚。权云作为一个老牌子官吏,不仅能力相当卓著,在这些细微末节之上也是相当的细心。倒也谈不上拍马屁,花费不大,却能让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开心,又何乐而不为呢? 权云以及五大家族的核心人物在今夜都齐聚太平城,共贺春节,这对于太平城来说,倒还是第一次迎来如此多的大人物,戏台的一侧,葛庆生早就搭好了一个大大的包箱,以供这些头面人物们能够坐在内里舒舒服服的看戏。 包箱正中的位置,自然是属于秦风与闵若兮的,两人的另外两侧,坐着程务本与瑛姑,再往两边,坐着的是舒畅与刘老爷子,第二排居中,坐着的却是权云与葛庆生,王厚,而像五大家族的族长之内,便只能坐在后排靠边的位置了。包箱之内的坐次,便能让人一眼看出这些大人物在太平军之中的位置。 葛庆生很有些感慨,想当初,他只不过是一个个的丰县县令,却在短短的两年时间内,成了与权云平起平坐的人物,不得不说,人生的际遇,当真是奇妙得紧。当初那些他需要仰视的五大家族的核心人物,现在却只能坐在他的后面了。 包厢里的大人物们对于戏台上的戏并不怎么感兴趣,那是一出讲述清官八府巡案替民伸冤的故事,演到**处,舞台前方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老百姓是相信这个的,盼望一个能替他们作主的清官,自来就是他们最高的奢望。 但在包厢内的这些大人物看来不免有些可笑,先不说八府巡案这个官职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便是这种手持尚方宝剑,不管官职大人,统统一刀削了的这种剧情,也和现实完全是两个模样。 不过老百姓喜欢那便好了。 众人并没有怎么关注台上的戏,倒是将头凑在一起压低了声音窍窍私语,于他们而言,今天是一个极好的社交场合,可以见到平素不怎么能轻易见到的人物,多说几句话,拉近一下感情罢了。 秦风经历过堪称史上最大冤案,对于这种清官把戏自然更是哧之以鼻,像戏台之上的这种官员,真到了现实中,绝对活不过一年就会死翘翘。 他坐在这里,更喜欢看得是百姓们穿得花团锦簇,一个个红光满面,这让他有着很强的成就感,而这种成就感,可不是当初他当一个校尉能获得的。那时的他,每打赢一仗,便很满足了。 坐在不同的位子上,满足感的来源自然就不同。 “庆生啊,这戏班子在城里一共演几天啊?”秦风偏过头去,问身后的葛庆生。 “将军,一共三天。”葛庆生笑道,“权郡守这是送戏下乡呢,我们太平城,可真还没有这么高水平的戏班子,草台班子倒不少。” “葛城主说笑了。”一边的权云微笑道。 “戏着实不错,回头让他们去各个村里也去演上一场,不能只让城里的人饱眼福啊。权郡守,需要多付的钱,找庆生要。”秦风笑道。“普天同乐嘛,让所有人都能感受一下这年景。” 权云笑了起来:“一个戏班子,需要多少钱?能让将军关注他们,可比给多少钱都值得。回头让他们去太平城周围的村子挨个去演一场,哪里还能让葛城主花钱,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那敢情好!”不等秦风说话,葛庆生已是连连点头:“那我代这周边的村子先谢谢郡守了。” 秦风嘿嘿笑了起来,葛庆生像极了一个守财奴,连这点儿小钱也要省,不过想想他面临的事情,倒也不怪他精打细算了。 “权郡守啊,今年沙阳郡丈量田地,同时开始推行商税,财税大幅度增加,你功不可没啊!”秦风轻声道:“转年,便要大规模用兵,到时候钱便如水一样的花出来,没有你那儿打底儿,我可真就要心里惴惴呢!” “将军谬赞了,我不过是一个执行者,将军才是掌舵人呢!”权云将头凑了过来,轻笑道:“没有将军的威仪,没有将军在战场之上的节节胜利,想要那几家让出这些利益来,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权云所说的那几家,自然便是沙阳五大家了,沙阳的商业几乎都掌控在这几家手中,但随着秦风率领的太平军节节胜利,他们也看到了更为光明的前景,至少一个长阳郡落入掌中,便会让他们的市场扩大了几乎一倍,虽然长阳郡现在还很凋蔽,但只要有地盘,有人丁,迟早是会赚大钱的。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大家才肯让出利益来。他们现在也看清楚了,只要太平军节节胜利,下一步拿下正阳郡,那大家才真的会发大财,正阳郡可不是长阳郡,那是紧靠着越京城的富饶所在,比起沙阳郡更有钱。 动兵,抢地盘,自然是需要钱的。现在的让利,在五大家看来,便如同商业之上的投资,而且以现在的态势看起来,这笔投资的风险极小,小风险,大收益,这样的事情不干,他们不是傻瓜吗? 而在秦风看来,这也是两利的事情。他不想进行太过于暴烈的改革,对于沙阳五大家,他更多的是利诱,将他们捆上自己的战车,利益相同,自然便能目标一致,沙阳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五大家的统治,如果强行改革,只会让沙阳大乱,对谁都没有好处。 用更广阔的市场,更大的地盘,更多的利益来引诱五大家心甘情愿的服从于自己的改革目标,一点一点的慢慢地来蚕食他们,是更为有利的事情。 长阳郡被莫洛几乎找残了,找不到可以跟五大家相抗衡的有实力的人物了,但正阳郡就不同了,拿下正阳郡的同时,要吸引更多的一些有实力的人物加入到这个集团之内了,慢慢的摊薄五大家在太平军中的实力,影响力,最终让他们无法再左右自己的思路,才是秦风真正想干的。 不过这个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现在自然不会透露一星半点儿,这就像温水煮青蛙,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加温,等到他们明白过来的时候,却因为与太平军绑得太深,而无法跳车了。 权云作为一个老牌官僚,或者已经大致猜出了自己的的一些思路,这一年多来,他已经在慢慢的向自己靠拢,开始疏远沙阳五大家,在一些政策的实施之上,他丰富的施政经验,更是弥补了秦风在这个方面的不足。 要说在施政的手腕之上,不论是葛庆生还是王厚,比起权云来说,都还是差得太远。手腕灵活,圆滑通达,直的不行,他绕个弯甚至几个弯都能在最后达到想要的目的,这份手段,便是秦风也是佩服不已。 秦风只负责大的方略,而权云则会想方设法将这些方略真正变成现实。 拿下正阳郡之后,太平军必须要进行一次大的机构改革了,而权云,则是秦风心目之中的施政第一人。如果非要拿一个官职来比较机构改革之后的权云的地位的话,那就应当相当于一国之首辅。 程务本就坐在秦风的身侧,秦风说话声音极低,可他自然是听得清楚的,微笑着一语不发,眼睛看着戏台,脑子里却在转悠着。 秦风是一个极聪明的人,他岂会不知道他的说话,都会被自己听到,所谓的明年要大规模动兵,自然是经自己发出的一个信号。 大规模动兵的目标当然不会是宝清,而肯定是越国,首当其冲的便是正阳郡,现在秦风麾下大将甘炜,已经从顺天军手中将那几个县抢到了手中,明年,目标就是正阳郡全郡了,拿下了正阳郡,秦风的实力将更上一层楼。 而越国,则将大乱。洛一水,秦风两人,将会将越国捣得稀巴乱。 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保持着与秦风的联系并慢慢地修正他这条大般的航向,让他成为大楚最有力的臂助。 看起来似乎是不可能的任务,但如果不去做,又怎么知道一定会失败呢?即便秦风不倒向大楚,但如果秦风真正取代了越国,那对大楚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以秦风的个性,必然是不会仰齐人鼻息的,而齐人的志向却是一统天下,双方自然也会冲突起来。 千面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包厢里,轻手轻脚的走到秦风跟前,默不作声将手里的一张纸递到秦风手里。 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秦风脸色微微一变,转头对闵若兮低语了几句,起身离开了包厢。身后,千面走到程务本的身边,道:“程帅,将军有请。”(。) 第四百二十二章:找一个凶狠的打手 这是一封来自宝兴的紧急呈报。 程务本沉默地看完了这封由章孝正,陈家洛联名发出的奏报,轻轻地将其放在了身边的小几之上,抬起头来,看着秦风。 这份呈报之上,小猫详细地说明了宝清的楚军已经有灭顶之灾,但秦风从程务本的脸上却没有看到丝毫的慌乱,这份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静,倒是让秦风佩服不已。 “这件事,程帅怎么看?”秦风问道。 “大意了!”程务本眉头跳了跳,“这事儿怪我,操之过急了。” “好像看起来程帅并不担心他们。”秦风有些奇怪地问道。 程务本笑了起来:“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我担心又有什么用?你的人不是已经在呈报里写得清清楚楚了吗?他们已经发兵去救援了,既然有援军,我更没有必要担心了。吴岭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但我相信江涛以及楚军的能力,击败他们或者容易,但他们一定能坚守到你的援挥抵达。内外夹攻,全歼莫洛,我想,这也正是你想要的吧?” “何以见得?” “这很简单啊,你能容忍宝清有一支楚军的存在,但却绝不会容忍宝清有莫洛的存在,特别是如今洛一水已经准备起事的情况之下,不将莫洛赶紧杀绝,你只怕睡不着觉吧?”程务本微笑道。 秦风竖起了大拇指:“程帅是个明白人,不过我原来的计划可不是这样的。” “秦将军以前的计划是怎么样的,程某倒想听听,说句实话,你发家的过程太过于传奇,说来都让人难以置信,两年时间,便有了如此大的一片基业,实在是让人惊诧。”程务本道。 “宝清的楚军,的确如您所料,我不会动他,留着你们,是我与齐国讨价还价的本钱,也让齐人知道,如果对我不好一点,我随时都有可能翻脸的。”秦风笑了起来。 “这我能想到。” “听说程帅到了宝清,我就一直在等着你到太平城来,原本是想与你好好的商量一番,两军如何联合起来将莫洛灭掉,但现在情况有了变化,我的想法可也就变了。”秦风不怀好意地看着程务本。 “现在不是一样么?照样是我们联合起来灭了莫洛。”程务本镇定地道。 “大不一样!”秦风看着程务本:“现在你们危在旦夕,我们如果不出手,你们便有可能被莫洛灭掉,我们有两个选择,等着莫洛把你们灭掉了,我们再去干掉他,第二个选择,便是里应外合,把莫洛灭掉。” “楚军没了,你与齐国讨价还价的筹码可就没了!”程务本眼中掠过一丝阴霾。 “不不不!”秦风头摇得像拨郎鼓,“有程帅一人,足以当成千上万楚军,只要您还呆在我们太平军中,齐国就得与我谈判,就得与我虚以委蛇。” “我随时都会走。”程务本的脸上掠过一丝怒气。 秦风笑看着程务本:“程帅,如果我坐视宝清楚军被灭,您当真会走吗?”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程务本看着秦风,眼前这个年轻人,并不是一个没有城府,算计的莽将军,而是心思极为细腻,他说得不错,如果真是那样,自己是绝对不会离开太平军的,因为自己还是要想法促成秦风倒想楚国。 “你赢了,说吧,你想要什么?”程务本吐出一口浊气。 “程帅,宝清的楚军这一次被我们救出来后,也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就此龟缩在宝清,但我还会进一步压缩你们的活动空间,说白了,以后你们不可能走出宝清港。第二个选择,你们不但可以走出宝清港,你们还可以到很多地方。”秦风似笑非笑的看着程务本。 先是一愕,但马上,程务本就明白了秦风的心思,“你居然会想到利用这支楚**队来替你打仗?” 秦风大笑起来:“这支军队出自楚国东部边军,战功赫赫,如此好的一个打手,如果将他闲置在宝清,岂不是太浪费了。程帅,想必你也猜到了,下一步我要经略越国,取而代之,所以呢,我想让他们也参与到其中,您觉得如何?” “我当然求之不得!”程务本呵呵一笑,“这不正是我们所追求的么?楚军,太平军联合起来。” “不不不。”秦风摇头道:“不可能是楚军,你们想要走出宝清,就必须改头换面,楚国的旗帜是绝对不允许打出来的,你们只是我太平军的一个战营。另外……” 程务本不动声色地道:“你还想要什么?” “过年之后,我对太平军马上要实行改组了。”秦风淡淡地道:“现在太平军是什么事都是一把抓,军事,民政什么都管,过年之后,我便要将军事和民政分开,程帅还记得李清大帝以前曾设立过的那些军事部门吗?” “李清大帝?特别的军事部门?”程务本有些错愕,“李清大帝那个时候的军事衙门有很多,但后来的大唐皇帝觉得这些部门过于庞大,财政负担过重,机构臃肿,人浮于事,便陆续取消,合并或者改了名字,现在基本上已经面目全非,基本没剩下一个,你说得是那些?” 秦风道:“那是因为后来的大唐根本就找不到对手,这些机构便显得无所事事了,而我们现在却四面是敌,其实这些机构很好的将各种职司进行了明确的分工,各管一摊,各司其职,只要做得好,便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所以我也准备效仿李清大帝,设立参谋部,专门就战略,战役等进行规划,设立作战部,专司军令发布,设立军训部,专司部队训练,设立后勤部,专司后勤供应,设立情报部,专司各类情报收集,分析,而将民政全部剥离出来,成立民政部,这些都直属将军府。” “你的意思是?”程务本疑惑地看着秦风。 秦风笑看程务本:“程帅不是想留在我太平军中么,没有问题,请程帅担任我参谋部的部长,替我出谋划策,经略越国。有程帅在我这里,想来江涛必定会老老实实的替我打仗,我可是知道,他可是程帅嫡系心腹,对您是忠心耿耿啊。” 程务本摇头叹道:“你倒真是打得好主意,你就不怕我楚军参与之后,慢慢坐大吗?” “一支几千人的部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而且,你们会一直做为我们太平军的先锋。”秦风盯着程务本,“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这支楚军的数量,绝对不允许超过五千人,一旦超过,就别我翻脸不认人。” 程务本沉思片刻:“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说实话,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内心深处,不是一直认为我们大楚是你最终的敌人吗?” 秦风冷笑一声:“至少现在我们的利益是相同的,您想干什么,我知道,既然您有求于我,我自然要想方设法将您的价值完全榨出来,说句老实话吧,接下来我要正式与越国翻脸,而与我对阵的,将是越国的那些老狐狸,就是那洛一水,我也没有多大把握能战而胜之,您也知道,我以前只不过是一个校尉,属下大将,就没有一个指挥过超过万人的大军,现在是敌人弱小,如果碰上与我们差不多的甚至更强的,我们说不定就要吃鳖,您就不一样啦,堂堂的楚国铁壁,会极大地提升我们太平军在战略方面的规划能力,战术方面的运用能力。我相信,我们能从您这里受益良多。” 程务本微微点头,“今天我倒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你的确有枭雄特质,我这样的人,你都敢用,秦将军,我想再问你一句,如果我真帮你打下了越国,让你称霸北方,你会与大楚结盟,一齐对付齐国吗?越国大乱在即,如果抛开外部秦国的干涉不提的话,也许用不了几年时间,你就会实现你的理想。” 秦风眯起了眼睛,“也许会!” “也许会?”程务本的两条眉毛渐渐地竖了起来:“难道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这如何让我信服,如何能让我尽心尽力为你做事?你知道我的最终目的是要为大楚开辟出第二战场。” 秦风直视着程务本,“如果我真有那个时候,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我不会成为齐人的朋友。程帅,光是为了这一点,你也应该搏一搏吧,说不定到了那时候,我突然就愿意与楚人结盟了呢?” “我需要想一想。”程务本道。 “没有问题,这的确是应当考虑好的一件事。”秦风道:“如果您愿意,你便是参谋部的部长,江涛将是楚人营的统领将军,马向南我也会用起来,您知道,我这里也缺有丰富施政经验的亲民官,听说这位马大人以前也是在地方之上作官的,而且政绩斐然。” “你竟是想一篮子将鱼儿全打光!”程务本摇头苦笑道。 “我现在是求贤若渴!”秦风大笑。 “你这是厚颜无耻,敲诈勒索!”程务本斥道。(。) 第四百二十三章:死守 (书友叶草花木在书评之中提到一个问题,说到秦风现在与楚国愈来愈藕断丝连会让读者不爽的事情,我在这里要辩解一番,秦风的目标不是单纯的找楚国复仇,可以说现在这只是他的一个附带目标,一统天下才是他最终的理想,而在这样的目标之下,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在各个国家之间的矛盾之中获取自己最大的利益,才是他应该做的。 如果拘泥于那些仇恨,那秦风何不去投奔齐人,报仇岂不是可快,可这样一来,秦风仍然是一个马前卒,只不过是由楚人的变成了齐人的罢了。关于这件事,会在以后有一个专门的表述。谢谢。) 顺天军已经占领了大部分的宝清港区,只余下最后的核心区域无法攻下。这得益于江涛在第一时间便下达了从葫芦口撤退主力部队的命令。 吴岭名声不显,是一个被忽略的人物,也是江涛这一次窘境的最直接的造成者,但从知晓吴岭存在的第一时间起,江涛的反应令人咋舌,毫不犹豫地便下达了最有利的防守地形,将剩余的主力全部投入到了港口核心区域的防守之中。 楚军撤退速度极快,在莫洛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他们便迅速脱离了战场,通回了宝清港,他们的迅速回撤,让吴岭猝不及防,吃了一个大亏,一支侧翼突出的部队被楚军在转眼之间便吃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江上燕等楚军将领急欲退守港口核心区,吴岭的损失还会扩大。 进入港口核心区的楚军迅速地展开部队,与留守楚军汇合,在码头区形成了坚固的防守,连着攻打了两天,虽然楚军伤亡也不小,但顺天军伤亡更大,而码头等港口核心区域,仍然控制在楚军手中。 海面之上,飘浮着数艘大型海船,那是江涛最后的手段,如果实在坚持不住,他也只能下令扬帆出海,逃离宝清了,不过不到最后时刻,他是绝不会做出如此的决定的。 靠海的高高的塔楼之上,江涛神色平静地看着书,而他身边的马向南却有些坐立不安,神色焦燥。倒并不是因为外头莫洛顺天军的攻击,随着楚军收缩回防,整个防线已经稳固,顺天军想要打进来绝非益事,他烦恼的是,如果丢掉了宝清,也代表着他这两年来的所有成就,将就此于一旦,什么也不会留下。 两年在这穷乡僻壤的辛苦,一朝之间化为流水,任谁心情也不会好起来。 “马公,坐一会儿吧,你转来转去,头都给你转晕了!”江涛抬头看着马向南,笑道。 马向南凑到老神在在的江涛跟前,“你说说,我们究竟还有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江涛微微一笑:“或许有。” 这个回答让马向南顿时泄了气,“又是这句话,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马公,现在我们能不能反败为胜,并不取决于我们了,现在我们只能被动防守,当我们现在手里掌握的物资,让我不觉得还可以坚持下去的话,我也就只能下令扬帆出海,就此回国了。”江涛道。 “此一去,想再返回来可就困难了。”马向南叹气道:“该死的莫洛只晓得搞破坏,我们如果走了,他铁定会将宝清港尽数毁去的。可是江涛,我实在想不出我们还有什么获胜的机会啊?就算是程帅回来,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就算三头六臂,又能做什么?” “我在等太平军!”江涛放下了书,对着马向南道出了一直让对方想不出的答案。 “太平军?”马向南瞪大了眼睛,“他们会来救我们?” 觉得不可思议的马向南连连摇头。“你在开玩笑吧?” “不是在开玩笑。”江涛笑道:“如果驻守在宝清的太平军将领有足够的政治眼光和敏锐性的话,我们最多还要守三天就够了,如果他们没有这等胸襟,我的底限是十五天,十五天,快马连续不停的奔驰,也足够他们的信使往太平城一来一回了。” “十五天,那不得死多少人啊?”马向南叹气道,“我们现在的粮库被顺天军抢去了绝大部分,剩下的这部分,也只能让我们坚持这么多天了,还得预留下一部分呢或者在海上返航的时候用呢!” 江涛合上书本,笑道:“马公,尽量往好的方面想嘛,也许太平军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但愿吧,可是你别忘了,驻守在宝兴的太平军将领是章孝正。”马向南垂头丧气地道。 江涛脸上掠过一丝阴影,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高大的汉子端着一个大盘子走了进来,“将军,马大人,用饭啦!我刚从伙夫营给您们端来的,一路小跑过来的,还热着呢!” 马向南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大汉,直到大汉有些局促不安的放下盘子,走出房门,马向南才转头对江涛道:“你胆子可够大的,这黄大力,不但是个顺天军,前两天还准备来趁火打劫了,你居然收他做了你的卫兵,这要是他凶性发作起来,咱们两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一刀一个,毫不费力。” 听了马向南这话,江涛大笑起来:“马公多虑了。这黄大力啊,以前不说,现在绝对不会干这种事的。” “这话怎么说?我真看不出你的信心在哪里?”马向南兀自摇头,端起一碗米饭,舀了一些菜汤淋在饭上,大口吃了起来。 说起这黄大力怎么突然之间成了江涛的卫兵,的确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数天之间的深夜,吴岭率部突入港口区,黄大力目睹了港口区被攻破的时候,立刻便做出一个决定,准备带着他的小伙伴们偷偷潜入港口区内楚国官员居住的地方,大捞一票然后逃之夭夭。 他准备在得手之后跑到沙阳郡那边去,在港口扛活这么久了,这里消息灵通,他也知道原来在沙阳郡没有逃回来的那些顺天军同伴,现在过得很不错,有房有地,有吃有喝,可比他强多了,捞上一票,逃到那边去,有谁认得他黄大力,买点地,建个房,讨个老婆,生个娃娃,老婆孩子热炕头,多美妙的生活。 对港口区无比熟悉的他,轻易的便潜入到了他想要去的地方。当然,这也得益于吴岭攻入港口区,港口一片大乱,江涛将手上所有能派出去的人,全都派出去阻截吴岭,在葫芦口主力撤回来的时候,他必须要守住码头等核心区域,他自然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黄大力这样胆大包天的人,居然敢潜入到楚人控制的中心区来意图发一笔财。 当时的江涛正在自己的书房之中收拾东西,准备退到码头的塔楼去,那也是码头最高的建筑,对整个码头区的情形一目了然,也便于他了解全局,也就在这个时候,黄大力从下水道之中钻出来之后,径直闯进了他的书房。 “交出所有金银财宝,老子饶你一命!”重重一刀斫在书案之上,黄大力凶神恶煞地对着江涛吼道。他并不认识江涛,但从这人的气度,所居住的区域来看,绝对是一个大官儿,在他的映象之中,便凡是个大官,绝对是大财主。 从最初的震惊里反应过来的江涛,第一时间便判断出闯进来的人,并不是顺天军的内应,而应当是几个想趁火打劫的家伙。 “你姓黄?”他试探着问道。 黄大力傻眼了,“你怎么知道我姓黄?” “前几天我们有一船物资到港,是你带着人搬动的,他们称呼你为黄头,我当时正在船边。怎么,不下苦力改抢劫了么?”江涛镇定地道。 “还下个屁的苦力啊!”黄大力讪笑道:“你们马上就要垮台了,顺天王杀进来,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谁说我跑不了!”江涛淡淡地道:“先不说那个顺天王能不能打进来,就算他的进来,我往海船上一爬,扬帆远去,顺天王还能飞不成?” “那倒也是,左右你也是要走,还不把钱财交出来,俺饶你一命,否则你就人财两空。”想起来的目的,黄大力吼道。 “要钱,自然是没问题的,不过我看你倒是有几分胆色的,而且还很聪明,我这里倒有一条更好的路给你走,你觉得怎么样?”江涛笑道。 “更好的路?” “不错,放下你的刀子,跟着我干,以后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江涛道:“比起你抢了一笔钱,然后亡命天涯,嗯,或者你出去就会被顺天军的那些人抢光,让你再一次变得一无所有只怕要好得多吧!” 黄大力有些犯傻了,这家伙似乎胆子比自己还要大。“跟着你干,你都快完蛋了。” “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江涛道:“不若我跟你打个赌,我赌顺天王攻不到这里来。” “笑话,只怕天不亮,顺天王就打来了。” “我们就以你说的时间为限,如果顺天王打不过来,你就老老实实地跟着我干,嗯,当然还有你的那些小伙伴,怎么样?” “顺天王打来,连我也一齐宰了,我赢了又有什么用?” 江涛指着窗外,“那里有船,他真打来了,我带你上船,把你带到楚国去,那里很富有,你这身板,到了那边,吃口安稳饭自然是没问题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不定转头你就喊了人来把我一刀砍喽!”黄大力道。 “我叫江涛,你听说过么?” “江涛,江将军!”黄大力这一次是惊住了,他自然是听说过楚军的最高头头就是一个叫江涛的人,但他真没有想到,江涛就是眼前这个瘦瘦弱弱的人。 “江某人说话,一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迟疑了半晌之后,黄大力终于下定了决心,人死**朝天,不死万万年,眼前这人是大人物,总不至于说话不算话吧。 他本来就是一个聪明人,要不然也不会在顺天军退入宝清之后,就开了小差。 接下来的两天里,他目睹了楚军牢牢地守住了阵地,潮水般的顺天军到了这个区域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进行分毫。这让他的信心,倒是一天比一天强。 这一次如果能挺过来,说不定自己就可以摆脱当苦力的命运了。(。) 第四百二十四:分道 码头区内,江涛与楚军在苦苦的支撑,期盼着有什么奇迹发生,而是外面,包围着他们的顺天军也并不是一片平静。 到现在为止,莫洛的意图可以说是实现了大半,他已经基本拿下了宝清港,抢得了十几座粮库,粮食危机处是过去了,但绝大部分的难民,却在这个阶段性的胜利之后,开始了大规模的逃亡。 他们本就是为了一口吃食而拼命的,现在有了粮食,活命的渴望自然便超过了饥饿的危胁,很多人扛着一小袋粮食,找到一切可以找到的空子,悄悄地离开了宝清港,往深山老林里一钻,然后绕路离开这里。 莫洛已经将他的两万精锐全部压进了码头去攻要那里附隅顽抗的楚军,再也没有能力监控这些难民了,短短的两天时间,难民们便散去大半。 如果说这些难民的离去莫洛还并不在意的话,那么吴岭想要离开,却让他大为光火了。吴岭的三千多士兵训练有素,在那些艰难困苦的条件之下,他们还能凝聚成一军,光是这一点,便让莫洛自愧不如,在攻打宝清港口的战斗之中,这些行走的骷髅架子展现出来的战斗力,也的确证明了他们是一支不错的军队。 这样的一支军队要离开,莫洛自然是万万舍不得的。 消灭楚军仅仅只是莫洛的第一步而已,冲出宝清,才是他最终的目的,而想要打出宝清去,就还得面对着驻扎在宝兴的太平军,那是战斗力不输楚军,而且人数更多的一支军队。 “先前我们就说好了,拿下宝清港,抢到粮食,我们就各走各路,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吴岭盯着莫洛,道:“现在,粮食拿到了,我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 “吴岭,你可以走,但你以后准备怎么办?”莫洛盯着对方,狠不得一口将对方吞了下去:“就算将这里所有的粮食都给你,你又能坚持多久?带着你的这些兄弟,又去山上当土匪吗?不管是太平军也好,还是楚人也好,他们会放过你?你就不会他们想想出路吗?” “出路?出路在哪里?”吴岭漠然地道:“过一天算一天罢了。” “洛一水马上就要起事了,我们只要打出宝清去,就是另外一番天地。我们便有机会东山再起。”莫洛喝道。 “是洛一水杀了吴将军!”吴岭大叫了起来。 莫洛上前一步,双手握住吴岭的两臂,拼命的摇晃着他:“吴岭,你听清楚了,吴昕已经死了,死了,不管他是谁杀的,他已经死了。你得为你还活着兄弟们考虑,如果你这样离去,你能撑多久?便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们看着你的兄弟一个一个的倒在深山倒林之中,再也没有机会重见天日。” 吴岭看着莫洛,固执地摇着头:“不,正是为了我的兄弟们打算,我才绝不会再跟着你去玩这个游戏了。跟着你们走,他们最终会一个一个的倒在战场之上,变成一具具尸体,我正是想让他们活着,这才决定要离开。离开这片是非的土地,这片山林很大,或者他们大部分都会死去,但终归会有人活下来。” 吴岭转身,向着外面走去,走到门口,转过身来,看着莫洛,“君臣一场,最后祝愿大王你能心享事成,万事如意。永别了!” 看着吴岭决然离去的身影,莫洛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手几次摸向了背后的穿云弓,最终却又是放了下来。 “大王!”鲍华低声道:“吴岭还有二千多人,这可是一支不错的军队,宰了他,收编他的部队,我们会实力大增。” 莫洛摇摇头:“杀了吴岭,这支军队会立即哗变,我们自己便会打起来。现在是歼灭楚军最关键的时刻,绝不能出这样的岔子,他要走便走吧,终有他后悔的一天。离了他这盘菜,难不成我还整不成席面了?加紧对楚军的攻击,用最快的速度拿下楚军,我不想在这里再纠葛了,时间愈长,对我们来说,接下来攻打太平军便会愈困难。” “是,大王,现在咱们的军队吃得饱饱的,穿得暖暖的,战意正自高昂呢!”鲍华兴奋地道。 “杀光楚军,然后咱们冲出宝清,好日子在后头呢!”莫洛咧嘴大笑道:“洛一水起事在即,越国即将大乱,正是英雄用武之地,太平军算什么,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让他们趴在我的脚前求饶。” “大王威武,我马上便再次组织对楚军的强攻,巴掌大一块小地方,我还不信就打不下来了。”鲍华连连点头,说起对楚人的恨,他可比莫洛要更强烈多了,退到宝清之后,楚军的统领江涛,几次三番要求莫洛杀了自己,如果不是莫洛护着,自己现在早就变成一堆枯骨了,哼哼,江涛,却看看是你杀了我,还是我砍了你。 鲍华雀跃着向外走去,片刻之后,战鼓擂响,港口区内,又响起了震天的呐喊之声。 就在鲍华组织起下一次进攻的时候,吴岭回到了自己军队的所在地,打进港口区以后,他们占领一座粮库和一座物资库房,让吴岭痛心的是,有一百多人,就在这个粮库前,活生生的把自己撑死了。 这些日子,他们实在是饿得狠了,看到粮食,很多人直接一刀砍袋子,迫不及待地便点起火来煮饭,毫无节制地猛吃猛喝,脆弱的肠胃却无法承受这样的大补,等到吴岭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躺倒了大批的人,幸运的是,最后因为这个被撑死的,只有一百余人,还有一部分躺了半天之后,却是慢慢地撑了过来。 吴岭因此下了严令,现在每天只能吃二顿,而且是一稀一干,慢慢地让肠胃适应过来。粮库里有粮,物资库里却堆放着大批的武器,棉衣,现在他的部队已经全部换上了这些新的棉衣,有了热饭吃,有了新衣穿,除了仍然瘦得不像样子外,整体看起来,却是焕然一新了。 随着一声令下,这只还剩下两千人的队伍在库房前集结了起来,每人肩上扛了一袋粮食,他们在吴岭的带领之下,向着他们曾经的来路走去。战死的兄弟,绝大部分的遗体已经找了回来,全部堆集在一间空房子里,队伍最后的吴岭手里持着火把,看着屋里一层层码起来的兄弟们的尸体,忍不住便流下了眼泪,这些尸体的最上面,还堆放着一层粮袋。 “兄弟们,下辈子别再挨饿了!”吴岭流着眼泪,将手里的火把扔了出去,腾的一声,熊熊火焰腾空而起,一股股的黑烟扶摇直上。吴岭深深的鞠了一躬,头也不回的追着自己的队伍而去。 莫洛对于最后码头区的攻打,在吴岭看来,并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情,吴岭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他很清楚一个大铁壳子,很容易被打碎,但当这个铁壳子浓缩成一颗小小的锤子的时候,想将他击碎,难度可就成倍的上升了。 莫洛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在楚军从葫芦口撤退的时候,缠住对手,然后用人数上的优势与对方缠斗,最大限度地杀伤楚军从而减弱楚军最后的顽抗,如果莫洛能缠住葫芦口的楚军主力,说不定自己就能将码头区内的楚军击败。 但莫洛的反应太慢了,他武道修为虽高,但在战场之上那种敏锐的观察力和临场的指挥决断却是差得太远,不但让楚军主力顺利撤出,还让自己措手不及地吃了一个亏,整整一个侧翼的弟兄被退回来的楚军一口吞了。 莫洛在军事才能上的缺乏是一个致命的问题,这也让吴岭一点也不看好他,就算杀光了楚军,当他面临着战斗经验同样丰富的太平军的时候,只怕获胜的机会基本没有。对于莫洛冲出宝清的想法,吴岭觉得希望并不大,与其与莫洛绑在一棵树上吊死,还不如早些离开。 大山虽然险恶,但终归还是能寻到一条活路的。他不想拿着余下的这两千多兄弟的性命再去撞一块铁板。 码头区内,高高的塔楼之上,江涛满面笑容,在这里,他能清楚地看到一支军队正成编制的离开,他能辩认出,这就是那支在深夜潜入港口区,让他吃了大亏的吴岭的那支军队,他们走了。 顺天军的攻击极其猛烈,但江涛却一点也不担心,现在的状态,正如吴岭所认定的那样,缩小了防守范围的楚军,已经变成了一颗坚硬的铁球,以顺天军的攻坚能力,想要打下来可没那么容易。 “真是一个聪明人呐!”江涛对于这个让他吃了大亏的吴岭还是很欣赏的,一个在所有人都判断早应当溃散的军队,居然还能让他凝聚成军,足以说明这个人的能力了。 “将军,守不守得住啊?”身边,黄大力的声音有些发抖,站在江涛的身边,他能看到,顺天军正在数个方向上对着码头区楚军的防线发起了猛攻。 “如果守不住,你觉得吴岭的那支军队会离开吗?”江涛指着远处愈行愈远的那支军队,笑看着黄大力。(。) 第四百二十五章:夜空中那一盏灯 一只军靴踩在了葫芦口那被血染红,浸湿的雪地之上,早已变成了紫黑色,分不清是泥土还是积雪。 军靴伸出去,将一个俯卧在地上的尸体翻了过来,这是一具楚军的尸体。 环顾四周,尸体重重叠叠,也不知有多少人毙命在此,绝大部分都是衣裳褴褛的难民。轻轻地摇了摇头,小猫仰天叹了一口气,莫洛的惯用手段,以无数的无辜百姓的性命作为代价,来打开胜利的大门,此人不除,只怕日后还有无数的百姓会因为他而死去。 身后,一队队的太平军士兵正在陆续涌进葫芦口,葫芦口内惨烈的场景震惊着每一个人。 “莫洛居然没有派人守着葫芦口,本来我还以为在这里要硬打一仗的,现在倒好,他居然将这样一个险要之地白白的送给了我们,难道他就认为我们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楚军一口气吃掉么?”陈家洛用地的甩抖着脚上的血泥,不无讽刺地道。 小猫冷冷一笑:“这个人在军事指挥之上,就是一个白痴。他想一口气吃掉楚军,只怕会崩掉牙齿,你看到了没有,这里的楚军尸体并不多,城墙也没有受到太多的破坏,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楚军是主动放弃这里的,他根本就没有重创楚军,如果江涛将主力收缩回到了港口区,凭着莫洛,只怕是打不下来。” 陈家洛点点头,看着满地的尸体,有些心痛地道:“都是多好的壮劳力啊,如果活着,能创造多大的财富啊,就这样,白白的死在这里。瞧瞧他们,连一件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在他的脚边,便有一具仰面朝天死在哪里的难民,手里握着的,居然只是一根削尖了的木棍而已。 “长阳郡被莫洛肆虐了差不多两年,精华损失殆尽,即便我们接手,只怕短时间内,根本就无法恢复元气,会成为我们长久的负累。”小猫摇头道。 “上头会想办法的。”陈家洛笑道:“这一仗怎么打?干掉了莫洛,长阳郡才算真正安全了。” “怎么打?简单了,顺天军终究还只是一股乌合之众。”小猫不屑地笑了笑,“全军出击吧!” 这一次进军宝清,来的不仅是小猫的磐石营,陈家洛的猛虎营,还有刚刚快马赶到宝清的大柱,他接手了陆一帆的一万余名部属,连手下将领都还没有认全,便率军跟着一起来了。 “出葫芦谷之后,我自左翼进攻,陈将军的猛虎营从右翼进攻,大柱,你自后接应,截杀溃散的顺天军部众。”小猫安排道。 这样安排大家都没有话说,小猫的磐石营人最少,只有两千五百人,但却是战斗力最强的,陈家洛的猛虎营有五千人,战斗力虽然比起小猫的磐石营稍弱一筹,但人数却是一倍有余。大柱的军队人最多,但基本上是顺天军降卒,战斗力堪忧,尤其还得考虑他们会不会念旧情放敌人一马,让他们拖在最后,也是以防万一。 抬头看了看天色,小猫道:“兄弟们一路急赶,也都累着了,歇息一会儿吧,都吃点东西。等到天色完全黑定,再发起进攻吧!二更时候出发,抵达宝清港,差不多三更时分,正是突袭的最佳时机。” 两支将要率先发起进攻的部队的士兵纷纷坐了下来,从随身携带的小皮袋子里掏出一个个冻得**的饼子,瓣开,揉碎,塞进嘴里,再摘下腰里装水的葫芦喝一口水,将面饼冲下去,匆匆吃了一点,绝大部分人将披风一裹,往地上一躺,竟然呼呼大睡起来。 大柱却没有休息,带着他的部队开始搬运葫芦口里堆集如山的尸体,虽然身为大将,但大柱并没有颐指气使,反而在下达了命令之后,与手下官兵一起动起手来。他刚到这里,想与士兵更快的融合在一起,想更早的让将士们接受自己这位上官,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的与他们打成一片。 同甘共苦,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堪忧,在这一次行军之中,已是暴露无疑,光是行军速度,就被前面两个战营拉开了一大截,到现在为止,还有一小半人没有赶上来,大柱不得不派出军官沿途收留那些掉队的士兵。 大柱目测,等这次战事结束,自己在进行部队重新整编的时候,起码要淘汰一半人马下去,然后进行至少数月的魔鬼训练,才能有本质的提高。至于战斗经验,这支部队倒是不缺的,不过却少了打逆风仗的经验,从加入太平军之后,他们好像一直都是顺风顺水,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一支部队的韧劲,意力力,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培养出来,或者等在整编的时候,找兄弟部队要一些最基层的哨长,队长充实进来,才会有实质性的提高。 大柱以前是秦风的亲卫统领,自然知道很多外面将领不知道的机密,明年,将会是太平军至关重要的一年,肯定会有无数的仗要打,大柱可不希望到时候自己的部队掉链子,那丢的可不仅是自己的脸,还有秦风的脸。自己可是担任过秦将军的亲兵统领呢。 这一次新增的战营可不仅仅是自己这一支,陆丰的矿工营也正式进入到了野战军的行列,大柱可是见过这支部队,陆丰在练兵的时候,有着先天的优势,数万矿工里,他挑出来的一个个都是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经过大半年的残酷训练,这支三千人的矿工营,战斗力极其强劲。 陆丰的训练方法极其残酷,淘汰率极高,在太平铁矿,那些服刑的犯人,为了摆脱犯人的身份,成为一名军人,竞争也极其强烈,要知道只要成为一名正式的军人,不仅马上可以摆脱罪犯的身份,而且从此还可以拿上一份不错的薪水,这对于那些矿工而言,具有无比的吸引力。 大柱可不想自己的部队当时候竟然连陆丰的矿工营也不如。扛着一具死尸走向一边的时候,他的眼睛像梭子一样在那些打着鼾的士兵身上扫来扫去,大战在即,还能睡得如此踏实的可都是好兵啊! 小猫与陈家洛两人此时正蹲在一起小声的讨论着即将要进行的进攻,殊然不知,旁边一个家伙正在打他们俩人的主意。 宝清港,一天的激烈的攻防战暂时告一段落了,顺天军又向前推进了一大截,楚人控制的区域又缩水了不小,进攻的顺天军已经看到了可以清晰地看到码头上那些在水面之上飘浮着的摇来摆去的大船了,这让他们信心更增。 对他们来说,或者明天,便可以将这些该死的楚军完全赶下海去了。顺天军的信心一时之间爆棚,不说将领们个个信心满满,便是普通的士卒,也是兴高采烈,整个港口区内,到处都能听到他们的歌唱之声。 楚军控制区域内,江涛所在的塔楼之上,楚军将领们都齐聚在这里,看起来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担心,脸上更多的倒是不解。而江涛,更是满脸的轻松。 “将军,我有些想不通啊,您为什么让我们再往后撤一撤,这一撤,我们的活动空间可就更小了。关键是,这会助长敌人的士气啊,对我们的军心也造成了打击,大家都在认为我们是不是要上船出海,放弃宝清港了呢?”江上燕看着江涛,满脸的不解。他们白天放弃了一些区域,并不是因为他们守不住,而是因为江涛的命令而主动后撤。 江涛微笑道:“我想将他们引得更深入一些,越往里,作战态势便更复杂,以顺天军的士兵素质,很容易便会失去有效的指挥,更重要的是,我在等人。把顺天军往里诱一诱,对随后我们的反击将会更有利。” “等人?”屋里所有的将领们都瞪大了眼睛,他们身在异国他乡,那里还会有人来救援他们,半晌,江上燕才涩声道:“将军,你说得不会是宝兴的太平军吧?” “为什么不是他们呢?”江涛笑咪咪地道。“多么好的围歼莫洛的机会啊,他们但凡还有点眼光,就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我觉得他们更有可能是看着我们与顺天军打个两败俱伤,然后他们来捡便宜。”江上燕摊了摊手。 “这于他们有什么好处?”江涛哈哈一笑:“我们要是被灭了,对太平军一点好处也没有,现在,我们是他们手里的筹码,他们就指着我们跟齐人讨价还价呢。” 外面响起了三更的梆子声,江涛站了起来,推开了窗户,刺骨的寒风吹进来,让屋里所有人的精神都是为之一振,“明天,我还会向内退一点点,莫洛和他的部将缺乏必要的军事常识,连我们是主动放弃还是他们迫使我们后退都没有分辩出来,没有了吴昕,他在军事之上根本就没有太多的威胁……”他突然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远处的夜空。 “将军,怎么啦?” “你们来看!”江涛手指着窗外,声音居然有些发抖。 将领们涌到了窗户边,一齐看向江涛手指的方向,漆黑的夜空里,三团火正在空中慢悠悠的向着海边飞来。 那是用极薄的纸糊成的外壳,内里点上一支烛火,便能让这种灯笼飞上天空,三团火在空中有规律的旋转着。正转一会儿,然后又反转一会儿,随着风缓缓地向着海边飞来。 这是楚军在夜间作战之时常采用的通讯手段,制作这种灯笼并不难,但要制作这种连接在一起,有规律旋转的灯笼那可就难了。 “章孝正来了!”江涛回过头来,满脸笑容,小猫曾经是楚国西部边军追风营的统领,麾下三千将士,这种通信手段,他自然是懂得。 “传我将令,马上准备,发起反攻!”(。) 第四百二十六章:夹攻 数千磐石营将士半蹲在地上,身上白色的披风让他们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几千人聚集,却没有一点嘈杂之声,与远处热闹到了极点的港口区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 小猫站在最前方,看着头顶的灯笼旋转着飞向前方,这是楚人军队在夜间作战之时常用的手段,马上就要展开决战,他希望码头区内的楚军能够同时发起反击,内外夹击,用最快的速度击溃莫洛的顺天军。 片刻过后,码头区内,与小猫放上天的三枚灯笼一模一样的灯笼悠悠升上了天空,在空中凝立了片刻,与小猫这边的汇合在一起,悠悠然的飘向更远方的天空。 小猫手中铁刀高高举起。 哗啦啦一片响声,数千将士齐唰唰地站了起来。 “吹进攻号,出击!”小猫沉声喝道。 凄厉的军号之声骤然响了起来,伴随着军号的,是快速的奔跑之声,左翼两千五百名磐石营士兵如同猛虎下山,迅即的扑向了前方的对手。 几乎在军号响起的同时,右翼,隆隆的战鼓之声亦响了起来,与沉默的磐石营冲锋士卒不同,猛虎营方向上却是响起了响彻云宵的喊杀之声。 当太平军发起突然袭击的时候,莫洛正在呼呼大睡。今天他亲自督战,成果斐然,一直死守不退的楚军又向着码头方向收缩了不少,剩下的区域,在他看来,一个巴掌就可以盖下了,明天,他估计明天,就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心情大好的他,晚上酣畅淋漓的喝了一顿大酒,从退到长阳郡开始,这半年来,他可是受够了楚人的气,要不是为了他们能支援自己武器,粮食,以他的性子,岂能受这些鸟人的气。特别是那个白面书生江涛,手无缚鸡之力,居然在自己面前颐指气使,要自己做这,要自己做那,真正是气死人。有时候真正恨不得两根手指捏死他。 这个愿望马上就能实现了。明天,最迟后天,自己就能将这个讨厌的家伙百般折辱然后杀死,一雪前耻。 老子莫洛,没有你们楚人,照样能叱咤风云。 不过还是得多谢你们送来的这么多的武器,弓箭,当然,还有粮食。抢占港口区之后,得到的十几座粮库,里面的粮食,足以支持自己两万精锐数月的消耗。等到自己冲出宝清,杀向正阳郡,那时候便是天高地阔。 吴昕以前的判断是对的,自己不该去沙阳郡,沙阳郡名义上是越国属地,但实际上,却是刘氏五家的自留地,这些实际上的商人,对于自己的自留地看得很紧,军队也颇有战斗力,而正阳郡却不一样,那里官员腐化到了极致,军队战斗力薄弱,如果一开始就是去打正阳郡,现在自己的处境绝对是一片光明。 他有些怀念起吴昕来。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好吃。不过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洛一水即将起来,与自己比起来,洛一水绝对是越廷的心腹大患,他们肯定要竭尽全力去对付洛一水,再加上秦军的牵制,自己不会再那样引人眼球,这便是自己发展壮大的好机会。 怀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莫洛睡得极香。从小,他便有一颗雄霸天下的美梦,而现在,他已经走在了这条路上。 凄厉的军号,雄浑的战鼓,震天的喊杀,将莫洛从沉睡之中惊醒,一骨碌翻身坐起,不是吩咐说晚上休息一晚,明天再发动最后的进攻的么?那个混帐王八蛋想要捞功率先发进了进攻?他愤怒的冲出门去,然后便看到了惊慌失措的鲍华正飞跑而来。 “那个在进攻?格老子的,不听老子的话,是想死了吗?”莫洛怒吼道。 鲍华脸色煞白,“大王,不好了,太平军从后面杀过来了。” 莫洛整个人顿时僵在了那里。 宝清宝兴两地比邻而居,地方不大,却聚集着三股势力,三方之间,可以说是互相敌对,在莫洛的设想之中,自己向楚人发起进攻,宝兴的太平军应当是乐见其成才对,他们一定会坐山观虎斗,看着自己与楚人火并然后捡便宜才是最佳的选择。而他之所以有信心,则是因为吴岭的存在,可以让自己在不损失太多力量的情况下便干掉楚人,然后在获得了楚人的物资,粮食的情况之下,与太平军在决一死战。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太平军居然会有与楚军联手的可能。 莫洛出身草莽,在他的认真之中,敌人就是敌人,他根本就无法料想到真正的政治之上的善变,在利益面前,哪怕是最互相仇视的敌人,也有可能在某一个阶段结成盟友,就像现在的太平军与楚人,双方的领袖之间有着深仇大恨,但楚人为了牵制齐人,而太平军为了拿楚人与齐人讨价还价,双方便牵起手来,虽说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但双方在某一个点上却又找到了平衡。 这便是他们联手的基础。 江湖大佬莫洛想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注定在这场角力之中,他永远就是那个被牺牲的家伙,将率先在这股势力大洗牌的角逐之中被率先淘汰出局。 飞身跃上屋脊的最高处,在他们的后方,一边无数的火把犹如一条火龙,正从自己的左翼杀进来,而在另一边,一支人数较左翼少一些的太平军却是在黑灯瞎火之间犹如一把锋利的刺刀,狠狠地捅进了自己的腹地。 沉默的斗士,整齐划一飞舞的大刀,让莫洛恍若又回到了千柳山,那些黑甲士兵沉默的挥动着手里的铁刀,将自己的顺天军杀得溃不成军的状态。 “太平军!”他从牙齿里蹦出几个字来。 码头方向,隆隆的战鼓之声如同阎罗王敲响的摧命鼓,震天的喊杀声比起远处的太平军更具震慑力。码头区内的楚军发起反攻了,双方没有任何的接触,却配合的天衣无缝。 转眼之间,猎人便成了被猎杀的对象。大好的局面立时便逆转了过来,后路被堵住,前面是楚军和大海,后面唯一的出路被太平军堵住,两边侧是白雪皑皑的大山。 “组织军队,向后方杀出去。”莫洛颤声道:“太平军既然全部出动,宝兴那边已经空了,只要能突围出去,我们便能冲出宝兴。” “是,大王。”鲍华如飞一般的奔去。 港口区内,江上燕兴奋的挥舞着双刀,白天,江涛诱敌深入,将顺天军引入复杂地形的码头区的举动,此时显现出了效果,复杂的地形,密密麻麻的建筑,将顺天军遮敝得你不见我,我不见你,这对于一支缺乏精良训练的部队是致命的,没有了有效的指挥,士兵们各自为战,耳中能听到喊杀声就在耳边响起,却一点也看不到别的地方的战况,军心顿时就不稳了。而楚军训练有素,虽然与顺天军处在同样的境地之中,但他们只要有一个哨长或者队长在,便能组织起有效的进攻。 攻入码头区的顺天军前区,转眼之间,就被人数更少的楚军包围在了这片区域之内,与后军完全失去了联系。而此时,顺天军的后军,却已经抛弃了这些白天奋冲杀在最前方的同伴,转身向着后方突围。 磐石营与猛虎营两支部队,并没有拼命地阻截在突围的顺天军前方与对方刀刀见红,而是不断地从两翼向顺天军发起一波又一波的进攻,不断地咬下顺天军的一块血肉,生生的吞下去。一波又一波的持续不断的攻击,不断被放血的顺天军在冲出港口区的时候,追随在莫洛身边的已经不过两三千人了。 太平军并没有因为莫洛已经突出包围圈便就此罢手,而是死死的咬在了顺天军的身后,一直追着他们向葫芦口方向奔去。 在哪里,还有大柱的上万士卒布署在哪里。莫洛以为他已经冲出了重围,但是只不过是又坠入另一个包围圈的开始。 大柱已经修好了葫芦口的阵地,这个小小的城防要塞并不能容纳他的所有部队,所以他只是挑选了一半最精锐的力量布署在了城墙之上,其它的,都放在了后方。在他看来,莫洛走这条路的可能性小得很,因为走这条路,一旦对方在葫芦口布置上一支军队之后,那可真是一头撞进了死路,此时顺天军最好的逃亡方式莫过于上山,虽然深入大山有可能被活活的冻死,饿死,但总比被杀死要好,总还能苟颜残喘一段时间。 不过他没有想到,莫洛在见到吴岭那支进山的部队如同行走的骷髅架子一般的状态之后,对于率部入山已经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抵触情绪。 莫洛想赌太平军全军皆出,并没有在葫芦口布置军队。 不过,太平军的将领显然不是莫洛,他们已经习惯于留下后手。 当大柱听到莫洛残军正在向着他这里逃来的时候,先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接着便是大喜过望,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砸在他的脑袋上了。 “准备战斗!”他挥舞着重达数十斤的大铁棍,在城墙之上手舞足蹈,本来只是来打打下手的,没有想到却能扮演一个结束战斗者的角色,没有比这更爽的事情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不平 秦越边境,开平郡。 自从越国被齐人击败,被迫与齐国签定盟约,又杀了洛氏全族之后,算是与齐人彻底绑在了一起,秦,楚,越三家联合抗齐的态势被打破,秦国便大兵压境,由邓氏族长邓忠亲自率领的十万大军打进了开平郡,越国也在结束了与齐人的战争之后,调集大军与秦人对抗,双方在开平郡翻来覆去打了近两年,结果却是秦人无法再进一步,而越人也无法将秦人逐出开平郡。 这一场持续数年的大战,也正是越国无力兼顾沙阳,长阳等地的原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平军逐渐坐大,招安是越国朝廷上下,唯一能选择的政策,他们实在没有能力两面开占工。 而秦国了,的确是因为太穷了,两年打下来,后劲不足,双方便僵持了下来。 这是一场几乎耗尽了双方国力的战争。 潘宏阴沉着脸从大帅府内走了出来,从卫兵手中接过马缰绳,一言不发,翻身上马,重重一鞭击在马股之上。马儿是跟随了他多年的战马,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鞭击,吃痛之下,长嘶一声,发蹄向前急窜,转眼之间,便将卫兵们甩开了一段距离。 身后潘宏的卫兵们看着主将的脸色着实不善,一个个也赶紧打马急追而去。 在郡城的西北方向,修建着一座庞大的军营,这是给轮战下来的部队修整进驻用的,在最前线与秦军对峙上一个月之后,便会换防,回到这座军营之内修整,现在秦越双方都是后继乏力,在前线,更多的只是小规模的摩擦,双方都不约而同的采取了轮换的战术。 潘宏的部队刚刚从前线回到这个大营,还没有十天。 回到大营之内,翻身下马,一言不发地走回到将军行辕,坐在虎案之后,潘宏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两年了,自己率领着部队在与秦人的战争之中拼杀了整整两年,但自己和麾下的部队,还是没有抹去洛一水的标签,在越军之中,简直就是小姨太生的,不,连小姨太也算不上,完全就是没有身份的丫头生的。 平时克扣军饷是家常便饭,军队换装,补充物资,总是排在最后,而且还拿不上全部,更重要的是,其它部队的友军,常常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 潘宏觉得自己已经是夹着尾巴在做人了,平素老老实实,战时拼死冲杀,先前秦人气势汹汹大占上风的时候,几场硬仗都是自己去打的,可最终,也没有换来上面的绝对信任。 坐在哪里,生了一会儿子闷气,长叹一声,谁让自己是越人,谁让自己立志要做一个忠臣良将呢,日久见人心,终有一天,皇帝也好,还是那些部院大臣也罢,他们会明白自己的一片拳拳苦心。 “召集众将,来行辕议事!”他靠在椅背之上,有气无力的对着身边的亲兵道。 沉闷的聚将鼓在营内响起,潘宏知道,接下来,肯定便是将士们的极度不满。大家在前线与秦人对峙了整整一个月,也只有在自己这支部队在与秦人对峙的时候,才敢于向秦人发起一次次规模虽然不大,但却目的性极明确的攻击。其实所有将领也都明白自己的处境,大家都想用一个个战功,一场场胜利来证明自己。 好不容易换下来轮休了,大家都盼着安安生生地过完这一个新年呢,可这才大年初一呢,这一切,全都要化为泡影了。 潘宏率领的这支边军以前驻扎在齐越边境,也就是洛一水的本部人马,他们曾经是越国人心中的骄傲,镇守昭关,无数次的击退齐人,让虎视眈眈,视越国为鱼腩的齐**队不能越雷池一步。但随着洛氏一族的威望愈来愈高,皇帝开始担心这支军队了,在三国联盟成形之后,便开始以各种手段将这支军队拆散,一支又一支的部队被调离,使得最后,镇守昭关,真正在洛一水麾下的只剩下两万余人。 兵力大幅度减弱的昭关,终于在齐人的突袭之中再也支撑不住,越国皇帝指望的楚国会在齐人进攻的时候出兵策应,确保昭关安全的想法,随着楚国国内局势的变化,西部边军的覆灭,两位王子的储位争夺战而化为泡影,当齐人进攻的时候,正是楚国内乱最为严重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心思,也没有能力向齐国发起进攻。程务本在东部边境空有二十万大军,却因为自己身陷入这场阴谋之中而自身难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齐人突破昭关,击垮了越人,抗齐三架马车就此破裂。 洛一水虽然在随后召集旧部,渐渐地聚集起数万大军准备与齐人决一死战的时候,越国朝廷却屈服了,杀了洛氏一族,以此来换取齐国的息兵罢战。 越国皇帝在杀洛氏一族的计划是完美的,雷霆一击,让底蕴深厚的洛氏一族根本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告灭族,唯一的意外,便是阵前斩杀洛一水的最后一击。太子吴京亲自出马,却因为莫洛的横空杀出而落空。 洛一水就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成了越国朝廷上上下下的一块心病。 潘宏虽然是洛一水的部将,但在最后的这场大戏之中,却力保了洛一水的部众没有当场造反,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不但保住了位子,还直接晋升为这支军队的主将,这也是朝廷安抚这支军队的一个手段。毕竟潘宏成为洛一水的副将已经多年,在军中的威望极高,潘宏在位,便足以压服那些因为洛一水的离去而愤怒的部将。 潘宏也的确做到了。他努力地收拢部队,四万余部众被整体调到了秦越边线,两年下来,现在他还有三万余人。 但他始终没有洗刷去洛一水的标签,这也正是潘宏的悲哀,无论他怎么做,朝廷上下还是对他不能做到完全信任。 三通鼓罢,将军行辕之内,已经聚集了二十余将领,各战营的正副将领,齐聚于此。 “各位,我刚刚从萧大帅那里回来。”潘宏声音低沉。 “潘将军,您去萧大帅那里填宴,喝的可是好酒,没有给兄弟们扛回两坛来?”大将黄昊笑嘻嘻地道,他满脸通红,显然他刚刚才喝了一顿大酒。 “抱歉兄弟们,我不但没有带好酒回来,还是没有散席就走了。”潘宏看着众人,慢慢地道:“萧大帅命令我军,三天之后,全员开拔,接防左军的房山防线。” 轰的一声,帐内顿时炸开了锅。 黄昊一下子跳了起来:“凭什么?我们刚刚从右翼换防下来,休整还不到十天,就又要去左翼的房山,左军才刚刚调上去不过半个月,就算要换防,难道不是萧帅的中军部队么?” “黄将军说得不错,平素欺负我们也就罢了,克扣军饷我们认了,物资武器供应我们总是排在最后,我们也忍了,一打仗,我们总是被排在第一序列,我们也忍了,反正都是大越军队,保家卫国,大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但这也太欺负人了吗?规矩是萧大帅亲自订的,这是人脸一取,狗脸一挂,翻脸就不认了么?”另一员重将付铭也跳了起来,手里提着椅子,在地上顿得啪啪作响。“老子不去。” 屋内众将愤怒莫名,潘宏却只能默默地看着他的麾下们在哪里发泄着心中的怒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好半晌,屋内终于安静下来。潘宏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众将:“萧帅说,根据情报,秦军将在近期发起一次大规模的进攻,左军久疏战阵,战斗力不强,把他们顶在最前面,他着实有些不放心,而我们,却是百战之师,有我们在前方,他才能睡得着觉。” 黄昊冷笑:“我们去房山顶着,他才能睡得着觉,只怕是因为我们呆在这里,他睡不着觉吧?****他娘的。” “黄将军,慎言,萧大帅可是前辈!”潘宏怒喝道。 “就算是前辈那又怎样,有这么欺负人的吗?”黄昊吼道。“潘将军,你不会答应了吧?” “我据理力争,但萧大帅只说了一句话,军令如山!”潘宏道。 屋里一片死寂,众将都沉默了下来,军令如山,对于每一个军人来说,那都是铭刻在心中最深的烙印。 “****他娘的,早知道如此,当年还不如……”付铭愤愤地道,话说了一半,却又将后半头生生地吞了回去。 帐内的情绪顿时异样起来,付铭没有说完的那一句话,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什么,潘宏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各位,我想大家也知道,萧大帅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我们调到最前线去,这一年多来,我们多次轮换,也没有出现现在这个情况,所以,我请求大家,现在我们真要慎言慎行,万万不能给人抓着一点把柄。”潘宏叹着气站了起来,“回去准备吧,三天之后开拔,所有的欠饷,大帅已经拨发了,回头叫你们各自的财务官到中军来领吧。” 众将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情离去,事情已成定局,再多争辩也无疑了,军令,这就是军中的铁律。 看着众人离开的背影,潘宏瘫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一个人影却总是在眼前闪耀个不停。 “洛将军,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添乱了啊,大越,实在经不起大乱了啊。再乱,真是要亡国的。”(。) 第四百二十八章:秦国大帅 一身麻布大褂,腰里随随便便束着一根布袋子,满是皱纹的脸上,布满岁月的沧桑,一双青筋毕露的大手,乍一看,李挚怎么都像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乡下老农,一点也看不出他的真实身份,如果走在乡间的小路之上,扛着一把锄头,牵上一头耕牛,也毫无一丝的违和感。 但这个人,却又的的确确是在秦国最受尊重的人。在秦国,不仅两大豪门邓氏与卞氏都在他的面前规规矩矩,便连皇室也礼让三分,除了皇帝,其余的人在李挚的跟前都行得是晚辈礼,丝毫不敢在他面前摆一摆皇室的架子。 今天是大年初一,秦国的军人们也正在庆贺他们的新年第一天。与其它地方不一样,秦国人的新春贺岁更为粗旷,豪放,没有精致菜肴,也没有繁琐的礼节,数十人一齐,围成一个大圈子,中间是烧得旺旺的篝火,火上架着的是烧得滋滋作响的整羊整猪,大家围着火,大声的唱歌,快乐的跳舞。等到猪羊烤好,便由这个圈子里地位最高的那一个手执小刀,切下猪羊身上最肥美的那一块肉,这第一块肉送给谁,可是大有讲究的,在军中,一般都是立下功勋或者德高望重之人。 平素根本就喝不上的酒,今天也一人分发了半斤,这对于秦军来说,可是只有重大的节日才能享受到的福利。秦国穷得叮当响,经常发生粮食危机,酿酒,在秦国可是一个只允许官方酿造的行业,私人酿酒,一旦抓住,那是要砍脑壳的,不为别的,就只为缺粮。有限的粮食填饱肚子都很困难,自然不允许拿来酿酒糟塌了。 很多秦**人,只怕从生下来到长这么大,都没有闻过酒是什么滋味。 穷困的人又是最易满足的,一点点酒肉,就足以让他们兴奋上好几天。 李挚今天喝了不少的酒,即便是秦国的高级将官们,也很难碰到能与李挚同席而饮的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向自己的偶像敬酒的机会,也正好借机向李挚讨教一些问题,李帅提携后辈也是闻名的,只要你能提出有价值的问题,在他那里总能得到中肯的有实际意义的回答,一轮酒下来,李挚已是有微熏之意。 一圈酒喝完,李挚与邓忠两人离开了狂欢的人群,回到了温暖的书房,只到这个时候,李挚才握着拳头,轻轻地咳嗽起来。 “李帅,你的伤还是没有好落体啊!”邓忠微皱眉头,“你不应该喝这么多酒的。” 咳嗽了一番,李挚坐到了火盆边,翻捡着火堆,让火烧得更旺一些,即便是贵为大帅,他们烧得也不是昂贵的无烟柴炭,随着他的翻捡,股股青烟袅袅升起。 “将士们的好意,不能拂逆,我们大秦,除了一点点士气,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了。”李挚微笑着道,“这伤,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将其完全养好的,倒也不及在一时。” “李帅,这次的伤,竟是伤到了根本了吗?”邓忠有些愁容满面,世上各大国的顶尖高手,齐国有曹冲,越国有卫庄,楚国有文汇章,他们大秦,自然便是李挚。而像李挚这样,既是最顶尖的高手,又是军事大家,可就是独一份儿再无分号了。 “左立行的武道修为只不过逊我一筹,硬生生的击杀他,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李挚不以为意的道。 “为了一个左立行,真是不值得。”邓忠懊恼地道。 “值得。如果不是打垮了楚国的西部边军,抢了他们的安阳郡,这两年的对越战争,我们支撑得下来吗?”李挚笑道:“有得便有失。” “可是您却受了这么重的伤,都两年了,还没有养好。” “到了我们这个份儿上,面对面的厮杀,已经是落了下乘了。”李挚不以为意的摇摇头,“卫庄与曹冲见面,两人携手而去,并没有杀个你死我活,而是去参悟更高妙的东西了。” 说到这里,李挚一向古井不波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羡慕的神色,另外三人,都是身份超然,说来便来,说去便去,只有他,却一直为俗事所牵绕而不能分身。 宗师之上是什么,是他们这些人的终极追求。 邓忠亲自动手冲茶,为李挚满上一杯香浓的茶水,递到他手里,笑道:“今天恐怕大家都没有想到,你切下的第一刀肉竟是送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牙将,只怕这块肉,那小子是万万舍不得吃的,多半要回家供起来。” “那可就是真可惜了。”李挚笑道:“粮食不易,吃到肚子里,还能多点油水,长点力气,供在哪里,说不定就便宜了老鼠蛆虫了。” 邓忠大笑起来:“我家二小子的屋里,到现在就还收藏着当年您切给他的第一刀肉,他请了最好的药师来保管,我看到现在,也还栩栩如生。” “那是你邓家,今天这个年轻人,可没有这份儿财力。”李挚摇头笑道:“你家邓朴还真是不错的,这次在雍都见了他一面,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最多五年之内,他便能推开那扇门了。” 说到邓朴,邓忠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落英山脉一战之后,这个二儿子受伤极重,意志消沉,可后来机缘凑巧,因为与太平军的关系,不仅治好了体内的暗伤,顽疾尽去,武道修为突飞猛进,眼看着便要突破最难的那一道门槛,进入宗师之境了,李挚这么说,自然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如果邓朴五年之内晋位宗师,邓家的地位不免要水涨船高,可是将卞家比下去了。 “这还得多谢李帅的栽培。” 李挚摇摇头,“我裁培过很多人,但能不能成气候,终究还得靠自己。卞无双的资质要更胜于邓朴,但他终究一直呆在富贵乡中,从小便没有受过什么苦,虽然资质过人,自身也是聪明绝顶,但却在韧劲,意志之上比起邓朴差了不少,到了他们现在这个修为,这才是最关键的了。” 邓忠微笑不语,邓氏世世代代都在边军之中效力,苦是苦了点,但却没有什么纨绔子弟,很简单,因为没有点本事的邓氏子弟,基本上都死在战场之上了,勉强能活着回去的,也被家族视为废物,领一份闲钱勉强度日而已。 “那秦风,你家二小子怎么看?眼下他可是风云人物,两年之间,便建起了一支数万人的大军,控制了越国两个郡,端地让人佩服,我来之前才开始了解这个人,但军方的情报,也大都只是描述了他在战场之上的勇猛,但从现在太平军的表现来看,此人不仅是在军事之上,在政治之上,也是一个人物啊!”李挚转了一个话题,说到了现在越国的政局之上。 “与楚有深仇大恨,却有挟楚而自重,与齐国讨价还价,在两个大国的夹缝之中游刃有余,不但活着,而且活得滋润,他现在可是一个不可小视的人物了。真正想不到,被我们灭掉的西部边军之中,居然还有这样一个怪胎活了下来,对我们大秦边军来说,也不知是祸是福了。” “秦风很难缠!”邓忠点点头道:“我家二小子对此人深为戒惧,曾对我说,如果假以时日,我们不能与此人做朋友的话,便得极早想办法将他杀了,不然必成为我大秦之患。” “邓朴看起来很重此人啊。”李挚有些讶然,在他心中,邓朴的眼界是极高的,能让他佩服,警觉的人,并没有多少。 “二小子觉得此人身上处处透着古怪。”邓忠道:“光是他突然武道修为跨越几道关卡,直接冲到九级就让人震惊万分了,两年过去了,只怕他的武道修为又有精进了。” “的确古怪!”李挚点头道。“我们接下来的动作之中,恐怕不得不与这个人打交道了。此人现在的目的看起来很明确了,那就是要取越国而代之,此人可不想做一个地方大佬,精兵,强政,一项项的政策,让人目不暇接,他在太平军控制区域之内实施的那些政策的情报你都看了吧?” “看到了。丈量田地,改革商税,每一项,可以说都是触及到一个王朝根本的东西,可居然便让他平平静静的做了下来,沙阳五大家居然老老实实一声也不吭,倒也的确是他的本事。” “那是因为这个秦风让他们看到了更大的希望,现在长阳郡不是已经被他们拿下了吗?接下来,他们的目标自然便是越国更多的领土。”李挚道。 “此人不得不防啊!”邓忠连连点头。 说着话的两人突然都静了下来,邓忠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而李挚显然也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两人对视一眼,李挚淡淡地道:“新年伊始,有客上门,为何却徘徊而不入门来?”不见李挚有任何动作,紧闭的窗户吱呀一声找了开来。(。) 第四百二十九章:卖 窗前光亮微微一暗,一个大汉出现在窗前,一头长发披肩,浓密的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明亮的眼睛之中透着淡淡的忧郁,行径为人叫破,他就站在哪里,一点也没有局促不安,仿佛他当真是来走家串门的朋友。 “李大帅,好久年不见了?邓帅,别来无恙?”他淡淡地笑着,轻轻地说着。 李挚笑了起来,“洛一水,进来吧!” 洛一水整个人如同一张纸片一样,就这样从窗户之中飘了进来,邓忠眉头微蹇,以他的修为,自然是能看清洛一水的整个动作,可正因为如此,他才感到有些吃惊。 “销声匿迹两年,武道修为倒是大进,较之以前,可是强了太多了。”李挚点头赞道,“看来这两年,你经历过很多事情。” 很随意地指了指对面的一个小板凳,示意洛一水坐下。 “说来惭愧!”洛一水坐在小板凳上,他长手长脚,坐在小板凳上,并起的膝盖都快要与头平齐,他干脆侧过身子,伸直双腿,顺手又从李挚手中接过了火钳,翻捡着炭火:“这两年来我一直混混沌沌,往事尽是全记不得了,直到不久前,才恢复过来,这武道修为是怎么突然大进的,我竟然是一无所知。” “混混沌沌,便是心无旁骛,你自小修习武道,习惯却是烙在骨子里,反而让你在不知不觉之中境界提升,修为提高,可见这老天爷啊,真是公平的,你失去了一些,就从另外一个方面给你补回来。刚刚我还与邓公在讲邓朴会在几年之内晋升宗师,现在看来,又得加上你一个了。”李挚笑道。 洛一水头微微垂下,声音低沉下来:“如果有可能,我情愿还过着以前的那样的日子。” “忘记痛苦,可以让人舒服,但记着痛苦,却可以让人奋进。”李挚道。“你父亲洛宽与我虽然分侍两国,但却是很谈得来的朋友,有子如此,也该含笑九泉了。” 洛一水苦笑着摇摇头。 一边的邓忠为洛一水端了一杯茶过来后,坐在了他的一侧,认真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的侧脸,心里却在猜测着他的来意。 “你今天来找我,当不是为了走亲访友吧?”李挚似乎看穿了邓忠的心思,下一刻就开口问道。 洛一水沉默下来,手里的火钳在火中一阵乱戳,直戳得火星四溅,火堆旁的两人却是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一个在慢慢的品茶,一个在慢条斯理的冲茶。 “我把开平郡卖给你们。”洛一水抬起了头,看着两人道。 李挚不动声色,邓忠却是大为惊讶,手上微微一抖,下头茶壶里的水顿时从壶嘴里冒了出来。转过头,看着洛一水:“现在开平郡当家的好像是萧正刚!” 洛一水没有回答邓忠的话,接着道:“萧正刚也卖给你们,一个开平郡,加上萧正刚,你们的胃口差不多可以满足了吧?” “你为什么觉得我们拿到了开平郡就会满足呢,如果拿下了开平郡,我们为什么不长驱直入?获得更多的土地?”邓忠笑道。 洛一水也笑了起来,看着邓忠:“邓帅,你们穷啊,如果我不将开平卖给你们,只怕你们也没有多少余力再与萧正刚来一次大的会战吧?秦军虽勇,奈何无钱啊?现在白送给你们一个开平郡,你们只怕也很满足了吧?” 邓忠还没有搭话,李挚已是笑道:“的确很满足了。以前我们曾经有机会吞掉楚国的安阳郡,可是最终我们没有那么做,因为那样会招致楚人的大规模反击,正如你所说,我们穷啊,打不起这样的仗。但开平如果拿到手,越国可没有力量反击了,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稳固我们的统治,将开平郡变成我们的一大财赋来源地,可是我很好奇,洛一水,你怎么才能将开平郡卖给我们呢?” 邓忠也点头道:“不错,洛一水,现在开平郡的大帅是萧正刚,此人的资历不在你父亲洛宽之下,亦是军中宿将,你倒是真有一支军队在开平郡,但现在主将潘宏不会跟你走吧?当初你险些被吴京在军前就地斩首的时候,他的表现便足以说明一切问题,这个人忠于的是越国,而不是你洛氏,而右军主将陈慈,好像一直以来就与你们洛氏不和,你孤身一人,又怎么能做到这些?难不成跑去开平郡城杀了萧正刚?” 邓忠笑着连连摇头,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便是他面前的李挚李大帅,也做不到,这种事情,永远只能存在于说书人的剧本当中。 “这是我的事情!”洛一水没有直接回答邓忠的话,“总之,到时候,我会让你们直捣开平郡,你们要面对的不过是萧正刚的中军而已,如果你们连一支毫无防备的军队都不能拿下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你们太无能了。” 洛一水的话说得很无礼,李挚神色不变,邓忠则是勃然大怒,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洛一水,不要太自以为是,真是两军对阵交锋,我们秦人还没有将你们越人放在眼里。” 洛一水转头看着李挚,“李大帅,你到前线这么久,不就是在等着越国有可能的乱局么?现在乱局开盘了,你们要入局么?” “入局是要入局的,我就是在想,你怎样才能让越军的左右两翼放开防线,让我们中线直捣开平郡城?说实话,我也担心上你的当啊,我要是中线深入,你两翼合围,到时我岂不是连哭都哭不出来?”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洛一水冷笑一声:“这样一来,只不过是便宜了越京城里的吴氏老儿,我难道还眼睁睁地看着他稳稳当当的坐在龙椅之上?洛水河边,我洛氏一族的鲜血,还浸染着那里的每一粒沙子呢!” “你决定了?” “当然,我去把我们洛氏应当得的拿回来,越京城里的那张龙椅,也不是不能换一个人坐的。”洛一水傲然道。 “看来你是胸有成竹了?”李挚笑道。 “当然,自有了越京城,便有了洛氏,吴氏老儿屠刀举得虽高,却又怎能真将我洛氏一族的影响力消除干净,只要洛氏还有一个人活着,便能让吴氏老儿不得安宁!”洛一水狠狠地道。 李挚点了点头,冲着洛一水伸出手去:“成交,我们要开平郡。然后坐看你越国风起云涌,不过洛一水,话我可要说在前头,到时候如果越国大乱,你不能马上稳定局势,我大秦军队可会毫不客气的打过来的,打持久战,我们秦国的确没有这个底气,但风卷残云嘛,却是我大秦军队的最爱。” “你们不会有这个机会。”洛一水傲然道。 “但愿如此。” 邓忠盯着洛一水:“洛一水,你考虑过太平军的秦风吗?同我们大秦军队一样,他只怕也在虎视眈眈吧,越国一乱,他只怕也会欢喜不尽吧?” 洛一水脸色微微一沉,“我这两年,就是在太平军中度过的。” “吴昕果然是你杀的。”邓忠道。“看来你已经与秦风拉成了某种协议,他会帮助你?你给了我们开平郡,给了他什么地方?” “正阳郡!”洛一水道。 李挚微微摇头:“洛一水,虽然你的这个提议作为秦国人我很喜欢,但作为你父亲的老朋友,我还是有些难过。” “从我手里丢掉的,我将来会一块一块的再将他们拿回来。”洛一水看着李挚,坚定地道。 听着洛一水的话,邓忠微微的撇了撇嘴。 李挚低头看着烧得旺旺的火堆,沉默了半晌,道:“你的要求我答应了,当你发来信息的时候,我会依约定出兵直接攻击开平郡城,击杀萧正刚和他的中军。这事儿,就这样了,你走吧!” 洛一水站了起来,微微向李挚欠了欠身,又冲着邓忠点了点头,从那里来,又从哪里去,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帅,我以为你会留他吃一顿饭,毕竟你与他的父亲可是很谈得来的朋友。”邓忠笑道。那些年,还是三国联盟抗齐的时候,楚秦还不时发生龌龊,时不时便干上一小架,但秦越关系却是极好,常有互相往来,而洛宽与李挚,作为双方军事上的主要负责者,两人往来甚密,是私交极好的朋友。 李挚摇摇头,“洛一水怎么变成了这样?邓忠,虽然这事儿对我们秦国有很大的好处,但我心里极不舒服。” “仇恨让人改变。”邓忠道。“但也许是因为别的,两年前,洛一水可是宁愿死也不愿造反而让越国大乱,但这两年,越国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好转,反而是愈来愈乱了,先是莫洛,接着是太平军崛起,而与我们的战争,他们也是处在下风,或者,洛一水是彻底失望了吧?也许他认为自己能扭转这一切。” 李挚叹息了一声,“也许你是对的,他既然在太平军中生活了两年,当是看到了太平军的崛起与强大,也看到了越国的弱势,两方面的刺激让他的心理发生了严重的变化。但他与太平军的交易,只怕是与虎谋皮。”(。) 第四百三十章:暗子 陈慈,是一个在洛宽主持兵部时,被打压了多年的将领。 他与洛宽的矛盾,朝堂之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也正因为如此,不管洛宽想什么法子要将他拿下来,总有一批人站在他的身后,支撑着他不倒下去,这些人当中,最有份量的当然便是皇帝。 可即便如此,陈慈在洛宽时代,仍然不得不委屈地呆在秦越边境之上当一个统兵将领,麾下虽然有三万余将士,但不论是战斗力还是装备,都是比较弱的。那个时候,秦越关系一直很好,边境无战事,这些兵也自然就是一些摆设。 但洛宽倒台,风云突变,秦越边境转眼之间便风声鹤唳,陈宽在秦越边境驻扎多年,熟悉这里的一山一水,自然马上得到重用,麾下兵马迅速增加,各种各样最新的装备,武器,源源不断地运到军中,成为抵抗秦国入侵的主力军。 有这样一个人在前线,而且手里掌握着前线人马最多的一支部队,邓忠自然怀疑洛一水成功的可能性。即便是洛一水自己的部属潘宏,也摆明了是不会跟着他走的。 陈慈在秦越边境一呆便是十余年,在部属之中威望极高,邓忠实在想不出洛一水有什么办法,能让右翼的陈慈军队完全放弃抵抗,将开平郡让给他们。 可是不解归不解,但洛一水给出的条件却是极其诱人的,基本上开平郡可以不劳而获,而一战洛一水挥师回攻越京城,沙阳郡的太平军也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也必然会借机生事,越国大乱是可以肯定的。秦人在拿下开平郡之后,还可以坐山观虎斗,伺机攫取更大的利益。对于处于西部苦寒地区的秦人来说,越人的土地可也比他们的肥沃太多,秦人空有一支彪悍的军队,却受困于国家的经济实在难以为继,往往吃到嘴里的肉,也不得不吐出来,这让他们人人心中都憋了一口气。如果能有机会获得大块的肥沃的土地而且没有任何后遗症,那以秦人的凝聚力,用不了多久,他们便可以弥补他们最大的短板。 大年初三,天气晴好,但却显得更冷,因为战争,这里几乎已经看不到多少百姓了,但凡有点门路和有点资财的,都已经向内地逃亡,留下来的,则是实在没有办法,无处可去的人,城内来来去去的,大多都是身着军服的士兵。 整个城内,因为这些士兵的存在,而多了一份肃杀之气,少了一些年节的喜庆气氛,哪怕一些街道之上也挂着红灯笼,一些还有人的门边,也贴着春联。 清脆的马蹄声踏碎城市的寂静,数十匹快马风也似的进入到了城内,径直到了将军府外,一个年约五十的将领翻身下马,将马缰随手扔给身后的卫兵,大步向着府内走去。 “将军回来啦?”守卫的卫兵躬身行礼,推开了朱红色的大门,陈慈皱着眉头,也不作声,快步走进屋内。 堂屋里坐了不少人,八仙桌上的菜,已是没有了热气,看着陈慈走进门来,屋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 风韵犹存的陈夫人走过来,替他解下身后的披风,嗔怪地看着他:“过年也不在家好好的呆几天,瞧这一家子,都等着你吃饭呢,这菜都热了好几遍了。小娃娃们都饿坏了。” 两个裹得紧紧的小娃娃步履蹒跚地向着陈慈走了过来,张开双手,爷爷爷爷的叫着,陈慈的脸上露出一些笑容,一弯腰一手一个,将两个孙儿抱在怀里,走到大桌上首,坐了下来,挥了挥手:“都坐,都坐!” 两个儿子陈志华,陈金华带着各自的妻子坐了下来,陈夫人却忙着指挥着丫头仆妇们将菜撤下去重新热一遍,陈慈却笑嘻嘻的拿筷子沾了酒,喂到两个小孩的嘴边,让他们吮吸着。 “孩子这么小,可别让他们吃醉了。”陈夫人伸手去抢筷子,陈慈却大笑道:“我陈慈的孙儿,将来是要叱咤疆场的,这点酒焉能让他们吃醉?来,再尝尝。” 陈夫人无奈地看着陈慈,两个小家伙却是眉开眼笑,舔了一下,意犹未尽的挥舞着双手,竟然还想再要。 “父亲,萧大帅怎么说?”长子陈志华问道。 “还能怎么说?小心戒备。另外,潘宏的军队又调到房县去了。”陈慈看了他一眼,道。 陈志华呵呵一笑,“这是在防着潘宏吧,他们可刚刚撤下去没几天,将他们顶到前方,这也是怕洛一水前来生乱。” 陈慈眼睛一翻,“防就防得住吗?既然不信任潘宏,又为什么要重用他?既然要用他,就不能这样疑神疑鬼,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萧大帅终究还是差了一些气量。” “也怪不得萧大帅,那支部队,必竟是洛一水带了多年的。”陈金华道。 说话间,重新热好的饭菜已是端了上来,两个媳妇赶紧将孩子从陈慈手中接过去,自抱到一边去哄,而陈慈也不再说话,低头大口吃饭,大口喝酒。 虽然是在家中,但陈慈仍然如同在军中一般,三两下便已是几大碗饭,一斤酒下肚,拍拍肚皮站了起来,看着连一小碗饭都还没有吃完的夫人,道:“你们慢慢吃吧!我回书房去看军情咨报。” “大过年的,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秦人就不过年?”陈夫人有些不满地抬起头:“就不能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说会儿话么?” “要是秦人也想你这么想,那就好了,就怕他们不这么想。我们一松懈,他们说不定就会攻过来。”陈慈道:“现在是战时,我们这里是前线,一点也不能放松。” 听着陈慈的话,陈夫人叹了一口气,低头无言的扒着米粒,陈慈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两个儿子:“你们两个,明天也都给我回部队去。” “是,父亲!”陈志华,陈金华两人站起来,恭敬地道。 对于这个家来说,陈慈就是他们的天,说出来的话,自然是不能违逆的,便连陈夫人,也只能抱怨而不能改变最终的结果,看着一边两个儿媳有些哀怨的神色,陈夫人又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自从秦越开战以来,这两年,两个儿子回家的时日是愈来愈少了。 回到后头书房,陈慈呆坐在椅子上,并没有如同他跟夫人所说的那样,在看军情咨报。这间书房是陈府的禁区,便连夫人和两个儿子都不允许进入这间书房,连平素的清洁卫生,收拾打扫都是陈慈亲力亲为。 呆坐了半晌之后,陈慈站了起来,走到书架边,两手扶在书架的边框,微一用力,两个看似钉在墙上的书架突然向着两边打开来,露出了里面的一个神龛。 如果有人在旁边,他们的眼睛珠子一定会掉下来,因为这个神龛里供着的并不是神佛,而是一面灵牌,灵牌上只有一个名字,叫洛宽。 越廷上下,无人不知洛宽打压了陈慈十几年,如果不是皇帝等人的力撑,陈慈早就在家扛锄头挖地了,哪有今天带领几万人与秦国大战的赫赫威风。 从神龛下方取出三柱香,点燃,陈慈双手高举过头顶,作了三个揖后,这才将三柱香插进了香炉之中。 “洛公,洛一水还活着呢,这可是让我大喜过望啊。他在齐楚大战之中突然现身,然后又消失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很快就会来找我了。您当初对我说过的话,我是真没有想到会变成现实,当初还笑话您是多此一举呢,没有想到,竟然都变成了真的。”陈慈盘膝坐在地上,看着那个灵牌,缓缓地道。 “洛公啊,你既然早就有了防范之心,为什么又在越京事变之中毫无反抗之力呢?事情发生的太快了,我只能隐忍。我以为洛家一个也没有剩下来了,我强迫自己忘掉你,但没有想到,洛一水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们可以重新来过。” 陈慈脸上露出伤感的神色。 窗户之外,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陈慈脸色骤变,手腕一抖,一柄小刀闪电般的穿窗而出,却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 伸手一招,书案旁的佩刀已是飞到了陈慈的手中,呛的一声,横刀出鞘,他一步一步的走向窗户。 窗户被从外面拉开,露出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 “洛一水!”当的一声,手中的佩刀掉落在地上。 “现在恐怕整个大越,还能为我父亲上一柱香的,也只有陈将军你了。”洛一水飘然入屋,将手里的小刀轻轻的放在桌面之上,走到神龛之前,卟嗵一声跪下。 “爹,我回来了!”他重重地叩下头去,咚咚有声,呜咽着道。 陈慈走了过去,将洛一水从地上搀了起来:“洛公如果知道你还活着,九泉之下也会欢喜的。” 洛一水看着陈慈,突然深深的弯下腰去:“陈将军,多谢,多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当年要不是洛公,哪里来的陈慈!”陈慈微笑着道:“你回来了就好。”(。) 第四百三十一章:奔走 房县,潘宏心烦意乱地翻阅着一份又一份的哨探情报。 自从换防之后,屁股都还没有坐热乎,秦军异动的情报便一份接着一份的传来,而先前左军在此驻防的时候,却是风平浪静,什么事儿也没有。 虽然恼闷,但潘宏心中也明白,秦军这就是冲着他来的。自从洛一水还活着的消息传开之后,军心就一直不怎么稳定,高层将官心中还有着最后的一层底线,但最下层的军官和士兵们可就没有这么多顾忌了。特别是这一次的提前换防,更是让士兵们极其不满,说一句群情汹涌亦不为过。 这是再也明显不过的暗示,上面对这支军队并不信任啊!换防之后,在他们的后边是左军两万兵马和萧正刚大帅的中军,而右翼是陈慈的近五万大军,他们如有异动,这两支军队立即便能让他们进退维谷。 秦军的动作,很明显就是趁着他们军心现在不稳想来找一找便宜了,如果自己稍微露出破绽,对方便说不定会扑上来咬自己一口,邓忠可是沙场老将,而李挚现在呆在开平郡不走,更是显得极不寻常。 必须想一个法子来稳定军心,提升士气,而提升士气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去打上一仗!潘宏半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之上想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现在只有在战场之上,这血与火的凝练当中,才能让士兵在生死关头忘记洛一水的影子,度过这一段艰难的岁月。 洛将军,你为什么还要出现?潘宏在心里在哀叹道,难道是心有不甘吗?可是如果是不甘的话,当年你在军前就可以举旗造反,为什么时过两年,却又重新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这两年,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你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潘宏心中很清楚,洛一水突然现身之后,又再度隐身,有极大的可能是在暗中谋划着什么,而对于他来说,洛一水现在就是一个巨大的危险,一旦他出现,便极有可能将他炸得粉身碎骨。 “来人,召集众将领,行辕议事!”他振作起精神,或者,一场胜仗便能消除掉一些不必要的隐患。一场胜仗也能激起将士们的爱国之心,一场胜仗也能让将士们更团结在一起。 在房山越军各地驻军将领纷纷赶向将军行辕的时候,在白雪皑皑的原野之上,一行数十骑也正急速向着潘宏的将军行辕奔来。为首一人,身材魁梧,长发披肩,头上用一根布带草草扎着,虽然现在寒气逼人,但他却仅仅只穿了一身灰色的直布褂子,打远看,似乎就是一个山村野人,但走到近前之时,却能发现朴素的外表之下,此人却如同一支出鞘的宝刀一般,凛然生威,让人不敢直视。 此人,便是从兴山陈慈那里出来的洛一水。陪伴他的,是陈慈的长子陈志华以及带着的数十名护卫。 吁的一声,莫洛勒住奔马,笑对陈志华道:“歇一歇吧,让弟兄们都喘过气。” “好的,洛叔!”陈志华一跃下马,挥手招呼道:“弟兄们,歇一歇,弄点热水,吃点东西。” 卫兵们轰然叫好,在这样的天气里,长途奔波可真不是一件好差事,身上哪怕都穿得厚实,但在奔马身上一直遭受着寒风的侵袭,身上也可以冻僵了,而此时,众人看着洛一水一身薄薄的衣物却恍若无事,人人眼中可都是露出艳羡佩服的神色。 没办法,想要达到寒暑不侵,不到九级武道修为,那是想也别想,便连他们的头儿陈志华,也穿着厚厚的棉袄呢。 军人行事,自然是雷厉风行,片刻之间,已是生起了一堆大大的篝火,架起了铜壶,水烧得咕咕直响,更有精力充沛的卫兵纵马原野,没大会儿居然捉来了几只野兔野鸡,放血拔毛,忙得不亦乐呼,没多长时间,已是架在火堆之上烤得香气四溢。 “洛叔!”切下一只野兔腿递给洛一水,又奉上一杯热水,陈志华殷勤的服侍着对方。 “嗯。”接过兔大腿,咬了一口,洛一水笑看着陈志华,“你和你的兵相处得不错,这与你老子可不大一样。” 陈志华笑道:“父亲治军以严,可我也有我的想法,宽严相济,兄弟般相处岂不是更好?说起来这还是跟着洛叔您学的,我可是听说在您原来的部下之中,便是最底层的小兵,您也能与他们共席而食,共床而眠。” 洛一水大笑起来:“这些年来,你们受了不少委屈,你就不恨我们洛氏一族?还把我当你的偶象?” 陈志华微笑道:“洛叔,我是陈氏长子,有些事情弟弟是真不知道,可我是知道的。再说了,即便没有这一层关系,也不妨碍我佩服您啊!您以前可是我们大越的军神。” “军神?”洛一水苦笑一声:“你可是在打我的脸啊,哪有军神被齐人打得像狗一般奔逃,弃地千里的。” 陈志华摇摇头:“洛叔,这可真不能怪您,皇帝猜忌,那些年不停的将你的部队一支支抽走,调到天南地北各不统属,齐国大军入侵之时,昭关不过两万人,如果顶得住齐人的攻击?您能在一路败退之中还聚集起数万大军,这已经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了。如果不是你聚集起来的这支军队,现在潘宏的麾下从哪里来的?只怕他就要成光杆将军了。” 洛一水摇摇头,似乎被陈志华勾起了伤心事,脸色也黯淡了下来。 看着洛一水的兴致不高,陈志华赶紧又另换了一个话题:“洛叔,您的师弟莫洛这两年可是闹得好大的阵仗,洛叔既然决定重新出山,怎么没有去找莫洛呢?如果能将他收复,岂不是多添一员虎将,多增数万大军?”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洛一水摇头道:“这两年,我在太平军中呆了两年,对那边的情形可是了解得很清楚,莫洛的顺天军,没救了。” “太平军很厉害?”陈志华有些不服气。 “的确很厉害!”洛一水点点头:“太平军的骨架脱胎于楚军西部边军的敢死营,论起战斗力来,这支军队在楚军之中恐怕无人能敌,而他们的首领秦风,更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莫洛运气不好,偏生与他撞在一起,再加上莫洛的策略失当,失败是不可避免的。” “那您就不管莫洛了吗?他必竟是您的师弟呢?”陈志华问道。 洛一水笑了起来:“就算顺天军败得彻彻底底,但他们想要抓住或者杀死莫洛也是不太可能的,一个九级武道巅峰的武者,不足以改变战争的大势,但想要逃命,却还是绰绰有余的。莫洛逃出生天,听到我的消息之后,一定会来找我的。” “那您可是多添一员虎将啊!”陈志华双眼发亮。他可是听父亲说过,论起武道修为,莫洛比起眼前的洛一水还要更胜一筹。 “我这个师弟,心比天高,可偏偏命比纸薄,却又是个不服气,不服命的主儿,他在武道修为之上是个人才,可论起统兵治世,他却差得太远了,这一次的失败,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情,让他明白他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这样到了我这儿,我也好管束他,不然以他的性子,还真不好办。他啊,做一个先锋大将,冲锋陷阵那是极好的,但想做一方统帅,那就不行了。对了志华,你也是练弓箭的,到时候倒可以向他讨教讨教,他的穿云弓,穿云箭,那可是天下一绝。” “那敢情好。”陈志华兴奋得连连点头,“父亲就常说我的箭法华而不实,遇上真正的高手,会败得其惨无比。” “你的箭法,适用于军阵大战,你又不是江湖好汉,跟高手比个什么武?”莫洛微笑道。“江湖好汉,除非你真得到了那种境界,否则终是要为我们所用,可能抵达那个境界的又有几人?” “那倒是!”陈志华用力的点点头。“个人武力再高,但在一个国家,一支军队面前,力量终究还是渺小的。洛叔,等您大计功成,我一定要成为您麾下第一大将,纵横天下,扬我军威!” 洛一水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路得一步一步的走,我从来不会想这么远,呆会儿我们可就是这数十骑长驱直入潘宏军中,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最终的情况会是怎么样的,潘宏还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这两年多来,一直都是他在带这支部队,人心善变,搞不好,咱们到时候便身陷绝境了。” “跟着洛叔,我怕什么?了不起咱们杀出来。”陈志华豪气干云地道。“再说了,这潘宏还真敢把咱们怎么样?” “那倒是,他或者敢杀我,但还真不敢动你。”洛一水道。“问一下兄弟们,如果歇息好了,咱们就出发吧,天黑的时候,正好赶到房山县潘宏的中军大营。” 一行人翻身上马,迎着风雪,向着远方又急急驰去。(。) 第四百三十二章:现身 主动对秦军开战?潘宏的话石破天惊,也让大大小小的将领们一个个都面面相觑,屋子里一时之间安静之极。 好半晌,黄昊站了起来:“我反对!”他看着潘宏,道:“潘将军,提前换防,已经让士卒们极度不满,军营之内议论纷纷,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安抚军心,此时候贸然开战,结果必然是自取其辱。” “我也是同样的看法。”付铭也站了起来:“潘将军,开战容易收尾难。军队上上下下,谁都没有做好打仗的心理准备,而且没有其它军队的配合,我们左军,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收获。” 潘宏心中一阵气苦,这要是在洛一水时代,一声令下说要打仗,有那一个将军会站起来反对,只会响亮的回答一声遵命,而现在到了自己这里,这些人便一个个变得推三阻四起来。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对秦军开战要收获什么!”他瞪视着手下两个最重要的将领,一字一顿地道。“我只是要打仗而已。” 黄昊,付铭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有些莫名其妙,没有什么目的的开启一场战争,这是什么道理?也没有这种说法,无事启战,这不是没事找事,无事生非么?秦军与越军现在基本上已经成了一个胶着的局势,谁也拿谁没办法,如果没有其它特别的理由,此时开启战事,除了徒增伤亡,还能获得什么? “这,这是什么道理?”黄昊结结巴巴地问道。 潘宏的目光从众将的脸上一一扫过,“自从我们换防以来,一直很消停的秦军便不停地开始了对我们的窥伺,骚扰,甚至小规模军队的试探性攻击,而在之前,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为什么?这里头的原因,我相信大家都能猜得到。” 停顿了一下,看着众将都默然地垂下头,他加重了语气:“因为秦人也知道,我们这支军队,现在很可能军心不稳,甚至有可能内部生乱。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的重新出现。” 屋内所有人脸上都闪过丝丝奇异的神色,那一个人的名字,自然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这个人,自然便是洛一水洛将军。”潘宏悍然揭开了这个大家都知道却谁都不愿意说出来的秘底。 “洛将军在齐楚大战之中突然现身,而后又消失无踪,外界都在盛传,洛将军已经隐身幕后,正在阴谋准备揭竿而起,反了朝廷。”潘宏重重的一拍桌子,“这完全是胡说八道,洛一水将军对朝廷的忠义,我们这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当时洛氏一族被斩杀于洛水之旁,洛将军如果要造反,还能等到现在这个时候吗?当时洛将军准备横剑自刎的时候,大家都在场吧?洛将军从来都是将国家大义放在第一位的忠义之臣,岂会做这等乱臣贼子之事?” 众人默然不语,潘宏的话,他们是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 “可是我们的军心依旧乱了,就是因为这些莫名的谣言,这些谣言出自哪里,不外乎是心怀叵测的秦人,他们制造这些谣言,试图乱我军心,我们自然要给予强力的回击。而打破这个谣言的最好办法,莫过于立即向秦军发起进攻,告诉他们,我们一直都是一支团结一致,忠于朝廷,忠于皇上的铁血之师。” “所以,这一战,我们不得不打,必须要打,不但是为我们正名,也是为洛将军正名。”潘宏眼神凌厉的扫视过所有人,“就算失败,就算有所损失也在所不辞。” 听到潘宏抬出洛一水这尊大牌,所有的将领都沉默了下来,洛将军还在,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二年之前,当太子吴京想在军前斩首洛一水的时候,洛一水的确是引颈受戮,如果不是莫洛突然赶来,洛一水早就死了。 两年过去了,洛一水突然出现,却又惊鸿一现,再一次渺无影踪,是不是真如潘宏所说呢,谁也不知道。 或者,打一仗也是不错的,至少可以开平郡城的萧大帅不再斜眼看他们。他们,终究还是越国边军之中最能打的一支部队。 环视众将,没有人再做声,便连黄昊与付铭也都闭嘴不言,潘宏点了点头,“我们这一次的目标……” 话还没有说完,屋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一名校尉出现在门口,“将军,右军陈小将军来访。” 潘宏愕然抬头,“你说谁来访?” “回将军话,右军陈小将军,陈志华。”校尉道。 不仅是潘宏,屋里所有的将领们也都惊讶地看着这名校尉,他们与右军向来不睦。他们是洛一水一手带出来的部队,而右军陈慈这些年来却一直与洛氏不和,一直受到洛氏的打压,大家究算是在萧正刚大帅哪里见面,也不过就是简单的点点头而已。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陈定华跑来做什么?就如同他们这支军队被打上了洛一水的标签,右军也深深的打上了陈慈的标签,陈志华是陈慈的长子,他的出现,基本上就代表着陈慈的意思。 潘宏却是心思电转,或者洛一水的出现,也让陈慈感到了威胁,陈志华来这里,或者是来探口风,或者就是来拉拢自己,毕竟自己这两年的表现,明眼人都能看出,自己在竭力清除洛一水打在这支部队身上的烙印,如果能与陈慈结成联盟,那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好,好得很,如果陈将军也同意与我们一齐行动,那这一仗获胜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有请,请陈小将军!”潘宏高兴地道。 陈志华带着两名护卫,步履平稳的走进了屋内,许是外面的太过于寒冷,三人的脸也都蒙在厚厚的布巾之中。 跨进门内,陈志华一伸手摘下了蒙面巾,看着屋内诸将,大笑起来:“今儿个可真是来得巧,没有想到前军所有的大将都在这里聚集,太好了,太好了!”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潘宏眉头微皱,作为陈慈的长子,陈志华一向是很沉稳的,他也是右军最精锐的军队的统兵将领,以前没有什么深交,怎么乍一见面,此人却看起来如此轻浮? “陈小将军,陈老将军可安好?”潘宏拱手道。 “承蒙挂怀,好,好得很,从来没有现在这样好!”陈志华笑咪咪地,眼睛却还在屋内众人脸上扫视着。 “陈小将军,这几天秦人一直骚扰不断,潘某便集结诸将,正商讨着准备给秦人一个教训呢,陈小将军来得正好,如果陈老将军也有意,我们两军联合起来,同秦人来干一票大的。”潘宏道。 “两军联合嘛,我父亲倒正有此意。”陈志华慢悠悠地道。 “当真?”潘宏大为兴奋。 “不过联合之后做什么,可就不好说了。”陈志华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敛去,“潘将军,诸位将军,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位老朋友吧。” 他身子一侧,身后一名护卫跨步走了出来,抬起了先前一直微低着的头,看着屋内诸人。先前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陈志华身上,对于这两个蒙着脸的护卫并没有太在意,但此时此人一步跨出,抬起头来,众人的眼神一下子全都集中在此人身上。 那熟悉的眼神! 屋内所有的将领全都激凌凌的打了一个寒战,潘宏隔向最近,看得也最清楚,此时骇然后退一步,指着对方,语不成句:“你……你你你……” 这名侍卫伸手摘掉自己的蒙面巾,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众的面前。 洛一水。 “洛将军!”黄昊与付铭不约而同的大叫起来。 屋内一阵甲而碰撞的稀里哗拉之声,所有的将领都向着前方涌来。 “我不在的日子,大家还好吗?”洛一水面带微笑,淡淡地问道。 “洛将军,你总算是回来了!”黄昊卟嗵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付铭稍后一步,也是跪了下来,随着这二人跪倒,屋里卟嗵之声连接响起。满屋子的将领瞬间都跪倒在了上,站着的只剩下四个人,洛一水,陈志华,另一个护卫,再就是潘宏。 “兄弟们,都起来吧!”洛一水瞄了一眼潘宏,转身径直走到潘宏的大案之后,坐了下来。“潘将军,我坐在这里,你有意见吗?” 潘宏已经被这突出其来的变故给弄傻了,就算他淌过尸山血海,见过无数大场面,但他却从来没有设想眼前这样的一个情景。他看洛一水一会儿,又转动着眼珠子看着陈定华,他无法理解,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聚集在一起,而且看起来,陈志华是自甘下属。 陈慈与洛氏不是死敌么?他们为什么会走在一起?洛一水重新现身,第一站不是自己这里,却是陈慈那儿,这代表着什么? 从洛一水突然现身,潘宏就很清楚,自己带了两年的这支部队,再也不属于自己了。因为他原本就是姓洛。 听到洛一水的问话,潘宏苦笑,“洛将军,那本来就是你的位置。可是……可是……” “可是这是朝廷的军队,而我洛一水还是朝廷的钦犯是不是?”洛一水面带笑容,但在潘宏眼里,这笑容之中,却藏着一把锋利的刀子。(。) 第四百三十三章:击杀 大案的一角,摆着潘宏前军统兵将军的大印,洛一水一伸手将沉甸甸的大印拿在手里,一上一下,随意在手里抛着,身子却向后一靠,舒舒服服的靠在椅背之上,盯着潘宏,笑道:“是啊,这是朝廷的军队,我是朝廷的钦犯,你们完全可以把我拘捕归案,如果我拒捕的话,甚至可以将我格杀当场,这里是军队的核心区域,我就算三头六臂,也无法与一支军队匹敌的不是吗?”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黄昊,付铭等人脸色都是不善的看着潘宏,潘宏苦笑了一声:“洛将军,您说这话,可是要折杀我了。 这里就是您的家,你什么时候想回来看看,都可以,我们都是欢迎之至的,大家说是吗?”他回头看着一众将领。 所有人都沉默着,事情自然不会有这么简单。 果然,洛一水笑了起来,“你说得不错,这里是我的家,军队就是我的家啊,既然是我的家,这一次我却是不想走了,潘宏,你说这个想法怎么样?” 潘宏脸色大变,“洛将军,这,这怎么行?一时小住,我们还能隐瞒得住,但如果是一直呆在军中,人多眼杂,终有传出去的一天,这,这让我们这些人何以自处?” “洛将军想呆到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没有人能赶洛将军走,那个敢龇牙,我劈了他!”黄昊突然向前一步,呛的一声拔出刀子,重重的往地上一掷,哧的一声入地半迟,他怒目瞪视着潘宏,吼道。 “放肆!”潘宏勃然大怒:“黄昊,别忘了你吃着朝廷的俸禄,当着朝廷的将军。” 洛一水仰天大笑起来,“二年不见,潘宏的官威总算是见长了一些。”笑声骤止,在他手上抛上抛下的潘宏的前军统兵大印陡地爆出一声轻响,卟的一声,在空中炸裂,粉身碎骨,无数粉末粉粉扬扬落下。 大帐之内发出一片惊叹之声,谁都知道,碎了朝廷的统兵大印意味着什么,所有人的脸色在这瞬间也有了不同的反应,有的兴奋,有的震惊,有的害怕,更有的一脸茫然。 潘宏的脸色在这一霎那之间,变得雪白一片,他知道洛一水要干什么了。更可怕的是,他现在的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陈志华,他代表着右军的陈慈。 脑子里一片空白,如果自己所猜想的一切都是真的,那越国,就要天下大乱了。 洛一水没有理会潘宏,站了起来,拍拍手,掸掸身上的粉末,道:“两年前,我在军前离去,那是因为虽然皇帝杀了我洛氏一家老小,但我仍然对大越抱有幻想,我在想,如果洛氏没有了,但咱们大越却愈来愈好,那没了就没了吧!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没有永盛不昌的家族,就让洛氏成为历史吧,所以在那个时候,虽然你们中的很多人那时候已经握紧了刀柄,要助我洛一水一臂之力,但我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因为,我希望大越好。” 他的声音很低沉,人人都能从他的言语之中听到他那深藏的沉痛。 “两年时间过去了,我看到了太多我不想看到的事情,莫洛起事于长阳,长阳糜乱,朝廷束手无策,太平军崛起于沙阳,朝廷只能与其妥协,现如今,太平军更是攻占长阳,形成了事实的独立政权,可朝廷做了什么?如今太平军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再度出兵,可朝廷什么也做不了,除了低声下气地哀求之外,什么也不会。” “秦人来了,占了开平郡大半,我们束手无策,只能在这里与对手干耗着,我们当了齐人的狗,还丢掉了这么多的土地,两年了,朝廷什么也没有做,我当初走时,希望看到的是大越的崛起,而不是现在的一地鸡毛,满目疮痍!” “所以,我回来了!”洛一水提高了声音,雄浑的声音在屋内激荡:“既然他们做不好,那就换我来做。” “您,您要造反?”潘宏双腿发软,险些一跤坐倒在地上。 “是的,我要造反。既然吴氏已经当不好大越这个家,那就换我来吧!”洛一水冷冷地盯着潘宏:“陈慈将军已经决意跟随我杀回越京城去。” 陈志华向前一步,朗声道:“家父对如今的朝堂失望透顶,陛下昏庸,奸臣当道,对外软弱,对内无力,大越已到生死存亡之秋,如不改变,大越必亡。为挽求大越于危亡,家父决定抛弃与洛氏的往日恩怨,跟随洛将军,杀回越京城,我右军五万儿郎,愿为洛将军马前卒。” 洛一水看着陈志华,欣赏地点点头,转头看着众人:“你们,愿意跟随我去重新塑造一个崭新的大越,强大的大越,让诸强不敢小视的大越吗?” 片刻的沉默之后,黄昊第一个跪了下来,“我愿意跟随洛将军。” 付铭一脸的兴奋之色,二年前,他便想这么干了,可那个时候,洛一水自己却放弃了,二年之后,历经世事沧桑,洛一水还是走上了这条道路。 “我愿意跟随洛将军!”他也跪了下来。 两个统兵最多的将领先后表态,令屋内的情势急转直下,一个又一个的将领紧跟着跪了下来,潘宏绝望的发现,那里面,甚至有自己这两年刻意载培的新晋将领,但在洛一水的面前,却没有一个人敢反抗。 他缓缓地跪了下来。 “潘宏,你终于想通了吗?愿意跟着我干了?”洛一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如果潘宏能归顺自己,那自然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不。”出乎洛一水的意料,潘宏昂起头,答案却是否定的。他重重的叩下头去,“将军,我求你了,大越现在正是多事之秋,秦人大军压境,太平军在内虎视眈眈,大越的确是有很多问题,但远远还没有到将军所说的那样,秦楚大战已开,齐人已无法再分心来关注到我们,秦人也有大半的注意力转到了齐楚战场之上,开平郡形式已经稳定,太平军虽然强势,但终究不过是芥癣之疾,只要我们这里与秦人形成僵持,达成妥协,那朝廷必然会集中全力,扑灭太平军。到了那时,大越才真正看得到未来。可是将军,你这么一来,所有的努力就会付之流水啊。前军,右军加起来近十万大军,如果起兵造反,则越国必然陷入惨烈的内战之中,太平军必然会趁火打劫,秦人也绝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就算您打赢了这一仗,夺了越京城,但大越还剩下什么啊?” 他咚咚的叩着头,额头之上先是青紫,接着变黑,然后出血,看着头上鲜血淋漓的潘宏,屋内有了一些轻微的骚动。 “疥癣之疾?”洛一水冷笑起来:“你知道我这两年在哪里吗?我就藏在太平军中,吴昕就是我杀的。你了解太平军吗?你知道他们的背后是谁吗?好,那我现在告诉你,太平军的首领叫秦风,他的老婆叫闵若兮。他们的背后是楚国,你还认为他们是疥癣之疾吗?最为可笑得是,我们大越最强的虎贲军,居然在青铜峡被顺天军聚办歼一部,顺天军是什么东西,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太平军的战斗力,比起虎贲军来,只强不弱,依靠着现在朝廷的那一群饭桶,能扑灭太平军?” “只有我,只有我能做到。”洛一水冷笑着看着潘宏,“我在离开太平军之前,已经与他们暂时达成了协议。在这场我与吴氏老儿的争夺之中,他们将站在我的一方。” “您这是与虎谋皮!”潘宏大叫道。 “太平军的确是老虎,可我,却是那个能驾驭老虎的人。”洛一水淡淡地道:“没有谁比我更清楚太平军了,潘宏,看在你跟我很久的份儿上,我也不杀你,你下去吧,等我正式起兵之后,便任由你自去,如何?” 潘宏失望地看着洛一水,缓缓地闭上眼睛,跪伏在地上的他,失声痛哭起来,大哭声中,他突然暴起,手中已是多了一柄长不过数寸的小刀,身子如同弹簧一般弹起,一刀径自便向洛一水插来。 屋内响起一片惊呼之声,洛一水相距潘宏不过咫尺之间,原本软弱地跪伏地上的潘宏暴起袭起,任谁也没有想到。眼见那刀直插向洛一水的小腹,便边洛一水身边的陈志华也是反应不过来。 没有人想到,潘宏竟然敢向洛一水出手。 潘宏也是越过了九级的高手啊! 惊呼声极其短暂,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众人更是呆若木鸡,似乎早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洛一水的大手就在那里等着潘宏一般,手如铁钳,死死的钳住了潘宏的手。 “潘宏,这可是你找死!”洛一水冷笑道,内力一波一波的透过两人联在一起的手,攻向潘宏,潘宏另一只手抬起,握在右手手腕之上,两腿蹬地,脸色却是愈来愈红。 “碧波生潮!”陈志华轻轻地道,他的耳边,似乎正传来无尽的大海之潮一波接着一波的涌向潘宏。 啪的一声轻响,潘宏的腕骨断了,第一声响之后,啪啪之声不绝于耳,潘宏如同一瘫烂泥一般的躺了下去,全身没有了一根完整的骨头,死状如同吴昕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吴昕死不瞑目,潘宏倒下去的时候,脸上却有一抹笑容,他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求仁得仁,既然你想这样,那我便成全你。”洛一水松开了手,叮的一声,小刀落在了地上。(。) 第四百三十四章:撼山营 过完年似乎一晃眼之间,便已经到了三月初,肆虐了整整一个冬季的冬老爷即便再不愿意走,也不得不拖着蹒跚的脚步,一肚子不情愿的渐行渐远,春姑娘却是笑嘻嘻的光临了,太阳高悬空中,不再是那样苍白无力,照在人身上,懒洋洋的让人提不起劲儿来,只想好好的再困上一觉。 到处都能听到化雪融冰的美妙的叮咚之声,绵延的大山下半部已经开始露出本来的颜色,被厚厚的积雪压迫了一个冬季的枝叶,尽情地舒展着他们的筋骨,在春风里愉悦地抖动着他们的身体。一些地方,已经有嫩绿的青芽从黑色的土地之中悄悄地冒出头来,正偷偷地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 大柱全身抱得跟个粽子似的,正斜倚在一张特制的椅子上,这张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椅子不仅让他能舒服的休养他的身体,也能让他的视线看到更多的地方,而在响水沟这个大营里,他正在强化训练他的部队。 宝清之战已经彻底结束了,楚军,太平军在没有任何联系的情况之下,联手打了一场漂亮的歼灭战,莫洛的顺天军灰飞烟灭,战事结束之后,小猫带着他的磐石营驻扎在了宝清港外,陈家洛的猛虎营驻扎在门头沟,而响水沟这个原来的大营,便由大柱的人马进驻。 这种驻扎的方法,保持着对楚军的强大压迫,也显示着太平军的不怀好意,只要上头的命令一下,他们便可以向宝清港内的楚军发起雷霆一击,小猫心中或者正是这样想的。 大柱在这一战之中受了重伤,因为这位悍将在门头沟里遇上了逃亡而来的顺天军时,试图将莫洛也留下来,那一战,如果不是章小猫,陈家洛回来的快,大柱恐怕也要成为在胜利前昔光荣牺牲中的一员了。 即便如此,三位悍将也受了不同的伤,小猫和陈家洛还好一些,大柱独立撑了一会儿,状况可就惨得多了,断了不少骨头,如果不是随身带着舒畅配制的灵丹妙药,他只怕就要惨了。可饶是如此,战事已经结束大半个月了,他仍然还是只能这样躺着,除了嘴巴还能吆喝之外,其它的地方基本还是动弹不得。 大柱是从秦风身边走出来的,见惯了纪律严明,作风强悍的军队,对刚刚接手的陆一帆的这支部队自然是相当的不满意,而眼看着太平军的大动作马上就要来临,要是赶不上这一波大战,岂不是哭都没地儿寻去,是以伤势刚刚稳定下来,便迫不急待的让人制作了这把椅子,把自己抬了出来,开始了他的军队整编。 他的目标是将军队缩编到三分之一,保持三千人左右就好了,现在一万余人的队伍,听起来人多,但战斗力却并不让人满意。 但裁军,却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对于这支军队原本的士兵来说,被太平军收编之后,有稳定的饷银,有崭新暖和的衣物,有一日两餐随你吃到撑的伙食,谁愿意离开这样的好地方呢?长阳郡在两年的战火之中,被肆虐得体无完肤,人丁减少了差不多一半,有些地方数十里不见人烟那简直是家常便饭,要啥没啥,想什么缺什么就是长阳郡的现状,离开了军队,去那里求活路? 现在长阳郡还是军管,地方安治最起码要等到郡守上任之后才能正式开始,而适合的郡守人选,一直没有挑选出来,这事儿就这么拖下来了。 可大柱却等不得。所以他就想了一个损招,大规模的,大强度的魔鬼训练,以前在担任秦风的亲卫统领时,训练亲卫营时那种训练模式,被他一股脑儿的全搬了过来。可是那时他训练的都是精挑细选,本身素质都极其过得硬的家伙,连那些家伙都叫苦不迭的训练方法,这些普通的士兵如何经受得住? 十数天的功夫,便有超过两千人在这种训练之中自愿退出,每天被练到吐好几次,看到再好的东西也根本吃不下去,走个路都得拄着棍的日子可真不是每个人都能熬下来的。这些被裁撤下来的人员,进了预备队,用大柱的话说,等他们什么时候再愿意加入这种训练的时候,随时都可以重新来过。 其实这些人,已经处于被淘汰的边缘,只等上面一声令下,这样的预备队立即就会要军转民了,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上边肯定也有了相应的安置政策。 用大柱的话来说,他可不能将有限的时间用在训练这些家伙身上。或许花上较长的时间,他们也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士兵,但现在火星子都落到了脚背之上,大柱可顾不得这么多了。 躺在特制的椅子之上,看着一些士兵在高强度的训练之下,躺在地上如同死猪一般任教官怎么敲打都再也爬不起来的时候,大柱很是满意的点点头,他觉得再有个十天半个月的便差不多了。 不过这些原本他很看不上眼的士兵所表现出来的顽强的韧劲倒是让他诧异不已,按照现在的进度,估计到时候能保留下一半下来,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有些人明明坚持不下去了,但最后,居然硬生生的挺了过来。 这种训练,大柱很清楚,只要熬过了最初的一个阶段,淘汰率便会大大降低。 马蹄声声响在耳边,大柱侧头,看向宝清方向,数十匹战马席卷而来,为首一人,是小猫章孝正,他身侧的是陈家洛,与他们一起的,还有数名楚军军官。 他们这是来迎接马上就要抵达长阳郡的太平军首领秦风以及楚军老帅程务本的。看起来,双方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了,不然秦老大不会同程务本一起回来。 现在大柱也称呼秦风为秦老大了,这种称呼,一直都只有敢死营的老人儿们才这么喊,但担任过秦风亲卫统领的大柱,自觉也有了这种资格,能这样称呼秦风的人,在太平军中,地位都是很特殊的一部分人。 “大柱,这么拼命啊!”一行人奔到大柱身侧,翻身下马,小猫看起来心情不错,大笑着向大柱走来,“瞧你这模样,跟个粽子似的,小心弄崩了伤口,有你哭的。” 大柱身子不能动,眼珠子却滴滴转着:“我怕个鸟,舒大夫过来了,专门为我来的,哈哈,有舒大夫在,用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又是一条好汉了。” 走到大柱身前,小猫提起拳头,作势要猛击大柱的肩膀,在大柱惊骇的眼光之中,重拍变成了轻抚,“大柱啊,你是真牛,居然敢硬接莫洛一击,他是什么修为,你是什么道行,没死算你命大啊,你真是上辈子积了德了。” “不就是要在我面前炫耀一翻你们救了我么?”大柱翻着白眼儿,“我床底下还有私藏的一瓶好酒,你过会儿偷偷取走,别让我瞧见了,心疼!” 两人一席对话,说得陈家洛与几个楚军军官都笑了起来。对于这个敢正面对悍莫洛的虎将,几名楚军军官也是真心佩服的。 不死,还能活着,这就是最大的荣耀。 “可惜还是让莫洛跑了!”大柱很是遗憾,“老子们的武道修为与这样的人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些,以后要拼命修习才好,至不济也要拖住他一段时间。” “这是没法子的事情,莫洛这样的人,他想跑,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拦得住他,跑就跑了吧,孤家寡人一个,翻不起什么风浪了。”小猫站在大柱身侧,看向前方的练兵场,干咳了几声:“大柱啊,听说你的这个战营已经起名叫撼山营了,已经报给秦老大了?” “对啊,撼山营,威风吧!” “当然威风。你的这个战营编制是三千人吧?”小猫揪着下巴上的刚刚冒出来的胡茬,“不过瞧你这样子,数目大大的超过了啊?” “肯定要超过,最后估计要近五千人,不过我可以把他们编作辅兵作替补嘛!”大柱呵呵笑着,“这个是允许的。” 小猫又干咳了几声,“这一次我的磐石营损失不小。” 一听小猫这么说,大柱立时警觉地看着小猫,一直盯得小猫有些不好意思的时候大柱才开了口:“你要多少人?” “一千!” “想都别想!” “八百!” “五百顶天!”大柱哼哼道:“爱要不要,这是最后数目。” “五百就五百,不过要让我的挑。”小猫笑咪咪的道。 “美的你!”大柱怒道:“我给你啥,你就得要啥,找人讨饭,岂能挑三拣四?再说了,我大柱手里出来的,哪一个又能差?” “那倒是,回头我让人来带他们回去。”小猫笑着道,看着前方的训练场,啧啧称赞道:“大柱,你这训练法子,可是青于出蓝而胜于蓝啊,也不怕下边人把你骂死。”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我记得这是你说过的。”大柱哼哼道。 “难为你还记得那么清楚!”小猫大笑起来。(。) 第四百三十五章: 药 舒畅脸色阴沉地看着躺在床上,正讪笑着的大柱。 “你有几条命可以折腾?”舒畅一伸手,手掌里多了一柄小刀,一挥之下,大柱缠满的绷带应声而裂,三两下扯光绷带,舒畅的手已是毫不客气的摸了上去,大柱顿时杀猪般的大叫起来。 “叫什么叫?先前你爽的时候怎么不叫?”舒畅毫不怜惜地道:“受了莫洛正面一击,没死算你命大。” “我这不是知道舒神医要来么?那我还怕什么,只要有一口气在,舒神医都能把我抢回来,所以我就可着劲的折腾了。”嘶嘶的抽着冷气,大柱龇牙咧嘴的道。 “医者医病不医命,你要这样折腾,迟早将自己折腾死。”舒畅冷笑。 “舒神医,我这不是时间紧张吗?眼看着就要大干一票了,要是因为我手下这些兵不争气,到时候还是在后面干些运粮啊,护路啊,剿匪啊之类的活,我是不怕丢脸了,但秦老大丢不起这脸啊!”大柱一脸的委屈。 舒畅哼了一声,说话间他已是做完了检查,坐在那里,仰着头想了一会儿,看着大柱道:“便宜你小子了。” 听道舒畅的话,大柱莫名其妙,便宜自己了,自己都这个模样了,能占什么便宜? 不等他想明白,舒畅已是扬声叫道:“来人啊!” 门外的两个青衣小帽的童子走了进来,舒畅一挥手,“把他给我绑在床上,绑结实罗!” 两个小童走了过来,一个从腰上的袋子里掏出一根绳儿,看着比弓弦也粗不了多少,两人爬到床上,手脚麻利的将大柱浑身上下剥得干干净净,然后用这绳儿将他的双手双脚呈大字捆在了床上。 “大夫,你要干什么?”只能眼珠子转动的大柱一见自己被这们伺候起来,可就慌了神儿,大叫起来。 舒畅哼哼着坐到床沿之上,不知从哪里捡了一个小棒棒,伸手拨了拨大柱身上某个敏感的地位,“倒有不错的本钱,怎么啦?你认为我们非礼么?” 被舒畅这么几个拨弄,大柱那活儿竟然昂扬起来,两个小童哧哧的笑了起来,舒畅也是瞪大了眼睛,“哇呀呀,全身的骨头都没几根好的了,这里居然还有如此斗志,了不起,了不起。” 大柱满脸涨得血红,被舒畅又毫不客气的将那里敲了几下之后,顿时泄了气蔫了下去,两个小童笑得已是直不起腰来。 舒畅拖过一个小箱子,从里面掏出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瓶子,满脸的不舍,瞅着大柱道:“便宜你小子了,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我一直在弄的东西,药材太难弄了,这些年,还就弄了这么一瓶,你这么大块头,估计这一瓶也就够你用了。哎,希望秦风那小子多抢点地盘,多弄点钱,我才能有钱去买到更多需要的药材。”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这是宝贝”舒畅没好气地道:“大柱,你练的是外门功夫,差不多已经到顶了,是不是感到已经到了瓶颈?” “是的,大夫!”大柱道:“当时我师父说过,我们这门功夫如果练到顶峰的时候,便能由外转内,那个时候,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高手,可是到底要怎么做,他也不知道,因为他也没有走到那一步。” “所以我说你运气,这瓶药不但能治好你的伤,还能促使你跨进这一步,你这全身骨头差不多断光了,但也更能促使这药效更好的发挥。”舒畅摇了摇瓶子,将瓶子举到大柱的面前。“从外到内,这是跨越了一个阶段,假以时日,九级可期。” “真得么?”大柱两眼放光,“你是说我也有可能达到九级?” “在我舒神医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能!”舒畅嘿嘿笑着,“不过大柱,我可告诉你,这药一上身,那痛可也是深入骨髓的,他要刺激你身体的潜能充分的发挥出来,这是第一次用,说不定用副作用,搞不好就把你搞没了,你怕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大柱眼中闪现的是狂热的光芒,“在战场之上游走,随时都有可能死翘翘,就像这一次,我不就差一点点便去阎王老爷子哪里报到了吗?” “说到这个问题我正想问问你。”舒畅看着大柱,问道:“秦风曾经跟我说过,你是一个外表粗豪,但内心其实很精细的家伙,说白了,就是挺狡滑的,秦风说你将来能成大气,所以我想不明白,狡滑的你怎么会去正面对撼莫洛,你不会不知道你对面那个家伙的恐怖。” 大柱嘿嘿的笑了起来:“瞒不过大夫,我这不是刚刚接手陆一帆的这支部队吗?怎么迅速在部队之中建立起我的威信,当然是在战场上的威风八面,英勇无敌,当时莫洛冲到我的队伍之中大杀四方啊,这个时候,身为主将的我,当然得挺身而出。当然,我挺身而出的时候,我看到小猫和陈家洛已经冲过来了。” “你果然挺狡滑的。”舒畅道。 大柱苦笑起来:“可是千算万算,我还是漏算了一点啊,莫洛的威力远超我的想象,在出手之前,我已经算好了与他接触之后最佳的躲避的方式,方向以及手续手段,再加上小猫和陈家洛两人的策应,我肯定会受伤,但应当无大碍。” 舒畅嘎嘎大笑起来:“结果大出你意料之外。” 大柱心有余悸连连点头:“与他正面一接触,我就知道完蛋了,这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哪怕只是余波殃及,一点边边角角的威力,就让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要不是小猫拼死冲击,那个陈家洛也算讲义气,我这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不过有一点,你的确在部队之中建立起威信了。”舒畅笑道。 “这算是唯一的收获了。”大柱道。“大夫,我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完全好?” “先躺上一个月吧,再恢复一个月,两个月,差不多了。”舒畅道。 “什么?要两个月?”大柱大叫起来。 “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只用两个月,已经很了不起了。”舒畅不满地看了对方一眼,“你冲动什么,你也说过了,这一回是要干一票大的,的确是一票大的,你以为短时间能干完啊,我告诉你,这一次,说不定这一票搞上一年半载都不见得能搞定!你有的是机会。来啊,给我把药给这个壮实的狐狸涂上,仔细一点。” 将药罐放在了床上,舒畅站起来一摇一摆的扬长出屋而去。 两个小童一个拿起药罐,拔开塞子,一股异香顿时在屋里飘散,另一个伸出一个小小的汤匙,从内里挖出一勺金黄色的粘稠的液体,倒在了大柱的身上,另一只手拿出一个银签,将药均匀的往大柱身上涂抹而去。 当舒畅走出屋子,关上大门的时候,屋里已是传来了大柱的第一声惨叫。 门外,千面正探头探脑,看到舒畅,赶紧一缩头。 “鬼头鬼脑干什么?”舒畅一把抓住他。 “舒神医,您在怎么整治大柱呢,怎么听起来不像是在治病,倒像在杀猪呢!”千面笑道。 舒畅哼道:“我整治他,那是他的福分,对了,秦风还没有回来?一个程务本,有什么好送的?还准备十里长亭么,再送就送到宝清港去了。” 千面嘿嘿笑道:“程务本辈份摆在哪里呢,经验丰富,老大这不是要巴结他吗?能从他哪里掏摸一些带军的经验出来,那可就受益良多。毕竟人家这一辈子都带着几十万人的大兵团呢,老大现在兵越来越多,心里不太有底。” “程务本那是老狐狸,能从他嘴里掏出东西不容易。”舒畅撇了撇嘴,“对了,这一次瑛姑怎么也巴巴的跟来了,这个老女人可不好对付,我看着都有些怵!” “舒神医,还有你怕的人啊?”千面咯咯的笑了起来。“大姑是公主派出来跟着老大的,这一次出来,我们肯定会撞上超一流的高手的,有瑛姑在,公主才放心嘛。” “说得到也是。”舒畅想了想,“莫洛也好,洛一水也好,好像秦风都不是对手,杨致更嫩,小猫,陈家洛两个连九级都没有跨入,真要碰上这些人,还是大麻烦,有瑛姑在,倒的确可以震慑不少人。” “就是这个道理!”千面道。 舒畅歪着头看着千面,“我说千面,说起来咱们也认识好多年了,我现在一直怀疑我看到的根本就不是你的真面目,你到底长着几张脸,平时给我们看的是不是你的真脸?” 千面一摊手,“这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来来来,让我来揪揪,看看你的脸是不是真的。”舒畅伸出手去,千面已是哧的一下溜出去老远。 “你跑不了的,总有一天,我会逮着你,把你的脸一张张剥下来!”舒畅在他身后大叫道。 屋内大柱的惨嚎之声一阵高过一阵,舒畅不满地回头,吼道:“喊什么喊,忍着。鬼哭狼嚎的,你不怕丢人啊!” 屋里顿时哑然,但不过片刻功夫,就又嚎叫了起来。(。) 第四百三十六章:我的理想 秦风与瑛姑并肩站在道路中间,看着已经渐行渐远的程务本。 在太平城时,程务本再三考虑,在单独拜访了昭华公主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将以个人身份加入太平军,到秦风筹划中的参谋部任职。之所以秦风不与他一起到宝清港,是因为程务本还要回到宝清,与他的部下们一起讨论,取得一致性的意见。 因为这不仅仅是程务本一个人的事情,秦风的计划之中,本来就包括着宝清的数千楚军。 “秦风,我想与你好好谈一谈!”瑛姑突然转头,看着秦风,认真地道。 “大姑,正好我也想与你谈一谈!”秦风笑道。 瑛姑点了点,身体微动,已是从原地消失,在出现时,已经到了远处的山坡树顶之上,如同一只惊鸿,身形忽隐忽现,直向山顶而去。 秦风转头对马猴道:“你们就在这里等我。”丢下这句话,他也是纵身而起,如同一只弹丸,一跳一跳,看似动作很丑,但一起一落之间,却是速度奇快无比。 大山的下半部分已经融雪化冰,显露出了本来的面貌,不过山顶,却仍是积雪覆盖,一株株大树的头顶上仍然顶着一个雪白晶莹的大帽子,在阳光的照耀之下,一串串晶莹的水珠如同帘子一样倒垂下来,滴落在地上,打在泥土里,岩石上,还有那些刚刚冒出头的小小青芽,叮叮咚咚,如同一个乐者正在弹奏着一首浑然天成的乐曲。 瑛姑站在一株大树底下,负手而立,无数的水滴到了她头顶三尺之处,如同遇到一层无形的屏障,居然拐了一个弯,以一个奇怪的姿式向下滑落。 秦风很是艳羡地看着瑛姑,这就是宗师的力量吧,不需要有任何的外在表现,当遇到外力侵袭的时候,体内真力自然而然便会形成一道屏障保护本人。这样的动作,秦风也能做到,但想像瑛姑这样根本就不需要任何运气转力,自然而起的状态,那却是万万不能。 既然做不到瑛姑这样浑转如意,秦风当然也不会在对方面前献丑,那只不过是贻笑大方,但让秦风也站到下面去淋水,自然也是不行的。眼光一转,秦风看到一侧几块巨大的山石,顿时有了主意。 大步走过去,呛然一声拔出铁刀,唰唰几刀,如同切豆腐一般,便将几块山岩削成了三个四四方方,两小一大的一副桌凳模样,铁刀轻拍,几个最起码数百斤的石桌石凳顿时飞了起来,飞起虽然有前后,但落下之时却是同一时间,不差分毫。 “瑛姑,登高望远,还是坐在这里,景象更好!”秦风笑着看向瑛姑,“您那个位置,可就只能看到部分风景了。” 秦风所言,话里有话,瑛姑自然也是听得明白了,走到石凳一边,敛裙坐了下来。 “大姑,这里是不是风景更好?”指着眼前绵延不绝,形态各异的大山,秦风笑道:“有的时候,登高望远,当真是会仅人心胸开阔,陡生豪情壮志啊!” 瑛姑低哼了一声,伸出食指,在面前的石桌上一划一转一提,竟然生生的从内里挖出一块,在手里摩裟片刻,一个精致的石杯就这样出现在秦风的面前,伸手一招,一株大树之巅一片树叶翩然而至,将树叶之上的积雪倒进杯子里,雪化为水,晶莹透剔。 端起杯子,轻啜一口,瑛姑道:“秦风,你知道我想要对你说什么?” “愿闻其详。”秦风点点头。 “公主为你付出甚多,现在更是为你生下了一双可爱的儿女。”瑛姑逼视着秦风:“她爱你之心,自然是天日可鉴,那你,爱她之心可如她爱你之心?” 这话说得如同绕口令,但秦风自然是清楚明白,“瑛姑,这一点勿容置疑。” “好,这就很好。”瑛姑有些欣慰的点点头,“那你当能知道公主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他不愿意看到你与大楚成为誓不两立的仇人,他希望她能以自己的力量,化解你们之间的仇怨,一位抛弃荣华富贵的金枝玉叶,两个粉妆玉琢的可爱孩子,难道还不能化解你心中的戾气吗?” 秦风沉默地看着瑛姑。 “现在你走出了让公主很欣慰的一步,那就是与楚军正式结盟,将程务本也好,宝清楚军也好,都纳入到太平军的系列之中,让公主看到了你们和解的希望。那一天,程务本亲自拜访了公主,正是在公主的坚持之下,程务本才下定决心加入你的那个什么参谋部,替你来筹划未来的战役。而这一次我的出来,更是因为公主不想你受到什么伤害,这拳拳之心,你当明白。” 秦风微微点头:“兮儿为我所做的一切,我自然都很明白。大姑这一次能出来助我一臂之力,的确是缓解了我军中无顶级高手的这一尴尬现实,我先在这里说谢谢了。” “我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公主。我可不愿意见到她终日闷闷不乐,以泪洗面。”瑛姑摇头道。 “大姑,你知道兮儿所想,那你知道我所想吗?”秦风问道。 “你所想,你不是一直都想着要杀了闵若英,为左立行,为西部边军,为你的敢死营兄弟复仇么?”瑛姑反问道。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秦风摇头:“大姑,如果我单纯地想做到这一件事的话,我何必费这么大劲?我带着现在的数万大军,径直加入齐军,向楚军发起反攻,我想信,罗良的东部边军必定顶不住我们联军的攻击,会败得很快,输得很惨。”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得是,如果这样做,我或者可以很快地便报仇雪恨,但我却仍然受齐国人的驱使,变成齐人的马前卒。”秦风站了起来,转身背对着瑛姑,看着远处的莽莽群山:“可当我死过一回,重新醒过来的时候,我想的第一件事,便是从此以后,再也不做任何人的马前卒。” 他霍的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看着瑛姑:“大姑,这种命运被别人掌控在手中,圆扁任人揉搓的日子,我决不想再过,我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由我自己来决定,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说由人来掌握了。” 瑛姑有些震惊地看着秦风。 “想要做到这一点,我的目标就非常明确了,我要做得是一统天下,像千年之前的李清大帝那样,一统天下,成为这个天下站得最高的那个人,只有到了那时,我的命运才真正由自己来掌握。这才是我真正的大目标。” 停顿了一下,他接着道:“至于找闵若英报仇,那只不过是这个大目标中的一个小目标而已,做到了大目标,那些小目标自然就解决了。” “你,你未免也太狂妄了,以你现在的实力,想要一统天下,不谛是痴人说梦。”瑛姑震惊地道。 “为什么就不可能呢?”秦风笑道:“我到越国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三年前,我到这里的时候,一无所有,除了几百长途跋涉,疲惫不堪的老兄弟,但今天,我去拥地两个郡,数万将士,程务本这样赫赫有名的统帅也坐在我的面前与我谈着合作的话题。” “我为什么选择越国?就是因为当年我已经看到了越国必将大乱,乱世出英雄,现在所有的一切,不正是在朝着我最想看到的在发展吗?用不了多久,整个越国都将就成太平军的天下,哪时的我,才算真正踏上征伐天下的步伐。” 伸开双手,似乎要拥抱天下:“灭齐,平楚,伐秦,我太平军终将重现李清大帝千年之前的辉煌,再现大唐雄风。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曹氏篡国,天下四分,百余年来,征伐不断,是时候该重归一统了。” “我要做的是这一件事!”秦风重新坐了下来。“瑛姑,帮我。” 瑛姑这是第一次听到秦风真正的心声,相比起闵若兮念念不忘的秦风与闵若英的仇恨在秦风这念想面前,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您心疼兮儿,我也一相,如果我成功,那么兮儿必将母仪天下,成为天下的主母,闵若英坐在楚国皇帝的位子之上,我们两个注定会成为不死不休的敌人,但是,闵氏却不会,因为兮儿是我的妻子。即便我赢了,闵氏宗庙也会长存。” 瑛姑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你走得这条路荆棘密布,艰难险阻无数,这可不是公主之福。” “大姑,兮儿是楚国的公主,是我的妻子,你想要她去过那种普普通通默默无闻的日子,原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秦风道:“在这风起云涌的年代里,要么你去吞噬这洪流,化其为自己的助力,要么你被这股洪流吞噬,成为随波逐流身不由己的那一个。大姑,你怎么选?” 听着秦风的话,瑛姑长叹一声,是啊,怎么选?没的选! “这么说来,你拉程务本进入太平军,终是没安好心?” “也不是,程务本也有自己的打算,现在他想做的,恐怕是扶持我尽快的壮大,因为在他看来,只要兮儿在,我与楚国终究还是缓和的余地,而一旦我真的强大起来,便会成为齐人的卧榻之侧的威胁,齐人必然要防范,而当我强大的一定的程度,与齐人的摩擦自然不可避免。”秦风笑道“我们太平军与楚国不接壤,我现在就算再强大,也不可能威胁到楚国,程务本就是这样想的,既然他有这个想法,我为什么不加以利用,他这样的人,武道修为就不说了,但在统兵作战的经验之上,这天下又有几人能与他相比,这样的人才放在我的面前而不加以利用,岂不是暴暴殄天物。” “你倒是心大,你就不怕他暗算你?” “当然怕,所以我将他放在我的身边。”秦风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第四百三十七章:就算是宗师,也得喝我的洗脚水 秦风与瑛姑两人返回驻地的时候,都被大柱那长一声短一声不绝于耳的惨嚎之声吓了一跳,马猴跟大柱两个人相处时间很长,在秦风的亲卫营中更是相处甚笃,此刻听到大柱凄厉的叫声,一个箭步就掠到屋前,打开屋门就窜了进去,但马上,他又一溜烟地窜了出来。 “舒疯子,你又做了什么?”秦风看着坐在屋前正用小刀在发泄一般的戳着一截木头的舒畅,问道。“你千里迢迢的过来是给他治伤的,可不是要他命的,怎么听着嚎得这么凄惨?” 舒畅翻了一个白眼:“怎么?怕我害了你的悍将啊?” “那倒不至于!”秦风一笑。 “挺得过来就是一条好汉,挺不过就是一具尸体。”舒畅哼了一声道。 “有这么严重?”秦风吓了一跳。 “差不多。”舒畅狠狠地道。“要是死了我还要去鞭他的尸,简直是败坏我神医的名声。” 一边的瑛姑看着舒畅那天老爷第一他第二的嚣张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一声看着舒畅:“舒疯子,还记得几年前你在庙里暗算我和公主的事情吗?你的毒也用得挺不错啊,我还想见识见识。” 一见瑛姑神色不善,舒畅从地上一跃而起,哧溜一下已是闪进了屋里,将门拉开一条缝,只露出了一个脑袋,看着瑛姑:“大姑,你是宗师级的大人物,我只不过是一个四五级的小混混,对我出手,简直污蔑你的声名。” 瑛姑冷笑,“谁把你当成小混混,只怕死了都不知怎么死的,躲到屋里就躲得过么?”袍袖一拂,舒畅大叫一声,如同滚地葫芦一般,已是翻倒在地上骨碌碌地一直滚到了大柱躺着的大床之前。 一边的马猴张嘴欲叫之时,房门已是大开,赤身**的大柱从大开的屋门之中暴露无遗,赤身**倒也罢了,偏生他叫得凄惶,身上某个部位却是昂首挺立,高高翘起。 外面的人都是呆住了,连此刻站在瑛姑之后的秦风都瞧得清清楚楚,更何况是站在前方的瑛姑? 先是一呆,接着一张脸蛋已是变成了赤红,瑛姑大叫一声,唰地一声,如同闪电一般,已是从原地消失,几个起落之间,已是不见了踪影。 “舒疯子,你可真是太过分了,人家瑛姑虽然年纪老大不小了,但可是正儿八经的黄花大闺女呢!”秦风又好气又好笑地走到门边,看着正在从地上哼哼唧唧爬起来的舒畅,说道。 沾了一身灰土的舒畅抓着床沿从地上爬了了起来,伸手在脸上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脸上。 “就算她是宗师,想跟我斗?哼哼,饶她奸似鬼,照样得喝我的洗脚水,哈哈哈,这一出演出来,我敢担保她好几天都不敢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舒畅回头看着床上的大柱,得意的笑起来,也不管此刻大柱正用愤怒的眼光看着他,连剧烈的疼痛也顾不得了。 虽然得罪一位大宗师的事情是舒畅做出来的,但露丑的可是自己,万一哪天这位大宗师不开心了,随意找个由头来寻自己的诲气,自己都没地儿哭去。一位九级巅峰全力一击的余波,便让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现在倒好,连宗师级别的人都得罪了,这可如何是好? “瞪我干嘛?待你伤好之后,快点强大起来,就不怕她了,一个女人,有什么好怕的,瞧瞧我,四五级的修为,照样让宗师吃瘪!”舒畅蛮不在乎地道。 秦风咳嗽了一声,“我说舒畅啊,以后你睡觉的时候小心一点,当心你什么时候就莫名其妙的被人挂在军营当中的旗杆之上,也给人剥得赤条条的一丝不挂,那了那个时候,你舒神医的面子可就是荡然无存了。” 听了秦风的话,舒畅顿时打了一个寒噤,扭头就往外走。 “你干嘛去?”秦风问道。 “这里呆不下去了,我收拾收拾,赶紧回去。”舒畅脸色有些发白。 “拉倒吧你,还回去,以你的脚程,就算你骑上快马,眨眼儿的功夫就被瑛姑追上,哈哈,我想瑛姑看到你离开了军营,单身一人往回跑,一定笑得很开心。”秦风放声大笑。 舒畅立即站住了脚步:“你说得对,现在我绝不能落单,从现在开始,我要与你呆在一块儿,一刻也不能分离,今天晚上我也搬到你哪儿去睡,让那瑛姑没有下手的机会。呵呵,你是他们的姑爷,她总不好意思去翻你的窗户。” 秦风假意伸手摸了摸胳膊:“这身上都起一层鸡皮疙瘩了,舒疯子,我可没有跟一个男人同床共枕的习惯,你要跟我住一起也可以,你得打地铺。” “患难见真情啊,日久识人心啊!”舒畅仰天悲怆,“今天才终于看清你了,好,打地铺就打地铺。马猴,给我多拿一床褥子。” 一边的马猴嘿嘿笑着点头:“舒大哥放心,我一定给你的地铺打得软软乎乎的。” “还是马猴有良心!”舒畅深有感触地摸了摸马猴的脑袋,“哥记得你,以后受了伤什么的,哥一定用最好的药,使出最好的手段来治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就盼着他受伤啊!”一边的秦风笑骂道。 “常在河边上走,哪有不湿脚?”舒畅哧之以鼻,“你们这些玩刀子的,哪一个不三天两头身上都带伤的,哼哼,谁对我好,我都记着呢,是吧马猴。” 当天晚上,舒畅果然是提着自己的包袱到了秦风的屋里,赖在哪里不走了。也不管千面正在与秦风商量着事情,径自就招呼外头抱着被褥的马猴进来,将褥子铺在秦风的床边,往上一躺,被子一拉,盖住了脑袋。 看着舒畅的惫懒样,秦风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在舒畅也不是外人,他与千面商量的事情,倒也不用避着他。 “这一次你到了越京城之后,就要积极的行动起来,要用尽量短的时间在越京城内有一支我们自己可靠的力量,五大家族在内里的一些暗线也可以有选择性的利用起来,当然,前提是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秦风吩咐道。 “老大放心吧。”千面用力的点点头:“我们在越京城的力量,这一年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田康和紫萝夫妻两人现在至少已经掌握了越京城一个黑帮,这一年来,我们往内里渗透了不少人,这是可用的一支力量,官面上,除了那些原本五大家族的暗桩,他们还用金钱开道,收买了一些官位不高,但位置却很敏感的人,这些都是用得着的,等老大兵临越京城下的时候,我一定会让越京城内处处蜂火,不得安生。” “去吧!咱们越京城再见!”秦风站了起来,“到时候,我们在一起好好的喝一杯庆功酒。” “老大,越京城见!”千面深深的一揖到地,转身走出门去。秦风亦站了起来,一直送到门边,倚门而望,直到外面的马蹄声渐行渐远这才关上房门,走到床边,爬上床,盘腿坐在床上。 “我说舒疯子,你不会真一直赖在我这儿吧?” “那又怎样?我还就赖上你了。”舒畅探出一个脑袋,恼羞成怒地看着秦风。 “其实我哪是吓你的,瑛姑可是宗师,怎么可能与你一般见识?”秦风笑道。 “那可说不准!”舒畅坐了起来,“三年前把你的尸体,呀呸,这话说得怎么如此拗口,反正就是把你从闵若兮哪带走的时候,我一把毒药让她失去了战斗的力气,那时的她,可没有现在这么厉害。今天又让她这位黄花大闺女看到了大柱的**,你说说她不恼羞成怒?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得防一手。” “你爱呆在这儿就呆在这儿吧!”秦风哈哈一笑:“不过一位宗师要收拾你,你就是躲到天边,她也能找到你的。” “躲得一时是一时。”舒畅哼哼道:“看来这段时间,我得想法子研制出一种自保的毒药出来,要连宗师也能对付得了的,我得想想,好好想想。” 听着舒畅的话,秦风不由想起白天看到的瑛姑那种力由心生的场景,摇摇头,舒畅的这个想法,只怕永远也无法实现。 “对了,秦风,我有一个问题问你。”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生性神经大条的舒畅便又想到了别处,“说起千面,我一直在想,这些年来,我们看到的到底是不是他的真面目,对了,就是我们一直认识的他的那张脸,说实话,我现在有些迷糊。” 秦风微愕,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有想过,想了一会儿笑道:“应当是吧,就算他换一张脸孔,我也能一眼就把他认出来,看他,你别看脸啊,你看他的眼睛。” “我哪有这个时间去看他的眼睛。”舒畅道:“刚刚忘记了从千面那里弄几张面孔来,这样的话,瑛姑或者就认不得我了。” “你身上那股子药味,隔着老远就能闻出你的味儿来。”秦风冷笑。 “有这么严重?” “当然!” “看来我还得发明一种药物来掩盖自己身上的气味。” 秦风就在舒畅的絮絮叼叼之中酣然入睡。(。) 第四百三十八章:对比 宝清港内外,满目疮痍,一场大战,将这里原本的繁华毁于一旦,除了港口区最核心的部分之外,其它地方都已是一片狼藉,举目皆是断壁残垣,到处都是紫黑色的血迹,一些民夫正在清理着这个地区,时不时的能在倒塌的瓦石下边,砖木下边,搜寻出一具具尸体或者断臂残肢。 所幸的现在气温还很寒冷,要不然只怕这些早就腐乱了。 大战已经结束了半个月,但宝清港仍然是一片凄凉。 远处的山脚下,新添了很多坟莹,有的是楚人的,有的是顺天军的,有的却是在这场战事之中无辜受累的普通百姓。宝清港外,本来就聚集了为数众多靠着这个港口讨生活的人。 江涛站在进入港口的关卡前,他正在等着即将归来的程务本,听到前来报信的使者说程务本与秦风一起到了响水沟,他就知道,这一次程帅的太平城之行,只怕收获颇丰。 一边的马向南也颇为兴奋,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眼见着第二战场的开辟,已经渐渐地走到了一个死胡同,但转眼之间,眼前竟然又是豁然开朗,如果太平军能倒向楚国,那效果可要比顺天军强上无数倍。这可是一个控制了两个郡,麾下有数万训练有素的精锐战斗力的势力。 江涛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飘扬着的太平军的战旗,小猫的磐石营的驻扎地,距离他们所占据的宝清港不过数里地而已,站在他这个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太平军高高飘扬的军旗以及磐石营的战旗。 认真说起来,宝清港的战略处境并没有多大的变化,顺天军被灭了,但太平军却来了,一部驻扎在宝清港外,一部驻扎在门头沟,响水沟还有第三波,如果有个什么变化,这些太平军可比顺天军难对付多了,恐怕就真只有下海扬帆而去一条道路了。 “他们在干什么?”江涛突然指着远处,转头问身边的江上燕,“你眼神好,我怎么看到那边有不少的太平军啊?” 江上燕点点头:“是他们,很有几天了,这些太平军正在帮着外头的那些百姓盖房子呢!” “盖房子?”江涛诧异地看了江上燕一眼。 “嗯,好几天了,将军您这几天没有出港,我们可是看了好几天了,每天都会从对方的军营里出来不少军人,起初我们还保持着戒备,后来发现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带武器,而是带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在帮着那些百姓修房子。”江上燕道。 江涛沉默了下来,瞪大眼睛仔细看过去,那边,果然已经建起了不少风格与先前完前不一样的房屋,先前那边的房屋大都是一些凌乱的茅草屋,但现在,明显是作了一些规划,一排排的房屋如同整齐的队列一样,清一色的木石结构的房屋,有的还只是一个大致的架子,只是略现雏形,有的却是已经修建好了。 那些太平军士兵爬上爬下,干得极是欢实,与他们一起在忙着的,更多的是百姓,有不少的妇女孩子在一边忙着烧水,不时便端着热气腾腾的水在哪里吆喝着。 “太平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能由一支外来军队占领两个郡的领地,而且能稳定住局势,不是没有道理的。”江涛低声道。 江上燕扁了扁嘴,“一些小恩小惠而已。这些老百姓应当清楚,如果不是我们到了宝清港,给了他们工作的机会,他们能活到今天?” “他们会认为我们给他们的,是他们用力气赚来的,而现在太平军给他们的,却是免费的。”江涛眯起了眼睛,“江上燕,你去安排一部士兵,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也去帮着这些百姓重建家园。” “啊?”江上燕一怔:“将军,弟兄们……” 江涛眼睛一横,江上燕顿时就萎了,“是,我马上去安排这件事。” “带上黄大力,让他带人去做这件事,不然你带队去,许是会吓着那些人。黄大力在这里熟人多,更好交流一些。”江涛吩咐道。 听说不用自己亲自去做这件事,江上燕顿时就开心起来,脚下生风,一溜烟儿的便去了。 楚军的行动力也是极其迅速,不到一柱香功夫,江涛的新卫兵黄大力满脸兴奋的带着上百名士兵,携带着各种工具奔行了出来,对于黄大力来说,这可是一个露大脸的好机会。以前他在港口区也有一点点小名气,但再有名气,也不过是一个民夫头儿,怎么能与现在相比? 军队最本质的内容就是对抗,哪怕不是战争,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一旦分出了两个不同的阵营,这种对抗也会马上就显现出来,楚军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真正站到了太平军的对面,看着对方的动作,内心深处那种不服气的劲儿立刻就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出来,不用多作动员,立刻就自动地沉浸在这种我绝不能输给你的气氛当中。 可以想像得到,用不了多久,在宝清港外这片不大的区域内,会出现两种风格完全迥异的建筑群。北方的粗犷,南方的精致,会在这里齐聚,出现一种对立的矛盾美。 远处,一队人马出现在视野之中,向着宝清港直奔而来。 “程帅回来了!”江上燕大声道。 “回来了!”看到愈来愈近的那队人马,江涛也是如释重负,说实话,太平军这样压在宝清港外,虽然不久之前两军还联手干掉了顺天军,现在也暖昧得很,但万一太平军要是翻脸呢? 马队奔近,程务本飞身下马,江涛,马向南一众人已是齐齐向他行下礼去。 “辛苦了各位!”程务本扶起了马向南,对着一众武将却只是摆摆手,道:“这一次顺天军的突然反击,是我大意了,逼得紧了一些,没有想到这莫洛居然会铤而走险,险些儿便坏了大事。” “这事儿哪里怪得到了程帅!”江涛满脸羞惭,“末将到宝清这么久了,对顺天军将也都熟悉得很,却将吴岭这样一个重要人物忘记了,如果不是此人,莫洛又如何能对我们造在威胁?他连门头沟都打不过来,是我失职,没有向程帅说起这个人,如果说了,程帅必然不会犯我这样的错误。” “那倒也不见得。”程务本哈哈一笑:“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理,没有粮草,没有补给,这个人居然能还着这样一支军队挺了这么久,这完全是一个奇迹,可惜没有机会认识此人啊,可惜了!这个人现在死了还是怎么啦?” “吴岭机警得很,在太平军出击之前,便已经带着抢来的粮草又逃进深山了。”江涛苦笑。 “真是一个人才。”程务本嗟叹了一阵。 “程帅,这一次去太平城,与秦风谈得怎么样?”一边的马向南急不可待的问道。 程务本脸上却是没有多少欢容,摇摇头,“一言难尽,回去再说。”眼光扫过周围,看着港口区外正在忙碌着的楚军,有些讶异:“这是在干什么?” “太平军忙着拾揽人心,我们自也不愿落人之后。”江涛笑道。 程务本点了点头,“这一次一路去太平城,经过了长阳郡,沙阳郡,一来一去,让我感触颇深啊,太平城的繁荣让我惊讶,更让我震惊的是,那里的百姓对太平军的支持。你们知道吗,在我们回来的时候,与秦风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战营,在沿途之上,每到一村一镇,当地的百姓是夹道欢迎啊,送粮送物,那种场景,哈,我这辈子还真没有看到过有百姓对当军队是这个样子的,江涛,在你的映象之中,咱们的百姓对于军队是个什么样子?” “害怕,畏惧!”江涛脱口而出。 “对,这就是差距所在。”程务本叹息道:“秦风让我看到了另一种风格的军队。莫洛所到之处带来的是毁灭,而秦风所到之处,带来的却是重生,这就是为什么莫洛愈来愈穷途末路,最终灭亡,而秦风却愈战愈强了。” “公主殿下一切安好?”马向又在一边又插嘴道。 程务本微笑起来:“马大人,你不用着急,应当说一切都还很顺利,虽然与我们想得不太一样,公主殿下也一切安好,小王子和小公主也活泼得紧,能开口叫人了,已经在开始学走路了,这一次,与我们一起来的,还有公主身边的瑛姑。” 顿了一顿,又接着道:“对了,瑛姑现在已经正式晋级到宗师了,这可是当今世上第一位晋级宗师的女子。” 江涛与马向南都是文人,对宗师这个身份倒不是太敏感,但他们身后的江上燕等武将却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走吧,回去详细说。”程务本迈开大步向着港内走去,江涛马向南等人也是急急地跟在他的身后,他们也是急于想知道这一次谈判的结果。 可以说,程务本的这一次谈判的结果将决定他们的命运。(。) 第四百三十九章:各自的位置 屋子里一片安静,马向南,江涛以及江上燕等将领一个个都是瞠目结舌地看着程务本,他们想到了谈判会破裂这个结果,但却万万想不到会是程务本所说的这样。 按照程务本的说法,接下来他们就变成太平军了。宝清的楚军将成为太平军的一个战斗营,从此成为太平军的马前卒,为太平军去冲锋陷阵。 这个结果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 “程帅,如此一来,我们是不是就要全盘接受太平军的指挥?”江涛皱眉问道。 “不错,秦风将成立参谋部,邀请我成为参谋部的最高负责人,负责战略的规划,战术的制定,我已经答应他了。”程务本点头道。 参谋部? 江上燕等将领都是一头雾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衙门,只有江涛和马向南两人脸上露出讶然之色。 “李清大帝当年设立的那些衙门?”江涛惊问道:“这些东西,秦风怎么会知道?没有资料显示秦风曾经有多么渊博的学问啊,这些东西,只怕即便是在各个国家的史馆里,都快要被湮没了。” “是的,就是李清大帝当年设立的那些部门,不仅仅是参谋部,还有作战部,后勤部,情报部等等。”程务本摊摊手,“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秦风的来历本来就是一个谜,没有人知道他参加西部边军之前生活在哪里,是干什么的。或者他出生于大家也说不定,这些东西,史馆里找不到,但有些大家族的私人馆藏里,还能能偶尔看到这些东西。” 马向南有些失意,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边可就没有他什么事儿了。“程帅,秦风是不是在耍心机,实际上他是想借刀杀人。” 程务本摇摇头:“没有那么复杂,他现在压根就用不着借刀杀人,如果他想将我们赶走,外面的军队压过来,我们除了上船离开宝清之外,再无其它选择。他只不过是想一箭双雕而已,他的心很大啊!” 叹了一口气,程务本接着道:“他要保留我们,以此威胁齐人,想要告诉齐人,如果敢跟他翻脸的话,他就彻底倒向我们。当然,他也不会白白留着我们在这里,留在这里的条件,就是要替他去战斗。秦风最终的目标是要占领整个越国,但他现在的兵力不足,放着我们这样好的打手,岂有不物尽其材的道理?” 众人都是感到憋闷无比,但却又找不到发泄的渠道。 明明知道秦风的打算,但他们却无法拒绝,可以说,只能眼睁睁地跳到秦风为他们挖好的坑里去。 “他允许我们拥有多少人马?”江涛带着些火气问道。 程务本伸出一个巴掌:“五千。我们可以就地补充,也可以从本土运过来,但是上限是五千,而且,他不会给我们提供饷银,也不会为我们提供基本的装备,当然,战争时期除外,战争期间,会专门为我们补齐消耗,使我们不会因为这个而折损战斗力。” “算盘打得也恁精了一些。”江上燕愤愤地道。“典型的是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这是吃定了我们吗?” “他就是吃定了我们!”程务本苦笑不已:“现在我们大楚与齐国的战事已经陷入到了僵持阶段,大家都知道,综合国力我们与齐人是无法比的,罗良的第一阶段作战计划没有如期拿下高湖,可以说我们已经陷入到了被动之中,僵持的时间越长,我们就会越吃力。这个时候,第二战场的开辟便显得至关重要。” “问题是,我们即便拼尽全力扶持起这个秦风来,他会为我们所用吗?”马向南问道。 “马公说得是,这是一个必须要明确的问题,不然我们岂不是养虎为患!”一众将领纷纷道。 “这根本就不是问题。”程务本笑道:“先假设一下,如果秦风当真全面占据了越国,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国家,大家想一想,是我们最担心,还是齐人最担心?” “当然是齐人最担心!”江涛道:“太平军是个侵略性极强的组织,他们一旦全面占领越国,必然会图谋获得更多,而我们与他们并不接壤,到了那个时候,秦风其实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与秦人争锋,一个是与齐人夺食。秦国人哪,除了贫脊的土地和一张张嘴,啥都没有,秦风当然会转向齐国,更何况现在齐国还占领着越国数百里土地呢。” “这不就得了?”程务本微笑道:“越国现在完全靠不住,洛一水马上就会起事,他究竟会怎么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旦事发,越国必然大乱,如果让秦风成功,于我们只有利而无害。更何况,在太平城,我们还有昭华公主呢!她终究是姓闵。” “程帅说得有道理,真到了那个时候,三国联手抗齐或者重新成型,而侵略性更强的太平军,或者比现在的越廷更有力量,到那个时候,不论秦风愿不愿意,都将事实上为我们大楚开辟了第二战场。”江涛微微点头。 “我们楚军将在太平军的序列之中被称呼作宝清营,由江涛担任营主将。”程务本微笑道。 江涛站了起来,却是摇了摇头:“程帅,我跟着您去那个参谋部,说实话,临阵指挥并不是我的强项,我还是在训练,策划方面更有心得,那里更适合我。” 程文本大笑:“我看你是不放心我吧?怕我栽到别人的陷阱里。” 江涛笑了笑,“程帅,这样也能让我找回当年我们在昆凌关时的那种感觉。” “你不能当这个营主官,那谁来指挥将来的宝清营?”程务本问道。 江涛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诸将:“能来到宝清的将领,都是我大楚的翘楚精英,这一次作战的对象虽然不弱,按照程帅的说法,多半要与越廷的虎贲军,或者洛一水的部队交手,甚至最后还有可能与秦人交手,但我们也并不怵他们,在座的每一个人其实都能胜任,不过综合考虑,我还是认为江上燕或者更适合营主将的位置。” 江上燕张大嘴巴一下子站了起来,连连摆手,“将军,这个担子我恐怕是担不起。” “有什么担不起的?”程务本呵呵一笑,“现在堵在我们外面的太平军大营的主将叫章孝正,以前是东部边军的一位营主官,他就不说了,而在正阳郡的那个绰号野狗的太平军将领甘炜,以前只是一个队长,他们矿工营的营主将,先前是一个县尉,霹雳营的主将邹明,以前是一个江湖大侠,猛虎营的主将陈家洛,是一位地主豪绅,你,比他们还要差吗?连跟他们比一比的信心都没有?” 江上燕一下子涨红了脸,好歹他也是大楚东部边军的悍将,这点自尊心还是有的。昂起头,一挺胸,大声道:“程帅,这任务,末将接下来了。”转头,冲着另外一些将领们一拱手,“弟兄们,以后还请多多帮衬。” 哗啦啦一阵甲叶响动,一群将领站了起来,齐齐向礼:“遵命!” 程务本微笑点头,江涛推荐的江上燕是有他的道理的,这些将领,个个都有特点,人人都是刺儿头,要不然也不会被罗良踢出来,但江上燕却是其中最为圆滑的一个,人缘儿也是最好,这对于一位营主将来说,还是很重要的,能团结所有的手下,劲儿才能往一处使,这对于他们这支孤悬在外的军队来说,异常重要。 眼见着这事儿已经基本定下了,马向南叹了一口气:“这么一来,我在宝清可就没有什么事儿事做了,等下一拨运输船来了,我就跟着回去交旨。” “不!”程务本摆了摆手,“马公,秦风并没有忘了你,他给了一个位置,不知你能不能接受?” “他还给我准备了一个位置?我一介文人,能帮他什么?”马向南笑道:“要是是什么咨议,参议,顾问之类的,那还是算了。” “马公以前在大楚之时,做得可是亲民官,治理一方,政绩斐然,秦风看中了你这一点,他提供的位置是长阳郡的郡守一职。”程务本道。 “长阳郡守?”屋里所有人都是吃了一惊,马向南更是感到不可思议,要知道,现在太平军一共也才占了两个郡,竟然肯将一个郡交给马向南来打理? “我也同样感到很震惊,不过想一想也就明白了。”程务本道:“当时候军队一走,你在长阳郡可就成了孤家寡人,你所有的手下都是太平军派来的,秦风不过是要利用你治理地方的心得来帮他恢复长阳郡而已。要知道,现在长阳郡可是千疮百孔,破烂不堪啊。没有一个有经验的人来做这个郡守,真得是很难恢复的。” “就算我来做这个郡守,可到时候处处挚肘,恐怕也很难施展。”马向南摇头道。 “这就要看秦风到时候的气度和你的能力了。”程务本微笑道:“这也是一个契机,不是吗?”(。) 第四百四十章:你的格局还是太小 宝清港码头之上,一左一右,两支军队肃然而立,一边是江上燕带领的三千楚军,与他们相对而立的则是小猫带领的二千五百名磐石营士卒。 从大柱那里勒索来五百人之后,磐石营再一次补足了编制。 在两支队伍的中间,站着的则是秦风,程务本,江涛等人。 正前方,一根高高的旗杆之上悬挂着的是楚国的国旗,此刻正在海风之中猎猎作响,今天的阳光很好,楚旗迎风飘扬,旗上那浴火的凤凰几欲便要乘风而去。 古朴,雄浑的楚国战歌之声响起,江上燕等人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唱着楚国的战歌,三千余人一齐唱响,声震云宵,在歌声之中,楚国的国旗缓缓降下。 程务本轻轻地哼唱着这首他烂熟于胸的歌曲,从他二十岁学会这首歌,这一辈子,他几乎都在唱这首歌,他也只会唱这一首歌。国旗升起落下,对他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有落才有起,他并没有身后江上燕他们那么多的感慨,或者是因为年纪太大,经历太多的缘故。 他微微侧着头,看着身边的秦风。 秦风自然对这首歌也是很熟悉的,甚至于后边那些太平军士兵中的某些人,对于这首歌只怕也是很熟悉,唱过很多遍的。 秦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神色显得有些木然,但程务本仍然从那双眼睛之中看出了许多东西,那是一丝丝的激动,一丝丝的迷茫,一丝丝的愤怒,或者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当年在左立行麾下,举行的这一次次升降旗仪式吧,也或者,秦风本人自己就主持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 有情绪,对于程务本来说,这就是好事情,最怕的就是毫无情绪。 歌声渐止,一名士兵从绳子上解下旗子,两人牵着旗子对折整齐,双手托着走到程务本的身上,单膝跪下,奉上了国旗。 程务本躬身接过旗子,转身交给了一边的江涛。江涛再转身,将旗子交给了身边的一名军官,这名军官双手捧着国旗,向着两人躬身一礼,转身大步走向码头,踏上跳板,走上一艘早已准备好的海船。 起锚,离岸,这艘载着楚国国旗的海船在无数士兵的目光之中,越来越远,最终成为他们眼中的一个黑点,直至消失在海平面之上。 程务本回过身来,对着秦风点了点头。 秦风一直木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丝表情,回头,看向小猫。 小猫的身侧,走出两名军官,手里捧着的却是太平军的战旗,两人大步走到旗杆之前,抖开旗帜,系在了绳子上。 慷慨激昂的战歌之声响起,与楚国那苍老,古朴,传承悠久的国歌相比,太平军的战歌却是更加激烈,曲调之中,充满了铿锵杀气。 旗帜缓缓升空,迎风招展,一团烈火之中,插着一柄下半截杀得锃红的大刀,烈火战刀,与楚国的浴火凤凰倒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所有楚军看着对面太平军士兵骄傲的唱着他们的战歌,人人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因为从今天以后,他们也必须唱着这首战歌走上战场了。 宝清港上空,烈火战刀旗迎风招展。 “授旗仪式开始!”江涛身边的黄大力,临时充当了礼仪官,可着他的大嗓门,大声吼道。 秦风身边的马猴向前一步,手里捧着一个木盒子,程务本,江涛等人都默默的后退了数步,站到了秦风的身后。 秦风抬头,目视着对面的江上燕。 稍稍犹豫了一下,江上燕昂首挺胸,迈着军人的步伐,有力的走到了秦风的面前,双手抱拳,躬身行礼。 “宝清营营将江上燕,向您报到,请求授旗。”他大声道。 秦风从马猴手里捧着的盒子里拿出一面簇新的战旗,双手递给了江上燕。 “今天将太平军宝清营营旗授于你战营,愿你战营在这面战旗的引领之下,奋勇向前,杀敌不止!”秦风道。 “遵命!”接过战旗,江上燕直身身子,霍然转身,抖开宝清营的新战旗。 白底镶红边,中间一个圆圈之中,一片碧波之上一艘战船飘荡其上,这面战旗是江上燕等楚军将领自己商量决定的,喻意着他们来自海上,来自另一个遥远的国度。这是不忘本的意思,太平军诸将原来是反对的,但对于秦风来说,在这些小事之上与对方计较毫无意义,时间是改变一切的利器,他相信,慢慢的,这个现在不情不愿的宝清营,必将真正的融入到整个太平军中去。 授旗完毕,尘魂落定,宝清的楚军从名义上来说,烟消云散,彻底被太平军改编,至少秦风对齐国人是这样解释的,那就是宝清的楚军走投无路,向他投降了。至于齐人信不信,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或者他们即便不相信,也会强迫自己相信。相信这支楚军的确是投降太平军了。 议事厅内,墙上挂着巨大的越国地图,以秦风为首,程务本,江涛,马向南,小猫,江上燕全都聚集在此,两军合流之后的第一次军事会议,就在授旗仪式结束之后正式开始了。而主持这次会议的却是新近上任的太平军参谋部最高负责人程务本。 马向南不是军事人员,所以站在最后,在他眼中,有一种十分错乱的感觉,楚国的高级官员们,正在和楚国宣布的叛逆相谈甚欢,而自己,也是其中一员,现在自己是长阳郡的郡守了,想来也真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十分有挑战性的事情,长阳郡本来就穷得要死,二年多的战争,无数生灵的荼炭,更是让他雪上加霜,想将长阳郡重新发展起来,对于本来就是亲民官身的他来说,也感觉到几乎是一种不可能的感觉。 但这又不能不说是一种诱惑。 他本身就是一个极具冒险精神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主动请樱跑到越国来开辟第二战场,要知道,他的兄长,现在在楚国可是位极人臣,如果他愿意呆在楚国,高官厚禄,那是跑不了的,舒舒服服的做一个安逸官儿。 可这不是他的追求,他不想一辈子活着兄长的阴影之下,如果能将第二战场开辟成功,他的成就,将远远超过他的兄长对于这场齐楚之争的影响力,那时回到楚国,才是真正的锦衣归乡。 现在的情况远远超出了他当初的估计,事情已经复杂到他无法控制的地步,以致于楚国不得不派来地位更加超然的程务本来继续这件事情。而且程务本抵达之后,结果更是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宝清的楚军,他,包括程务本本人,摇身一变,都成了太平军中的一员,这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当初从楚国满怀豪情壮志来到越国的他来说,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是今天这样的结局。 程务本开始发言了,马向南强迫自己收慑心神,将精力集中到议事之上。 “秦将军,洛一水肯定会在近期起事,如果不出所料,潘宏的这支军队当是他的目标,因为这支部队,基本上都是洛一水的旧部,只要洛一水重新出现在这支军队当中,潘宏肯定会再也无法控制这支军队,但我实在想不出,洛一水怎么才能摆脱陈慈和萧正刚的两面夹击,或者他会与秦国勾结起来,可即便如此,洛一水成功的可能性也不会太大。”程务本摇着头,有些不理解。 “洛一水在离开太平城的时候,与我做过一次深谈,从他的语气之中,能听出他信心十足,这不是一个随意的人,我相信他必然有他的计划,所以我们下一步的计划,便是以他能成功地掀起这场风波为基础。”秦风肯定地道。 “那好!”程务本点头道:“秦将军接下来,想要经略的肯定是正阳郡了是吧?” “不错!”秦风肯定地道:“正阳郡是个富庶的好地方,如果拿下他,对于我们太平军的帮助是很大的,现在我们只有沙阳郡和太平城两个地方供给数万人的大军,财力是很吃力的,吃掉正阳郡,那对于我们以后的发展将有极大的帮助。” 程务本笑了笑,看着秦风,慢慢地道:“秦将军,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那我不得不说,你的格局还是太小了一些,至少,对于整个形式的把握还是不太准确的。” 听到程务本如此不客气,小猫脸上不由露出了怒气。 秦风却是客气的拱了拱手:“程帅经验老到,吃的盐比我吃的饭还要多,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还要多,正要请教。对于这种大场面的东西,我的确经验不足,因为我以前站得不够高,所以现在自然看得不够远,这也正是我需要程帅的地方。” “按照秦将军的说法,洛一水必定成功的话,那么我们假定萧正刚被毁灭,洛一水挥师直攻越京城,以洛一水的影响力和洛氏在越国的影响力再加上现在越国人对朝廷的不满,只怕军旗所至之处望风而降,最终的结果,必然会是越京城中的越国皇帝御驾亲征,与洛一水决一死战。” “有这种可能。” “哪么,秦人会怎么做?”程务本微笑着看着秦风:“他们会乖乖地站在一边看热闹吗?那李挚一直锲而不舍地呆在前线干什么?”(。) 第四百四十一章:不忘初心 一轮弯月高挂在宝清港的上空,将高高哨塔之上值岗士兵的身影投射在地上,拉得极长,不时来回走动的影子在码头上平整的石板地面之上朦胧的移动。 偶尔能听到一队队士兵列队走过巡逻的声音,除此之外,便是海浪拍击码头的声音,微风之下,一**的浪涌打在堤坊之上,哗啦啦的跳起来,又哗啦啦的落回去。 港口区内极其安静,现在这里驻扎着两支不同的军队,而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在互相敌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一些摩擦发生,双方长官都不约而同地将自己的部队约束在军营之中,不让他们走出营门半步,严格的纪律之下,军营里都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的喧哗声。灯火也早就熄灭了。 而与之相对应的,却是外面的平民区内,却是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人群络驿不绝,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消息,就是战争结束了,他们将迎来难得的平静。 对于他们来说,这的确是再好不过的消息,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安安稳稳有一口饭吃,能在这样的夜晚,出去喝点小酒,听听小曲,回到家里,有温暖的床榻和一家人的等候,这就是最美好的生活。 码头之上,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两条大长腿垂下堤防,有一下没一下的嗑着坚硬的石堤,军靴上的军刺撞击着石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小猫,今天的军议之后,有什么感想?”秦风凝视着飘浮在不远处的那几艘庞大的海船,那上面的军旗也换成了太平军的旗帜。 “程务本不愧是老辣之人,对于全局的把握,以及对人心的窥伺,让人惊叹。”小猫想了想,实打实的道。“他提出的这个计划庞大,纷杂到超出我的想象。但是不得不承认,一旦承功,我们太平军将一飞冲天。” 秦风微笑着点头:“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想尽办法将这个程务本拉入伙吧?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甚至暗使心机,让兮儿也不由自主不明所以的加入到了督促程务本的行列之中。” 小猫道:“老大,你如果多想一想,也一定能想出这样的计划。” 秦风摇头,“你倒是对我有信心,可是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个计划,我想不出来。这就是老家伙们的老辣之处,他们经得多,看得多,站得也更高一些,像我们这些人,必竟年轻,没有经历,那来经验?我的想法一直就是按部就班,但正如程务本所说,拿下了正阳郡,却让洛一水得势或者秦国人得手,我们最终也只能是屈居一方,了不起不过是一个地方豪强罢了。” “这一次步子迈得太大,我们的兵力只怕有些捉襟见肘。”小猫皱眉。 “就算差,也差不了多少,程务本的计划,本来就不是以人多而取胜的。”秦风笑道:“统帅二十万大军的楚国铁壁,的确名不虚传。真是要感谢闵若英将他送到了宝清,送到了我的手中啊!” “可他的心中还是只有闵若英。”小猫的声音略微发嘶。 “不,你错了,他的心里只有楚国。”秦风淡淡地道。“只不过是因为闵若英坐在那个位置上而已,他想着的是楚国的利益,却不得不尽心竭力为我们出谋划策,想来也是一件极有趣,极兴奋的事情。” “以后怎么收场?” “等我们站到了与闵若英对等的地场之上后,再来谈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吧,现在,思之过早。”秦风道。“小猫,心中不舒服了?” “有一点!”小猫点头。“老大,我恨闵若英,我恨楚军,我甚至恨楚人。” 秦风将手搭在了小猫的肩上,用力的搂紧了他:“可是,你也是楚人。” “不,我是太平人。”小猫用力地道。 “又想起红儿和你那没出世的孩子了?”秦风声音也低沉下来。 小猫低下头,两手捂住面庞,他竭力忍住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强烈的压制让他的肩头剧烈的耸动着,喉咙中发出哑哑的声音。 不知道用什么话安慰他,秦风只能紧紧地抓着他的肩头。 当年的兄弟,现在还在他身边的只有小猫得野狗了,和尚不知所踪,豹子几个已经命丧沙场,而剪刀,不提也罢。 “三个年头了,也不知她们坟头之上的荒草有多深了,没有人在她们的忌日和逢年过节的时候,给她们烧点纸线,香烛,也不会有人为她们送上一点好吃的。老大,你知道吗,红儿最喜欢吃的就是安阳城西那家烤鸭馆里的甜面鸭,我到了这里之后,找了很多家,却再也找不到那一家的味道了。”小猫放下手,抬起头,眼眶通红。 “那里面有家的味道,有亲人的味道,自然是不一样的。”秦风黯然道,“不止是红儿,还有那千余名敢死营兄弟。” “我们什么时候能打回去?”小猫问道。 “不知道。”秦风摇头:“也许十年,也许更长。但终有一天,我们是会回去的,我们会在帽儿山上给红儿,给那些兄弟们风光祭祠,告诉他们,我们回来了,我们给他们报了仇,他们在九泉之下,可以含笑瞑目。可要达到这个目标,就需要我们不断的去奋斗,去努力,去打垮我们面前的所有敌人。” 小猫坚定的点点头,“我明白。” “小猫,在达到这个目标的过程之中,我们需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这或许会让你感到不舒服,但却是我们不得不走的一条路。” “我只求老大在这个过程之中,永远也不要忘掉自己的初心。”小猫看着秦风,目光炯炯。 “不忘初心,当然,我怎么能够忘记?”秦风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明白小猫的担心,自己娶了昭华公主闵若兮,有了一双可爱的儿女,现在又将程务本,江涛等人纳入到麾下,而这,或者是小猫内心深处最不想看到的,他认为太平军与楚人之间只有仇恨,而不会有其它的牵扯。 如果是单纯的报仇,那的确很好说,但秦风要做的,却是一个更宏大的目标,而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为了更彻底的复仇,事情就复杂得多了。与楚人打交道,甚至与楚国朝廷打交道都将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回去吧,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让我担心的家伙,你自己能调整好一切,接下来,咱们可是有许许多多的硬仗要打,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做,只怕要一个个都忙得不可开交了。”秦风站了起来,一把将小猫也拖了起来。 “忙好啊,忙,可以让我忘掉很多事情,忙,可以让我距离目标愈来愈近,我现在最怕的,就是突然之间没什么事情可做了。”小猫道。 高高的塔楼之上,有三个人正注视着两个并肩离去的背影,那是程务本,江涛以及江上燕。 “你们猜,秦风与章孝正在谈什么?”程务本笑问道。 “这个不用猜,肯定是在劝服章孝正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与我们精诚合作,他是秦风麾下头号大将,如果他心不甘情不愿,那会出大问题的。”江涛道。“秦风是一个精明人,当然会看出这一点。” “你们是不是也心不甘情不愿?”程务本问道。 江涛笑了笑,却没有作声,江上燕却是壮起胆子道:“是啊,程帅,这些人,可都是咱们大楚的钦犯,想到要与他们合作,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程务本点了点头,目视着对方,缓缓地道:“以前有些事情,因为你位份不到,所以不可能知道,其实就你现在的职位来说,还是达不到知道这些秘密的级别,不过现在情况特殊,有些事情,你也可以知道了。” 江上燕微微一惊,却是不敢搭话了。 “当年西部边军全军覆灭,与秦风一点关系也没有,敢死营的叛逆之合,更是莫须有,这些动作,都是为了掩饰了一位极重要人物犯下的罪行而找的一个替罪羊。”程务本苦笑了一声:“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如果没有这些事情,秦风仍然是我大楚朝忠心耿耿的大将,那该有多好啊!” “替……替罪羊?”江上燕瞪大了眼睛看着程务本,结结巴巴地道。“给谁当替罪羊?” 程务本还没有说话,江涛已是抢在了前头:“告诉你也无妨,这个人便是已经死了的前太子闵若诚。” 江上燕目瞪口呆。 程务本看了一眼江涛,并没有再说什么,“上燕啊,有些东西,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真实的情况,复杂得你难以想象,不过详情你也不必知道得太多,这对你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你只需要知晓,秦风也好,章孝正也好,都是一些可怜人,这也是为什么我并不反感与他们合作的道理。其实就现实情况而言,太平军愈强大,对我们大楚也就愈好,所以,于公于私,我都希望你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与对方精诚合作,哪怕有时候,像章孝正这样的人会对你不假辞色,你也得忍着,因为从根子上说起来,我们大楚是真对不起他们。他们曾经为大楚立下过赫赫战功,但最后,大楚朝堂却背叛出卖了他们。我也是军人,我理解他们的感受。”(。) 第四百四十二章:我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楚国西境,帽儿山。 小猫念念不忘的红儿和她未出世的孩子便葬在这里,在另一边,耸立着另外一座更大一些的坟莹,只不过这座大一些的坟里,并没有尸骨,而只有一些残留下来的物品,那是敢死营死在安阳城中的弟兄们的坟。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但这两座坟莹倒并没有如同小猫想的那般,荒草成堆淹没坟头,反而一直被人收拾得干干净净。 如今在这两座坟莹的另一侧,又多了一座坟墓,三座坟墓的前方,搭着一个草芦,一看就知道这明显是有人在这里守孝。 在清晨的阳光之下,一个人推开了茅屋的门,在一个卫兵的搀扶之下,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另一个卫兵手里捧着一些香烛等东西。 这个步履蹒跚的人,就是当初叛变敢死营,投靠了朝廷,造成上千敢死营士兵以及红儿母子惨死的剪刀。 秦风当初没有杀他,但输入他体内的那股混元真气,不断摧毁了他的修为,更让他的生机在一天一天的流逝,三十出头的他,如今看起来,倒像是一个五十出头的老人。满脸皱纹,满脸忧愁。 “段将军,我们来帮您吧!”一名卫兵轻声道。 “不了,你们下去吧,将我批阅好的公文全部带回去,晚上再过来。”剪刀挥了挥手,对两个士兵道。 “是,段将军你自己小心。” “放心吧,这里没什么事。”剪刀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道。 两个卫兵躬身一揖,转身大步离去,帽儿山顶,便只剩下了一个满脸沧桑的剪刀。 三年时间过去了,剪刀在安如海的手下,官儿却是越做越大,如今已是大楚西部边军的副将,专门经管着部队训练,后勤管理,还兼任着安阳城的守备职务,可谓是位高权重,而安如海对他也是相当的信任。 先走到了最新的那坐坟墓之前,剪刀跪坐在地上,换上了新的香烛,伸手抹去墓碑上的露水,这座新坟里埋着他的父母,今年刚过年,他的父母,终于没有熬过来,竟然是一天时间里,相继去世,而不知出于什么考虎,剪刀竟然将他的父母安葬在了帽儿山上。 对于三年前的往事,知道内情的人,只剩下少数几个了,其它的人,要么死了,要么被远远的调走,当年的那一桩惨案,那一夜惊魂动魄的厮杀,已经被安阳城的人快要忘光了,但对于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人来说,那却是会永远铭记在心里的一夜。 清理完了父母的坟莹,剪刀又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红儿的坟墓前,看着墓碑之上那显得有些暗红的字,他默然半晌,围着坟墓走了一圈,看到有初生的野草正顽强的从土里,从砌坟的石头缝里钻出来,便伸手将其拔去。 走完一圈,又来到最大的那一座坟前,伸手抚摸着墓碑,又是一声长叹:“弟兄们,用不了多久,我也要下来陪你们啦。或者我会被打到第十八层地狱,再也没有机会见你们,不能向你们嗑头陪罪,如果你们真的有灵,到我死的哪一天,别忘了到奈何桥的边上,让我向你们谢罪吧!” 跌坐在坟墓前,剪刀闭上了双眼,不再言语。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耳边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剪刀睁开双眼,眼前出现的却是一个让他意外的人物,宿迁,曾经的安阳城副统领,在杨义死后,他本来是最有希望接任统领一职的,却没有想到,最后这个职位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心怀不满的他,请樱去了安如海新建的西军当中,当时西军一穷二白,对于这样一个八级巅峰的好手,安如海自然也是不吝重用的,如今宿迁已经是西部边军的左军的统兵将领,麾下辖着三个战营,是安如海麾下最得重用的几名将领之一。 当然,比起剪刀来,宿迁的升官速度就相形见绌了,官场之上,所谓一步慢,步步慢,就是这个道理。 “段将军!”宿迁拱手,向剪刀行了一礼,“我刚从落英山脉之中回来,没有参加令尊令堂的葬礼,实在抱歉!” “多谢!”剪刀还了一礼,看到宿迁走到父母的坟前,上香,烧纸,叩头,他便也跪倒在地上向宿迁叩头还礼。 而让剪刀意外的是,在向自己的父母坟莹行过礼之后,宿迁竟然又走到了红儿的坟墓前,在那个墓前也摆上了香烛,水果等东西,合什行了一礼,闭上眼睛,低声喃喃地不知说了一些什么。 剪刀目不转睛的盯着宿迁,宿迁为什么会来替红儿扫墓上香,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脑子里闪电般的闪过三年前的一幕一幕,思绪定格在了一个情节之上,剪刀脸色有些潮红,他终于搞清楚了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一环。 小猫是怎么会提前得到消息而离开的?原来是眼前这个人。但自己与小猫共事多年,却从来没有听到过,宿迁与小猫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宿迁回头,看着剪刀,微微一笑,竟然丝毫没有在意剪刀的意思,走了过来,盘腿坐到了剪刀的面前。 “原来你来替我父母上坟是假的,实际目的是想给红姑娘上一柱香。”剪刀看着对方,道。 宿迁耸耸肩:“人死为大,替你父母上一柱香,虽然只是我上山的借口,但我在叩头的时候,也是实心实意地祝愿他们下一辈子能生一个好儿子。” 这话说得很诛心,本以为剪刀会勃然大怒,宿迁现在可不怕对方,虽然对方职位比自己高,但对方已经活不了几年了,这是安如海亲口所说,秦风种下的真气种子,连安如海也无法驱除,而自己,现在更是安如海麾下的重将,不管从那一方面讲,宿迁都不怕对方报复自己。不过剪刀的反应让他有些失望,对方脸色如常,甚至还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平时给父母叩头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这算是忏悔吗?”宿迁冷笑。 “如果忏悔有用,那我天天都会这么做。”剪刀摇头,“这是我的真心话。” “那你是后悔了?” “也许是吧。”剪刀眯起了眼睛,“如果我知道秦老大还活着,那我绝不会那样走,因为他活着,哪怕我死了,我全家都死了,我还有报仇的希望,因为秦老大肯定会替我报仇的,可我当时以为秦老大死了,那就没得选了。义和孝之间,我选择了后一个,所以也说不上后悔。” 听剪刀说得这么坦然,宿迁反而沉默了下来,或者这也正是秦风小猫他们没有杀剪刀的原因,而是容他多活了几年。那事儿过后的第二年,剪刀便匆匆找了一个女人成婚,后来又连纳了两个妾,现在他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了。 剪刀不是一个好色的家伙,他这么做,自然是为了他段家的香火,这一年多来,他做得很多事情,更像是在安排身后的事情了。 “那一天晚上,是你给小猫通风报讯的?”剪刀看着宿迁,“为什么?我与小猫多年兄弟,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与你有任何的关系?” 听到剪刀的问话,宿迁沉默了半晌,才道:“因为我和你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小猫是我的师弟,嘿嘿,我刚刚笑话你,只不过五十步笑一百步耳。” “小猫是你的师弟?”剪刀大吃了一惊。“听你话中的意思,小猫当年到敢死营,是因为你罗?” “往事再提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宿迁摆摆手,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终究是为自己赎了罪,当然,如果不是我,小猫也不会碰到那样的事情,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剪刀,你应当知道秦风他们现在的事情了吧?” “怎么会不知道?轰动全大陆的事情,我当然晓得了,秦老大终究还是秦老大,走到那里,都能搅动风云,成一方豪雄。”剪刀苦笑:“太平军,现在已经成了各国都必须注意到的一股势力,小猫,野狗,一个个都成了统兵大将,可惜,那里面没有我。” “安将军说,太平军野心不小,看现在的态势,只怕秦风是想取越国而代之,现在秦国也是风云涌动,知道我这一次为什么能从落英山脉回来吗?因为邓朴突然向我们提出了休战半年的提议,哈哈,他们也想在越国分一杯羹,不过穷叫花子秦国人却支撑不住两边开战,他们怕我们趁机找他们麻烦呢!不过安将军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他们打,我们大楚与齐国现在大战方兴未艾,安将军不想另起战端,所以便爽快地答应了。”宿迁道。 剪刀笑道:“我命不久矣,也想不了那么多,以前我还在想我死之后,能找到谁来处理我的后事,不想现在却有了你,宿迁,我死之后,想求你一件事,你可答应?” “让我替你收尸?” “不是,我死之后,你将我一把火烧了,骨灰便洒在这三座坟墓之前,让我与这里的泥土混为一体。我会留下遗书,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剪刀笑道。 推荐美女妹妹梁可凡的新书《权臣风流〉:商界大佬程墨过劳死,穿越到吴朝成了一个落魄羽林卫,一门心思想混吃等死。可是,家徒四壁,权贵环伺,不拿出点真本事何以自保?身处权力漩涡,不运筹帷幄何以快意人生?外敌挑衅,不踏破祈连山,何以扬我国威?再活一回的程墨,还是精彩不断!(。) 第四百四十三章:一个上门女婿 洛阳,齐国的第二大城市,同时也是齐国的陪都,在齐国的地位自然可见一斑,这里商业的繁华比之长安要更胜一筹,如果说长安是齐国的政治之都的话,那么洛阳便是齐国的经济之都,这里最常见的便是大富豪,或许你在街上随意撞上的一个人,便是身家百万的大贾。 因为经济的繁茂,这里自然也是齐国皇帝以及各大豪强们的钱袋子。 黄豪走进了一家规模颇大的澡堂子。 他是洛城一家酒楼的老板,如今在洛城也算是一方人物。当然,他能在洛阳城中有一定的名气,倒不是因为这个。他开的酒楼,如今虽然在洛阳城有了一些名气,但比起那些老牌子的百年店家,无论是在名气上还是在底蕴之上,都是差了不少。 能让他成为名人,得益于黄豪成为了洛阳城中一户人家的上门女婿。黄豪当初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但他的老丈人和他的夫人却在洛阳城中赫赫有名。 老丈人余长远,是洛阳最大的粮食商人,几乎控制了整个洛城一半的粮食供应,可以说是跺跺脚,整个洛阳城便会颤抖的人物,如果他愿意,洛阳城中的粮食可以迅速飞涨,也可以马上回落。这样的一个能控制粮价,影响一城稳定的人物,自然不会没有后台,抛开他在官场上的后台之外,他本身亦是南天门的一名长老,虽然并不是靠着武功修为而是靠着多年的捐献金钱得来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与南天门的关系极为紧密。 而让余长远更加声名远扬的,则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他的闺女余秀娥。因为与南天门的关系,余秀娥自幼便被送上南天门修行,当这位大富豪的女儿从南天门出师回到洛阳城之后,很多名门公子大家之后,自然是趋之若骛的上门求亲。 但接下来,所有洛阳城中的人都跌翻了眼镜,这位余大姑娘出身大家,在所有人的映象之中,自然应当是那种温柔娴熟的大家闺秀的形象,不过她的第一次公开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之中,便掀翻了所有人的想象。 在大街之上,她用一柄比她身体还高的大刀,将洛阳副指挥使的公子狂扁一顿,将这位洛阳之中有名的花花公子全身的衣服削得只剩下了一条内裤,再也在洛阳城中呆不下去,羞愤离开了洛阳城。而副指挥使狂怒之下准备登门去找余长远讨一个公道,竟然又被这位大小姐堵在了街上,双方一言不合,再一次大打出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堂堂的洛阳副指挥使竟然干脆利落的输在了这个看起来身材娇小的女子手中,与他的儿子一样,自此在洛阳城中抬不起头,最终使了些银钱,调离了洛阳城。 发生了这件事后,有心想将余秀娥娶回家中的那些大家族这才去南天门中打听这位大小姐的底细,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敢情这位大小姐,这些年早已将南天门闹得天翻地覆,看似娇小的她,性子火爆,一言不合,便是大打出手,随着她武功修为越来越高,南天门中遭他殃的人也越来越多。即便出了事,也有她老爹带着大把的银票上山,与南天门一众高层把酒言欢之后,什么事都立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样的事发生的多了,南天门内自然也就知道了这位大小姐是惹不得的,这更让这位大小姐嚣张跋扈了起来。听说这位大小姐因为父亲年事已高,准备出师回家去继承家业的时候,南天门内上上下下可都是大喝了一场,欢庆这位母夜叉终于远离了他们。当然,不高兴的只是南天门的那些高层,这些年,要维持天下第一大门的形象,那银钱开支是哗哗的往外流啊,余长远的姑娘虽然是个闹事儿的主儿,但她在这里每闹一次,她爹那里必然会有大把的银钱哗哗流进来,现在她走了,便意味着南天门每年少了不少的收入,这让他们怎么开心得起来。 搞清楚了这一点,这位余大小姐虽然长得不错,武功也高,家世更好,但却是无人敢娶了,钱虽然好,但总不敢娶一个母老虎回家吧? 这婚事,便一直拖了下来,直到余秀娥快三十岁了,余长远已经急得不行的时候,这位余大小姐又出惊人之举,一次长途出行回来之后,居然带回来了一个男人,这人便是黄豪。 此时的余大老爷早已是饥不择食了,只要女儿还有男人要,而且这个男人女儿又看得上眼,那便是上上大吉,更何况这个黄豪人长得高高大大,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军人气概,虽然在女儿面前看起来有些蔫,但深知女儿性子的余长远却知道,这个男人能有这样的表现,已经很了不起了,要知道,洛阳城中的那些人,见到女儿都是如遇蛇蝎。 女儿都快三十了,他看得上的人家,人家却看不上他的女儿,那些敢上门求亲的,别说女儿看不上眼,便连自己也觉得丧气,基本上都是冲着他余家那亿万家财来的,这样的人要是进了家门,岂不是自找麻烦,这事儿一拖再拖,已经成了余长远的心病了,现在一朝解决,怎么能不让余长远开心。 当然,余长远对这位黄豪也进行了很多的调查,不过最终的结果,也只能确定这个家伙大概是一个楚国人,其它的便再无所得,而黄豪自己说孤身一人,没有父母兄弟姐妹,就是孤儿一个,从小便四处流浪。 真假无从考证,但这位黄豪愿意入赘余家,更是让余长远喜出望外,这年代,想找一个倒插门的女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个黄豪倒是一个最佳人选,不说别的,单是以后的外孙能姓余,外孙变孙子,便让余长远彻底同意了这门婚事。 余家的女公子大婚,自然是轰动洛阳城的大事,不说别的,单是余长远为了庆祝女儿终于嫁出去了而在洛阳城中宣布将粮食价格下调一成的举动,便足以让洛阳城所有人都记住这件事情。 黄豪,自然让所有洛阳城人都记住了这个名字。能成为这位有名的母老虎的丈夫,本身便是需要很大勇气的一种行为,而且这位上门女婿以后可就是亿万富翁了,又让人羡慕不已。 婚后一年多,余长远总体上来说,对这位女婿还是很满意的,先是武功不错,余长远出身南天门,武功说不上顶尖,但也是有数的好手,而这位女婿的武功修为看不出来路,但凶狠凌厉,没有什么花架子,在余长远看来,是典型的那种战场上的功夫,只求杀人,基本上没有什么自保的动作。勉强踏入八级的修为也足够将来撑起余家的门户,必竟还年轻嘛,只比女儿大了一点点,再说了,还有女儿呢。 第二点,这位女婿沉默寡言,不大说话,但做事却很用心,更重要的是,婚后不久,黄豪便表示不肯在家吃闲饭,要自己出来创业,于是便有了黄氏酒楼的开办,对于余家来说,这只不过是一点点毛毛雨,不过想不到的是,这位女婿的黄氏酒楼开张之后,居然生意兴隆,迅速扩张,在整个洛阳城,不到一年的时间,开了三家分店了,不仅仅是因为黄豪本人的名人效应,而是因为这位女婿亲手设计的主菜肴八大碗,在讲究精烹细煮的洛阳城中别具一格,粗犷豪放的特点,深受不少人的欢迎。 从这些菜肴的特点之中,余长远更确定了这位女婿来自楚国,因为从这些菜肴的味道之中,走南闯北的余长远,也吃出了楚国的味道,他也派了更多的人去楚国调查这位女婿的底细,但结果却终是一无所获,以余家的力量也调查不出黄豪的底细,余长远倒是慢慢的放下心来,或者正如黄豪所说,他只不过是一个孤儿而已,遇上自己的女儿,只不过是一场意外,这纯粹可以说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了。 总之到现在为止,这个女婿让余长远很满意。 黄豪在洛阳城是名人,他走进这家澡堂子,掌柜的早已是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 “黄老板,来啦?” “来了。” “请,您请!”掌柜的满脸笑容。 这位黄老板也是一个趣人,最喜在澡堂子里泡澡,而且不在那种为贵宾专门设置的单人池子,最喜的倒是那种龙蛇混杂的大池子,一点也没有名人的架子,更不需要另外的照顾,而且每次出手都是豪爽大气,这样的人,老板当然是最喜欢的。 而且,因为黄豪的名人效应,如今他这个澡堂子可是人气爆棚啊,不知有多少人要在这里与黄老板偶遇,然后搭上余氏这条线啊。因为黄豪每次都来这一澡堂子,现在这一家的价格已经比同行要高出近二成了。 黄豪对于这些自然是不理会的,径直走到了内里热气腾腾的大池子里,脱得赤条条的便往池子里一跳,闭上眼睛,享受着池水的温暖。 只有到这个时候,这位看起来只不过高大魁梧一些的家伙才会让人真正感到害怕,因为他的身上,横七竖八,尽都是一些刀疤,层层叠叠,也不知受过多少次伤。(。) 第四百四十四章:我也要去 “黄老板,我来为你搓搓背!”腾腾雾气之中,一个肥硕的身影搅起哗哗的水声,从另一边挪到了黄豪的身边,殷情地道。 黄豪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胖胖的那一张脸,笑道:“张老板,我可不敢劳动你,这澡堂子里有的是搓澡工,手劲可你比强得太多。” 被称做张老板的人讪讪的笑着,靠坐在黄豪的身边:“黄兄,一看你就一个有故事的人啊,瞧你身上这些伤疤,以前在军队之中干过?” 黄豪的眼中闪过丝凌厉的光芒,但也仅仅就那么一瞬,便又闭上了眼睛,淡淡地道:“张老板,你托我的事情,我可真不敢办,提都不敢跟老丈人提,你还是另想办法吧。” 听到黄豪一张口便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张老板顿时有些急了,“黄兄,令岳接了向前线调配粮食的任务,那每个月可都是上百万担的生意,我那一点货,不过十来万担,分期混在内里,不起眼儿的,而且每一批粮食里面,有那么一点点瑕疵,也能说得过去。” “瑕疵?”黄豪嘿嘿一笑:“张老板,你的粮食如果只是陈粮倒也罢了,关键是,你那是霉粮啊,真要运到军中,那士兵是要闹事的,朝廷是要追究的,平时倒也罢了,但现在可是战时阶段,要是出了漏子,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一点点而已,有什么可担心的?”张老板强笑着:“那些大头兵,吃一点也吃不死人,黄兄,你给令岳说一说,我返三个点,如何?” 黄豪哧的一笑,“张老板,这事儿呢,咱们就不谈了,如果有别的合作,我倒是很乐意的,这件事情,我可真不敢做。” 听到黄豪断然拒绝,张老板异常失望,靠在池子边上,皱着眉头,眼睛都快要成一条线了。半晌才道:“黄兄,我返五个点。” 黄豪却仍是摇头,“张老板,你刚刚从长安回来,又什么新的消息没有?这个事儿咱们合作不成,但还有其它的生意可做嘛,这十万担粮食的损失,你也不是负担不起?锅里损失锅外补,另寻门路吧,这生意,我老丈人是断然不会做的,这会砸了他的招牌的。” “好好,不谈就不谈吧,以后肯定还有其它的合作机会。”张老板有些愁眉不展,黄豪他得罪不起,做粮食生意的,得罪了余氏,在洛城,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说起这一次去长安,倒是听到了一些消息,黄兄,你知道现在越国很乱吧?”张老板道。 “嗯,我知道,他们自作自受罢了。” “那太平军你可知道?” “知道一点点,不太关心。” “这个太平军的首领可是大有来头,以前都对外称呼他叫李锋,这一次却是露出了真容,哈哈,当真是令人意想不到,这个人居然是楚国的叛将,叫秦风。”张老板神秘地道:“这个人可不简单,这一次在齐楚大战之中闹出了大动静呢!” 哗啦一声,赤条条的黄豪从池子之中站了起来,带起一身水花,浇了身边的张老板一脸,抹着脸上的水花,张老板看着黄豪满身的刀疤,不由打了一个寒噤,身上这么多伤痕,这家伙以前该是一个多么凶狠的家伙啊?也是,如果没有这么凶狠的性格,怎么可能降伏那头女大虫? “秦风,楚国的秦风,那不是早就死了么?”黄豪声音有些发抖。 “是啊,都这么说,可他就还活着,而且还是昭华公主的男人呢,两人在齐楚交战的战场之上相认,昭华公主跟着秦风私奔回越国了。而且太平军现在也正式对外宣称,他们的首领真实姓名就是秦风。”张老板看着黄豪,有些奇怪,黄豪怎么看起来有些怪异? 卟啦一声,黄豪又重重的坐回到了池子里,这一次,他连头都没入到了水中,好半晌,才**的从水里冒出头来。 “还活着,原来还活着!”他喃喃地道。 “是啊,不过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张老板两手一摊,道。 “哈哈,是没什么关系。”黄豪突然笑了起来,整个人一下子从池子里跳了出来,就这样赤条条的向着外头走去。 看着那布满伤疤但却肌肉棱角分明的雄伟身躯,特别是那一个让男人都艳羡不已的大家伙,张老板不由自主的夹紧了双腿,往池子里沉得更深了一些。难怪那头母大虫喜欢这家伙,果然有不得了的本钱,他在心里不无恶意地想道。 走出澡堂子的黄豪身躯挺直,愈走愈快,脸上的笑容也愈来愈明亮,他伸手摸着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禁不住笑出了声,在长发下面,有着九个戒疤,他是黄豪,但在很久以前,他的朋友们都叫他和尚。 老大还活着,我要去找他。他在心里大叫着,我要马上去找他,去找那些曾经的伙伴们,小猫,野狗,马猴,当然,还有舒疯子。 他快乐的哼起歌来,那是他们在敢死营中经常唱的歌。 如果快乐你就拍拍手! 他大笑着,用力地拍着手,跺着脚,让街上的行人个个侧目,黄豪是洛阳城中的名人,不少人认得他,看着他的目光之中,都在猜测着这位名人,是不是又在家里受了什么刺激,这才神经兮兮的在路上又是拍手,又是跺脚,还唱着一些莫名的曲调。 对于黄豪来说,路人的侧视只不过是让他更增添了一些快乐的源泉。 他步履轻快的回到了余家老宅,一路之上,门子,丫头,家丁们都能感受到姑爷那莫名的快乐的情绪,这种情绪也莫名感染到了他们,人人脸上都露出了莫名的笑容,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高兴。 踏进大厅,一眼便看到了屋子中间的八仙桌上摆放着菜肴,他的妻子,余秀娥正坐在哪里。单从外表上来看,余秀娥是一个略显娇小的女子,很难想象这个娇俏的身影里蕴含着的巨大的能量。 “回来啦?”看到黄豪进门,余秀娥站了起来,笑问道。“今儿个看起来很高兴啊?是不是酒楼里又弄出了什么新菜,我可要吃头一单的。” “是,是很高兴!”黄豪连连点头,“老爷子呢,怎么不在家?” “去洛阳指挥使大人那里了,家里接了调配运送军粮的大生意,爹去与指挥使商量相关事宜去了,不会回来吃饭了。”余秀娥看着黄豪:“真是想不明白你怎么就爱去那种澡堂子里泡啉,脏兮兮的,家里可比那里要好得多。” “这你就不明白了,这是男人的乐趣,我喜欢那里的气氛!”黄豪坐了下来,“酒呢,怎么没有酒?” 余秀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忘了吗?父亲叮嘱过你,现在不许喝酒。”说着这话的余秀娥脸上浮现起一层红晕,倒是与她平日里的性子大不相同。余长远急着抱孙子,在家里下了禁酒令,在大小姐怀上小宝宝之前,家里谁也不许喝酒。 “今天我想喝上一杯。”黄豪道。 “碰上什么高兴事了?”余秀娥看着黄豪,问道。“真要喝,这要是让爹知道了,你得吃不了兜着走。” “你不说,谁敢多嘴?我看今儿个老爷子一时半刻是回不来了。”黄豪笑道,“我今天高兴,很高兴。” 余秀娥扁了扁嘴,道:“说,什么事儿,不然不许喝。” 黄豪默然了一会儿,坐直了身子,看着周围环绕的仆人丫头,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去吧!” 屋子里只剩下了夫妻两人,黄豪盯着妻子,道:“秀娥,我以前跟你说过,我来自楚国,以前是一个军人对吧?” “我知道啊,这有什么可高兴的?你最好还是别在外头说这些事,现在咱们齐人正在与楚人打仗呢,要是让人知道了这些事,小心把你逮走!”余秀娥抿嘴一笑道。 “很抱歉,有些事情我一直瞒着你。”黄豪看着一双秀眉渐渐竖起来的妻子,道:“我的确叫黄豪,这是我的真名,但在军中时,大家更多的叫我和尚。” 黄豪仰起头,眼眶有些发红:“我是楚**人,但我却是楚国西部边军敢死营的一名军官,我的老大叫秦风。” 听着黄豪的话,余秀娥脸上的惊讶之色愈来愈浓,“你是秦风的手下?就是那个与昭华公主闹得沸沸扬扬的秦风?” “对,就是他,他没有死,现在就在越国,他就是太平军的首领。”黄豪盯着余秀娥,道。“齐楚在高湖大战的时候,他正式重新出现在世人的面前,现在与昭华公主一起在太平城。” “你想干什么?”余秀娥问道。 “我要去找他,我要回到他的麾下。”黄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声道。 长久的沉默,黄豪已经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自己的这位妻子看起来娇俏过人,但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暴脾气,一言不合,便是拳脚来袭,关键的是,自己还打不过她。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屋子里却响起了响亮的鼓掌声,黄豪惊讶地看着对面的妻子,余秀娥满脸的笑容:“好呀好呀,我也要去,我正想去看一看那位名满天下的昭华公主呢,那个秦风,能让昭华公主如此死心塌地,我也想去看看是什么人物呢?” 看着眉飞色舞的妻子,黄豪,也就是和尚,一脸的懵逼。(。) 第四百四十五章: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蒙山大营,大军云集。 小猫章孝正的磐石营,陈家洛的猛虎营,陆丰的矿工营,大柱的撼山营,江上燕的宝清营,两万人的精锐军队全部都集中在这里,除了邹明的霹雳营需要驻守太平城老巢,野狗的苍狼营还在正阳郡内守卫着从顺天军那里抢来的领土外,太平军所属部众全都集中在了这里。 他们在等待着最佳的时机,等待着洛一水揭开这一场风起云涌的大幕,那将是太平军再次腾飞的时机。 天气很好,已是三月底了,阳光和煦,春风习习,整个蒙山郁郁葱葱,原本枯黄的地面之上,也铺上了一层绿色的地毯,不时有成群的鸟儿从空中飞过,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大营的空地之上,一队队的士兵席地而坐,将中间围成了一个四方形的空地,而空地之上,正有两个人相对而立,互相对峙。 这两个人,一个是杨致,另一个却是刚刚赶回蒙山大营的野狗甘炜。 野狗一回来便看了在营地里闲逛的杨致,哪怕杨致破了相,脸上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痕,但野狗仍然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家伙。 三年之前,在安阳郡敢死营驻地,野狗被杨致的飞剑几乎穿成了筛子,要不是有舒畅在,只怕他坟头上的草都要有比人高了。 三年时间过去了,两人各有各的机遇,杨致家破人亡,只身进了万剑谷,独闯万剑阵,当他从万剑谷里闯出来的时候,已是成功晋入到了九级,成为了天下顶尖的高手中的一个。而野狗,被剪刀破了丹田,武功全废,但却因为秦风的存在,而开始修练秦风的混元神功,不过因为他没有经历过秦风那样由生而死,再由死向生的凤凰涅盘的过程,修练出来的混元真气无处储存,尽数散入四肢百骸,如果没有秦风定期为他炼化这些真气,早就被混元真气活活烧死。 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正因为如此,野狗的武道修为却是一日千里,因为每每修练出来的混元真气都是先散入四肢面骸,野狗全身可谓是坚逾钢铁,即便是将外门功夫练到顶点的大柱,碰到这样一个怪物,也是退避三舍。 两人一见面,自然便立时擦出了火花,当场便对峙上了,野狗是个暴脾气,当场便要开打,杨致虽然历经磨难,性子有了不小的变化,但被野狗挑衅上门,自然也是不肯退让半步,他现在已是九级高手,自然不怵野狗,在他看来,教训这个瘸了一只腿的家伙,那不是吹口气那样简单么? “小白脸,我要把你打出屎来!”野狗拄着大刀,斜着眼睛看着杨致,他本来就一只脚长一只脚短,这个时候站在那里,自然就是一边高一边低,头一歪,这斜眼便看得格外分明。 “死瘸子,当心我再给你身上穿几个洞洞。”杨致冷冷地道。“你的命可真长,当年都快成筛子了,居然还能活下来。” 不提当年的事还罢,一提起当年的事情,野狗顿时眼中冒火,后退一步,一声大喝,手中铁刀横摆,一股狂风原地而生,对面的杨致一头长发顿时飞舞起来,衣衫也是被吹得哗啦啦作响。 杨致现在哪怕变成了破落户儿,但这自小养成的习惯却是难改,一旦安定下来不再行军打仗,他便会脱下盔甲,穿上他最喜欢的白衣,长发披肩,此时劲风吹来,他衣袂飞舞,长发飘飘,倒颇有些欲乘风归去的得道仙人的模样,要不是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痕破坏了这股美感,可当真犹如仙人临世。 嗖的一声,一枚小剑从他的衣袖之中飞出,绕着他的身体上下飞舞。 这一下围观的士兵可都是大开眼界,杨致是矿工营的副将,周边的矿工营士兵都是卖力的喝彩,掌声如雷,而野狗这边的声势也自不弱,他虽然没有带多少人来,但小猫的麾下,陈家洛的麾下,不少人可都是与野狗相熟,此时自然是落力的为他打气助威。 “老大,杨致这小子耍心眼儿!”马猴低声对秦风道,别人没有见过杨致的手段,他可是见过的,这家伙早就不需要像当年那样弄把小剑出来招摇了,心念所至,万物皆可为剑,而他真要发挥出他最大的战力,则需要配合上他那柄大剑,现在大剑他并没有拿出来,但如果野狗被他这柄看起来呼啸来去威风无比的小剑所迷惑,铁定要吃亏。 “野狗不会那么傻,他知道杨致已经进入了九级。”秦风低声笑道。 “那他还与杨致打,这不是找揍么?”马狗不满地道:“老大,你不该让他们打,野狗当着这么多人折了面子,不知会有多么难过。” “杨致今非昔比,可野狗也非昨日了,他的功夫现在怪异得很,我也说不清楚他的路子。”秦风摇了摇头。 “你这个部将的确很怪异。”身边传来了瑛姑的声音,“看他走路动手的模样,似乎是修练成了外家顶尖的功夫,但运气法门,却又是典型的内家路子,嗯,和你差不多,似乎是同一门功夫,秦风,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说不清楚。”秦风摇头,他修练的混元真气,可不想让外人知道,而他与野狗之间的这个小秘密,除了小猫等有限几人知道外,其它的可是完全不知。 “真是奇怪,两个人还有得打,不过杨致还是会占上风的,毕竟境界高出不少。”瑛姑淡淡地道,“不过假以时日,你这个部下肯定会成大气,从他身上,能感受到一股狠劲儿。” “大姑,经历过我们那些事儿的人,人人身上都有一股狠劲儿,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劲儿,如果没有这股劲儿,我们早就完蛋了。”秦风微笑着道:“大姑,等他们都尽了兴,还得劳动您把他们分开,这两人全力发挥出来,我们上去分开,搞不好会让他们受伤的。” “受伤不要紧,只要不死,我能将他们捞回来。”舒畅不知从哪里闪身而出,大大咧咧地道。自从他暗算了瑛姑一把之后,但凡有瑛姑出现的地方,这位神医都是避之不及,但今天这样的大热闹,他是再也耐不住性子,指望着身为宗师的瑛姑大人大量,已经忘了他的事儿,又大模大样没事儿人一般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一看到舒畅,瑛姑的脸色立时便是一变,横眼一瞪,舒畅立时打了一下寒噤,转身想跑,却发现自己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得了,张嘴想喊,却发现连嘴巴都张不开,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两颗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秦风咳嗽了一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舒疯子,大战在即,我们可不能让两位大将有什么损伤,让他们过过瘾就好了,你可不能唯恐天下不乱。” 这一手一搭上去,舒畅顿时全身一松,嘴也能动了,腿也自由了,怪叫一声,转身就跑,再也不敢往这边儿看上一眼。 一边的程务本呵呵一笑,“这舒神医怎么得罪大姑了,居然让大姑出手惩治他?” 程务本不问还好,一问之下,不但瑛姑,便连秦风也觉得有些尴尬了,先前是假咳嗽,现在却是一迭声的真咳嗽起来,程务本一看两人的脸色,当即明白自己问错了问,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但看这样子,那个舒疯子定然把瑛姑得罪得极惨。 他也是干咳一声,假模假样一本正经的转过脸去,看着场中的两人,“一场龙虎斗啊,可以开开眼界。万剑宗的御剑术失传多年,杨致居然练成了,当真难得。” 瑛姑心下羞恼,但那事儿,打破她的脑袋,她也是说不出口来的,程务本又是老资格,更是九级巅峰,自己总不好去找他出气。 野狗终于动了,跨前一步,手臂振动,瞬间已是劈出数十刀,手中一柄硕大的铁刀,在一般人眼中,只是留下一片残影,几乎看不见刀的本体,而一众高手们,则是能清楚地看到,在野狗的劈砍当中,瞬间已是封死了杨致身周所有的空间。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唯力不破,野狗就是要以快对快,以力破巧,在他看来,对面这个小白脸就是个以巧取胜的家伙。 当当之声不绝于耳的响起,那柄飞舞的小剑,看起来与野狗的大刀不成比例,但却是与大刀一次次的硬碰硬,生生挡住野狗的攻击,杨致边一步也没有后退。 “受死!”野狗狂吼,再跨前一步,大刀横扫,这一次,杨致终于动了,整个人如同一片飞絮,随着野狗的大刀上下飞舞,飞舞的短剑也是一次次向着野狗开始攻击。 边上的士兵们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高手在他们面前交锋,先是瞠目结舌,接着便是鼓掌大呼,为自己支持的一方拼命加油打气。 双方交锋片刻,杨致也是心中惊讶,这野狗果然今非昔比了,居然能挡得住自己快如闪电的攻击。心念微动之下,地上数片树叶已是悄无声息的浮了起来,看起来便像是被野狗大刀的劲风无意间带起来的。 浮起在空中,当野狗身体前突的时候,那几片飞舞在他身后的树叶骤然加速,袭向野狗的背心。 当当当数声,野狗单手舞大刀,另一只手上却多了一柄短刀,间不容发的后嗑,将这数片树叶斩得粉碎。 “小子,想暗算爷爷,没那么简单!”野狗狞笑着,右手舞大刀进攻,左右挥短刀护身,着着进攻。 “好,果然有两下子,那再试试这个!”杨致长声大笑,地上的树叶,青草,石头,突然全都飞了起来,在空中形成了错落有致的攻击阵列,一波一波的向着野狗飞去。(。) 第四百四十六章:难分雌雄 杨致啸声未停,满场只闻剑声呼啸,剑气纵横来去,几乎填满了整个空地,这一时间,野狗的身影几乎都被遮蔽住了。 观战的士兵们先是惊呼出声,接着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野狗如何脱出困境。 “一心多用,万物皆可为剑,难怪毕万剑为了这个人,不惜与闵若英翻脸对抗,怎么着也要护住这个人的性命。的确是一个习武的奇才。看来万剑宗是后继有人了。”瑛姑惊叹出声,一边的程务本也是连连点头。 杨致尚在万剑宗的时候,如果不是毕万剑,傅抱石的一力袒护,早就一命呜呼了,哪来今天的风光。 “去看野狗如何破局!”瑛姑接着道。 野狗已经陷入困境,因为他防护得再好,也不可能全身毫无破绽,而杨致操纵的这些东西,却是无孔不入。 既然无法可破,那便不破。野狗丢掉了手中的短刀,双手紧握长刀刀把,一声长嗥,挺刀直突,竟然置周遭的无数剑气于不顾。 一道黑影突破了杨致布下的万千剑气,当当之声不绝于耳,那些剑气射在野狗身上,竟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怒吼声中,大刀迎头劈下。 杨致万万没有想到野狗竟然蛮干,也没有想到此人竟然比传说中的刀枪不入还要更厉害一些,那无数的剑气削破了野狗的衣物,在他的一身古铜色的皮肤之上留下了无数道白印,但却连一个血珠也没有看到。 如果他的大剑在手,倒也不惧野狗的全力一劈,但此时手中却只有一柄短剑,这可就要命了。但事到临头,退缩自然是不行的,哪怕一步也不能退。交手这一段时间,杨致也摸清了野狗的底细,不过相当八级身手而已,但关键是,此人的功夫太过于诡异,如果自己大剑在手,取胜自然不在话下,先前太过于托大,此时却是反悔也来不及了。 轻喝一声,短剑在空中划过一道亮丽的弧线,直奔野狗面目,目标是野狗的眼睛,他是想迫使野狗后退。 不过杨致想错了一点,那就是敢死营的士兵一踏上战场,向来有死无生,向死而生,根本就没有后退躲避的概念,小剑直奔面门,野狗瞪大的眼睛眨也没有眨一下,仍是咆哮着腾突而来,大刀带着片片残影,直劈杨致。 此时双方都是有进无退,眼见着便是要两败俱伤的局面,不少看懂了局面的将领们已是失声惊呼出来。 眼前一道身影闪过,场中所有的呼啸之声消逝无踪,杨致呆呆站在哪里,野狗则是怒目瞪视着站在他与杨致之间的那道身影。 此人自然是瑛姑,此刻,她一手握着杨致的短剑,一手提着野狗的大刀,轻描淡写地看了两人一眼,“算是打了一个平手吧,就此作罢。”两手一抛,将各自的武器扔回给他们,转身径直离开。 杨致自然是谢天谢地,刚刚要不是瑛姑出手,两人铁定都要遭殃,纵然不死,重伤亦是难免,这一仗,也让他明白,有时候境界并不一定就是稳胜的关键,那种一往无前的气概才是最重要的。 收起短剑,他向着瑛姑的背影深深一揖。 野狗却是瞪着一双牛眼,追随着瑛姑的背影转来转去,说是平手,可是他现在的模样也未免太凄惨了一些,一件上好的衣袍,这可是为了来参加这一次军事会议特地缝制的,现在倒好,变成了一身的零碎挂在身上,在行家眼里看来,他与杨致自然是打了一个平手,但在普通士兵的眼中,杨致仍然是潇洒自如,而自己,却变成了一个叫花子,胜负早在他们心中下了定论了。 “该死的!”他狠狠的在心里骂了一句。 小猫走了过去,解开自己的外袍,一把将野狗罩住,搂着他的肩膀便往回走:“不错了,没有给老兄弟们丢脸,杨致现在可是九级高手,你能维持住这不胜不败的局面,殊是不易了。” “总有一天,我要把他打出屎来!”野狗恶狠狠地道。 “当然。”小猫笑嘻嘻地道:“到时候,我在旁边给你打气助威。” “不许帮忙!” “那怎么会?这点气概,咱们老营兄弟还是有的,输,输得磊落,赢,赢得光明。”小猫大笑。 那一头,杨致已是回到了他的矿工营,迎接他的自然是士兵们兴高采烈的欢呼之声。在他们看来,自然是他们的营副获得了胜利,没有看到对面那个瘸子已经如此狼狈了么? 蒙山前线大军云集,剑拔弩张,而在后方沙阳郡,却正是春耕时节,一年之季在于春,播下收获的种子也就这么几天的功夫,你误农一时,农误你一年,没有那个农人会在这个时节偷懒,道路两边的农田里,随处都可以看见正在忙碌的百姓,挥舞着锄头,驱赶着耕牛,播洒着种子。 从丰县入境,一直到雁山脚下,和尚与他的老婆余秀娥所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生机勃勃,这是他们的第一映象,这与他们在另一边看到的荒无人烟的景象截然相反。 “两地相距这么近,可是反差竟然这么大。”余秀娥叹道:“也不知官府是怎么想的,这不是逼着人逃亡吗?刚刚占领的领土,难道不应当是采取怀柔政策以安抚为主么?怎么我这一路上看到的,都是强征暴敛?” “这位客官,看来你是从齐国内地来得吧?那些齐国官府啊,就没有把我们这些人当人看啊?要是不逃亡,迟早会被他们逼死。”在丰县请的一个向导,听到余秀娥的话,大声道。 “听你说话的意思,你就是从那边逃过来的?”和尚感兴趣地问道。 那向导点点头:“当然,我一家子都逃过来了,要是不逃,不被齐人逼死,也会穷死啊,我算是见机的早的,过来的早,现在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了。这里归太平军统治,那秦将军可是上天派下来的大救星,在这里,一切都是讲规纪的,只要你讲规纪,便不愁知喝,只要你勤劳,便能发家致富。” 余秀娥可是正宗的齐人,听了这话,心里不免有些不太高兴,“齐人有那么坏么?” 那向导呵呵笑了起来:“这位客官,或者那些齐人官府对你们这样的很客气,但对于我们这些刚刚被他们占领不久的地方的老百姓,那可真是暴虐的紧。其实我想这一路上,你也看到了不少吧?看你们的样子,也不像是活不下去逃亡的,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呢?” “访友!”和尚道。 “原来是有朋友住在太平城啊!”向导道:“往前就是雁山了,过了雁山,还有好几十里路呢,以前这几十里路,起码要走上两天,现在道路修好了,几个时辰就可以到了。二位是第一次过来吧,那在雁山那里,还得作一个登记才能再往里走呢?” “还要登记?”余秀娥讶然道。 “当然,凡是第一次来的,都要作一个登记,你是逃亡来还是来走亲访友的,都要登高在册,逃亡过来的,便会有专人接待,安排后续事宜的。”向导道。 “原来如此。” 雁山,是进入太平城的第一道关卡,这里地形险要,太平军在这里修建了一个要塞,最开始的时候驻扎了一个哨的士卒,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留在这里的,只有不到十个士兵了,日常的主要工作,便是从事登记进入太平城的陌生人的工作。 登上雁山,走进要塞,回首山下,和尚禁不住赞了一声:“好地方,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到太平城就只有这一条路么?” “不错,如果要绕路的话,那可是崇山峻岭,走几天几夜也不见得能走过去,还有迷路的风险。”向导笑道。 “真是不错,如果有战事爆发,在这里驻上一支军队,只怕攻击者便会望而生畏了。”和尚军人出生,一到这种地方,自然便是首先从军事之上考虑,倒不像余秀娥那样无感,她更感兴趣的,倒是这要塞附近居然种着一个个的花圃,还有一盆盆样式各异的盆景。 “兵大哥,这两位是第一次过来,要到太平城访友,请帮忙给登记一下。”向导大声招呼着一个士兵。 看着摊在自己面前的薄子,和尚提笔在姓名一项之下写上黄豪,来自那里这一项之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写上了洛城。 “黄豪。”士兵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和尚,作一个基本的审查也是他的任务之一:“请问在太平城中,你认识谁?要去见谁?” 和尚迟疑了一下,道:“我认识秦将军。” 士兵抬起头,满脸的戏谑之色:“这位黄兄弟,太平城的人谁不认识秦将军,难不成你说的访友就是去见秦将军?” “那,野狗也行。” “野狗是谁?”士兵一脸的蒙圈。 “那个龟孙子对甘队长如此不敬,咱队长的浑名,随便什么人都能叫吗?”后门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一个带着半边眼罩的残疾士兵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个盆景,把盆景往桌上重重一顿,一只独眼恶狠狠地看向和尚。(。) 第四百四十七章:当然要回来 两人四目对视,那瞎了一只眼的士兵脸上怒气却慢慢的变成了一种迷茫,伸手揉了揉眼睛,这才想起自己一只眼睛已经没了,这一揉,却是揉在了眼罩之上,一把抓下眼罩子,露出了一个黑窟窿。 “我,我好像认识你,我们以前见过么?”他惊奇的问道。 和尚蓄了长发,这两年也算是养尊处优,本身就身材高大的他,现在更是面红齿白,用丰神俊朗来形容也差不离,真是一副好皮囊。这与当初他在敢死营的时候的模样,可有不小的改变。 和尚微笑着看着他,“你是敢死营的老兄弟?” “你知道敢死营?你,你是……”老兵一下子跳了起来。 “那时候,大家都叫我和尚!”说着这话,和尚有些伤感了,再一次看到昔日的老兄弟,眼眶不由有些湿润起来。 “和尚队长!”老兵大叫了起来,“你,你……你不是走了么,好几年没有音讯了,从哪里冒出来的?” “听说秦老大还活着,和尚我自然是要归队的。”和尚点头道。“秦老大现在在太平城吗?还有野狗,小猫他们?” 老兵连连摇头:“秦老大他们现在都在蒙山呢,听说有一票大买卖要干,老大在那里聚了好几万兵呢。” 和尚听了这话,一把拉起余秀娥,转身就走。 “和尚队长,等一等。”老兵上前一把拉住和尚,“这里距蒙山距离可不近,你知道路吗?” “嘴长在脑袋之上,不知道自然可以问!”和尚笑道:“知道老大还活着,我便一刻也不想等了,只想最早见到秦老大。” “和尚队长,磨刀不误砍柴工,据我所知,这两天便会有一支补给队从太平城出发往蒙山,到时候您跟着他们一起走,不仅不会迷路,还会免去许多盘查,会节约很多时间,再说了,巧手大人现在正在太平城中,您不想见见他么?” “巧手也在?”和尚惊喜地问道,眼前这个士兵,以前是野狗的手下,他并不认识,但巧手可是当初秦老大直辖大队的重要人物之一,他却是很熟悉,他们所用的很多武器,都是由巧手改制的。 “我带您回太平城。”士兵重新蒙上眼罩,高兴地道:“其实在太平城中,还有不少当初的老兄弟,这几年打仗,从安阳城出来的六百多老兄弟死了不少,也伤了不少,不能再上战场的便都在太平城中做事呢。” 和尚点点头,却莫名的伤心起来,他知道,这些老兄弟中,没有一个是他的旧日部下了,他的一整个大队,都报销在安阳城中,从安阳城中逃出来的,基本上是野狗的直属部下和秦老大的直辖大队。 小半日之后,三人出现在了太平城下,看着那高高耸立在山顶的黑色城市,不仅是和尚,便连余秀娥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和尚队长,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三年前我们到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是莽莽丛林,一片荒野,三年时间,我们已经把这里变成了我们的家,我们的世外桃源了,现在太平城还在不停的扩建当中,等到完全建成,哈,绝不会比当年的安阳城小。”士兵自豪地挥舞着手,这个伟大的城市,也留有他的汗水,鲜血,他是由衷地感到自豪,特别是当第一次抵达这里的人露出震惊的神色的时候。 与他们进入丰县一路看到的风景一般,山脚之下,无数开垦出来的农田里,百姓正在忙碌着,从山脚到山顶的盘山大道之上,行人络驿不绝,一派兴盛的景象。 “现在太平城内与周边的村民一起算起来,超过了十万人呢!”老兵兴致勃勃地介绍地道,“咱们现在不求人了,啥都能自产。老天爷这两年也很给面子啊,连着两年风调雨顺,年年丰收,和尚队长,现在可比当年在那边的时候好多了,还记得当年我们经常去抢别的军队的补给啊,哈,现在可是要啥有啥。” 听着老兵的介绍,和尚只是微笑,余秀娥则是异常动容,低声道:“你们这位秦老大,还真不是一般的人物,了不起。” “秦老大一直都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和尚道:“你是不知道我们当初的敢死营都是一帮什么人,只有秦老大,能把大家凝聚成一个整体,有了秦老大,敢死营才有了魂儿,才有了今天。真是后悔当初不敢离开大家,我错过了敢死营最值得称道的一段历史。” 话没有说完,大腿之上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痛,却是被吴秀娥狠狠地掐了一把,猛然省悟过来:“当然,有失必有得,我现在却有了你。” 一边的老兵满脸诧异地看着两人,余秀娥为了行路方便,却是一直作男装打扮,在老兵的眼里,那就是一个俊俏的小哥儿,看着两人的神情有些暖昧,心中自在大讶,和尚在敢死营时的光辉业绩,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怎么离开了几年,竟然改性子了,现在有了断袖之癖么? 看到老兵瞪圆的那只独眼,余秀娥再彪悍,也忍不住有些脸红了。 巧手现在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太平铁矿那边儿,在秦风订下了要重建一城的宏伟计划之后,他更多的精力则是投入到了这项工作当中,金景南被提拔起了组织这一项工作,但金景南毕竟是新人,与外头扯皮拉筋的事儿,都是巧手出面。重建一城,要花的钱海了去了,这都需要巧手去找葛庆生,找权云等人去要钱要物,而这两人主政一方,自然也有自己的考虑,为了筹集钱物,巧手这一段时间,倒是一直在找这两人磨嘴皮子。 虽然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了行政工作当中,但一个人的爱好,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在太平城里,巧手有一间属于自己的独立工坊,里面有他几个悉心教导的小弟子,年龄不大,但却聪明好学,一有时间,巧手都会回到这里,一边琢磨着新东西,一边教导弟子。他的工坊内里,摆满了他亲手打造的刀,剑,弓箭等一些精品,等闲人根本就见不到,更别是拿去用了,也只有一些老兄弟,才会在他这里来淘磨一些好货,这些巧手亲手打制的玩意儿,比起量产货,质量不知要高了多少。 当老兵兴冲冲地跑进巧手的工坊,将满手油污的巧手从内里拖出来,看到站在门前的和尚的时候,巧手的反应与老兵的反应一样一样的。 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面前站着的真是以前的那个家伙。 好半晌,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张开双臂,与和尚重重的来了一个熊抱,立时便在和尚的后背之上印上了两个黑漆漆的大手印。 “和尚,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你知道了老大还活着,一定会回来的,前些日子,我们老兄弟们还在一起念叼着你呢!”抱着和尚,巧手用自己的脑袋咚咚的撞着和尚肩膀,和尚身材高大,巧手整个人也就只到和尚的肩头。 “当然,我当然会回来,我还要给我的五百兄弟报仇呢!”和尚的声音也呜咽起来:“有老大带着我们,我们一定能复仇,我一听到老大还活着,便往这里跑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两手用力的拍着和尚的后背,将黑手印又添上了几个。松开和尚,巧手后退了几步,目光转向一边的余秀娥,“这位是……” 他的眼光可不是那个老兵能比的,他是大匠,对于曲线结构什么的极其敏感,只扫了一眼余秀娥,便发现对面这人是女的,不过一想起和尚的德性,便也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是我妻子,余秀娥!”和尚赶紧介绍道。 余秀娥向前一步,双手抱拳,行的却是男儿礼:“巧手大哥,秀娥这边有礼了。” 听和尚说这人是他的妻子,巧手却是吃了一惊,能将这个花和尚拴上绳子,眼前这位可不简单啊,仔细打量,这个叫余秀娥的女子眼光湛然,神光内敛,竟然是一位武道好手,巧手不以武道见长,但好歹也有六级的身手,这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深不可测,心中再吃一惊。不过余秀娥表现得很豪爽,倒是让他心生好感。 “嫂子万万不可如此称呼,在敢死营时,和尚可是秦老大手下三大头头之一,我们见了他,都得行礼的。” “你向我行过礼么?我怎么记不得了?”和尚在一边打趣道。“我倒是记得当初为了找你弄一柄好刀,足足给你行贿了十两银子。” “有这事儿吗,不可能吧。”巧手大笑,将手一摆:“来来来,里头说话,和尚,你这一次回来,我送你一柄好刀,比你以前用的,要强上十倍,称其为当世利器也不为过。” “如此甚好!”和尚大喜:“难得你吐血,我是绝不会客气的,你这里面的东西,任我挑吗?” “任你挑!”巧手豪气的昂起头。(。) 第四百四十八章:交待 巧手的屋里,一角是一个大炉子,一个学徒正在拉动着风箱,青色的火苗喷出去数尺之远,另几人则将烧红的铁块挟在铁毡之上,挥舞着小锤,反复的敲打着。 而在墙上,则挂着一柄柄各式各样的刀剑。 随手从墙上取下一柄大刀,丢给和尚:“大小与你以前用得差不多,重量稍有增回,不过可比你以前的要锋利多了。”巧手笑着,顺手从一边捡起一根铁棍,“来,试试!” 和尚挥刀斩下,哧的一声轻响,铁棍应声自中而断,“好刀!”和尚轻抚刀锋,眼睛都亮了起来。 “功夫长进不小啊!”巧手看了看断口,冲着和尚竖起了大拇指。 和尚嘿嘿一笑,转头看了看余秀娥,心道你如果有这样一个老婆,没事儿就要与你干上一架,常常把你打得找不着北,几年下来,你的功夫也见长。 一边的余秀娥却没有看见和尚这个意味深长的一瞥,她的目光正被墙上的另一柄刀给牢牢地粘住了,那也是一柄大刀,不同的是,这柄刀上镂刻着数朵梅花,梅花刻得活灵活现,从刀锋开始,向下一直延伸到刀柄处。 顺着余秀娥的目光看过去,巧手笑道:“这柄刀可就是明珠蒙尘了,这是我打制的最满意的一把刀,当初啊,我也是一时兴起,顺着刀上的花纹便刻了这些梅花,瞧瞧,多么有美感,可这柄刀居然就没有要,第一,没几个人使得动,太重了一些,第二,使得动的人嫌这柄刀这些花太扎眼,太娘们儿了,不要,你说气人不气人?完全就是睁眼瞎嘛,和尚,你就别看了,我估摸着你使这刀够呛,适合你的才是最好的是不是?” “那是那是!”和尚连连点头,抖了抖手里的这柄刀,“这柄就极好了,有了这家伙,接下来替秦老大冲锋陷阵,那可是如虎添翼。” “那是自然,以前咱们在敢死营的时候,没有好的原材料啊,现在咱们自己有了一个大大的铁矿,有了自己的冶炼厂,其中炼出来的最顶级的材料,自然就归我了。”巧手洋洋得意,“凭我的手艺,有了好材料,还怕没有好家伙吗?” 两人说话间,余秀娥已是走到了那柄刀之下,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冰凉的刀锋。 “小心一些,这刀锋利得很。”看到余秀娥的动作,巧手赶紧喊了出来。 “巧手兄弟,这柄刀能送给我吗?”余秀娥转过头来,看着巧手,嫣然一笑。 巧手瞪大了眼睛,瞧着余秀娥,指了指那柄刀,又指了指对方那小巧的身材,“你…它…这刀和尚都使不动。” 余秀娥笑咪咪的一伸手,便将挂在墙上的刀取了下来,单手握着,平平的将比她高得多的刀平端了起来,手臂一动,屋子里顿时寒意大起,脚重重一踏,刚刚巧手丢在地上的两截铁棍跳了起来,哧哧之声不绝于耳,刀光敛去,地上多了无数半尺长短的小铁棍。 “巧手兄弟,我使得动,我很喜欢这柄刀,特别是这刀之上的梅花,送给我好不好?”余秀娥小声道,语气之中居然带上了乞求的味道,一脸的楚楚可怜,看得和尚是目瞪口呆,他可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老婆啥时候有过这种表情,看起来的确是很喜欢这柄刀了。 半晌,他才伸手戳了戳仍然有些目瞪口呆地巧手:“兄弟,你看……” 巧手如梦方醒,使劲地摇了摇头,看了看余秀娥,再看了看身边的和尚,一脸恍然的表情,心道难怪这个花和尚现在也娶了老婆了,敢情他这老婆比他厉害多了,有这样一个女人呆在身边,只怕这花和尚敢动花心思,立刻便下场堪忧。 “没问题,没问题,看来我这柄刀,就是为你量身订制的啊,难怪摆在这里一直没人动,和尚,你婚礼我没有参加,这刀,就算是我送给你们的贺礼如何?”巧手连声道。 “多谢巧手兄弟!”余秀娥大喜,连声道谢。 和尚却是不干了,“巧手兄弟,这你可就不对了,那有我结婚,你送刀的道理,这不吉利啊,这贺礼你得另行准备,回头我来收取。” 巧手一下子皱起了眉头:“和尚,过了几年了,你媳妇也娶了,但这脸皮,还是和以前一样厚啊!” “脸皮厚,不吃亏!”和尚摸着自己的脸郏,嘿嘿的笑了起来。 “好,很好,这很和尚!”巧手摇头大笑。 三人都开心的笑着的时候,外头一名身着黑衣制服的士兵走了进来,向着巧手躬身道:“大人,葛城主听说您这儿来了客人,还是秦将军的旧部,已经准备在晚间设宴招待。请大人和两位客人到时候能赏脸出席。”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吧,告诉葛城主,到时候我会和和尚一起过来的。”巧手挥了挥手,道。 “是,大人!”卫兵躬身退了出去。 和尚有些惊奇地道:“我这才刚刚来了多久,这个葛城主就知道了?还要设宴招待我?” 巧手微微一笑:“你离开这三年,发生了很多事,三两句也说不清楚,和尚,咱们里屋坐,一边喝茶一边慢慢聊吧!你回来后,秦老大肯定是要重用的,有些事情,你提前有个了解也好。” 走进小房间,房门一关,外面的砰砰的打铁声便完全隔绝了开来,小屋成了一个独立的世界。泡上热茶,放在桌上,三人围桌而坐,巧手看着和尚,道:“和尚,这三年来发生了很多事情,一时也无法完全说清楚,不过现在的太平军,跟当初的敢死营可是有了太大的分别,你一点,你也应该能想到。” 和尚摩挲着茶杯,微微点头。 “那时我们在敢死营,你和野狗更好一些,剪刀自成一派,中军的人则是不偏不倚,那么小一支队伍,便有亲疏,现在秦老大占有两郡之地,麾下统管着百万子民,数万大军,这其中的道道,那就更不用说了。”巧手笑道。 “一支队伍之中各有山头,这个正常,但只要在大事之上,原则性的事情之上,都能劲儿往一处使,那就可以了,就像我们以前在敢死营中,我们都和剪刀不和,但打起仗来,还不是一样互相掩护,互相支持?这个好理解。” “现在秦老大手下,有这么几个主要的派别,第一帮,当然便是咱们敢死营的老兄弟啦,小猫,野狗,我,千面,马猴这些人。如果算上文官系统中的人话,王厚应当算一个。葛庆生算一个。” “王厚?这位是谁?” “这是我们到越国之后,接纳的第一个外人。他本是丰县当地土豪,加入我们后,为我们在当地立足出了大力,现在他是沙阳郡的副郡守,但更重要的是他的女儿王月瑶,是我们太平军的钱袋子,掌管着整个太平军的对外贸易一块儿,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 “女的啊?她行吗?哎哟!”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他已是大叫了起来,显然又被余秀娥暗算了一把,他这句明显瞧不起女人的话,让余秀娥恼了。 巧手有些羡慕地看着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和尚高大威猛一副好皮囊,在敢死营的时候便有女人缘,现在看起来还是如此,眼前这个女人看起来虽然不太温柔,但长得着实不错。像自己到现在,还是孤单单的一个人。 对于巧手来说,找一个女人容易,但要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女人,那就难了。 “太平军中第二大帮,便是沙阳帮了,这是我们在这里站住脚跟的第二大助力,沙阳郡五大豪门在为首的刘氏带领之下,应当说是与我们结盟,他们的老大刘老太爷现在就住在太平城中,五大豪门势力雄厚,陈家洛现在在太平军中拥有一个战营,是我们的主力部队之一,田真在情报部门工作,刘兴文是沙阳郡城门军统领,麾下有三千人,其它的,也都在沙阳郡任职,他们的综合实力,说起来还要超过我们这一帮。第三派,力量算是最小的,其中文官以权云为代表,他是文官系统的首领,有本事,但以前是为五大豪门服务的,现在被老大争取过来了,军事上则是以邹明为代表,辖下也有一个战营,现在驻扎在丰县的就是他了。” “听起来很复杂的样子?”和尚皱起了眉头,“其实我倒用不着了解这么多,反正我就听秦老大的,老大喊我往哪里打,我就往哪里打,喊我砍谁,我就砍谁!” 巧手一摊手:“和尚,话是这么说,但老大曾经说过,现在不是在敢死营的时候,私下里要求我们这些人都要多长几个心眼儿才是。虽然我现在不太明白这话的道理,但老大这样说,肯定是有原因的。” “这话我记住了。” “其实与野狗比起来,和尚你本来就是机灵的,以后自然会明白很多东西,今年,我们太平军的结构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连楚人都被囊括了进来,有了一个纯由楚人军队组成的战营,叫宝清营,从上到下,都是楚人把持的。” “楚**队?”和尚的眼里顿时闪过厌恶之色。“老大是怎么想的,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和尚,这就是我说的与以前的绝大不同,你初来乍到,反正牢牢记住一件事,多做,少说,等你重新融入了这个团体,站稳了脚跟,再说其它吧!” “我明白了。”和尚点头道:“不过这件事情,我还是要与老大交流一下,我忘不了我的五百兄弟们死时的场景。” “谁都忘不了。”巧手叹道。“夫人和孩子现在也在山上,等下我带你去拜见他们吧!” “我,我不想见。”和尚欲言又止。 “糊涂!”巧手道:“昭华公主是老大的夫人,她的孩子是老大亲生的,你躲得过吗?再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现在是秦夫人,可不是闵公主。”(。) 第四百四十九章:风云起 萧开站在一片狼藉的原驻扎在兴山县的越国右路大军营地,眼中一片茫然。 数万右路军哪里去了? 他从开平郡城奉大帅萧正刚的密令给右路军主帅陈慈。随着洛一水重新出现的消息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最近有情报显示,前军潘宏所部,异动明显,而右军对面的秦军更是兵力调劝频繁,这让萧正刚异常担心,左军已经开始备战,而萧正刚写信则是让陈慈密切注意秦军以及前军潘宏部的动向,如有异动,右军便与左军密切配合,要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的可能扼杀在摇蓝里。 但现在,右军去哪里了? 没有帅府的调动命令,右军擅自行动,已经开始动手了?萧开不排除这种可能,要知道,陈慈与洛氏一直不和,是不是陈慈自以为抓住了机会,竟然迫不及待地动手复仇了?或者是陈慈发现了洛一水已经掌握了潘宏部,陈慈根本来不及向帅府报告,便先行动了? 脑子里紧张的思索着,完全没有任何思路。如果是以上情况,陈慈至少可以往开平郡的帅府送一封信啊?难道是自己一路上急于赶路,与信使错过了? 萧开觉得脑子有些乱。 右路军五万大军突然离开了他们的防线,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最明显的就是他们的防线门户大开,如果秦兵发动攻击,矛头便会直指开平郡城。 陈慈是老将,怎么会出现这样的错误? “萧将军,找到了几个当地百姓!”几名亲兵纵马而来,他们的马上,都载着一个本地百姓打扮的人。 被这几个凶神恶煞的士兵抓着按在马上一路奔来,几个百姓早已是脸上毫无血色,被士兵仍下马来,站在萧开面前,浑身直打哆嗦。 “不用害怕,你们可知道,原来驻扎在这里的军队去哪里了?”萧开脸上挤出一丝微笑,伸手从怀里掏出几角碎银子,抛给哆哆嗦嗦的百姓。 或者是银子起了作用,也或者是萧开面目和蔼,几个百姓终于平静了下来,“这位官爷,驻扎在这里的大军,好几天前就已经全部走了。我们这些人,都是在这里捡些军队抛弃的东西而已,没有做什么作奸犯科之事。”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的百姓声音有些颤抖的道。 “走了几天了?”萧开问道。 “应当有五六天了吧?”百姓歪头想了片刻,“具体的我们也不知道。以前我们经常来军营外做点小生意,但几天前一大早我们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就成这样了,什么人都没有了,没得生意做了,但这里丢弃着很多有用的东西,我们便天天来这里捡。” “五六天了?”萧开打了一个寒噤,“那你们知道他们往那个方向去了?” 另一个村民手指向一个方向:“应当是往那个方向去了。” 看着村民所指的方向,萧开眼前一黑,几乎摔下马来,村民所指的方向,竟然是开平郡城的方向,陈慈未奉帅令,全军拔营向中军方向开进是什么意思? 另外几名士兵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人人脸色都显得有些苍白,半晌才道:“萧将军,不太可能是往开平郡城的方向,不然几万人的大军,我们这一路之上,怎么也能发现踪迹的。” 萧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陈慈的大军的确不是往郡城走的,但他们肯定因为什么放开了防线,陈慈不战而逃了,五万大军的离去,将会让秦军长驱直入。 “你们两个,马上赶往房县,看看那里潘宏的前军是个什么情况?探明直情况之后,不必前来回报我,立即回报萧帅。”他厉声道。 “遵命!” “你们两个,马上赶回开平郡城,向大帅禀明,右军陈慈所部去向不明。”说这句话的时候,萧开自己都能感觉得声音抖得有些厉害,他强行压制着自己内心的不安。 “遵命,可是将军,我们都走了,您去哪里?”一名士兵问道。 萧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往前边去看看。” “前边就是秦人控制区了。”一名士兵惊问道。 “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一个人,即便有什么情况,脱身也好,藏起来也好,都很容易,我必须要将情况弄清楚,你们,马上走!”萧开回手道。 几名士兵打马向着不同的方向狂奔而去,萧开转头看着身边几个仍然紧张不安地百姓道:“你们回去吧,告诉所有你们能见到的百姓,让他们赶紧逃,只怕是要出事了。” “这位官爷,又要打仗了吗?”村民不停的吞咽着,喉头一上一下,看起来紧张到了极点。 “是啊,要打仗了,要打大仗了。”萧开喃喃地说着,一勒马缰,掉转马头,向着前方狂奔而去。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萧开已经到了原本越人控制线的最前端,这里原本有一个小小的哨卡,一幢高约十余米的石塔高高耸立,站在塔顶,可以监控到大约数里之外的敌情,但现在,这个哨卡也没有一个人驻守了,将战马拴在外面,他快步走入塔内,石塔内士兵们休息生活的区域已是一片狼藉,看起来离开的极为匆忙,还遗失了不少的东西。迈步上了塔顶,示警用的烽台之上,还好好的摆在哪里。双手扶着塔沿,看向前方空旷的原野,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午日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疲惫的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干粮袋子,从塔顶的水桶里舀了一瓢水,就着水,狼吞虎咽的吃着干粮。 陈慈所部一定出了什么事情,但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居然让一支五万人的大军突然离开呢?萧开百思不得其解。这事儿如果发生在潘宏所部之上,他还能理解,但是发生在陈慈身上,他就完全不理解了。 陈慈与洛氏是死敌啊。 萧开忽然打了一个冷战,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种看似异想天开,但却能扎实地解决他现在心中疑问的可能。 陈慈与洛氏根本就没有什么仇恨,他们以前所有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给别人看的,让世人谁都不会想到,陈慈实际上是洛氏的人。 他一下子剧烈的咳漱起来,满嘴的粉末喷了出来,用力地捶着自己的胸膛,又猛灌了几口水下去,他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住了。 如果这是真的,那洛一水现在岂不是已经掌控了陈慈所部五万人,还有潘宏所部三万人,八万人的大军,这可是越国在边境之中一大半的兵力了。 他咳得面红耳赤,趴在哪里,不停的干呕着,涕泪交流。就竖在他面前的水桶里的水突然荡漾了起来,波纹一圈圈地从中心向外荡开,撞在桶壁之上,然后飞溅而出。 沉重的桶在踏踏的声音之中,居然在轻微的跳动,整个石塔似乎都在摇晃,萧开一下子跳了起来,瞪大眼睛,看向先前还空无一人的旷野。 一条黑线出现在天边,迅速地向着这边接近,那飘扬的旗帜虽然还看不见上面的花纹字体,但那熟悉的样式,却让萧开的心瞬间变得一片冰凉。 秦人来了! 而最可怕的还不是秦人来了,而是越人自己乱了。原本应该驻守在防线之上的陈慈不见了,连陈慈都不见了,那房县的潘宏所部还靠得住了吗?秦人边军连他们一向不大舍得用的大规模的骑兵都慷慨地全部拿了出来,也就是说他们志在必得,他们已经深悉了这边的内情。 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手在抖着,好几下才将火折子晃燃,丢进烽火台中,看着示警的烽火缓缓燃起,丝丝缕缕的青烟飘起,萧开快跑下了石塔,爬上战马,打马向着后方狂奔。 示警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因为他的后方,根本没有了一个士兵,最多不过给秦人造成一个小小的困扰。现在他要想的,就是如何能逃出去了。 希望他派出去向萧帅报告的士兵能及时赶到,让萧帅能及时做出反应。 萧开的判断没有错,这一次秦军的确是倾巢而出,连他们平时不到关键时刻都舍不得用的骑兵都一次性的全都拿了出来,对于秦国边军来说,骑兵是一个奢侈的兵种,一旦使用,那银钱便哗哗的如流水一般,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但这一次不一样,他们必须要用最短的时间赶到开平郡城,包围,分割越军主帅萧正刚,要以最短的时间拿下开平郡城,占领开平全境,达到战前的目标。 虽然与洛一水有协议,但李挚怎么也不会把宝全压在洛一水的身上,万一秦军攻击开平郡不顺受阻,又怎么能担保洛一水不会突然反戈一击,干脆将秦军先灭了再说呢? 他终究是一个越人。 作为一名统帅,李挚不能不防着洛一水会不会使出诱敌深入这一招,让自己先与萧正刚火并,然后他来捡便宜。 只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了萧正刚,才能让洛一水的这种有可能使出的招数根本就没有时间来施展。(。) 第四百五十章:警钟鸣 冲天而起的狼烟,丝毫没有阻挡住秦军的步伐,如潮水般的铁骑洪流汹涌而来,在他们眼中,这个哨塔只不过是前进路上一颗小小的石籽而已。 当这股洪流越过这一区域之后,原本高高耸立的石塔已经变成了一地的碎石。 萧开拼命地鞭打着马匹奔逃,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上一眼身后的追兵,跨下的马儿鼻孔之中喷出浓浓的白气,步伐却是愈来愈慢了。 身后蹄声如雷,铁骑洪流愈来愈近,萧开跨下的战马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萧开叹了一口气,一跃下马,拍了拍马股,“好兄弟,逃命去吧!” 战马仰天长嘶了一声,且并没有离去,反而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子,又兜了回来,低下硕大的马头,粗重的鼻息喷在萧开的脖颈之上,马头不停地挨擦着他的脸庞,四蹄虽然不安地在地上刨动着,但却一点离去的意思也没有。 萧开仰天长笑起来,“好,好兄弟,既然你不离不弃,那咱们就一齐作人生的最后一战吧!”一跃上马,抽出腰间的佩刀,高高举起,两腿轻夹马腹,马儿缓缓向前加速。 先是小碎步,然后越来越高。 一人一马,向着对面的千军万马冲锋而去。 “杀呀!”如雷的蹄声之中,一个人的呐喊声显得如此的单薄,如此的无力,但却又显得那样的沉重,那样的高亢。 铁骑没有丝毫的停留,萧开瞬间便被淹没在这一股海潮当中,当无数的骑兵掠过,萧开和他的战马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踪影,一片狼藉的地面之上,数片沾满血迹的碎破的衣物被风缓缓吹起,在空中打着滚,飘向远方。 秦军骑兵快速地展开突袭的时候,在另一个地方,一支军队正在缓缓地行军,长长的队列在山道之上迤逦前行,这是原本驻防在房山的越国前军,原潘宏所部。现在,他们的将领已经重新换回了数年之前他们原本的将军,洛一水。 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快,洛一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洛将军,秦人会怎么做?”黄昊问道。 “如果我是李挚,自然会以骑兵迅雷突击,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开平郡城之下,切断郡城与左军之间的联系,是歼灭左军,然后步兵赶到,再围攻郡城。”洛一水淡淡地道:“开平郡城太大,而萧平刚的中军人数不足以守御如此大的城池,其结果必然是处处露出破绽,开平郡城,会被一击而破。” “如果萧正刚能将左军迅速地撤入到城中呢?”黄昊问道。 洛一水哈哈大笑起来,“到了那个时候,萧正刚有了足够的兵力,守御开平郡城便不是梦想了,如果他能与秦人抗衡上几天,那我可就要对秦人不客气了。与陈慈左右合拢,包了秦人的饺子,将他们一口吞下,然后再来对付萧正刚。” “这倒真是一个好注意!”黄昊双眼发亮。“那岂不是我们连开平郡也不用给秦人,还可以一劳永逸地击溃秦人边军的主力,这样一场大胜仗,将会极大的鼓舞国人的士气,也会让将军您的声望上升到一个新高度。” “想想而已罢了!”洛一水却并没有多少期盼之色,“李挚也好,邓忠也罢,都是久经战阵的老狐狸,哪里会想不透这其中的关窍,如果我猜得不错,此刻他们的铁骑已经快要插到开平郡城之下了,萧正刚没有机会的。而李挚也绝不会将这个机会给我,所以,你所设想的一切,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景,并不会在现实之中真正的实现。” 黄昊有些失望,“我就是担心到时候我们失了开平郡,而秦人却欲壑难填,追在我们的身后,到时候,我们前要与朝廷虎贲军对抗,后面要与秦军作战,双面作战,那可就难了。” 洛一水冷笑一声:“你多虑了,秦人拿下开平郡之后,想再往前,他就不得不考虑他的后勤补给问题,冬天刚刚过去,现在正是秦人最难受的时候,拿下开平郡,可以缓他们一时之急,再向前,延长的补给线便会牢牢地限制住他们的作战能力,这也一直都是秦人的死穴,他们想要冒进,就不得不冒着全面失败的危险,李挚是一个谨慎的人,他会先守好他获得的果实,然后看着我们与朝廷的战况再作决定的。”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至于虎贲军嘛,能不能全部到我们面前还得两说呢,听到我们起兵的消息,沙阳郡的太平军该是迫不及待的向正阳郡发起攻击了吧,那可是秦风一直垂涎三尺的地方,如果丢了正阳郡,太平军便会直接兵临越京城下,你说吴氏老儿会不会分兵出去抵挡太平军?” “太平军如果出手,那自然是好,可以分担我们的压力。”黄昊点头道:“可那也是一头饿狼呢?” “他是狼,我是虎,先给他一点甜头吧,等我收拾了吴氏老儿,再回头来对付他。”洛一水微笑道。 远处,数名哨探如飞而来。 “禀大将军,秦军以两万骑兵为先驱,已经越过了兴山防线,正在急速插向开平郡城与左军之间的区域,按将军吩咐,我们已经撤回了所有观察哨的弟兄。” 洛一水点点头:“意料之外,虽然有点小小的失望,萧正刚来不及作出反应了,传令全军,加速前进。” 刚刚还在缓缓推进的军队,瞬间便开始加速,如同一条游动的灵蛇,向着越国内地奔涌而去。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个方向之上,陈慈率领的右军也开始加速,两支军队正在迅速地远离开平郡。 而此时的开平郡城,所有人都还蒙在鼓里,城门大开,行人络驿不绝,商铺照常开门,对于他们来说,战争似乎很遥远,前两年打得这么凶,秦人也没有能直接威胁到开平郡城这里来,现在战事稳定,前方驻扎着近十万大军,开平郡城当然是稳如泰山。 没有人会想到,他们倚为干城的两支顶在前面的防守军队,此刻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而秦军的铁骑,已经是近在眼前。 城门前方的干道之上,一匹战马正疯一般的向着城门处冲来,马上的一名骑兵伏在马上,看起来竟然是生死不知,任由马匹不管不顾地冲撞,一路之上,也不知撞到了几多行人,多少摊子。 惊叫声,哭嚎声在忙碌的大道之上瞬间便响成了一片。 战马根本就没有停下的意思,仍然向着城门直冲,数名在城门处警戒的士兵见状大惊,一声吆喝,几人拖起摆在一边的拒马,迅速地扔在道路之上,城门之处,人群涌挤,如果任由这匹战马冲来,只怕死伤就不是小数目。 将拒马迅速地摆在了道路之上,更多的士兵涌了过来,长矛探出,对准前方,如果战马还想强行闯关,就算跃过了拒马,也会被这些长矛扎死。 马匹显然是训练有素,对于拦路的人不会有什么感觉,但对于这种专门对付骑兵的拒马,却有着天生的敏感,仰天长嘶声中,迅速减速,堪堪在拒马之前停了下来,而马上的骑士,却在战马停下的这一瞬间,被从马上抛了下来,重重的摔落在拒马之后。 城门守卫们一涌而上,七手八脚地准备按住这个士兵,但一出手这才发现,地上的士兵软弱无力,双目紧闭,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意识,将他揪住一把拖了起来,城门守卫的一名军官已是失声叫了出来。 “这不是大帅府的亲兵张小乙吗?” 一口冷水喷在张小乙的脸上,这名拼死跑回来的士兵这才悠悠醒转,他们一行本是两人,但在返回不久,身后便已经追上了秦国骑兵,无法摆脱之下,另一人将自己的战马让给了张小乙,一人双马,迅速回来报信,张小乙一路狂奔,跑毙了一匹战马,这才堪堪回到了开平郡城。 “快,快,禀报大帅,右军陈慈所部不知所踪,秦国人已经打过来了,秦国骑兵,是秦国骑兵!”张小乙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 军官听到这话,已是脸色大变,一边转身向着城内狂奔,一边声嘶力竭地吼道:“关闭城门,敲响警钟,秦国人打来了。” 有士兵拖着张小乙跟着军官向着大帅府方向奔跑,更多的人则是涌向城门,挥动着手里的长矛,将涌挤在城门处的人打得四散奔逃,沉重的城门在众人的合边之下被缓缓关闭,而城楼之上,巨大的警钟亦被同时敲响。 这是开战以来,开平郡城的警钟第一次被敲响。 当警钟响起的时候,整个城市似乎在这一瞬间被凝固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转头看向钟声敲响的地方。 越军统帅萧正刚正在公堂之中批阅着文件,听到钟声那一霎那间,他整个人都呆住了,扔掉了手里的笔,快步走出大堂,迎面便看到了一路狂奔而来的军官以及他身后被数个士兵几乎是一路拖过来的那名亲兵。(。) 第四百五十一章:弃城 秦国边军的骑兵配置一向很少,因为骑兵太花钱,养一个骑兵的钱,足以够秦国养一百个士兵,而对于秦人来说,似乎最不值钱的,就是士兵的性命了。 在落英山脉之中与他们斗了多年的秦风以及他的敢死营对此深有体会,每一次与秦国边军作战,那都是要作好死无葬身之地的准备的。秦国边军一向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当然,也不把别人的命当命。 一旦秦国边军派出了自己的骑兵,那就是势在必得的一种打法了。与其它各国的骑兵不同的是,秦国边军的骑兵,清一色的彪形大汉,马多人少,自然是要选最好的士兵,他们所使用的也不是一般骑兵所用的马刀,刺枪,而是清一色的狼牙大棒。 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开平郡城,而是距离郡城数十里远的左军大营。当开平郡城的越军主帅接到信报的时候,秦骑已经到了左军大营数里之处。 警钟长鸣,号角凄厉,整个左军大营乱成一团,一队队的士兵在军官的怒吼声中,提起兵器匆匆地冲向大营的栅栏,一枝枝的长枪架在了栅栏之后,更有悍不畏死的骑兵连队列都没有整好,骑上战马便冲出了营盘,举起长刀呐喊着冲向黑压压的敌人。 但这所有的一切,在如同泰山压顶的秦骑攻击面前,都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情愿用自己的牺牲来拖延秦国骑兵步伐的越国骑兵,在对手面前,连一点小小的水花都没有泛起,便被无清的淹没。 骑兵浪潮涌到栅栏之前,一柄柄沉重的狼牙棒飞了起来,旋转着击向栅栏,栅栏被击碎,后面的士兵人仰马翻,而扔出狼牙棒后的秦骑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纵马从刚刚被击开的缺口冲了进去。 开平郡城,萧正刚呆呆的坐在他的大帅府里。 他自己明白,已经无力改变大局,从那名侥幸逃回来的亲兵的嘴里,他知道秦国骑兵去了那里,在左军大营只有两万士兵,而秦国边骑,却有一万人,二比一的比例,而且没有任何的防范,更重要的是,越军士兵在单体战力之上,连秦国步兵都比不上,而精挑细选的秦国骑兵,优势就更大了。 左军大营完了。 开平郡城也完了。 他的中军只有五千人,虽然战斗力很强,但如果出城与敌野战,不是对手,据城固守,可开平郡城太大,他区区五千人,连城墙都站不满。 可以想见,在秦国骑兵的身后,就一定是秦国边军的大队人马。当他们出现在开平郡城之下时,便是城破之日。 苦守了三年的局面,瞬间便毁于一旦。 “洛一水,你这个祸国大贼,越国会毁在你的手里!”萧正刚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道,他想痛骂洛一水,可洛氏的遭遇却让他有些底气不足,他不属于洛派,也不属于现在的张宁一派,他只是一个单纯的将门世家而已,洛氏无罪被诛,洛一水想要复仇,本来也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 只是洛一水采取的方式让他无法接受而已。 而更让他想不通的是,陈慈是怎么一回事?现在的事情已经很明了的,洛一水一定通过什么方式说服了陈慈,否则,驻扎在兴山县的五万右军是不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当然,前军原潘宏的部队就更不用说了,这两支军队现在必然是绕过了开平郡城,正在向着越国内地进发。将整个开平郡开放给了秦人。 双方配合得如此恰到好处,当然是在事前已经达成了一切协议。 自己终究是高估了洛一水的人品,也低估了他的能力。 陈慈,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洛一水拿什么打动了你。 萧正刚恐怕永远也无法想到,在多年以前,洛氏便已经埋下了陈慈这样一个棋子。洛氏与越国皇室吴氏同样都是千年世家,在大唐帝国时期便定居于越京城,后来吴氏建国,洛氏是最重要的支持者,这么多年下来,洛氏的势力愈来愈大,已成尾大不掉之势,皇室想灭掉洛氏,也不是这些年才有的想法,只不过一直无法下手而已。 而三年之前的齐国入侵,终于给了皇室绝佳的借口,多年的布署一朝发动,顺利的将洛氏连根拔起,但百密一疏,洛一水的脱逃,终究是埋下了今日的祸根。 越国两大家族的内讧,只怕已经注定了越国必将成为大唐覆灭之后四个新建国家之中最新灭亡的一个。 “大帅,大家都到了。”门外,副将轻声道。 萧正刚站了起来,短短的时间,他似乎老了许多年,推开门,走了出去,外面,中军的十数位将领,人人都是脸露惶然之色,眼巴巴地看着萧正刚。 任是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诸位,国有大难了,现在可以肯定,陈慈所部,潘宏所部,都已经追随洛一水起兵叛变了,他们放弃了前方的防线,致使秦军长驱直入,而他们,现在必然已经绕过了开平郡城,向我大越内地进发了。”萧正刚声音苦涩地道。 所有将领如丧考纰,越军在开平郡集聚了十数万大军,现在其中的八万人,都已经变成了他们的敌人,而在他们的面前,现在还有不少于此数的秦人正在扑来,这局面,怎么看,都是一个必死的局面。 抬头看着垂头丧气的将领们,萧正刚微闭了一眼睛,再睁开之是,先前的颓唐之色已是全无,将是兵胆,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先垮了,下头的这些将领,只怕就更没有一点点的勇气了。 “现在,我命令,全军放弃开平郡城,后撤。”萧正刚的开口,让所有的将领们都松了一口气,现在他们最怕的就是萧正刚下令死守开平郡城,因为根本就没有守得住的可能。 “国有大难,相比起洛一水的叛变,开平郡城已经不重要了,秦人纵使拿下开平郡城,也无力再向前进,所以我们撤兵,我们撵着叛军的屁股去,陛下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后,一定会派出虎贲军与敌决战,我们到时候前后夹击叛军,攘外必先安内,先击败洛一水,再来谈收复失地。”萧正刚语气激昂,把无奈之下的亡命撤退,变成了救援越京城的大义之举。 有时候,同一件事,换一个说法,鼓起的不仅是士气,也是大义的名份。 不得不说,萧正刚此刻的决断是唯一正确的选择,此时,左军还在与秦骑鏖战,秦国的步卒还没有抵达,他们撤离的时间点也就只有这么一点点,一旦让这两支敌军腾出手来,他想跑也跑不了了。 既然守不住,那自然是要保存实力,以图后来。 封闭的开平郡城城门再次打开,然而让所有开平郡城里的百姓惊恐的是,驻守在城内的军队正在开拔,他们在撤退。 先前的警钟,封城,无一不是在宣示敌人就要来了,可接下来,军队不是想着守城保卫他们,竟然第一时间就要逃跑了。 哭嚎声,咒骂声,整个开平城内,完全乱了起来,百姓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收拾好自己的金银细软,跟着军队一起逃出城去。 能不能逃得掉,就只能看各人的运气了。曾经以为固若金汤的防守,现在瞬间便化为了泡影。 夜色渐渐落下帷幕的时候,萧正刚已经率军远去,而左军大营,此刻也已经完全沦陷,除开少量逃出去的士兵之外,其它人,要么成了俘虏,要么战死当场,整个左军大营完全落入到了秦骑之手。 邓素疲惫地盘膝坐在地上,头盔随意的丢在一边,身上的汗水早就将衣物完全浸湿,长途奔袭,一场恶战,让他的体力也几乎要透支了,越军的抵抗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原以为当他抵达左军大营的时候,对方必然不战自溃,岂料对方竟然战斗到了最后的时刻。 不过收获却是让他喜出望外。左军大营内,粮草堆集如山,很多武器,居然还没有开封,现在都成了他的战利品,对于一向穷惯了的秦人来说,这可是一笔绝大的财富。 当年他的二哥邓朴在楚国安阳郡大发了一笔,让秦国西军的装备立刻便上了一个档次,这一次,终于要轮到他们了。开平郡,富庶不在安阳郡之下啊。 “邓将军,开平郡城那边全乱了,萧正刚跑了,现在开平郡城已经空了。”一名骑兵如飞一般的纵马而来,两眼发亮地看着邓素。 邓素一下子站了起来,“想跑?没那么容易。来人,传我将领,留下一支军队看守这个大营,另外的人随我一起去追击萧正刚,砍下他的头颅,才算得了全功。” “将军,那开平郡城呢?” “糊涂,开平郡城已经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还能飞上天去?”邓素哈哈大笑。 号角声响起,秦骑虽然已是疲惫不堪,但仍然纷纷翻身上马,向着号角响起的方向奔来。 又一骑自外飞奔而来。 “邓将军,李大帅命令,着骑兵就地休息,看好左军大营,不得追击萧正刚部,也不得纵兵抢掠开平郡城。”马上骑士手中高举着李挚的令箭,看着一脸讶色的邓素。 “邓将军,大帅马上就要到了。” “末将遵命!”虽然愕然,但邓素却仍是毫不犹豫地奉令,李挚对他来说,那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第四百五十二:警告 “舒服啊!”李挚一双大脚放在一个雕刻精致的烫脚盆中,身体仰靠在铺着虎皮的靠背椅上,双目微闭,两手呈大字摊开。 另一边,邓忠微笑着正在泡茶,小火炉烧得正旺,铜壶里的水沽沽地冒着泡泡翻滚着,阵阵茶香在屋里翻滚着。 他们这是在开平郡城原萧正刚的大帅府里。萧正刚走得太急,什么东西也没有带走,现在倒是都便宜了李挚。 “一只烫脚的桶而已,居然镶金嵌银,雕刻得如此精细,啧啧,在我们大秦,恐怕只有我们的皇帝陛下的宫里才有吧?老邓,你家里有吗?”李挚发出舒服的哼哼声。 邓忠大笑起来:“在我们邓氏家里,那一个要是敢用这样的东西,非得被我打断腿不可。正如大帅所言,烫脚的桶而已,只要不漏水就好了,不瞒大帅说,我自己用的那一只,已经好几十年了,都发黑了,但只要不漏水,我还是会继续用下去的。” 李挚笑咪咪地道:“你那一双臭脚丫子上的污垢泡下来,将盆的缝隙都堵住了,我看会越用越重,越用越结实,岂有漏的道理?” 邓忠大笑起来:“李帅说得有道理,回去之后我拿刀子刮一刮,说不定便能因此换一个新桶。” “那得请我喝一顿酒,以庆贺你换了新桶。”李挚开玩笑地道。 “就怕李帅不赏脸啊,我倒是想请李帅,李帅,这几十年,你可没有登我邓氏的门吧!”邓忠嘿嘿一笑,递了一杯泡好的茶给李挚。 捏着还没有一口茶的小茶杯,李挚叹道:“这种享受,我还真是过不来,我更喜欢大碗喝酒,大碗吃肉,渴了,舀一瓢冷水咕嘟咕嘟灌下去。还记得很早的时候在皇宫里,陛下亲手为我泡茶,也是这个样子的,那顿茶把我喝得浑身不自在,后来皇帝陛下干脆把茶壶扔了给我。” “也只有李帅,才有这种待遇,我们在陛下面前可是大气儿都不敢喘!”邓忠微笑。 “是吗?”李挚若有所思地看着邓忠:“老邓,你真不敢喘大气儿吗?瞧瞧现在的大秦,邓氏控制着几乎所有的边军,卞氏控制着雍都,控制着雷霆军,你们两家斗来斗去,死了不少人,也伤了我大秦不少的元气啊!” 邓忠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李帅,如果我们不斗,反而团结起你,您放心吗?陛下放心吗?” 李挚微微点头:“说得倒有道理,不过我希望你们斗而不破,有些原则性的问题最好不要触及,否则的话,我是不客气的。” “这个我们当然理会的。有大秦,才有邓氏,也才有卞氏。不过李帅,我觉得你的注意力不应该放在我们邓氏身上,倒是要多看看卞氏。”邓忠道。 “你错了,真要说,我还真担心你们。”李挚盯着邓忠:“邓氏一族,艰苦自持,上至你这个族长,下至你的族人,不好钱财,不好女色,一心扑在边军之上,在边军以及边境各地,声誉崇高,一呼百应,比起卞氏来,你们如果有了异心,那才真会让秦国遭遇灭顶之灾。” 邓忠苦笑:“李帅,难道这也是错吗?难道我花天酒地,贪污好色,名声极臭,您就放心吗?” 李挚叹了一口气:“我今年多大了,六十多了,也不知还能活多少年?卞氏卞玉京,虽然有权谋,也有胆色,但他在权谋方面花的时间太多,这一辈子已无法晋级宗师,而你家二小子邓朴不过四十出头,已经摸到了门槛,假以时日,必然得以晋身宗师,到了那个时候,邓氏一族必然盖过卞氏,我如果死了,谁来制衡于你们?” “李帅?”邓忠悚然色变。 李挚摆摆手,“我只是在与你探讨这种可能,老邓啊,我只是警告你,你们与卞氏是秦国的两条腿,断了任何一条,都会出大问题的,这一点你要牢记,也要告诉你家二小子,如果有一天,卞氏真的没有了,你们邓家存在的可能性也就没有必要了。” 邓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邓忠记住了。” “邓朴是一个纯粹的军人,我还放心一些,老三邓素永远也只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但你家大小子邓方,在黑暗世界里浸淫太久,最让我不放心的就是他了。将来你不行了的时候,邓家绝不能交到邓方手里,明白吗?到了他手里,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成为唯一的那一个的。” “李帅,邓方没有那么大的胆子!”邓忠变色道。 李挚一笑:“因为我还活着,因为你还活着,因为邓朴还不是宗师。当这些条件都成熟了的时候,他或者会动心思的。老邓啊,我们大秦,皇室,邓氏,卞氏,是一个铁三角,缺一不可,我可以告诉你,不要以为皇帝陛下好像任事不管好像碌碌无为,更不要以为皇室当真没有力量。” 邓忠有些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房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邓忠霍然抬头,看见老三邓素正站在门口,心中有事的他不由大怒,劈手就将手里的茶杯掷了过去。 “这是什么地方来,想进来就进来吗?你没长嘴吗?” 邓素一抬手接住父亲掷过来的茶杯,莫名其妙地看着父亲,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的无辜模样。李挚却是呵呵一笑:“邓素,过来,替我捏捏脚,你老子刚刚被我训了一顿,心里不快拿你撒气呢!” “是,大帅!”邓素赶紧凑到李挚跟前,伸出手,小心地替李挚按摩着脚部。“大帅,昨天这么好的机会干掉萧正刚,您为什么不许我前去追击啊?” 李挚微笑道:“当时的你已经很疲乏了吧?” “是啊,不过我们大秦骑兵,再疲乏也能杀敌。”邓素大声道。 “的确是一员勇将。”李挚赞赏地道:“那你有没有想到除开这一点,还有其它什么别的理由呢?” 邓素摇摇头:“我想是李帅体恤士卒,穷寇莫追罢了。” “体恤士卒?”李挚大笑起来,回首看着邓忠:“邓忠,还记得二十几年前那一战吗?为了完成战前的目标,我让你带着二万士卒自投死地,最后活着回来的还有多少人?” “大帅,那是我平生最难忘的一战,最后随着我回来的一共有三百零六人。”邓忠道。 李挚转头看着邓素:“所以啊,我不是因为体恤士卒,如果有必要的话,就算把你们活活累死,我也会让你们一直向前。只不过没有必要了,因为萧正刚不可能活着回去了。” 邓素不解地看着李挚。 “因为洛一水不可能容萧正刚活着回去。”一边的邓忠忍不住解释道,自己这个儿子的确如李挚所言,连脑袋里都长满了肌肉。“萧正刚撤离开平郡城,最后只会一头撞进洛一水早就替他布置好的大网里。萧正刚是现在越国硕果仅存的几员足以与洛一水分庭抗礼的将领了,不杀了他难道还容他跟在洛一水的屁股后捣乱么?” “原来是这样啊!”邓素呵呵的大笑起来:“那敢情好,省了咱们不少劲,可是李帅,咱们不抢开平郡么?这里的人可真富,抢了他们,咱们边军又可以过上一年好日子。” “不抢!因为我们这一次要将开平郡纳入到我们大秦的统辖之下。开平郡土地富饶,可不是咱们大秦那种遍地黄沙飞舞的地方,经营好了,可以成为我们大秦的粮仓,财赋重地,可以大大缓解我们大秦的财政危机。”邓忠又在一边解释道:“你不要老想着你二哥抢了楚人的安阳郡发了大财,那是因为楚人的安阳郡我们即便拿了也守不住,还会引起与楚人的大战,所以抢了便抢了,留给乱摊子给楚人。但现在越国乱成一团糟,咱们占了开平郡,他们可没精力与我们算帐,有个几年功夫,咱们就将他消化成咱们自己的领地了,懂吗?要是学你二哥,抢个精光,那以后怎么办?细水长流才好。” 邓素呵呵一笑:“懂了懂了。反正我只管带兵打仗冲锋。李帅,这一次就算不抢开平郡,我们骑兵可也得好好补充一番了,我损失了不少人,还有马,还有武器,我想给骑兵们一人配上一柄马刀。” “行行,这一次优先给你补充,我替你父亲答应你了。”李挚大笑着拍着他的脑袋,笑道。对于这个没有什么心机的邓家老三,李挚是真心的喜欢。 “那敢情好!”邓素大喜:“那我再好好给您捏捏。” “原来给了你东西才会好好给我捏,先前是在敷衍么?”李挚开心地道。 “不不不,能给李帅捏脚松筋骨,是我的福分呢!”邓素呵呵笑道:“二哥要是知道了,定然要羡慕我。” “你二哥马上就要晋为宗师了,他给我捏脚,我还真受不起。”李挚笑着摇头,闭上眼睛享受着邓素的服侍,半晌,突然睁开眼睛笑道:“老邓,刚刚我们还说到你的老大,没有想到,他现在就来了,也不知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消息。” 邓忠一听之下,大步走到门前,拉开房门,果然看到刚刚踏进小院的大儿子邓方。回首李挚,心中愕然之下更是有些担心,李挚果然很关注自己这个大儿子,这院子里来来去去的人并不少,但仅仅凭着邓方的脚步和呼吸之声,李挚便能判断出邓方已到,这对于邓方来说,只怕并不是什么好事。(。) 第四百五十三章:赚多赚少的问题 “父亲!”看到邓忠竟然拉开房门站在门槛之后看着他,邓方微吃了一惊,躬身行了一礼。 邓忠微微点点头,这位长子与他和另外两个儿子的性格都大不相同,从来便性格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极深,为自己所不喜,而邓方所走的路也与其它邓氏子弟大不相同,他在边军打磨了一段时间之后,便离开了边军,进入到了秦军的谍报系统,从此如渔得水,从一个普通的官员,一路顺风顺水地升了起来。 其实不论是秦国皇帝也好,还是卞氏也好,甚至李挚也好,并不愿意看到邓方掌握住秦国这个暗黑机构,但问题是,邓方在这一行做得太出色了,出色得任何一个人也无法掩盖他的光芒,如果强行压制,又必须要担心邓氏的反应,几经较量之下,到最后,邓方已经牢牢地握住了这个机构的实权,与其有实无名,秦国皇帝干脆落个大方,让邓方当上了这一机构的最高首脑。 但也是从那一时刻开始,在邓氏与卞氏的较量之中,皇帝开始偏向了卞氏,这也是这些年来,卞氏敢于大量向邓氏掌控的边军进行大规模渗透的底气所在。 邓方正想再说些什么,邓忠却是身子微侧,从父亲让开的地方,邓方一眼便看到了屋内的李挚,自然也看到了正在替李挚揉着脚的邓素。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但旋即他又垂下了目光,敛手走进了屋内,躬身行礼:“见过李帅。” “从越国过来?”李挚微微点头,**的脚从水盆里提了出来,随手扯过边上的一条毛巾,胡乱擦了擦,丢在一边。邓忠挥挥手,邓素立即便端起水盆,拿起毛巾,转身走出了房门。 房门在他身后立即紧紧地关了起来。 “是,不过只是打越京城过了一路,快要抵达这里的时候,才听说了这边的事情。”邓方站在李挚身前,恭恭敬敬地道。“恭喜李帅,开平郡终归我大秦了。” 李挚大笑了起来,指了指一边的椅子,“坐下说,这一路之上,你也辛苦了。” “谢李帅!”邓方又行了一礼,这才会了下来,抬头直视着李挚,脸上满是恭敬的笑容。李挚也在看着他,在李挚的眼里,邓方的确在笑,但却只是表面上的,那双眼睛的深处,殊无笑意,这与邓素完全不同。 “你这段时间的重点,放在太平军身上?”李挚两个手指头捻起小小的茶杯,用另一只手缓缓地摩裟着。 “是,李帅,太平军已经开始了大规模的动员,秦风在蒙山大营集结了两万余精锐军队,随时都有可能出击。”邓方点头道。 “意料之中的事情!这样大好的机会,谁会不想来咬上一口?依你的判断,太平军的重点在哪里?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李挚问道。 “从目前我们获得的情报以及太平军的动向来看,他们的目标应当是正阳郡。”邓方道:“我们收买了一些人,不过这些人都接触不到机要,但我们仍然获得了他们的一些粮草调动,物资补给的公文,从这些文件上面,我们判断出,他们是想获得正阳郡。” 李挚长长吐出一口气:“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太好了?”邓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邓忠这时走了过来坐在李挚身边,用力点了点头:“当然,如果秦风的目标只是拿下正阳郡的话,那么对我们来说,就太好了。至少,他们不会成为我们的障碍。” 邓方有些迷惑地看着邓忠与李挚。 邓忠提起烧开的开水,冲进茶壶当中,异香扑鼻,热气袅袅当中,邓忠道:“你以为,李帅一直呆在前线,仅仅就是为了拿下开平郡么?” 邓方楞了片刻,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接着道:“不过有另外一个情况,非常重要。秦风收编了宝清的楚军。” “宝清的楚军?”李挚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 “是,先前莫洛狗急跳墙,与楚军火并,楚军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太平军突然出手,与楚军前后夹击,将顺天军尽数击溃,莫洛手下包括鲍华等人,全部战死,莫洛只身脱逃,就此下落不明。而此后,太平军与楚军达成协议,包括程务本,江涛等在内的楚军,尽数归顺了太平军。”邓方道:“程务本此人,可是劲敌。” 李挚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与邓忠对视了一眼,“老邓,你怎么看?” “有些麻烦。”邓忠也是丝丝吸着凉气:“程务本不会归顺太平军,他多半是想放长线钓大鱼,扶植太平军起来之后与齐人抗衡,以减轻楚国在战场之上的压力,此人可是老奸巨滑之辈,如果他全力帮助太平军策划的话,太平军可就如虎添翼了。” 用力的揪着下颔之上的胡须,李挚沉默了片刻,“太平军的高层,像小猫章孝正,野狗甘炜等人,都与楚军有着莫大的矛盾,程务本就算加入了太平军,也不见得能顺风顺水,秦风本人,也只会是利用程务本而已,双方并不是一条心,楚军也好,程务本也好,只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柄刀,双方不见得就能合作无间,猜忌,往往会毁了一盘好棋。我们以不变应万变吧,看看太平军接下来到底想要做什么?正阳郡这么大块的肥肉放在秦风的眼前,这个年青人真会忍得住?” “但愿如此!说句老实话,我现在真希望看到太平军已经大举出动,扑向了正阳郡。”邓忠呵呵笑了起来。 李挚也是一笑,“不管怎么发展,反正开平郡我们已经稳稳的吃进了肚子里,再也不会吐出来,已经是收获了,就算后面不再获得什么,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们秦人的胃口一向不大,能吃进去的才是我们的,慢慢来,我们有时间,有耐心,苦惯了的人,能有一口窝窝头就已比大喜过望了,其它的好东西,就算吃不到,也无所谓,反正以前也没有吃过不是?” “李帅豁达!”邓忠笑着点头,“不过说得不错,这一次,我们已经赚了,就看赚大赚小而已。现在春耕已经开始了,也不知朝廷的官员什么时候能赶过来接手?我们总不能一直让军队提着刀监督那些农民下田耕作吧?误了农时,到时候我们可就不划算了。” “马上就要到了。”李挚淡淡地一笑。“卞家就算想为难你们,但我在这里,他们也不敢玩什么花样。” “全仰仗李帅了。”邓忠笑道。 “邓方,你既然在太平军地盘里呆了那么久,说说那边的情况吧,说实话,我还是挺好奇的,这个秦风还真是有本事,你与他见过面吧,这个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大帅,秦风这个人,我实在是有些看不太懂,有时候冷酷无情,有时候却又妇人之仁,在安阳之时,他残酷杀了杨义等人,但却又放过了按理说他最痛恨的剪刀段渲,很难理解。从总体上来看,此人最擅长的还是治军练军以及作战,但在知人善任方面,也相当厉害,现在沙阳郡的权云,太平城的葛庆生,都可以说已经死心塌地的在为他效劳,有了这些经验丰富的文官帮他治理地方,让他如虎添翼。”邓方道。“这两个月,我一直便在沙阳郡,长阳郡等地走动,本来也想到太平城去看看,但那里是太平军的老巢,防备极严,而且现在郭九龄也投降了秦风,我便没有冒险过去。不过从外面收集了一些消息,也知道了内里大概的情况,太平城现在大约聚集有十万人,因为地理的关系,只怕是很难攻破的,而且他们现在正在筹划建第二座城,光是这份心劲,这份财力,让人不得不惊心啊!” “沙阳郡的情况如何?” “很好很富裕。那里虽然遭受过莫洛的战火荼毒,但恢复得异常之快,秦风在沙阳郡推行清量田亩,改革商税,受到了百姓的大力拥护,又让财赋得到了大力的提升,正是很难想象,沙阳五大家,居然对他俯首贴耳,任他在身上刮肉而不反抗,这倒也是奇事一件。”邓方连连摇头:“咱们大秦,也搞过清量田亩,可最终却是无疾而终,啥也没有干成。” “那是因为秦风给了他们更大的希望,而且现在太平军节节胜利,所以矛盾都被压了下来,一旦太平军吃了败仗,一些矛盾就会暴露出来。”邓忠道。 “换句话说,如果太平军一直在胜利,一直在不停的扩充地盘,那依附在太平军身上的五大家,便可以在更广大的地盘里获得利益,小小的沙阳郡自然不在话下。不得不说,这些人还是挺有眼光和魄力的,比起我们大秦的一些土财主们强多了。如果这些人有更长远的眼光,我们大秦边军何至于一穷至斯?连持续打几场大战的能力也没有。”邓方有些怨气地道。 李挚微微一笑,他自然能听出邓方话里的意思是什么。 “以后我们恐怕也要与太平军直接打交道了,且走且看吧?是龙还是虫,现在下结论还委实早了一些。等他直面我们的时候再说吧,接下来我们先看看洛一水的表现吧,哈哈,很期待他的表现。”(。) 第四百五十四章:反贼?****? 前方,一杆大旗出现在萧正刚的视野之中,一列列的队伍出现在大旗之后,一层又一层,布满他的眼眸。 飘扬的大旗之上,洛字刺痛了他的双眼。拨马欲向另一侧而去,另一面陈字大旗也跃然出现,更多的军队从地平线上涌出。 他的左侧,是奔腾的洛河,他的后方,是他刚刚逃离的开平郡,那里,有更多的秦**队在等着他。 萧正刚陷入到了绝境到中。 身后,五千亲军陷入到了慌乱当中,阵阵骚动在队列之中出现,不安的情绪迅速在漫延。 洛字大旗愈来愈近,那一列列的军队也紧跟着推进到了距他不过里许远的地方,数匹战马越众而出,在那杆大旗的伴随之下,全身盔甲的洛一水冷峻的面容出现在萧正刚的眼中。 “投降吧,你已经无路可走了!”洛一水抬起长枪,指向萧正刚,冷然道:“都是大越儿郎,我不想自相残杀,投降,与我一起杀回越京城去。” 看着前方的洛一水,萧正刚感慨万千,这位曾经在大越广受尊敬的大将,正在一步一步地将大越埋葬。 他没有直接回答洛一水的话,而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大刀。“洛一水,你会成为大越的罪人,你的父亲,即便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你的作为。” 洛一水长枪横摆,指着远处奔腾的洛水,语气之中满是恨意:“我的父亲,我的族人,他们的头颅,他们的身躯,都在那滚滚的洛河之中,萧正刚,我的父亲只会为我的行为大声喊彩。大越在吴氏手中百余年,却始终是四国之中最为弱小的一个,在他的统治之下,越国已经到了灭亡的边缘,不破不立,我会让他凤凰浴火,涅磐重生。投降吧,以后的越国需要你,我也需要你。让我们携手再创一个强大的大越。” “洛一水,你在做梦。”萧正刚摇摇头:“越国的确是最弱的一个,但这么多年,他还是挺了过来,而你现在,只会把大越彻底抹去,自此以后,天下再无大越。投降?笑话,我萧某人一生刚直,岂会到了老来,反而成为一个软骨头。大丈夫死由死耳。” 洛一水冷笑:“你是要带着你这五千人马,一齐奔赴黄泉吗?” 萧正刚白须飞舞,回望着身后的部下,大声道“今日萧某决意要与叛贼一决生死,尔等愿意与萧某共赴国难者,则随老夫杀敌,不愿随老夫者,则自行散去,老夫只希望你们,永远不要附贼,做那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萧正刚的声音很洪亮,运足真气吼出来的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数千人的队伍一阵骚动之后,居然没有人异动,仍然保持着整齐的军容。 看到这一幕,萧正刚仰头大笑:“好,儿郎们,随我杀贼!冲啊,杀光这些反贼!”两腿一夹马蹄,战马长嘶一声,发力向前冲出。 洛一水冷笑:“尔等,方为****。传我军令,全军出击,诛灭这些****,还我大越郎郎乾坤!” 战鼓声隆隆响起,两支军队呐喊着,彼此接近着,不久之前还是友军的他们,此刻却以誓不两立之势,轰然对撞在一起。 距离战场不远的的洛水河边,一个人坐在沙滩之上,面前架着一堆火,几条鱼被叉在棍子上,正在翻来覆去的烤着,阵阵香味随风飘荡。 孤独一人,茕茕孑立,长长的头发与胡子纠结在一起,几乎遮住了他大半个面庞,魁梧的身材原本应当是很强壮的,但现在,却瘦成了一个骨头架子,衣服穿在身上,飘飘荡荡,显得极大。 如果不是极熟的人,很难认出这个人便是曾经在越国掀起偌大风浪,起义浪潮席卷了越国数个郡的顺天军之主,顺天王莫洛。 只有他随手扔在一边的那张巨大的穿云弓,才能让人想起这位曾经让无数人心惊胆战的大魔王。 莫洛在宝清一战,被楚军与太平军前后夹击,最后的两万精况一朝尽丧,被关在门头沟那个地形特殊的葫芦里,除了他依仗着一身精湛的武功杀出重围以外,其它一众心腹,包括鲍华,都被击杀,现在,他成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动手之前,他以为太平军与楚军本来就是誓不两立,太平军肯定会乐意看到自己灭了楚军,而自己也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各个击破,但真正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自己还真是太嫩了。 在没有上边任何命令的情况之下,驻扎宝兴的太平军便悍然出兵,与楚军默契配合,将他的大军尽数灭杀。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两支互相仇恨的军队,在对待他的问题之上,尽然可以携起手来,尽弃前嫌,难道他莫洛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这个问题一直在折磨着他,他想不出答案。 政治就如同一个竖着贞洁牌坊的****,像莫洛这种江湖人,永远也不会想明白这里头的关切,当然,他也就只有迎接失败。 对于楚人来说,他只是一个可供利用的棋子,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自然就会抛弃掉。 而对于太平军来说,顺天军更是他们前进道路之上天生的敌人,与他们争食的对手,一个不讲道理的破坏者,更不会容忍他的存在。 楚人失去了一枚棋子,必然要去寻找下一个。 太平军欣然敞开怀抱与他们昔日的仇人结盟,只不过是要利用楚人来要挟齐人,甚至把楚人的军队当成了一把可以好好利用的刀。 双方一拍即合。 莫洛自然就没有再存在的必要。 失败的莫洛曾经潜入过太平军的营地,想要杀几个人泄愤,但自从他逃脱之后,太平军军营之内一直是戒备森严,他或者可以一箭得手,但他必然也不可能再一次脱逃。而秦风抵达蒙山大营之后,一直在附近寻找机会的莫洛再一次潜入营地,然而这一次,他刚刚进入营地,便被人锁定,要不是见机得快,逃得也足够果断,只怕他便不可能走出蒙山了。 太平军中,竟然出现了宗师级人物,这让莫洛心丧若死。 他一路西行而来。 他要去找洛一水。在他看来,自己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很关键的一个问题,就是洛一水杀了吴昕,从而导致吴昕的部下与自己反目,顺天军内讧从而让太平军趁火打劫,他想问一问洛一水,这是为了什么? 一路行来,关于洛一水的消息,已是传得沸沸扬扬,当他抵达顺平郡时,洛一水已经正式起兵,而秦军也杀入到了开平郡内。 愕然之下,他加快了脚步,向着开平郡赶来。在他想来,秦军既然已经杀来,那洛一水必然会率军奋起抵抗,与秦军决一死战的。 鱼烤好了。 从火上取下鱼,撕去外面的焦皮,露出内里白皙嫩滑的鱼肉,莫洛大口地吃了起来,腰里系着一个葫芦,内里装满了烈酒,吃几口鱼肉,喝一大口酒。 河面之上,飘来了一些尸体,莫洛咦了一声,走到河边,看向这些尸体,尸体之上,还在向外泛着鲜血,看来死去不久,看这些尸体的数量,距自己不远处,一定是在发生一场两军对垒的大战。 但是为什么,飘下来的都是越军的尸体呢?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回水湾,水流到了这里,转了一个大圈,在他面前形成了一大片平静的水域,此刻,这片水域之中,越来越多的尸体飘了下来,聚集到了一起。 虽然身上的制服有区别,但这只是越军不多编制之间的区别,他们都是越军。 好像这场战事,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而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否则,为什么只有不同编制部队之间越军的尸体,而没有一个秦人的? 在莫洛的心里,现在在顺平郡与开平郡的交界处厮杀打斗的,难道不是秦人和越人吗? 几口吃掉了剩下的鱼肉,他从沙滩之上捡起了他的穿云弓,背在了背上,顺着河滩,向前方疾奔而去。 事实正如莫洛所猜想的那样,这一场战事,的确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只不过交战的双方都是越**队而已,数万军队将萧正刚和他的五千部属包围在一起,将他们一点一点的逼到了洛水边上。 前面是看不到边际的敌人,身后是滔滔汹涌的洛水,萧正刚已是无路可走,不停的冲击,突围,越来越多的人倒在了洛水边。洛水之上,尽是飘浮的尸体。 在所有部属几乎全要死光的时候,萧正刚终于杀出了重围,他的部下用自己的生命努力为他创造出了一条逃亡的通道,沿着洛水,他策马狂奔,但在他的身后,养精蓄锐的洛一水正策马追来。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既然萧正刚不愿投降,那洛一水自然不可能容他活下来。现在的越国已几无可战之大将,杀了萧正刚,洛一水前进的道路之上,再也没有人能与他有资格在战场之上一较上下。(。) 第四百五十五章:师兄弟 莫洛停下了脚步,在前方,两匹战马正一前一后,沿着洛河的堤岸向着他的方向狂奔而来,前面一个须发皆白,此时看起来狼狈异常,须发半红半白,那是鲜血溅了上去,头盔早已不知去向,身上更是血迹斑斑。 而后面一个,却正是他朝思暮想地想要见到的人。 他的师兄,洛一水。 他年纪其实比洛一水要大,但洛一水却比他要入门早上许多,洛一水在极小的时候,便已经拜入到了卫庄的门下,而洛一水却是在成年之后,因为当山匪打劫卫庄,却因为卫庄惜才而收入门下的。 看到洛一水正在猛追前面的老将,莫洛不假思索,取弓,搭箭,一声鸣响,穿云箭破空而去,声未响,箭已至。萧正刚猛勒马头,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飞来的羽箭却是无声无息的自战马的前胸透入,射入之时,只是一个小小的箭洞,但出来之时,却是将马背开出一个大洞。 萧正刚的武道修为不低,比起洛一水也不过稍弱,要不然也不可能从重重围困之中杀出,但狼狈的奔逃之中,他万万想不到,前方随随便便一个人射出来一支箭,便有着如此大的破坏力,等箭入马体,啸声才传至,箭破马体而出的时候,他这才陡然反应过来。 “穿云箭!”他凄厉的叫了起来,整个人从马背上倒飞而出,手中刀在这一瞬间不知挥出多少次,斩在仍然如闪电一般直飞过来的穿云箭之上。 空中火光四溅,穿云箭终于无力坠下,空中的萧正刚亦是一口鲜血喷出,落下地来,单膝跪倒在地上,以刀拄地,抬眼看着对面的那个瘦高的大汉,此时,那人的箭上已经搭上了第二支箭,正遥遥的对准着他。 但莫洛的这一箭并没有射出来,因为萧正刚只是来得及抬头看了他一眼,胸前便透出了一支长枪。 竭力避开这突出其来的穿云箭,萧正刚已是竭尽全力,身后的洛一水全力一击,他再也无力避开,甚至连闪避的动作也没有做出来,便已是被一枪穿透。附着在枪上的碧海生潮内力,瞬间便让他全身的骨头根根碎裂,他软塌塌的挂在墙上,却仍然努力地回头,瞪大了他死不瞑目的眼睛,看着洛一水。 这眼光,让洛一水极不舒服,枪杆一抖,抽出长枪,任由萧正刚的尸体跌落在了满地黄沙之中,鲜血顷刻之间便浸透了身下的黄沙。 抬头,看向莫洛,洛一水的脸上露出笑容,但旋即,他便只觉得浑身的汗毛根根倒竖,极度危险的感觉从内心深处直浮起来。 萧正刚死了,莫洛并没有放下他的箭,穿云弓抬起,穿云箭遥遥对准的却是洛一水。 “师弟,你干什么?”洛一水提着枪,横在胸前,看着莫洛,大声道。 莫洛不说话,只是恨恨地瞧着洛一水,随着洛一水胯下战马的移动,箭头也在不停的移动着。 “师弟,放下箭来!”洛一水再次喝道:“我是洛一水,你的师兄,你不认得吗?” 弓未放下,箭仍在弦上,莫洛充满恨意的声音传来:“我认得你是师兄,你还认得我是师弟吗?三年之前,要不是我千里赶来救了你的性命,你早就死了,可你干了什么?你害得我好苦。” “我做什么害你了?”洛一水两手一摊,无辜地看着莫洛。 莫洛大怒:“如果不是你杀了吴昕,吴世雄,吴岭这些蠢货怎么会一心认定是我杀了他?碧海生潮,这世间除了师父,就只有你,我两个人练成了,你杀了吴昕,这笔帐却算在我的头上,吴昕旧部造反,顺天军内讧,太平军趁火打劫,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可能丢了长阳全郡,怎么会被迫退居上青林?怎么会穷途末路之下与楚人翻脸?怎么会被楚军与太平军夹击而使部众死伤殆尽?落到了今天这样孤身一人的地步?” 莫洛一连串的反问,让洛一水满脸苦笑。他摇着头,将手里的长枪夺的一声插在地上,翻身下马,空着两手,向着莫洛一路走去。 “师弟,这件事情,你听我解释。我们兄弟两人,虽然说不上感情有多好,但怎么也是师兄弟,你总会给我说话的机会吧!” 看着浑身松去劲力,毫无防备向自己走来的洛一水,莫洛犹豫片刻,还是缓缓垂下了手中的弓箭。 “你能有什么话说?难道我变成这样,就是你想要的么?”他有些伤感起来。 “师弟,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已经正式起兵,如果你声势浩大,那你我兄弟二人,正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我怎么会愿意看到你这样?”洛一水站到了莫洛跟前,看着对方,道。“师弟,坐下来,咱们兄弟两个好好聊一聊。” 师兄弟两人并肩坐在了洛河边上,看着奔腾的河水,洛一水感慨地道:“师弟,还记得当年我们在师父门下的时候吗?你入门之时,我还只有十岁左右吧,虽然你叫我师兄,但其实在平时,都是你一直在照顾我。那十年日子,其实是我们兄弟两个感情最好的一段时间吧!” 莫洛默默的点点头:“那倒是。后来你也长大了,咱们两个,终究一个是贵胄子弟,一个是贫穷小子,在很多事情之上,认知根本就完全不同,所以我也就只能离开了。一晃也就是那么多年过去了。” “三年之前,要不是你飞马赶来救我,我就真死了。”洛一水感慨地道:“除开师父,你是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位亲人了。” “三年之前,你要是听我的话,又怎么会走这么多的弯路?”莫洛冷笑:“那是你要起兵,说不定此刻,越京城那把椅子上坐的已经是你了。” “我那个时候,想得太多了。”洛一水低下头:“师父一直不是那么教导我的。” “不是我背后说师父,他就是书读得太多,一肚子的迂腐和不合时宜,我知道他后来越来越不喜欢我了,因为我离经叛道,师父把我当成不安定分子,我简直怀疑我要不是他的弟子,他说不定会宰了我。” “怎么会?师父对我说过,我始终是朝堂上的人,而只有你,才是适宜传承他武道的真正人选。”洛一水摇头道。 “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杀了吴昕?”莫洛念念不忘的便是这一个问题。 洛一水叹了一口气:“三年之前,我离开你之后,便遇到了一系列的追杀,那些追杀我的人来自齐国。连番恶战,我虽然杀了他们好几个高手,但自己也终于是受了重伤。” 他沉默片刻,才接着道:“直到去年年底,在高湖,我亲眼目睹了齐楚的那一场大战,齐人飞舞的旗帜,如潮的兵锋,才让我彻底清醒了过来,我这才想起了我是谁?” “你,你是说这三年,你完全失去了记忆?”莫洛骇然道。 洛一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是,我失去了记忆。奇怪的是,当我在高湖恢复意识之后,这二年多的生活,居然历历在目,一点也没有忘记,我被丰县一位地主的小姐救了回去,她给我请了大夫,保住了我的性命,但我的智力却只有十来岁的少年那个样子了,师弟,你知道吗?我居然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姐姐,而且一叫就是两年多。” 莫洛却没有笑。 “更巧的是,这个时候秦风到了越国,到了丰县,阴差阳错之下,这位姓王的地主加入到了秦风的军队之中,我也自然跟着这一家人到了军中,后来便一直住在了太平城。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便成了秦风一个得力的打手。”洛一水苦笑着看着莫洛。“吴昕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我杀的。” “原来一切都是秦风在背后捣鬼。”莫洛愤怒地道。 洛一水点点头,“不错,太平军要拿下长阳郡,但吴昕却是他的一大障碍,除掉吴昕,早就在太平军的计划当中,刚刚这个时候,你与吴昕却产生了隙嫌,终是给了他们机会。师弟,不是我说你,你是不该疏离吴昕的,他是你的麾下有威信而且最有军事素养和战略眼光的一个人,即便是在我看来,他也是大将之才。”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莫洛叹了一口气:“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可吃。” “师弟,你那样是不行的,你麾下人虽多,但却尽是一群乌合之众,真正的军队不是你想的那样。”洛一水回头看了看远处正在向这里涌来的黑压压的军队。“真正的军队,令行禁止,真正的军人,兼有义、理、志、忠信与服从,责任感、使命感与荣耀感随时在他们的血液中澎湃,对领袖忠诚,对同袍爱护,对家人惦念,对爱人牵挂,对自己要求近乎完美与苛刻,始终坚定自己的信仰与做人的准则,把责任与荣耀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绝不背叛与妥协,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履行诺言、捍卫信仰、忠于责任而存在。” “你的军队,达到了这一点吗?”莫洛问道。 洛一水摇摇头:“还没有,这是我心目之中最完美的,但现在,他们还差得很远,但他们至少已经做到了一点。” 洛一水坐在哪里,没有回头,却举起了自己的手。 随着他的手举起,不远处正在靠近的军队前方,数名带队的将官也随之举起了手,然后,整个军队便默默的停在了那里,毫无声息。 “师弟,跟着我干吧。我需要你这样的猛将。”洛一水微笑道:“冲锋陷阵,一箭毙敌,撼人心魄,夺人心志。”(。) 第四百五十六章:真的军队和男人 “真正的军队,令行禁止,真正的军人,兼有义、理、志、忠信与服从,责任感、使命感与荣耀感随时在他们的血液中澎湃,对领袖忠诚,对同袍爱护,对家人惦念,对爱人牵挂,对自己要求近乎完美与苛刻,始终坚定自己的信仰与做人的准则,把责任与荣耀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绝不背叛与妥协。 ” 洛一水肯定想不到,就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在距离他很远的地方,另一个男人也在说着同样的一番话。说这番话的时候,这个男人正老老实实的盘腿坐在地上,身后,一个看起来极清秀的士兵,正手拿着剃刀,在替他刮着头发。 和尚有些伤感地低声道:“你不知道,在秦老大到敢死营之前,我们敢死营就是人渣集中地,什么人都有啊!” “感觉你离开了敢死营之后,还是一个人渣啊!”身后传来了卟哧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声。 头发纷纷落地,慢慢的露出了青茬茬的头皮,也露出了里面原先的戒疤。听到身后的调笑声,和尚不禁红了脸,“那是因为我以为秦老大已经死了,你不知道,那时的我,完全没有了人生的方向。小猫他们想着要复仇,可是我觉得老大死了,谁能捏合敢死营?又怎么能有能力复仇,心丧若死,你这样的大小姐,怎么会理解我当时的感受,我离开了那个在哪里呆一天就会让人伤心一天的队伍,浪迹天涯,重操旧业,打得注意就是活一天算一天,哪一天被人逮着就死了算了。那知到会遇到你这个奇葩!啊呀……” 一声惨叫,却是被身后的人来了一下狠的,手上不停地在刮着头发,另一只手却悄悄地垂下,捏出了和尚的软肉,狠狠一扭。 听到和尚的惨叫,周围正在休息的民夫们和士兵们都扭头瞧向他们这边,和尚赶紧正襟危坐,端正面孔。 “下手轻一些!”他悄没声的道。 “轻了你就没记性!”后头的声音也很低,但却充满着威胁意味。“你们秦老大还说了一些什么?” “老大还说过,男人的一生就是为了履行诺言、捍卫信仰、忠于责任而存在。”和尚想了想,道。 “你们这个秦老大还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呢,说得真好,和尚,我可跟你说,那天你要是敢违备对我的诺言,我也不杀你,就一刀劁了你便罢。” 和尚打了一个寒颤,连声道:“你放心吧,我哪里敢?从遇到过你之后,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兑现了的,而且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假话。” “哼哼,量你也不敢!”得意的声音传来,唰唰的声音连续不断地响起,一小会儿功夫之后,冰凉的小手轻轻地抚摸过头皮,“好了。” 和尚抬手抚摸着自己光溜溜的头皮,这一霎那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在敢死营的时候。 清秀的小兵自然是他的老婆余秀娥,盘膝坐在和尚的对面,两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看着对方,笑道:“能给我多说说你们敢死营的事情吗?哼,跟我结婚两年,居然连你出身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说实话,一直胡乱编造,你知道吗?我爹爹还专门派人去查过你,不过完全没有查出来,敢情你在敢死营这种地方,难怪查不出一丝一毫的信息。要不是咱们早就生米煮成了熟饭,我老爹说不定会砍了你。” 和尚干咳了两声,心道我这卖相还是不错的,一身武功也不错,在你爹面前一向乖巧好学,你老爹喜欢我着呢,要不是我收了你,只怕你现在还没有嫁出去,当然,这话他绝对是不敢说的,不然的话,只怕又是一顿暴打要上身了。 打不过老婆,也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和尚摸着头皮,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等回到了敢死营中,这个话题要是泄露出去,只怕遭人耻笑,怎么才能瞒住这一点不让那些家伙发现呢? 他觉得这个问题很挠头。 “在想什么啦?我在问你话呢?”对面伸出一支秀气的小手,崩崩敲着他的光头。 “我差不多是跟秦老大一起进敢死营的,那时候的他,就是靠着一对拳头,先在敢死营里打服了所有的人,那时候,他才只有十六岁。”和尚悠然道。“当然,敢死营里别的没有,那就是什么样的人才都有,机关,下毒,什么样的法子都用完了,结果都是下手的人结果很惨。从那以后,敢死营再也没有人敢惹他,从那以后,秦老大才开始对敢死营开始改造。” “你呢,对他下过手没有?” “当然干过,当然也被揍得极惨!” “我们男人可真是一些贱骨头,不打不服。”余秀娥笑咪咪地看着和尚的光头,和尚赶紧捂住了脑袋。 “不知怎的,看着你这个油光光的头,就是想来敲几拳头。”余秀娥大笑,听了这话,和尚赶紧扯过一件衣服,盖住了脑袋。 “其实不止敢死营,但凡军队之中,拳头不硬那是说不上话的。”和尚道。“这段话,秦老大要求我们每一个都背下来,那时的他说要我们这些人渣真正理解这些话的意思,恐怕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但只要天天背着,天天做着,终有一天,我们会成为那样的男人,说实话,当时听他说这话的时候,我都觉得简直是一个笑话。” “后来呢?” “后来,我们敢死营真的成了这样一群人。我们成了楚国西部边军之中战斗力最强的一支部队,当然,这个信条,还是只在敢死营内适用,不但敌人怕我们,友军也怕我们。因为我们的效忠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秦老大。我们的责任和荣耀就是让敢死营百战百胜。”和尚握起了拳头,在空中晃了晃。 “可是这样一支百胜之师,最后却是毁在了自己人手上。”激昂的和尚突然垂下了头,声音也呜咽了起来,“我当时就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我的五百弟兄一个个倒在箭雨之中,倒在长枪之下,倒在火海之中,我却无能为力。” 看着昔日从来不流泪的和尚,竟然流下泪来,余秀娥心中怜意大起,站起身来,将那颗光脑袋轻轻地揽在怀里,“好啦好啦,过去的事情,别再想啦,你们秦老大现在不是又发达了吗?终有一天,你跟着他再杀回去,将仇人们一个个杀光不就好啦!” “当然,我们会杀回去,哪怕敌人再强大,我们也会杀回去。”和尚呜咽着道。 一个士兵,抱着一个头上有戒疤的光头,这副场景,怎么看都很怪异,周边的士兵和民夫们一个个都转过头瞧着他们。 余秀娥抬头,看到这些一张张怪异得甚至有些扭曲的脸庞,轻哼了一声,脚一勾,躺在地上的比她还要高的大刀一下子飞到了空中,单手挚着这柄几十斤重的大刀,平平的抬起,指着那些人,“看什么看,谁敢再看?” 所有人一下子垂下了头,这一路之上,他们没少看到这个个子小小,说话也娘里娘气的家伙,挥舞着这柄大刀,教训了不知多少不开眼的人。长阳郡可不是沙阳郡,刚刚归到太平军的控制之下,乡野之间,匪徒可真是不少。 那柄刀,好几十斤重啊,平常一个人,平端起来就费劲得很,但这个家伙拿在手里,却好像是纸糊的一般。 “黄队长,我们要开拔了。”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兵走了过来,对和尚道,他是敢死营的老人了,知道其中的内情。 “走吧!”和尚站了起来,眼睛有些红肿,“还有多久,我们可以到蒙山大营?” “快了,按照我们现在的脚力,大概还要半日功夫吧,这里已经进入到了军队实际控制的区域,不会有不开眼的小贼来打主意了。”瞎子笑道。“黄队长,当年的兄弟们看到你又回来了,不知有多开心呢!” 和尚却是有些羞惭:“希望他们不要嫌弃我,因为我是一个逃兵,当你们在雪地里跟着秦老大打拼的时候,我却跑了。” “黄队长你早就了一段时间,其实那一段日子,我们也都很惶然,过了今天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可是我们这些人无处可去,也没有胆子离开队伍去四处流浪,可谁知秦老大还活着呢,没有人怪你,当初那种情况,其实大家的心真已经散了,要不是马猴带回了老大还活着的消息,那几个月,我们根本就熬不过来。每次老兄弟们聚会的时候,说起你,大家都是遗憾呢,每人个都想念着你呢,要不是你放的那把火,我们能不能杀出城都还不知道。可是后来,我们完全失去了你的消息了。” “兄弟们不嫌弃我就好,我要回家了,瞎子,秀娥,我要回家了,敢死营就是我的家啊!”和尚擦着眼睛,看向远处的莽莽群山。(。) 第四百五十七章:谁将成为我们的敌人 随着洛一水正式起兵的消息传来,蒙山大营里的气氛也紧张了起来,各个军营里都开始了战前的前期准备动员,所有军官都清楚,他们集结在这里的目的,就是在等待着这一时机的到来,当洛一水与越国朝廷之间大打出手的时候,就是他们出击的时刻。 这一次的出击,将是决定太平军能不能更上一个新台阶的关键阶段,这一点,不仅是军官们都明白,连普通的士兵也很清楚。士兵们这两年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身边的变化,不仅是他们,还有他们的家乡,他们的家人,出征,却获得更多的领地,便能让他们的家人获得更多的财富,每一个士兵都是信心满满。 与士兵们不同,军官们则显得更紧张一些,既有建功立业的憧憬,又有对未知未来的恐惧,他们很清楚,这一次,他们面对的将是一个国家的正规军。而在这之前,他们还没有面对面的与一个国家的正规军正儿八经的交过手。 这些军队,不管是洛一水的越国边军,还是越国朝廷的精锐虎贲军,比起莫洛的顺天军,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整个太平军中,真正有过大战经验的就是以前的老敢死营,但他们的人数,相比起现在的太平军的规模,显得数量也太少了一些,而且这些人也大都集中在野狗的苍狼营和小猫的磐石营中。 这样一来,刚刚归顺太平军的楚军宝清营,便成了秦风手中一枚最重要的棋子。 这是一支从楚国东部边军中抽调出来的精锐,是程务本多年的心血所在,在东部边境与齐国大军对峙多年,经验丰富,战斗力更是强悍。 众多将领围着一张巨大的圆桌就坐,正对着大门的位置自然是秦风的,一左一右,分别坐着程务本和小猫。 程务本已经正式就任太平军参谋部的最指负责人,这一位置说起来并没有多少实权,但却不会有将领敢于有任何的轻视,一来是因为程务本本人的名声,二来是程务本虽然在太平军中没有多少实权,但却是规划战略,策划战役的核心部门,对于太平军的将领来说,真要是得罪了他,以后让你捞不着仗打,捞不到功劳,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圆桌的正中央,则是一个巨大的沙盘,栩栩如生的山川地貌完全地呈现在众多将领的面前,沙盘做得很精细,城市,村庄,山峰,河流,虽然缩小了无数倍,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即便是江上燕,江涛这样的楚国将领,面对着这样的沙盘,也是格外惊讶。 “诸位,我们已经接到确切的情报,洛一水动手了,虽然我们早就料到了洛一水能成功地掀起这场大浪,但我们没有想到的是,陈慈居然也是洛一水的人。根据最新的情报,洛一水带着这八万大军突然离开了开平郡,放开了整个前线,使得秦人长驱直入,萧正刚猝不及防,在左军被秦国骑兵全歼的情况之下,只能放弃了开平郡撤离,在洛水之畔,他中了洛一水的埋伏,全军覆灭,萧正刚为洛一水所杀。” 秦风的话音刚刚落地,屋内已是传来一阵阵惊讶的倒吸凉气之声。众人早就知道他们将会参与这一场风云际会,自然对于方方面面的情况都有一定的了解,但陈慈的情况,仍然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现在洛一水率部长驱直入,在他的面前,已经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力量了,而秦人则停留在了开平郡,坐山观虎斗,伺机捡便宜的状态已是一览无余。而我们,也将开始我们的这一次征程了。越国,现在是一块大肥肉,洛一水想吞下去,秦人想咬一口,而我们,自然也跟他们一样,不但想咬一大口,还想吃下最肥美的那一块。”秦风笑道。“想必大家也都憋了很久了,都在时刻盼望着这一刻的到来。” “老大说得对极了,我早就心痒痒了,就等着老大一声令下,便挥军杀过去。”狗野大声道:“老大,你下命令吧,野狗愿打前锋。就像以前在敢死营一样,我冲在最前面,你们,谁也不许和我争。” 野狗环视着众人,一双大眼里充满了威胁之意。 杨致轻轻地哼了一声,虽然没有说话,但那股挑衅的意思却极是明显,野狗勃然大怒,瞪视着杨致,刚想拍案而起,秦风轻轻地哼了一声,野狗身子一抖,偷瞧秦风一眼,身子一缩,不再作声了。 秦风没有再理会野狗,从手边拿起一面小旗子,随手一抛,嗖的一声,小旗插在了沙盘上的一个位置。 “这是我们本次战役之中,要占领的第一个地方。”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面小旗所在的位置之上,惊讶之声再一次响起。 因为以前所有的消息都在证明,太平军这一次的目标是拿下正阳郡,夺取这一富裕的郡治,为太平军夯实原本有些薄弱的基础,但这一枚小旗子所插的位置,却是另一个方向上的永平郡 “怎么会是这里?”野狗大叫起来,如果是永平的话,那他现在布署在正阳郡内的苍狼营,可谓是南辕北辙了,别说是前锋,只怕连第二梯次都够不着。 正好坐在他对面的杨致压低声音笑了起来,看着野狗,幸灾乐祸,又惹得野狗怒目而视。 “永平郡与正阳郡比起来,看起来要穷得多,战略价值远不如正阳郡,但对于我们这一次的计划而言,却是至关重要。”秦风缓缓地道:“洛一水现在虽然拥有了八万大军,在国内也不乏支持者,但其实他的处境并不好,前面,他要应对越廷最为精锐的虎贲军,虎贲军虽然只有五万人,但却是越廷压厢底的军队,战斗力相当强大,而且越国皇帝肯定还会动员其它地方的郡兵加入这一场与洛一水的决战,而在后方,秦人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背弃与洛一水的协议而从背后给他重重一击从而获取更大的利益。所以洛一水并没有多少战略空间,他只能走一条直线,在最短的时间内,与越国皇帝进行一场决战。在越国皇帝没有聚集起更多的军队以前,击败越国皇帝。而他们双方选择的战场,只能是在中平郡。” 看到秦风所指的方向,将领们脸上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如果我们现在就向正阳发起进攻,越廷为了保住这一块地区,必然会调派虎贲军来应对我们,这无疑会减轻洛一水的压力,使他们双方的决战少了一些看点,更是帮了洛一水的忙,所以,我们不打正阳郡。”秦风道。 “但永平郡一定要拿下,因为我们必须要参与到他们双方的决战之中来,江上燕,当他们双方的决战在中平郡展开的时候,永平郡因为距离这里最近,他们这里的郡兵必然会尽数被越国皇帝调去与洛一水作战,你就必须掐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路扫荡过去,夺下永平郡。这一次大战的先锋,便是你的宝清营,你能完成任务吗?” 江上燕微微点头,“完全没有问题。” “你只管勇猛向前,一路攻击,而陆丰的矿工营,将作为第二梯队,跟在你的身后,扫荡残余之敌。陆丰,你的矿工营从来没有打过大战,这一次跟在宝清营后面,一来是可以好好地学习一番,二来通过剿灭残敌,也能让军队多些历练。” “明白!”陆丰站了起来。 “小猫的磐石营和陈家洛的猛虎营作为主力,将与我一齐随后进入永平郡,在彻底稳固永平郡的胜利果实的同时,观望中平郡的战斗状态,随时准备加入这一场大战之中。至于我们的敌人是谁?”秦风突然笑了起来,“到时候再说吧!” “老大,那我们呢?”野狗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秦风,“以前都是我打前锋的。” “你部仍驻扎在原地不动,大柱的撼山营也会进入到正阳郡与你会合,你们随时等候命令吧!”秦风笑盈盈地看着他们:“野狗,不要愁没有仗打,到时候,会让你好好的过把瘾的。不过我警告你,在没有我的命令之前,你在正阳郡现在的地盘内,老老实实地呆着,不许作出任何挑衅动作。” “知道了!”野狗垂头丧气的道。 “江涛将军,你坐镇蒙山大营,王厚会过来与你会合,你们两人将负责整个军队的后勤调度。”秦风道。 “秦将军放心,我会与王郡守好好配合的。这一次,如果一切能按照我们的思路来,等到战争结束的时候,我们便会成为最大的赢家。”江涛笑道。 “程帅……”秦风转头看向程务本。 程务本道:“我一时间没有什么事情,便请樱上前线吧,我跟着江上燕的部队一齐行动,虽然是把老骨头了,但在战场之上,还是能略作贡献的。” “那敢情好!”秦风大笑:“这一战任务最重的就是宝清营,虽然说到时候永平郡肯定很空虚,但如果有老帅坐镇,那可真是十拿十稳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兄弟相见 辎重车队一辆接着一辆的驶进蒙山大营,和尚却站在大营的辕门之外,躇踌不前,几次迈出脚去,却又缩了回来,都说近乡情怯,他却是马上要看到分别几年的兄弟的时候情怯了。 在他心中,他始终认为自己当年的离开是逃兵的行为,在敢死营最为困难的时候,他走了。这让他感到很难为情。 “和尚,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去吧!”一边的余秀娥看着犹豫的丈夫,小声摧促道。 既然来了,总是要见面的,和尚咬了咬牙,整理了一下衣裳,伸手狠狠地摩裟着自己的光头与脸庞,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放松一些,就准备跨入大门。 恰在这时,内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军官一瘸一拐的向着辕门方向大步走来,别看他是个瘸子,但却脚步奇大,在他身后,另一个军官正在一边喊一边追着他。 是野狗! 这个瘸子是野狗!而在身后追着野狗的那个军官,却是小猫。 和尚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军官,可是,野狗的腿怎么瘸了?他离开的时候,野狗还被关在安阳城中,那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和尚并不知道。 野狗今天很生气。原本一直以为跑不掉的前锋任务,现在早已不知道飞到了那里?别说是前锋,现在看这架式,连后卫也轮不上他了,大军马上就在行动,他却要呆在正阳郡看热闹,这让他无比憋气,但在秦风的面前,他却不敢说半个不字。 这口气憋在心里,偏生还要时不时看到坐在他对面杨致那个可恶的小白脸的讥笑,让野狗更是恼火,一散会,他拔腿就往外走。 这蒙山大营呆不得了,还是回去得好,至少不用受杨致那砣****的嘲笑。他拔腿便走,小猫在后面急追,兄弟再见,总得好好的聚一聚再走,那能这样一语不合便一拍两散的。 野狗黑着脸冲向辕门,然后便看到了一个人站在了辕门中间,那颗光头,油光锃亮。 噌的一个急刹车,他先前步子太快,这时刹得太急,上身摇晃了几下,这才站稳。眨巴着眼睛瞪着眼前的那个光头,先是楞神了一下,接着下意识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再一次地看来,在他身后,小猫也楞在了那里。 “和尚!”野狗怪叫了一声。 “野狗!”和尚舔了舔嘴唇,瞬间觉得喉咙里干涩了起来。 “和尚!”野狗再一次大叫了一声,猛地向着和尚跑来,而与此同时,和尚也正迎着他跑了过去,两个雄壮的汉子张开双臂,狠狠地拥抱在了一起,四只拳头,此起披伏,捶击着彼此的后背,嗵嗵的声音,让辕门口的士兵闻之色变。 “你个花和尚,这几年跑到哪里去了?”好半晌,两人才松开手,后退一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对方。“一点消息也没有?” “说来惭愧,当初我离开了兄弟们,一路流浪,后来到了齐国洛城,才慢慢地安定了下来。今年,我终于听说了兄弟们的消息,便立即赶了过来。”和尚脸色有些发红,“野狗,你的腿怎么啦?” 野狗哈哈大笑,摆了摆手,“没啥,没啥,一点小毛病,一条腿短了一点,其它什么零件也没有少,还是一条好汉。和尚,当年我被老大救出来后,回到大伙中间,听说你走了,心里真是好失望啊!你怎么能走呢,怎么能离开大家呢?” 和尚垂下头,满脸羞惭:“当时,我以为老大死了,敢死营完了,一点希望也没有了,这才……”看到和尚的样子,野狗这才恍然明白,好像自己这一句话,对于和尚来说,无异于揭了他的脸皮,当下笑着打断了他:“好了,回来了就是好兄弟嘛,这两年兄们们都念叼你得紧,可是你却是一点信息也没有,而我们呢,又是隐姓埋名,连秦老大都换了一个假名,直到去年底,这才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世人面前,你也是这个时候听到的消息吧?” “是,所以我立即便回来了。”和尚连连点头。 小猫一直安静地站在和尚的身边,野狗,和尚,剪刀三个人是跟着秦风最久的人,这两人的感情自然比一般人要深厚一些,直到两人说得差不多了,他才跨上一步,张开双臂,使劲地拥抱着和尚,“和尚,欢迎你回家。” “谢谢,谢谢。” “兄弟之间,那来谢谢!”小猫微笑着道。 一边的余秀娥,看着涕泪横流的和尚,眼眶也觉得有些湿润,她虽然不懂男人之间的这一种感情,但看到几个男人拥在一起,眼泪横流的时候,心中竟然也不由自主地酸酸的。 “大家好,我是余秀娥!”她走到三人身边,双手抱拳,行的却是江湖礼节。 野狗与小猫看着面前这个清秀的士兵,脸露疑惑之色。 和尚干咳了一声,“小猫,野狗,这是我媳妃。” 余秀娥除去头上戴着的头盔,满头的秀发倒垂下来,大大方方地看着两人,微笑着。 野狗的嘴巴张成了o形,小猫也是不停的揪着自己的下巴,和尚是个花和尚,向来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而实际上,在敢死营的那些年,他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可没有想到,三年过去了,他居然找了一个老婆,像和尚这种德性的家伙,岂不是自己找了一把锁把自己锁起来了。 “你个花和尚……”野狗一句话说了一半,已是被小猫从中打断,他双手抱拳,冲着余秀娥客气地道:“弟妹好,我们兄弟重逢,不免高兴得有些过了头,冷落了弟妹,罪过罪过!” 余秀娥笑着道:“小猫大哥倒不必替我家这口子遮掩,我嫁给他的那一天就知道,他就是一个花和尚,以前的事儿我不管,但从他跟了我之后,再敢有花花肠子,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听了这话,小猫看了和尚一眼,剧烈的咳嗽起来,野狗看看和尚,又看看余秀娥,呆了半晌,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余秀娥不过简简单单几句话,却已经告诉了他二人太多的信息,也让二人明白了和尚在夫妻二人之间,那肯定是一个小媳妇的角色啊! 野狗开心极了,刚刚的一肚子窝囊气瞬间一扫而空,兄弟重逢此一喜也,看到兄弟从此成了一个妻管严,将成为自己永远的笑柄,被自己笑上一辈子,此二喜也。 野狗笑得开心,却也笑得怪异,余秀娥心下不觉有些着恼,下意识的便握紧了自己手里的刀,往上提了提,野狗的笑声戛然而止,刚刚那一瞬间,似乎有一根针突地刺了他一下,让他立时便是一激凌。 余秀娥不过是心中有些小恼怒,但对于野狗这样的人来说,对于这种流露出来的些许敌意也是极为敏感的,即便是一边的小猫,也是诧异之极,这位弟妹看起来柔柔弱弱,但身手竟然极是高明,难怪和尚被他吃得死死的。 野狗一手拉着和尚,转身就走,“我带你去见老大。”拖着和尚飞快,一边跑一边低语道:“和尚,恭喜恭喜,恭喜娶得母老虎一个,喂,告诉我,是你这个花和尚上了她脱不了身只能娶了她呢,还是你被她强上了被迫去做了压寨相公?” 本以为和尚要发怒,岂料和尚只是苦笑着看了他一眼,“这个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看着和尚尴尬的样子,野狗笑得更是开心了,这里头有料,大大的有料啊。 看着二人飞奔而去,小猫耸了耸肩,“弟妹勿怪,他们二人在一起相处了多年,一同并肩杀敌,是砍得脑壳换得命的铁杆兄弟,骤然相见,欢喜得过了头些,野狗这是带和尚去见秦老大了,弟妹请,我来给你引路。” 余秀娥笑道:“小猫大哥,我理会得。以前和尚只字不提在敢死营的往事,但在我们来此的一路之上,他与我说起过很多你们的往事,秦将军的,还有你的,野狗的,很多很多。” 小猫脸色微微变了变,听着余秀娥的话,他便不由自主地想起葬经帽儿山上的妻子和还未出世的儿子,心下不由有些酸楚,咬了咬牙,将伤心强自压了下去。 秦风正在与程务本商讨着这一次计划的细节,在程务本没有加入太平军之前,他的计划只是稳打稳扎的拿下正阳郡,夯实太平军的基础,但在程务本加盟之后,却针对目前的情势,制定了一个庞大而且看起来很冒险的计划,但这个计划一旦成功,对于太平军来说,将不谛是鲤鱼跳龙门的一次蜕变,将会是太平军真正脱胎换骨,而这对于秦风的最终目标来说,无异是大大的向前挺进了一步。 思虑再三之下,秦风终究还是决定采纳程务本的计划,虽然这个计划之中,程务本不无私心,但对于秦风来说,能更早的接近自己的目标,也是一件好事。 计划太大,细节便众,细节太多,便容易露出破绽,这让秦风不得不小心从事,毕竟太平军的底子还很薄,真是栽一个大跟头,倾家荡产倒不见得,但大伤元气却是一定的。 砰的一声,大门几乎是被人踹开的,秦风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硕大的一颗光头,传到耳中的是一声带着哽咽的老大的叫声。(。) 第四百五十九章: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 响水沟里,溪水孱孱,冬日里那些嶙峋乱石,如今被水流包围,或在水中时隐时现,或露出半个头来,一些从上游飘流下来的青草嫩芽,还有些星星点点的小花,有不少沾在上面,给这些此刻显得造型各异的石头平添了不少的风采。 超过二百余人便在溪水边围成了一个大圆圈,正中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红堂堂的,兴奋,喜悦之色,洋溢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火上架着一个大铁架子,上面挂着数头洗剥干净的猪羊,几个士兵用力地摇着架子上的摇把,翻来覆去的将这几头猪羊烤得滋滋作响,香气四溢,另几个士兵则站在一侧,手里拿着大刷子,从坛子里沾上佐料,一遍遍的刷在猪羊身上。 这两百多人,都是老敢死营里出来的老兄弟。当初从安阳城逃出来的一共有近七百老兄弟,这三年的拼搏,奋斗,又有近两百兄弟永远地倒在了征途之中,一百多人因伤残而不得不离开军队而进入其它的行业,剩下的四百多,大部分都分布在小猫的磐石营和野狗的苍狼营中,这两个战营,也是整个太平军中公认的战斗力最强的部队。当然,他们现在有了一个强劲的对手,那就是来自曾经的楚国东部边军的楚军,宝清营。另有一些人被调入其它部队充当军官,但这些人数并不多。 野狗的苍狼营里的老兄弟不可能赶来,秦风却是一声令下,将磐石营里的老兄弟们尽数召集了起来,在这里集合起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重现当年敢死营的令人难忘和生活。 今天能坐到这个圈子里来的,便代表着他在太平军中的一种资历,那是首领秦风的老兄弟,铁杆心腹,是随时随地能毫无阻挡地走到秦风的跟前的一批人,哪怕他现在仍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兵头。 今天的主角自然是重新归来的和尚,肉还没有烤好,酒倒已是喝得不少了,看到一个个老兄弟们端着大大的酒碗排着队向自己走来,和尚不由有些惶然色变,在敢死营时,在每一次战争过后回到营地,一场关于酒的比拼,丝毫不比在战场之上差,一个大队与一个大队之间,那是互相看不顺眼的,用酒来干掉对方,显示自己的男儿气概,是最明智的选择。因为这一天,不会有领导们来找你的麻烦。 打了胜仗,普天同庆嘛要! 但那个时候,和尚还有五百兄弟,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现在的他孤家寡人一个,说了一个媳妇儿,还被瑛姑一把不知拖到哪里去了。举目四望,尽然皆是不怀好意的笑容,心中顿时怵了。 “老大!”他哭丧着脸,看着秦风:“这要是全都喝下去,我,我只怕真要去见阎罗王了。” 听到野尚的话,秦风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你这个花和尚,也有认怂的一天。好了,看着你带回来一个媳妇的份上,他们来敬酒,自干一碗,你便喝一大口如何?” “估摸这样的话,就能顶得住了!”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和尚点点头,“谢谢老大帮忙。” 秦风哈哈大笑,“兄弟之间,自当两胁插刀。” 有了秦风这句话,和尚当下豪气干云,提着一个酒坛子站了起来。 虽然说这两年沙阳郡,太平城等地都是连年丰收,而且由王月瑶负责的商务司,也每年赚取大量的钱财,这些钱财中的相当一部分,仍然被拿出来的收购粮食屯集,这些粮食一小部分来自齐国,因为齐人对粮食的出口控制很严,大部分则是来自越国。越国朝廷控制力较齐国要薄弱的多,很多商人只要有钱赚,铤而走险地走私粮食进入太平军控制区域之内。 因为秦风心中有一个大计划,他可不想到时候,因为粮食的问题,而扯了自己的后退,更重要的是,每年的粮食都是有定量的,越国多流出一分,他们国内就少一分,粮食少了,粮价自然要上涨,而粮价一上涨,其它各行各业都是跟着水涨船高,在这个年代,粮食仍然是一输金银的硬通货。 即便有丰富的粮食伫藏,但大规模的酿酒在太平军控制区域内仍然是不允许的,少数几家被特许酿酒的酒坊,每年的生产也都是有定数的。如果超过了这个量,那便必须要向政府申请另外的额度。 所以太平军的士兵,平素也是没有酒喝的,像今天这样如此豪奢,更是少之有少。所以这些老营的兄弟今天有机会放开量来痛饮,自然一个个是卯足了劲,准备好好的过一把酒瘾,过了这个村,下一次能放开肚皮痛饮,还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看着和尚提着酒坛子大战群雄,秦风端着酒碗笑咪咪地看着他,一侧的小猫和野狗,马猴等人则都是幸灾乐祸,今天可肯定有和尚好瞧的。 一圈下来,和尚的一张脸庞,已是面若桃花了。哪怕是别人喝一碗,他喝一大口,但在老兄们上瞪得几乎要蹦出眼眶的眼珠子,这一大口可是实实在在的,一点也没有玄虚,一轮下来,至少那也是好几斤酒下了肚子。 和尚的酒量与小猫,野狗比起来,是要差一些的,小猫结婚那一天,开怀痛饮的这些人中,第一个倒下的就是和尚。 小猫冲着和尚举起了手里的酒碗,那里面可是结结实实,满满当当的一碗酒。 酒碗举在和尚的眼前,小猫不作声,但和尚却明白他的意思,从地上绰起一个酒碗,咕嘟咕嘟倒满了酒,举了起来。 “豪气,还是我熟悉的那个虎死不倒威的和尚!”小猫不吝溢美之词,“兄弟重逢,自此并肩战斗,再不分开,来,干了这碗酒。” 砰的一声,两个酒碗撞在一起,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小猫先前可没有喝多少,又吃了不少的肉打底,一碗下去,那自是没有丝毫异状,和尚可就不行了,这一碗下去,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了。 野狗的酒碗适时凑到了和尚的眼前。 “感情深,一口吞,感情浅,舔一舔,感情铁,不怕喝吐血!”一只手搭在和尚的肩上,野狗笑咪咪地道。 “当然是感情深,谁要敢舔一舔,我拔了他舌头!”和尚自己的舌头都已经打结了,却豪气干云,也不与野狗碰杯了,端起碗,涓滴不剩的喝了个一干二净,碗口朝下,碗底朝上,抖上几抖,果然一滴酒也没有掉下来。 马猴呵呵笑着,用小刀切了一条羊腿上最肥美的部分递给和尚:“和尚大哥,吃点东西先垫一垫再喝。” “还是小马猴贴心!”和尚大笑,伸手在马猴头上一阵乱揉,也不伸手去接肉,张大嘴巴,一口咬在马猴举着的刀子,将上面的羊肉叼嘴,在嘴里大嚼进来,“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我和尚也算是吃遍了天南地北,但最好吃的烧烤,还是莫过于我们敢死营的了。” “那是自然!”秦风笑着,这些配方,可是舒畅与他的杰作,反复试验出来的最美调料,在外头,根本就没得卖,算是敢死营特供。 看着和尚吃完了羊肉,秦风一手一碗酒,举了起来,“床前明月光,疑是天地霜,举碗邀和尚,喝就喝个双。” “啥话也别说,最亲是老大!”和尚鼓起眼睛,从一边的小猫与野狗的手中接过早就准备好的两碗酒,咕咚咕咚的喝了一个干净。 放下碗的和尚已经开始坐不稳了,坐在哪里不停的摇来晃去,秦风冲着马猴使了一个眼色,马猴笑咪咪地凑了过来,“和尚大哥,这三年你一点消息也没有,咋就找了这么一个漂亮的老婆呢?听说还是一个富家女?家财万贯啊,和尚大哥可真有富气,这是财色兼收啊!” 和尚伸长脖子四面瞄了瞄,没有看见余秀娥,酒壮怂人胆,低下头,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漂亮是漂亮那不假,你和尚哥哥可是一表人才,不过啊,你哥哥我也是掉进这个坑里才知道,你这位嫂子,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母老虎啊!” “哦?”几个脑袋立时凑到了一齐,这明显是有料啊,大家的神情立刻便兴奋了许多。 “和尚,你走的时候身上虽然揣了不少钱,但我们可知道你的德性,用不了几天,你便铁定是一个穷光蛋,因为你走到哪里,都改不了那个老毛病,无女不欢。就你这穷酸样,怎么能找到现在这个媳妇的。” “嘿嘿嘿!”和尚叽叽地笑着,“你们说得不错,开头我有钱,便进楼子去找女人,后来没钱了,便又干上老本行,反正那个时候也不想活了,凑活着过一天算一天呗,但运气不好,第一次出去作案,便盯上了秀娥,那时候的她,一袭白衣,长发披肩,金不束头,可谓是国色天色啊,让我瞧上了,自然想一亲芳泽,那里料想得到,我这一次却是一头撞在铜墙铁壁之上,被她打得头皮血流,狼狈而逃,关键是,她不依不饶啊,对我是穷追不舍啊,这一追一逃,我们可就绕着洛城转了好几个圈子,起码得有上千里,这一路之上啊,我也坑过她几次,也被他几次险些干掉,咱们足足一追一逃了半年时间,最后,这不就好上了吗?不打不相亲嘛!” “果然奇葩啊!”几个人一起惊叹起来,追采花贼追得爱上采花贼的,这余秀娥估计是前无古人,亦后无来者了。(。) 第四百六十章:越京城中 七色的长袖唰地一声,如同一道彩虹横贯过整个的客厅,又嗖的一声收了回去,围绕着舞者团团旋转,时而矫若游龙,时而灵如脱兔,伴随着或激烈或悠扬的乐曲,翩翩起舞。 舞者身段妖娆,脸容妩媚,不过仔细看过去,就会发现这舞者虽然长得漂亮,但那张始终微笑着的脸庞,却缺乏了一些灵动的痕迹。 她叫紫萝,现在是鹰巢在越京城的第二负责人,主管下的天上人间已经成了太平军在越京城的情报中心。 因为毁容,她现在脸上戴着的是巧手精心依据她原来的样子制作的面具,虽然惟妙惟肖,但与活人相比,终究还是少了一份灵气。 曾经沧海难为水,沉沦数年一蹶不振的紫萝,现在早已心如止水,嫁给了救护她数年的田康,夫妻二人一起在越京城为太平军做着搜集情等地下工作。对于让她重新站起来,又恢复了往日自信的太平军,她死心塌地。 作为天上人间现在的老板娘,她已经极少亲自下场献舞了,而今天亲自献舞,欣赏的人却也只有两个,一个是她的丈夫田康,另一个则是从太平军鹰巢总部过来的外情首脑千面。也让为她制作这个面具的人。 一曲舞罢,两个男人用力鼓掌,紫萝笑着蜕去外衣,走到席前,盘膝坐在丈夫田康身侧,看着千面,歉然道:“久不下场,舞技生疏,倒是让千面大人看笑话了。” 千面连连摇头:“惊为天人,对我来说,紫萝的舞技可用瑶池仙子下凡尘来形容了,不怕二位笑话,我就是一个下里巴人罢了,平素那种慷慨激昂的战舞倒是看得多了,可这样的舞技,却是从来没有欣赏过,今日大开眼界。” “这是紫萝费了年余功夫新编的舞曲霓裳,现在楼子里数十个姑娘都已经学会了,如果摆开阵势,一齐上阵,那场面才叫震撼,可惜啊,舞排好了,也练得熟了,越京城却变成了现在这样,根本没有人来欣赏了。”田康笑着给千面倒满酒。 洛一水造反,近十万大军自开平郡一路杀向越京城,整个越国,现在用乱成一团来形容,一点也不过份,即便是皇廷控制得最为森严的越京城,也是人心惶惶,暗自打着小算盘的人也不知有多少。 时事如此纷乱,又有多少人还有闲心来天上人心消遣了?这里本来就是一个销金地,普通人辛苦工作一年,所赚得的在这里还抵不上一顿酒席,而那些有钱的人,现在整个的心思都在关注着时局,盘算着自己还能不能在以后过上同过去一样的日子,自然是不会来捧场,昔日车水马龙,人满为患的天上人间,如今可以说是门可罗雀了。 “不要紧,好好的练着,用不了多久,你这新排的霓裳便能派上大用场了。”千面端起酒杯,向二人举杯示意。“秦将军将来进城的时候,你便带着姑娘们去城门外跳这霓裳,岂不美哉?” 田康与紫萝二人都是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千面,现在太平军声势虽然蒸蒸日上,但在他们看来,进军越京城恐怕也不是三五年间便能成功的事情,可在千面说来,这件事情,似乎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一次秦将军打算经略越京城了?”身体前倾,田康有些激动。对于他来说,现在虽然跟过去相比,已经是天上地下的区别,算是典型的咸鱼翻身,但如果太平军当真拿下了越京城,他就可以堂堂正正的穿着官服,到这楼子里来坐一坐了。 现在虽然在行内风光,但与锦衣夜行,也差不了多少了。 千面却是矜持的一笑,“这件事情,现在还不能多说,你们心里有数就好。至于时事究竟如何发展,我也无法预测,只能说边走边看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或许便能成行了。对了,紫萝,这副面具戴着感觉如何?哪些地方需要修改的,你尽管发话,趁着我在这里,正好给你弄好。” 田康与紫萝也都是这行的老人,千面不愿多说,他们自然也不会再多问。 “多谢大人,大人当真是鬼斧神工之技,这面具戴着极好,有时候对着镜子,我甚至以为过去的我回来了。”紫萝欠身感谢。 “那就好,那就好。”千面嗬嗬笑道:“田老兄,我临走之前,秦将军还念叼着你那一碗羊杂面呢,现在还做吗?手艺可别生疏了,指不定那天秦将军到了你这里,你便又可以大显身手了。” 田康大笑起来,“这手艺上了身,可就不容易忘,大人放心,什么时候将军来,都能吃上那一碗原汁原味的羊杂面。” 三人都是大笑,当年秦风进越京城,与田康见面的时候,正是田康亲手煮的一碗羊杂面。 “希望将军早些掌控越京城吧,现在这样子如此萧条,天上人间可是天天亏本,这样一去,今年可就完不成鹰巢规定的收成了,到时候交不出钱来,千面大人可得替我们多多美言。”几杯酒下肚,紫萝已是微有熏意,笑看千面道:“田大人我是知道的,那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现在新上任的郭大人倒是鼎鼎大名,以前我们就知道他,只是想不到,当年的楚国内卫副统领,现在居然成了鹰巢的最高负责人,也不知道他好不好说话?” 千面微笑道:“郭大人看起来是一个老好人,很和蔼的老头儿,你们这里的情况,他心中清楚,放心吧,今年你们能维持下去,那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从天上人间为太平军所控制之后,你们交上去的钱财,不仅仅是能维持鹰巢的开销,还被其它部门刮去不少,高层对你们是赞不绝口呢!不仅能收集情报,还能敛聚钱财,人人都竖起大拇指,夸田康紫萝夫妻二人真是能干。” 田康紫萝笑得合不拢嘴。 “我们也没有什么别的大理想,只想着秦将军能早日进城,我呢,可以一门心思去排舞练舞,不用再这样勾心斗角,从此过上太平的日子就好了。”紫萝微叹道。 千面微笑:“紫萝,将军志在天下,你想过太平日子,恐怕不那么容易,像你们夫妻二人这样有能力的人,将军怎么可能放你们去过逍遥日子?收起这些消沉的心思吧,打起精神来,天下未平,何以家为?” 田康道:“女人家总是喜欢生出些悲风秋月的心事,千面大人勿怪,我们夫妻二人一定会竭心尽力为将军效力,直到将军一统天下。” “好,这话我爱听!”千面大笑,举起酒杯,“来,满饮此杯,恭祝将军早日功成。” “干!”三个酒杯重重地碰在了一起。 再饮几杯后,千面放下了手里的酒杯,两手交叉放在膝上,脸色也郑重起来。看到千面这个模样,田康与紫萝二人也知道接下来千面要说正题了,也是正襟危坐,脸色肃然起来。 “田康,现在你在越京城,能完全掌控的地下力量有多少?”千面问道。 “我们已经控制了一个黑帮,他们掌控着西城那一片,加上这两年的渗透,需要的时候,我们能拉起大约五百人的武装力量。”田康回答道。 “五百人,也算不错了。”千面微微点头:“到时候,总部会派高手过来帮忙。既然你的力量在西城,那么对西城的守备力量有没有渗透?” “有,不过越京城是皇帝控制最严的城市,中高级军官基本上不用打主意,我们收买的人都是一些小角色。” “有时候小角色比大人物更管用!”千面笑道:“这样的人,要掌控紧,爱钱的给钱,爱色的给女人,总之,要让他们死心塌地为我们所用,当然,该有的掌控也绝不能少。” “这我明白!”田康点头道。“不过我担心到了那时候,城内守备力量会有大调动,也许我们前期的一些准备工作就要泡汤了。” “谋事在人而已,事情不可能完全在我们掌控之中,随机应便罢了。”千面摆摆手,“你这一块就这样了,紫萝,现在官面上的情况到底如何?” “人心浮动。”紫萝道:“洛氏与吴氏都是这越京城的千年家族,各有各的势力,虽然洛氏被皇室拼命的清洗了一番,但究竟还有没有暗藏的,谁也不知道,陈慈事件之后,皇帝的猜忌之心愈重,越京城中的大臣,现在人人自危。前两天,兵部员外郎许杰便被下狱了。” “许杰,就是那个到过我们太平城的官员吗?” “就是他,他正是因为这件事,被斟拿下狱的,皇帝怀疑他在太平城便与洛一水勾结上了。” 千面大笑:“皇帝老儿乱了分寸了,不过这样更好。紫萝,能不能找到门路,我想要见一见左相张宁。” “啊?”紫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楞在了哪里。 “有问题吗?”千面接着问道。“几天能办好?” 紫萝半晌才回过神来,“三天,我可以通过张简来联络这件事情。”(。) 第四百六十一章:败军之将 越京城守备衙门,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不时有军官匆匆走进来,然后又匆匆奔出去,已是二更时分了,这里还是灯火通明。 越京城如今人心惶惶,不管什么地方,在这个时候,总是有很多的不法之徒或者本来就是心怀叵测之辈要趁机来生一些事情,纵然越京城已经戒严,但在夜幕之下,违法乱纪之事,仍在一幕接着一幕的上演,越京城的守备衙门便成了最忙碌的了,士兵们不但要守卫城门,巡逻城市,还得协助地方官府去捕捉这些不法之徒。 守备衙门的统领,可不是一般人,而是现在大越权倾天下的左相张宁的儿子张简。 张简的儿子自幼从军,但在洛氏掌权时代,张简自然是没有出头之日,好不容易熬到父亲在政争之中协助皇帝陛下大获全胜,将洛式灭门,他自然也是一飞冲天,一下子便从一个普通的将领跃升为虎贲军的副统领。 不过虎贲军是皇帝亲军,是大越最为精锐的军队,在那里面,即便是张宁的大名也不见得会让他们买帐,张简初入虎贲军,自然是想建功立业,扬名立万,顺便也让那些瞧不见他,认为他是靠着裙带关系爬起来的虎贲军将领瞧一瞧他的本事。 所以当顺天军在长阳郡大败而回的时候,急于立功的张简不顾其它虎贲军将领的反对,强行带着驻守正阳郡的五千虎贲军取青铜峡直袭长阳郡。 可惜他的算计,却被当年的吴昕看得清清楚楚,青铜峡之中设下埋伏,将五千虎贲军一网打尽,连张简也被生擒活捉。 如果不是那个时候顺天军处境艰难,吴昕逮住他之后,准备通过他来联络到张宁,从而得到朝廷的招安,让顺天军获得喘息的机会,他早就被顺天军砍了脑壳。 后来顺天军得到招安,张简自然也就得到了释放,这段被俘的经历自然也被隐去了,但明眼人自然能看出这里头的猫腻,虎贲军他是再也呆不下去了,五千虎贲儿郎在他的指挥之下全军覆灭,还是死在被沙阳的太平军打得狼狈不堪的顺天军手里,这口气,虎贲军如何咽得下去?这口气自然要撒在张简身上。 如果不是张宁深得皇帝宠幸,张简只怕在越京城中早就被人偷偷地干掉了。 在府里躲了一段时间之后,张简悄没声的调到了守备衙门干副统领,半年之后,原来的老统领光荣退休,他便名正言顺地顶了上来,成了越京城的守备统领。 但与在虎贲军时的尊贵相比,守备衙门简直就是一支打杂的部队,押粮食找他,押解银子回越京城也用他,抓抓小毛贼也是他们的本份,还得派出人去守卫各大臣的府邸,简而言之,他就是一个大杂烩,好像什么事儿也管,但却又没名没份。 这样一支军队的战斗力,自然也是可想而知的,正式成为统领之后,张简也想整肃一下军纪,提高这支部队的战斗力,但马上便遭到了部下的反对,那种阴奉阳违暗底里下绊子的事情,让张简着实吃了几次大亏。准备杀鸡给猴看吧,还没有来得及下手呢,一张张说情的条子,一个个说客已经会把他的统领衙门的门槛踏破,最终,在一层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大网之下,张简败下阵来。 关键是他现在说话也没有底气啊,青铜峡之战,已经将他最后的尊严也给践踏得一干二净了。父亲张宁也给了他忠告,守备部队,就是大越权贵子弟们渡金的地方,在这里晃上几年,便有了军队的履历,再拉出去剿剿匪,反正离越京城不远的苍茫大山的深处,始终还有不曾臣服的山民们捣乱,部队拖出去,打几仗莫须有的仗,顺便带回一些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头卢颅,战功便也有了。升迁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从最开始雄心勃勃地想要干一番事业,名垂青史,做一代名将的梦想之中醒来,张简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实打实的官僚,但凡有事,能推就推,能拖就拖,便是能轻而易举办到的事儿,也是拐上三个弯,不拿足好处,坚决不肯给你办好的主儿。 锐气没有了,全身都变成了一个沉腐的官吏,不过在他的父亲看来,张简反而是变得成熟了,现在的张简,让张宁更满意。 又打发走了一拨军官之后,张简疲乏地伸了一个懒腰,端起卫兵刚刚送来的热腾腾的茶水,呷了一口,将一双腿放在面前的大案之上,整个人都瘫了下来。 平时自然是可来可不来的,但现在可不一样,逃出一条性命的洛一水造反了,边境数万大军反戈一击,而最让朝廷惊恐的是,一直以洛氏反对派而闻名越国朝堂的陈慈,居然加入了洛一水的叛军,现在近十万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已经快要抵达中平郡城了,来自中平郡城的求救急报一天十余道,那里的朝廷官员,驻守军队,胆都快要吓破了。 第一支两万人的虎贲军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中平郡,朝廷是绝不能让洛一水突破中平郡的,一旦让叛军占了中平郡,那越京城将如同一个**裸的美少女,一丝不挂地呈现在洛一水这个彪形大汉面前,不管是从军事之上,还是政治之上,都是皇帝不能接受的。 张简自然知道,张氏一门已经与洛一水成了不死不休的死敌,洛氏一门的灭亡,正是在张宁的策划之下实现的,洛水之畔,斩杀洛氏一门,张宁更是监斩官,如果让洛一水成功,张氏一门,只怕九族之内,都不得幸存,这一仗,对于皇帝,对于他们张氏,都是生死攸关的一件事情。 一向颓废的张简,也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这段时间,几乎都泡在衙门里,简直快要成为勤政的楷模了。 虽然只是干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只要认起真来,却也能做不少事情,甚至能从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之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这段时间,张简就从一个小偷那里找到线索,拔掉了一个洛氏隐藏在城内的支持者,一家大小数十口子,现在都被关进了大牢。 有了这样一个成功的案例,张简可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起来,现在不同以往,乱世用重典,有了成功的先例,皇帝自然也不吝赏赐和职权,皇帝当然也明白,满朝文武之中,在这场皇室与洛一水的相争之中,真正能与自己做到共存亡的恐怕也只有张氏一门了。 手里有了权柄的张简自然要一真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狠狠收拾了给自己下过绊子的家伙,让整个守备军都老实了下来,非常时期,不同以往,倒是一个个都安分下来,整日里满城里乱窜,寻找着一切可疑的痕迹。 “统领,外头有人要见你。”亲信卫兵小跑着进来,对张简道。 “什么人?没看我正忙着吗?不是公事,就让他快点走。”张简收起了搁在案上的腿,顺手拿起一份文件,看着卫兵道。 亲信卫兵却露出一个暖昧的笑容,“统领,是天上人间的香姑娘,我看统领这几日也是乏了,但这时日,也不能天上人间,既然香姑娘找上门来了,倒是可以让统领去去乏,泄泄火,身子骨爽利了,不是更有精神替陛下办事么?” “你倒是会说话,不过倒也有道理。”听到卫兵这么说,张简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这个香香,不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么,怎么敢找到我的衙门来,平素简直是把她宠坏了,简直有些无法无天,今天非得好好的收拾收拾她不可,让她懂点事儿才行。” “那我去把她领进来,香姑娘倒也是乔装打扮了一番,穿着男装呢!”卫兵笑嘻嘻的道:“再有其他人来,我便说统领正在谈事情,让他们先候着。” “好,好!”张简嘿嘿的笑着,站了起来:“在这衙门里好几天没有出门了,倒也是该轻松轻松,磨刀不误砍柴功嘛!快去快去。” 片刻功夫,一个青年文士模样的人,手里拿着一柄折扇,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人刚一进门,张简已是眼前一亮,平素见到这女子,都是装扮得千娇百媚,今日一身男装,却是一种别样妩媚,往哪里一站,头一歪,折扇掩了半边脸庞,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笑盈盈地看着张简,立时便让他酥了半边身子。 “哎哟我的宝贝,这身装扮,可真是别有一番风情啊,怎么啦,不过一个来月没有见着我,便按捺不住了,居然敢跑到我这衙门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张简大步走过去,一手便搂住了来人细软的腰肢,脸凑到那吹弹得破的粉脸之旁,用力摩挲了几下,深深地吸了一口那特有的女儿香,只感到浑身一下子便燥热了起来。 “人家早就来了,就等着你出来呢,一个月也不来看人家,好狠的心哟!哪知道等到这时候,也不见你出门,幸好你那个卫兵是认得我的,不然人家还知道怎么进来呢!”扭着腰,摆着头,女人娇声道。 “嘿嘿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呆会儿可不要讨饶!”张简笑着,打横将女人抱起来,一下子便丢在了大案之上,和身扑了上去。(。) 第四百六十二章:有人要见你 张简在天上人间是贵宾,老板娘紫萝最欢迎的就是像他这样的客人,头牌姑娘香香最重要的一项使命就是牢牢地抓住张简,当然,这力度的把握和火候的掌控,自然得适当,太顺从了,不免让他以为天上人间的头牌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普通妓女,但抗拒得过了头,却又会让其失去了兴趣。 张简在香香身上下了不少功夫,也成功的成为了香香的入幕之宾,不过那种时不时便会被拒之门外的他,对于这个女人却是愈来愈迷恋了。 今日这女人自己找上门来,张简认为自己的大半年的功夫还是取得了成效,这女人终于是要臣服自己了,想想也是,这世道大乱,像香香这种女人,现在恐怕最急得就是找一个有能力的靠山。乱世人命如狗,即便是差一点的官员,商人都无法保全自己,更遑论像香香这种风月场合的人了。 似迎还拒,似拒还迎,推推搡搡之间,张简的****彻底被勾了起来,眼见着香香仰面朝天的躺在大案之上,却还在扭动挣扎,张简更是兴起,哗啦一声,已是将香香的上衣一撕两半,露出内里大红的肚兜,山峰沟壑,呼之欲出。 低吼一声,俯头便咬了上去。 哎哟一声痛呼,香香不再挣扎,却在张简的耳边低声细语地道:“有人要见你!” “是你的妹妹要见我么?还是你的两只大白兔?”张简淫笑着,两只冰冷的大手探进肚兜内,肆意揉捏着,丝毫不顾女人脸上的痛楚表情,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是太平军的人要见你!”痛呼一声之后,香香略略提高了一些声音。 身上的男人立时便僵住了,满头满脑的****瞬间褪去的干干净净,两手撑在大案之上,俯身着身下的女人,眼中的色意此时却已转化为森森寒意。 半晌,他才冷冰冰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香香格格一笑,仰面朝天地躲在哪里,看着张简:“大爷,我与你的关系,这越京城里知道的人不在少数吧,只要少许费些心思,便能打听得到。有人拿着大张的银票来找我,只要我给你来说一声,那张银票便是我的了,我当然得干。这等不费任何力气的活计,我可是盼着越多越好呢!” 瞪视着身下的女人,那张脸仍然笑意盈盈,那双眼睛仍然清澈明亮,身子微微扭动,让曲线更加突出,这个女人总是能在任合场合,任何条件之下将自己最诱人的一面完全的展现出来,但此时的张简却是没有了丝毫的**。 一腾身从女人身上爬起来,坐回到椅子上。 他在顺天军身上吃了大亏,而让他吃了大亏的吴昕,也已经死了,连莫洛都已经不知所踪,而杀吴昕,灭莫洛的人正是太平军。 基于此,张简对于太平军并没有什么恶感。 但顺天军是反贼,太平军就是顺民么?当然也不是。自从太平军从丰县雁山崛起,不到三年时间,已是成为一方大豪,控制沙阳郡,建起太平城,击败莫洛,拿下长阳郡,在越国,他们已经成为仅次于皇室以及现在洛一水的第三大势力,他们想干什么虽然还不太清楚,但很明显,他们是绝不愿意当一个顺民的。 哪怕他们现在还受着越廷的封号,打着大越的旗帜,大越朝廷的官员去太平城,也能受到礼貌的接待,但也仅仅如此了。越廷从来就没有想过对他们怎么发号施令,这样自取其辱的事情,不管是皇帝还是他的父亲张宁,都不会这么愚蠢。 眼下正是天下大乱,风起云涌的时候,太平军这个节骨眼儿上来打他的主意,看中的自然不是他张简现在这个守备统领的名头,而是站在他身后的父亲,左相张宁。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但这可不是个人之间的事情,他们想求的,必然是能惊动天下的大事,张简就不能不考虑了。 “统领大人,爷倒底是见不见嘛?他们可还只付了我一半钱呢?说是如果你同意见他们,就再付我另一半。足足五千两银子呢,我一年也赚不了这么多!”香香娇嗔地晃着脑袋,葱葱玉指在张简的脸上摩挲着,被撕开的衣服就这样半挂在身上,春意逼人。 “这半年我在你身上也不知扔了多少个五千两了,女人,简直就是贪欲不足!”张简手指按着太阳穴,轻轻地揉着。 “统领大人,香香不过是个风月女子,就这几年青春饭好吃的,现在得攒下棺材本呢!将来色老人衰,嫁作商人妇时,手里有钱,才不会被轻看呢,不然到时候大妇将我赶出门来,我岂不是要流落街头了么?”香香眼圈一红,泫然欲滴。 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说笑就笑,说哭就哭,当真是一个磨人的小妖精。张简轻轻地吁了一口气,道:“好了,你回去拿你那另外五千两吧,这些人并不是想见我,只是想见我父亲罢了,这我可做不得主。得回去请父亲作决定。现在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刻,兵部员外郎前几天触怒了陛下,现在还下在大牢中呢,这个时候,任何的对外接触都是不明智的。父亲能不能见他们,我也说不准。” “太好了!”香香大喜,眼圈马上不红了,又换上了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脸,从大案之上溜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张简的大腿之上,饱满的胸膛贴了上去,两手勾着张简的脖子,“大人……”这一声故意拖长了的,带着无数含意的叫声,如果换在平时,必然会让张简魂飞魄散,不过此时,张简却已是完全没有了兴致,一把推开女人,站了起来。 “没心思。我现在马上回去见父亲,你啊,也回去好好的数你的银子吧!”他冷冷地道。 被男人毫不留情地拒绝,香香却没有丝毫的委屈,站起身来,将撕坏的衣服拉了拉,勉强掩住外露的春光,“大人,那我走了,以后可得常来找我啊!” 张简瞪了她一眼,香香卟哧一笑,转身便走。 拉开门,外头一个卫兵正站在哪里伸头缩脑,看样子,先前倒是准备在哪里听墙角的,香香格格一笑,手指头一勾,一张银票出现在手指间,递给了这个卫兵。 “哪敢要姑娘的赏赐?”话是这么说着,但手已是伸过去,接过了银票。 女人笑着,风一吹,撕坏的衣服外翻,高耸的山峰顿时暴露无遗,看着这一幕,卫兵整个人都呆在了哪里,眼光直勾勾的再也移不开。 “兵哥哥,你流鼻血啦!”女人轻笑着转身向外走去。 卫兵一抹鼻子,果然,手上红通通的,看着那个妖娆的背影袅袅婷婷,风情万种的向外走去的样子,在心里发恨道:“等哪天统领大人玩腻了你,老子一定要来尝尝你的味道,妈的,睡一个晚上要哪么多钱,老子一年也赚不了那么多。” 抹着还在不断涌出的鼻血,低头看了一眼银票,又瞪圆了眼睛,一百两呢!女人随手甩过来的赏赐,居然抵得上他两年的军饷。 “女人长得漂亮,赚钱真是容易!”他在心里感慨着,将银票刚刚揣进怀里,身后已是传来脚步声,一回头,便看到张简正站在他身后。 张简有些诧异地看着脸上血糊糊的卫兵以及还在不停向外冒血的鼻孔,又看看已快要走出门去的那个背影,顿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来。 “没出息!”张简冷哼一声,“快去背马,我要回府。” “是是是!”卫兵一溜儿小跑的向马廊奔去,心道统领大人你可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像这样仙女一样的女人,我这辈子也不知道还没有机会,以前得了赏钱,也经常去楼子,但天上人间那样的高档场合,又怎么去得起,左右不过是在街上找一个暗门子钻进去,人老色衰,肌肉松驰,以前倒还没觉得什么,今天见了这个场面,顿时觉得以前都白活了。 出了守备府的大门,往前走了一小段,路边便停着一辆挂着天上人间字样的灯笼,香香钻进车厢里,驾车的人默不作声,赶着马车便向前行。绕了几个圈子之后,马车驶进了一间不起眼的宅子。 “进去吧,大人在里头等你。”赶马车的汉子眼中如同没有看到香香这个人似的,头也不回,车也不下,就这样到。 窗户上灯光明亮,两个人影正相对而坐,香香轻轻地推开房门,低头走了进去,欠身福了一福。 “他怎么说?”一个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的男人问道,香香知道这个人是从太平军鹰巢总部过来的大人物,但好像每一次见面,她看到的都不是同一张面孔,听到的也不是同一个声音,要不是她能闻出这人身上独有的味道,只怕她都会怀疑自己见到的都不是同一个人。 “张简说,这事儿他不能作主,要回去请示他的父亲。”香香道。 “嗯,意料之中,这事儿你办得很好。”男人道:“你很有能力,很快我们鹰巢准备要向外扩展了,紫萝也推荐了你出去独挡一面,等这事儿完了以后,你会有新的任命。” “多谢大人!”香香顿时大喜过望,男人的这句话,就意味着她要独挡一面,要像紫萝那样成为一方大员了。不管是去哪里,总比现在的日子要好得多。(。) 第四百六十三章:我们要的报酬 千面在张简的带领之下走进了大越的左相府邸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中年人模样,踏进张宁的书房的时候,张宁正埋首在厚厚的堆公文之中,挥毫疾书。 “父亲,太平军的特使到了。”张简小声到。 张宁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挥了挥手,张简请千面在一侧坐下,自己却是轻轻地退出了书房,站在书房门口,掩上了房门,亲自充当了门卫。 现在的太平军说起来仍然挂着越国的旗帜,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家都是心里清楚,这个节骨眼儿上,张宁不愿与人口实,选择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的由张简将人带进了左相府。因为陈慈事情,皇帝现在变得疑神疑鬼,其实便连张宁本人,现在也不敢轻易的相信任何人了,连陈慈都是洛氏埋下的伏笔,那么在整个大越朝,暗底里到底还有多少洛氏的人没有拔除,谁也说不清。 毕竟洛氏可是与皇室吴氏一起从唐朝传下来的千年家族,其深厚的底蕴,让人心寒。 从这个角度看起来的话,皇帝借着齐国入侵一事,诛杀洛氏满门,也没有什么错处,洛氏处心积虑的在多年以前便埋下像陈慈这样的钉子,其不臣之心,已是昭然若揭了。 千面坐在那里,没有人上茶水,也没有打招呼,大案后的张宁,似乎将他当成了空气,根本没有理会他。而是仍然在那里批阅着公文。 这种大人物对付小人物的办法,如果换作以前,千面当真会不知如何应付的,但自从太平军开始节节胜利,他的地位也一步步水涨船高,对于这一套,他也已是驾轻就熟,因为他本来就常常这样对付自己的下属。 这种无声的压力,有时候比疾言利色更让人感到心情沉重。 不过以现在双方的处境而言,张宁此举便显得有些可笑了。在千面看来,越廷现在千疮百孔,一面是太平军虎视眈眈,一面是洛一水大军压境,而占了开平郡的秦人,现在正睁大眼睛盯着洛一水与越廷的这一场大战,用摇摇欲坠来形容现在的越廷,当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一个正处于上升期的势力,面对着即将没落的贵族,千面不但没有被张宁这种无声的压力所击倒,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位辅助越皇一手灭掉势力庞大的洛氏家族的新任左相。 看起来也就是一个白面书生而已,几缕长须修剪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面色凝重,额头上的皱纹很明显,看来这位左相一点也不轻松。 当然,像这样从外表看起来没有什么伤害力的家伙,往往就是那种城府最深,杀人不见血的魔头。想想洛氏是怎样被拔除的,就能明白眼前这个人的厉害之处。 不过位子越高,责任愈重,现在越国的首辅,可真不是这么好当的。如偿所愿掌了大权的张宁,现在只怕也是焦头乱额,如果应对的一个不好,这位左相,大概就要成为大越最后一位左相了。 呼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张宁将笔搁在笔架之上,抬起头来,揉了揉手指,看向千面,像是突然想起面前还有这个人似的,微微点了点头。 “你在太平军中所供何职啊?”语调很低沉,语速极慢,倒像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的。 “张大人,在下在太平军中并没有出任公职,这一次来,也只是代表秦将军,算是秦将军的特使吧!”千面微笑着,并没有像张宁想象中的那样,站起来对他躬敬行礼。 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怒意,却又瞬间被压制了下去,看到这一幕,千面心中冷笑了一声,秋后的蚂蚱,咋样也蹦哒不了几天了,还想在我面前耍威风? “我时间很紧张,接下来还有几位大臣要来拜见我,就不必浪费时间了,秦风派你来干什么,就直说吧!”张宁看着千面,眼中闪过丝丝厌恶之色。 千面哈哈一笑:“张相,我觉得我们今天的这次谈话会非常重要,那几位要来拜见的官员,我看您就不必见了,因为他们解不了您现在面临的危局,除了给您添乱,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危局?危言耸听!大越现在的确有些困难,但不管是洛一水还是其它,都不过是疥癣之疾罢了,转眼便会被朝廷剿灭。”张宁冷笑。 “是吗?”千面耸了耸肩,“既然如此,我倒想要问上一问,先不说洛一水了,您如果对我们太平军是这个态度的话,那如果我们现在大军向正阳郡进发,不知张相如何应对呢?现在朝廷能拿得出手的,大概也只剩下五万虎贲军了吧?您准备往正阳郡派出多少人呢?一万还是两万?” 砰的一声,张宁一拍桌子:“一群土匪,也敢在我面前妄言?” 千面眯起了眼睛,身子往后略靠了靠,“张相,在我们面前,您就不用虚张声势了,现在越廷是个什么情况,你清楚,洛一水清楚,我们也清楚,如果不是这样,恐怕你不会见我吧?如果您始终是这个态度的话,那么我们双方可就真的没有什么好谈的了!给你一个建议,不知张相想不想听?” “说来听听!”被千面直逼软胁,张宁的态度不觉便软化了下来。 “张相,您不把我们太平军当成一个平等的谈判伙伴的话,恐怕我们的对话就进行不下去了,我们有选择,而你,抱括你们的皇帝,却没有选择,现在我大军驻扎在蒙山大营,往哪里走,可就取决于我们今天的这番谈话了,想必你心中也很明白,否则不会见我。但您要让想用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企图压倒我的话,那就太可笑了。太平军有今天,可不是虚张声势得来的,而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千面冷然道。 瞪了千面半晌,张宁缓缓点头,“好,好,区区一个不知名姓的家伙,也有如此气度,难怪太平军能有今天的局面。说吧,秦风到底想干什么?” “很简单,我们太平军准备为朝廷出一点点力量,协助你们对付洛一水。”千面道。 张宁微晒,“洛一水在你们太平军中呆了数年,然后又从容离去,你说这话,可不能取信于我。” “洛一水在太平军中时,还是一个傻子,在我们看来,他就是一个不错的打手而已,可他现在恢复了记忆,那就完全不同了。” “看不出你们有什么理由要帮助我们而不帮助洛一水,现在就声势而言,洛一水完全盖过了朝廷。”张宁缓缓的坐了下来,反问道。 “这个很简单,在我们看来,洛一水根本就没有未来,与他交易,到最后就是一场空,啥也得不到,我们太平军底子薄,可经不起折腾,我们动一次,就必须要得到想要的报酬。”千面笑道。 “你们不看好洛一水?认为朝廷能获得胜利?”张宁眼睛一亮,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来自外部的对朝廷的正面的评价。 “那倒不一定。不过我们可没忘在洛一水的身后,秦国人还正摩拳擦掌呢!你们双方血拼,不管谁胜,只怕都是惨胜,到了那个时候,秦人肯定要来打秋风,要是让秦人最终获了大利,对我们太平军可是一丁点好处也没有,因为相比起来,我们还是更愿意与你们打交道啊!”千面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这话里意思,充满了对越廷,对张宁的不尊重。听起来就是害怕秦人,而不在乎越廷一般。 张宁脸色有些发青。深吸一口气,才没有让人发作。 “秦风准备怎么帮我们?” “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将进军永平郡。如果我们太平军没有估计错误的话,朝廷将会选择在中平郡与洛一水决一死战,我们在进入永平郡之后,将从侧面向洛一水发起攻击,与朝廷虎贲军相配合,争取以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将洛一水击败。”千面道,“而且我可以告诉张相,现在这个时候,我们的军队已经开拔了。” “你们想占了永平郡?”张宁眼中冒火,愤怒地道。 “张相,我们不进攻正阳郡,而是去要穷一些的永平郡,已经是展现了最大的诚意了。如果我们此时进攻正阳郡,你们也毫无办法。不错,我们要的报酬就是永平郡,张相,您得看清楚形式,就算我们击败了洛一水,只怕也会损失不小,到时候面对着秦人,我们双方还要守望互助,互相扶持才能将秦军挡在中平郡之外,让他们不敢向前一步。所以我们的合作还是会很长期的,因为我们现在任何一方,都不是秦人的对手。”千面分析道。“更何况,我们太平军到现在挂得也是大越的旗帜,朝廷的天使到我们的地盘之上,我们也是盛情接待的。至少从表面上看来,大越还会是一个整体不是吗?” “那以后呢?”张宁提高了声音。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千面笑了起来:“张相,您问我这个问题,不是显得有些幼稚吗?”(。) 第四百六十四章:谁的算计更深一些 “陛下,这便是太平军的条件了。 ”张宁侧身坐着,半边屁股挂在椅子上,恭恭敬敬的对着那张宽大的有些过分的龙椅上的男人说道。 “左相,你刚刚说,其实太平军在找到你,跟你提出这个条件的时候,他们的军队已经向着永平郡开拔了?”皇帝身边,站着的太子殿下吴京有些愤怒的声音传来,“他们这是在向朝廷禀告吗?他们是通知我们罢了。” 在皇帝身边,左相张宁还有坐位,太子殿下可就只有站着的份儿了。 “殿下,至少他们还通知我们了。”张宁微侧过脸,道:“从这件事上,我们的确能看到太平军合作的诚意,因为如果他们此时配合洛一水向正阳郡大举进攻的话,我们就更被动了。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是洛一水,而不是太平军,太平军还挂着我们大越的旗帜,可洛一水却是摆明车马造反了。” “洛一水是饿狼,但这秦风,也是一头猛虎,他们又有那一个怀着好意了?”吴京愤愤地道。 皇帝吴鉴举起了手,微微摇了摇,制止了吴京的愤怒,淡淡地道:“秦风的确是一头猛虎,但是现在的他还是一只幼虎,他的那个特使不是自己也说过了吗?他们底子薄,经不起折腾,这话倒说得不错,别看太平军现在气势如虹,但一场大的败仗,便能将他们打回原形去,所以这位特使前来谋求合作的诚意,我倒是相信的。” “陛下,那您认为这件事情是可行得吗?”张宁问道。 “沙阳郡,长阳郡,现在又看上了永平郡,这个秦风,与齐人勾勾搭搭,打得火热,一边又将楚国数千人编入麾下,连程务本也被他纳下囊中,倒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这个世上排名第一第二的大国都对他大加拉拢,嘿嘿,足以说明这个人的本事。”吴鉴站了起来,在龙椅之前来来回回踱了几步,抬起头来。 “秦风看准了我们现在最想要的,我们的确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将洛一水歼灭,时间拖得越长,变数便越多,秦人插手的可能性也更大。我们只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洛一水击败,才能有足够的时间来对付秦人。” 张宁点点头:“秦人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战线一旦拉长,战事一旦持久,他们的后勤就跟不上,如果我们能顺利地击败洛一水,秦人便不会挪步子,但是一旦陷入僵持,那就麻烦了。我们看到了这一点,秦风也看到了这一点。” “张宁,你认为洛一水与秦风,那一个更好对付一点?”吴鉴突然问道。 张宁一楞,下意识地道:“当然是秦风更好对付,他是一个外来户,在越国没有根基,不像洛一水,洛氏家族底蕴深厚,到现在为止,下官还是不知道有没有将其余孽清洗干净,而更可虑的是,洛一水本人在大越有着很深的人望。” 吴鉴摇了摇头:“你错了,刚刚你说的洛一水的这些优势的确是存在的,但当洛一水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想东山再起的时候,他就已经完蛋了。就算他击败了我们,接下来秦人也不会放过他,你以为李挚呆在开平不走仅仅是因为想要完全拿到开平吗?错了,李挚盯着的地方更多。所以洛一水根本不足为虑,而秦风一个外来户,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有如此成就,此人把握时机的能力,让人叹为观止。与此人比起来,洛一水简直就是一个白痴。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只怕到现在为止,洛一水还以为太平军是他的友军,现在正准备大举进攻正阳郡好分担他的压力吧?” “有这种可能,洛一水必竟在哪里呆了数年。”张宁点点头道:“只怕他万万想不到,秦风一方面答应了他的合作提议,一方面已经毫不客气地将他卖了吧?” “这就是秦风的厉害之处了。正阳郡是我们大越最富裕的地方,也是我们大越的钱袋子,秦风此人能忍下这样取下正阳郡的机会而提出只要永平郡,了不起啊!能忍得住诱惑,看得更远的人才是最难对付的。” “陛下的意思是,不与他们合作?” “错,当然要合作,不然我们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将洛一水彻底打垮?”吴鉴微笑了起来:“他们想要永平郡,我给他们,但他们也要将诚意展现的更多一点,他们现在不是还占着我正阳郡好几个县吗?让他们吐出来。” “既然是商议,总得有商有量。他们开出价来,我们还价,更显得我们诚意十足。”张宁连连点头,“还是陛下想得更远。” “你去吧,告诉他们的特使,只要答应了我的这个条件,永平郡我便给他了。而且,击败洛一水之后,只要他愿意一直还挂着我大越的旗帜,我甚至愿意封他为王。”吴鉴侧躺在椅子上,以手支头,笑道。 “陛下,这万万不可,自四家分唐之后,再不封异样王便是四家皇室的默契,这个规矩不能破!”张宁一惊。 “规矩,有时候该破的时候就要破嘛!”吴鉴哈哈大笑,“你去吧,就这样告诉那个特使,就说我很期待与秦风能在战场上会晤,共商大计。” “是,陛下。”张宁站了起来,向皇帝躬身行礼,转身又向吴京行了一礼,这才走了出去。 殿里只剩下了吴鉴吴京父子两人,吴京走到龙椅前,半蹲下来,轻轻地替吴鉴捶着腿,问道:“父皇,您,当真要封这个秦风为王吗?” “你觉得呢?”吴鉴笑看着自己的儿子。 “父亲只是说说罢了吧?并不会当真。”吴京猜度道。 “君无戏言。”吴鉴收起了笑容,“不过,到时候也要这个秦风活着才行啊?” 吴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原来父亲早有了对付这个秦风的计划?孩儿倒是多虑了。” “秦风盘踞沙阳,控制长阳,背靠齐国,又与楚国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说是有仇吧,偏偏他又娶了闵若兮,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不自己跳出来,我还真不好对付他,出兵去打,并没有多大的把握,但他的野心太大了,他想要的可不是永平郡,他想要的,是我们整个大越,哼哼,如果连这我也看不出来,我还配做大越的皇帝吗?”吴鉴冷笑,“人人都有自己的算盘,算计来算计去,就看谁能算得更深一步。” “可我们现在也的确需要他们的帮助,五万虎贲就算尽数出击,面对洛一水,也没有必胜的把握的。”吴京实话实说,只有父子两人,倒也不在乎长了敌人的威风,灭了自己的志气。 “当然,该利用的,当然得先利用起来,等灭了洛一水,那时还留他干什么?灭了秦风的主力,到时候顺势收回沙阳,长阳,我们大越才会有重振声势的机会。”吴鉴微闭双目,“这几年,我们的确不顺,可不代表着我们一直会不顺,洛一水这一次造反,居然将开平郡送给了秦人,光是这一件事,就足以将他以前在民间的声望磨灭得干干净净,倒也是省了我不少事。” “是!” “这一次我要御驾亲征,洛一水,哼哼,他父亲都不是我的对手,他就更嫩了一些,终究只是其它人手中的一个工具,秦风利用他,李挚也在利用他,亏他还自认为是英雄,当真是可笑之极。越京城就交给你了,我不在的时候,肯定会有鬼魅跳出来作那现世舞,你不可手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在这方面,张简倒是可以信任的,让他去抓,让他去杀。” “张简就是一个废物!”吴京对张简不满得很。 “他的确是一个废物,但废物也有废物的用处,至少他对我们忠心耿耿,张氏的名声并不怎么好,所以这些杀人的黑锅,便让他去背,你可是将来要当皇帝的人,名声还是很重要的。像张简那样的人,即便是到了最后该舍弃的时候,你也不会感到可惜对不对?”吴鉴笑道。 “孩儿明白了。”吴京点点头:“可是孩儿还是想不明白,到时候我们与太平军联手灭了洛一水之后,我们想必损失也不会小,到时候还有余力去消灭太平军吗?” “这些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你只管到时候看结果,当然,你也可以努力的去想一想,如果想出什么来了,倒是可以来与我谈一谈,看看你想的对不对?”吴鉴微微一笑:“这也算是是我对你出的一个考题。记住,这个问题不许去咨询你的幕僚,一点风声也不要透露出去,在任何人面前,都只能说我答应了太平军的要求,明白吗?” “孩儿省得!” “嗯,你也去吧,那个许杰,你去把他放出来,对他说,是你在我面前全力保证才让他得到释放的,这个人是有本事的,我走之后,你便让他去正阳郡,重整那里的郡兵,到时候我有大用。” “是,回头孩儿就去办。”吴京连连点头。(。) 第四百六十五章:齐人也要动一动 长安郊外,飞龙山,思乡台。 相传此山乃千余年之前,大帝李清动用无数民夫以人力堆集而成,高约百余丈,底径长约数里,耗时十余年方才建成,如此浩大的工程,在今天看来,完全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壮举,不说人力,单单是财力,便是一个天文数字。当然,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当时大唐帝国的富强。 雄霸天下,威凌九州,万国来朝的壮举,现在想想,仍然是令人热血沸腾。如今千余年过去,当年盛景早已不在,随着国力衰落,后来的大唐皇帝开始封海,使得海路亦断绝,强大的水师亦就此没落。 如今大唐早已被掩埋进历史的尘埃,但这飞龙山却依然傲然挺立在长安郊外,不过此地对于百姓来说,却是一处禁地,别说普通人了,便是身份高贵的贵族豪绅,没有得到皇室的允许,也根本不允许踏进此山半步。 山巅之上,一座高台远远的突出整个山体,几乎一半的建筑凌空而悬,这座高台,亦是千年之前大帝所建,名曰思乡台,站在此台上,长安胜景,一览无余。 束辉一步一步走上了思乡台,身份尊贵如他,也是第一次踏上思乡台,以前也随着师父曹冲上来过,但都在距离思乡台甚远的地方,便与其他人一起停了下来,这里,他是第一次涉足。 思乡台上,站着一个孤单的背影,那是皇帝曹天成。 “见过陛下!”束辉一揖到地。 “小辉子,过来,站在我身边来。”曹天成招了招手,道。 “是!”束辉走了过去,终是不敢与曹天成比肩,稍稍落后了半个身位。 “第一次到这里吧?有什么感觉?”曹天成笑问道。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下!”束辉道。 听到束辉的回答,曹天成大笑起来:“对,就是这种感觉,站在这里俯览长安,一股天下尽在我手中的感觉便油然而生,霸道天下,当如是也。只是我不明白,千余年前,李清大帝为什么要将此处命名为思乡台?” “李清大帝或者是因为有感而发吧?”束辉小心地道,对于李清大帝的来历,从来就是一个谜,这么多年来,不知多少人想研究出这位传奇大帝的一生,但对于他横空出世之前的轨迹,根本摸不着半点头脑。 “也许吧,李清大帝当年功成名就,或者思乡之情便油然而生,只是以大唐当年的威势,不管李清大帝的家乡在哪里,一声令下,自然便会重回故地,可据史料记载,大唐自定都长安之后,随后数十年间,直到大帝突然离开,他从来没有离开过长安半步,倒是在年长之后,每隔三五天,便会上这思乡台来。有时候,竟是一呆就是旬月,你可知这是什么道理?” 束辉摇头。 曹天成微笑道:“看来皇叔还是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你,也罢,既然皇叔没有说,那就让以后皇叔出关之后亲口告诉你吧。” “是,陛下。”束辉心知此事必然事关天大的机密,皇帝不说,那是绝不能问的,最好,皇帝永远也不要告诉他,对于他来说,皇家秘辛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他必竟不是曹冲。 曹天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束辉,突然问道:“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要召你到思乡台上来吗?” “这是陛下对臣的无比信任,也是臣的荣幸。”束辉不明所以,只能小心地按着常规回答。 “哼哼,我召你来,只是想让你明白,男儿汉志在天下,岂能为俗事所牵怀?真的男人,当醉卧美人膝,醒掌杀人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唧唧我我,伤风悲秋,焉是我大齐男儿该为之事。我听说这几个月来,你常常长吁短短,无心公事,动不动就酩酊大醉,可是有的?”曹天成冷笑着问道。 束辉顿时满头冒汗。嗫嚅半晌,才小声地道:“臣知罪了。” “一个女人而已,竟然让你如此伤怀,倒是让我真奇了怪了,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你如此牵挂?长安佳丽无数,难不成就没有人能比得上那个偏僻乡下的农家女?”在曹天成的心中,越国那种地方,自然都是偏僻的乡下,而那些地方的女子,当然也是农家女了。 “陛下,她,她还是与众不同的。”束辉顿了顿,居然壮着胆子辩解了一句。 曹天成歪着脑袋看了束辉片刻,突然笑了起来:“看来这个女人倒也真是不同寻常,好像你这一还是第一次顶撞我,不是因为公事,而是因为一个女人。” “陛下恕罪!” “罢了,有机会,我倒想看一看,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不寻常。”曹天成摆了摆手,“洛一水闹出大动静儿了,近十万大军杀奔越京城,吴鉴老儿这一次头要大了,必然要御驾亲征,李挚守在开平郡巴巴地望着,希图捡便宜,秦风不甘落于人后,正攒着劲儿要去狠捞一把,咱们的最大敌人楚国可也没有闲着,秦风的宝清营就全是由楚人组成的,程务本,咱们的老对手,成了秦风的幕僚,哈哈,好一台大戏啊,咱们大齐可不能缺了席。” 听到曹天成的话,束辉却是有些羞慑,躬身道:“都是臣当年办事不力,留下了洛一水这个祸胎。” “洛一水可也是九级巅峰的好手,这样的人想要杀死或者活捉,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倒也怪不得你,倒是陈慈居然是洛氏埋下的钉子,让我大感意外,以前倒是小瞧了洛宽,也是一个不安分的家伙啊!”曹天成微笑道。 “陛下,我们与越国之间,隔着一个太平军,这件事我们怎样才能参与进去?如果强势插入,只怕会引起太平军的反弹,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束辉皱眉道。 曹天成微微一笑:“你认为越国之乱,到最后,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从现在来看,秦国有可能,太平军也有可能,太平军坐大之势已愈来愈明显了,此时此境,我们实在不益与他们翻脸。”束辉道。 “你说得,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你觉得吴鉴看不到这一点吗?他当了几十年皇帝,从年轻的时候,便谙熟这尔虞我诈之策,从他杀洛氏一族,便可以看出此人城府之深,隐藏之利,你能看出来的,他能看不出来?他会坐以待毙?”曹天成摇了摇头:“不会的,他一定有他的想法。” “您认为,到最后太平军要吃大亏?” “为什么不呢?”曹天成点头:“假如说,吴鉴最后成功翻盘,让太平军损兵折将,所有算盘皆成了空,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束辉精神一振,“如果是这样,那当然该痛打落水狗。一举灭了太平军,将沙阳等地纳入我大秦控制,如此一来,不仅把太平军这个不稳定的因素剔除掉,更是让楚人开辟第二战场的打算完全落空,于我们大齐与楚的正面战场将大有帮助。” “说得不错,我还怕你儿女情长,不想灭了太平军呢,听说那女子在太平军中职位不低?”曹天成笑道。 束辉神色一黯,“公事私事,臣下还是分得很清楚的,不因私谊坏公事,这是底线。” “不错,秦风此人,很难掌控,在齐楚之间游走,所为的只不过是他自己的利益,但他也不想想,不论是楚,还是齐,对他来说,都是庞然大物,在两个庞然大物之中周旋想获得最大的好处,那就得时刻做出一无所有的准备。接下来,登县要秘密增兵,你去登县坐镇指挥,密切关注这场大战,一旦太平军在前线陷入困境,登县军队便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沙阳,长阳等地,将秦风在前线的主力与后方完全隔断。” “陛下,太平城我去过,地形险要万分,虽然驻军不多,但硬打的话,只怕会损失不小。”束辉皱眉道。 “打仗,那有不死人的,如果当真到了那种地步,便是死再多的人,也要将这颗钉子拔了。”曹天成淡淡地道。 “当然,如果吴鉴失败了,太平军成为了这场乱战的最大赢家的话,我们对太平军的政策,也就要做另外的调整了。”曹天成微微皱了皱眉:“这种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虽然我更看好这一次吴鉴能得到最后的胜利。” “陛下,如果当真出现了这种情况,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当真出现了这种情况,我便让秦风与楚国正式面对面,那个时候,我倒要看看,他会怎么做?”曹天成突然笑了起来。 “记他们面对面?”束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对。”曹天成呵呵大笑起来,“你瞧着吧,如果秦风真得获得了胜利,掌控了越国,他下一步会怎么走?自然是要收复失地,给越国人一个交待,给我们会将拿到的越国土地给他吗?自然不会。但又要避免与他成为敌人从而让楚人的第二战场成功开辟,所以我会把云中郡送给他。作为交换越国这些土地的代价。” “割让云中郡?”束辉大为震惊。 “是啊,他拿到了云中郡,可不就是与楚人要面对面了吗?”(。) 第四百六十六章:大唐的最高机密 云中郡,是大齐最为偏远的一个郡治,地理位置狭长,被齐国其它领地呈一个弧形半包围着,其它部分,则与秦国,楚国相连,是落英山脉的初发地,人口稀少,境内多为山地,因为处在三国交界地区,所以也是土匪横行,盗贼如麻的地方,在其它国家内犯了事儿,往这里一逃,多半便能避过各国的打击,因为追击者一不小心就会误入他国领地,造成一些不必要的纠纷,那里,简直就是犯罪者的天堂。 如果秦风当真获胜的话,将这块地送给秦风作为贺礼,不谛是将一个烫手山芋塞到了秦风的手里,一来,秦风控制下的越国便终于有了一个与楚国接壤的口子,那么,作为对楚国极其仇恨的秦风,对楚国采取一个什么样的态度便很值得一看了。就算秦风到时候不想与楚国发生摩擦,甚至与楚国勾结起来,他麾下的大将,例如章孝正那样的将领,必然会心生不满,章孝正一家的惨剧,束辉可清楚得很。 而且,一旦秦风真得与楚国勾连起来,最紧张的反而是秦国。因为到了那时,秦国就处在楚越的包围之中,本来国力在四国之中就最差的秦国,难道就不担心楚国和秦风控制下的越国对他们不利么? 这对于破坏有可能未来的三国联盟抗齐的形式来说,就是塞进了一个楔子,让大家都不得安生,反倒是齐并不在乎,最坏的结果就是三国再一次联成一气,但那又有什么呢,这么多年,在三国联合的局面之下,齐国还不是照样一天比一天强大。 在高湖,曹云已经稳住局面,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将战场向着楚国方向推进,看起来到春夏之交的时候,将战线重线推回到昆凌关附近是毫无问题的。当战争打成了僵持之状的时候,对于齐国自然就是最有利的了。 在脑子里将未来可能出现的这种局面细细地推敲了一遍,束辉忽然发现,到时候整个天下当真是乱成了一锅粥,里中有我,我中有你,犬牙交错,互相纠缠,这种态势,对于实力最为强大的齐国,当然是最好的。 因为最强大,所以不惮于四面出击,但对于其它国家而言,可就没有那么舒坦了,就像秦国,打一个开平郡,还得想三想四,瞅了好几年,才找到机会。因为人穷气短,当真打起大仗来,他们的国家财政便先破产了。 看到束辉脸上现了了然的样子,曹天成呵呵一笑,走到思乡台的最中间,那里有一块明显的高出其它的方块,招了招手,示意束辉过来。 束辉刚刚踏上这个方块,脚下微微一动,整个方块突然向下沉降下去,心中一惊,却见对面的皇帝陛下脸色自若,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不由脸色微微一红,与陛下在一起,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说别的,皇帝陛下可是宗师级别的高手,而这里,又是长安戒备森严不输给皇宫的地方。 耳边没有传来任何机括响动的声音,这让束辉异常惊讶,这种用机括控制的升降台,他在别处也见过,但那种吱吱呀呀的声音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消除的,可现在人在下降,耳中却没有丝毫的异声传来。 眼前经过一阵短暂的黑暗之后便突然大放光明,眼前的景象,让束辉极度震惊,因为他发现,自己与皇帝正处在一个透明的罩子当中。 罩子在缓缓下降,终于落到了地上,抬头上望,起码有上百丈的距离,他们,似乎已经来到了飞龙山的最底部了。这是一个无比宽广的大厅,而让束辉瞠目结舌的是,这么宽广的大厅内部,他看不到一根用来支撑的柱子。就这样空空荡荡,如同身处苍穹之下。 没有光源,但大厅内却亮如白昼,似乎每一面墙壁都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这,这是什么地方?”束辉颤声道。 “这里,便是过去的大唐帝国最为机秘的地方了。143024713”曹天成举起了双手,似乎想将这神秘的地方拥入怀中:“直到现在,我们仍然搞不清楚,这里究竟是怎么建成的,我们连这里是用什么材料建成的也一无所知。” “大唐的最高机秘?”束辉的声音有些颤抖。走到墙壁边,伸手敲了敲墙壁,发出的声音非金非铁非石非土,尽然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材质。 “你可以用刀子试一试。”曹天成微笑道。 掏出怀中锋利无比的短刀,试着在墙壁上划了一刀,居然连一点点白印也没有留下,咬了咬牙,运起真气,一刀斩下,以他的内力修为,这一刀下去,便是铁毡也能一剖为二,但一声沉闷之极的响声之后,面前的墙壁却仍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一下,束辉整个人都呆在了哪里。 “这怎么可能?”他喃喃地道。 “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与你一样的感受。”曹天成淡淡地道。“飞龙山下,掩藏着巨大的秘密,我们所到之处,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冰山一角?”环顾着这个庞大的大厅,束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错,就是冰山一角。”曹天成道:“只是其它的地方我们进不去而已。” “这么多年了,难道就一直没有找到线索吗?”束辉喃喃地问道。 曹天成摇了摇头:“我们相信,当年李清大帝横扫天下的秘密肯定就在飞龙山下,但很可惜,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李清大帝至死也没有留下这里任何的一星半点的言语,不但是我们,连当年大唐的帝室,能进来的,也只有这里而已。” “李清大帝这是什么意思?” “大帝当年曾说过,非有缘人,不得入。其实大帝还是留下了打开这个巨大秘密的锁,但上千年来,大唐帝室也好,还是我们大齐皇室也罢,都找不到那把钥匙罢了。一百年前,我大齐开国皇帝每隔十年,便会汇集四家皇室一齐盟会,其实便是想打开这个巨大的秘密,因为这把锁,每隔十年便会显现一次。” “原来十年盟会是这个原因?”束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可这把锁在我们大齐的核心区域,其它三国皇帝来了,就算他们找到了这把钥匙,难不成还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 “四国皇帝,那一个不是宗师之尊,能到这个地步的,谁不是自信到了极点的人物,他们敢来,自然便有把握离开,而同样的,我们大齐,也自信能留下这个找到钥匙的人,当然,最好的还是我们能找到。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毫无头绪。你师傅,还有卫庄,这三年多来,埋首于当年大帝留下的书简之中寻找任何一点可疑的痕迹,但到现在为止,仍是一无所获。” “这把锁,究竟是什么?” “说来难以相信,只是一段乐曲而已。每到这把钥匙显现的时候,在这个大厅内部,便会响起辉宏之极的乐曲,同时,这些看起来光滑之极毫无缝隙的墙上,便会显现出无数的恍如仙境的图案,有些东西,我们根本无法理解,比如巨大的在空中飞行的城堡,又比如在深海之中自由来去的大船,有横贯长空的巨大光束,有瞬间摧毁庞大城市的巨大爆炸,很多很多,让人根本无法一一列举,而这支乐曲便在伴随着这些图案的出现同时响起,一曲歌罢,图案消失,所有的一切,便又恢复到了现在这样的状态。” “强力也不能摧毁么?” “我们试过,犹如蜻蜓撼柱,根本无法动其毫发。”曹天成叹息道:“如果能打开这个巨大的秘密,我大齐何愁不能一统天下,何愁不能再威凌四海,重现当年李清大帝时代万国来朝的盛景?” “李清大帝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听着曹天成描述的这一切,束辉对于千年之前那个伟大的人物的敬意,当真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他留下的东西,千年之后,集举世之力,竟然仍然无法解开。“他所说的有缘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曹天成摇头:“也有说,李清大帝根本就不是一个凡人,而是来自天上的神人。他所说的有缘人,或者便是再一次从他的那个世界降临而来的人。” 束辉微微色变:“如果真有这样的人,对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事。” “臆测而已,大唐皇室留下的无数书简中,李清大帝在日常之中也并没有什么两样,照样吃饭喝水睡觉,一样有喜怒哀乐,一样会受伤,一样会生病。这些猜测只不过是千年以来大家无法解开这个秘密的臆猜罢了。总有一天,我们会解开这个秘密。”曹天成挥了挥手臂,大声道:“小辉子,你天性聪颖,虽然没有我曹氏血缘,但却是皇叔唯一的弟子,所以我让你也参与到其中,关于这件事,我专门请示了皇叔,皇叔让我问你一句,可愿姓曹?”(。) 第四百六十七章:穿孝服的人 龙游县城,中平郡中部的一个县,亦是中平郡最后的一道屏障,在开平郡洛一水反叛之后,中平郡立即调派了三千郡兵抵达这里,建立防线。 希望能在这里阻挡住洛一水一时,使得中平郡能支持到虎贲军的抵达。 但随着洛一水叛军一路之上的势如破竹,从开平郡到中平郡,一路之上,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已经快要抵达龙游县,在洛一水面前,中平郡的抵抗力量犹如积雪遇到烈日,稍作抵抗便烟消云散,有的甚至根本没有抵抗便作鸟兽散,而更有一些人,直接便投奔了洛一水。 龙游县的百姓早就逃得精光了,从中平郡来的统兵将领简放在硬着头皮呆了几天,当探子回报,洛一水的先锋部队黄昊所部,距离龙游只有一天的距离之后,他终于撑不下去了。 跑,现在不跑,可就跑不了啦! 站在城墙之上,看了一眼开平郡方向,简放叹了一口气,皇上啊,不是臣不忠啊,我就这三千人,怎么与对方十万大军打,更何况,对面的那可是洛一水啊,是大越曾经的军神啊,自己一个无名小卒,在这样的狠人面前,算个屁啊! 我不投降他,已经是对陛下忠心耿耿了,我将这三千人带回中平郡,也算是为中平郡的保卫战保存一点有生力量吧。 为自己找了一大堆理由之后,简放终于放下了心头里最后一点点障碍,觉得自己的做法简直就是最正确的决策,在这里螳臂挡车,不过是白白葬送这些士兵的性命罢了。 “简将军,简将军,出不去了!”一名校尉如飞一般地奔上城墙,气喘吁吁地道。 “怎么出不去了?”简放有些莫名其妙。 “有人将城门堵住了!”校尉道。 简放大怒:“什么人堵住了城门,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能让人堵住城门?这些人从哪里来的,是些什么人?” “赶不了!”校尉一摊手,满脸的为难之色。 “什么?”简放觉得简直不可理喻。 “是萧大帅的家人!”校尉低声道。 校尉这么一说,简放算是明白了,萧正刚萧大帅的老家,正是在中平郡,而萧帅已经战死在开平郡了,杀死他的人正是洛一水,在洛一水的进军途中,萧大帅的头颅便曾高悬在叛军的旗帜之上,让不少中平军的官民们都是闻风丧胆。 “我去!”简放怒气冲冲地说着,大步往下冲。萧大帅他自然是敬佩的,但萧大帅已经死了,总不能让他们像萧大帅一样,也白白地死在这里吧。 三步并做两步,简放冲到了城门,然后,他明白了为什么校尉说出不去。因为对面来的不是几个人,而是乌泱泱的一大群,粗粗估算了一下,只怕也有上千人。而站在最前面的,居然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上千人全都身着孝衣,全身缟素,那个老婆婆的身后,几个面目颇似萧正刚的汉子肩上抬着一口棺材,人人面露悲愤之色。 是萧大帅的夫人!后面几个抬棺材的是萧大帅的儿子和孙子。简放心中暗暗叫苦,他长驻中平郡,对于中平郡的第一大户萧家,自然是认识的。 “简将军,听说你要放弃龙游县城么?”萧夫人的声音低沉,嘶哑。 简放苦笑着,走到萧夫人跟前,躬身行礼:“老夫人,叛军多达十万,其前锋距离龙游只有一天的距离了,我这儿,只有三千人,怎么打啊?” 萧夫人顿了顿手里的拐杖:“高郡守派你到龙游,是想让你干什么?” “坚守龙游,为援军抵达中平郡争取时间!”简放的声音低得如同蚊子叫。 “好得很,我还以为你忘了,简将军,现在你不只有三千人了,我们萧氏全族尽皆在此,一共有一千零二十一人。现在你有四千人了。”萧夫人道。 “夫人,即便如此,我们也打不过啊!”简放苦着脸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简放,如果放弃龙游,则中平现在空虚无比,自然也无法抵挡洛一水,中平一失,叛军便会直抵越京城下,到时候,你就是大越的罪人。”老夫人狠厉地盯着他道:“到时候,别说你活不了,连你的家人,也一个也别想活,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离开中平郡城的时候,已经让高郡守将你的家人全都监禁起来了,如果你敢离龙游一步,立刻就会将他们斩杀!” “老夫人!”简放顿时脸上变色。 “现在你还想走吗?”萧夫人阴沉沉地道。 “我,我还能到哪里去!”简放哭丧着脸道。 “好得很,如果我们守住了龙游,你就是大越的功臣,必将荣华富贵一生。如果我们尽数死了这儿,但会为虎贲军抵达争取到时间,你就是大越的英烈,你虽然享受不到了,但你的家人,子女将享受你的余荫,一辈子衣食无忧。怎么算,你都是赚的。”老夫人向前一步,一伸手抓住简放的手,“走吧,陪我上城墙去看看。” 别看萧老夫人看着颤巍巍的,但一抓住简放,简放就只觉得手腕之上多了一个铁箍一般,不过隔着宽大的袖子,看起来,倒像是他扶着萧老夫人一般。 两人缓缓前行,身后上千名身着孝服的萧氏族人一排排走了进来,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个大包裹,走进来之后,便将身上的包裹随手抛在城墙根下,盏茶功夫,上千个包裹已经堆集如山。 一名五十出头的汉子走到这堆包裹之前,随手一刀,斩开了其中的一个包袱,里面的东西顿时叮叮当当的滚了出来,唰唰唰又是连接几刀,又是好几个包袱皮被斩开,无一例外,里面全都是银子。 “弟兄们,萧氏一族的家产全部在此,就堆放在这里,打赢了这一战,还能活下来的人,随便拿,你能拿动多少,就拿多少。”汉子厉声吼道。 城内顿时轰动起来,他们都是普通的士兵,一年的军饷,也不过十余两银子而已,虽然吃穿都是国家供着,但一年到头,这十余两银子,着实是太少了一些,而这一堆堆集如山的银子,也不知有多少,他们的脑子里完全没有这个概念。 只要能活下来,自己就发财了。每个人的脑子里都转着这个念头。这一辈子,就算活着,又能赚多少银子,谁说自己就一定会死呢?咱们是守城,又不是与敌人野战,而且朝廷最精锐的虎贲军,正在赶向这里的途中,兴许顶个三五天,便能赚上这一辈子都赚不了的银子。 每个人的呼吸声都沉重了起来。 汉子举起手中的大刀,厉声吼道:“弟兄们,战不战?” 短暂的沉默之后,一人突然振臂大呼:“战。” “战,战,战!”如雷的吼声,在整个龙游城里响了起来。 已经走上城墙的简放,听着城内士兵们的吼叫声,再回头看看那堆集如山的白花花的银子,知道事情已经不可逆转,此时他真是连哭的心情也没有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能怎么做?只能盼着能打赢这一仗,能活着回去,但愿如萧老夫人所说的那样,能顶到援军抵达,那自己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罢了罢了,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身后咣当一声,那口棺材重重的落在他们的身后,萧老夫人淡淡地道:“我没有准备活着回去,就死在这里吧。我们萧氏族人,也没有一个人准备活着回去。” “夫人大义,简放拜服,愿跟随夫人,与叛军决一死战!”简放大声道。 “很好,很好。”萧夫人点点头。 先前那个鼓动士兵士气的汉子走了上来,向萧夫人道:“夫人,现在我们已经将所有的城门都已封死了,没有一个人可以逃出城去。” “简将军,他叫时运,以前是正刚麾下的一员大将,后来因为一些特别的缘故,退出了军队后,便一直住在我们萧家。” 简放吃了一惊,时光,他是知道的,不过这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萧夫人没有理会简放的惊讶,“简将军,能不能将你的指挥权移交给时光?” “既然时将军在此,末将自然甘附翼尾。”简放连连点头,在这位面前,他是一点点底气也没有的。 “好,多谢简将军,请将军马上以最快的速度,将城里所有的房屋都给我拆了,石头,木料,但凡能用来守城的东西,都分门别类的摆好。除了城墙,我不想城里再有任何的东西。”时光道。 “明白。” “简将军,叛军的进攻,第一波必然是最猛烈的,便由我们萧氏一族顶这第一仗,你的部队随时准备支援,顶住了第一仗,这仗便好打了。”时光扶着城墙,看着前方的开阔地:“龙游县城的防御设施还是很完善的,洛一水这一路之上,顺风顺水,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我断定,他只怕连攻城的器械都没有准备多少,他大概以为,他的大军所到之处,朝廷军队必然会望风而逃吧?” 简放嘿的一声,时光说得不错,如果不是他们来了,自己的确也要望风而逃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小县城,大战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话虽然俗套,但却是永亘不变的真理。白花花的银子在城墙根儿上堆集如山,只要活下来,你就能获得其中的一份,这可是一个普通士兵一辈子也赚不到的。乱世人命如狗,人命又能值几个钱?搏一次,说不定就此一生无忧,大富大贵谈不上,但也能吃饱穿暖。 更何况,萧氏族人进城之后,便将城用砖石封死并派人看守,便是想出去也做不到了,当今之计,也只有拼死一战,要么死翘翘,一了百了,要么活下来,拿了赏银,然后去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再也说回来,萧氏如此破家举族而来,也让所有的士兵心下钦佩。洛一水以前曾是大越的英雄,但凭着他现在勾结秦人,将开平郡卖给了秦国,便已是让很多士兵心下极度不满了。秦人与越人打了快三年仗了,双方的仇恨因为鲜血的累加,亦愈来愈深厚。 放弃了逃跑的心思,坚定了决战的信念,城内所有的人立时便都忙碌了起来,几千人一齐上阵,短短半日功夫,城里的房屋几乎被破坏性的一扫而光,粗大的房梁被抬上了城墙,做成了擂木,钉拍,一块块条石抬了上来,码在城墙边上,这可以用来砸人。一些没用的木板之极的易燃物,则抛到了城下,形成了一条绕城的障碍带,想要越过这片地方,速度必然就要减慢。 龙游城不大,三千士兵加上一千萧氏族人,在兵力布置上倒是无忧,军械也不差,在洛一水起兵叛乱的这一个多月里,中平郡便一直在向这里运送大量的武器军械和粮草。 一台台脚踏弩安放到位,一个个投石机支起了长臂,龙游城在极短的时间内,因为萧氏族人的抵达,从一个军心涣散随时准备逃跑的地方,变成了抵抗叛军最为坚定的据点。 郡兵们劳累半日,一个个靠着城墙根呼呼大睡,而穿着孝服的萧氏族人,却是精神亢奋,他们停留在城墙之上,擦着刀枪,整理着装备,准备着接下来与数量数倍于己的敌人决一死战。 萧正刚战死,首级被洛一水用成了震慑沿途越军的利器,高悬旗杆之上一路推进,得知消息的萧氏族人,自然是悲愤欲绝,在萧老夫人的带领之下,变卖所有家产,当了所有的家当,扛上这些东西换来的白银,一路兼程赶到了龙游。 这里,将是他们报仇雪恨的所在。 当太阳变成桔红色,在地平线上只剩下小半张脸庞的时候,地面开始震颤起来,一条黑线遮蔽住了身后的阳光,铺天盖地的向着龙游县城奔来。 一杆杆大旗跃然出现,城门楼子里,斜靠在椅子上的萧老夫人霍的睁开了闭着的眼睛,一挺身站了起来,从身边儿子手中接过大刀,大步走出了城楼。 龙游城中喧哗起来,大战在即,没有打过什么大仗的郡兵们终于还是有些惊慌起来,焦燥不安的气氛在所有人心中传递。 时光卓立在城墙之上,向着萧老夫人躬身一揖,“夫人,一齐准备就绪,请看儿郎们杀敌。” 千余名着孝服的萧氏族人齐唰唰地跪倒在萧夫人的脚下。 “娘,儿要杀敌了,来生再给娘尽孝!”咚咚数个响头着地,那是萧正刚的长子。 “奶奶,孙儿要上阵杀敌了,不能在承欢膝下。”稚气未脱的声音响起,手里握着的是比本人高得多的大刀。 “好,好,萧氏儿郎,从来只有战死沙场,死在床上的那都是窝囊废,老婆子也不需要你们尽孝了,今天,有贼无我萧氏,萧氏存一人,亦将与贼死战到底。” “杀!”千余名白衣汉子同声怒吼,一齐转身,走向墙垛。 悲壮的气息在城内弥漫,焦燥不安因为这些白衣汉子们的仇恨而被一扫而空,站在萧老夫人身边的简放,也被这气氛所浸染,一时之间竟是热泪盈眶。 “夫人,末将也去组织士兵准备迎战了,请夫人保重。”他抱拳一揖到地,转身大步走出了城门楼子。 夕阳下的龙游县城迎着地平线上那最后一点点桔红色的光芒,整个城墙看起来红彤彤的,像血。一面大越的旗帜高高的飘扬在城门楼子之上,县城很安静,像是没有人一般。 黄昊举手,勒马,奔腾的大军向前冲了数十步之后,便完全停顿了下来,一阵短暂的忙乱之后,一个个军队便在军官的喝斥声中成形。 这是洛一水的前锋部队,由黄昊统带,两万人,皆是洛一水以前带过的直系部下,作战狠厉,贯彻洛一水的意志毫不折扣。这一路之上,几乎所有的战斗都由他们解决了,身后主力部队,只不过是紧跟在他们之后推进而已。 黄昊眯起了眼睛,打量着远处的龙游县城,这里,与他先前攻打下的地方有着本质的不同,那些地方,城墙之上也是这样的安静,但却没有旗帜飘扬,城外尽是逃跑之时丢弃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这里,绕城一周,也堆集中一些物事,但很明显,那是人为设置的,而不是胡乱丢弃的。 看来在这里要真正的打一仗了!黄昊心中甚至有些快意,这一路之上,根本就没有正儿八经的打上过一仗。 挥了挥手,一支骑兵从他身后跃然而出,飞快的奔向远处的龙游县城,抵近那些杂物,骑兵灵巧的一分为二,绕着城墙快速奔走。 他们不是去战斗,而是去侦察,如果遇上沉不住气的守军,必然全会向他们发起攻击,可是弓箭也好,弩机也好,投石机也好,对付这样高速奔走的骑兵,基本上都没有杀伤力,如果真有骑兵被他们这样攻击到,就只能说明这个骑兵的点儿也太背了。 城上很安静,远处的叛军也很安静,只有如雷的马蹄声在旷野之中响起,绕城盘旋一周,骑兵们策马而回,城上什么反应也没有,对于这一支久经战阵的军队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至少说明他们面对的不是什么鱼腩部队。 “有点意思!”黄昊点了点头,转头问身边的副将:“先前的情报显示,镇守龙游县城的是一个叫简放的郡兵将领?” “是,名不见经传,以前都没有听说过这一号人物。”身边的副将语气很是不屑。 “今天之后,这个家伙必然会名气大振,因为我们的旗杆之上,又可以挑上一个新的人头了。”黄昊哈哈大笑着,抬头望了一眼自己身后那杆大旗之上,用生石灰精心泡制的,到现在仍然栩栩如生的萧正刚的脑袋。 城门楼子上,萧夫人握着刀的手青筋毕露,城墙垛子之上,透过墙垛的缝隙看着外面的萧氏族人的身体在颤抖,他们都看到了,高悬在对方主将大旗之旁的那根旗杆,那须发皆张,怒目瞪视的人头,正是他们的父亲,爷爷,兄长,叔叔。 沉重的呼吸之声因为拼命的压抑而显得格外的清晰。 “稳住,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妄动。”时光冷冷的声音响起,穿透着每个人的耳膜,与这些人比起来,他显得冷静多了。尸山血海他见惯了,现在,他需要的不是悲愤而是冷静。 “进攻!”远处,黄昊一挥手,云淡风轻的道:“擂起鼓来,三通鼓罢,我希望看到我的士兵们站在城墙之上。” 鼓声响声,号角长鸣,一队队的士兵排成长长的横队,举着盾牌,长枪,缓缓向前挺进,一架架赶制的云梯从队伍的缝隙之中钻了出来,呐喊着冲向城墙,他们的身后,一列列的弓箭手羽箭搭在弦上,双眼紧盯着城墙,紧跟其后。 城上仍然没有动静。 愈来愈近,时光站在墙垛之后,目光炯炯。心中默默的数着对方的步子,近了,靠近了那些堆放的杂物,速度慢了下来,叛军们开始搬开那些杂物,后面的叛军仍在靠近,他们的队伍显得拥挤了起来。 “投石机,放!”他高举起手臂,重重的落下。 安静的城墙瞬间活了过来,一枚枚石弹呼啸着从城墙之后飞了出来,落下的目标就是这些杂物后方的数步之内,标的早就算好了,根本不再城要瞄准,他们要做的,就是在短时间内将更多的石弹打出去。 轰隆隆的石弹坠地之声,凄惨的受伤嗥叫之声,愤怒的呐喊之声,快速的奔跑之声,战场瞬间便活了过来,死神挥舞着他的巨大的镰刀,狞笑着正从九幽地狱赶了过来。 脚踏弩开始呼啸。横贯战场的巨大箭矛,在攻击的人群之中开出一条血胡同。 漫天的羽箭如蝗虫一般飞舞,将人群扫出一片一片的空白。 黄昊的脸色略略变了变,对方的防御显得进有梯度,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初哥儿能安排出来的。 “这个简放,当真没有上过战场?”他很是不解地看着战场,说话间,第二梯队已是快速的奔了上去。 以雷霆之势,一举压倒附隅顽抗的敌人,这是战场之上不二的定律,第一仗如果不能重创敌军,则敌人士气必涨,己方士气必落,攻防战残酷之极,如果陷入到苦战之中,死伤就会很大,历史上并不乏数十万人围攻一个小小的县城,却最终无功而返的先例。(。) 第四百六十九章:进永平 原本以为太平军进入永平郡还会遇到不少的波折,越廷肯定不会甘心就这样白白地损失掉一个郡治,但没有想到,在千面与张宁交涉之后,越廷答应得极其爽利。 不仅是嘴上爽利,行动之上也颇为迅速,永平郡的所有郡兵一夜之间尽行开拔,驰援中平,留给太平军一个门户大开,毫无防守的永平郡。 宝清营在前,矿工营居后,两个战营在短短的十天之内,便从沙阳一路前进到了永平郡城之外,一左一右扎下营盘。 而针对这个情况,秦风便也离开了主力部队,仅仅带着他的亲卫营,一路快马加鞭,赶往永平郡城。 永平郡城的建筑与秦风所见到的其它地方的城池的风格截然不同,与其它地方的城池,基本上是以青砖包面甚至是以条石包面不同,它是用红砖包面,这就使得他格外的显眼,也显得格外的不同。 为了配合城砖的颜色,城墙之上所有的建筑,也是以红色为主,红墙碧瓦,颇有意境。夕阳的余晖之下,更是显得异常美丽。 城门口,早就站满了人群,为首一人,便是永平郡城的郡守以及郡内数得上名号的人物,与郡兵可以一声令下就开拔不同,这些人的家业都在永平郡,如果抛开这些一走了之,那他们将什么也不会剩下,就算手头有不少浮财,但离开故土,去往另外一个地方,再多的钱财也有用完的时候。 永平郡归属太平军实在来得太过于迅速,这些人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一切便变成了现实,让他们即便有心想走,也走不了了。因为当他们得到确切的消息的时候,太平军的两个战斗营的兵马已经到了城外,几乎是郡兵刚走,他们就到了。 现在跑路的话就不太明智了。所有人只能硬着头皮留了下来,好在这两年,永平郡与太平军的太平坊也有不少的生意往来,不少人好歹也还能攀上一些关系,算是给了他们一点点安慰,一时之间,太平坊在永平郡城的一个分部,上至掌柜的,下到伙计,只要是从沙阳那边过来的,全都成了香饽饽,整日宴饮不绝,而请客的人目的无外乎只有一个,为自己包裹上一层保护皮。 从这些人哪里得来的消息,还是很令人振奋的,太平军与顺天军是截然不同的,他们对于豪绅大户是包容的,沙阳五大家现在甚至是官商两道通吃,不仅生意随着太平军的扩张一步步扩大,他们在太平军中居然一个个也身居高职。 或者太平军的到来,并不是什么坏消息,有心眼活络的人,便也想到了一种可能,自己的身家,也并不比沙阳五大家差,他们能做到的,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做到呢? 当然,敢作这样想的,那是极少数的人,但凡这样的人,也是颇有几分本领的人物。当秦风来到城门时,这些人看向秦风的眼神儿便有些热切。 官商官商,当了官,自然是商路大开,财源滚滚,而有了财,反过来又可以促进自己当官的芝麻开花节节高。 郡守程维高倒不是不能走,只不过他是不想走。现在的越国让人看不到一点点希望,不管皇帝和洛一水这一仗打得如何,总之越国将是元气大伤,走到哪里去,都会是一副兵慌马乱的景象。他在永平郡镇守多年,也在这里置下了不少家业,更重要的是,在这里多年,他也算是变成了一个本地人了。 等太平军来了,交接完一切之后,自己便回家去做一个田舍翁,每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喝喝茶,养养花,钓钓鱼,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恭迎秦将军!”在程维高的带领之下,乌泱泱的人群双手抱拳,齐唰唰地行下礼去,顷刻之间,便只能看到一个个的后脑勺。 秦风心情很好,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混乱的永平郡城,现在看起来,居然是一切平静,稍远处,居然还有不少的农人扛着铺头,商人挑着担儿,远远的站着看热闹,似乎他们并没有意识到,永平郡城现在已经换了主人了。 出乎秦风意料之外,自然让他喜出望外,这是最好不过的,他没有想到过的最佳的结局,一时之间,城门口的这些人在他眼中,自然也就分外可爱了起来。 “诸位父老乡亲请起,请起!”翻身下马,秦风快步走上去,扶起了打头的程维高,高声对大家道。 “太平军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多多关照!”秦风亦是双手抱拳,向大家团团作揖。 秦风的低姿太,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也让程维高颇为惊讶,秦风他了解并不多,也只是在去年底秦风的身份彻底暴光之后,他才对其有了一些了解,在他的想象之中,这样的人,必然是一个冷酷之极的军人,人命啊,和平啊,在他的脑子里,只怕根本就不存在。但今日一见,这个人除了身上那明显的军人烙印之外,看起来整个人竟然是随和的很。 他脸上的笑容是真诚的,这一点,程维高自信还是看得清楚的。 “不敢不敢!”看到秦风行礼,周围又是唰地一下,只剩下了一个后脑勺在秦风的面前。 “叛军洛一水大举进攻,此次我太平军奉陛下之命接防永平郡,只有一个使命,那就是让永平郡不会受战火侵袭,更不会让生命涂炭,这一点,请父老乡亲们放心,只要太平军在,任何其它人,都休想踏进永平郡一步。”秦风笑容满面,大声道。 “全都仰仗将军虎威!” “有将军在,吾等放心矣!” 一阵马屁之声连绵不绝的响起,让秦风激凌凌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程维高却是从中听出了另外一番意味,有太平军,其它任何人都不准踏进永平郡,那如果是朝廷的军队呢?看着秦风身后飘扬的大越旗帜以及太平军的战刀烈火图,他若有所思。 “程大人!”一片热闹当中,秦风冲着程维高一拱手,“我太平军两个战营抵达这里已经好几天了,可有扰敌地方的不妥之处?” “秦将军客气了,称呼为维高即可,太平军之军纪,让程某人是叹为观止,驻扎城外,对百姓秋毫无犯,一应所需,全是现钱购买,说句真心话,他们的到来,让城里城外的百姓,倒是赚了不少钱。相比起来,以前的郡兵的军纪,就是涣散了。”程维高道,这倒不是恭维,起初太平军抵达的时候,他也是相当担心的,但太平军居然没有进城,而是驻扎在城外,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让他彻底的放下心来,而本来城内有些慌乱的百姓,在看到这支军队竟然是这样的后,倒是大着胆子与他们做起了生意,几天下来,前来与军队交易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 “这我就放心了。”秦风点头微笑,“以后还要多多仰仗程大人了。” “不敢当。程某人正在等着贵方的人员前来接收,郡府里一应档案,帐册以及各类府库,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秦将军的人前来接收。”程维高微微欠身,道。 “接收,接收什么?”秦风摇摇头,“程大人在永平郡多年,对这里一切熟悉得很,我们太平军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熟悉,能做什么,再说了,我们是来准备打仗的,想必程大人也清楚,洛一水势大,朝廷虎贲军占不了什么便宜,甚至处在下风,我们来此,就是为了策应朝廷军队,当然,也还要防着秦人,所以一时之间,我们哪有心思来做这个?更何况,我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在我心中,程大人就是这永平郡最好的郡守人选了,程大人,可愿意再接着多劳累几年?” “啊?”听着秦风的意思,程维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看程大人不过五十多吧,正是春秋鼎盛之际,也是做事的大好年龄,程大人在永平多年,不会忍心看着我们这些军人来治理永平郡吧,太平军中大都都是大老粗,真要让他们来管,只怕会管得一团糟。还得请程大人再多辛苦几年,等一切稳定下来,程大人如果还说要走,那秦风绝不多言。” 秦风的话说得很有技巧,程维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结局,秦风居然放心地让一个越廷的一方高官替他治理新到手的领地,此人胸襟,当真非同凡响。 当然,程维高是还不知道,连马向南这样的人,秦风都敢用,更何况于他?对于程维高,在秦风开始打永平郡的主意的时候,便已经开始搜集他的情报,而太平坊在这里的分部,也搜集了不少的东西到了他的案头。 总之一句话,这个程维高,是一个值得秦风去折节结交的人物。 打仗要猛将,但治理地方,还得要这些有经验的亲民官啊! “程郡守,你是这里的地头蛇,总不能让我一直站在这里与你叙话吧,不若咱们进城,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谈谈?”看着程维高有些神不守舍,秦风取笑道。 “哦,哦,对的,对的,找个安静的地方,请,秦将军,请!”程维高有些语无伦次了。(。) 第四百七十章:招纳 一场盛大的欢迎晚宴,看得出永平郡的这些头面人物还是颇花费了一些心思,不仅珍味佳肴应有尽有,更是摒弃了那些精致的餐具,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的海碗,这看起来似乎是不太尊重,但恰恰对了这些来到永平郡的太平军人,即便是江上燕这样比较考究的人物,也习惯了在军中的种粗放的生活,更别提其它的人。 大碗吃肉,大碗喝酒,正是豪爽男儿本色。 从这些细节之上便可以看出,程维高此人的确是一个精细的人,考虑问题当真是面面俱到,连这样的小事都一一想到了。 秦风在心中暗赞程维高是个人才,一顿饭罢,程维高却也在暗自称赞这些太平军人。他见惯了军人在酒桌宴饮之上的放浪形骸,有些甚至是大出丑态,但今天到场的太平军官们,在宴席之上,基本没有什么人多说话,都是问一句,答一句,剩下的时候,便是大口吃饭,大块吃肉,酒,一人喝了一碗之后,便再也没有动过,哪怕站在他们身后服侍的仆人将酒碗重新斟满,也没有人再看那晶莹透剔的美酒一眼。 节制,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还能节制的军官,让程维高不由高看一眼。太平军横扫沙阳,长阳,现在又逼得皇帝让出永平,不是没有道理的。 宴后,将领们纷纷告辞回到自己的驻地,永平的士绅们也都一一散去,双方都是尽兴而散,各有各的收获。永平人通过这一次的接触,发现太平军与他们以前见过的军队,军官大不相同,说不上平易近人,但却是军纪森严。这让他们大为放心,自古百姓便是畏军更甚于畏匪,军队要找起你的麻烦来,你还真是没地儿说理去。而太平军呢,对于他们映象也很是不错,这当然来缘于在宴会之上,一众乡绅们一个个慷慨解囊,转眼之间便捐出了数十万两银子的军费来。 这算是意外之喜。秦风其实并没有打算初来乍到便在这些乡绅身上刮肉,这种杀鸡取卵的事情,他向来不屑于去做,他着眼得更长远,就像在沙阳郡那样,将这些有钱的乡绅纳入太平军的体系,让你成为太平军这个整体的一份子,那可比找你捐钱高明多了。 不过既然这些人向表明他们合作的诚意,自愿掏钱,那又另当别论了。对于永平人来说,他们是输诚,这些钱掏得也是心甘情愿。 将秦风迎到自己的书房,程维高自然是让秦风坐在了主位,自己则在一侧相陪,先前城门口的一番寒暄,酒宴之上的谈笑风生,都只不过是一场开胃菜而已,真正的大戏,应当现在才真正开始。 既然不准备离开永平郡回越京城去,而秦风也并没有放他去过须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思,那程维高自然便要为自己的前程做一个明了的打算。 别看着太平军挂着大越的旗帜,但这东西,骗骗一般的老百姓也就罢了,到了程维高这种地位的人物,自然深知内里的情缘,洛一水是叛贼,眼前这位,也不是善茬,只不过他做得更隐蔽,更狡滑罢了。 齐军侵越,他占了丰县,然后与沙阳豪门合作,将沙阳郡揽入怀中。顺天军造反,他立即出兵,沙阳郡长阳郡数战,顺天军化为乌有,他控制了长阳郡。眼下,洛一水造反,秦国趁火打劫,这位看准了时机,又行动了起来,永平郡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纵观这位的发家史,好像他并没有跟任何一方翻脸,与齐人,他勾勾连连,生意做得火爆,大把的钱财赚进来,与楚人更不用说,外成都盛传他与楚国皇帝有深仇大恨,但却又娶了楚国皇帝的妹妹,如今娃娃大概都能跑了,甚至还将整整数千楚军给整编了,连程务本这样的人也都甘心为之效力。他一点一点地侵蚀着越人的土地,偏生又还挂着大越的旗帜。就像今天一样,皇帝要御驾亲征了,他立刻便大义凛然的表示要为皇帝助阵。 他心里,打得什么样的主意,只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这是一位乱世枭雄。程维高在他的心中默默的想着,对于时机的把握之准,对于火候的拿捏,纵然不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也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皇帝给出永平郡,想来也是不情不愿的,只是为时势所迫罢了。秦风要自己为他做事,说来简单,可内里的含义可就不简单了。踏上这条船容易,下这条船可就不容易了。 程维高需要做出一个决择。如果不愿跟秦风干,今天就得说明白,眼下秦风初来乍到,还不会把他怎么样,拖拖拉拉,只会让对方看轻自己的同时,也让自己陷于两难境地。 越国这条船破破烂烂了,但太平军这条船就很稳当吗?同样是危机四伏。秦国,齐国,一头猛虎,一条饿狼,可都眼睁睁地盯着这里呢? “程郡守。”看着沉思的程维高,秦风开门见山,丝毫没有转弯抹角的意思:“实话实说,我太平军崛起世间,不过三载而已,底子薄,所以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小心翼翼,因为踏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这一次我邀请你加入,是诚心诚意的,因为我太平军缺乏像你这样的人物来治理地方。” “军为标,民为本,这一点我分得很清楚,无民则无兵,无财则无胜。”秦风目光炯炯,“所以我很看重你,希望你能加入太平军这个大家庭,当然,如果你拒绝,我也不会意外。” “我想干什么,想来你也清楚。不错,我现在的目标就是要取越国而代之。”秦风的直言不讳让程维高有些意外,他以为对方还会遮遮掩掩给他来讲一番大义呢。 “将军,恕我直言,以太平军的实力,困难重重。”他也决定实话实说,眼前这位,显然不是那种有耐心与你磨叽的。 “困难重重而已,并不是不可能。”秦风笑了起来,看着程维高,点了点头:“不过眼下便是最好的机会。越国已经千疮面孔,撑不下去了,即便这一次与洛一水的这一场大战获得了胜利,他们也不会撑更久。这条大船,该换船长了。” “您认为您能让这条大船重新?”程维高摇头:“在我看来,太平军这条船虽然现在船体牢固,水手也齐心合力,但船未免小了一些。” “船虽小,船体却是铁的,再大的船也能被我凿穿。程大人,我真正的目标可不仅仅是越国,我最终想做的是重现大唐盛景,天下一统,万国来朝。” 程维高目瞪口呆地看着秦风。 “对于眼前这场战争,我有绝对的信心获得最后的胜利。”秦风逼视着程维高,“至于以后,虽然胜负难料,但我已经踏上舞台,便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我知道程大人你的意思,你没有回越京去而是留在永平郡,大概是想退隐山林吧?” 程维高点了点头。 “大乱之世,这天下哪有净土?”秦风讥笑地看着程维高,“程大人,恕我直言,你想做山野之民,到时候只怕根本不可得。乱世之中,要么逆流直上为自己的命运搏一搏,要么便随波逐流任人宰割。大丈夫手中若无权柄,便会任人欺辱。看看今天的宴会你就会明白,因为你在这个位子上,所以人人都尊敬你,但若你不在这个位子上,只怕有些人便会弃你如蔽履。山野小民,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我,我要好好的想一想。”程维高被秦风一席话说得脸上阵红阵白,半晌才道。 “当然没有问题,不过我希望尽快得到答案,因为我等不起。”秦风微笑点头:“程大人,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过匆匆数十年而已,男子汉大丈夫生于世间,顶天立地,你的人生不止如此。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去沙阳郡,太平城看一看。” 看着秦风大步走出书房,程维高有些失魂落魄,竟然没有站起来相送。 书房之外,和尚大步迎上了秦风:“老大,这家伙答应了没有?”和尚带着老婆归来,不过暂时可没有军队让他带,便跟在秦风身边做些事情。 “还在想着呢!”秦风笑道。 “跟他有什么好客气的,刀子一架,不干也得干,不干就一刀,干不好还是一刀!”和尚凶相毕露。 “放屁!”在和尚面前,秦风可就没有了什么形角了,直接照着那光头敲了一记。“这样的人才,我们稀缺得很,读书人嘛,想得不免多些,和尚,现在不是敢死营,我们不仅要打仗,我们要想的事情多着呢!” “反正我是不用想,还是让老大费神吧!”和尚叽叽的笑起来:“老大劳心,我们劳力吧,对了,老子,郭九龄巴巴地赶过来了。” “郭九龄,他怎么来了,太平城出什么事了?”秦风脸色微变。 “他没有说,现在正等着您呢!”和尚摇摇头:“还是以前那个德性,一副神神叼叼的模样。”(。) 第四百七十一章:干脆还大方一点 看到秦风进来,郭九龄站了起来,“秦将军。 ” “坐!”秦风摆了摆手,坐到郭九龄的对面,“出了什么事啦?” 郭九龄是鹰巢的最高负责人,坐镇在太平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他是不会亲自赶到永平郡来的。 “我们收到一份情报,显示齐国很可能在这一段时间对我们有所动作。”郭九龄道。 秦风脸色微变,现在的太平军可谓是倾巢而出,在家里就只留下了邹明的霹雳营,三千士卒而已,如果这个时候齐人突然翻脸,进攻沙阳郡的话,对于太平军来说,可真是后院起火了。 “消息从哪里来的,可靠么?”秦风问道。 郭九龄看了和尚一眼。 “不用避着和尚,他是我过命的兄弟。”秦风不悦地道,和尚与他的关系,郭九龄应该是清楚的。 “不是,将军您误会了,我是说,这条情报跟和尚有些关系。”郭九龄摇摇头。 和尚诧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懵懂,“跟我有关系?跟我有啥关系?” “这条消息来自来自你的老丈人,余长远。”郭九龄一字一顿地道。 “啊!”这一下,不仅和尚,连秦风也有些惊讶了。 “我老丈人他怎么可能知道这样的军机大事?他虽然有些能量,有点钱,但那也只不过局限于洛城而已。”和尚讶然问道。 “你老丈人是不是最近接了一单往高湖前线调粮的任务?”郭九龄问道。 “是,这事儿我知道。”和尚点头。 “这就对了!”郭九龄笑道:“这批粮食中的一部分,在运送途中,被秘密调到了登县,要知道,此前,齐国从来没有往这里调过粮食,只有从这里盘剥的份。你老丈人也很机警,看到这些,便晓得齐人有意要对我们动手了,大概他不知道你和你媳妇两个人都已经跟随将军到了前线,还以为你们在太平城呢?他也是担心你们,偷偷地派一个家人到了太平城,将这个消息传了过来,现在这个人就在太平城。他不可能回去了,因为你老丈人对外宣称他已经死了。” 秦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踱了几个圈子,眉头紧锁,他大军尽出,所倚仗的就是齐人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他动手,但如果齐人动手的话,老巢真是要不保了。转了几个圈子,他抬起头来:“马猴!” 门被推开,马猴噌地从外面跳了进来。 “去请程帅过来。”秦风吩咐道。 程务本跟着秦风一起住在程维高的郡守府内,同在一个院子,过来得很快,听了郭九龄所言,他也是皱眉半晌,显然这一情况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程帅,齐国如果真动手,我们在本土能调动的兵力,就只剩下刘兴文的城门军了,可那也只有五千人。”秦风道。 程务本摇头道:“那也不顶事。齐军如动,就算加上刘兴文的军队,也顶不住,那支部队可不是野战军,军械配备,战斗人员素质,都不高。” “难不成他们这是要逼我退回去吗?他们不想越国崩溃,还想维持吴氏王朝?”秦风冷哼道:“难道他们就不考虑后果的吗?” 秦风所说的后果,就是秦风彻底倒向楚国,让太平军的领地,成为楚国的第二战场,而一直以来,齐人一直想要避免的就是这样一个局面。难不成现在为了保住吴氏王朝,齐人竟然放弃了他们一直坚持的政策? 听到秦风的话,程务本的眼睛一亮,说心里话,他倒是真希望齐人来这一招,但很明显,齐人不会这样蠢。秦风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秦将军,我觉得,这只不过是齐人在做一种准备。”他看着秦风,道。 “什么准备?” “我们战败的准备。”程务本吸了一口气:“如果我们这一次出击失败的话,齐人便再无所顾忌了,他们当然可以大规模出兵彻底拔除太平军。换而言之,这只是他们的一个方案而已,并不见得会付诸实施。”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在战场之上获得胜利,他们便不会动。”被程务本这么一说,秦风心里顿然豁然开朗。 “不错,这一次我们面临的局太大,洛一水,越皇吴鉴,秦人李挚,怎么看起来,也是我们太平军最弱,在这一次的四方博奕之中,我们的确不无失败的可能。”程务本笑道:“他们秘密储集粮草,但到现在为止,他们应当还没有调兵的迹象,对吧九龄?” 郭九龄点头道:“不错,在得到这份情报之后,我们立即动员了所有的力量,侦察齐军的动向,但到现在为止,仍然是一无所获。” “这就对了!”程务本双掌一合,“他们不先调兵,便是要先看看状况,如果我们败了,他们便会出兵,因为粮草事先已经准备妥当,出兵的速度便必然很快,不过恐怕他们想不到的是,我们居然会因为一个意外的情况获得这份情报,这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听到程务本这么一说,和尚的脸色微变:“程大帅,我老丈人只是一个本分的商人,他……” 程务本哈哈一笑,“你放心,不会把你的老丈人牵连进来的。” 和尚有些惭愧地看着秦风,“秦老大,这几年我老丈人对我不错,我媳妇对我凶得很,老丈人基本上都是站在我这一边给我撑腰的,他是真把我当儿子看的。我愿意为秦老大冲锋陷阵,死都可以,但,我不想把他牵连进来。老大,对不起了。” 秦风拍拍和尚的肩,笑道:“你有情有义,我只会更高兴了,看起来这几年你变化不小,不再是以前那个没底线的采花贼了。” 听到秦风这么说,和尚也是嘿嘿一笑:“我还没坏透呢,我这块顽石,在余家被捂了几年,怎么的也算捂热了,我得知恩图报,就像我对您秦老大一样,要是忘恩负义,岂不是禽兽不如了。” 说着话,和尚的眼光瞄向郭九龄:“老郭,秦老大可发话了,你不能打我老丈人的主意,不然我跟你没完。” 郭九龄干笑几声,“当然,当然!”心里却是不以为然,余长远是南天门弟子,虽然不是顶尖的那一批,但仗着财力,却在南天门中颇有影响力,女儿余秀娥亦是南天门弟子,在武道之上的修为比她老爹强了不少,是南天门这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从她能将和尚打得服服帖帖如此怕她便可见一斑,更重要的是,余长远长袖善舞,在齐人官场也混得很开,这样一个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简直就是绝佳的策反对象。如果是没处下嘴那也罢了,但现在他女儿女婿都成了太平军的人,他还撇得开关系?而且这一次他已经泄露了齐人的绝密军情,这样大的把柄拿在手里不用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秦风的最终目标是一统天下,与齐人对上,在将来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有这样一个绝佳的人员不去策反,那自己还配干情报这一行吗? 虽然和尚与秦风关系非同一般,但这种情谊在一统天下的大业面前又算得了什么?秦风自然会同意和尚的要求,但只要秦风不特意跟自己说这件事情,那自己就可以做起来,先把这颗钉子埋好,暂时不用也就罢了。 等到那一天,太平军与齐人正面对垒的时候,这枚棋子便可以发挥出最大的功能,嗯,接下来倒是要竭力避免让人知晓和尚与余秀娥的真实身份才好。 心里想着这件事,一时之间便没有注意程务本在说些什么了,脑子里转来转去的都是如何策反余长远这件事。 “这么说来,我们最要紧的仍然是打好眼前这一仗。”秦风此时已经轻松下来,“我们这里打赢了,便一切如旧。嗯,程帅,我觉得我们还可以表现得大度一点,干脆我把邹明的霹雳营也撤回太平城去,在丰县,我一兵一卒都不留。” “此策不错!”程务本点头,“也算是另一种准备,如果我们当真作战不顺,齐人大规模入侵的话,太平城是必须要保住的。太平城易守难攻,齐人如果要硬攻的话,只怕不太可能,只要保住太平城这个拥有十余万子民的老巢,还有太平铁矿,我们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沙阳郡太大,以现在本土的那点兵力,根本就没法子应会齐人的进攻,与其守在丰县也无用,倒不如干净利落的撤回去,反而会让齐人多些猜疑。” “那就这样了。”秦风哈哈一笑,“眼下我们这一仗,我们是势在必得,说实话,我不担心洛一水,也不担心越皇吴鉴,我最担心的就是李挚,这个人让人从内心深处感到胆寒。” “秦人肯定是要动的,就看他们到时候怎么动了!李挚的心思,我也猜不透。”程务本摇头道。“现在,洛一水应当已经拿下龙游了吧,如果虎贲军的速度不够快的话,吴鉴的这一场仗就难打了,没有了中平郡为他提供后勤支援,那对于虎贲军这样一支对后勤依赖很大的部队来说,可就危险了。” “应当拿下龙游了,于超也该回来了,我们也是时候要动一动了。”秦风点点头,转过身来看着郭九龄,“老郭,你马上赶回太平城去,按照我们刚刚所商议的去做,另外,不妨联系一下束辉,暗自提醒一下他,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某些动作。” “啊?好好好!”郭九龄抬起头来,连声道,接下来却道:“秦将军,我觉得我们应当想法子隐瞒住和尚与余秀娥的身份,不能让他们的身份暴光,不然对余长远老先生可就不利了,和尚,你说是不是?要是让齐人知道你就是黄豪的话,只怕齐人会对余长远不利的。” “对对对,回头我就跟媳妇说说,她得改个名子才行!老郭,谢谢你提醒我啊。” “不用谢,自家兄弟,客气什么!”郭九龄笑嘻嘻地道。(。) 第四百七十二章:血战 所有人都以为龙游县不可能坚持住,但他偏偏就在洛一水的大军狂攻之下,屹立不倒,整整三天过去了,先锋黄昊数次强攻,就无功而返,连他自己,也在一次强攻之中受了伤。 等到洛一水大军赶到,换上付铭,亦然束手无策。 洛一水面目阴沉地看着小小的龙游县城,这个根本不在他计划中的小地方,现在正成为了他前进道路之上一块最难啃的骨头,而支撑龙游县城的,并不是朝廷的军队,而是那个在战斗时,拄着刀,一直站在城门楼子上,白衣飘飘,白发飘飘的老妇人。 那是萧正刚的夫人,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太婆,黄昊就是在一次强攻之中突上城墙被她击伤的。 现在的龙游县城,就像无尽浪涛之中的一块礁石,无论海浪多急多猛,甚至有时候会将他们完整淹没,但等到这波浪潮退去,他们却依然顽强而立。 简放浑身浴血,挥舞着大刀,牢牢地守卫着他负责的这一段墙头,在他的身边,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看起来最多不过十来岁的样子,刀是提不起的,手里拿着的是一柄弩机。 第一天,这个孩子射杀了第一人,那人惨叫着从城头摔下时,这个孩子也蜷缩在墙根下,放声大哭起来。 一个白衣大汉走了过来,将他从墙根下提了起来,左右开弓就是几个耳光,然后提着那个孩子的头发,指着远处旗杆之上那个怒目圆睁的脑袋,厉声喝斥道:“看到没有,那是你的爷爷,被那些反贼残害了,萧家儿郎流血不流泪,用你手里的箭,每多射杀一个敌人,便能替你爷爷多报一份仇。”说完这番话,将孩子又掷在墙根之下,竟是扬长而去。 简放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身边的这个娃娃,竟然是萧正刚的孙子。 三天,这个孩子射出手里的弩箭之时,手不会再颤抖,脸上也呈现出咬牙切齿的痛恨,嘴里念念有词,但眼眸深处,藏着的那一抹恐惧,让简放却为之心疼,他的孩子也在这么大,他完全法想象自己会将自己的孩子放在如此残酷的战场之上。 杀人,对这样的孩子来说,是多么一件残忍的事情。 三天,他与这个孩子一直呆在一起,他们没有下过城墙,晚上,当这个孩子颤抖着说梦话的时候,他总会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而此时,孩子则会紧紧地将他抓住,如同溺水的人捞到什么东西一般。 三天,白衣汉子们倒下去了一半,而他的部下也失去了一半。仗打到这个程度,就算是简放的手下,也不能再简单的归结于银子的刺激了,朝夕相处的伙伴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在自己面前,鲜血,火光,让每个人内心深处最原始的兽性完全被激发了出来。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别说无路可去,就算有路可去,他们也不可能放弃龙游城跑路了,因为从龙游往中平,一路之上无遮无挡,如果逃跑的话,他们会被愤怒的追兵撕成碎片。 从最开始的被银子刺激,到中间的骑虎难下,到现在的歇斯底里,每个士兵都忘记了他们最初的梦想。 现在,他们只有一个愿望,战斗下去并争取能活下来。 一队队的士兵从墙根底下那如山的银子堆边走过,却没有人去瞟一眼那染着血的银两,众人的眼神是麻木的,而当战鼓声响起,当呐喊声响起的时候,他们麻木的眼神,又旋即化为了亢奋。 咣当咣当数声,那是云梯再一次靠上城墙的声音,城墙上的士兵们呐喊着冲了上去,有的用推杆拼命地把云梯往外推,有的则端起后面烧得滚烫的开水,不管三七十二一就泼下去,最开始是用油的,现在已经用光了,接下来用开水煮粪便,可现在也没有了,便只剩下了开水。 有的举起擂石,滚木,抛砸下去。 城上原来布置的拍杆,钉拍,早就在叛军一次次的进攻之中损坏而不能再用了,现在他们只能靠这些东西了。 不时有士兵刚刚举起手中的东西,便被羽箭洞穿而惨呼着倒下,但城下,传来的惨嚎之声更多。 “躺下!”一把将身边的孩子推倒,简放一边提起刀来,从昨天到现在,他每每都让孩子躺在一地死尸之中装死,而当他与敌人厮杀之时,躺在地上的孩子则用手里的弩箭暗算对手。孩子手里的弩机不大,但构造却很精妙,比起一般的军用弩机杀伤力大得多,破甲穿骨,轻而易举,这是萧正刚活着的时候送给孙子的礼物,军人家给孩子的礼物,总是出乎一般人的想象,像简放,在儿子十周岁的时候,便送给了他一柄锋利的匕首。 不知萧正刚从那里弄来的这个玩意儿,但这两天,凭着两人之间的密切配合,他们已经格杀,不,应当说是暗算了十余名叛军将领,而这些人中,没有一个的武道修为比简放要差,他们到死也没有搞清楚,自己竟然是被一个小小的孩童暗算的。 当然,也正是因为简放的这个举动,才让孩子活到了现在。 一个满脸污血的半大孩子躺在一地死尸之中,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此刻的他就是死神的化身。 萧老夫人站在城门楼子上,身后的城楼正在熊熊燃烧,火光映照着她的满头白发,一头白衣,更显得无比壮烈。 一个满身是血污的大汉走了过来,原本白色的孝服,此刻基本上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走到城门楼子下,仰望着上面的萧老夫人,“娘,老三也没了,您,只剩下我一个儿子了!”说完这句话,他放声大哭。 “只要萧氏还没有死绝,就不必哭,如果死绝了,更不用哭。嚎什么,去杀敌!”萧老夫人的声音透着无比的冷酷。 汉子抹干眼泪,嚎叫着重新投入战场,萧老夫人高昂着头,她没有哭,只有嘴角有丝丝鲜血渗出,母子连心,儿子都是她亲生的,可现在,她却连一滴眼泪也不能流。 黄昊再一次冲了上来,头上缠着绷带的他,亦是满身血污,与齐人打过仗,与秦人打过仗,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龙游这样一座小小的县城上栽了一个大跟头,没有如期拿下龙游县城,对于洛一水的全盘计划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挫折,这几天,洛一水的脸便跟夜一样阴沉。 从哪里跌倒,便从哪里爬起来,他再一次冲上了城头。 伴随着他愤怒的喝叫,大刀当头斩向面前的一个将领,他注意这里很久了,在这一小段墙之上,他折损了十数名校尉,这里应当藏着一个高手,他必须亲自出马。 简放也是狂吼着迎了上去,曾几何时,黄昊这些将领都曾经是他佩服的对象,现在,却在与他生死相搏。 不过两个的武道修为相差不小,黄昊已是八级巅峰,而他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八级修为者,两刀一碰,他已是立足不稳,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去。 看到黄昊身后,躺在尸体堆中的小孩子正在举起手中的弩箭,简放心中却是大急,返身又扑了上去,嘴里却是狂喊:“不要动,不要动!” 他心中清楚,只有当自己能挡得住对手的时候,小孩子的暗算才会有效,而面对着黄昊这样的高手,自己根本无法牵制,小孩子的暗算,只会让他处在极度的危险之中,黄昊随手一刀,便能要了他的性命。 孩子很聪明,听到简放的吼叫,立即垂下了举起来的手臂,继续蜷缩着装死,黄昊自然不懂简放的意思,冷笑,不要动,真是笑话。 一些士兵拥到了简放的身边,与他一起冲向了黄昊,但在巨大的武道修为鸿沟面前,在城上乱七八糟的阻碍当中,他们根本就无法形成合力,转眼之间,简放便又成了光杆一个。 挥刀,冲上,受伤。再冲上,再受伤,反复几次,简放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浑身都在飙血,更重要的是,黄昊的身后,越来越多的叛军已经从这个缺口涌了上来。 “糟糕了!”简放在心中喊着。 眼前突然白裙闪动,一个人拦在了简放之间,叮当一声,武器相碰,声音不大,但这一次却是黄昊被打得退了回去。 是萧老夫人!简放缓过一口气来,拄刀在地,大口的喘息着,这几天,这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已经无数的在城墙各处救险了。 不等这口气喘匀了,简放又挥刀向前冲去,那孩子已经被冲上来的叛军给淹没了,只要让人发现他是个活的,立时就会没命。 挥刀,杀进叛军人群之中。 黄昊与萧老夫人交手数招,便明白这个老太婆不是自己能挡得住的,回顾四周,攻上来的士兵也被杀得节节倒退,他明白,这一次又失败了。 “退回去!”他怒吼着。 叛军们从哪里来,又从哪里去,顺着他们爬上来的云梯又呼啦啦的往下滑去,黄昊站在墙垛之上,拼命地阻挡着萧老夫人的攻击。浑身没有注意到,在满地的尸堆之中,有一个小小的缝隙,一柄小小的弩机,正从那个缝隙之中对准了他的身体。 啉的一声,快如闪电,弩机从黄昊的双胯之间射入。他大叫一声,一个倒栽葱便从城上栽了下去。 简放冲了过来,拼命地搬开层层叠叠的尸体,在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的缝隙之中,他看到了孩子那一双明亮的眼光。(。) 第四百七十三章:箭与血 于超懒洋洋的翻了一个身,趴在地上,让温暖的太阳晒着他的后背。 春困春困,可真不是说说而已,现在于超就觉得上下眼皮子直打架,真想美美的再睡上一觉,可他昨晚睡得挺好的。在太平军开往永平郡的途中,于超便带着几个经验丰富的斥候赶往中平郡打探消息,洛一水与朝廷的战争进程将决定着太平军的行动计划。原本以为龙游县只不过是洛一水前进道路之上的一个小小的阻碍,岂知三天时间过去了,洛一水部日夜不停的攻打,竟然无法感动这个小小的县城,这大大的出乎了于超的意料之外。 冒着巨大的危险,于超扮成了洛一水部的一个小兵,悄悄地接近了战场侧翼,在看到了城头之上的争夺战,看到了那个白发飞舞的老夫人,心中无比震撼。 悄悄地脱离战场回到潜藏的地点,那惨烈的一幕幕仍然在他心中不断上演。忠臣义士,在哪里都不缺啊,看起来洛一水是很有些麻烦了,他要打下龙游城,除非能将坚守在里头的人统统杀光,不过这看起来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如果让朝廷虎贲军率先赶到了中平郡,对于洛一水来说,是一件灾难性的事情。别看现在洛一水好像气势如虹,但其实处境尴尬得很,他率部从抗秦前线反叛,放弃了开平郡,便没有了一块固定的地盘,如果不能拿下中平郡,则他必将面对前有朝廷军队,后有秦军虎视的局面,更重要的是,他没有稳定的后勤。 洛一水的算盘,便是突然动手,将萧正刚干掉之后,中平郡便没有了能抵抗他的能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中平郡,建立起他反叛朝廷的基地,既是他进军越京城的跳板,也是他防备身后秦人的重要堡垒。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变得莫测起来,最让他想不到的就是,小小的龙游县城,成了他实现梦想的最大碍障。 躺在阳光之下的于超觉得很轻松,如果是这样发展下去的话,很明显,对于太平军是很有利的。 于超有时候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他算是洛一水的直系部属了,他曾是昭关边军的斥候营统领,是那种能直接见到洛一水的有一定级别的将领了,但这几年来,他呆在太平军,呆在太平城,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与他以前所待的那个越国大不一样。太平城的生状状态,那才是他心目之中一直向往的世外桃源啊。 洛一水起兵反叛,进攻越廷,当秦风决定介入这场战争,力争控制整个越国的时候,他心里竟然跃起一股淡淡的喜悦,如果太平军当真能控制住整个越国,那对于越国老百姓来说,一定是一件大好事。 也许,太平城老百姓的那种生活状态,能从那里向着周边辐射开来,让所有的越国人都能成为这种状态之下的获益者。 明知道接下来他将与老上司洛一水为敌,但于超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障碍。越国也好,洛氏也好,他们统治越国这么多年,也没有让老百姓过上一种有尊严的体面的生活,太平军从开始建立太平城到现在不过三年,却已经做到了。 君择臣,臣又怎么不择君?越国,当真该换个人不治理一番了,否则在这种四国相争的乱世当中,最先倒下的,必然会是越人。 他想一直这样暖洋洋的在太阳底下晒太阳。 地面微微的震颤起来,从极轻微,逐渐剧烈,耳边那远在天边的隐隐的闷雷之声,开始变响,如同霹雳炸响在耳边。双手撑地,于超一跃而起,中平郡方向,一条黑线如同潮水一般正在向着这边漫延过来,清一色的骑兵。 “虎贲!”于超瞪大了眼睛,这是大越最精锐的军队,压箱底的本钱,历年以来,这支军队都只保留着五万人的编制,越**人,无不以入选这支军队为荣耀,他们的装备是最好的,军饷是最高的,普通士兵的军饷都能顶得上其它部队中的校尉的军饷。当然,他们的训练也是残酷的,淘汰率也是最高的。正因为难得,所以当杨简在青铜峡中莫名其妙的葬送了五千虎贲军,会让虎贲军上下极为愤怒,以致于就算有权倾朝野的左相杨宁的庇护,杨简也不得不灰溜溜地被赶出了虎贲军。 虎贲军只有两万骑兵,看这规模,越国皇帝只怕已经倾巢而出了。 骑兵来得极快,身边的另一个斥候扯了于超一把,将他有些发呆的他,扯得跌倒在草从里,他们隐藏的距离可离骑兵前进的路线不过,要是让这些虎贲骑兵发现了他们,那可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趴在草从之中,于超默默地看着一队队从远方掠过的虎贲军大旗,待得眼前只剩下飞扬的灰尘的时候,他也数清楚了从他面前经过的旗帜。 “果然是精锐尽出了。看起来洛一水想要占领中平郡城的打算,彻底落空了。他完蛋了!”于超站了起来,看向龙游的方向,默默的替自己过去的上司默了一个哀。 过去的洛一水是越国的英雄,可现在的洛一水,已经不值得自己再去尊敬他了。 “我们回去吧!”他有些落寞,为一个过去的英雄即将迎来的不可避免的失败而感到有些可惜,那是一个偶象形象的崩塌。 龙游县城,洛一水策马立于中军大旗之下,此刻,他还并不知道,虎贲军的骑兵已经距离他并不太远了,他还要为攻下龙游做努力。 “师弟,杀了那个老太婆,她是龙游县城抵抗到底的决心所在,杀了她,龙游的抵抗必然崩盘。”洛一水咬牙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是黄昊惨叫着从城上跌下来的时候。 黄昊并没有死,但是受伤极重,勉力控制着自己没有落到地上不至于被跌死,剧烈的疼痛便让他抽搐着倒在地上。他的亲兵们抢了他扛在肩上,以盾牌掩护,转身便走。 主将败退,这一波攻势也就冰消瓦解。 莫洛听到洛一水的指令,点头应命,策马便向着龙游县城冲来,与他一齐冲出来的,是付铭的麾下。 战鼓声隆隆响起,这一次与普通的进攻号令明显不同,听到这鼓声,正在撤退的黄昊所部又突然转身,呐喊着重新冲了回来。 这是中军的警告,不成功,则成仁,不胜利决不收兵的决死战鼓。 莫洛在奔马之上,握住自己的穿云弓,弹指之间,一枚黄色的羽箭出现在他的右手之上。穿云箭打造不易,一共便只有七只,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羽箭,向来都是死亡之箭。但在沙阳与太平军的争夺之中,莫洛用掉了赤橙两去穿去箭,但可惜的是,这两箭射出,并没有完成他们应当完成的任务。这一次是他第三次用上穿云箭。 当莫洛出现在战场之上的时候,城上的人便已经看到了他,他名气太大,在战场之上如同鹤立鸡群,那比寻常铁弓要大上三分之一的穿云弓,那显眼的羽箭,都表明了此人的身份。 穿云箭下,从来不死无名之卒,而在现在的龙游县城之上,唯一值得莫洛用上穿云箭的,也不过只有萧老夫人一人而已,所以当莫洛出现在战场之上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惊呼着,呐喊着向着萧老夫人的所在飞扑了过来。 接下来,简放看到了让人震惊的一幕。 莫洛弯弓搭箭,他听不到任何的响声,但他能看到,那支刚刚还在莫洛弓弦之上的羽箭,就这样消失了。 但这并不是让他震惊的理由,让他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僵在那里的是那些本来身穿白色孝服但此刻却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萧氏族人们,他们飞了出去,在那支黄色的羽箭消失的一瞬间。 一个接着一个,他们在萧老夫人的身前排成了一条直线。 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的血洞便从他们身上骤然出现,无声的裂开,无声的落下,无声的死去。 当站在城墙之上的挡在萧老夫人身前的最后一个萧氏族人身上出现血洞的时候,简放终于看清楚了那支黄色的羽箭,一连射透了十人,但它仍然劲道十足。 萧老夫人伸出了手里的拐杖,搭在了箭身之上,一声大喝,咣当一声巨响,简放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萧老夫人倒退了几步,那只黄色的羽箭也终于跌在了地上,简放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追着那支羽箭,此刻,箭尾部分已经消失不见了,只余下了半截黄色的箭头。 萧老夫人弯腰,捡起了那半截黄色的羽箭,高高举起,伸出城墙,松手,黄色的羽箭从城阔大之上落下。 远处的莫洛,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接下了他这一箭,这一刻,他也楞住了,下意识中,伸手拔出了第四支。 “萧老夫人,请速避!”简放冲了上来,大声道。 “莫洛,你有穿云箭,可我萧氏族人有一腔热血!”萧老夫人没有退去,而是放声大呼,随着她的呼叫,身边聚集了更多的萧氏族人,他们死死盯着远处的莫洛以及他手里的穿云箭。 这一刻,莫洛突然有些气馁。 推荐朋友新书:穿越者在明末的成军路--《大明1629》,作者:崛起的石头(。) 第四百七十四章:困境 空中阳光明媚,而天边却隐隐有闷雷传来,远远的,数匹斥候的战马正疯狂地自远处奔来,冲向洛一水的中军大旗。 洛一水脸色大变。战争经验相度丰富的他,即便斥候不说什么,他也明白,虎贲军来了。 在龙游县耽搁的三天现在正在变成他的噩梦,他没有如期赶到中平郡城之下,拿下这个对自己至关重要的郡城。接下来,他的处境将变得更艰难一些了。 抬头,看着远处龙游城上那个背着阳光挺身而立似乎不可撼动的身影,洛一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鸣金,收兵!” 金锣之声响起,叛军潮水一般的向后退去,而此时,闷雷般的响起已是愈来愈明显,城头上的士兵也终于回过神来,时光一跃上了城门楼子顶部,一把拔出插在上面的大越旗帜,用力的挥舞起来,放声大笑。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整个龙游城都欢呼起来,他们用三天时间创造了奇迹,顶住了近十万叛军的轮翻攻击,将洛一水牢牢地挡在了龙游城之外。 这一刻,每一个脸上都浮现出骄傲的笑容。 听到这直冲云宵的欢呼声,洛一水脸色微变,策马转身,看到一些卫兵正准备去拔掉悬挂着萧正刚首级的旗杆,他摆了摆手:“算了,将他留在这里,还给他的家人吧!” 说完这句话,他再次回头,瞅了一眼那个仍然站在那里的夫人,狠狠一鞭击打在马股之上,如飞而去。 一柱香的功夫,叛军已是退得无影无踪。一道人影从城头之上一跃而下,如一股轻烟,冲向了战场之上那根孤零零的立在那里的旗杆,拔刀,刀光一闪,旗杆倒下,那人飞身而起,将旗杆之上落下的萧正刚首级紧紧地抱在了怀中,转身向着城池奔来。 “夫人,老爷回来了!”时光跪在萧老夫人的面前。 萧老夫人弯腰,从时光手里接过萧正刚的首级,身子显得有些僵硬。 “正刚,我们要回家了!”她将首级紧紧地贴身自己的怀里,两行清泪潸然而下,身躯摇晃了几下,几口鲜血喷将出来,将仍然跪在他面前的时光喷得满头满脸都是。 时光惶然抬头,看到萧老夫人的面容,脸色顿时大变。 蹄声隆隆,虎贲军的大旗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两支骑兵一左一右,从城池的左右两侧绕行了过来,在城门处汇集在一起。 虎贲军统领康乔看着遍布战场的死尸,看着龙游城内熊熊燃烧的火光,眼神之中除了震惊,就是佩服。他没有想到,龙游县城能坚守到他抵达这里。 该是欢庆胜利的时候,但城头之上,却在此时传来了一阵阵号淘的痛哭之声,他诧异抬头,一眼便看到了城头之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首级的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死了。在胜利之后,心力交萃,强自支撑了这许多日的萧老夫人,紧紧地抱着他的丈夫的首级,含笑而逝。 封闭的城门被从内里有大锤敲开,简放眼含着热泪从内里走了出来,走到康乔面前,抱拳行礼:“康统领,萧老夫人走了。” “下马!”康乔沉声喝道。 “下马!” “下马!” 命令霎那之间便如同荡漾的波纹一术从队头扩散到队尾。哗啦啦一片甲叶碰撞的声响,两万骑兵齐唰唰地翻身下马。 “跪!”康乔再一次吼道。 两万骑兵单膝下跪,低头默哀。为那个城头之上看起来极其单薄的老妇人。所有人心中都很清楚,没有这个老夫人举家前来,龙游城早就破了,中平郡此时只怕也已经落到了洛一水的手中,那对朝廷剿灭叛军将造成无比的困难。 而现在,一切都显得简单多了。 中平郡城,刚刚率领虎贲军主力抵达的越国皇帝吴鉴才得到龙游县城的消息的时候,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情况比他预想得要好得多。 “萧氏满门忠烈,可敬可佩,传我旨意到龙游县城,追封萧正刚为忠义候,追封其夫人为护国夫人,萧正刚之爵位世袭罔替。” “陛下恩赏,萧氏一族必然感激涕零!”随军而来的兵部尚书周开荣躬身道。 “萧氏族人还剩下多少?” “回禀陛下,萧老夫人,哦,是护国夫人变卖家产,举族援救龙游县城,这场大战下来,千余族人只剩下百人不到,其嫡系子孙只剩下一儿一孙,其余的都在龙游之战中战殁了。”周开荣低声道。 “着余下的萧氏族人返回越京城休养,赐百花巷大宅予萧氏族人,国库拨付纹银五十万两给萧氏安家。嗯,那个守龙游县城的郡兵将领也很不错,他叫什么?” “叫简放!”周开荣道。 “升任简放为越京城守备军副统领,便由他一路护送萧氏族人返回越京城,一路之上,声势要造得大一点,让所有的大越子民都看到,我大越的忠义之辈层出不穷,大越国运永昌,屑小之辈,必然服诛。” “臣明白。只是陛下,百花巷老宅是洛氏旧宅,现在赐给萧氏,是不是……”周开荣有些迟疑。 吴鉴大笑起来:“就是这样,让萧氏一族****夜夜都凌踏在洛氏旧地之上,岂不快哉?对于萧氏来说,这也是大快人心之事嘛。” “臣鲁钝,陛下英明!”周开荣连连道。 与一片欢欣鼓舞的朝廷将兵不同,从龙游一路退到通县的洛一水部却是气氛极其低沉,虎贲军统领康乔带着的骑兵抵达龙游,便也代表着虎贲军的主力已经到了中平郡城,没有拿下中平郡,使得洛一水失去了以中平郡为前进基地的最初设想。 情况一下子变得恶劣起来。 “黄昊伤情怎么样?”洛一水问道。 “将军,黄昊被一支破甲弩箭射伤了,关键是这一箭是从档下射进去的,现在性命是保住了,但只怕以后,以后……”付铭吞吞吐吐,有些说不下去了。当时的情况,黄昊站在城垛之上抵抗萧老夫人和守军的反攻,那一箭是自下而上,正从防护最为脆弱的裆下射入,正中要害,要是射在别的地方,以黄昊的武道修为,也不至于受如此重的伤。 洛一水仰天叹了一口气,大江大河都过来了,却在小小的龙游县城栽了一个大跟头,不但没有拿下来,反而折损了自己一员大将。 “让他好好养伤吧,金华,现在具体的情势是怎样的?”他转头看向陈金华。 “回禀将军,虎贲军主力的确已经都到了中平郡城,而且是皇帝率军亲征,虎贲军再加上皇帝征集而来的郡兵,在中平郡现在集结了大约五万兵马,再加上现在驻扎在龙游的两万虎贲骑兵,朝廷的兵力与我们已经差相仿佛了。而且,永平郡的郡兵从我们的侧翼也倾巢而来。”陈金华低声道。“中平郡以前那些答应策应我们的人,现在都已经犹豫了,虽然说没有变卦,但看风色的态势已经很明显了。” “墙头草,从来没有好下场。”洛一水哼了一声,“想个办法,将这些人的名单透露给吴鉴,以他的性子,必然又会在中平郡城大开杀戒的。” “是!” “中平郡城一时很难拿下了,在这里,多半要形成僵持之局,所以,我们要另外想办法了,我们没有一个固定的基地和粮仓,中平郡我们只占了一半,以这里的情况而言,根本养活不了我们近十万大军。付铭,近期出去扫荡一番,筹集到更多的粮食,有多少,弄多少。” “是,将军,我明白了。” “陈将军,你分兵两万,进攻永平。”洛一水看向陈慈,“中平郡既然是这个样子,那永平就必须拿下,那里的郡兵不堪一击,打垮他们,拿下永平,如果中平形成僵持之势,我们便从永平下手。” “是,我必将永平拿下。”陈慈站了起来,用力的点了点头。 以手支额,洛一水感到有些头疼,虎贲军的实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以他现在的兵力,与虎贲军正面对决,谁胜谁负,还真难说。打下永平,算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万一事有不顺,便退入永平再作决断,看起来先前自己太过于乐观了,如果在进攻中平的同时兵发永平,现在事情就没有这么被动。可是先前自己太小看了中平的抵抗力量了,只想着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中平,那样的话,以永平的实力,传檄而定也是可以想见的事情,可现在,一切都成了问题了。 “太平军现在怎么样,他们难道还没有对正阳郡发起进攻吗?朝廷怎么可能将五万虎贲军尽数投入到中平来?”他突然抬起头来,问道。 “将军,根据我们最新收集到的情报,太平军的确调了一个战营进入了正阳郡,现在在正阳郡,太平军一共有两个战营,近接一万的兵力,但他们并没有发动进攻,而是处于观望的状态,而太平军主力,现在却是却向不明,应当还在蒙山大营。” “与秦军一样,也是一个想看风色,捡便宜的货色!”洛一水狠狠地道,他在离开太平城的时候,与秦风的密议,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第四百七十五章:抽烟的老人和斗笠客 李挚盘坐在田埂之上,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烟袋,吧哒吧哒抽着叶子烟,一股股青烟从他的鼻孔中喷出。 一身粗布大褂子,脚上登上一双草鞋,满脸深深的皱纹,怎么看,都是一个经典的老农形象。实际上,还真没有人能认出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李挚,秦国的兵马大元帅。 他笑咪咪地看着农田里正在小心翼翼地照料着刚刚长出尺来长的青苗的那些秦国边军。开平之战后,大量的越人逃亡,使得无数的土地被荒废,这对于秦人来说,简直是无法容忍的,一声令下,一部分秦国边军便放下了刀枪,拿起了锄头。 伸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来,轻轻一握,黑色的土壤便从指缝间一点一点的掉了下来,多肥沃的土地啊,这便是秦人一直梦想得到的地方。 僻居西方的秦国,日常生活更多的是漫天的黄沙,无边的戈壁,只有极少数的地方适宜种植生产,贫穷,便是秦人的代名词。 秦国人剽悍,善战,也并不是与生俱来的,但当你从小便生活在一个想要得到什么,都需要去靠实力去抢的地方,便是温顺的小羊,也会在成长的过程中,把他的一对象磨得锋利的。 国力制约了秦人的扩张,秦人的战争,多半都是短平快,速战速决是他们的最爱,这么多年下来,其它国家也都弄清楚了这一点,只需要摆出一副要与秦国长期耗下去的架式,秦国立马就会软下来。 长期的战争会耗尽秦国的国力,会让他国内的矛盾变得不可调和,这成了秦国一个最致命的软胁。也是李挚这一辈子的痛。 找到更多的肥沃的土地,养活更多的百姓,收到更多的赋税,便是李挚这一辈子的念想。可天下四分,每一块土地都有主人,你去抢一把可以,但你想长期据有,他便对不起,谁都要跟你拼死拼活了。 因为齐国也好,还是楚人越人也罢,都知道万万不能让秦国有机会让他们的国库富足起来,一个储备了足够的粮食,银钱的秦国,会成为所有人的梦魇。 在安阳,是这样,秦国全歼了越国西部边军,安阳郡已尽在掌握之中,但秦人也只是流淌着口水看了一看那片土地,不甘而又不舍的离去了。只能期待着来年再来抢一把。但随着安如海入主安阳,重组西军,去抢,也变得风险愈来愈大,每一次的获得,都是用鲜血去换来的。 开平郡现在是秦人的了。李挚很开心,多少年了啊,他费尽了多少心思,终于抢到了一块肥沃的土地而不会有什么后果。因为现在越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等到他们缓过劲来,秦国边军早已经开平郡扎下根来了,只要开平郡能养活邓忠的这支边军,那么别说是越人,便是齐人来了,也休想把他们赶走。 有时候,秦人所缺的就是足够的时间罢了。 而现在,他们有了足够的时间。经营着开平郡,再伸长脖子往更远处看一看,说不定还有机会捞到些好处。 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出来,看着那些青烟左飘右荡,随着风变幻着图案,李挚有一种舒了一口气的感觉。 自己的年纪已经太大了,七十出头,纵然有着宗师的修为,可是时间,却始终是人最大的敌人,或者在越国事毕之后,自己也应该轻松下来了,不再想着这些公事,而是出去走一走。特别是想去长安看一看,曹冲与卫庄,这几年,他们究竟研究出了什么来了没有呢? 宗师之后是什么?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是不得不想,不能不想的问题。前两天,邓方送来消息,说楚国的文汇章已经出了上京,看目标却是齐国的长安,看起来他也是耐不住了,与闵若英三年之约一瞒,立即便出发了。 曹冲,卫庄,文汇章再加上自己,他们这一辈儿硕果仅存的四个人,如果真能聚在一起来研究一件事情,倒也是不错的。 希望自己能有成行的一天吧!伸手又抓起一把泥土,在手中细细的研磨着,看着这黑色的泥土,就像看着亲生的儿子,不,比儿子还要亲切,因为这些黑土,能够长出粮食,能够长出希望,能够长出大秦的未来。 再一次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烟锅里的烟叶长燃不灭,然后变成了灰烬,伸手在草鞋之上磕了磕烟灰,李挚站了起来,准备回去了。这一段时间,他每天都会到这庄稼地里来看一看,瞧一瞧,看着那长势甚好的青苗,心中便乐滋滋的。 将烟袋别在腰后,拍拍手,转过身,然后他便怔在了那里,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上一刻,他还在极远处,在李挚的眼里,大概也就小狗那般大小,他眨了一下眼睛,这个人便近了许多,成了一个正长人大小的模样,再眨巴了两下眼睛,戴着斗笠的人便已经到了他的跟前。 看着眼前这个人,李挚还是在不停的眨巴着眼睛,半晌,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得脸上的皱纹挤成了一堆。 “真没有想到,真没有想到你会来找我。”他伸手从腰后又摸出了烟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把的烟丝,填进了烟斗里。 来人伸出手来,大指指和食指一搓,手指间竟然腾起一股火苗,伸到烟斗的下方,李挚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半晌,将烟嘴塞进嘴里,深深一吸,烟丝立刻便亮了起来。 一口气吐出,青烟笔直得向前飞去,来人手里的火苗在这一刻,陡然变得笔直向上,火苗变得极细,与那股青烟缠在一起。 半晌,烟散,火灭。 戴斗笠的人双手负在背手,看着李挚,淡淡地道:“你退步了,现在比我强不了多少啦,如果是以往,我会试着杀一杀你。” “这是我的地盘。”李挚呵呵一笑。 “这是大越的土地。”来人昂起了头。 “以前是!”李挚笑容不变,似乎根本不担心对方会动手,竟然一撩袍子,又坐回到了田埂之上,烟袋指了指身边,道:“坐!” 看着李挚的模样,来人皱了皱眉,并没有坐下来,而是蹲在了李挚的身边。 “有时候我真得很奇怪,你的武道修为天下罕见,能与你匹敌的,老一辈的只有曹冲,卫庄,文汇章,再往后一点的,大概也只有毕万剑一人而已,在秦国,你更是除皇帝之外,权势最大的人,即便是你们的皇帝,对你也是礼让三分,可你一直就是这副模样,穿着最破的衣服,吃着糙饭,喝着苦茶,抽着这种连普通老百姓都觉得冲得草烟,你是为了什么呢?” 李挚呵呵笑道:“我的日子,过得与你也并没有什么不同,日起日落,不比你少过一点点,苦一点,可以提醒我。我修练武道的天姿远不如他们三个,如果不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过着这种苦日子,我怎么与他们抗衡?” “我来与你谈笔交易!”来人道。 “现在看起来你的本钱不多哦!”李挚开心的笑了起来。 “李挚,你们秦国,是想吞了我们整个越国么?”来人冷哼道。 “吞不下去。”李挚摇摇头,“而且如果我们真吞下去的话,会消化不良的,楚人会来找我们的麻烦,齐人也会跟我们过不去,我敢说,如果这个时候我吞了你们越国,那两个正在打生打死的家伙,说不定就会偃旗息鼓先来收拾我。” “看来你还有自知之明。” “那当然,秦国僻居西方,国力最弱,但这么多年来,却只有我们欺负你们,却不见你们欺负我们,就是因为我们定位很清楚,该要的我就当仁不让,不该要的就不伸手。”李挚笑咪咪地道。 “这一次你们从洛一水手里拿到了开平郡,你一定很开心吧?” “当然,每天我都会到这片地里来看看。看到这庄稼长得这么好,我就笑得合不拢嘴,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这代表着我们的将士不会再饿肚子,我们的孩子们会长得更壮实。”李挚笑吟吟地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在这里不肯走呢,还想得到点什么?” “当然,人心总是不足的,总是再想,还能不能多得到点什么,我们穷啊,机会难得,说不定会再不费力气的再捡点什么呢!” “现在有个机会,你想不想要呢?”来人淡淡地道。 “机会在哪里?” “秦风的太平军在永平郡。”来人看着李挚,“而现在,洛一水已经派了陈慈去抢永平郡了,我估摸着洛一水还搞不清楚秦风的军队已经秘密开进了永平郡,而在哪里,秦风将会给陈慈迎头痛击。” “你居然与秦风勾搭上了?”李挚惊讶地道:“看来这一次,你还真是动了不少的心思。” “不是我勾结上了他,而是他找上了我。”来人道:“我想,你或者对永平郡有兴趣。” 李挚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敛去。(。) 第四百七十六章:又来一个 李挚看着斗笠客,有些惊讶:“你对战胜洛一水这么有信心?” 李挚这么问,自然是因为从斗笠客先前的对话之中,他已经知道秦风与此人有勾连,目标自然便是洛一水。 但很显然,斗笠客是要卖了秦风了,借刀杀人干掉秦风的太平军,这把刀自然就是自己,而他付出的代价就是永平郡。 “洛一水已是秋后的蚂蚱,既然他没有拿下中平郡,没有了立足的根基,对我来说,他就不足为患了,一支近十万人的大军,没有后勤补给,下场会是什么,你比我更清楚。”斗笠客冷笑起来。 “所以,你要趁机除了秦风!” “当然,洛一水只不过是一支困兽犹斗的野狗,而秦风才是那只择人而噬的饿狼,这一点,我看得很清楚。相比起洛一水,这个人更让我警惕!”斗笠客道。 李挚在脚上磕着烟灰,若有所思地道:“可是,我怎么才能相信你的诚意呢?永平郡你会这么白白的给我?” “不是白给,是你干掉秦风后的报酬,对我来说,灭了秦风,我大越便能收回沙阳,长阳,甚至能将秦风苦心经营的太平城拿到手中。要知道,这几个地方,名义上挂着我大越的旗帜,实际上根本就不受朝廷的控制,所以最后算起来,我并没有吃多少亏。”斗笠客道。 李挚点了点头,“的确,算起来,你还赚了,因为这样一来,你就真正的与齐国联成一片了,有了齐国这个靠山,你可以慢慢的来找我算总帐,把给我的,再想法子夺回去。” 斗笠客笑了起来:“那是以后的事情了,那就看咱们双方之间谁更厉害一些了,也许我会永远失去这片土地,也许是你们又不得不退回去。” “你搞定这一切,总也得需要几年时间吧?”李挚嘿嘿笑了起来:“现在的越国,千疮百孔,比我大秦更差一些。” “是啊,我需要时间,你也需要时间,时间站在哪一边,便让老天爷来决定,你说怎么样?”斗笠客道。 李挚低下头,伸手在黑土地抠抠索索,半晌,从地里抠出了几截白白嫩嫩的草根,递了一根给斗笠客,自己也拿了一根,在粗布衣服之上擦了擦,直接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斗笠客皱起了眉头。 “很甜,你哪怕贵为皇帝,恐怕也没有吃过这东西吧,我经常吃。”李挚拿着半截草根,在斗笠客面前晃了晃。 斗笠客皱眉看了半晌手里的草根,终于还是塞进了嘴里,嚼了起来,不过看他那样子,倒像是在吃药一般。 看着对方的模样,李挚笑了起来:“好,成交,不过太平军可不是好打的主儿,他们的首领秦风,在楚国西部边境与我们多有交锋,罕有败绩,他的敢死营在我们边军之中,可是声名赫赫的。” “难不成你还怕了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 “怕到未必,我只是不想付出太多的代价而已。”李挚将剩下的草根尽数塞进嘴里,嚼巴嚼巴咽了下去,站起身来,“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对付秦风那个小子,但愿你能收拾得了洛一水。” “洛一水,现在就已经差不多是一个死人了。”斗笠客站了起来,看了李挚一眼,“你的伤还没有好?左立行给你带来的伤,看来当真很严重。” “杀一个宗师,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李挚微笑着道,“不过我不在乎。” 斗笠客不再说话,转身向着远方走去,似乎只是跨出数步,便在李挚的眼里,只剩下了一个有些迷幻的背影。 “越国,真得是不行了。”李挚叹口气,摇摇头,“可惜啊,如此大好的一块肥肉,我们大秦却只敢吃些边边角角,不敢吞下去,真是恼火。” 提着烟袋,他看起来有些丧气,踢踢踏踏的往着郡城方向走去。 走到城门口的时候,他又站住了,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因为他又看到了一个熟人,在他看到那人的时候,那个正在与守卫城门的校尉聊得热火朝天的人也恰好转过头来,与他对视了一眼,然后笑了起来。 李挚摇了摇头:“今天可真是热闹,刚走了一位老熟人,又来了一位,你们这是约好了的吗?”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迎着李挚走了过来:“远远的瞄见二位的背影,我便有多快便跑多快了,要是让那位发现我也来了,肯定是要杀了我的,我可不是他的对手,李大帅也不见得会救我。” 他大笑着,双手抱拳,向着李挚一揖到地:“楚人程务本,见过李大帅。” “免了免了!”李挚甩甩手,“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城,在外头聊些什么?”他转头看着那个守门的校尉,那校尉此时已经懵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说想进城去见邓忠将军的人,竟然是赫赫有名的楚国铁壁程务本,而他更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李挚李大帅。 李挚对他们来说,那是神明一般的存在,神龙见首不见尾,基本上他们是没有机会见着这位的。 “我我我……”他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了。 “闲聊些家常而已。”程务本呵呵一笑,“这位校尉派人去禀告邓将军了,我在这里闲着没事儿,便与他聊些家常而已,李大帅不会怪罪吧,我可没有刺探军情。” 李挚一笑,“你程务本岂有这么无聊,走吧,既然来了,咱们就进去说。” “看来我比那位的待遇要好一些。”程务本微笑着道。“我正担心李帅把我拒之门外呢。” “来得都是客。”李挚晃晃大烟袋,“都是来找我谈生意的,货比三家,总得看看谁的出价高,是不是?” “李帅是个明白人。”程务本大笑:“一个破破烂烂的越国,能出得起什么价钱?” “这个破破烂烂的越国,你现在的那位主子可瞪着眼睛看着呢!”李挚打了一个哈哈。 两人肩并肩向内走去,却见邓素迎头撞了过来,看见两人,嘴巴一咧,笑了起来:“爹让我来迎程帅呢,还让我去找李大帅,不想二位已经碰上了。” 李挚毫不客气的拿着烟袋敲了一记邓素,“跑回去告诉你爹,备酒,我们陪客人喝几杯。” “好呐!”邓素挨了一记敲,却仍然是兴高采烈的往回跑去。 “能与李帅再喝一顿酒,可真是荣幸啊!”程务本很是感慨地道:“上一次跟李帅喝酒,好像是三十年前了。” “想不到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那时我还只是大楚的一名偏将,嗯,那一次还有邓忠,再加上越国的洛宽吧,三国联军,对抗齐国,那一仗打得,即使到现在,我也记忆犹新啊,正是那一战,才确定了三十年来的真正的四国鼎立之势。那时的李帅,在战场之上的指挥若定,最后时刻的独斗曹冲,都让我们这些后辈永生难忘啊!”程务本认真地道。 提起三十年前那一仗,李挚也是眼神有些激动起来。那一战,也是他声名雀起的一战,他是秦国的大将军,也是三国联军的总指挥,就是那一战,将当时不可一世的齐国打得大败,秦,楚,越才最终稳定下来,也使得这天下的和平持续了三十年。 “邓忠现在还是我秦国的栋梁,你却已经远离了楚国的权力核心,而洛宽,已经成了冤死鬼罗!当年你们三个,可都是各国名噪一时的后起之秀啊!”李挚深有感触地道。 “是啊,当年三国齐心协力,但时至今日,却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程务本点头道。 “各为其主,各有各的立场,如此而已!”李挚挥了挥手,“用不着伤春悲秋,你程务本不要用这套来迷惑我,我年纪虽然大了,但脑子还清醒得很,还没到糊涂的时候呢” 程务本大笑。 说话间,二人已是到了大将军府,邓忠早已守候在门前,见了程务本,两人都是笑着伸出各自的大手,重重的握了一下。 秦楚两国,虽然时常交恶,但两人的私交,却一向是不错的。而这,正是得益于三十年前那一场大战,那时的两人,彼此依靠,互相救援,在那场持续数年的战争当中,结下了深厚的友益。不过随着两人地位日高,反倒是不能见面了。 “程兄是贵客,酒宴已经备好,今日可要好好痛饮一番,要是你还是楚国铁壁,这顿酒可还真喝不了。”邓忠笑道。 “这顿酒喝得好不好,得看程务本带来了什么!”李挚笑道:“不然的话,不是他喝不好,就是我们喝不好了。” “先喝酒,再谈公事。”邓忠笑道。“不急在一时半刻。” “邓忠,你知道我刚刚在外头才见了谁吗?”李挚笑问。 邓忠还没有问,程务本已是接口道:“邓兄肯定是猜不到的,那位是越国皇帝吴鉴,我本来是想去拜见李帅的,见了这位皇帝陛下,便只能逃之夭夭先来这里求邓兄庇护了。” 邓忠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一会,眼角眉梢尽是笑意,“这可真是巧,可真是巧了。” 邓忠当然高兴,几方都能找他们,自然便能看出他们的重要性,这竹杠,可得敲得梆梆响才是,他与程务本私交是不错,但私谊不能坏公事啊!(。) 第四百七十七章:叫你们的皇帝付钱吧 酒足饭饱,三人回到了书房,刚刚在酒桌上的谈笑风生,追忆往事的亲热气氛顿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扑克脸。 邓忠作为地主,仍在一边扮演着茶相公,烧水,泡茶,李挚眼睑下垂,看着杯子里碧绿的茶水,对他来说,吴鉴开出的价格是很有吸引力的,那么,秦风会开出什么价格呢? 程务本转动着手里的杯子,热气蒸腾,让他的面目有些模糊。 “李帅,吴鉴来找你,是要你出兵对付我们吧?”半晌,程务本一口饮尽了杯中了的茶水,抬起头来,看着李挚。 “你为什么作出如此判断?”李挚笑问道。 “这很简单啊!”程务本道:“洛一水没有如期拿下中平郡城,可以说已经陷入困境,吴鉴以中平郡为托,本来就已经占了上风,而且根据我们太平军与他搭成的协议,我们将协助他平灭洛一水,可以说,这一场洛一水的叛乱,被剿灭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根本就不必来找你做交易。可是他来了,那么必然的是,他寻求的不是如果剿灭洛一水,而是对付我们了。” 李挚微微点头:“你们与吴鉴搭成的协议,他要付给你们什么代价?” “永平郡!”程务本微笑道。 李挚大笑起来,“原来是一女二嫁。” “难不成吴鉴也是以永平郡为谢仪,请秦军来对付我们吗?”程务本呵呵笑了起来:“这算盘可打得真精。” “在吴鉴看来,你们比洛一水更可怕。”李挚道:“所以在他已经稳操胜卷的情况之下,自然不会留你们。将永平郡给我们,但他可以从你们手中重新得到沙阳,长阳,甚至太平城,那自然是划算的。” “李帅怎么看这件事情?”程务本问道。 李挚呵呵一笑:“正在考虑之中,永平郡虽然比不得开平郡,但对于我们大秦来说,却也是一块不错的地方。如果这一战,我们能得到开平郡,再加上永平郡,算是不枉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也算是达到了我们先前的战略设想。” “所以,您准备向我们动手了。”程务本脸上笑容不减,但眼神却严峻了起来。 “那要看你们开出的是什么价格了?”李挚呵呵一笑。“现在就是一个三方交易,我手中握有最好的筹码,你们两家竞买,我自然是要卖给出价最高的人。” 程务本点点头,低头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来:“开平郡是可以给你们的。” “本来就是我们手中,老程,你这个提议等于白说。”一边的邓忠重新递给程务本一杯热茶,摇头道。 “永平郡我们绝不会让出。”程务本接着道。“李帅,也不瞒你说,现在我们在永平郡内集结了二万大军,您真要进攻永平郡的话,准备付出多大的代价?” “你对太平军的战斗力很有信心。”李挚眼瞳微缩,沉声道。 程务本笑了起来:“当然,敢死营的名声想必您也是知道的。这是一支以敢死营为底子重构起来的军队,纵然整体战斗力比不上当初的敢死营,但也相差不远,可当年敢死营只有二千余人,现在我们却有两万余人。” 李挚沉默不语。 “大楚西境,现在安如海的部下,都是一个人训练出来的,您知道那个人是谁吗?”程务本接着问道。 “听说那人是安如海的副将,将段渲?”李挚一时没有想清楚,程务本为什么会提出这个问题。 “这个段渲有个绰号,叫剪刀。他以前是秦风麾下的一个队长,安阳之变时,他叛变了秦风,投靠了朝廷,现在他因练兵有功,升任了西境边军的副将。”程务本淡淡地道:“他练出来的军队战斗力如何,我想邓朴深有体会,而他,当年不过是秦风麾下三个队长之一罢了。” 李挚突然笑了起来:“程务本啊,你用这个是吓不倒我的,秦人最不怕的就是凶猛的敌人,因为我们也够凶猛,我们可以为了一口吃的便与人拔刀子拼命,现在更何况是这么大一块肥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我们拿下永平的话,可是为秦国日后计,怎么可能因为会有伤亡就放弃呢?” “你觉得十拿九稳?”程务本反问道。“不错,您在开平郡有十万大军,但现在可真是春荒,您能动员多少人出战?能有一半吗?我们只有两万人,但我们的军资器械,可一直在源源不断地向着永平郡汇集,所以,我们不怕与您打一场持久战。” “久不了。”李挚淡然道:“吴鉴对付完了洛一水,必然也会来夹攻你们。” 程务本冷哼了一声:“他没这个机会,因为既然如此的话,我们在正阳郡的军队就要发起进攻了。那个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应当是回师去保卫正阳甚至越京城吧。” 李挚微微点了点头,现在的越国可真是一头乱麻,“直说吧,你们能给我什么,没有合适的价格,我们必然谈不拢。” “好,我们开出的价格,自然也是不低的。首先,如果我们在与吴鉴的这场争斗之中最后获胜,那么,开平郡仍然是你们的,太平军不会谋求从你们手中夺回这块土地。” “等于没说,这是无本生意。” “第二条,在安阳郡城的安如海部,三年之内,不会向你们发起任何进攻。”程务本接着道:“当然,反之的话,我们大楚会在西境向秦人发起进攻。” 李挚脸色顿时复杂起来。 “第三,永平我们肯定不能给你们,但是我们愿意给钱。一年一百万两银子,一百万担粮食,而且,太平军每年会给你们提供大量的武器。您应当知道,我们的太平铁矿出来的钢铁,是现在最好的钢铁,打造出来的兵器,也是这世上最锋利的武器。” 李挚大笑起来:“价码确实不低,但我不觉得太平军现在拿得出来这笔银子啊!你这是开空头支票。” “当然不是,因为这笔钱和这些粮食,不是太平军给,而是大楚给。”程务本沉声道,“只要李帅与我们签下这份协议,那么,大楚便会立即向你们支付这一百两银子,当然,粮食运输需要时间,至于太平军提供给你们的武器,却要等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才行了。” 听了这话,邓忠已是意动,直起腰来,看向李挚,楚人给银子给粮,必然是通过安如海部,最终会落到西境自己的儿子邓朴手中,而提供武器,最后却会落在自己手中。这对于秦国边军来说,可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打永平,现在程务本既然来了,也就说明太平军已经考虑到了秦人有可能的动作,那么接下来这场战事,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太平军的战斗力,他虽然没有见识过,不过敢死营的大名,他却从儿子邓朴那里听说过无数次。 能不动手,没有伤亡,拿到这么多东西,的确让他有些心动了。 “李帅,打永平,说句实话,我们双方胜负难定,但你只要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便能得到如此多的东西,何乐而不为?”程务本目光炯炯,“这便是我们的条件。” 李挚滋儿的一口将杯子里的茶喝干,看着程务本笑道:“这算是威逼利诱,双管齐下了,说实话,你给的这些银子,粮食,兵器,都只不过是一时之需,还真是不能打动我,但你说安如海会在西境兴兵,却着实让我有些吃惊了。我记得秦风与你们的皇帝陛下可是仇深得很,你们这样扶持他,不怕他将来会反噬吗?” 程务本微笑道:“那是将来的事情,而现在,我们大楚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在秦人的身边再扶植起一个野心勃勃的新国度。秦风若成功,最坐立不安的不是我们大楚,因为他隔我们太远了一些,到时候最头痛的应当是齐人,李帅想必也知道,我们与齐人的战争,天平正在向着齐人倾斜,战线正在一天天向昆凌关方向迫近。如果秦风拿下了越国,您说说,接下来他的兵锋会指向谁呢?我们大楚,难不成他还能飞过去不成?” “也有可能指向我们秦人!”邓忠在一边道。 程务本大笑起来:“恕我直言,秦国有什么?漫天黄沙吗?还是那些连肚子都填不饱的饥民?秦风除非脑子错乱了,再会去想着找你们的麻烦,然后把这样一个大包袱背在自己的身上。秦风如果成功,第一步肯定便是要谋求拿回被齐人夺走的越国领地,您知道,一个新政权的建立,首要的便是收复民心,没有什么比拿回过去的领地更能振奋国内民心,获得民众拥护了!” “而且,李帅,如果我们大楚在与齐人的战争之中失败,齐人声势大振,那时候,受到威胁的可不仅仅是我们大楚一家,秦人又何能例外?齐人想做什么,您难道不知道吗?秦风一旦功成,这天下之势,必然又会形成三家联同抗齐的局面,而如果吴鉴获胜,他会这么做吗?他会与齐人联手。” 屋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寂,程务本也不再说话,只是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李挚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好吧,让你们的皇帝付钱吧。” 程务本微笑起来:“多谢李帅,合作愉快。”(。) 第四百七十八章:交易的实质 “政治就是一场交易,在这里,没有温情,没有私谊,有的只是**裸的利益。 当然,这也无关乎个人的品德,站在各自的立场之上,谁都是对的。”程务本微笑着对秦风道。 在这场关乎着太平军未来的战争马上就要爆发前,秦风对于秦国的态势一直不怎么放心,那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不摸清他们的态度,秦风着实有些不敢轻举妄动。要知道,现在在登县,齐军也在默默地等待着,只要自己失败,齐军便会大军入侵。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自己便会变得一无所有。所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情愿就这样放弃。现在程务本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让他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 “多谢您,给我好好的上了一课!”秦风诚心真意的对程务本道。 “不必,你终究会慢慢地成熟起来。”程务本笑道。“其实相比于洛一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洛一水才是真正天真的那一个。所以,他的失败,便不可避免。” “我们付出了什么代价?”秦风问道。 “太平军不必付出什么!”程务本笑道:“因为开平郡本来就掌握在秦军手中,以我们现在的力量,也是夺不回来的。” “刚刚您还说过,政治交易中不关乎私谊,更谈不上温情,您不会告诉我说,你是凭着与他们的交情打动了他们吧?不是太平军付出,那么,是有另外的人付出罗?”秦风淡淡地道。 “秦将军很聪明,代价是大楚付出,当然,李挚也不得不考虑,如果他真动兵来打太平军的话,他将要付出的代价,与他的收获能不能对等?如果损失惨重的话,对他有什么益处呢?难道让吴鉴来捡便宜吗?”程务本哈哈一笑。 “楚国付出了什么?”秦风问道。 程务本微笑地看着秦风:“秦将军,你是准备还这笔帐么?” 秦风却是断然摇头。 “这就是了,既然没有准备还,也不准备承情,那么又有什么必要知道呢?”程务本云淡风清地道。 “我虽然不想知道,但也知道,能让李挚答应放弃永平郡而袖手旁观,楚国付出的代价绝对小不了,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帮我?”秦风盯着程务本。 “因为你是我们大楚的驸马爷啊,哈哈哈!”程务本大笑起来,连一边的和尚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风虎起了脸,瞪着程务本,“程帅,这一点儿也不好笑。” “好吧,是不好笑!”程务本摸了一把自己浓密的胡子,道:“干掉吴鉴,洛一水,让你能够拿下越国,对于我们大楚是有帮助的。” “你就不怕到时候我反咬一口吗?你知道,我对闵若英可是恨意满满。”秦风冷冷地道。 程务本摊了摊手,问道:“秦将军,我问你一句,你若掌控了越国,会成为齐国的马前卒吗?” “当然不!”秦风道:“我命由我,岂能让别人左右我。” “这就对了,可是现在的越国,就是齐人的马前卒,你掌控了越国,不会成为他们的马前卒,以你的性子,甚至会要从齐国那里拿回越国曾经拥有的领地,也就是说,你若得势,终究要与齐人反目。而这,就是我们想要的。”程务本显得很坦承,“可是你即便掌控了越国,要与齐人对抗,显然也是鸡蛋拿石头碰,现在齐人不动你,是因为在高湖,他们与我们大楚形式还是胶着的,他们不想另开战场,因为一旦与你作战不能迅速拿下的话,楚国便会大举反攻,而秦人也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当然也会动手。而以你现在表现出来的实力,迅速击败你,显然是不可能的。” 秦风微微点了点头。 “我想现在齐国人一定在盼着你失败,这样,他们便会大举进兵,将你彻底灭了。”程务本笑道。“既然到时候你不能独抗齐人,那除了与我们结盟,还能怎么做呢?到时候,秦,越,楚,三国联盟之势再成,这对于我们大楚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听起来,你对罗良获得胜利,根本没有抱什么希望!”秦风道。 程务本苦笑,“我在东部边境二十年,深悉齐人力量的深厚,罗良没有第一时间拿下高湖,这场战事,我们就已经输了一大半了,现在,我只盼望着我们能少输一些,这也是我们大楚为什么愿意付出代价让秦国在这次争夺之中作壁上观的理由所在。” “很好,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但是程帅,你要明白一点,总有一天,我会和闵若英对垒沙场的。”秦风道。 “我懂。”程务本笑道:“这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等你真当上了越国之主,你就会发现,个人的感情在国家事务面前,有时候显得多么微不足道,你身上背负的东西,将远远超过你心中所怀的仇恨,所以对于这一点,我并不担心。真到了你与皇帝陛下对垒的时候,我估计只有一种可能,要么是齐国被楚国灭了,要么是齐国被你灭了,可在我看来,这在短时间内几乎是不可能的。” “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秦风站了起来,道。“先放下这些事情吧,让我们打好眼前这一仗。” 程维高站在红色的城墙之上,看着逐渐远去的那面烈火战刀旗,心中五味杂阵,不知是什么滋味。在秦风与他长谈之后,他思虑再三,终于还是决定加入进来,换句话说,他也就背叛了越国了。 因为秦风很坦然地告诉他,他的目的就是要取越国而代之。 越国现在已是千疮百孔,病入膏肓,在程维高看来,的确是没有什么前途了,或者换一个主子,能让越国更好一点。 新人新气象,换一个人,也许便能旧貌换新颜了呢?他在永平多年,实在不希望永平陷入战火之间,战争一起,受难的永远都会是百姓。 洛一水派兵进攻永平郡,已经是好几天前的情报了。这让程维高很紧张,不仅仅是因为洛一水的威名,更重要的是,他了解现在洛一水的境况,洛一水没有拿下更富饶的中平,只能把目光瞄向永平郡,一旦永平郡落在他的手中,紧跟着而来的,必然是沉重的赋税和粮课,区区一个永平郡,岂能养得活洛一水那数万大军,更何况,洛一水还要与皇帝争斗,那银钱必然更是花得跟流水一般,这些钱从哪里来,当然是要盘剥永平郡人。 可是太平军就不一样了,他们有着完善的后勤,有着富饶的沙阳郡和太平城作为后盾,更还有一个大金主楚国人在后头跟着撒钱,由他们控制永平郡,则百姓仍能过上安生的好日子。 昨天,他向秦风表达了自己愿意加入太平军,仍然作为永平郡的郡守留任的时候,秦风非常高兴,那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这让程维高也很欣慰,因为这证明了,自己不是可有可无的。 接下来,秦风与他聊到了在沙阳郡的改革,重新丈量土地,厘清税收,改革商税,取消关卡税收,打通商路等一第列政策,更是让程维高惊喜连连。有些东西是他想做而不能做的,比如说丈量土时,摊丁入亩,但现在就不同了,在太平军的军威面前,不会有人敢于跳出来反对,更重要的是,秦风这一系列政策的背后,并不是要将原来的富绅一棍子打死,而是重新给他们打开了一条新的财富路子,这是一种温和的变革而不是一种剧烈的革命。 这一点,也比较符合程维高的性子,剧烈的革命,不但伤人,也会伤己。 当军队出征的时候,自己也该动起来,做一些事情了。他丝毫不担心太平军的胜利,因为一支军纪严明的军队,肯定是会战无不胜的,更何况,这些天,除开这些威武的军队,他还看到了这一辈子都没有看到过几个的大高手,秦风就不必说了,还有那个一直跟在秦风身边默不作声的黑衣女人,有程务本,那个脸上有一条长疤的公子哥。 看着最后一面军旗消失在眼眸之中,程维高转身,大步向着郡府衙门走去,他要让秦风大军胜利回转的时候,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永平郡。 江上燕的宝清营,陆丰的矿工营已经出发好几天了,现在随着秦风的亲兵营一起离开永平郡城的是小猫的磐石营,而陈家洛的猛虎营则向着另一个方向前进,方向虽然一致,但却更靠近开平郡,虽然李挚答应不会再插手这一场战事,但凡事总得小心三分,陈家洛的任务是一边向中平郡开进,一边还得留意秦军,一旦秦军有异动,陈家洛便要就地展开防守,而秦风,也将放弃这场战争,退守永平郡。 当然,到时候,他摆在正阳郡的野狗的苍狼营,大柱的撼山营,也就会向正阳郡发起猛烈的进攻,迫使吴鉴回兵相救,不过这样一来,就等于是变相帮了洛一水的忙,而这场仗,便极有可能有打成一锅粥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第一战 阳光从背后投射过来,将队伍的影子拉得极长,最远的自然是高高飘扬着的烈火战刀旗以及宝清营的营旗,风不大,但仍将战旗,营旗,以及各队的认旗吹得呼啦啦作响,在空中招展飞舞。 江上燕坐在地上,正在细细地擦拭着他的双刀,他擦得很仔细,特别是靠近刀背的那两条细槽,更是反复抹拭,那里面,是最容易藏着没有除细干净的血垢的。 他的宝清营是先锋,将打响太平军夺取越国的第一仗,而他的对手,就是最近在越国声名雀起的陈慈。 陈慈突然名声大震,倒不是因为他在战场之上取得了多么大的成就,被洛氏打压了几十年的他,在越国,绝大部分时间都是默默无闻的,哪怕他实际上的能力很不错,这从他在秦越边境之上抵抗了秦人那么久便可以看出来。 不过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突然倒打一耙,投效洛一水,打了越国朝廷一个措手不及,却让他在转眼之间名满天下,众人在佩服已经做了冤死鬼的洛宽的时候,也都会竖起大拇指赞一声陈慈这家伙真能隐忍,是个人物。 江上燕是那种纯粹的军人,如果要在太平军中找一个可以与他类比的人物的话,野狗甘炜是与他差不多的性子。对政治不感兴趣,更看重于在战场上的拼杀,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哪怕对程务本作出的将宝清的楚军完全纳入太平军的指挥体系心中有着大不解,但他仍然不问为什么,只是一切依令行事。 对付陈慈,在他看来,也只不过是他无数战场生涯中的又一次新体验罢了。 大陆之上四大国,秦楚之间互不服气,而秦人军队一直以来都瞧不起齐楚两**队,至于越国,是四国之中公认的最差的一环。从东部边境之上与齐人打了多年的江上燕,心中自然也没有将这支越**队放在眼里。 与秦人对峙了数年又如何?不过是因为秦人看东看西,没有强大的经济后盾力量发起一场大规模的攻击而已,大多数时候,秦国边军都在为吃饭发愁,这自然制约了他们战争的力量。真要论起士兵的单体作战能力和亡命的程度,便连秦风也很怵秦国边军。 宁惹猛虎,不惹饿狼。这便是秦风对于秦国边军的评价,那些衣裳褴褛,手中拿着破铜烂铁家伙的秦国边军,一向便是饿狼。 当然,这几年,随着秦国边军在楚国边境,越国边境连连获胜,他们的处境大有改善,但国家整体实力如此,他们与其它国家的军队比起来,仍然可以用乞丐难形容。 上天给你开了一扇窗,便会关闭一扇门,这或许便是老天爷的公平之处了。秦人空有强大的武力,但经济实力太过于糟糕,以至于一场战争如果超过了一定的时间,便会让他们后力不继,打不下去了。 远处传来马蹄之声,江上燕眯起了他那一双很好看的丹凤眼,抬头望了一眼,奔来的骑士手里举着一面认旗,拼命摇晃着,看到这一幕,他笑了起来。 来了,敌人来了! 耸身站了起来,不知从哪里随风飘来几片树叶,刀光微闪,小小的树叶在空中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江上燕哈哈大笑声中翻身上马,一手高举,厉声喝道:“列阵,备战!” 尖厉的哨音,军官的口令,令旗的挥舞,让安静的队伍微微显得骚乱起来,片刻之后,便已经恢复了安静。 五千楚军,列阵而待,他们对面,是四倍于他们的越国边军。 根据与太平军的协议,宝清营由楚军构成,上限不得超过五千人,他们可以选择就地补充,也可以选择从楚地补充,对于楚人军官来说,他们自然不愿意自己的队伍之中被太平军掺上沙子,虽然现在他服从太平军的指挥,为的了也是同一个目标,但是,他们必须保持住自己的主动性。 协议搭成,从海面之上又运来了一千余名楚军,将宝清营补足到了五千之数。军饷,太平军是不管的,当然,器械的补充以及战争爆发之时赏银的发放,这还是要承担的。 起先还有些担心太平军武器质量的江上燕,再拿到第一批武器补充之后,对于这个问题便再闭口不言,因为他惊讶的发现,太平军补充来的武器制式,与楚军的一模一样,而且在质量之上要更甚一筹,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想起来,秦风这些家伙们,原来都是楚国的军官啊!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怪怪的。不过这种奇怪的感受又让他心里对于为太平军效力的那种抗拒感减弱了一些,肉烂在锅里,总比烂在外头好吧。 “让你们这些越国佬知道我江上燕的厉害!”手指抚过宛如一汪秋水的双刀的刀锋,一股在异域扬名立万的豪气,让江上燕很是兴奋。 眼前,出现了一条黑线,渐渐的近了,一面陈字大旗颇为醒目,然后,那条黑线原地停了下来,一阵忙乱之后,队形得到了整顿,双方开始面对面了。 江上燕滋牙笑了起来,一口白牙颇为醒目。 对面,陈慈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三天前,他们击败了自永平郡出发前往中平郡的郡兵,那些战斗,对他来说,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连热身都算不上,他们集中起来送上门,对于陈慈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一劳永逸,此去永平郡,便不会再有什么障碍了。 他怀着轻松的心情前进,只到昨天,他的斥候与另一支斥候队伍相遇,双方小规模交锋之后然后脱离。 这让他感到万分惊讶,因为从斥候的描述之中,这支军队显然不是永平郡的军队,而且,永平郡的军队应当已经不存在了。 这个发现,让他慎重起来,这说明在永平郡,还有另一股势力的存在。 今天,这种斥候之间的交锋便陡然激烈了起来,出现的对方斥候越来越多,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他离对方的军队已经不远了。 洛一水起兵,兵力对现在的越国来说,也还算雄厚,但最致命的一点就是情报系统的薄弱,虽然在越国他不乏支持者,但在太平军与越国朝廷的严厉的盘查之下,太平军进军永平的消息,洛一水全然不知,他一心以为,此刻太平军正在准备着对正阳郡的攻势,只等他与越皇吴鉴大打出手的时候,太平军就会发动对正阳郡的进攻。 从他的角度看,此时当然正是太平军夺取正阳郡的最好时机。实际上,在程务本进入太平军之前,秦风也的确是这么想的,一步一个脚印,夯实基础,但程务本的大计划,却让秦风改变了想法,虽然有些激进,但一旦成功,便会让太平军掌握主动权,将越国纳入囊中。 直到看到烈火战刀旗,陈慈才终于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人。 心中大为震惊,因为在洛一水的计划当中,太平军应当是他们在纸面上的帮手而不是现在应该要面对的敌人。双方交手,应当是在洛一水击垮越皇之后,对于越国控制权的争夺而不是现在。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太平军出现在这里,拦在他们前方,就代表着洛一水先前与秦风达成的协议,根本就是废纸一张。 秦风另有打算。 陈慈有些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自从杀了萧正刚之后,便是诸事不顺。先是在龙游这样一个小小的县城,被萧老夫人的拼死阻截,打破了占领中平郡的美梦,现在进军永平,又碰上了更强大的太平军。 失去了中平,如果再不能拿下永平,那对于洛一水来说,简直就是灾难性的结果。 不必交涉,也不多再多说什么,太平军出现在这里,便已经说明,双方只有一战来决定永平郡的归属,但太平军有多少军队进入到了永平郡,他们一无所知。 没有任何退路可言,陈慈缓缓地拔起了刀,厉声道:“骑兵冲阵,击垮他们!” 牛皮大鼓敲得震天响,无数支号角吹响,两千骑兵自陈慈身后一跃而出,向着宝清营的阵地冲来。 一千步,开始加速,三百步时,骑兵速度提到最高速,在对面的楚军看来,两千骑兵的冲击,简直就是排山倒海一般,眼前再也看不到任何物事,只有遮天蔽日的骑兵身影。 身后,脚踏弩的啸声尖厉的响起,上百支弩箭越过了前方步兵的头顶,呼啸着飞了出去,骑兵出现了一些骚乱,数十骑跌下马来,但在两千骑兵之中,这点人手,实在是微不足道。 两百步了,江上燕眉尖稍稍跳了一跳,就在这一瞬间,看起来平整的地面之上,突然弹起一道又一道的绊马索。 霎那之间,人仰马翻。 “击!”江上燕吐出一个字。 宝清营的队伍之中,小跑着冲出了数百名身高臂长的汉子,他们的手里握着尖利的长矛,加速,挥臂,长矛划出美妙的曲线,矛杆旋转着,刺向变得混乱的骑兵群。 与此同时,飞蝗一般的羽箭,遮住了天空的太阳,让箭下的土地尽数变成了阴影。(。) 第四百八十章:七窍生烟的江上燕 羽箭对于披甲的士兵来说,挨一下并不见得会致命,但那些脚踏弩射出的弩机,以及那些身高臂长的士兵投出来的长矛,对人对马,却有着极大的伤害。 绊马索让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几乎都跌倒在地上,侥幸冲过去的零散骑兵,也马上变成了一只只刺猬倒在了地上。 速度的减缓换来的是第二轮的长矛投掷。 双方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一方想要减缓对手的冲击速度,一方却知道,骑兵减缓了速度之后,对阵列成阵势的步兵便毫无优势可言。前方倒下,后面丝毫没有减缓速度,反而加速,猛提马缰,从前面倒下的同伴身体之上,直接飞了过来,接着扑向前方的方阵。 “立!”江上燕大吼。 一面面半人高的盾牌,哗拉一声立了起来。 “架!” 一柄柄的长矛架在了盾牌之上,在奔马面前,立起了一面刀枪之林。 奔行的战马,对于明晃晃的刀枪,有着本能的畏惧,距离这些矛盾还有数步距离的时候,要么不顾骑兵的摧促,硬生生的急刹车,马上骑士被强大的惯性抛了出来,在空中飞向枪阵,有些战马却是来了一个急转弯,擦着枪阵侧向奔走。 “击!”江上燕的厉喝之声响彻全场。 一个个手执短刀的楚兵从盾牌的间隙之中钻了出去,手中短刀挥舞,转斩马腿。 一匹匹战马哀鸣着栽倒在地,一个个骑兵跌下马来,不等了们爬起来,短刀已是闪着寒光掠过了他们的咽喉。 “冲!”两柄长刀高高举起,左右划下,映着阳光,在空中闪过两道光亮。 最前排的盾牌兵提着沉重的盾牌,向前缓缓移动,他们手中提着的盾牌并不是普通士兵所使用的防身盾,而是专门防备骑兵冲阵的重盾,盾面之上长满了明晃晃的尖刺,每面盾牌都重达数十斤,单手提起,没有一把力气可是办不到的。当然,提着这样的重盾,也是跑不动的。 他们现在也不需要跑,重盾在前进,架在它们头部的长矛也在跟着移动,盾与盾之间,手持短刀,小盾的步兵灵活的穿插着。 他们这个时候要做的,便是拉近与骑兵之间的距离,让对手的速度根本无法发挥。 枪林缓缓移动,短刀兵们毫不客气的挥动手中的短刀,将还在地上挣扎的所有活物,一一挥刀砍死,不管是伤马,还是伤兵。 骑兵冲击,不但没有撼动对方的阵容,对方反而步步逼近,远处的陈慈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与秦人也作过战,秦人作战虽然剽悍,但并没有眼前的敌人如此精良的装备,所以他也没有像现在感受这么深。 “志华,带三千人自左翼绕过,金华,带三千人自右翼绕过,我自正面攻击,三面夹击。”陈慈厉声道。 “遵命!”两个儿子立即策观向左右两翼奔出,令旗招展,两支部队从大部队之中分离出来,向着左右两翼绕了过来。 鼓声骤变,陈慈所部骑兵不再与对手纠缠,而是分向左右两翼飞奔,绕过了宝清营的侧翼,竟是径自奔向他们的后方,他们是想绕到宝清营的后方展开攻击。 看到自己马上就要被包围起来,江上燕不但没有恐慌,反而嘿嘿的笑了起来。 “变阵,四方立定,就地坚守,拖住他们!”江上燕手里两柄刀转得滴溜溜转,在手里形成两团光晕,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陈老儿,老子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来吧,让你的攻击来得再猛烈一些,让你见识一下我们楚国东部边军的真正威风!” 江上燕所说的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是因为在他的侧翼,还有另一支部队,那就是陆丰的矿工营。 陆丰的矿工营,这是第一次上战场,像这种要正面顶住数倍敌人攻击的重任,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便只能由久经沙场的宝清营来担当,当然,江上燕也有这个心理准备,他们加入太平军,自然便要有充当刀尖的自觉。 五千楚军列成了一个方阵,应对着来自四个方向上的攻击,但江上燕并没有什么焦灼的心情,盯着远处陈慈的中军大旗,他希望能吸引来对方手中的最后的筹码,这样,当矿工营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便可以一击致命。 虽然这样,他的宝清营会承担更大的损失,但却在最短的时间内击溃眼前的敌军,从而获得战事的胜利。 这一次战场上的埋伏,利用的便是双方情报上的不对等,太平军对于陈慈的动向一清二楚,但陈慈对面前的敌人却是一无所知,对方有多少兵马也无从探知,当他的斥候发现宝清营的斥候的时候,虽然也展开了横向搜索,但在对方的纠缠截杀之下,并没有完成对战场的彻底搜索,对于隐藏在一侧的对方的致命杀招,并没有什么准备。 陈慈留下预备队,也只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习惯性的动作,当宝清营的阵型开始出现松动,有崩溃的迹向的时候,才是他动用预备队的时候。 距离战场数里开来的一处密林之中,三千矿工营士兵席地而坐,陆丰的脸上有着焦灼,也有着兴奋,不停的站起,坐下,不停的在士兵之中走来走去,盯着每一个士兵脸上的表情,看到有紧张的,还故作放松的拍拍对方的肩膀,小声安慰几句,其实他自己,内心何尝又不紧张。 这是他真正带领一营将士走上战场。 而他的副将杨致,看似平静的坐在一棵树下正专心致志的拿着一柄小剑削着手里的木块,但只要看一看他手里的木块被他削得完全不成形状,便可以看出,他的内心亦不平静。 两个战场初哥,带着一群战场菜鸟,要做的却是决定一场战役胜负的事情。 一个个潜伏在战场之上的斥候,正将远远观察的情部,一溜水儿的将战场态势回报回来。 “宝清营挡住了骑兵的攻击。” “宝清营开始反击了。” “敌军四面包围了宝清营,宝清营原地据守。” “敌军攻势猛烈,宝清营正在苦苦支撑。” “宝清营的阵形缩了一圈。小了许多。” 听到最后回来的这个斥候的回报,陆丰再也站不住了,“宝清营伤亡如何?” “隔得太远,没有看清楚,但我估计,伤亡起码在千人以上。”斥候犹豫了一下,“他们将伤兵和死人都集中在四方阵形的中央,看起来有不少。” “陈慈的预备队动了没有?”陆丰急问道。 “还没有!”斥候摇了摇头。 杨致终于丢掉了手里被他削得乱七八糟的木块,站了起来,走到陆丰身边:“江上燕可说过,要等到陈慈动了他的预备队之后,我们才能出击,我觉得得按照他说得去做,所以还是等等吧!” 陆丰目不转睛地瞧着杨致,看得杨致莫名其妙:“陆将军,你这样瞧着我干什么?” “杨将军,战场态势千变万化,怎么可能拘泥,也许江上燕错误地估计了他的力量,也可能他低估了对手的战斗力,你没有听说他已经伤亡上千了吗?兵书上说过,伤亡超过三分之一,一支部队便会失去战斗力,伤亡一半,这支部队基本上就要垮了,我觉得我们应当出击。” “陆将军,您还真别和我照本宣科。”杨致嘿嘿笑道:“我看过的兵法书,比你不知要多多少倍?不仅是兵书,我还看过很多将领的战场心得体会,这些东西,只怕你是看不到的,我觉得江上燕是沙场宿将,他所说的,肯定是有道理的。” “杨将军,我知道你恨楚国,恨楚人,但现在咱们大家是一伙儿的啊!”陆丰挠了挠头,想起杨致的身世,掉书袋子还真不是他的对手。但杨致反对他此刻出兵,是不是有私心,他还真没有底儿,反正这位,对秦将军都没有多少敬意,私下了总是一句一个秦风的。 杨致虽然是他的副将,但身份特殊,武功又比自己高得多,平时陆丰对他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听到陆丰这么一说,杨致的脸色顿时变了,“陆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说,现在应当大局为重,杨将军,我可没有恶意,你也一直知道,我一直把你当兄弟的。”陆丰两手一摊。 杨致勃然大怒:“好,你既然这样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是主将,你要出兵,我自然奉命,我来当前锋冲锋陷阵,让你看看我有没有私心。” 气冲冲地说了这番话,杨致转身便走,陆丰则转身一挥手,看着坐在地上的三千矿工营,厉声吼道:“全军出击。” 战场之上,四方阵容的确已经缩小了一圈,江上燕也已经数次上阵救险,但他心中清楚,看似危机四伏的四方阵,每一次的收缩,都会更稳固一份,虽然伤亡不小,但陈慈想攻破他的阵形,也不是一时三刻的事情,只要耗到他的预备队也投入战场,这仗,就算赢了一大半了。 远处传来了怒吼的滚滚声浪,江上燕骇然抬头,然后他看到,一个人影疾如奔马地正在向着这里奔来,背上一柄大号铁剑。如此快的速度,如此显眼的大剑,不是矿工营的杨致是谁? 这家伙,居然不是与部队一齐行动,而是一个人出动,将他的部队远远的摔在了身后,当他在江上燕的眼中已经完全清晰的时候,矿工营的大旗才刚刚冒出头来。 “杨致,****你老娘!”江上燕气得七窍生烟,狠狠地将手里的刀往地上一插,就在那里指天骂地起来。 矿工营来得早了。陈慈的预备队不会投入到自己这里,而是会返身去迎战矿工营,这仗,打烂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九级高手算个啥 杨致是这个战场之上除开陈慈之外的另一个九级高手,但陈慈必须要居中指挥,却不可能像他一样,居然当一个冲锋陷阵的大将。 看到又一支军队出现在自己的侧翼,陈慈心中微惊,此时,他已经投入了三分之二的兵力,去围攻宝清营,虽然成功地将对方的阵型越压越扁,但离完全打崩对手,还远着呢。刚刚他正在犹豫是不是要投入自己的预备队,正在躇踌的时候,另一支敌军出现了。 这让他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自己投入了这最后的预备队的时候,这另一支敌军突然杀出来,在自己的主力被宝清营粘住之后,这支敌军的攻击,将是致命的。 现在情况虽然并不好,但还不是最坏。至少自己还有挽救的机会。 一声令下,握在手上最后的预备队返身迎上了侧翼杀过来的矿工营。 只要对方的战斗力比宝清营差,那么自己留下的这支预备队,便可以在击败对手之后再返身杀回来,胜利仍然是自己的。 不过杨致那滚滚而来的声势,却仍是让他吓了一跳。 这是一个九级高手,在区区最多三千人的一支战斗队伍之中,居然出现了一个九级高手,这让陈慈心里一紧。 他也是九级高手,不过只是堪堪跨过了这道门槛而已,但这些年来自己在楚国就凭借着这身手,才让洛宽的反对者们所看重,而得以掌握着一支强大的军队。 他深深有吸了一口气,强自压下了内心的震骇,所幸这是大军作战,九级高手杀伤力纵然惊人,但在大军之中,能发挥的作用着实有限。 自己最后的预备队,还有八千人,是对手的两倍有余,这样在两个战场之上,自己都是两倍于对手的兵力,总体上来说,自己还是占着优势的。 杨致没有想这么多,这是他第二次身临战场,上一次,还是在高湖的齐楚大战之中,但当时,他的身手,在一群众多的高手之中,其实并不怎么起眼。这一,他想要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来大杀四方。 杨致没有真正指挥过军队,唯一的一次纸上谈兵,还被陆丰打得大败,在他看来,矿工营出击的正是时候,此刻,宝清营的阵型已经被压得很扁了,在他所有读过的兵书上所记载,对于依阵而战的军队来说,这是极其危险的,因为扁,便意味着薄,如果被对手打破一点,便很容易被对手截成数段,那可就要任人宰割了。 出击得太是时候了,还是陆丰更老辣啊,难怪能在沙盘论兵之时打败自己。杨致还在心里大赞了陆丰几句,殊不知此时的江上燕已经在心里将这两个家伙骂出翔来了。自己的情况他当然很清楚,这个趋势本来就是他自己刻意营造出来的,目的就是要诱使陈慈投入自己的预备队,他已经看出来,对方其实已经有这个打算了。 只要对手的预备队被自己粘住,矿工营在适时出现,万事大吉。可现在,自己付出了更多的牺牲,这该死的矿工营居然早出来了那么半个时辰,真的只要半个时辰啊,可这半个时辰,就能决定一场战役是漂漂亮亮的打胜,还是像现在这样,快要打成一场烂战,就算不输,他娘的也赢不了了。 破口大骂的江上燕,一迭声的下达着命令,矿工营已经出来了,自己还装什么装?随着鼓声号声,刚刚被压扁的阵型又一点点的反弹回来。 杨致兴高彩烈的飞身跃起,背上那柄巨大的铁剑已经握在了手中,但更阴险的是,那柄一直藏在身上的小剑,却贴着地面向前疾飞而去。 陈慈的兵马不是鱼腩,那是在开平郡与秦人对峙了几年的越国精锐,在杨致距离他们还有百余步时,他们已经列成阵型,一柄柄的长矛斜向上举,一柄柄的大刀高高昂起,大声地喊着口号,随着口号,向前踏着步子,每五步左右,便是一个小小的停顿,走得歪斜的队伍旋即整顿,然后再次向前。 八千人的队伍,每五百人一个方阵,错落有致,向前缓缓压来。 而与之相对应的是,三千人的矿工营,却是五十人一个横队,三千人分成了三个方阵,前一后二,手中清一色的以前敢死营的标配双手握铁刀,高高举起,随着队伍正中军官的哨子向前踏着步子。 与越人不同,他们已经行进了不短的距离,队伍虽然略有歪斜,但仍然保持着大致的一条直线。这批人,是陆丰当初从数万顺天军俘虏之中挑选出来的,这些人当初为了摆脱囚犯的身份,成为一名拿军饷的军人,那可是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因为训练之时,稍不如陆丰的意,便会被踢回去重新下到矿坑里挖矿,比起来,当兵训练虽然也很苦,但至少吃得饱穿得很睡得香。 残酷的训练,极高的淘汰率,让这支军队不仅一个个人高马大,而且军纪森严,因为瘦小的,有个性想玩点手段的,统统被淘汰出局回去挖矿了。 杨致一个人面对着一个方阵,却夷然无惧。 人跃在空中,但那柄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小剑,却贴着地面,疾飞而去,在杨致的大吼声中,嗖嗖地窜进了人群之中。 一迭声的惨叫之声响起,在这个方阵的军官诧异的面容之中,最前方的几人已是被切断了双腿,卟涌一声跌在了地上,抱着断掉的腿,嘶吼嚎叫。 整齐的方阵被切开了一条小缝,杨致轻而易举的冲进了对方严密的方阵之中,手中大剑当成了大刀,竖劈直砍,周围的士兵无不迎剑而倒。 “架矛,小盾护脚!”方阵的军官武功不低,很快就明白了为了什么,如果是在江湖较技之中,看到杨致这样的高手,他早就闻风而逃,但现在,他有五百士兵为根基,而且,他是一名军人,他不能退,而且他也有底气不退,九级高手在军阵之中,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随着他的命令,士兵们手中的长矛架了起来,不是一齐伸向前方,而是互相交错,叠加在一起,不仅是上方,从前方人身体的缝隙之中,也伸出无数的长矛,这使得最前方的士兵看起来便如同身上长出了无数的长矛一般,基本上看不到他们的脸了。 “挤!”吼叫声又起。 这个如同刺猬的阵形从四面八方向着最中间的杨致挤来。 “弓弩手,瞄准,射击!”军官厉声吼道。 嗖嗖声响,从后方的弓弩手中射出来的弓箭,疾如闪电一般射向中间的杨致,军官毫不在意这样近距离的射击是否会射到自己的部下,因为与一个九级高手搏斗,任何的犹豫,任何的后退,任何的散漫,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哪怕这些箭射出去,会射到数个同伴,但只要这个九级高手挨上一箭,那也是值得的。九级高手也会流血,血流多了也会死,就算不死,也会气力大减,也会攻击力减弱,哪怕他这五百人死光了,但只要将这个九级高手耗到精疲力竭,那也是值得的。 如此不要命的攻击,立时便让杨致陷入到了麻烦当中,有些自顾不暇了,短剑绕着自己闪电般的旋转,将攻向自己的羽箭削断,手中的大剑旋风的劈斩,一根根长矛被斩断,但即便是断了的矛杆,也仍然在执拗的向前伸来,就算戳中杨致,换来的结果就是给他挠痒痒,他们也要试着去戳一下。 士兵仍然在不断的死亡,但杨致向前的步伐却被成功的阻截了下来,如同一条陷在沼泽地里的猛虎,举步维艰。四面八方虽然都是弱不禁风的食人鱼,平素一脚就能踩死好几个,但现在,却极有可能被这些不起眼儿的食人鱼你一口我一口的咬死。 现在,他只能自保了。哪怕他稍有余遐便会操给更多的掉在地上的断剑头,断矛头,四处袭击周围的敌人,但丝毫却不能让他的对手后退片刻,看着那些被长矛架着的,已经被自己杀死的士兵仍然在向中间挤来,那扭曲的五官,那残缺的肢体,让杨致心里有些发毛。 即便是在万剑阵中,也没有现在这么恐怖。那个时候,他还有几个小小的安全岛可以躲避,但现在,却没有任何可以躲闪的地方,只能硬拼,看是他先将这些人杀光,还是对手将他挤死。上京城中,曾死过一个宗师级的高手,就是被楚国的火凤军活生生的堆死的。最后这位宗师陷身人海当中,除了眼珠子还能转动之外,连个小手指也休想动弹。当然,火凤军也付出了惨得的代价。 眼前的越军战斗力无法跟火凤军对比,但杨致距离宗师也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陆丰没有忘掉自己身为主帅的职责,当然,以他七级巅峰的身手,像杨致这样干的话,早就死翘翘了。 更远处,江上燕看到那位勇猛万分冲到敌军的方阵之中,然后就看不到人影,只看到不时有断刃残肢漫天飞的场景的时候,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抬起手臂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液,只说了一句:“****!” 他连骂都懒得骂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可惜了 秦风对于士兵的装备,从来都是不吝投入的,就像他在楚国西军任敢死营校尉的时候,为了让士兵们有更好的装备,他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在众人都知道了他的德性防着他在分的时候,他就公然开抢了。 屡次抢夺友军的装备,敢死营成了西军的公敌,但因为他们战绩彪柄,每一次上阵都是啃得最硬的骨头,上头也是睁只眼闭只眼,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也只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最让西军各营不再与他们相争的便是秦风曾经掀了主帅的桌子,最后的结果只是挨了几十板子了事,这种事情,要是换了另一个将领,脑袋不只要被砍多少次了。 这也是太平军的数量一直不多的原因。因为装备是要用钱来打造的,军队用起钱来,与哗哗的流水也没有什么两样,为了保证军队的装备始终是最好的,士兵也是最强悍的,太平军的数量一直控制在一个很小的规模。 以秦风现在控制的区域,如果像莫洛那样,他可以轻松的拿起一支从数量上让人胆寒的军队,不过秦风对于这种人海战术一屑于顾,他要走的是精兵路线。 矿工营的士兵是陆丰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牛高马大,气力出众,秦风便为他们量身订做了一身装备。 双手握铁刀是敢死营的标配,全身的重甲也是他们的必需。从楚国逃亡越国的时候,剩下的敢死营士卒将他们浑身的重甲都埋太了落英山脉之中,而现在,这支军队的所有装备,全部移植到了矿工营身上。 重达数十斤的凯甲和铁刀,身体差一些的士兵,披上他的时候,走路都要成问题了,但在矿工营这里,并不是任何问题。 当然,他们这种装备,也不可能长途奔袭,阵地战是他们的最爱。 攻坚,这便是秦风给他们的定位。类似于当初的敢死营。 面对着数倍于他们的敌军,矿工营没有任何的惧怕,从面甲上面露出的缝隙之中,他们能看到,对面的越军只是穿着最简单的甲胃,他们平时练习的时候,曾试过砍切太平铁矿的工坊打制废掉的板甲,在他们的刀下,连板甲也能被他们一刀断,更遑论眼前这些家伙了。 双方都是信心百倍,互相接近着。 一边在呐喊,一边却是沉默无声。矿工营的士兵带着面甲,整个脸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鼻孔那里有个透气的缝隙,这种状况之下要是呐喊,那声音可不好听。真要喊出来,震得可是自己的耳朵。 越军手持长矛,比矿工营的双手握刀要更长,双方距离数步,长矛已经率先刺了出来。 矿工营的士兵微微侧身,让所有刺出长矛的越军变色的是,他们的长矛刺在对方的盔甲之上,随着对方的微侧身子,长枪在盔甲之上带出一长溜儿的火星儿,竟然没有捅穿对方的防护。 当他们意识到他们面对的这些全身都包裹在盔甲中的家伙竟然是这样的一群人之时,对方跨前一步的同时,手里的双手握刀已是重重地劈了下来。 血光四溅,一刀下去,全都是一刀两断。 一刀刚刚落下,第一批矿工营士兵的脚步微沉,第二排已经从第一排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之中跨出来,又是一刀,与第一刀前后衔接,根本没有给对面的敌人任何反应的时间。 先前还在讥笑矿工营的队伍稀稀拉拉的越军军官的脸色在这一刻全都变了,越来,对方不是列不成整齐的队伍,而是特意站成这个样子。 尖厉的哨音在三个方阵之中响起,如同三个滚动的刀轮,他们滚滚向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在他们碾压过的路上,流下了一地的鲜血与残缺不全的身体。 不到半柱香功夫,最前面的越军的一个方阵,已经不复存在,五百条不久前还生龙活虎的大汉,变成了地上的一堆零碎。 刀轮滚动向前。 后面的越军方阵士兵开始出现了慌乱,军官人人脸上变色,而观望着这面战场的陈慈,脸上也第一次完全失去了血色。 更远处,江上燕一刀抹了一个敌人的脖子后,侧眼斜视着远处的战场,也是震惊不已,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矿工营的作战场面。 “操他娘的,操他娘的。”他喃喃地骂着,也不知道是在骂谁,在自己心里盘算了一下如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野蛮打法,将要怎么应对。 晃眼之间想了无数的对策,但最终都是摇摇头,唯一可用的方法,就是找一群与他们同样剽悍的家伙对砍,以力破力,要不然就事先选择好战场,在战场上使阴招,挖坑掘洞,设置机关,关键的是要将他们放倒在地上。 穿着这么沉得的家伙,一旦倒在地上,想要爬起来可真不容易。而且在这样整体行进的队伍之中,一旦倒地,也根本没有机会爬起来。 可是这样有先决条件的战争,打起来就费劲了,摇摇头,江上燕想起了以前的敢死营,传言中,敢死营就是这样的一群家伙。 其实江上燕还真想错了,矿工营在装备上复制了敢死营,但在战斗力上还真是没法儿比,敢死营一个个的都是由楚国各地的死囚组成,本身去的时候,自身的武道修为就不低,而眼下的矿工营,却是从不久前的农民化转而来。 以前的敢死营相当于是把江湖上的一群高手或者准高手经过严酷的训练变成了一支军队,这种恐怖没有亲身经历过与他们战斗的人,根本无法描述他们的可怕。 在落英山脉之时,邓朴对付他们向来就是人海取胜,好在敢死营打来打去也只有两千余人,从来都没有超过这个数,也不可能超过这个数。 陆丰从最开始的紧张,慢慢地舒缓,当他发现眼前的敌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可怕的时候,便完全放松了下来,指挥之上也更加从容,整个方阵在他的指挥之下,或者整体推进,或者以某一条线为轴横扫转动,整个矿工营如同一架精密的杀人机器,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有人倒下,缺口便旋即被补起来。 杨致终于被解救了出来,矿工营的一队边缘在转动的时候,扫到了包围杨致的这个方阵,稀里哗啦一阵乱响之后,密不透风的包围圈被扫空了一大截,杨致嗖的一声从里面窜了出来,满身满脸的血,也不知道有多少是敌人,有多少是他自己的。 杨致的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是有些累慌了。 敌人就像是一个千手观音,手里抓着无数的武器,不分轻红皂白便是一阵狂打,他纵然再厉害,但双拳敌难四手,仍然被累得够呛。 逃出包围圈,退到一边不停的喘息着,看着自己的部下横扫对手,杨致的脸从白转红,又从红转紫变黑,本想当一回孤胆英雄,却不想被自己平时训得像孙子似的这些大兵们从苦难之中捞了出来。 想想也真是没面子的事情。 喘息了片刻,他终于又提起了他的大剑,这一次,他没有再一头撞进敌人群中,而是在敌人的边缘不停的游走杀敌,以他的武功,展开身法,普通的敌人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便被了结,如果没有矿工营,大可以展开军队包围他,可矿工营正如同辗子一样,越军除了越缩越紧之外,那里还敢分兵包围杨致。 三千矿工营,很快就锲进了越军阵容之中,人数更多的越军,竟然被迫得步步倒退,陈慈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回首再看看宝清营方向,先前被压扁的阵形此时已经慢慢的又鼓了起来,此时竟然有隐隐扩大的趋势。 此时他面对着一个两难的选择,如果继续缠斗下去,不见得就会输,因为战争,有时候考验的就是一个韧劲儿,此时自己在整个战场之上,并没有真正落在下风,总体上来说,还稍占上风。打下去,有可能赢,但也有可能会输,如果自己现在退走,还能从容地撤退,万一快要输了再走,可就没有那么便当了。 退走,便意味着占领永平郡的计划完全落空了,他和洛一水将陷入更大的困境当中,但不退走,如果真输了,可就既失地,又失人了。 犹豫片刻,他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没有十足的把握战胜对手,就只能撤退,至少还能保住一头再做打算。 在宝清营方向上,越军还占着上风,所以撤退起来便也更从容,一阵猛烈的攻击之后,越军突然后撤,后撤的军队从另一个方向包裹上矿工营,陆丰见状,立即指挥矿工营就地变阵,就是这一变之间,撤回来的越军与攻击矿工营的越军汇合在一起,以骑兵断后,缓缓向着中平方向退去。 宝清营是一直被压在下风打,对于对手的撤退没有多少办法,而矿工营却是军事主官经验不足,在看到围攻宝清营的越军突然摆脱了宝清营向着他们扑来的时候,下意识的便起了自保的意识,阵容收缩,安全为先。 江上燕看到这一幕,也只有叹了一口气。 “可惜了,本来是一个以少胜多,一战便摧垮敌人的机会,生生让这两个菜瓜给搅黄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讨论 “不错不错,首战告捷,打得不错。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秦风笑容可掬,对着帐下几员大将连连点头,陆丰和杨致喜形于色,坐在哪里的江上燕,却是垂着头一言不发。 “以少胜多,打出了我们太平军的威风。”秦风接着道:“再接再励吧!” 江上燕再也忍不住了,唰地抬起头,站了起来,嗡声嗡气地道:“秦将军,您可是身经百战的,这,这怎么是一场胜仗呢?这,这完全打成一场烂仗了嘛!一锅好米,生生让这两个菜鸟给做成了一锅夹生饭。” 抬起手,指着对面的陆丰和杨致怒喷道。 这一下子,杨致可就不干了。跳了起来怒道:“江上燕,你有没有良心啊,要不是我们及时出现在战场之上,你早被陈慈打垮了,还轮到你在这里教训我们?我们矿工营从上到下奋力拼搏,前来救援你,居然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你哪是救援我吗?事先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一定要等到陈慈投入预备队之后,你们才能展开攻击,你们是怎么做的?”江上燕怒道。 “不是怕你撑不住吗?”陆丰也站了起来,争辩道。“战场千变万化,我们怎么能拘泥于事先的约定呢,要是陈慈还没有投入预备队,你就被打垮了,那又还有什么用?” “我被打垮了吗?你们出现了,但你们被陈慈的预备队拦住了,并没有救到我吧,我不是照样展开了反击,我为什么要向对方示弱,就是想让陈慈觉得他再加一把劲儿就能把我打垮,我在诱使他投入自己最后的预备队,为你们的致命一击创造出机会,他娘的,你们倒好,知道我这样做要多死多少人吗?知道我有多少兄弟因为这个要付出更多的牺牲吗?”江上燕跳着脚大骂。 “这倒成了我们的不是了!”陆丰一摊手,转头看着小猫:“章将军,你来评评这个理儿!” 小猫干咳了两声,他与陆丰杨致不同,都是沙场之上摸爬滚打出来的,很早便是一营主将,自然知道江上燕说得是对的。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陆丰又看向秦风,“秦将军!” 秦风打了一个哈哈:“江将军,坐,坐,兄弟之间,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好商量嘛!” 江上燕却并不买帐:“秦将军,您是一军主将,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可不是小事,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像这一次,只不过是我们没有取得一场彻底的胜利,但换一个情况的话,或者我们便会遭遇到一场大败。” 被江上燕这样一顶,秦风也觉得有些下不来台,他的本意是想多给矿工营一些鼓励,第一次踏上战场能有这样的表现,其实也算是不错了。对于战场时机的把握,有些人打了一辈子仗,也不见得能对战场形势有很好的把握,但被江上燕这么一架,这事可就不能就这样放下了。 江上燕梗着脖子,对于程务本的眼色视而不见,他是一个军人,对于这样的事情,他觉得是万万不能和稀泥的。 “好吧,既然江将军把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了,我们就来好好的讨论一下这一战的得失,以后也把这种战后的讨论做为一个惯例固定下来,不管是胜利还是失败,都要总结一下,胜在哪里,败在哪里,那些地方做得好,哪些地方还能做得更好。” 停顿了一下,他接着道:“不管你是老将也罢,还是新人也好,我想,这种讨论对每个人都是有所裨益的,对不对,程帅?” “不错不错,这种战后检讨会,的确有必要召开。”程务本点点头,现在的太平军不同于他所率领的楚国东部边军,他麾下的战将都是经验丰富的将领,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点,见着秦风借着江上燕发难这事儿,顺势便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他倒也是非常佩服。 不用说,这场讨论下来,矿工营是会很难堪的,但秦风这样一来,却是在无形之中化解了不少矿工营两位将领的尴尬,难怪秦风小小年纪,麾下便有这么多的人愿意为他卖命,以他为尊,一个人的成功,不可能没有理由的,一叶知秋,窥斑见豹,小小的一件事,便能从中看到很多东西。 “好,那我们便开始吧,便从陆丰将军,杨致将军开始发言,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的来,最后,我们请程帅给我们总结,程帅的经验,比我们这些人可是强得太多了,用这样的大师来给大家免费上课,大家可得珍惜这种机会!”秦风笑着道。 程务本微笑着冲秦风拱拱手,对于这种事,他也不想谦虚,也用不着谦虚,从战场经验来说,在座的人,的确无人跟他可比,他这一辈子,打过无数胜仗,也打过数不清的败仗,这都是经历,经验。 获胜的太平军在讨论得失,而成功从战场脱身的陈慈在退守樊城之后,终于获得了太平军在永平郡的具体情况。 但这份迟来的情报,却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永平郡是朝廷让给太平军的,被他击溃的永平郡兵前脚撤出永平郡,太平军后脚却接收了永平郡。也就是说,朝廷用一个永平郡换来了太平军的支持,太平军不是如洛一水所想的那样是他的友军,而变成了他们的敌人。 而现在,这个敌人已经杀上门来了。 本来,他们与朝廷相比,在军力之上还是占着优势的,而且在朝廷内中,在朝廷仍然控制着的地区内,也获得了不少人的口头支持或者暗中支持,但现在情势大变,太平军自永平郡进击,朝廷自龙游出击,他们已经是处在两面包围当中。 不,他们处在三面包围之中,在他们的身后,秦人也还在虎视眈眈呢!朝廷能收买太平军,就不能收买秦人吗?他们能开出的价码,朝廷也能开出,而且,朝廷能给的,他们现在却只能口头之上承诺。 那些人只怕现在都已经缩回去了,就算不落井下石,只怕也绝不会给他们提供帮助了。 “志华,金华,你们两个固守樊城,加固城墙,准备死守。我要回去见洛将军,形式不大妙!”陈慈对两个儿子道:“我们必须做出打算了,否则只怕万劫不复。” “是,父亲!”陈志华点了点头,“樊城虽然不大,但设施还很完善,我们自带的粮草,还有收集起来的粮食,足以让我们坚守一段时间,父亲,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陈慈叹了一口气,夺取中平郡的失败,让他们的战略计划完全被打乱了,而永平郡又被太平军所占据,想要夺下来难如登天,与他们的第一次交锋,陈慈已经看到了对方强悍的实力。 宝清营强大还情有可原,但那个矿工营,以前听都没有听说过,居然能有如此恐怖的战斗力,让他心里隐隐对太平军产生了一丝畏惧,矿工营如此,那成军更早的磐石营,猛虎营又如何? 从出兵时的信心满满,到现在的陷入困境,他们从天堂到地狱,只不过经历了短短的数月时光。 陈慈心中苦涩之极。 仅仅带了数十骑,陈慈一路狂奔向通城。现在已经到了他们这支军队生死存亡的时候,一个应对不当,就再也没有机会翻本了。 陈慈漏夜狂奔,而在太平军秦风的中军大帐之内,程务本的点评也告一段落了,大帐之内,陆丰满头大汗,而杨致也垂下了头默然无语。本来两人还是挺不服气的,但大家轮翻发言之后,他们才发现自己对战场的理解有多么肤浅。 抛开出击时机的不对,就算只是最后陈慈的虚晃一枪,两人也是明晃晃地上了一个大当,如果最后那一刻,矿工营不是收缩自保而是奋勇出击,至少还可以咬下一大口肉来吃的。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的确对不起在战争的前半截江上燕付出的牺牲,如果江上燕不是存着这个心思,宝清营是不会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的。这一仗,宝清营伤亡过千,至少一半人要就此永远退出战场。 陆丰站了起来,走到江上燕跟前,双手抱拳,深深一揖:“抱歉,江将军,是我这个主将无能,连累宝清营,我惭愧无地。” 陆丰的这个姿态让江上燕心中的怒火消去,站了起来,抱拳还礼:“战场之上的确瞬息万变,但把握战机却是一个将军该领会的事情,不过江某还是要感谢陆将军,还有杨将军对江某人的关心和对宝清营的关心。杨将军,你的武功让江某人佩服,但实话实话,当一个领兵将军,你还有很多路要走。” 杨致站了起来,双手抱拳一揖:“抱歉,受教了。”这对于心高气傲的他来说,已经是很难得了。从加入太平军,杨致已经连受两次打击,一次是沙盘论兵被陆丰打得大败,这一次又将一场仗打成了这般模样,他这才猛省,原来兵书读得多,并不代表着仗就打得好。原来自己除了一身武功之外,当真还是与以前一样,一无是处。 不过自己一定能成为天下最名的将军的,现在不是,不代表着将来也不是。可能秦风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讨论会,会让杨致真正脱胎换骨,从一个心高气傲的公子哥,变成了以后太平军中最有创造力的一位将领。(。) 第四百八十四章:如意算盘 中平郡城,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军营,五万虎贲军,除了留下五千在越京城之外,余下的四万五千人尽数出现在这里,再加上从朝廷还控制着的郡治调来的数万郡兵,在中平郡城,吴鉴已经集结了十万之数。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在他原本的打算之中,是准备集结十五万人马的,但很可惜,一些郡治以各种理由推托,要么是没人,要么是没钱没粮,要么声称队伍早就出发了,但到了现在,却连一个人影儿都还没有看到。 自然,这里头是有猫腻的。要么,这些人便是洛氏的同情者,要么,便是不确定谁将获得最后的胜利的观望者。 对于这样的情况,吴鉴只是冷笑几声而已,现在他当然不会去动这些人,将这些人逼急了,再出一个洛一水,对于现在的越国,可就是雪上加霜了。稳住他们,在自己对付完洛一水之后,再回过头来,慢慢的,一个一个的收拾他们。 既然你们不能在危难之际雪中送炭,那就让日后我送你们一把刀。 “陛下,臣建议还是以围困,对峙为主。”左相张宁道:“洛贼没有夺得中平郡,已经让他失去了立足之基,没有粮草和军械的补充,他们撑不了多久,十万叛军,每天要吃掉多少粮食,这个数字不是洛贼能承担得起的。我们完全可以以静制动,等着他们进攻我们,然后再将他一口吞掉。” 听着张宁的建议,吴鉴却是摇了摇头。 “单纯从军事方面来说的话,你的建议并不错,但联系到我们现在所处的实际,可就不行了。” “陛下是在担心那些墙头草?”张宁凛然道。 吴鉴点点头:“当然,不说那些现在我们掌控不了的地方,也不说越京城外的那些仍奉我们号令的地方,即便是在越京城,你觉得我们就高枕无忧吗?” 张宁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哪怕在越京城已经清洗了好几遍了,但谁能保证,私底下就再也没有了洛氏的暗线,陈慈的事情,让张宁到现在为止还是心有余悸。如果再来这样一出,那谁能受得了? 要知道,洛氏与皇室吴氏一般,可都是传世家族,从大唐时代便一直在越地存在着。 “我们拖得越久,那些心怀不轨者便越有可能倾向洛一水,所以我必须要以雷霆之势将洛一水,陈慈之流打掉,给这些墙头草以当头棒喝,让他们明白,越国,还是吴氏的。”吴鉴冷哼道。“任何心怀不转者,都会在我的面前,烟消云散。” “陛下,道理是个这道理,可如果这样一来,我们的损失可就不会小。虎贲军虽然战斗力强悍,可叛军以前都是边军啊,战斗力比起我们现在的麾下的那些郡兵强多了。”张宁道,现在朝廷还有底气,已经因为虎贲军的存在,如果虎贲军损失过大,到时候又如何震慑那些心怀不轨者呢? “损失是不可避免的,就看值不值得了,虎贲军可以重建,可是江山一旦丢了,怎么拿回来?”吴鉴淡淡地道。 “陛下,太平军现在虽说是帮我们的,但他们的狼子野心是众人皆知,如果虎贲军损失过大,到时候如何制衡他们?”张宁担心地道。 现在的太平军已经掌控了沙阳郡,长阳郡,现在又控制了永平郡,与洛一水比起来,他们只不过是没有公然打出叛旗罢了,朝廷的命令对于他们而言,跟放屁也差不了多少。 “太平军!”吴鉴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张宁有些莫名其妙,难道太平军不需要顾虑么?到时候如果虎贲军与洛一水打一个两败俱伤,最终得益的难道不是太平军吗? 如果那个时候,太平军突然翻脸,朝廷要怎么应对?看皇帝的模样,完全是成竹在胸,身为首辅,自己对皇帝的心思,打算一无所知,张宁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凉。 看起来皇帝对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信任啊! “陛下,陛下,大喜!”虎贲军统领康乔喜气洋洋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喜从何来啊?”吴鉴扬了扬眉。 “回陛下,刚刚从永平传来消息,太平军在永平重创陈慈所部,洛一水妄图夺取永平郡的计划已经受到了重挫,现在陈慈退守樊城,企图再作最后一搏,不过太平军两个战营便将其击败,只怕太平军主力一到,他连樊城也守不住。”康乔大声道。 “两个战营?多少人?”听到两个战营便击败了陈慈进入永平郡的两万人,吴鉴微微一惊。 “陛下,此次参战的是宝清营和矿工营,一个编制五千人,一个编制三千人。”康乔回禀道,先前这喜讯传来,他光顾着高兴了,现在皇帝这样一问,他才蓦地想起这意味着什么,脸色也立时有些变了。 陈慈的边军不是鱼腩,但以两倍对手的兵力,还吃了败仗,太平军的战斗力未免太可怖了。他们对于太平军的作战能力并没有直观的感受,而领教过太平军厉害的顺天军,现在早已经被扫进了历史的尘埃。 “陛下!”张宁看向吴鉴。 吴鉴沉默了片刻,脸色从凝重反而变得轻松起来,看着两个心腹,淡淡地道:“用不着担心,有一件事,我没有跟你们讲,在我们抵达中平的时候,我曾经在中途离开了几天,你们并不知道。” 两人都是吃了一惊,张宁盯着皇帝,“陛下,您,你去哪里了?” “我去找了李挚。”吴鉴道:“我把永平郡也送给他了,代价就是他必须消灭太平军。所以现在,李挚应当在磨刀霍霍了。” “原来是这样。”张宁顿时大喜,“陛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太平军不妨再厉害一些也无妨,让秦人与他们去狗咬狗吧,秦风以前在楚国就跟秦国边军有解不开的仇恨,这一次便让他再一次秦国的边军交交手。最好他们打个两败俱伤才好。” 吴鉴微笑点头,张宁的反应算是快了,太平军的战斗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么秦军在进攻他们的时候,肯定会受到极大的阻碍,只要他们一开战,双方势均力敌,那可就谁也无法轻易脱身了,正如张宁所说,打得愈烈愈好,愈惨愈好。 康乔就有些郁郁不乐:“陛下,秦军有十万人,太平军肯定不会是对手,可我们却又没了永平郡,被秦人吞进了肚子里,想再拿回来可就困难了。” “那又如何?能比现在的境况更差么?”吴鉴笑道:“太平军如果被秦人击败,我们在击败洛一水之后,便能趁势拿回长阳郡,沙阳郡,甚至还能得到秦风辛辛苦苦建起的太平城,说起来,我们还是赚了。” “陛下所言极是。秦人虽然善战,但国力孱弱,历来都是以自保为先,无力撼动我国根基,但秦风则不同,观他在沙阳等地的施政,可以说是在挖我大越的根基,如果放任其成长起来,必然会成为我们大越的心腹大患,以一个永平郡便能换来其的毁灭,我们怎么看都是赚来了。更重要的是,我们与齐国再次联成一片,这对于我们是有好处的。” “可是齐人又是什么好东西了。”康乔喃喃地道。 “齐人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现在,我们还只能靠着他们。”吴鉴仰天长叹了一声:“攘外必先安内,等我们肃清了国内的敌人,便当重振朝纲,再塑大越雄风。齐人与楚人之战不是一时三刻便能分出胜负的,秦人也会牵制齐人一部分力量。而我们,现在便暂时依附在齐国这棵大树之上,待我大越国力渐长之后,便可适时而动,到时候,是继续靠齐还是转身帮楚,便有了选择的余地。” “陛下睿智。”张宁连连点头。 “张宁,派人带上十万两银子去永平郡犒赏太平军,告诉秦风,就说我希望他再接再励,趁胜追击,务必将陈慈所部消灭掉。”吴鉴挥挥手道。 “是,陛下。”张宁点点头,“用一点小钱,让秦风再兴奋一点吧!让他的劲头再足一点,等到他以后赚大了的时候,秦军从天而降,那时也不知他会是一副什么面孔。” 吴鉴得意的一笑:“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想与我斗,当真是异想天开,对了张宁,许杰已经出发了吧?” “是的,太子殿下已经传来了信息,许杰出狱之后,感激涕零,已经出发去正阳郡了。陛下要准备让他去对付那边的太平军?” 吴鉴呵呵一笑:“当然,许杰这个人还是有能力的,他本身又是正阳郡人,让他回去,正是物尽其用,等到太平军的主力覆灭,秦风完蛋,在正阳郡的那三瓜两枣还有多少战斗力。康乔,我们也要动一动了,马上进行全军动员,我们兵发通城,与这个叛贼决一死战。早些打垮洛一水,我们再来收拾这残局。回兵之后,我们要趁胜进军,一举收回沙阳等地,他们,离开朝廷的统治太久了,是该回来的时候了。” “明白,陛下。”(。) 第四百八十五章:互惠互利 手里抖着二十万两银子的大额银票,秦风开心的哈哈大笑:“吴鉴真是好心思,想用这点小钱来刺激我一下,让我再接再励,继续进军,不错不错,我会如他所愿的。 ” “二十万对我们来说,就不是小钱了。”身边传来一个略微有些酸意的声音,坐在秦风一侧的,赫然竟是秦军的最高统帅李挚。 李挚是在太平军以八千之众击败陈慈的两万大军之后来访的。 陈慈的军队不是鱼腩,陈慈本人更是一员沙场宿将,在开平郡与秦军对垒三年,基本上并没有吃什么亏,虽然说秦军因为财政的问题,一向不耐久战,如果不能速战速决的话,基本上就不会大打出手。但陈慈这几年所表现出来的能力,仍然是让秦军将领认可的,最明显的就是,他并没有给秦人什么明显的漏洞可钻。 可这样一支军队,在野战之中,居然被太平军干脆利落的击败了,更重要的是,参战的其中一个营,还是第一次踏上战场,两位主官,全都是新晋将领,以前都没有打过仗的菜鸟。 李挚很好奇,所以特地过来看一看。当然,也因为太平军的陈家洛所部虽然在向中平军进军,但行进的路线却是靠近开平郡,明显还是防着秦人一手,李挚的由头,自然是要加深双方的互信,避免两支军队过于接近而擦枪走火。 理由当然是冠冕堂皇的,基实秦风对于李挚的来访还是很惊讶的,因为他并没有猜出李挚到来的真实意思,还真以为是因为陈家洛的问题。 不过不管怎样,李挚的来访,让秦风还是放下了不少的心,至少可以表明,秦人在与太平军达成盟约的问题之上,还是具有诚意的。 当然,李挚的到来,也让秦风知晓了楚人在这场交易之中扮演的角色。这一点让秦风很有些不爽,不过现在让他拿出这个价码,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沙阳郡,太平城的收入的确很不错,但除了维持正常的运转之外,还要供应几万军队的开销,现在更是在补贴长阳郡,财力之上捉襟见肘,挣得多,架不住开销大啊。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成了一个偌大家庭的家主,开门七件事,油烟酱醋茶,那样不花钱? 所以秦风在程务本面前,仍然装聋作哑,只当不知。而程务本也是心知肚明,重要的是大家都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就好了。 听到李挚的话,秦风作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讶的动作,他将二十万的这张大额银票直接塞给了李挚:“李大帅太谦虚了,这点钱,便算作小子我给李帅的见面礼吧。” 二十万对太平军来说,的确算不上什么大钱,但也不是可有可无,至少可以给秦风现在拥有的军队发上一个月的薪饷吧,就这样白白的送给了李挚,这手笔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帐内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正暗中竖起了大拇指的,也不过只有程务本一人而已。 李挚是一点也不客气,接过银票,直接塞进了怀里:“秦将军好意,我领受了。也代十万秦军儿郎谢谢秦将军,他们又可以多吃几顿肉了,哈哈哈!” 李挚笑得是真开心,秦国边军之穷,举世闻名。其实也不单单是秦国国力薄弱,其中还掺杂着国内的政治斗争,对于这些,李挚就有些有心无力了,纵然皇帝对他信任有加,但涉及到这些问题,他也只能避而远之,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双方的平衡。 这两年,因为边军屡有斩获,掌控秦国边军的邓氏在国内声势大涨,大有盖过卞氏的意思,皇帝自然是要平衡一番。对于秦国皇帝而言,一统天下的野心是没有的,秦国的国力决定他们最多能自守,在边境之上的屡屡动作,也不过是改善国内局势,顺便发一下野财而已,这些套路,各国都是心知肚明。 这也是吴鉴为什么敢于将开平郡,永平郡都送给秦人以换取秦人的支持的真实原因,秦人不会危及到吴氏在越国的统治,但洛一水,秦风之流可都是想掀了他的宝座的危险人物。 “太平军的战斗力,真正让我见识了。”收了大礼的李挚重新坐下来后,笑得更加欢了,眼睛几乎要被满脸的褶子给淹没了,这话,倒也并不完全是虚捧,矿工营的那种装备,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的确给了他很大的震憾。秦军也有这种气势,关键是,这种武装到牙齿的军队,他根本没钱玩儿,也玩儿不起。 全身重甲,可不仅仅是一次性的投入,后面的持续跟进才是大头,每一战下来,损耗的要换掉,这里面的成本,工钱等等,细算下来就是一笔很恐怖的支出。而且如此负重作战的军队,平日的伙食一定要是最好的,不然身子虚了,怎么扛着这么重的武器盔甲作战?秦风这是将当年的敢死营的装备给完整的复制了出来。 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如果是秦国边军的步卒与这支军队作战,输面只怕占了八成,只有出动最宝贝的骑兵采取游动作战,用剥葱的方式,给他一层层剥破才有胜算。可即便如此,骑兵的损失也绝不会小。 除开矿工营,那个章小猫的磐石营更是军容森严,进退有度,章小猫是秦风麾下第一大将,盛名之下无虚士,只是瞄了几眼,李挚便能大概知晓对方的战斗力究竟如何。 秦风笑了笑,他与秦军战斗多年,对于双方的战斗力心知肚明,这支秦军的战斗力如何还没有直观的认识,但与邓朴的军队,他可是一清二楚。邓忠是邓朴的老爹,恐怕只有更胜一筹的份儿。 “李大帅,秦国还没有穷到这个份儿上吧?吃几顿肉都吃不起?”他笑顾左右而言他。 李挚唉声叹气:“有机会的话,秦将军可以去秦国看一看,大秦僻居西方,领地之内,绝大部分都是黄沙漫天,收入少得可怜啊。” 秦风点头:“有机会,一定要去雍都看一看,听闻雍都的风格自成一体,粗犷豪迈,我早就想去领略一番了。这一次能与李大帅合作,是我们的荣幸,李大帅,如果我有意再将我们的合作更深入一步,您看如何呢?” “再深入一步?”李挚眉头一皱,“怎么一个合作法?” “军事之上,相信经过这一次之后,我们会更加亲密无间,但在商业之上,我们可还是一穷二白。”秦风笑道。 “你们的那个商业司卖的那些东西我也知道,可大秦有几个人用得起?在皇宫和卞家,我倒见过。”李挚笑着摇头。 “买不起,你们大可以卖东西给我们嘛!”秦风双手一摊,道。 “我们大秦能有什么东西卖给你们?”李挚哈哈一笑。 “马!”秦风收敛起笑容,“贵中的荒原马可是骑兵作战的好家伙啊,别看个头儿不大,但耐力,负重力可都是首屈一指的,如果贵国能与我们开通马市,我们便可以向贵国输入粮食,毛铁等产品,互利互惠,互通有无,李帅认为怎么样?” “马!”李挚心中微惊,秦风的荒原马,的确如同秦风所说,是一大特产,秦国虽然盛产这种马,但却并不以骑兵闻名,就是因为养一个骑兵实在太贵,邓忠麾下,就只有邓素领着的一支两万人的骑兵,邓朴的麾下,只有不到五千这样的骑兵,养一个骑兵的费用,足够他养一百个普通的步兵了。 可就因为这马的种种优点,秦风对荒原马的出口是控制极严的,没有朝廷的批复向外出售这种荒原马的话,五头以上,便足以斩头了。 秦风没有骑兵,这可以是他最大的一个弱点,没有骑兵便缺乏长途奔袭的能力,缺乏灵活机动的能力。 但秦风同样也是一个未来潜在的对手,本身战斗力就已经很强悍了,如果再让他搞起来一支强悍的骑兵,将来便有可能成为秦国的梦魇。 但是秦风提出的交易条件又难以让人拒绝,粮食,秦国缺。毛铁,秦国更是奇缺无比,国内没有大型的铁矿,几个现有的铁矿出产的铁质品,质量差得让人发指。这并不是国内工匠的问题,而是本身矿石的问题。 如果能有大量的毛铁,精铁输入秦国,对于秦国的军队来说,那也会有一个质的提升。太平铁矿出产的钢铁,现在已经打响了名头。 李挚确实很犹豫,想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件事情太大,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但我能将你这个提议回禀陛下,能不能成行,便看陛下的意思吧!” “只要李帅首肯,这件事便成了八成!”秦风大笑,“这对于我们双方来说,都是有益的。我需要骑兵,你们需要粮食和铁。” “话是这么说,但有些事情,并不是这样简单的交易,希望秦将军能够理解。”李挚摇头道。“当然就我个人来说,还是比较倾向这种交易的。” “好,那我期待贵方的好消息,李大帅,回到正题吧,接下来,我需要贵方与我们一齐来演一场大戏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你会对秦国动手吗 夜色已深,在旷野之中,却有一堆篝火异常醒目,秦风与李挚两人相对而坐,架上火上正在烤着的一只野兔滋滋儿的冒着油,秦风手里拿着一个小刷子,正在专心致志的一层又一层地往上涂抹着。 香气随着微风向着四周缓缓扩散,闻着这诱人的香气,李挚禁不住吞了一口涎水,心中不禁暗笑,自己也是这世上顶尖的人物之一,什么东西没有吃过,居然还被秦风一只小小的烤兔子给引诱得食指大动。 歪着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年青人,似乎他做什么事情都专心致志,从开始烤兔子开始,他便神情专注,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一次两人的单独面对,是李挚邀请的,他想对这个搅动了几国风云的人物有一个更深入的了解。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眼前这位便将从一个天下的搅局者变成一个棋盘的操控者,李挚觉得,对他的了解更深一些,将有利于秦国未来决定怎样要面对这样一个新人。 四国而立的形式已经成形极久了,各国的当权者也习惯了互相之间的习惯以及怎样交往,但太平军,这样一个新崛起的势力的行事风格却是与老旧势力截然不同的。 来到太平军中仅仅两天的功夫,李挚已经看到了太多的不同。 没有官僚之间的那种暮气沉沉,所有人都显得极为干练,做事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有事说事,没事走人。一件事情,从计划开始,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到什么时候什么程度结束,事先都做好了预案。机构极其简单,几乎是一个人干着几个人的活儿。 如果秦风当真推翻了越国的统治,成了越国的新主,他会接下来怎么做,是李挚很关心的问题。 “李大帅,不是我吹,您纵然尝尽天下美食,只怕也没有吃过我烤制的东西这样美味的东西。”秦风打破了李挚的思索,看到对方切下兔大腿递给自己。“因为这些香料都是我们自制的,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先别吹,吃后再说。”李挚笑着接过兔腿,咬了一口,一种极为特别的,从来没有品尝过的味道立即便在舌尖之上漫延开来,让他马上觉得食欲大开,不由得连连点头:“不错,很是不错。” 秦风笑着自己也切下了一条兔腿,慢慢地在嘴里咀嚼着。 “李帅,您想要与我谈一谈,那么,您想知道些什么呢?”他问道。 李挚看着秦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先前你派陈家洛靠着开平郡行军,明显是防了我们一手的,现在却又要我们配合着你演一场戏,你就不怕我们假戏真做?” 秦风点了点头:“风险当然是有的。但是您来到这里,我就放下心来了。你们是真心诚意想要合作的。” “为什么会这样想?我来之时就说过,这一次只是纯粹我个人好奇而已。”李挚微笑着道。 “您个人好奇什么?当然不会是对个人的好奇,您好奇的是我太平军的战斗力。”秦风看着李挚已经很快将一条兔腿吞进了肚子里,又切下一条递了过去,接着道:“以您的眼力,当然看到了,看清了。” “不错,我的确看到了。” “既然看清了,您当然就要想一想,吴鉴开给您的价码,值不值得您跟我们翻脸。抛开楚人那边不谈,光是您进攻永平郡即将要付出的代价,是不是您能接受的?”秦风道:“如果得不偿失,那您为什么要做呢?” 李挚沉默了片刻,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太平军的战斗力要超过我的想象,如果我们进攻永平郡,与你们交手的话,需要承受的代价,的确是我们付不起的。而且吴鉴现在已经是一个快要破产的大户了,他纵然想要卖点家当来支撑这个大家,也是杯水车薪,所以我们的确会跟你们合作,程务本也大约给我们透露了一点你们的计划,说实话,这个计划很大胆,也很冒险,但成功的可能性也极大,这也是我白天为什么会一口答应陪你演这一出戏的原因。” “谢谢李大帅。”秦风笑道:“这就是跟生意人投资一样,您先投了资,等这生意做大了,您自然会跟着受益。” “这也正是我想要问的问题。”李挚的脸色严肃起来:“你与秦国,将来会成为敌人吗?” “李大帅为什么要这样问?” 李挚深深地看了秦风一眼,缓缓地道:“秦风,你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或者你现在所思所想,只是能站上这个舞台,有机会去找闵若英了结你们之间的仇恨,但等你真正站到了那个高度之上,你的想法,你的行为,必然会有更大的改变,私仇,便会变成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事。你与楚人关系非浅,不要忘了,你是闵氏的女婿,我想要知道的是,如果我们助你登上这个舞台并成为主角之一,你会针对秦国吗?” 秦风笑了起来:“李大帅,秦国现在有什么值得我去贪念的,如果硬要说一个的话,那你们百姓的剽悍善战算一个吧。所以,在短时间内,齐楚才会是我更想去谋划对付的敌人,在这期间,秦人,只会是我的朋友。” “短时间内?这个短时间内有多短呢?”李挚追问道。 “一个国家的兴旺与衰败,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秦风淡淡地道:“不过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李帅,在我击败齐楚之前,我是不会与秦人为敌的。” 李挚吸了一口凉气:“原来,你要的不仅仅是向闵若英复仇,你要的是一统天下。” “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不但是我,闵若英也是这么想的,曹天成也是这么想的。”秦风肯定地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成功,但我一定会坚定不移的往前走,其实我如果能达成这个目标,那么我的私仇,自然也就报了。的确如您所说,在这个大目标的面前,私仇,的确只是一个小目标。” “也就是说,最终,你还是会对付秦国的,假如你获胜了的话。”李挚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间会很长,也许五年十年,也许我穷尽一生之力也未必能办到。李帅,您有什么可忧愁的呢?”秦风笑了起来。 “你说得对,也许在我有生之年,根本就不可能看到这一天,不过想想,仍然有些伤感。”李挚叹息道。 看着面前这个质朴得像一个老农一般的宗师级高手,秦风的心里涌起的是浓浓的敬佩之意:“李帅,你一生奔波,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所为的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大秦的安危。”李挚想也没想地道。 “仅仅如此吗?” 听着秦风的问话,李挚想了想:“当然,也想我们大秦的子民吃的饱,穿得暖,每天晚上上床的时候,不用忧心明天的吃食,北风起的时候,不用担心没有可御寒的东西,如此而已罢了。” 秦风点点头:“可是我知道,在当年大唐帝国时期,秦国所在的区域,并没有衣食之忧。他们或者比其它地方要清贫一些,但绝对不像现在这样穷苦。” “是的,那个时候,整个大陆属于一个帝国,互通有无,每年朝廷会向西部输送大量的利益保证那里的平安,但大唐四分,没有谁还会向着敌人输送利益的。”李挚叹道。 “既然如此,您又有什么可担忧,可伤感的呢?”秦风反问道:“假如有一天,我当真要与秦国为敌的话,那也绝对是这天下统一的最后一战了。如果能让百姓们有好日子过,能吃得饱,穿得暖,这不正是您所要追求的吗?” 李挚看着秦风,突然大笑了起来,“秦风,你是一个不错的说客,说的也很不错,这不正是我所追求的吗?好吧,我李挚便坐看风云起吧,正如你所说,也许终其我这一生,你都还在与齐楚鏖战,既然你承诺如果与我大秦如果有一战也是最后一战的话,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真到了那个时候,如果我还活着,或者还能帮你把脚步更加快一点。也罢,你不是要战马吗?行,拿粮食,拿铁来跟我们换吧,我很好奇,你接下来的路究意会怎么走!” “李帅是我见过的最深明大义的人。”秦风赞道。 “不用给我戴高帽,我也不是几句好话便能哄骗得了的。如果你没有真正的实力,我根本就不会与你废话。”李挚道。 “不,这不是戴高帽,而是真心话,李大帅的确是我最敬佩的人,不是说权谋,也不是说武道,而是做人。”秦风道:“李大帅与左帅一战之后,内伤一直都没有好吧?” “左立行算是你的贵人,你不因为这个恨我?” 秦风摇了摇头:“冤有头,债有主,如果不是闵若英,您哪有单独与他面对的机会。而且各为其主,这不是私仇。李大帅,您知道我有一个朋友,替邓朴治好了暗伤么?您再多留几天吧,我已经派人回去找他了。” “舒畅?”李挚道。 “是的,或者您并不在意这一点点内伤,但我更希望您的身体康康健健呢。”秦风微笑着道。(。) 第四百八十七章:贺人屠 与李挚相谈甚欢,回来的路上,秦风稍稍落后李挚半步,看着对方那苍老的如同枯树皮一般的脸庞,心中涌起的敬意,当真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对方身为这片大陆之上巅峰的人物,却仍然心怀庶民,虽然只是秦国的庶民而苦苦奔波,努力想为他们挣取好一点的生活环境,这份心怀,便极其难得了。 与李挚的谈话,使得秦风完全放下了心中的疑虑,可以放手大胆的去做自己的事情了,陈家洛的那五千人马可以抽调回来,这对于兵力捉襟见肘的秦风来说,是极其重要的。 接下来,自己的目标,要开始慢慢的转向吴鉴了。 不得不说,吴鉴去打秦人是一着高棋,要是李挚贪念永平郡的这一块土地而发兵永平郡的话,自己必然会与秦人打一个不可开交,胜负先不必说,但自己的图谋肯定是要落空了,搞不好为了保住老巢,保住沙阳和长阳以及太平城等地,自己还不得不退出永平郡去。 唯一让吴鉴没有算计到的,便是李挚的心。 因为李挚的心,始终记挂在那些最贫苦的百姓身上。 安顿好李挚,回到自己的中军大帐,马猴已是疾步迎了上来,“老大,大姑在等您。” “大姑?她找我有什么事?”秦风有些诧异。 “大姑还带着另外两个人啊,看着让人好害怕。”马猴低声道。 秦风转头瞧了马猴一眼,马猴今年十九岁了,武道修为已经堪堪踏入七级,在这个年级,是很难得的,便连瑛姑也是赞不绝口的一个小家伙。长年在战场之上打磨出来的马猴,本身便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杀气外溢,也正是借着这股锐气,马猴能以小小的年纪便统带着自己的亲卫营,并让亲卫营那些从各部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骄兵悍将一个个俯首贴耳,怎么会害怕瑛姑带来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与大姑可是平辈论交,而且,大姑对其中一个可是尊敬得很。”马猴低声道。 瑛姑在到太平军之前,已是半步宗师,到太平军之后,更是一步跃出宗师之境,成为这天下为数不多的超级大高手之一,能与他平辈论交已经不简单,能让她尊敬那就更难了。 想到这里,秦风也不敢怠慢,快步走向自己的中军大帐。 马猴挑起帐帘,秦风一步跨入,帐内正坐着叙话的三个人,看见秦风,都是站了起来。 两个大汉,一个身材削瘦,一个却是魁梧之极,但看面容,自己却是一个也不识得。 “秦风,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贺人屠,这位是霍光。他们两个你可能都不识得,但当年你在昭狱之中与公主成婚的时候,他们二人可都是跟随着文大帅守在昭狱之外的人。”瑛姑微笑着道。 秦风心中微震,这事儿他后来听闵若兮说过,贺人屠是文汇章大师的近侍,而霍光,以前闵若兮在英华殿的时候,便一直与瑛姑是她的左右手,两人都是九级巅峰的人物,此刻看了两人一眼,心头更是大讶,那贺人屠,自己完全看不出来他的底细了,回头瞧了瞧瑛姑,心中已是恍然。 这位贺人屠也已晋级宗师之境了,便是稍差一些的霍光,现在只怕也是半步宗师,自己这小小的中军帐中,此刻竟然聚集了如此多的大高手,也算是奇迹一件。 双手抱拳,一揖到地:“秦风多谢二位,如果不是二位鼎力相助,秦风哪会有今日?” 贺人屠微笑不语,霍光却是还礼道:“秦将军谬赞了,我与人屠老哥当时都是敲边鼓的,没有文师,谁也不可挡得住太后与皇帝。再说秦将军能有今日,是自己奋斗的结果,我们却是不敢要这份功劳的。” 霍光不愧是在江湖上打滚的,话说得圆滑之极,也是贴心之极,让秦风心中极为舒服,这位霍光与瑛姑以前都是公主身边的臂膀,但看起来霍光要更随和一些。 “请坐,请坐!”秦风一边请三人重新就坐,一边高声喊道:“小猴子,换茶。” 三人坐定,秦风笑道:“刚刚与李挚李大帅在外烧烤了一只兔子,叙了一会儿话,真是怠慢二位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瑛姑与我们都是老熟人,老友聚会,倒也其乐一融融。秦将军倒是多虑了。”霍光笑吟吟的从马猴手中接过新换的热茶:“这个小伙子我们以前在菜馆见过,是吧老贺?” 贺人屠点点头。“进步不小,胆色也不错,敢只身闯京城,居然还想劫昭狱。” “也可以说是无知者无畏!”瑛姑在一边笑道,“便连文师都没这个本事,这小猴儿身无分文,揣了一把小刀子就想去劫昭狱。” 几人的打趣,让马猴顿时低下了头,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局促不安的扭动着,秦风大笑着伸手亲昵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小猴子,你先下去吧。” “文大帅一向可好?秦风一直没有当面谢过文大帅,心中甚是不安。我与兮儿的这段姻缘,如果没有文大师的鼎力相助,根本就没有可能,秦风心中感念之极,但却不能亲自去上京拜谢,实在是惭愧。”秦风看向贺人屠。 “文师与闵若英三年之约已满,在我们出京之时,便已经启程去了长安。”贺人屠道。 “去了长安?”秦风一惊,文汇章因为自己一事答应闵若英再驻守上京三年他是知道的,但他却没有想到期满之后,文汇章第一站便去了长安,那里可是齐人的都城。 “曹冲与卫庄两人在长安已经呆了三年了,文师一直很好奇,他们二人到底搞出了些什么名堂?所以要去亲自看一看。因为这二人关心的事情,也是文师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你的事情,三年之前,文师便已经去了。”贺人屠道。 宗师之后是什么?这是当世顶尖的几大高手一直想知道的问题。李清大帝最后到底是死了,还是去了别的地方,也是他们想要搞清楚的问题,这两个问题其实是合二为一的问题,李清大帝当年集结了全天下最顶尖的一批高手在长安,然后一夕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普罗大众无从知晓这其间的内幕,但这些顶尖的人物,却是一直口口相传,也是他们一直想要弄明白的问题。 千年以来,像他们这些顶尖人物一直在为此而努力着,但百余年前,曹氏叛乱,众多的典藉在那场震动天下导致天下四分的长安事变之中却都化为了灰烬,也让他们的努力遭受到了重大的挫折。 “贺兄是文老最亲近的人,您怎么没有跟着文师一起去,以贺兄的身手,当为文师最大助力,此去长安,只怕也不会那么平静吧?”秦风诧异地看着贺人屠道。 贺人屠已晋身宗师,与文汇章一起,自然可以帮上不少忙。 贺人屠摇摇头:“文师说,我刚刚踏入宗师之境,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另外,他还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来办。” 秦风心中恍然,文汇章此去,是去找曹冲和卫庄,贺人屠刚刚踏入宗师之境,在自己这些人看来,那自然是顶尖的高手了,但在那三位看来,只怕还差了不少。 “不知文师是要贺兄去办什么事情?”秦风看着贺人屠,问道,心中隐隐觉得,只怕这件事情与自己有关,不然贺人屠不会巴巴地赶到自己的军营当中。 贺人屠盯着秦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秦将军,舒畅此人,您知道多少?” 秦风一愕,看着贺人屠道:“舒畅与我相识与六年,不,是七年以前,他是与我砍得脑壳换得命的好兄弟,我们十分相宜相得,贺兄此问,是什么道理?” “我不是说舒畅的人品,我是问秦将军可知道此人的底细?”贺人屠追问道。 秦风笑了笑:“兄弟相交,贵在知心,他待我情深意切,我对他自然是推心置腹,彼此的来历,真得很重要吗?” 贺人屠微笑起来:“秦将军是磊落汉子,贺某佩服,好,那我就不问了,不过我想告诉秦将军的是,舒畅的来历极不简单,他找到你,并不是偶然相遇,而是刻意的接近你,我这么说,会不会让秦将军感到不快?” 秦风微笑摇头:“舒畅与我相识的时候,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边军校尉,一无所有,说他是刻意接近我,倒是让我好奇我有什么让他感兴趣的。” 贺人屠点点头:“秦将军,恕我冒昧,你可知道你自己的身世来历?” “我?”秦风心中微微有些不快,这位贺人屠是想干什么,如此盘问自己。看了一眼瑛姑,他还是按下了心中的不快,道:“我只不过是楚地一个普通人罢了,自小身边便只有一个老家人,后来这位老家人也死了,便孑然一身了。” 贺人屠又点点头。“当初在昭狱,文师是见过你的,当初他判断你应该已经死了,但你却活了过来,这是文师第一次看走了眼。当然,也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舒畅对文师说过的一些话,所以我这一次来,便是奉文师之命来向秦将军印证一些事情。” 看着贺人屠脸上有些诡异的表情,秦风略略感到有些不安。(。) 第四百八十八章:一首诗 盯着贺人屠,秦风问道:“文师想要印证什么?” 贺人屠的声音微微有些变调,说话之间,似乎也刻意压低了声音,其实此刻他们正身处中军大帐之中,不说外面戒备森严的警卫,层层包裹的军队,便是此刻的大帐之中,贺人屠与瑛姑两位宗师,霍光一位半只脚已经踏入宗师门槛,便是武道修为最低的秦风,也已经是九级高手了,这四人聚在一起,便是一支强悍的军队,也根本无法拿他们怎么样。 瑛姑也觉得有些意外,看了一眼霍光,但霍光却也是一脸的糊涂,看着瑛姑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文师说,他想印证你是不是有缘人?”贺人屠脸色有些怪异:“因为舒畅,一直都肯定你就是那个人。” “有缘人?”秦风莫名其妙,“与什么有缘?”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贺人屠摇头,“文师说,如果你真是那一个有缘人,那么,三年之后,你们必然会在长安见面的。” 三年之后。话说到这里,瑛姑与霍光也都是色变,三年之后,便是当世四大国的皇室在长安聚首的日子,这么多年来,不管四国之间打得如何厉害,交往如何恶劣,但十年一次的这种集会,却并没有因此而改变。至于四国皇室见面之后,到底在干些什么,却是无人得知。 “怎样印证?”秦风似乎也知道事情重大,看着贺人屠,问道。 贺人屠缓缓的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盒子,在另外三人的目光之中,打开小盒子,从内里拿出一张小纸片。 “这是李清大帝当年留下来的东西,当然,这只是拓本,真品保存在文师手中。这是文师宗门当年从李清大帝手里得到的,视如珍宝,文师说,你如果能读出这上面的留言而且正确的话,便基本能确定,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有缘人了。”贺人屠缓缓地展开纸片,将其展现在三人的面前。 “这是什么鬼东西?”看到纸片之上,一排排的如同换画桃符一般的字符,霍光脱口而出,“人屠兄,难不成你只道这怎么读么?” “我当然知道。”贺人屠道:“文师一句句的教给我,让我背了下来,文师说,其实他也不认识这些东西,但文师的师门,一辈辈下来,都是口传,文师师门,数辈单传,这上面写着什么,也只有文师一个人知道了。” 霍光转头看着秦风,瑛姑也是面有异色,瞪着一双眼睛,也自目不转睛地看着秦风。 秦风的脑子在轰隆隆作响,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惨白,那一个个字符,在脑海里飘过,似乎认得,又似乎不认得。 脑子隐隐作痛,在极深处,有些什么不安分的东西正在拼命的跳动着,似乎想要挣脱什么束缚逃出来一般,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他的脑仁。 双手捧着脑袋,他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晕眩不停的袭来,身体摇晃,脸色也变得越来越惨白。 “秦风,你没事儿吧?”瑛姑有些不安地看着秦风,伸手想去扶住摇晃的秦风,但贺人屠却以严厉的眼色制止了瑛姑的互动。 大帐之内安静之极,只有秦风粗重的喘息之声响起,其它三人,无不是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秦风。 有缘人! 对于这片世界的最顶层的人来说,这三个字便是一个禁忌。因为李清大帝在千年之前就已经说过,他有东西留给有缘人。 而世间相传,当有缘人再次出现的时候,便是天下重归一统的时候。 秦风,是不是这个有缘人? “这是拼音,这是拼音!”一片混沌之中,秦风的脑海里终于蹦出了一些完整的东西,在他的脑子里慢慢成形,他梦呓般的道。 “怎么读,读什么?”贺人屠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紧张,他不知道拼音是什么,但看到秦风的这般模样,似乎却是真识得这些东西的。 李清大帝留下的这种东西并不多,除了文汇章手中的这一小片之外,其它的数片都留在齐国皇宫之中,被齐国皇室视为最高机密,这些被李清大帝以这种形式留下来的东西,被视为藏有李清大帝的终极秘密。 “这是一首诗,一首诗。”梦呓般的声音从秦风的嘴里发出来,他的精神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整个人都摇摇欲坠。要知道,秦风可是九级高手,一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远比常人要强悍,但现在,他被一张小小的纸片似乎要击倒了。 “怎么读?”贺人屠提高了声音。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皇,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流人物,还看今朝。”卟嗵一声,秦风跪倒在地上,脑子里更多纷乱的东西纷至沓来,如同一根根钢针刺在他脑袋里最薄弱的地方,一阵阵剧痛让他颓然跪倒在地上,双手撑在冰冷的地面之上,嘴里似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在往外蹦着。 贺人屠的脸色随着秦风吐出的一个个字而在变色,因为他清楚地看到,除了最开始的几句,到最后秦风根本就没有再看他手里举着的纸片,跪在地上的秦风低着头,喃喃地吐着一句一句的话来,似乎这些东西,本来就在他的脑子里。 终于吐出了最后一个字,秦风大叫了一声,整个人摔倒在地面之上,竟然晕了过去。 一直守候在大帐外的马猴听到秦风这充满痛楚的一声大叫,立马便冲了进来,一踏进大帐,正好看到秦风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而贺人屠正举着什么东西站在秦风的面前。 不假思索,他怪叫一声,唰地一下便从腰里拔出了刀子,飞身扑起,一刀便斩向贺人屠,浑然忘记了他准备一刀砍下去的对面,站着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贺人屠根本没有动手,一侧的霍光一伸手,已是将马猴抓住,马猴整个人被霍光拎停在半空,却仍在手舞足蹈的挣扎,在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挣脱的时候,他猛然省悟到什么,深吸一口气便要大叫示警,这一口气才吸到一半,一股内劲便透体而入,瞬间他便如同僵尸一般,整个人都僵硬了,别说叫,舌头连卷曲一下也办不到了。 霍光随手将马猴扔在大帐一角,眼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贺人屠。 贺人屠手里的纸片啪的一声,在他手中炸成了粉屑,纷纷扬扬的落下。 “他只看了前几句,后面的根本就没有看。”贺人屠喃喃地道。 瑛姑目光闪烁,“贺兄,秦风他到底读得正确不正确?” “一字不差!”贺人屠看着两人,一字一顿地道:“他果然就是那个有缘人。” 三个人的目光一齐转向晕倒在地上的秦风,但眼中的神色,却已是变得异样起来。 有缘人出,天下一统! 难道这相传多年的话,并不是一句讹传,而是确有其事么? 秦风晕了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了,当他缓缓的睁开双眼,明亮的光线让他眯了一下眼睛,下一刻,他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舒畅,你,你来了?”秦风看着舒畅,笑容浮上了面孔。 “我当然来了,要不是我来了,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来呢?”舒畅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几个,语气里面带着些许愤怒。“贺人屠,你与文师要做这种事情的时候,难道不能先不见见我吗?” “贺兄做了什么事情?他没有做什么啊,哦,对了,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着些什么,瞧我这脑子,那上面写着什么来着,我怎么全忘记了。”秦风坐了起来,拍拍自己的脑袋。 贺人屠,霍光,瑛姑三人坐在一边,互看了一眼。 “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文师拿来整人的。”舒畅横了贺人屠一眼,“文师是恼火你当年给他带了不少麻烦,让他在上京白白耽搁了三年功夫呢,所以才想了个法子让你吃点苦头,宗师的手段,鬼神莫测,是不是?” 看着舒畅要杀人的眼神,贺人屠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秦风笑了起来,“想不到文师这么大年纪了,居然有这样的顽童心态。罢了,这也是我该得的惩罚。” “你还有哪里不太舒服么?”舒畅按着秦风的双肩,关心地问道。 “没有任何的不舒服,我现在觉得前所未有的好。”秦风笑着一招手,横躺在屋角的一柄刀便凌空飞到他的手中,伸手轻轻一扭,铁刀便在他的手中如同麻花一般的卷曲,变形,被揉成了一个铁团子。 “我是说你的脑子里!”舒畅点了点秦风的脑袋。 “没有什么了。”秦风摇头道。“舒畅,是不是我以前的隐疾还有麻烦。” “不是,不是你的隐疾。”舒畅道,“只是文帅的一个小手段而已,没有就好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身份 贺人屠走了过来,向着秦风一抱拳,竟是一揖到地。 慌得秦风赶紧从床上跃了起来,双手扶起贺人屠,开什么玩笑,这位可是踏入了宗师之境的人物,自己可当不起他一礼。没看到瑛姑在自己的队伍之中,自己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吗?没办法,谁叫自己没有顶尖的战力呢!这天下各国,哪一家没有几个宗师压阵。 “贺兄这是干什么,不是要折杀我吗?”秦风连声道。 贺人屠直起身子,看着秦风,正色道:“文师与我分别时曾叮嘱我说,如果秦将军能正确读出那张纸片上的东西,就要我别去找他了,就此在秦将军麾下效力,三年之后,自然会在长安相见。” 听着贺人屠的话,秦风又惊又喜:“贺兄,你是说,你要加入太平军吗?” 贺人屠点点头:“是的,从今日起,我便是秦将军的部属了。秦将军但有所命,绝不敢违。” 盯着贺人屠的脸,秦风有些不知所措了,这就像天上突然掉下了一个金元宝,正好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头上。 幸福来得太突然,一时之间,让秦风不知说什么好了。 一边的瑛姑与霍光也有些意外,看着贺人屠,都是说不出话来。只有舒畅,不为所动,坐在哪里,自顾自地翻弄着自己的药箱子,看起来似乎早有所料。 “怎么,秦将军不欢迎么?”贺人屠微笑着问道。 “不不不!”秦风连连摆手,“欢迎之至,欢迎之至,只是秦风怎么也没有想到,贺兄这样的大神,竟然会屈居我这个小庙,太意外而已。” 开什么玩笑,这样的人物自动来投,自己该烧高香庆祝才好,怎么可能将人拒之门外。 “你自认为自己是小庙,可是你是有缘人这件事传出去,只怕马上便会变为各国都欲杀之而后快的人物。但你只需要有时间,便有极大的可能变成将来的广厦,我这叫先来占位置。”贺人屠掀了掀眉毛,开玩笑地道。 不过秦风却没有笑,有缘人的这个说法,他自然是也是有耳闻的,如果这件事传出去,只怕立马便会有无数的高手来追杀自己,眼下自己利用各国的矛盾在其中游走,但有缘人这三个字,足以让四国一齐齐心协力先将自己干掉再说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这三个字,以后万万不可再提了。”他摸了摸脑袋,发觉上面全都是冷汗。 屋里几人都微笑起来。 “公主应当知道。”瑛姑突然道。 贺人屠摇摇头:“瑛姑,公主虽然与秦将军夫妻一体,但让公主知道了这件事,只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你别忘了,大楚的英华殿,以前便有搜索有缘人线索的这个使命。何必让公主再左右为难,不知道,便是为她好。” 瑛姑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别人或者说不动她,但贺人屠身份不同,贺人屠来投秦风,自然是得到了文汇章的授意,而此刻贺人屠的说法,想来也是与文汇章意见一致。 “我明白了!”她轻轻地道。 平白捡了贺人屠这样一位大高手,秦风喜不自胜,转头看着霍光,“霍兄,您下一步准备要到那里去游历?” 霍光搔了搔脑袋,“原本准备跟着文师去长安,但文师嫌我功夫不到家,去了也是跟他添麻烦,这一次陪着贺兄走这一遭之后,原本准备是去找公主的,瑛姑知道,我这个人孑然一身,也没有一个去处,不过看到连瑛姑也到了秦将军这里,我也大概明白了公主的意思,我看我也不必再跑太平城了,大概我即便去了,马上又要被公主打发回来,所有,就不必跑冤枉路了,也留下来吧,这几年一直与贺兄呆在一块,他切肉,我炒菜,都习惯了。” 秦风当真是喜不自胜,又白捡一个。现在看起来,有缘人这三个字,也不同见得就是凶兆嘛,这两大高手,不就留下来跟自己了吗?堂堂的半步宗师,居然被文汇章嫌功夫差,当真是什么人说什么话,他们在自己这儿,可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人物了。 瑛姑自带着贺人屠,霍光下去安置,屋里便只剩下了秦风与舒畅两人。没了这几个人,秦风便也不用再保持那风仪了,往床上一倒,靠着褥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舒畅,看得舒畅有些发毛。 “你盯着我看什么,是不是一段时间没有见我,我又长帅了?” “帅个屁!”秦风啐了他一口,“舒疯子,我有事情要问你。” “等等!”舒畅举起了手,“在你问我之前,我有几个问题先问你。” “好!”秦风一口答应。 “你是怎么能读出那个纸片上的东西的,那鬼画桃符的东西,你真能认得出来?”舒畅问道。 秦风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但一时之间,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了,“那一刻,好像是认识的。但现在,我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当时我听到你说这是拼音,拼音是什么?”舒畅追问道。 秦风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我这么说了么?” “你就是说了。” “我不知道!”秦风抓着脑袋,表情有些苦恼,自己的脑子里似乎藏着另外一些东西,但却又让自己无法探知,好像有另外一个灵魂藏在自己的身体内,这让他本能的有些害怕。越是像秦风这样已经慢慢踏上人生高点的人,对于自己无法掌控的东西,总是有些莫名的恐惧。 “你,没有骗我吧?”舒畅疑惑地看着秦风。 秦风冷笑起来,坐直了身子,瞪着舒畅:“舒疯子,要说到骗,自我们两个相识以来,似乎只有你骗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对不对?” 舒畅干咳了两声,“这个嘛,也是说不准的。” 秦风劈面一把抓住舒畅,将他拖到自己面前,“舒疯子,朋友相交,贵在知心,你对我不尽不实,让我很失望,你到底是把我当作真朋友,还是在利用我达到什么目的,你到底是谁?” “不要把我的衣服弄皱了!”啪的一声,舒畅打掉了秦风的手,整整衣服,抚平皱纹,“我现在是很注重仪表的。来,你闻闻,我身上香不香?” 秦风这才注意到,这家伙当真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怪不得自己一直觉得那里有些不对劲。身上的确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身上那股原来万年不褪的药味,也闻不到了。 “你干什么?”这样的改变,让秦风有些不适应。 “谁让月瑶喜欢这样的人呢?”舒畅有些愁眉苦脸地道:“束辉那样的花花公子不就是明证吗?所以我在努力地改变自己。” “你何必改变自己?”秦风有些啼笑皆非,“你就是你,你再打扮,也变不成束辉,再说了,束辉还真不是花花公子。” “没见过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舒畅哼哼道,“为自己所爱的人做出一些改变,不行吗?我愿意,干你屁事。” “对啊,是干我屁事。舒疯子,甭想着扯开话题,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接近我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你究竟想干什么?”秦风收起笑容,很严肃地看着舒畅。 舒畅双手一摊,“好吧,迟早也是要告诉你的,秦风,从你一出生开始,我们就开始关注你了,当然,那时我也不大。” 秦风震惊地看着他,“你,你们到底是谁,你们怎么知道我的?” “你的那个老家人。”舒畅简单地道。 “他,他也是你们的人。”秦风简直不敢相信,在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居然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是的,他也算是我们的人吧,如果不是他发出信号,我们怎么可知道你出生了。”舒畅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他是病死的。”秦风道。 “他是病死的,可那不是一般的病,因为你生下来之后,他便必须抱着你逃啊,你的爹娘都被杀了,其实他也受了很重的伤,因为要带着你逃,所以这伤,从来都没有好过。” “你们也治不好吗?”秦风颤声问道。 “医者,治病不治命啊!你要还有救我们才能救,真没救了,怎么救?”舒畅摊了摊手。 “那我,到底是谁?” “你不姓秦,秦是你那个老家人的姓,你真实的姓名是姓李。”舒畅突然笑了起来,“你是大唐皇室一脉,这才是我们一直追着你不放的原因。每一个我们知道的李清大帝的后人,如果资质上佳的话,我们都会让他练习混元神功,这么多年下来,仅剩不多的李氏后人也死得差不多了,你是我们所知道的,所掌握的最后一个。”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到自己的前半生一直被人暗自关注,暗自影响,暗自掌握,秦风不由毛发倒竖,自己居然是李清大帝的后人,舒畅的这个回答也让他心惊不已。 “秦风,我们没有恶意的,我们相识这么多年,你也该知道我对你是真心好的,真心拿你当朋友的,是不是,你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舒畅皱眉道。 秦风哼了几声:“什么叫没有恶意?练混元神功?还没有恶意,在我之前的那些人呢?” “全都死了,自己把自己烧死了。”舒畅叹了一口气。(。) 第四百九十章:秘密 舒畅看着秦风,语气有些沉重。 “混元神功是李清大帝当年修练的功法,但自李清大帝之后,便再也没有人修练成功过。我们一直认为,如果还有人能复制李清大帝当年的成功,那么,就首先要有李清大帝当年那冠绝天下的武道修为,我们不明白为什么混元神功无人再修练成功,但既然李清大帝能够成功,则在他的后人当中,他的血脉里,总会出现一个适应这种功法的人。” “所以,你们就一直在让李氏残留不多的人修练混元神功,然后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被烧死?”秦风怒道。“齐国一直在追杀李氏子孙,这可倒好,他们没有做到的事情,你们把曹氏做到了,而且是以帮助他们的名义。” 舒畅冷笑一声:“作为李氏子弟,如果不能重现大唐雄风,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早死早干净,免得让我们看了心烦。”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秦风,你知道南天门吗?”舒畅突然问道。 秦风奇怪地看着舒畅,“舒疯子,你是脑子进水了么?南天门,天下第一大派,现在还在齐国活得风生水起呢,这天下谁人不知?” “我们也是南天门!”舒畅竖起一支手掌,将秦风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句痛骂给憋了回去,“当然,我们与现在的南天门有着很大的不同。”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因为南天门自成立之日起,就分为明暗两门啊。明面上的南天门广为人知,而暗地里的南天门却不为世人所晓。” “你属于暗门?”秦风骇然问道。 “自然。”舒畅点了点头,“暗门才是南天门真正的实力所在。” “可是百余年前曹氏造反,南天门相助曹氏的时候,你们暗门在哪里?也跟着造反了?”秦风反问道。 舒畅摆了摆手,“这就得从久远之前说起了。李清大帝设立南天门,分为明暗两门,而这暗门在内部又被称为幽冥门,那才是助李清大帝在短短的岁月之中一统天下的实力所在,高手云集,在李清大帝时代,暗门之中的宗师手拿把抓,多得很,实力比明门不知要强上多少,而且,暗门不仅仅是在武道之上实力惊人,潜伏在各行各业的,每一个都是行业顶尖的人物。李清大帝立国之后,暗门也随之潜伏了下来,并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知道暗门存在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大唐的安宁。”舒畅简单的回答道:“在暗门的帮助之下,大唐在那些年里,的确纵横四海,天下无敌,李清大帝能够随心所欲的掌控着每一行业。可是这些,随着李清大帝的失踪而消亡了。” “失踪?” “对,对外的说法是李清大帝年事已高而驾崩了,可事实却是,李清大帝带领着大批宗师级的高手,消失了。”舒畅脸上露出的也是不可思议的神色:“秦风,可能你无法想象,当年的武道是何等的兴盛,宗师并不是最高的存在,因为宗师之力,在李清大帝面前,就像是一个婴儿一般毫无抵抗之力。但这一切,都因为他们的突然消失,而变得无法考证了。”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笑话。宗师的力量,你也看到了,不说李清大帝了,便是当年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也不是谁人都能抵挡的,而且,当时李清大帝几乎聚集了全国所有的宗师级高手,他们集合在一起的力量,足以毁灭一个国家,他们能遇到什么意外?”舒畅反驳道。 “可是他们就没了。” “是啊,这就是千年以来,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想解开的秘密。而在这一次的意外之中,损失最大的就是暗门,暗门对李清大帝最为忠诚,所有的高手都跟随着李清大帝一夕之间消逝的无影无踪,暗门就此一蹶不振。” “这一次的意外,对大唐的打击可谓是全面性的,从哪以后,在以后的数代里,大唐开始了对外的战略收缩,大帝在世之时的那种万国来朝的恢宏局面,也慢慢的没有了。到后来,又连接出现了几代昏庸之君,大唐终于走到了末日。直到一百多年前,曹氏篡唐,天下四分。”舒畅长叹了一口气。 “说你们的事。”秦风提醒着沉浸在回忆中的舒畅。 “这本身就与我们息息相关啊。”舒畅摊了摊手:“暗门一直存在着,但实力却已无法与往日相比,曹氏篡唐之后,取得了与南天门明门的支持,开始了对暗门的追杀。这百余年来,暗门一直在不停的失血当中,只有隐藏得最深的一批人,活了下来。但活下来的人,理念却又有了分歧。” “分歧?” “对,最后一位暗门门主在齐人的追杀当中死了之后,暗门无主,就此陷入了分裂,一部分人矢志要找到有缘人,练成李清大帝天下无敌的混元神功,重新出山,再聚兵马,一统天下,重现大唐雄风,另一部分人则在无数次的失败之后,心灰意冷,不愿再投身于这一看起来毫无希望的事业之中,而是去埋首做自己的事情。”舒畅又是一声长叹:“其实也怪不得他们,我们失败的次数太多了,我们所知道的李氏后人,也几乎没有了,你,是我们实验的最后一个。如果再失败,我也准备去当一个真正的江湖游医了。” “原来我只是你们的一个实验品!”秦风愤然道。 舒畅嘿的一笑:“你要这么理解,也没有什么问题。从你开始练习混元神功的时候,我们就一直暗中关注着你,当然,到这个时候,还在坚持的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了。到你开始出现问题的时候,我便适时出现在你的面前,开始为解决这个问题想办法。” “我遇见你,果然是一场阴谋。”秦风恨恨地道。 “可是秦风,这些年下来,我可是一直真心对你,把你当成好朋友的。”舒畅看着秦风铁青的脸色,苦笑道。 “是啊,当成好朋友,然后看着我一步一步的走向死亡!”秦风没好气地道。 “其实从你开始练习混元神功的时候,这一结果就已经无法改变,要么成功,要么死亡。”舒畅道:“其实我已经绝望了,最后我去上京城,是准备去为你收尸的,尽一个朋友最后的义务。天可怜见,我居然看到了一个重新活过来的你,我知道,这一百多年来,我们暗中的努力,终于得到了上天的垂怜,回报来了。” 笑吟吟的舒畅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秦风,接着道:“在太平城之时,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出去一趟,说要是去采药,其实是去找暗门之中还存在着的那些人。那些人中,可有不少的人才呢,有的现在是黑道巨头,有的是商界大享,甚至还有人在各国朝廷当中当官,我想要把这些力量重新拧在一起,暗门重现,必将成为你巨大的助力。” “看来你每一次的出去,收获并不是很大嘛!”秦风冷哼一声。 听着秦风的讥讽,舒畅却不以为意:“拒绝算什么?也不全是拒绝,因为你现在那一点实力,还是让大家看不到什么希望啊,在齐楚秦的面前,你还只是一个小虾米,现在这些暗门中人,大家或者已经习惯了这天下的形式,但是秦风,当你击败吴鉴,掌控越国之后,你的力量将会爆发性的增长,到那个时候,他们就会重新看到希望,看到了希望的他们,自然会一个接着一个的重新聚集到你的身边来,虽然过了百年,屡遭打压,但他们仍然是一股庞大的力量。” “他们分布在这片大陆的各个地方,各个行业,能成功活到现在的,无一不是精英翘楚,得到他们的支持,将会为你重振大唐雄风扫清很多障碍。”舒畅挥舞着双臂,手舞足蹈。 “舒疯子,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人?”秦风问道。 “我也还在找。”舒畅轻笑道:“齐人追杀了暗门百余年,他们都藏得很深了,慢慢的将他们一个个挖出来,秦风,现在我手里已经有了一份上百人的名单,我会把这份名单交给你,他们给我的回复就是,等你有了争霸天下的实力之后,他们才有可能回归,否则,一切免谈!” 舒畅拉开了自己的药箱,小心翼翼的从暗格里摸出一张薄薄的纸张,递给了秦风:“这就是我现在已经找到的暗门的人,当然,还有很多,我还不知道他们藏在哪里,但毫无疑问,他们是存在的。” 秦风展开纸张,抬头的几个名字,就让他悚然动容。果然,都不是无名之辈啊!将纸片抛还给舒畅,他仰面朝天的躺回到了床榻之上,喃喃地问道:“舒畅,我他妈的真是李清大帝的后人吗?” “当然,不然凭什么我们要关注你?” “可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不是呢?”秦风道。 “那是你下意识的不想承担起大唐复兴的艰巨使命,不过,这是你逃脱不了的宿命!”舒畅轻松地也躺到了秦风的身边,“瞧,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你还是走上了这条路,贺人屠这样的人物愿意为你效力,你以为是没有原因的吗?”(。) 第四百九十一章:疗伤 “贺人屠可不是简单人物啊!”精赤着上身,盘坐在床上的李挚看着面前的秦风,很是奇怪,“真是想不透,他为什么会来投奔你?” 秦风微笑着,眼前的李挚瘦骨嶙峋,一根根胁骨清晰可见,穿上衣服,还颇有几分宗师的风采,但脱了衣服,似乎就只剩下一个瘦弱的老农了。 他的身上插满了一根根的银针,就像是一个刺猬。舒畅的半眯着眼睛,歪着头,手指轻轻地在对方的身体之上滑动,不停地按捺,按到某个地方的时候,眉毛微掀,另一只手中的银针便闪电般的插下去。然后继续拈起另一根银针,再一次重复着上一次的动作。 他的神情极为专注,对于两人的谈话,根本就是充耳不闻。 “或者是我王霸之气侧漏,虎躯一振,便引得天下英雄来投吧!”秦风笑嘻嘻地道。 李挚大笑起来,“看不出,你的脸皮还真够厚的。还王霸之气,哈哈哈!不过,秦风,你了解贺人屠么?” “不太了解,只知道他是文师身边的近侍。”秦风实话实说。 李挚点了点头,“你也应当不了解他,他出名的时候,你都还没有出生呢,现在算起来,他也应当过了快六十了吧。” “李帅对贺兄很了解?”秦风问道。 “当然,最初的他,不叫贺人屠,他的真名叫贺强,说起来,他也不是什么坏人,但杀性却太重了。当时楚国江南水乡匪患肆虐,贺强当时已经是九级高手了吧,单人独刀,一家一家的找上门去。你知道结果如何?” “如何?”秦风隐隐猜到了结果。 “匪窝里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被他杀了一个精光,而且死状极惨,我听闻,最后去收拾残局的官兵们没有一个不吐的,好多人终此一生,再也不吃肉食。”李挚眉毛掀动,“那一段时间,江南水乡的水都是红的。” “一个都没有放过?” “一个都没有放过。”李挚道:“此事过后,贺强便得了贺人屠这个外号,但他也从此销声匿迹,过了好些年我才知道,是文汇章找上了他。” “按说贺强杀的都是匪徒,也算是为民除害,怎么就触怒了文师呢?”秦风奇怪地问道。 “匪窝里的人,不见得都是坏人。”李挚摇摇头:“贺强做得太极端了。而且杀人如果杀成了习惯,残忍也成了习惯,那就会坏事了。贺人屠是一个人才,就是杀性太重,文汇章这样做,也是对他好,不然,以贺人屠的这种性子,绝对不会长命的。” “从哪以后,贺兄就一直呆在文师身边吗?”秦风问道。 李挚点了点头:“文汇章当时便已经是宗师之尊了,刚刚踏入九级的贺人屠在他手上,那里有蹦哒的余地,从此便在文汇章的菜馆里切肉了。” “切了几十年肉,切出一个宗师来。”秦风感慨地道:“换做是我,我也愿意啊!” 李挚大笑起来:“文师哪是在磨他的性子呢。这几十年下来,贺人屠也不负文汇章所望,终于跨过了最难的一关,成就了宗师,只不过我想不到的是,文汇章居然让他来投奔你,看来文汇章很看好你啊。” “文师看重,这是我的荣幸。”秦风一脸的感激,“说实话李帅,我现在是信心爆棚啊。” “的确,你这小小的太平军里,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宗师,霍光也堪堪接近宗师之境了,九级高手有程务本,杨致,再加上你,这种实力,已经很可怖了。”李挚看着秦风,笑道:“现在就算你要杀我,也是能做得到的,贺人屠与瑛姑加起来,便足以让我走不出你这军营了。” 秦风笑了起来,“李帅既然如此想,为什么又坦然地让舒畅给你治疗呢,您现在的状态,要害你可是更简单呢!” 秦风这样说不是没有理由的。李挚是宗师之境,而且是宗师之中最顶尖的那几个之一,就算他坐在那里不动,以舒畅的那点可怜的武功底子,只怕拿着针也扎不进去,李挚的肌肉会自动地生出感应而抵抗外来的侵入,也只有李挚将自己完全的放开来,才能让舒畅任意的摆弄。 李挚的伤是在与左立行的战斗之中留下的,为了杀死左立行,李挚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宗师对绝,造成的伤害,可不是邓朴那种多年练功留下的暗伤所能比的,治疗起来也自然是麻烦更大。 李挚其实对自己的伤并不怎么样在意,因为即便是受伤,这世上能与他对决的也不过是那少数几个人而已,而他,几乎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军中,根本就没有人有胆子,有机会去找他的麻烦。 但曹冲,卫庄已经在长安呆了好几年了,现在文汇章也去了,这世上他们四个,算是并肩的人物,如果有机会,李挚自然也想去长安与这几人会会面,看看能不能搞清楚一些事情,与这三个人站在一起,他身上的伤,那就是大麻烦了。 既然舒畅能为他治疗,那自然是要却之不恭的。 他当然不担心太平军会暗算他,因为现在秦风要的是越国,而要达到目的,他非得需要秦人配合不可,拿了自己的老命于他有何好处? 当然,换一个地方,换一个形式,那就说不准了。 两人说着话,舒畅却是忙得满头大汗,从药箱里又拿出了一根长长的极细的银针,从一个小小的瓶子里一放,整根银针便变了颜色,这针竟然是中空的,舒畅小心的将这根最细的银针插到李挚满身的银针中的一根尾部,这一根居然也是中空的,那药水便从那针之中慢慢地灌注了进去。 拔出细长的银针,然后再吸满药水,找到另外一根,再注射进去,如此反复了十余次,舒畅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榻上,伸手抹了一把脑袋上的汗。 “大功告成!”他得意地看着秦风。 “这就行了?”秦风有些不信。 “当然没有这么容易,我是说最难的一部分算是走过来了,李帅,请您现在运行真气,将药力化开。”舒畅一跃下榻,道。 李挚微微点头,闭目不再言语。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李挚霍地睁开了眼睛,满身的银针卟卟有声的一根根从肌肉之中弹了出来,但让舒畅瞠目结舌的是,这些弹出来的银针并没有落地,而是静静地飘浮在空中,居然排列的整整齐齐。 “先生神技。”李挚看着舒畅,满脸钦佩之色,他是武道这一门的大拿,对于另一个他完全不懂的领域的大拿,自然也是充满敬意的。不管是在那一个行当,能做到顶尖的行列之中,所付出的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代价。 他的伤已经有三年多了,秦国无数的大夫想了无数的办法,都无法让他的伤得到治愈,但在舒畅的手里,似乎完全不是问题。 “还早着呢!”舒畅摇摇头:“李帅,你的伤是当年左帅给你造成的,说实话,我现在治好了你,也不知道左帅会不会在阴曹地府痛骂我一顿。” 听了舒畅毫无顾忌地说出这番话来,李挚略略有些尴尬。好在舒畅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两边各为其主,也没什么好恨的。 “这是归元膏,药材可都是极昂贵的,这可不是抹的,是吃的,每次一钱,以水充服。”舒畅从箱子里拿出一瓶金黄色的药膏,递给了李挚。“这是调养的药方,回去之后,李帅自己抓药煎服的,药材虽然罕见,但对于李帅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一个月后,李帅当完好如初。” “好,我记下了!”李挚将药和方子收了起来,穿上衣物,一跃下榻,“此来你的军队实力我见过了,我们双方的协议也将会得到彻底的执行,不过秦风,我希望你在真正掌控越国之后,能把秦国视为友邦,就像你说的那样,不到最后时刻,不会与秦国为敌。” “当然!”秦风笑道:“在我灭掉齐楚之前,绝对不会动秦国一根汗毛,当然,前提是秦国不会找我的麻烦。” 李挚点头道:“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秦国找你的麻烦。就此告辞了。” “李帅不见见贺兄吗?他很想见你一面。”秦风笑道。 “不见了,贺人屠想见我,无非是想伸量伸量我,打起来,不好看。”李挚笑着摇摇头。一步踏出大帐,秦风送出来,只见到李挚的背影已是到了远处,伸手冲着秦风摇了摇,第二步踏出,已是不见了踪影。 “真想与他打一架啊!”秦风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把秦风吓了一跳,一回头,便见贺人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自己的身边。 “贺兄,你觉得自己是他的对手吗?”秦风问道。 贺人屠摇头:“我现在的修为,比当初的左立行还不如,当然,我修练的功法与左立行不同,左立行太软了。” “既然不是对手,又何必再打?” “不打一打,怎么知道自己的不足?”贺人屠道:“我不能同文师动手,可现在我要找一个对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李挚是一个不错的对手啊,不过他知道我来了,居然迫不及待的跑了,居然连话也不让我说出来。” “当然,如果让你开口挑战,他就左右为难了。”秦风笑道。“这位老人,可是成了精的。”(。) 第四百九十二章:攻城 陈志华靠在被太阳晒得暖融融的墙上,半眯着眼睛,享受着温暖的阳光的抚摸,父亲陈慈回转通城与洛一水共商应对之策,已经三天了,而太平军在这三天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动静,这让他过了几天难得的平静日子。 其实父亲即便没有多说什么,陈志华也知道,如今他们的形势十分的严峻,不说通城那边主力部队,即便是自己这里,粮草器械也十分的紧张。 这还是自己在退入樊城之时,一路扫荡,几乎抢光了百姓的所有粮食这才得到的结果,可即便如此,自己又能支撑几天呢?与太平军一战,两万大军或被击杀,或溃散不知所踪,足足少了五千人之多,但现在一万五千人,也成了后勤上严重的负担。 以现在伫存在樊城里的粮草,自己大概能撑住十天左右,然后,然后恐怕就要退走了。前提是太平军不展开进攻。 野战,自己已经见识了太平军的战斗力,那全身包裹在黑甲里的挥舞的大刀,每每将他从睡梦之中惊醒。 这样的重甲步兵,是不可能用来攻城的,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用来安慰自己的了。 城墙微微抖动了一下,陈志华霍地睁开眼开眼睛,一下子跳了起来,扑到了城墙垛子旁,努力地睁大开眼看向远方。 一面烈火战刀旗出现在他的眼眸当中。 望楼之上,传来了警钟悠扬的声音,城墙之上一下子便活了过来,士兵们匆匆的冲上了城墙,开始准备战斗所有的一切物事,整个城内,到处都响起了示警的钟号之声。 稍许的忙乱之后,城上安静了下来,而此刻,城外的太平军已经完整的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当中。 说起来,太平军也不过一万出头的人马,比起守城的人还要少,但陈志华的心里,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双方第一战过后,陈志华已经深刻的主人识到,对方士兵的战斗力要远高于自己的部下。 自己是守城,不是野战!他在心里不停的给自己打着气。 秦风勒住了战马,看往不远处戒备森严的樊城,脸上洋溢着的是自信的笑容。在他身边,贺人屠脸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的樊城,眯起的眼睛之中,显露着的是不屑的神色。 “小猫,准备好了么?”秦风对着另一边的小猫道。 小猫点了点头,“磐石营已经一切准备妥当,只等将军下领。” “很好,贺兄,拜托你了。”秦风笑看着贺人屠,“我不想让士兵们有太大的伤亡,便需要贺兄来当这个排头兵了。” “秦将军放心。”贺人屠道:“都说武道修为再高者,也不可能与军队对抗,但他们都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当武道修为者与军队配合起来一齐作战,那才是最为厉害的,如果对方没有相当的高手出来缠住对方的高手,那么这一战,便没有多大悬念。秦将军便等着过一会儿进樊城吧!” “有劳!”秦风哈哈一笑,宗师身份高贵,让他们与普通士兵一齐配合作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樊城现在的守将没有绝顶高手,连陈慈也返回了通城,陈志华陈金华兄弟,连九级都没有踏入,在贺人屠的面前,只怕连过招的资格也没有。 “杨致!”秦风叫道。 “末将在!”杨致今天居然穿上了盔甲,与往日的形容有了很大的区别。秦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虽然是小猫的磐石营主攻,但你武道修为高,贺兄负责一段城墙,你负责一段,替士兵们打开进城的通道。” “明白!”杨致的声音干净利落,语气让秦风稍稍有些诧异,这家伙一直都有些桀骜不驯,今天看起来却是很有些不同。 “开始吧!早些打下樊城,我们也要进中平郡了。吴鉴正翘首以盼呢!贺兄,杨致,还小小猫,记住了,不要杀了陈志华陈金华兄弟,留下他们的性命,让他们逃回去找他们的爹。”秦风笑吟吟的地道。 小猫策马回到自己的磐石营,扫了一眼早已经整装待发的部下,哗啦一声拉下了面甲,从马鞍旁摘下自己的那柄大铁刀,高高的举起,刀锋在阳光之下划过一道亮光,磐石营三千士卒齐齐发出一声低吼,随着小马的战马,向前缓缓移动。 最前排的是一架架几乎与城平高的攻城车,三天时间的修整,足以让太平军制造出大量的攻城器械。 攻城车的周围,一排排的大盾兵举着硕大的盾牌,保护着推动攻城车的士兵,在他们的后面,是一列列的矛兵,刀兵,再往后,弓弩手们弓在手,箭上弦,而在最后,则是一架架简易的投石车。 陈志华的眼睛有些发直,他在意的不是磐石营密密麻麻的攻城器械,也不是对方严整的军容,他的眼睛里,此刻只有两个孤零零的行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的人。 一个是贺人屠,一个是杨致。 贺人屠双手之中空空如也,全身盔甲的杨致手中却提着一柄巨剑。 两人行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从容不迫。 两百步,陈志华一把抓起了自己的铁弓,瞄准了那个顶盔带甲的家伙,这个家伙手中的巨剑太过于显眼,自己是认得他的。与太平军的第一战,此人便第一个冲进了己方的军阵当中,那是一个九级高手。 秦风竟然将九级高手当成了冲锋陷阵的马前卒使用,这让陈志华的心中有些发寒。 “其它所有弓弩手,瞄准那个老头,待其进入百步射程,给我射死他。”陈志华大声吼道。 随着陈志华的这一声令下,城上所有的弓弩手手中的弓箭齐唰唰地向下瞄准,对准了正在闲庭信步的贺人屠。 许是察觉到了无数的杀意正在锁定自己,贺人屠的脚步微顿,抬起头来,略带讥讽的笑容看向了陈志华,咧嘴笑了一笑。 陈志华此时并没有看向贺人屠,他正张弓搭箭,瞄准杨致,他的箭法,已颇有成就,便连洛一水也是赞不绝口。 贺人屠瞄了他一眼,他虽然没有看见,但却还是激凌凌的打了一个寒战,似乎自己正被一只猛虎从后脑勺死死盯着一般。 嚓的一声轻响,三枚铁箭离开了他的弓弦,三箭连珠,在空中闪电般的划过美丽的线条,直奔向杨致。 杨致轻轻地哼了一声,莫洛的穿云箭他都见识过,陈志华的这箭算什么东西,莫洛的穿云箭一离弦,空中根本就看不到箭的轨迹,他再出现的时候便已经到了眼前,避无可避,闪无可闪,除了硬扛,别无他法,与穿云箭比起来,陈志华的只能算是小孩的玩具了。动念之间,一道寒光从他身上射出,迎向了陈志华的三箭连珠。 嚓嚓的声音不停的响起,小剑如同一道绳索,缠绕着陈志华射出的三箭,每绕一圈,羽箭便断下一截,待到飞到杨致的面前,最后的一个箭头也被杨致从空中斩了下来,直到此时,杨致看起来似乎连指头也没有动过一根。 陈志华来不及惊讶,因为射出三箭过后,他的目光便转向了另一头,此时,城头之上万箭齐发,瞄准的却是一个人,缓缓前行的贺人屠。 他的眼前,已经看不到了那个老头的身影了,只是密密麻麻的羽箭,他瞪大了眼睛,希望能够出现奇迹,在那些羽箭落下的时候,能看到那个老头的尸体。 羽箭的确在纷纷的落下,但让陈志华呆滞的是,老头儿站在哪里,仍然双手倒负着,他的正面,无数的羽箭悬停在半空,隔着贺人屠还有数尺的距离,却是再也前进不得分毫。 然后,便像突然失去了支撑一般,这些箭哗拉啦的全都掉了下来。 “宗师!”陈志华从咽喉里艰难无比的吐出两个字。 如果仅仅是一个宗师,一个九级高手,他并不害怕,自己这里还有一万有余的士兵,足以与对方对抗,但问题是,此刻在这两人身后,还有正推行着无数的攻城器械前行的太平军士兵。 有死无活!陈志华惨然地想着。 羽箭落地,磐石营的士兵突然呐喊着加快了速度,他们越过了贺人屠,越过了杨致,随着咣当咣当的声音,一架架攻城车靠上了城墙,而此时,被刚刚一幕惊得有些呆滞的越军还没有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一个个的太平军士兵沿着攻城车爬了上来,而在攻城车上,事先安装的脚踏弩和石炮已经拼命地啸叫了起来。 陈志华终于回过神来,连珠箭响,将一个攻城车上的弩机与石炮一扫而空的当口,他大吼起来:“杀敌啊,杀敌啊!” 贺人屠向前踏出了一步,人已经到了城墙之下,再一提膝,整个人便上了城墙,看到这个怪物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对面的士兵先是呆了一呆,然后发一声喊,竟然转头就跑。 另一头,杨致也是飞身而起,中途脚尖在攻城车上一点,冲天而起的同时,还有无数的刀,矛越过他的身子,凌空攻向他面前的守军。 卟哧之声不绝于耳,在九级高手的面前,普通的士兵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第四百九十三章:你还没有资格 一支被摧毁了抵抗意志的军队,便再也不能称之为军队了。 在贺人屠与杨致两个人的率先突击之中,小猫的磐石营仅仅只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便攻进了樊城,随着城门被磐石营士兵打开,宝清营,矿工营一涌而入,这场战事便接近了尾声。 除了打开另一方的城门逃出去的一部分士兵之外,剩下的越军,不是战死,便是成了俘虏,洛一水派出的两万进攻永平郡的部队彻底覆灭。 秦风仰着头,看着马猴灵巧的爬上高高的旗杆,一把扯下叛军的旗帜,挂上了太平军的烈火战刀旗,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从太平城开始,一次又一次,他的烈火战刀旗,在越来越多的地方迎风招展,很快,他就能在越国全国飘扬开来了。 啪啪两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在身侧响起,秦风转过头来,在他的脚下,两个年轻的将领正一动也不动地趴伏在地上,在他们的身后,站着贺人屠。 “秦将军,两位小陈将军给你请来了。”贺人屠笑道,一身便装的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但浑身上下,却似乎连一点灰尘也看不到,倒是刚刚过来见过他的杨致,身上盔甲血淋淋的,沾满了敌人的鲜血,这会儿大概是寻了一个地方去清洗了。 这便是宗师与九级高手的区别了。 “贺兄辛苦了。”秦风笑着点点头。 “两个八级的小娃娃,谈得上什么辛苦。”贺人屠笑道,“不堪一击,如果是平时,我还真不屑于向他们出手。” 秦风笑着蹲了下来,兄弟两人躺在地上,此刻正满脸绝望的四目相对,贺人屠并没有绑着他们,但他们却连一根手指也难得动弹。 秦风伸手,在陈志华的背上拍了拍,一股真气自陈志华背心涌入,游走全身,转眼之间,陈志华便觉得刚刚还全无知觉得手脚又恢复了自由,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怔怔地看着秦风。 一边的贺人屠也略有些惊讶的看着秦风,每一个武道高手的真力修为都是不同的,封住对手的经脉手法也自然大不相同,先前听瑛姑说过,秦风能够轻易的解开她封住的经脉,贺人屠还有些不相信,今天亲眼目睹秦风当着他的面,转眼之间就解开了自己封住的陈志华的经脉,脸上不由有些微微变色。 秦风只不过是一个九级高手,看他修为,了不起也就是一个九级中段的模样,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就破解了自己的真气枷锁? 看起来文师让自己来投这个秦风不是没有道理的,此人身上大有古怪,最起码,他练习的内功心法便奇异的很,居然能融入其它人的真气中去,这个当真是闻所未闻。 他和瑛姑两个修心的内功心法,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小陈将军,得罪了!”秦风笑吟吟地道。他并没有在意贺人屠的神色,解开被人封住的经脉,他经常这样干,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但他却忘了,现在他解开的可是一位宗师封住的经脉。 陈志华脸色惨白,盯着秦风,怒道:“要杀便杀,假惺惺干什么?” “小陈将军这么急着想死吗?”秦风扁了扁嘴:“死容易得很,一刀下去,啥都没有了,只留下无尽的悲痛给你那年迈的母亲,嗯,还有你的妻子,你的儿子还不大吧?现在也在洛一水的军中?没有了爹爹,他一定会大哭的。” “秦风!”陈志华厉声怒吼起来,可是咆哮了一声之后,嘴大张着,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是啊,死,当然是很容易的,自己一死,一了百了,但留下的,却只能是无尽的悲痛和思念了。 “所以啊,小陈将军,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秦风微笑着道。 陈志华怔怔地看着秦风半晌,才道:“想要我投降,不可能。” “投降?”秦风失笑道:“小陈将军,说句你别生气的话,你的资格还浅了一些啊,如果是你的父亲跟我说这话,我还会好好的劝劝他,但你嘛……”秦风摊了摊手,冷笑道:“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 陈志华一口气憋在心里,脸涨得通红:“那你跟我废话什么?” 秦风站了起来,背对着陈志华:“当然不是废话,你走吧,回去告诉你爹,还有洛一水,如果不想万劫不复,全军覆灭,让跟随他们的数万将士埋尸荒野,那就来找我谈一谈。” “和你有什么好谈的,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家伙,你不是与洛将军早有协议吗,当洛将军起事的时候,你便会在正阳发动攻势,牵制越廷的虎贲军,可是你做了什么?你不但没有在正阳郡发动攻势,你还到了永平郡,向我们发起了进攻。”陈志华愤怒地吼道:“你坑了我们一次,还想坑我们第二次吗?” 秦风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这只不过是洛一水自己的想象而已,他想当然的认为,当他起事的时候,我一定会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攻占我一直想要的正阳郡,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我想要正阳郡,那是在正常的情况下,但现在,洛一水大举叛乱,这样的机遇可是千载难逢啊,瞧,我现在不费一兵一卒,便已经得到了永平郡,而正阳郡就放在哪里,他还能飞上天去?终究还是我的。洛一水用他的臆猜来判断我的决断,当真是笑话。” 听到秦风这么说,陈志华呆楞在了哪里。 “你回去吧,现在你们已经是山穷水尽,吴鉴马上就会发起对通州的总攻,你们已是危在旦夕,不想全军覆灭的话,就让洛一水来见我,我们太平军,也快要踏进中平郡了。”秦风厉声道:“至于你的弟弟,会在我们这里呆上一段时间,放心,他不会受到虐待的,保管你老子或者洛一水来的时候,他还会被养得胖一点。” “秦风,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既然对我们动手,便是吴鉴的帮凶,这个时候,你要见洛将军干什么?对了,你是想诱杀洛将军吗?你手下有宗师级别的高手。”陈志华颤声道。 “我要洛一水死,需要费这么大劲吗?我只要与吴鉴左右夹攻,你们就死无葬身之地,当真是小儿之见!”秦风冷笑,陈志华的年龄比起秦风还要大不少,但在秦风眼中,此人的见识倒也并不咋的。 犹豫了片刻,再转头看了看地上仍然动弹不得的陈金华,陈志华咬了咬牙,一跺脚,转身便向城下跑去。 城门处,早就有人给陈志华备好了战马,连他惯用的大弓和羽箭壶都挂在了一侧,另一侧,还体贴地为他装上了干粮和一皮囊的水。 “大戏开始了吗?”贺人屠走到墙垛边,看着逐渐远去的陈志华的背影,轻声问道。 “最后的精采已经拉开了帷幕。”秦风双手扶着墙垛,“李挚已经回到了秦军之中,这个时候,他们也应当开始了行动,一部分秦军将向永平郡开动,与陈家洛发生冲突了。” “然后,陈家洛就被打败了,被击溃了,这支部队也就消失了。”贺人屠眨巴着眼睛,道。 “当然,陈家洛的部队被秦国人灭了,我急得团团乱转,急令正阳郡的苍狼营驰援永平郡,当这个消息传到吴鉴的耳朵之中的时候,他一定会开怀大笑的。”秦风轻笑出声。“秦军动手了,他也放心了,接下来,他当然会再无任何犹豫地投入所有的兵力发起对洛一水的狂攻,因为我们已经被秦军绊住了手脚嘛。” “你到底与李挚达成了什么协议?” 秦风转头看着贺人屠,“我跟他说,在我灭掉齐国和楚国之前,绝不会动秦国一根汗毛。” 咳咳!贺人屠剧烈的咳嗽起来,捂着嘴巴,看着秦风,那眼神,如同看着一个狂妄之极不可一世而又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秦风一摊手:“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干嘛要来投奔我?我想文师让你来跟着我,不仅仅是想让我们当一个偏居一隅的土皇帝吧!” 贺人屠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秦风,这个眼下只有两三万部队的家伙,正在与他谈论着一统天下的大业,似乎天下都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 “洛一水恨你只怕恨到了骨子里,如果不是你,他拿下了永平郡,便能与吴鉴耗下去了,而吴鉴是耗不起的。现在都到了这种地步了,他还能与你坐下来谈?就算是谈,又能谈出什么来?你能给他什么?”贺人屠道:“大家都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只怕见面就要拔刀子。” “洛一水说到底,并不是一个完全不择手段或者说是愿意玉石俱焚的人,从他内心深处来讲,他仍然是一个纯粹的军人,所以,有时候他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秦风淡淡地道:“所以,到了最后的时刻,他这种内心深处的纯粹便会浮现出来从而支配他的所思所想的,这便是我与他谈的事情。” “有把握?” “当然,这样做是最简单的,如果不行,那就只能来硬得了。” (有书友私信我,说情节设置是不是出了问题,书中一直在强调个人无法与军队对抗,即便是宗师也不行,但在刚刚出现的情节之中,贺人屠却摧毁了陈慈所部的斗志。在这里,我要说明一下,贺人屠并不是单挑一支军队,与他一起进攻的,还有秦风的军队,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宗师、九级高手配合军队在作战,他们更多的作用体现在破阵,威慑,如果对手没有相应的高手出来牵制,那自然不会是对手。)(。) 第四百九十四章:一盆花 束辉静静的坐在登仙亭里,天色将晚,夕阳的余晖将最后一束光芒斜射在湖面之上,波光荡漾,金色的光芒被波纹切成一片一片,如同他现在的心情,亦是一块块的碎片。 在他的右手边,放着一盆正自怒放的牡丹。那是他专程从洛阳带过来的,带走时还自含苞欲放,等到了这里,这一株三色的名贵牡丹已是绽开了花蕊,分外娇艳。 他约了王月瑶,但他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来。到登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犹豫再三,才最终下定决心。 远处传来了马蹄的得得声,束辉心一下子狂跳起来,他霍地站了起来,深深有吸了一口气,手轻轻地按着胸口,按说自己对王月瑶早就死心了,可是一见到她的影子,自己的心却仍然按捺不住。 看到一步步走近亭子的王月瑶,束辉向前迎了几步,“来啦?” “来啦!”王月瑶温柔地笑着,提着裙摆,走进了亭子。一眼便看到了那盆一株三色的牡丹。 “牡丹!”她惊喜地叫了起来。 “是,我从洛阳城特地带过来送给你的。现在时间刚刚好,正是它绽放最美的时刻!”束辉笑道:“就是不知你喜不喜欢?” “这么远带过来?费了不少功夫吧?我很喜欢!”王月瑶道。 “对一般人来说,是很麻烦,但对我来说,却不是什么事,我所做的,只不过是亲自去为你挑选了这一盆罢了,剩下的事情,都是由其它人完成的,不过今天从登县把他一路搬过来,我的确是亲力亲为。”束辉笑道。 “这是真话。”王月瑶坐了下来,“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束大人。” “叫什么束大人,听着多生份啊!”束辉坐到王月瑶的对面,看着对方的眼睛,“本来我还担心你不肯来见我呢?” “怎么敢不来见您啊?现在登县齐国大军云集,我们可是寝食难安啊,您这一声召唤,我要是不来,可怕您大军出击,现在我们的地盘之上可是空虚之极,就邹明一支部队啊,还不够您塞牙缝的。”王月瑶将那盆牡丹放在两人中间,一边说着话,一边欣赏着怒放的牡丹。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儿的。”束辉笑了起来,“军队到登县,只不过是一次例行的演习罢了。” “是吗?”王月瑶从牡丹一侧探出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 束辉脸微红,“不是。” “这不就结了,你们是在打我们的主意不是?”王月瑶笑道:“只是我很奇怪,你们为什么放着这样一支军队天天在这里白吃白喝,却不展开行动呢,难道现在不是最好的机会吗?” “当然不是!”束辉老老实实的道:“不过我们正在等待最好的机会。” “那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机会呢?”王月瑶笑问道,“难道等秦将军大军回返,再与他决战就是最好的机会?” 束辉笑了笑,“这个嘛,其实告诉你也没有什么关系。秦风介入到了洛一水与越皇之间的战争中,而根据我们的判断,秦风的机会不大,有很大的可能遭到致命的打击,因为这场战争,可不仅仅涉及到他们三方,秦国也必然会插足其间。” 稍稍停顿了一下,束辉接着道:“如果秦风遭到了致命的打击,我们当然不会客气,大军就会向沙阳开进,一举拿下现在太平军控制的所有地盘,如果有机会,更多的军队将会抵达,一举将越国全部纳入囊中。” “原来是这样啊?”王月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秦风对我们的价值,就是他麾下那一支善战的军队,起初我们没有想到一支小小的匪军,居然能在短时间内发展到这样的规模,等我们开始正视他的时候,开始摸清他的底细的时候,他已经成长起来了。”束辉有些感慨地道:“秦风的运气很好,当然,也许不是运气,而是他算计得很准确,掐在我们与楚国大规模开战的时候。” 听到这里,王月瑶笑了起来。 “如果我们与秦风翻脸开战,一般的郡兵必然不是对手,但我们现在的精锐力量却都在与楚国作战,另外的一部分,还要防备着秦国,因为秦国必然不会坐视楚国的失败,一旦我们在战场上占到了绝对的优势的时候,秦人必然会出兵帮助楚国,所以我们不愿意冒险与秦风也成为敌人,因为如果我们不能在短时间内拿下他的话,楚国的第二战场就算开辟成功了,你也知道,楚人在海上有着绝对的优势,到时候,楚**队源源不断地从海上来到沙阳郡,那我们可就头痛了。”束辉道。 “所以你们觉得现在机会来了。” “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留着的,现在我们已经作好了准备,就等着机会了。”束辉道:“一旦秦风失败,我们便会毫不犹豫地进军。” “你觉得太平城好打吗?”王月瑶掀了掀眉。 “太平城是不好打,但我们要的是沙阳,长阳甚至整个越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了这些地方,小小的太平城,还能有什么大作为,至少对我们大齐来说,构不成丝毫威胁,太平军将重新退化到土匪的境地。”束辉笑道。 “那我奉劝你一句吧,这个机会不会出现,早些把你们的军队弄走吧,别在这里白吃白喝耽搁时间了。”王月瑶轻笑起来:“秦风会带给你们惊喜的。正如你所说,他想要的,也不仅仅是这一点点地盘。哦,还可以多透露一点消息给你,算是你送我的这盆牡丹的回报,就在今天,原驻正阳郡的苍狼营,也奉命赴永平郡了。” 束辉微微一楞,盯着王月瑶看了半晌,想从对方的表情之中探出这话内里的意思,不过王月瑶却又低下头去,一门心思地欣赏起那盆一株三色的牡丹。 半晌,他突然站了起来。 王月瑶似乎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抬头看着他,嗔怪地道:“你干什么?” “秦风是不是与秦人达成了什么协议?”他的声音有些变调。 “抱歉,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在太平军中只负责商务,军务上的事情,我向来是不过问的。”王月瑶微笑道。 “一定是这样。难怪秦风敢畅开防线。这里头一定是程务本在搞鬼。”束辉在亭子里急促地转了几个圈子,“我就说嘛,这段时间楚军这么消停,不但不主动挑衅,面对着我们的进攻,采取的也都是回避的态度,敢情,他们是想让我们趁着这段时间好对秦风动手啊!” 看着束辉的模样,王月瑶格格的笑了起来:“我只能说,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束辉握紧了拳头,看着王月瑶,认真的道:“一定是这样的,如果我们因为楚国方面的主动停战而向秦风发起进攻,一旦秦风在越国取得胜利,那我们与他不得不兵戎相见了,我们两边大打出手,最得意的就是楚人了,好算计,好算计。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一次一定是秦人与秦风达成了协议,而这份协议的达成,楚人在背后一定使了不少的劲儿。” 听到这里,王月瑶也有些愕然,不得不说,束辉是一个天才,秦人与秦风达成协议,楚人的确出了大力,为此,他们付出了相当大的一笔财富,以换取秦人放弃永平郡。当然,这里面也有秦人不想与秦风火并,既然有了相当大的一笔收获,那再牺牲无法计算的性命来夺取另一笔财富,对秦人来说,就有些不划算了。 王月瑶一闪而过的惊愕,落在束辉的眼里,自然是敲定了他的推断,他颓然坐下,“秦风厉害,齐人,楚人,秦人,都在有意无意的帮助他发展壮大,可是秦风是一头猛虎,现在他还很弱小,一旦真正让他羽翼丰满,最后会成为一个什么样子,却都是无法预测的了,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必然是不会甘于现状的。” “你既然这么说了,为什么不开打,趁着他还很弱小,将他收拾了。”王月瑶笑道。 “牵一而发动全身,要是这么简单,那就好办了。”束辉叹了一口气:“谢谢你,月瑶,你对我说的很重要,让我拨清了眼前的迷雾,看起来,我们要另做打算了。” “我可没有对你说什么。”王月瑶道。 “当然。”束辉点了点头,“不过对我来说,你的只言片语,已经足够让我勾勒出真相了。我想见一见秦风,你能帮我通知吗?” “恐怕不行,现在永平郡那边已经全面封锁了。你不可能进去。”王月瑶道。 “应当是这个样子了,封锁永平郡,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只有你们自己知道了。”束辉有些苦恼地道:“看起来吴鉴要完蛋了,秦人,洛一水,秦风三家很有可能要对他一齐下手。” “不管怎么样,至少现在,齐人与我们太平军还是有盟约的,至于以后怎么样,谁说得准呢?”王月瑶轻笑起来,抱着那盆花,站了起来。“我得走了,谢谢你的花。” “我们还能见面吗?”看着对方的背影,束辉突然问道。 王月瑶脚步一顿,却并没有回头。(。) 第四百九十五章:这一辈子,我嫁给太平军 回到太平城的王月瑶,显得心事重重,抱着那盆名贵的牡丹花,直接到了闵若兮的住所。 “夫人,我回来了。”将那盆花放在桌上,王月瑶欠身为礼:“按照您的吩咐,约摸透露了一些消息给束辉,他果然聪颖,一下子就猜中了事实的真相,齐人,应当不会冒险激进了。” 闵若兮并没有急着回答王月瑶的话,而是看着那株牡丹,啧啧称奇:“一株三色,这可是极名贵的了,在北地,恐怕培养不出来这样的品种,这是束辉从洛城给你带来的吧,他倒是有心。” 王月瑶低下了头,半晌才道:“那又有什么用,只怕在我们这里,是养不活的,纵然这株一时养活了,可终究过不了冬天,明年,它便只剩下这盆土壤了。” 听了王月瑶一语双关的话,闵若兮也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妹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摇了摇头,王月瑶轻声道:“并没有怎么想,一切不过是水中月,境中花罢了。” “束辉,洛一水,舒畅,三个男人都喜欢你,你内心深处,究意喜欢谁多一些?”闵若兮走到王月瑶身边,轻轻地抚摸着对方的长发,柔声问道。 “洛一水在我身边时,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弟弟罢了。”王月瑶道:“对他,更多的不过是怜悯,看顾。” “那舒畅呢?”闵若兮追问道。 “舒大哥!”王月瑶抿着嘴,半晌才道:“在我心中,他是那个可敬可爱对我照顾有加的大哥哥。” “你果然还是喜欢那个束辉的。”闵若兮叹息道:“月瑶,如果你真心喜欢他,便去找她吧,我作主,放你走。” “不!”王月瑶抬起头,眼神却异常坚定:“我不会离开太平军,也不会离开太平城的。这里是我的家,有我的事业。” “那你与束辉的事情怎么办?月瑶,你要清楚,我们终究是两个不同的阵营,总有一天,会走上对立面的。你必须要做出决断,要么与束辉一刀两断,要么,便跟了他去。”闵若兮道:“这样下去,不但会苦了你自己,往后还会让所有人都为难的。” “夫人放心,月瑶不是一个没有理智的人,我已经与束辉说得很清楚,这一辈子,我们终是有缘无份。那些美好的东西,放在心里便罢了。”王月瑶泫然欲泣,“喜欢他,并不意味着便要跟他走。” “妹妹,你何必这般苦了自己?”闵若兮叹息道。“为什么不能考虑一下舒畅呢?” 站起身来,从一边的书案之上抽出一封信来,放在王月瑶的面前:“刚刚收到秦风的信,夹在邸报之中,上面说到了舒畅的一些变化,知道这些变化从何而来吗?为了你。” 王月瑶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在努力地改变自己,秦风说,舒畅竟然在学习着束辉的穿着,语气,甚至行事风格,可是舒畅这样一变,他还是自己吗?”闵若兮摇了摇头。“妹妹,像舒畅这样特立独行的人,居然肯为了你而做出这样的改变,姑且不论他会不会将自己变成一个四不像,单是这份心,便足以让人感动了。束辉,可愿为你做出这样的改变?” “夫人,求您别说了,我心很乱。”王月瑶痛苦的摇着头。 “妹妹,不是我说你,有时候两情相悦固然很重要,但当这一点无法达到的时候,不妨找一个爱你的人。”闵若兮轻声道。 “可是夫人您和将军,不就是两情相悦吗?”王月瑶道。 “我们与你不一样。”闵若兮道:“我们一同共历过苦难,经过生死。而且月瑶,只怕我爱秦风,比秦风爱我要更深一些。我愿意为他弃家离国,但他却不肯为我放弃复仇,这便是男人与女人的差别了。” 叹息声中坐了下来,两个女人相对无言。 闵若兮说得是实话,王月瑶自然是知道为了与秦风在一齐,闵若兮放弃的是什么,用背叛家族来说都不为过。即便是到了现在,闵若兮还在努力地拼命地想弥合秦风与闵氏之间的恩怨。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门外,小文小武和侍女的玩闹声清晰的传进了屋子里,两个小家伙,现在已经可以在地上一溜小跑了。 王月瑶站了起来,“夫人不必担心我。这一辈子,我就嫁给太平军了,束辉,我不会再想他,更不会再见他。” 闵若兮瞠目看着王月瑶站了起来,抱起那杯牡丹,决然的走出了屋子。 嗟叹良久,闵若兮坐到了书桌之后,提起笔来,开始给秦风写信。 樊城,现在已经成了太平军的前进大本营,当苍狼营的战旗也挂上了樊城的城头之是,野狗也站在了秦风的面前,出乎秦风意料之外的是,拄着拐棍的刘老太爷居然也现在了他的面前。 “刘老太爷,您怎么也过来了?”秦风诧异地看着对方,问道。 “秦将军的定鼎之战,我这一把老骨头,也不想作壁上观啊!”刘老太爷在太平城将养了两年,现在倒是脸色红润,不过按舒畅的说法,这位因为在与莫洛的作战之中,吃下了激发潜能的药物,虽然扛过了那一关,但他毕竟年纪大了,受损的机有无法修复,别看平时生龙活虎,但这种病,说去就去了。“现在将军手下精英荟萃,虽然不差老头子这一个,但老头子多多少少还是能出一些力的。” “多谢刘老爷子,说实话,我现在倒是真的差人手,只是老爷子的身体顶得住吗?”秦风问道:“回头让舒畅给您再一看,如果舒畅说不行,那您就只能呆在樊城,替我们看看家,守守大本营了。” 刘老太爷大笑起来,挥舞着拐杖,“舒畅能说什么,自然是不许我动手的,要是我没了,对他的神医名头大有损害。人生自古谁无死,老头子一生好强,最后也不愿意在床上寿终正寝,如能倒在战场之上,倒正是得偿夙愿。” 刘老太爷自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随着秦风的地盘扩大,势力暴增,刘家的实力也在这一次次的扩张之中,此消彼涨。 即便是在沙阳郡老派人物当中,如今陈家洛领兵五千,是主战营将军,田真在鹰巢虽然不是一把手了,但也实权在握,倒是他的儿子刘兴文,虽然是沙阳郡城门军的统领,但现在的实力比较起来,已是不值一提了。 秦风在一次次的扩张之中,不断地消磨着沙阳郡老派人的影响力,而这其中,刘氏是首当其冲的,新贵的崛起,必然代表着旧势力的退让。 对于这种形式,刘老太爷也不是没有估计,只不过由于太平军扩张过快,这个速度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刘氏当真没落,至少,他现在还有足够强的影响力。站出来走到第一线,也是让所有人都记得,他刘氏才是扶帮太平军崛起的第一人。 如果当真战死在沙场,倒正如他所说,得偿所愿了,至少,秦风会记得他,秦风会觉得永远欠他们刘氏的,这也算是为刘氏搏得了一张长久的富贵票。 野狗可没有想过刘老太爷这些花花心思,其实让他想,他也想不出来。此刻他正兴奋着呢。 “老大,您终于想起我来了,想当初,我野狗可是一直顶在最前面的前锋啊。这一次我还是要当前锋,冲锋陷阵,那是我的长项。”野狗手舞足蹈,在正阳郡的这些日子,可是将他憋坏了。 “少不了你的仗打,对了,正阳郡那边的情形如何?”秦风笑着敲了他一记,问道。 “正阳郡去了一个新的郡兵统领,叫许杰,原来是兵部员外郎,去过咱们太平城的,这家伙一去,便大肆招兵买马,一副磨刀霍霍的模样,我都懒得理他。”野狗不屑一顾。“要不是老大不许我挑衅,我早就去找他的麻烦了。” “用不着找他的麻烦。”秦风微笑着:“那里不是重点。” “对了,老大,外头都在盛传陈家洛被秦人干翻了,怎么一回事?秦人他娘的想插一杠子么?我去对付他们。”野狗想起行军途中的种种传言,很是有些不理解。 “这个事情,稍后再说。”秦风笑着摆摆说,传言就是他散布出去的,只不过现在这还属于绝密情报,正在钓着鱼呢,不过随着苍狼营的抵达,鱼儿也该差不多要上钩了。 “将军,夫人让我带了一封信给您。”等野狗说完,一边的刘老太爷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秦风:“将军与夫人伉俪情深,真是羡煞旁人啊!” 秦风大笑着接过信来:“小文和小武可还好?” “好得很,能跑能跳,整日价地在城中四处溜哒,特别是小武,好动得紧,夫人正头痛呢!”刘老太爷笑道:“我走那天,小武还将夫人陪嫁来的一对特别珍贵的花瓶打破了一个,让公主心疼得紧。” 大笑声中,秦风打开了闵若兮的信,笑容却慢慢的敛去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樊城不过是一个县城而已,地盘并不大,太平军一万余将士进驻之后,便显得极为拥挤,原先因为战事爆发逃走的百姓,现在又已经陆陆续续的返回,为了安民,永平郡守程维高也带着一票官员们特地赶了过来。 他的抵达,给一些本来还有疑虑的百姓们也吃了一颗定心丸,毕竟这么多年,程维高一直都是永平郡的郡守,对他,百姓们还是认同的。 不过随之而来的很多问题,也让程维高头痛不已。陈志华陈金华兄弟驻军樊城之内,缺少给养的他们,几乎将城内能用的东西都抢光了,唯一留给那些返回的百姓,便只有一幢空荡荡的房子了。 回到家里的百姓一看,这可不行啊,先前慑于大军威严不敢放肆,程维高一来,得,算是找到主儿了,成群结队的找程维高申冤,搞得程维高一个头有两个大。好在秦风大方得很,大笔一挥,让程维高派人去统计百姓的损失,军队会按照一定的标准给予补偿。 这让程维高感激不尽,当然,他也不会傻到自己出头去冒充这个青天大老爷,一边做着这事儿,一边大力宣扬太平军首领秦风的仁德与大义,瞧吧,越军抢光了你们的东西,现在可是太平军在补偿你们,尽量减少你们的损失。 樊城不大,居民有限,这点花费对于一支军队来说,真还算不上什么事儿,更何况程维高那里可也卡得严,十万损失,补给你五六成,便算是极高得了。 老百姓也好糊弄,本来只是想有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但如果这个妈真没有奶给你,便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现在有机会拿回一半甚至更多的补偿,便也心满意足,一个个对太平军歌功颂德起来。 于秦风而言,其实也不过是想落个耳根清净,程维高现在与他一起挤在樊城县衙里,整个听着那些哭爹喊娘,心里也不爽是不是? 县里的粮库现在是空空如也的,所需粮食都是由军队的后勤大营调拨,粮库便暂时改做了伤兵收容所,两战下来,不但是太平军,还有越军的伤员,为数众多,这些人便都安置在粮库里,实在住不下,便在外面空旷的地方搭好棚子,不知秦风出于什么考虑,两军的伤员,居然混杂着安排在一起。 两群刚刚还在战场之上拼死拼活的汉子现在竟然同居在一个屋檐之下,自然便会生出许多事来。最早几天,还能动的便开始干架,不能动的便躺在那里开始骂街,当然,作为胜利一方的太平军自然是得意洋洋,居高临下,即便是打起架来,闻讯而至的警卫,自然也是拉偏架的。 被临时调来这里负责的和尚苦不堪言,整天被吵得昏头涨脑,想要发作,但看着一个个血糊糊的家伙,哪怕是曾经的敌人,他也下不去手啊!再说了,临来之时,秦风可也叮嘱过他了,这些俘虏,以后都是太平军的子民,要一体对待。 最开始和尚不太明白秦风的用心,觉得这不是没事找事儿嘛,怎么的也得把他们分开才好,但几天之后,和尚突然恍然大悟。 这一群伤兵在闹腾了两天之后,终于是没力气打架,没力气声嘶力竭的骂街了,一个个有气无力的躺在哪里开始吹嘘本方,那自然是要将自己一方狠狠的拔高,将对方死死的往下踩。 这些争论无所不包,在和尚听来,简直就是上到国家大义,下到草民日常,真是难以想象这些家伙们的口才如此之好。 但慢慢的,太平军士兵们占了绝对的上风,因为他们一个个家里有地,有房,兜里揣着每月按时发放的饷银,真金白银,叮当作响。而且就在他们养伤期间,他们的长官还带着白花花的银子来看他们,当着无数越军的面,说明一些是赏银,一些是这次受伤的抚恤,当然,本月的军饷也发放了下来。 这样一来,陈慈的那些兵们,一个个的全都没了声息。赏银和抚恤不必说了,那军饷,可是他们的好几倍。 即便抛开这些不谈,那些太平军的装备,也比他们要好得多了。上过战场上的士兵都很清楚,好的装备,不谛是士兵的第二条性命。就好比说盔甲,有的一矛就给戳穿了,有的一矛过去,打个滑,留下一道白印,啥事没有。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三五天过后,整个伤兵营里,便只能听到太平军士兵们洋洋得意的吹嘘,而越军士兵只能默默的听着了。 但听着听着,也听出了好奇,太平城,沙阳郡真有那么好?老百姓们都能过上如此的好日子?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对于他们这些普通士兵来说,不就是一辈子的追求么? 慢慢的,一些轻伤的要离开这里了,太平军士兵自然是要回军营报到,而越军士兵也得换个地,去战俘营报到了,出奇的是,一齐离开这里的人,双方反而没有了起初的敌意,友好的打个招呼,甚至还互相邀药日后去彼此的家乡作客然后才分道扬镳。 直到这个时候,秦风这个看起来很有些出格的作法,慢慢的发挥了作用,这些伤愈的越军士兵回到了战俘营,太平军境内的一些作法,士兵的待遇,百姓的生活,便在战俘之中开始盛传来开来。原本不安,焦燥的战俘营竟然开始平静下来。 负责这一大块的和尚,算是松了一大口气,战俘,自来就是一个不安份的源头,看起来还是老大深谋远虑啊,这比派一些文人来宣讲要有效多了。 伤兵回营的愈来愈多,太平军的事迹便也愈传愈广。 有时候和尚甚至觉得,这个所谓战俘营根本都没必要派兵看着了,一个个乖得跟兔儿爷似的,他们商讨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等到被释放后,去沙阳郡那边瞧瞧,如果真跟伤兵们所说的一样,便留在哪边讨生活了。 和尚心满间足了,但这段时间还有一个人比他更忙,那就是舒畅了。这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满营的伤兵和血糊糊的身体,简直就是他的最爱。提着上他的药箱子,便在伤兵营里住了下来。 他的医术,自然不是那些随军大夫和程维高调来的那些民间大夫可比,小试牛刀,便镇住了所有人,成为了所有伤兵眼中的神明菩萨。但最初的那些骚乱,那些乱架,却让不少人伤上加伤,这自然让舒畅愤怒,多次在和尚面前怒喷秦风,当然,对于舒畅的怒喷,和尚从来都是笑而不语。 舒畅可以说,但他却不能说。 忙活了十几天,伤兵营的人是愈来愈少了,留下的都是些重伤号,工作量自然也是大减,在这里,舒畅已经变成了中心,每天都被另外一些大夫围着讨教,便连他的两个僮儿,也都成了大红人。 医者秘术,每人的拿手绝活自然是不想外传的,那些想学两手的大夫们忙舒畅秘技自珍,便讨好那两个看起来还不大的僮儿,别看他们小,一手医术,比起他们这些浸淫了几十年的大夫还要强上不少,大人不好骗,小孩子自然好糊弄一些。 不过他们马上发现他们太多虑了,舒畅根本就不在乎什么秘技,凡事有问必答,兴之所致,还会当场抓来一个重伤号作实验,一一为那些大夫们解疑答难。 当初被程维高硬弄来的那些大夫们一个个兴高采烈,这种事情,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也许这世上医道高明的人不在少数,但像舒畅这样,愿意倾囊相授的那就凤毛麟角了。 秦风走进来粮库的时候,舒畅正手舞足蹈地给一众医生讲解着,在他们面前,一个重伤号赤身**地躺在那里,满眼的无奈,不过此人虽然动弹不得,但看那眼神却是灵动得很,显然保住一条命是没问题的,此刻被舒畅在身上指指戳戳,**毫无保护的展现在一众人面前,除了无奈,还是无奈,这可是他的救命恩人,还能说啥。 秦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一屋子的医师看到秦风,立刻纷纷拜倒。舒畅却是一肚子的不高兴地瞪着秦风,来得真不是时候,他正讲得兴起呢。 但秦风来了,别人自然得识相,舒畅这老师便也当不下去了。 “辛苦了!”走出粮库,秦风微笑着道。 “奇怪,给你干了这么多年活,还很少听到你说这几个字,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么?”舒畅嘿嘿的笑着。 秦风看着舒畅,的确,这家伙改变了不少,要是以往,在伤兵营里泡了这么长时间,这家伙早就没个人样了,可现在,收拾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当真是一个翩翩佳公子,而促成他改变这一切的,都是一个女人。 而落有有情,流水无意。 他踌躇了一会儿,将信掏了出来,“这是兮儿写来的信。” “你们两口子的悄悄话,干嘛要给我看?”嘴里这么说着,手上却是迫不及待的一把将信抢了过来。 “三步之内,必有芳草,不要伤心。”秦风拍拍他的肩膀,同情地道。 看完了信的舒畅呆了一小会儿,白眼一翻:“秦风,这人是会变的。我来问你,当初你在敢死营当校尉的时候,想过要争霸天下吗?” “废话!”秦风道。 “可你现在呢?你现在雄心勃勃,要一统天下是不是?月瑶是这么说了,可我呢,更相信精诚所致,金石为开,你瞧着吧,我一定会让她成为我的老婆的。”舒畅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瞧着舒畅的模样,秦风有些发呆,原来还担心他灰心丧气,伤心欲绝,现在看起来,他倒是斗志更昂扬了,好半晌秦风才道:“好吧,我佩服你的勇气,我也祝你成功。” “我当然会成功。”(。) 第四百九十七章:陈塘寨 越国,中平,一时之间成了整个大陆的中心,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这里。 因为这里的战争,将会对整个大陆的局势产生深刻的影响。越廷军队,洛一水的叛军,秦风的太平军,还有秦国人的军队,在越国中平郡搅成了一团。 没有那个国家能够避开这一团即将暴发的风暴,无论齐楚,都以各自的方式加入到了这场战局当中,这其中,唯有齐国显得很是被动。更多的则是观望。 而在现下表现出来的情势,洛一水无疑是最为困难的一个,面临着越廷与太平军的两面夹击,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几乎已经陷入了背水一战的境地,这一战,洛一水输则一无所有,赢了却不见得到天下,因为秦国人,还在虎视眈眈呢! 对于越皇吴鉴突然与太平军联手一事,最开始各国是极为诧异的,因为无论那一国的当权者们,都能认识到,对于越皇吴鉴来说,最危险的不是洛一水,而是秦风。洛一水的确有声望,也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但秦风,不但有一支强大的军队,还有着稳固的基地以及强大的财力,在各国政要看来,洛一水是饿狼,但秦风却是下山猛虎,为了剿灭洛一水而与秦风结盟,无异于是在自己的身边放上了一头猛虎。 而到了五月中,所有人顿时恍然大悟,无不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啊!因为这几天,传出了秦人突然出兵永平郡,一举击溃太平军主力战营猛虎营,拥兵五千的猛虎营全军覆灭,而秦风在慌乱之际,不得不从正阳郡将另一支劲旅苍狼营调往永平郡抵挡秦人的猛烈攻势。 原来越皇吴鉴在联合太平军的同时,早已暗中与秦人达成了协议,一边让太平军替他干掉了陈慈的数万军队,一面却又悄悄地给太平军挖了一个大坑,时机一到,立马就让太平军吧唧一下掉了下去。 除了极少数知情者,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吴鉴也是这么想的,当秦军向永平郡进军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便立即下达了对洛一水的总攻令。现在,他不用担心太平军搞什么鬼了,在秦人强大的攻击之下,秦风能不能全身而退都还得两说。 秦人对于适宜耕种的土地是贪婪的,因为他们实在是太稀缺这东西了,但这么多年来,他们受困于国力,一直想拿而拿不到,现在一下子能得到开平,永平两地,还能不红着眼睛扑上来?而对于自己来说,放弃开平,永平两地,换来的却是将来能从秦风手中夺回长阳,沙阳甚至太平城,这一笔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至于给秦人的土地,终有拿回来的一天。 这几年对于越人来说,的确是多灾多难,被齐人夺去的那方圆上千里的肥沃土地拿回来的希望很小了,但秦人拿走的,并不是没有机会。 更重要的是,能让吴氏度过这一次的危机。风物宜长放远量,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莫洛站在陈塘寨的望楼之上,满脸的杀气,穿云弓每一次的拉开,便是一条甚至数条性命被他夺走。他使用的只是普通的羽箭,甚至他的穿云弓每次都只拉开了一小半,但饶是如此,羽箭射出去的力道也不是普通士兵能抗衡的。 只有在射杀那些冲锋在前的军官的时候,他的弓才稍稍拉得开了一些。在他的背手,还剩下四支颜色各异的箭显得格外醒目,七只穿云箭,如今只剩下三支了。 陈塘寨是通城左翼的一道屏障,进攻这里的,不过是五千虎贲军再加上二万调来的郡兵,虎贲军作为压阵的力量,并没有上阵,此刻进攻的郡兵,一次次的进攻,却都败下阵来。叛军纵然现在处境不妙,但他们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边军,战斗力显然不是郡兵能比的。 而朝廷方面的打算也很明显,就是以这些郡兵为炮灰,不停的攻击,消耗叛军实力,等到了关键时刻,虎贲军再全力出击,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陈塘寨的大门再一次敞开,一支叛军凶狠地杀了出来,守城,不仅仅是守,如果没有反击,始终都处在被动局面。现在陈塘寨有一万叛军,实力不逊于对手,指挥将领也是经验丰富,不时会开门给予攻击者以致命的反击,攻击两天,朝廷军队一无所获,而且损失巨大。因为作为大杀器的莫洛对于郡兵军官的杀伤力太大了,两天下来,丧命在他箭下的郡兵军官已多达数十人。 虎贲军将领王贵冷漠地看着如同潮水一般败下阵来的郡兵,眼中没有一丝怜惜。两天了,统领康乔给他的命令是三天打下陈塘寨,自己还有一天的时间。两万郡兵在两天的时间里伤亡超过了五千,这个数字放在一般的军队里,已经很恐怖了,但在他的眼中却无所谓,因为郡兵在伤亡,但叛军也在伤亡。 叛军不仅是人员在减少,他们的士气,体力,意志也在一点一点的被消磨,一支看不到希望的军队,是不可能有前途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进攻,不停的进攻。 “王将军,不能再打了,再打我的人就要死光了。”一名郡兵将领血糊糊的冲到了王贵的马前,气急败坏地道。 “廉将军,你还没有死,只要你还没死,那就得不停的进攻。”王贵冷漠地看着这名将领,他是来自顺平的郡兵将领。 “王将军是想我死吗?”姓廉的将领对于王贵并没有太多的惧怕,反而愤怒地吼了起来,“我们为陛下奋战,到现在军队已经伤亡一半有余了,便是在陛下面前,我也能据理力争。” 王贵笑了起来,眼前此人在朝廷是有靠山的,廉家也是有名望的家族。 “廉将军,我的意思是说,此战关键你也知晓,只要你不死,打赢了这一仗,你的军队要多少人便能补充多少人。要是我们失败了,你知道后果,不仅仅是我们,还有你们廉氏,能有好果子吃?” “可是那个该死的莫洛几乎将我的军官杀光了,没有军官指挥,士兵们的能力还发挥不到平时的一半,本身就比不上叛军,这样一来,这仗怎么打?”听到王贵这么一说,廉将军一下子便蔫了,是啊,他还没有死,普通士兵死得再多,跟他的关系很大吗? “我昨日便向康统领求援,向他说明了这里的情况,援兵,应当就要来了。”王贵回头,看向郡城方向。“而你现在,要做的,便是不停的进攻,进攻,再进攻,用血肉之躯打开一条通道。只要能爬上陈塘寨的城墙,什么莫洛,什么九级高手,都让他们见鬼去。” 王贵凝目注视着远处望楼之上的莫洛,他手里的弓弦仍在不停的响着,城下进攻者,仍在不停的倒下。 在这个距离之上,如果莫洛给他一箭,他也无法幸免,当然,前提是莫洛用穿云箭。不过王贵并不担心,穿云箭的珍贵,没有人不知道,用一支,少一支,莫洛对付太平军是用了二箭,无功而返,在龙游又用了一箭,但被萧氏族人用身体,用十几条性命硬生生的扛了下来,莫洛不会再滥用他的穿云箭了,自己不过一个虎贲军将军,八级巅峰的身手,恐怕还不值得对方用上穿云箭吧! 想来有时候也觉得很可笑,武道修为不够高,身份不够高,竟然还成了一张保命符。 身后马蹄疾响,王贵回头,看见数匹战马狂奔而来,为首一人,看穿着竟然是一个太监,他的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抵挡莫洛的人终于来了。 “喜公公!”看到停在自己面前的那个脸色白净,气息阴柔的老太监,王贵却是满脸堆笑,虽然没有下马,但还是恭恭敬敬地抱拳行了一礼。喜公公是内府的供奉高手,并不为外人所知,但作为虎贲军重要将领的王贵,还是见过几面的。 “莫洛!”尖厉的嗓音让王贵略有不适感。 “是,喜公公,此人箭法太过于厉害,根本无法防备,而且他专杀我部军官,没了军官,士兵的进攻便大打折扣,如果没有此人牵制,我们拿下陈塘寨,便轻而易举了。”王贵道。 “好,这个人交给我了。”喜公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大概能牵制他一个时辰左右,一个时辰,你能不能拿下陈塘寨。” 王贵愕然地看着喜公公。 “我不是莫洛的对手。”喜公公一伸手,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小太监便从一匹战马身上取下一个包裹,拉掉外面的袋子,内里赫然露出的是一对流星锤。 “豁出命去,挡他一个时辰。”喜公公行若无事的接过流星锤,“陛下让我来,也就是这个意思。” “一个时辰,末将保证攻下陈塘寨,否则,我会让我的副将提着我的脑袋去见康统领。”看到这个太监那行若无事的模样,不知怎的,王贵心里一下子涌出一鼓悲壮之感,大声道。 “好。如果我付出一条命,你还没有拿下这个陈塘寨,陛下也不会饶了你。”喜公公嘿嘿一笑,不再说话,两腿一夹战马,向着远处的陈塘寨冲去。 身后,两个小太监已是翻身下马,跪伏在地上,喜公公这一去,自然便是有去无回了。 “全军,进攻!”王贵拔出了他的刀,厉声怒吼道。(。) 第四百九十八章:出击 通城,是联结开平郡与中平郡的交通枢纽,在中平郡是仅次于郡城的第二大城,也是现在洛一水唯一掌控的地盘,从狂攻龙游县城为萧氏所阻,洛一水退守这里之后,便开始了对通城的改造。 他很清楚,最后的决战必然要在此地爆发,而他唯一翻盘的机会,便是在这里击败皇帝吴鉴,一俊遮百丑,只要打赢这一仗,那么,越国仍然是他的。 前方战事还在激烈的进行,这里却仍然如同忙碌的工地,四周都已经被挖得面目全非,原本一条流经通城的小河被截流,围绕着通城,一条宽阔的护城河已经完工,水位正在一天天上涨,而在护城河的外面,更多的防守阵地,堡垒,也已经成形。 “现在我们还有五万军队,粮草能支持两个月。”站在洛一水身边的陈慈脸色有些哀愁,他从樊城返回通城,本意是要与洛一水一起商讨当前局势的对策,在他的计划当中,一万多士卒守卫樊城,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但就在他回来之后不久,樊城便宣告失守,一万余士卒逃回来的不过二三千人,其余的要么战死,要么成了太平军的俘虏,连小儿子陈金华也被生擒活捉。大儿子陈志华返回,带来了要求洛一水去见他的口信,不仅让洛一水勃然大怒,便连陈慈也是愤怒之极。 这不是一般的见面,如果洛一水去了,不谛就是向对方认输,就像臣子去叩拜君主一般的这样侮辱性的见面,他们完全无法接受。 他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呢! 事情便这样搁置了下来,但如此一来,小儿子陈金华的安危便成了问题,秦风会不会在一努之下杀了小儿子呢?每每夜晚回到通城的住所,看到小儿子妻子抱着孩子幽怨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陈慈的心里都烦闷得紧。 洛一水蓄起了胡子,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大上许多,两眼中间布满血丝,形式的发展,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特别是太平军秦风的背约,让他格外愤怒。 秦风不要正阳郡,而是与吴鉴勾结起来,突然出兵永平郡,不但切断了他原准备的一条支线退路,也把他逼上了绝对。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想不通,为什么秦风不要更加富庶,地理位置更重要,可以说具有战略意义的正阳郡,反而要夺取一个对他来说并不怎么重要的永平郡,难道就是为了要与他洛一水为难吗? 他想不通这里头的关节。但太平军的突然出手,的确让他没有了任何的退路,除了在中平郡与吴鉴决一死战之外,他没有了第二个选项。 前两天,突然传来消息,秦风进攻永平郡,击溃了太平军的猛虎营,大队人马正在向着永平郡深处进军,这让洛一水出了一口恶气的同时,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管秦人出于什么目的,他们向太平军发起进攻,总是让自己避免了被两面夹击的可能性。也增加了自己与吴鉴决战的信心。 现在吴鉴有五万虎贲,外加上数万郡兵,郡兵可以忽略不计,自己需要担心的就是虎贲。这一战没有把握,但却是决定生死的一役。 “秦人在永平郡进攻的力度会有多大?”看着陈慈,洛一水突然问道。 “不知道。”陈慈知道洛一水想问什么,“如果秦风还能腾出手来的话,对我们是很不利的,不过我觉得现在他应当要全力去对付秦人了,不可能还有心思向中平郡出兵。” “秦人是什么意思?”洛一水接着问道。 陈慈皱眉片刻,才道:“洛将军,依我看来,只怕秦人是不想让秦风插手我们与吴鉴的决战,因为如果秦风加入,情形就对我们太不利了。秦人大概是想让我们与吴鉴血拼一场,最好是两败俱伤。” “那他们就可以捡现成的便宜了。”洛一水咬牙切齿地道。 “是的,或者李挚就是这么想的。”陈慈无可奈何地道,这便是现实了,先前谈好的任何条件,都有可能随着局势的变化而出现反复,国与国,一个势力与另一个势力之间的盟约,有时候,比两个普通人的一句约定还要脆弱。 人无信而不立,但对于国家而言,这句话就如同放屁,掌握权势的人翻脸比翻书还要快。先是秦风,接着是秦人。没有哪一个是怀着好心的。秦人一边向着永平郡的太平军发起进攻,一边又将两万重骑从开平郡调出,缓缓的接近通城,他们难道是想来当吃瓜群众看热闹的么? 越国国内,原本答应会一起响应洛一水的那些人,现在一个个都销声匿迹了,从洛一水没有如期拿下中平郡城,这些人便完全切断了与洛一水的联系,好像他们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一般,而当初如果如期拿下中平郡,再顺势侧击取了永平郡,这天下形式便又是大不同,只怕越国国内,将会烽烟四起,处处狼烟了。 一步错,步步错,萧老夫人那个老婆娘,坏了整个的大事。每每想起这一点,洛一水便觉得很是有些后悔,如果不杀了萧正刚,而是将他生擒活捉,现在又该是一番什么光景呢? 可这世上,终归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远处传来了急骤的马蹄之声,洛一水抬头,眼眶骤然收缩,飞马而来的人是他的师弟,莫洛。而在更远的地方,能看到一群群同如没有了牧羊人的羊群的士兵,也正在漫山遍野的向着这里涌来。 陈塘寨失守了!陈慈骇然惊呼道。 陈塘寨,瓦岗桥,是拱卫通城的两个要点,按照他们的估计,至少也能守上十天半个月,让他们对通州的改造能得到进一步的加强,但现在,不到三天,有莫洛镇守的陈塘寨便告失守。陈塘寨失守,瓦岗桥也必然不保。 “陈将军,通知付铭,从瓦岗桥撤回来吧!”洛一水喟然长叹。 风声飒然,莫洛奔到城墙之下,飞身跃起,落在洛一水的身旁,愤恨地将一个人头重重地掷在地面之上。 “他们派一个人来缠住了我,然后数万大军强攻,我们没有顶住,陈塘寨丢了。”莫洛道。 盯着地上的人头,洛一水与陈慈都惊呼了一声:“喜公公!” “一个太监,你们认识吗?”莫洛道:“点子倒很扎手,与他打了一个多时辰才取了他性命,但就是这一个多时辰,便让他们夺了陈塘寨去。” 洛一水与陈慈对视一眼,心中都是冒出了一股寒气。这喜公公并不是一般的太监,他是吴鉴的内宫总管,亦是九级巅峰的好手,为了夺下陈塘寨,打开攻击通城的通道,吴鉴竟然不惜让喜公公去送死,这份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心,让两人都是为之心寒。 “决战吧!”洛一水道。 “通城决战,生死在此一举。”陈慈亦道。 在洛一水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在永平郡通往中平郡的大道之上,一支军队正在缓缓的前行,队伍的中间,烈火战刀旗下,秦风轻松的正与身边的贺人屠说笑着,而在两人的身后,另一个人垂头丧气地跟在他们身后,不是别人,正是陈慈如今挂念着的二儿子陈金华。 没有任何的束缚和限制,但陈金华却不敢有一丝的异动,因为在他的身前,是一位宗师,哦,不,是两个宗师,因为就在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个全身黑衣的女人,这也是一位宗师级的高手,不要说自己有什么动作,只怕就是心里稍稍露出点杀意,也会被他们马上察觉。 他不知道秦风带着自己的意思是什么? 这些天来,他看到的是一支装备精良,战意昂扬的部队,正在浩浩荡荡的向着中平郡进军,假如他们也投入到了对洛一水的作战之中,己方军队便再也没有了翻身的余地,不论是虎贲军,还是眼前的这支太平军,作战能力都要超过本方的部队。 这个发现,让陈金华很是痛苦。 一场没有任何希望的战斗,从一开始,便注定了他们的败局。 前方是一个岔道口,在哪里,另外一支军队已经等候在了那里。秦风与贺人屠策马而出,跃过了前方的军队,向着那一支军队奔去,身边,全身黑衣的瑛姑冷冷的瞧了一眼陈金华,道:“走。” 陈金华不明所以,却也只能摧马跟上了秦风,前方的那条岔路口,塞满了太平军的军队,这是一支陈金华没有见过的军队,但那面飘扬的猛虎旗,却也让他省得,这是太平军的另一个主力战营,猛虎营,主将陈家洛。 “见过秦将军。”陈家洛双手抱拳,向秦风行了一礼,又转头向着贺人屠行礼,这段时间他虽然没有与主力汇合,但每日给他的邸报还是提到了贺人屠的事情,又一位宗师级高手加入到了太平军中,对于他们每一个太平军军人来说,都意味着战斗力的迅猛提升,他自然是高兴的。太平军的势力愈大,便代表着他们成功的可能性越高,当然也代表着他们的家族将会附其翼尾,在宽广的大道之上愈行愈远。 “苍狼营与你一齐行动,仍然由你统一指挥,野狗,听明白了吗?”秦风看着打马跟上来的野狗。 “没问题,只要是我打前锋,听他的指挥,一点问题也没有。”野狗满不在乎地道。 “就是让你守粮草,你也得听指挥。”秦风一瞪眼睛,野狗立马缩了头。 陈家洛笑道:“将军放心,我与甘将军一定会密切配合的。” “嗯,另外,和尚夫妇二人也会到你那里去帮忙,他们两人都是武道好手,特别是余秀娥,更是已经堪堪踏入了九级的好手,有他们帮助,会让你如虎添翼。”秦风伸手招来了和尚夫妇,笑道。 “有劳!”陈家洛对和尚夫妇二人丝毫不敢怠慢,这可都是秦风以前的嫡系人马,以后绝对是要掌权的人物。 “不敢!”和尚微笑还礼。(。) 第四百九十九章:真相原来如此 陈慈疲惫的跨进了家门,在通城,他有一个独属于他的小院儿,他的一大家子便都居住在这里,门一看,他便看到了以老妻为首的一家子都站在门口,看到他推门而入,似乎每个人都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爹爹,志华呢?怎么没有回来?”一个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是陈慈的大儿媳,此刻正抱着孩子,身子有些微微发抖。 “他没事,现在正在整理防线,这几天,他恐怕不能回家,要一直呆在前头了。”陈慈挥了挥手,看了一眼另一侧脸色灰暗的二儿媳,心中暗叹一口气,洛一水不去见秦风,自然会触怒对方,现在秦人正在狂攻永平郡,说不定一怒之下,秦风已经将陈金华一刀两断了。 走进屋内,卸下盔甲,早有人端上了热腾腾的水,草草洗漱了一下,陈慈换上便衣,仰靠在椅子上,伸长腿脚,闭上了眼睛。 今天是朝廷人马进攻通城的第一天,外围防线丢了三分之一。虽然说对朝廷军的杀伤所造成的他们的损失要远远大于本方的损失,但要看到的是,对方损失的更多的郡兵,而虎贲军的损失并不大。 “老爷,我们能守住通城吗?”耳边传来老妻轻轻的问话声,紧接着,一双手落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按摩起来。 陈慈没有睁眼,反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击败敌人,获得胜利?” 老妻苦笑的声音传来:“老爷,您忘了,我也是出身将门,虽然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但自小耳闻目濡,这几十年下来,对战场上的那些事情,也并不陌生。我们没有拿下中平郡城,便已经落了下风,再取永平郡城不得,现在的处境实在是太险恶了。取胜,只怕是没有可能。” “不能取胜,便会败亡。”陈慈道。 老妻手上力道一下子变大,但马上又变得如先前一般温柔,“我们老了老了,倒也无所谓,可是志华金华,还有两个小孙孙,到时候怎么办?” 陈慈睁开了眼睛,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大半辈子的老人,如今却也是银丝满头了,作为一位将军的妻子,日常的担心受怕,那自是常事,与同龄的女人比起来,自己的妻子,看起来就显得特别老一些。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陈慈叹息道。 按摩的手停了下来,捂住了面孔,嘤嘤的哭泣之声传来。 “别哭了,让她们听见,徒增烦恼。”陈慈坐直了身子,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着老妻削瘦的双肩。 “孩子们有什么罪过?” “他们的罪过就是生在了我陈家。”陈慈缓缓地道。 屋外突然传来了阵阵喧哗之声,陈慈眉头微皱,脸上浮起怒色,将门之将,一向是军法便是家法,麾下亲兵,仆从,如此喧嚣,让陈慈十分恼火,现在情形不妙,有些人便生出些异样心思么? 他一挺身站了起来,还没有来得及迈出第一步,门外就传来了仆从惊喜的呼叫之声:“老爷,老爷,二少爷回来了!” 门哗啦一声被推开,陈金华出现在了门口。 看着在自己想象中应当已经死了的二儿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陈慈整个人都楞在了哪里,他的妻子却是欢喜的叫了起来,敏捷地扑了过去,双手抓住陈金华的双肩,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儿子,你回来了,你受苦了,他们打没打你?可有可你饭吃?”她一迭声问着,两手抓得紧紧的,生怕这是一个梦境,一松手,陈金华便会从他的眼前消失。 “娘,我没事,既没有饿着,也没有挨打,您瞧,我好好的。”陈金华看着欢喜的流下眼泪的母亲,一双眼也湿润了。 “爹爹!”门口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陈金华回头,便看到他的妻子牵着儿子站在门口,妻子似乎身体有些站立不稳,不得不靠在门框之上,一手牵着孩子,一手死死的抠着门框,儿子则张开双手,满脸笑容地看着他:“爹爹,抱!” 陈金华大步走了过去,蹲下身子,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满是胡茬的脸在孩子柔嫩的脸上摩挲着,惹得孩子格格笑起来。 伸出手,替妻子擦去无声流下的两行清泪,低声道:“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别哭,让家人们看笑话。” 陈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能看到儿子平安回来,总是一件好事。父亲的尊严,却没有让他的感情有一丝一毫的外露,他挥了挥手:“好了,金华回来是好事,你们也都放心了,都下去吧,我和金华有话说。” 冲着老妻使了一个眼色,看着她眼含着泪水,从陈金华手里接过孩子,带着另一个流泪的女人离开,门被关上,陈慈这才看向陈金华。 “你是怎么回来的?”他重新坐了下来,指了指一侧的一张椅子,问道。 陈金华拖过椅子坐到父亲的身边,“秦风放了我。” “就这么放了你?什么条件?”陈慈有些惊讶,自己是洛一水的二号人物,自己的两个儿子一战被俘,对士气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但现在两个人却先后被放了回来,即便别人不说,便是陈慈自己,心中也是犯嘀咕。 “什么条件也没有。”陈金华道:“秦风甚至都没有对自己说什么话。” “这,这怎么可能?”陈慈震惊地看着陈金华,实在想不出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他想干什么?” “父亲,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到,太平军正在浩浩荡荡地向着中平郡出发,估计最多五六天,他们的大队人马便会出现在中平郡了。”陈金华摇头道。 陈慈敏锐地抓到了陈金华所说的与情报当中的误差,“秦风的主力正在向中平郡开进,难道他现在不是在与秦人鏖战吗?” 听到父亲的话,陈金华愕然地看着父亲:“爹,您是从哪里听说秦人在与太平军大战的,永平郡什么事儿也没有,秦人根本就没有向永平郡发起进攻啊,秦风的主力正集结在一起向着中平郡开进。” “不可能,不是说秦人已经将猛虎营完全击溃了么?”陈慈大叫了起来。 陈金华霍地站了起来,脑子里闪过的却是那个岔路口上,高高的迎风飘扬的猛虎营的营旗,那一队队的人马军容整齐,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哪里被秦人歼灭了。还有秦风当着他的面下达的军令,猛虎营,苍狼营,他们与秦风的主力走的不是一条道。 “爹,不是这样的。”他颤声道:“猛虎营根本就没有被秦人击溃,他们军容整齐,士气高昂,人员齐整,这是儿子亲眼看见的,主将陈家洛,儿子也见到了。” 听到陈金华这么说,陈慈整个人都傻在了哪里,半晌,才颓然道:“原来,原来这就是秦风释放你的理由,他的目的,就是要让你将看到的这些东西,传回到我们这里来。哈哈,好算计,好算计,秦风将所有人都骗了,不但骗了我们,他也骗了吴鉴。” “爹爹,您在说什么?”陈金华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父亲。 陈慈一跃而起,一把抓住陈金华,“走,我们去见洛将军。” 洛一水居住的地方距离陈慈的居所不远,没多大会儿,陈慈便带着陈金华出现在洛一水的面前。 “金华,你逃出来啦?”看到陈金华出现,洛一水倒是颇为高兴:“那个该死的秦风被秦人打得溃不成军了吗?哈哈,自以为有便宜可捡,这一次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洛一水的想法,自然是秦风的太平军在秦人的攻击之下溃不成军,被俘的陈金华才能找到机会逃出虎口。 “不,洛将军,他是被秦风释放的。”陈慈一开口,洛一水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怎么一回事?”他涩声问道。陈志华被释放是因为秦风要给他带口信,莫非秦风现在日子不好过,便又让陈金华来联络他么? “洛将军,秦人根本就没有攻击秦风的太平军,猛虎营被击溃,更是子虚乌有的事情,现在秦风的大队人马正在向着中平郡挺进。”陈慈的声音之中充满了苦涩。 洛一水的眼睛慢慢的睁大,看着陈慈父子,眼中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 “秦人真正合作的应当是秦风的太平军,而不是我们先前所想到的吴鉴,他们一齐设了一个局,不过目标并不是我们,秦风的目标,应当是吴鉴。”陈慈缓缓地道。“如果我所料不错,金华所看到的那个猛虎营以及苍狼营与秦风主力分手,他们一定是赶去中平郡城的,现在吴鉴主力尽出,中平郡空虚,如果让太平军得手,则吴鉴马上会与我们一样,会成这一支被隔断在外的孤军。” 洛一水颓然坐倒,“我们也好,吴鉴也好,原来都只是秦风摆弄的一枚棋子,我们两家在这里拼命厮杀,他想的却是一口将我们全吞了。” “父亲,如果吴鉴被断了后路,于我们不是正好么?”陈金华有些懵懂。 “傻孩子,吴鉴被打垮,你觉得秦风就会对我们手下留情么?”陈慈苦笑道。(。) 第五百章:就算都死,也得比比谁先死 又是一天新的开始。 又是重复着昨日的激战,更多的鲜血在流淌,更多的生命在消逝,吴鉴以郡兵为先锋,以虎贲为支援,虽然缓慢,但却坚定的一步一步地向通城推进,最前哨的阵地,已经能清晰的看到护城河那荡漾着的碧绿的清波。 前方在混战,陈慈父子,付铭,甚至重伤还没有荃愈的黄昊,还有莫洛,都在最前线拼杀,洛一水却坐在通城的城垛之上,呆呆地看着远处那一把黄伞盖。 那下面坐着的便是越国的皇帝吴鉴了。相信这个时候,吴鉴也正在看着他。 局势对于朝廷军队显然更有利,自己因守孤城,外无援军,内无粮草,正在作困兽之斗,想必此时吴鉴一定要笑,那种浅浅的,看起来若有若无的微笑,这种笑容,洛一水见过很多次,那是一种胸有成竹,大事一手在握的满足的笑。 洛一水也突然笑了起来,他仰天长笑,笑得极是畅快,笑得极是得意。笑得他周围那些紧张的观看着前方战局的将士们都转过头来,骇然地看着他们的主帅。 洛一水笑得弯下了腰,他是一个可怜虫,可对面的吴鉴,何尝又不是另一个?或者,他会比自己更惨。自己早已失去过,尝过了那种一无所有的滋味,可吴鉴,会是下一个坠入深渊的人,他会比自己更惨。 吴氏越国,就此终结。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啊!一个穷尽心机的人,到得最后,终于机关算尽,反算了唧唧性命。 桌子的正中间,明灭不定的一盏油灯散发着幽暗的光芒,映在一张张血迹斑斑的脸庞之上,更加显得狰狞可怖,洛一水的眼光一一扫过这些坚定的跟着自己的追随者,心里却是一阵阵绞痛。 毫无疑问,自己已经失败了。这些追随自己的人,从他们跟着自己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没有了退路,如果吴鉴获得最后的胜利,他们失去的,将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生命和财产,还会殃及九族。不像自己,早已经是一无所有,无所畏惧了。 自己是该为他们打算打算的时候了。 “其实,在我们没有打下龙游,而失去夺得中平郡的时候,我们便已经失败了。”幽暗的灯光之下,洛一水的声音也犹如从九幽地狱之下传来,但他的开场白,仍然让在场的大将们黯然失色。 主将已经没有了争胜之心。 “师兄,我们还有数万将士,还有一拼之力,不到最后关头,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在场诸人,也只有莫洛还激情高涨。“这两日战况虽然不利,但虎贲军的伤亡也不在少数,守城之战,我们还是大有优势的。” 洛一水缓缓摇摇头:“师弟,单说我们面对的这单一战场,的确还有一搏之力,可放眼整个大局,我们已经输定了,就算我们打赢了吴鉴,可最后的结局,仍然是一个输字。” 众人有些莫名地看着洛一水,关于太平军的事情,到现在洛一水也还没有向他们公布。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我与吴鉴的恩怨了,秦国,楚国,还有太平军,他们都掺杂了进来,我太天真,将事情想得过于简单,才导致了今日之局面,在这里,我要向兄弟们致歉。”洛一水站起身来,向着麾下的大将们深深一揖,“是我,将你们拖入到了这一场浑水之中。” “大将军!”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有些张皇失措。 “师兄,你这是干什么?”莫洛有些不满地看着洛一水,此举,无异于向众将宣告,他已经认输了,可这不是街头斗殴,一方认输,便就此作罢吗?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事情。 洛一水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做下。“前两天,在永平郡被俘的金华也被秦风放回来了。他带回来的消息,让我彻底灭了再与吴鉴争胜的心思。”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转向陈慈。陈慈有些羞愧的低下头。永平郡之战,是他亲自指挥的,但在与太平军的正面作战之中,他却败下阵来,退守樊城,本以为据城之利,还可以一战,岂料在太平军的迅猛攻势之下,土崩瓦解,连两个儿子都作了俘虏。 “先前我们以为吴鉴与秦人联盟,吴鉴攻击我们,而秦人则攻击永平郡的太平军,两国联手,将我们与太平军一齐消灭,这本身也是合情合理的。岂料金华带回来的消息,却是秦军攻击太平军,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一切,全都是秦风一手策划罢了。真正与秦人联合在一起的,并不是吴鉴,而是太平军的秦风。” “我不知道秦风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总之秦人配合他演出了一场大戏,这场大戏,不仅骗了我们,也将我们对面的吴鉴骗得死死的。” 付铭瞪大了眼睛看着洛一水,颤声道:“洛将军,依您这么说,秦风从一开始的目标,就并不是我们,而是吴鉴了?” “这话说对了一半,秦风从一开始的目标,的确便是瞄准了吴鉴,但我们,却也是他的目标之一,搂草打兔子,拿着打我们当障眼法,迷惑吴鉴罢了。”陈慈在一边幽幽地道:“当吴鉴看到太平军与我们大打出手,并将我们逐出永平郡的时候,便放心大胆的向着我们发起了进攻,殊不料此时,秦风已经盯上了他。” “根据金华带回来的情报,此刻,秦风至少有两个战营已经切入到了吴鉴的身后,目标,无疑便是中平郡城,一旦他占领了中平郡城,则吴鉴与越京城的联系便会被隔断,他也与我们一样,也将成为一支孤军。”洛一水道。 “秦风好大的胃口,竟然想我们两支军队一起包圆了吃下去!”黄昊的脸色有些苍白,重伤还没有好利索的他,说话也有些中气不足。 “不是他胃口好,而是因为我们与吴鉴根本就没有转擐的余地。”洛一水苦笑:“就像我们现在知道了这个情况,但还是要与吴鉴拼个你死我活一样,同理,就算吴鉴现在知道情况不妙,他要做的事情,还是先倾尽全力扑灭了我们,再回头去对付太平军。” 众人尽皆默然,洛一水说得不错,秦风的兵力并不多,但却巧妙的利用了洛一水与吴鉴之间的矛看,现在双方大军集中在通城这小小的范围之内,只要他拿下中平郡,便可以算作是两支军队全都包围了,因为在另一面,是秦国的军队。 偏生被他包围的这两支军队还是不共戴天的两个仇敌,就算是都要死,也还要比一比谁先死的那种无可化解的怨恨。 “所以,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替兄弟们考虑一番了。”洛一水缓缓地道。 “我们愿意跟随大将军死战到底。”付铭高声叫了起来。 洛一水笑了笑,“付兄弟,我知道你对我一向是忠义无双,但凡事情还有一丝可能,我也不会作出如此想法,但现在,已经是无法挽回了。” “师兄,秦风此举,不就是想捡便宜吗,如果我们能死死的撑住,并将他的做法透给吴鉴知道,那我们之围岂不是便可以缓解,我就不相信吴鉴的后路都要被断了,他还要和我们死拼!”莫洛高声叫了起来。 洛一水缓缓摇了摇头,“先不说我们透露过去的情报吴鉴信不信,就算信了,又能怎么样?你以为秦人先在推进到开平与中平边境的那两万铁骑,数万步卒是干什么的?如果真这样做了,吴鉴回师与太平军混乱,我们能幸存么?不,秦人会大笑着看我们三方混乱,然后等到我们精疲力竭之后,大军推进,将我们一锅煮了。我们这里的数万兄弟,仍然毫无生机。其二,我与吴鉴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我活不了,我也不会让他好过,既然我不能亲手杀了他,但是让太平军灭了他,我也算大仇得报,因为这把火,终究是我点起来的。更何况,秦风放金华回来,透露这个消息给我,也是给了我另一个信息,现在,他愿意与我们合作了,说不定,我还能亲手杀了吴鉴。” “合作?这样反复无常的小人,能相信他么?”莫洛愤愤地道。 “不信也得信,再者依当下的形式,秦风接下来的动作,也是可以揣泽的了。”莫洛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要的不仅仅主灭掉吴鉴,他还在打我们这支大军的主意。” “什么?”所有人都看着洛一水,不知此话从何说起。 “秦风兵力不足,就算一切如他所愿,灭掉了吴鉴,也灭掉了我们,但秦国人还在一边虎视眈眈呢?到时候,他就算他赢了这一仗,又拿什么抵挡秦人,所以,他心中所想,一定是既要灭掉吴鉴,又要竭力收服我们这支军队,以此来抵消秦人有可能到来的进攻。”洛一水道:“这才是他真正的本意。” “他想得美,就算灭掉了吴鉴,接下来我们也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莫洛气愤地道。 “如果那样的话,就不是你死我活了,而是我们死,他活。”洛一水淡淡地道:“如果我们那样做,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联合秦人,将我们彻底干掉,哪怕因此他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众人听洛一水说到这里,人人身上都是冒出股股寒气,他们都是传统的军人,对于这些*****又哪里能想到? “所以,为了我们剩下这几万兄弟的性命,也为了秦人不从大越占得太多的便宜,我决定去见秦风!”洛一水缓缓地道。“我在太平城呆过两年,秦风对属下还是很不错的,他的领地,百姓生活也很富足,这一点,他的确要比我强上太多。”(。) 第五百零一章:绝命刺杀 一众将领怀着凄楚以及对未来的不可知,有些仓惶的回到各自的部队。 月光下的通城看着有些清冷,倒是外围,朝廷的平叛军营灯火通明,宛如天上星河,呈一个半圆,包围着通城。 坐在墙垛之上,莫洛看着身边的洛一水:“师兄,你今天不该说这些,现在,将军们只怕有些手足无措了,无决死之心,这一仗怎么打?” 洛一水摇摇头:“并不重要了,只要秦风那边一发动,吴鉴就要完蛋了。” “师兄,你这么做,不是白白便宜了秦风么?几万人的大军啊,就这样送给他?”莫洛满心的不甘。 洛一水微笑起来:“师兄,你换个角度想一想,或者便能舒服一些。” “换什么角度?” “你可以这样想,因为我的这一个决定,这几万人将会活下来,几万人的性命呢!”洛一水道:“他们都是我的兄弟,当我振臂一呼的时候,他们义无反顾地便跟着我上路了,现在既然路已经走到了尽头,我岂能不替他们想一想?” 莫洛沉默下来。半晌才道:“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洛一水突然笑了起来“师兄,天高海阔,那里去不得。对了,这些年你一直在江湖上游历,连海外都去过了,好玩吗?” “谈不上什么好玩不好玩。海外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山表河晏,那些地方都乱着呢,我去了哪里,混不开啊!”莫洛苦笑道:“风土人情不懂,语言不通,到了那些地方,我才真知道什么是在家事事好,出门处处难呢,要不然,我怎么回来了呢?” 洛一水拍拍莫洛的肩膀:“到时候咱们哥儿俩一齐再去闯荡一回,有什么可怕的,我们不懂他们,但我们可以强迫他们懂我们的嘛!咱们去海外,再去炉灶,打一片江山出来可好。师弟,你可不能推托。” 莫洛看着洛一水,心里却是涌起一阵酸楚,“好,到时候我一定陪着你。” 洛一水站了起来,“天色不早了,师弟,早些歇着吧,明天又是一场苦战,接下来我去与秦风谈条件,战场上的事,就全靠你们撑着了。” “放心吧,吴鉴想要打下通州,不蜕层皮怎么可能?再者你不也说了吗,秦风马上就要发动了。” “秦风的发动必然会是在与我谈判之前,在这之前,还需要靠我们自己,指挥作战,你听陈慈的就行,你这把好刀,要用在刀刃上。”洛一水道。 “我知道。”莫洛点点头,转头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突然道:“师兄,你说要是吴鉴这个狗杂种突然暴病身亡了,那该有多好啊,那咱们可就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也不必受秦风这个小杂种的气了。” 洛一水大笑起来:“师兄,咱们还是别做这个梦了,不说那个吴鉴本身就是宗师,单说他的年纪,也不过六十刚出头,身体好着呢,离死啊,还远呢,再说,我可也不想他死得这么安稳,等到秦风一发动,我还梦想着亲自结果了他呢!我洛氏数百颗人头,都在滔滔的洛水之中看着呢,我一定要把他的人头也投到洛河里去,让我洛氏一族都能看到他的下场。” 看着洛一水大笑而去的背影,莫洛却没有笑。 他重新坐上了墙垛,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灯火。半晌,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笑容:“他是不会暴病身亡,但说不定他会竟外身亡啊。宗师又如何,我莫洛如今也只差那么一点点了。都说这一线之隔,便是天堑,我莫洛却不信,偏生要去试试,天堑之隔,也不过就是一步之遥而已,通敢地迈出这一步,说不定就过去了。” “如果能用我一条命,换吴鉴一条命,那也值得啊!”莫洛从墙垛之上跳了下来,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吴鉴只要死了,虎贲军必乱,虎贲军一乱,师兄便能逢凶化吉了,到那个时候,国内那些看风色的势力必然会群起响应师兄,秦风那小子的得意算盘可就要破产了。” 他嘿嘿的笑了起来,走进自己的屋内,片刻之后,他再出来之时,已是一身劲装,穿云弓负于背上,箭壶之中,只有他剩下的四支穿云箭。 他要去刺杀吴鉴,普通的箭带上再多也没有作用。 踏上墙垛,他回头再看了一眼洛一水居住的地方,轻轻地道:“师兄,你保重吧!”回过头来,再无一丝眷念,一溜烟地便下了城墙,向着远处的那点点星火之处奔去。 他要去杀的是一个宗师,而且是在对方的大军腹地,不管能不能成功,他回来的可能性都是零了。不过以自己的命能换来整个战事的胜利,彻底扭转局势,莫洛觉得还是值得的。 他自幼便没了双亲,年纪轻轻便上了山,当了土匪,后来机缘巧合,拜入卫庄门下,那时的卫庄,正在教导年幼的洛一水,洛一水便随着卫庄一齐住进了洛府。 一个乡下的下里巴人,一个土匪出身的家伙,纵然是卫师的弟子,在洛府之中,自然也是不受待见的,那些年月,也只有洛一水能让他感受到温暖。 为了这一些温暖,他也要在今天为了洛一水去搏一搏。 虎贲军的大营防护极为森严,但在莫洛这个半只脚已经踏入宗师行列的人来说,也不过是形同虚设,行走在虎贲军的大营里,犹如闲庭信步。 一路之上,形如鬼魅的他,不断避开巡逻的士兵以及设在各处的暗桩,那些人,在他的眼中,就如同一盏盏明亮的灯笼,根本无所循形,武道修为到了他这个地步,哪怕只是有一丝丝的呼吸,也难以避过他们这样的人的耳目。 取最短的途径,直奔他的目标,大营正中间,那一个比其它帐蓬大了数倍的黄色大帐。 从踏入最核心的防御圈,莫洛的穿云弓便已经握在了手中,上面搭着他的第四支绿色穿云箭,这个核心防御圈内,必然会有为数众多的高手,想要避开他们的耳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小心翼翼的接近,努力地收敛着自己的气息,他很清楚,自己只要有少许的杀气外泄,必然瞒不过已经是宗师的吴鉴。 他觉得自己很运气,还差一点点,就接近最后的目标了,虎贲军大营内仍然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点声息,那些想象中的高手,也一个都没有出现。 他换上了紫色的穿云箭,那是他七只穿云箭的最后一支,也是威力最大的一支。 缓缓地将弓拉开半幅,他踏进了那顶特大号帐蓬的范围,然后,他便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清瘦的文人模样的人,一手端着一个酒杯,一手轻抚着长须,正含笑看着他。 “莫洛,我终于等来了你。”那人微微抬起下巴,眼光之中充满了满足的笑容,“我猜,你一定会来的。” “吴鉴!”莫洛是见过吴鉴的,那还是多年以前,他随着卫师一齐进皇宫,那时的吴鉴还没有蓄起胡子,也没有现在这样老。 “卫师一生为了大越而奔波,但却遇人不淑,教出了你们这两个叛逆之徒,他日卫师归来,必然伤心欲绝。”吴鉴轻叹道。 莫洛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终究还是没有瞒过对方,看着吴鉴,他充满轻蔑地呸了一口:“卫师一生为了大越奔波,可你呢,你把越国糟践成了什么样子,大越有你这样的皇帝,当真是何其不幸也。” 吴鉴冷哼了一声,“如果不是你们这些野心勃勃之徒,越国如何会如此?不过也不要紧,等我杀尽了你们,自然便能重新收拾旧河山,再整雄风。” “收拾旧河山?”莫洛想起洛一水的话,大笑起来:“是吗,那你看看,能不能先接下我这一箭吧?” 看着莫洛缓缓抬起的穿云弓,吴鉴的眼中尽是不屑,“吴师没有教过你吗?半步宗师与宗师虽然只有半步之差,但却是天壤之别。就凭你,也想杀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吴鉴,你抬头看看,现在可是天连着地,地接着天,所谓天壤之别,也不过是一臂而已。” “说得好!”吴鉴大笑起来,“莫洛,你知道为什么你能轻易的走到这里来吗?你知道为什么一路之上,没有碰到一个阻拦你的人吗?” 莫洛没有理会吴鉴,手中的穿云弓慢慢的越拉越开。 “因为此刻的虎贲军的大营里根本就没有人了,只余下了我,在这里等着你。”吴鉴喝尽了杯中酒,端着空杯子,看着莫洛:“因为虎贲军此刻正设下了埋伏,等着洛一水来救你呢!我猜洛一水肯定会来救你的,你们兄弟情深不是吗?所以,我会给你这个机会,让你亲眼看到你的兄弟来救你再杀死你,好不好?” “只要能杀了你,所有的埋伏,都没有任何用。”莫洛冷冷地道,随着这句话说完,他的身体,也随着穿云弓的缓缓拉开,而慢慢的澎胀起来。 一股股强劲的气息向外散发开来,靠近莫洛的帐篷,在声声轻响之中,被这些外溢的劲气撕成了一根根布条向外飞去。 穿云弓亮了起来,紫色的穿云箭也亮了起来。(。) 第五百零二章:一箭成仁 半步宗师终是差了半步,莫洛无法做到像吴鉴那样劲气内敛,收放自如。 站在莫洛的对面,吴鉴看起来就如同一个普通路人一般无二,但先前轻松的脸色,却也随着莫洛劲力外泄所带来的异象而渐渐严峻。 莫洛比他想象的要难对付一些。 一声大喝,声如霹雳,莫洛松开了弓弦,随着他弓弦的松开,刚刚还澎胀起来的莫洛,身体又迅速地干瘪了下来,就如同一个充气娃娃被拔掉了气门芯一般,他大口地喘着气,身体有些摇晃,竟然要以弓拄地,才能站稳。 前三支穿云箭射出,箭刚脱弦,便已消失,再出现时,必然已到了被瞄准者的要害之处,但今天,这一支箭在空中飞行的却是如此之慢,便如同被一个人拿着,正慢慢的走向吴鉴一般。 吴鉴似乎向旁边小小跨出一步,便可以避开这支紫色的穿云箭一般。 不是当事人,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奥妙,不到那一个层次,也根本无法想象这个层次之间的交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如是而已。 莫洛的穿云箭自拉开瞄准,便已经锁定了目标的气机,任何气机的紊乱都会招来更加强烈的攻击,气机一乱,先机立失,高下立判,高手过招,一招致命,并非说说而已。当年在落英山脉,李挚与左立行两人交手,还过瞬息功夫,最后却是一个重伤毙命,一个伤势缠绵三年未愈。 莫洛还没有踏入宗师之境,但他所修习的碧海生潮功法却十分强大,再加上他所独有的穿云弓穿云箭,即便是面对宗师,他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面对着莫洛这一箭,即便是吴鉴也不能躲,更无法避,只能选择硬接。 他扬起了手中的杯子,那里面的酒他已经喝完了,亮闪闪的金杯杯口,正面对准了那只缓慢行来的紫色穿云箭。 箭杯相接,霹雳一声震响,吴鉴长袖飞舞,满头长发向后毕直飘起,偌大的皇帐在这声巨响之中,被直接从地上卷了起来,飞向空中,随着一声声啪啪的脆响,竟是在空中被撕裂成了丝絮一般,漫天飞舞。 莫洛挺直了身子,卟地吐出一口鲜血,然后又是一口,随着一口口鲜血的喷出,他的身材又显得挺拔,丰润了许多。盯着吴鉴的眼睛,闪着狼一样的光芒。 箭和酒杯并没有真正接触到一起,紫色的穿云箭此时一改先前缓慢的姿态,高速的旋转着,发出尖锐的鸣叫,尾部一团紫色的火焰微微颤抖,一心想要穿透前面那道无形的屏障。吴鉴也没有了先前的从容,手中的酒杯也在旋转着,很是奇异的与紫色穿云箭保持着同一速率。 看到莫洛一口接着一口的鲜血喷出以及那渐渐红润的脸色,吴鉴不由冷笑起来:“莫洛,你倒还真是对洛一水不错,竟然以命相拼。连这种邪门功夫也使了出来,可是你的武道修为已经快要到极致了,就算你使出这种邪法,又能让自己的功力增长多少,更何况,你现在还剩下多少功力?” 莫洛没有多话,他提起了自己的穿云弓,长啸声中,闪电般的扑向吴鉴。 看到莫洛不顾生死,吴鉴也是脸色微变,再也不能形若无事般的站在原地不动,身形微晃,整个人已经化为一道残影,在空中闪过。 一道金光,一道紫光,虎贲军的大营里往来追逐。不时会响起声声炸雷一般的轰鸣,每一次轰鸣,便是一个个的帐蓬被卷起到空中,撕裂成布条一般的物事,漫天飞落。 虽然五月中,但这里,却在下着一场奇异的雪。 洛一水自从作出了那个决定之后,整个人便彻底放松了下来,对于他个人来说,这一生无疑是失败的,但在现在这个局面之下,在数万兄弟的性命面前,他又觉得自己胜利了。 仇,虽然不是自己报的,但最大的仇人,最终还是会倒在自己的面前。虽然有些遗憾,但这已经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了。 三年之前,他为了大越的稳定而选择放弃了阵前反戈,孤身远走,三年后,他看到他为之付出了巨大牺牲的越国不仅没有好起来,反而愈来愈乱,愈来愈糟糕,于是他决定自己来做。于私,他可以得报全族遭诛的大仇,于公,他要拯救大越国民于水火。 从开始谋划到落到现在的窘境,只用了半年时间。 到现在,洛一水终于明白,原来自己,当真只适合当一个将军,而不是一个可以谋划大局的大帅,比起李挚,吴鉴,甚至还是一个毛头小子的秦风,自己在全局的把握,谋划之上,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既然如此,那便罢了。 在太平城生活了两年多,那里百姓的富足,安乐,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映象,那不是他一直想要追求的结果吗?如果这天下,交到秦风手中,能让大越国民从些真正富足起来,能在其它三国面前挺直了身子,骄傲地说一声我是大越人,那他再一次离去又有何妨呢? 自己曾经为越国镇守边关多年,这里是他一直要守护的家园和百姓啊! 他很舒服的睡了过去,再没有了先前的焦灼,忧虑,他没有再做那种浑身浴血的噩梦,在梦中,他与莫洛师兄弟两个泛舟蔚蓝的大海之上,清风拂面,海水轻涌,大鸟在蓝天之中轻鸣飞过,船头垂钓,船舱小酌,不亦快哉? 一声巨响将他从美梦之中跃起,他一跃而起,冲出了房门,便看到陈慈正一脸惊惶的向着他的方向奔来。 “出了什么事?”洛一水惊问道。 “将军,虎贲营中突生大乱,雷霆阵阵,似乎是两个大高手在拼斗。”陈慈道。 “走!” 两人如飞一般的踏上城头,看到那一道紫色的光芒和另一道金光在虎贲营上空往来飞舞,洛一水立时脸色苍白,大叫一声:“是师弟,他去找吴鉴了!” 直到此刻,洛一水这才反应过来,他与莫洛分手的时候,莫洛莫名其妙的所说的那一句话: 吴鉴要是死了就好了! 吴鉴要是死了,虎贲军群龙无首,立时便会乱,虎贲军一乱,他们便会展开反击,击败虎贲军,解了眼下的危局,然后与秦风对峙,这样一来,他们面临的局面,至少要比现在好上许多。 可是,可是吴鉴是宗师啊!岂是莫洛能刺杀得手的。 看着那越来越黯淡的紫光,洛一水大吼一声,刚想要跃上城垛,肩头一紧,却是被陈慈紧紧地按住了。 “洛将军,你不能去。”陈慈坚定地道。 “我不去,师弟就会死。”洛一水大吼道。 “您去了,他还是会死,还会再加上您!”陈慈厉声道。“敌军大营之中,可不止有一个吴鉴,还有康乔这个九级巅峰,还有多个供奉高手,你即便去了,又能济得何事?” “集合大军,全军出击,与他们拼了!”洛一水双眼血红,明显有些失去理智了。 “大将军!”陈慈一把将洛一水拖到墙垛跟前,指着远方的敌军大营,大声道:“您好好看看,虎贲军大营都打成什么样子了,但虎贲军人呢,他们为什么没有列阵,没有助吴鉴去围杀莫洛,他们在哪里,他们到哪里去了?” 此刻,虎贲军大营已经完全变成了样子,不时会有大帐被卷到天空,被震得粉碎,更有大火熊熊烧起,但在明亮的灯火之下,却看不到虎贲军的人影。 “吴鉴肯定算到了莫洛要去刺杀他,所以虎贲军此刻应当早已埋伏好了,如果我们贸然出城,必然中伏。”陈慈道。“如果这样,我们所有的算计都要落空了,不但这几万兄弟要完蛋,连你的大仇都没法报了。” 听着陈慈的话,洛一水整个人都剧烈的颤抖起来,看着陈慈,他道:“陈慈,秦风想要的只不过是我这支军队,所以这支军队的首脑是不是我没有关系,你也一样可以担当,我不能眼看着师弟这样死去,他是为了我,才去刺杀吴鉴的。” “这里几万兄弟,都是因为你。”陈慈紧紧地揽着洛一水,看着远方:“而且,现在你即便去,也已经晚了。” 远处,紫色的亮光在他们的眼前闪动了几下,最终消失于无形。 “师弟!”洛一水大叫起来。 虎贲军营之中,吴鉴此刻显得有些狼狈,身上的衣物被撕成了条条缕缕,束发头冠也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手中的金杯,早已扭曲变形,而在他的对面,莫洛情况更惨,半跪在地上,身上几乎没有了一块好地方。 狠狠地盯着莫洛,吴鉴的声音有些变调,他很愤怒,原本以为一张很简单的战斗,竟然如此大费周章,莫洛的实力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求救啊,向你的师兄求援啊,喊啊,叫洛一水来救援你啊,他不是还有数万大军吗?”吴鉴阴狠地道。 莫洛咳嗽着,居然笑了起来:“你是想让我求救吗,好,满足你的这个愿望。” 他艰难地站了起来,捡起掉落在身边的蓝色的穿云箭,搭在了穿云弓上,箭头遥遥指上天空,勉力拉开半幅弓弦,箭呼啸着直上半空,而莫洛,也在这一刻,飞身而起。 蓝色的穿云箭在空中呼啸着,拖着长长的蓝色尾光,燃烧着,突然掉头向下,而莫洛,却是直直的飞起,迎向自己射出的这一支穿云箭。 蓝色的箭光,自莫洛的顶门而入,贯穿向下,一声爆响,莫洛整个人在空中炸成了一片血肉之糜,纷纷洒洒的落下。(。) 第五百零三章:最后的谈判 温柔的阳光照在犹如地毯一般的草地之上,星星点点的小花点缀其间,天空蔚兰蓝,微风拂面,一切都是得那样美好。 但盘膝坐在毡子上的洛一水却是神情憔悴之极。 “莫洛死了!”他看着对面双手扶在膝上,正襟危坐的秦风,缓缓地道。“他去刺杀吴鉴,战死了。” 秦风马上反应过来,莫洛此举背后的用意,莫洛的确是这世上少有的强者,但在宗师面前,他仍旧不是对手,脑子里想起数年之前,同样是九级巅峰的邓朴,碰上了重伤的左立行,仍然被左立行打得狼狈而逃的画面,心中不由慨叹武道修为,一线之道,便是云泥之别。吴鉴不会比左立行强,但邓朴比起莫洛,却是大有不如了。 “可惜以后,再也无法目睹穿云弓的凛凛之威了。”他感叹地道,转过头去,看向侧后方不远处,瑛姑正与贺人屠两人盘坐在地上,比比画画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这二位都是宗师级的高手,聚在一起,无非也就是讨论一些武道之上的奥义了。 “你运气好,有两位宗师相助,如果我有一位,那今天的情形就完全不同了。”洛一水顺着秦风的眼光,看向远处的那两位,似乎是发现了洛一水的窥视,贺人屠回过头来,微笑着点头示意。 “这不是一两个高手便能解决的问题,大势已定,纵然你有宗师级的高手,也不过是多挣扎一会罢了。”秦风摇头道。 洛一水沉默片刻,抬起头来,道:“是的,你说得不错,秦风,从我开始跟你谈合作的时候,你就已经在计划今天的事情了吗?” 秦风摇了摇头:“不,那个时候,我是正计划着趁你起事之机,便趁机拿下正阳郡,慢慢的壮大自己的实力。不过后来,这个计划有了很大的变化?” 这个回答让洛一水有些诧异。 “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问道。 秦风笑了笑,“你知道,我收纳了在宝清的楚军,当然,程务本程帅现在也为我效力,正是他,替我制定了这个庞大的计划,现在看起来,我已经很接近成功了。” 洛一水长叹一声:“原来我不是败给了你,而是败给了程务本这个老狐狸。” “可以这样说吧!”秦风摊摊手:“这是最好的结局,洛将军,不是吗?这样一来,我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越国的内乱,将越国真正的统一到一面旗帜之下,否则,你我加上越国朝廷,三方混战,可真不知要打到何年何月才能消停了?对于你来说,这是一个不好的结局,但对于越国的百姓来说,这是他们的福气。” “你就这么有信心能给大越百姓带来福祉?”洛一水反问道。 秦风微笑着看着他:“洛将军,你在太平城生活了两年多,这两年多来,你亲眼看到了太平城怎么从无到有,你也看到了那里的百姓从一穷二白到现在过上了小康日子,吃穿不愁,衣食无忧,老有所养,少有所依,鳏寡孤独皆有靠,虽然还说不上是世外桃源,但比起越国其它地方,只怕要好少太多吧?还有沙阳郡,在归于我烈火战刀旗下之后,豪绅得到抑制,百姓得到实惠,日子也比以前要舒心得多,你说我有不有信心?” “是的,你说得不错,这些我都看到了。”洛一水点点头,“这也是决定我这一次来找你的原因之一。我终究是一个越人,我内心深处,总是希望我们大越子民过得比别人更好一些。” “那么第二呢?”秦风问道。 “我的部属,你准备怎么处理?”洛一水问道:“是让他们解甲归田吗?” “解甲归田?”秦风摇头:“你的部属,是越国的精锐部队,战斗力还是很可观的,我怎么可能让这样一支劲旅就此放下兵器,变为农夫?你应当知道,把一个农夫训练成为一个合格的军人,是何等的不容易的事情。” “那你准备怎么安置他们?”洛一水问道。 “高级将领,如果愿意跟着我秦风的,我不会亏待他们,当然,也许会视情况,给他们挪挪地方,但绝对还是会直接领兵打仗,你现在手下的那些将领,可都是见过世面,打过大仗的,经验足。”秦风道:“我也不会将你现在的部队切割分散,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早就形成了默契,如果硬生生的切开,战斗力不免会打折扣的。洛将军,我会将他们留在中平郡,继续当边军,因为秦人还在开平郡看着呢?” “你不是和秦人有盟约么?”洛一水问道。 “盟约这个东西,在对双方都有利的时候,那便是有力的束缚,但对一方没有利甚至有害的时候,他还不如一张草纸。”秦风摇了摇头:“在李挚的面前,不只是要留一手,就是留上两手,三手,有时候我还是不放心。” “这一次,你对我说得都是真话吗?”洛一水盯着秦风,“你不会再出尔反尔吧?” 秦风笑了起来:“洛将军,他们以后都会是我的部属,是为我打天下的军队,你说,我会亏待他们吗?我秦风对敌人或者很狡诈,但对于自己人,却从来都是优容有加的。” “好,这一次我就信了你。”洛一水站了起来,却又苦笑道:“其实,我也只有信你。最后,我还有一个条件。” “洛将军请讲!”秦风道。 “吴鉴你肯定是要杀的,你现在有两位宗师相助,还有程务本这样的九级巅峰,再加上你,杀他绰绰有余了,在你杀他的时候,我希望我能在场,我能亲手割掉他的脑袋。” “如您所愿。”秦风颔首。 洛一水点点头,伸出手来,“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这一次不是太平军首领与洛将军的盟约,而是两个男人的誓言,我希望你言而有信,对我的那些部属优容有加。” 秦风伸出手去,与对方紧紧地握在一起:“两个男人的誓言。” 松开手,洛一水后退了两步,猛地转身,向着远方行去。 “其时有时候我在想,你要还是小水该多好!”后面,传来了秦风有些伤感的声音:“感谢你小水,在太平城,正是与你的一次次磨练,让我的武道修为有了极大的长进和感悟,也正是你的帮助,我才能拿下长阳郡。” “过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洛一水身体僵硬了一下,仍然没有停留,大步走远。 贺人屠缓缓的走到秦风的身边,看着那个挺直的脊梁愈走愈远,不由感叹道:“其实他是一个真正的汉子,一个真正的军人,但愈是这样的人,愈是不可能做成大事。” 秦风转过头来,笑道:“贺兄,你这是在拐着弯的骂我吗?” 贺人屠看着秦风,笑道:“你如果还像在楚国敢死营的时候,是一个真正的军人的话,我就不可能来投奔你了,洛一水那样的人,永远只能作一个孤单的英雄,而你,却是一个可以执掌天下的枭雄。” “天下,需要英雄,但更需要枭雄。”贺人屠认真地道:“枭雄不是一个贬义词。” “可是我,既想当枭雄,又想当英雄啊!”秦风笑道。 “鱼与雄掌,不可兼得。秦将军,随着你的地位越来越高,你掌控的人的命运愈来愈多,你就离英雄这个词就愈来越远了。”贺人屠道。 “贺兄,李清大帝算是一个英雄吗?”秦风突然问道。 “你觉得呢?”贺人屠反问道:“一个孤单的英雄,能够一统天下,创立雄居天下上千年的大唐帝国,使得万国来朝,四海臣服么?这可不仅仅是告他那冠绝天下的武力呢,没有手腕,没有城府,大帝能做到千年以后,所有提到他的人,还都竖起大拇指?阳光之下,总有阴影,只是我们看到的,都只是阳光普照的地方,而阴影的部分,都被我们或者他们有意无意的隐藏了。” 听着这番话,秦风沉默半晌,抬起头来:“也许你说得对,但如果真能一统天下,再现大唐雄风,我便是被千夫所指又如何?英雄也好,枭雄也罢,终究不过身外名罢了。” 贺人屠大笑起来:“秦将军,你这可是比李清大帝又更进一步了。大帝当年,终还是很在乎名声的。” 秦风微笑起来,“我们也该动了,当我们出现在中平郡的时候,吴鉴的脸色是不是很精采呢?他恐怕想不到,自以为手掌乾坤的他,却马上要陷入到我们,秦军,和洛一水的三面包围之中了。” “我也很期待与宗师的真正一战!” “不,这一次不会是公平的绝半,因为我们很围殴他。”秦风道:“你,大姑,程帅,还有我,洛一水,大家伙一齐上,我可不想咱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有什么损伤。要杀一个宗师,可是一点也托大不得的。” “那就太可惜了,要知道,要与一个宗师真正的生死相决这种事情,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因为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宗师,都在尽量避免着这样的情形发生。”贺人屠有些可惜地叹道。(。) 第五百零四章:混乱的中平郡城 中平郡城,已是一座空城。 吴鉴为了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洛一水,完全是孤独一掷的压上了老本,几乎能够调出来的军队,全都投向了战场,现在的中平郡,除了极少数的维持治安的士兵之外,便几乎全部为民夫所充斥。 这些来自各地的民夫聚集在中平郡城内,却又缺乏管束,自然便是乱糟糟的尽是生出些事儿来,中平郡城内的治安,糟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本地百姓与外来的民夫之前的冲突,每天都在不停的发生着。 负责在中平郡城保证后勤畅通,为前方军队提供强力保障的左相张宁,却完全顾不上这些,在他看来,这些冲突都是些小事情,哪怕每天都因为这些冲突在死人,但比起前线剿灭洛一水的大事,这些都不算事儿。 手里唯一能调动的一点数量可怜的军队,他全部都用来保卫后勤的畅通以及物资的保护之上,甚至连中平郡城本身的衙役全数都征用了。 冲突只要不波及到这一块,张宁便视而不见,但只要有稍微的苗头,有人敢于打这些物资的主意,那亮闪闪的大刀,便会毫不犹豫地斩下来。 吴鉴如此孤独一掷,自然有着他的为难之处。造反的是洛一水,而洛氏家族与皇室吴氏家族一样,都是从大唐时代便传下来的豪族,这些豪族的关系盘根错节,深刻地影响着越国的每一个阶层。诛灭洛氏,是他自上位以来便时时刻刻都在筹划的一件事情,借着齐国入侵,洛氏兵败这一借口,在张宁的辅佐之下,一举将洛氏铲除,清洗的范围波及到全国,但谁又能说,就已经将所有的洛氏余孽杀干净了呢? 陈慈事件是一记强劲的警钟,既然有第一个陈慈,那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在他调集兵马前往中平郡城的时候,很多不正常的反应更是让吴鉴提高了警惕,那些人不见得便是洛一水的同谋,但毫无疑问,他们正在一步步变成墙头草,随着形式的变化,随时都会倒向另一方。 那么,速战速决便成了吴鉴唯一的选择。本来,现在的情势,围困其实是更好的选项,一支无粮无外援的军队,只要围困他几个月,其自然会不战自溃,但吴鉴却不敢耗费如此长的时间来消灭洛一水,天知道,在围困所需要的几个月里,会又发生一些什么事情。 抛开国内的这些不安因素,秦国人,太平军都是他不得不考虑的问题,内部的不安,加上外部的威胁,都让他不得不选择以硬碰硬,用最快的速度消灭掉洛一水。 张宁自然是深谙其中巧妙的,他与皇帝的利益深刻的联系在了一起,如果让洛一水得势,张氏,自然便是一个也不可能剩下,别忘了,洛氏之灭,他张宁是帮凶,洛水之畔,他张宁是监斩,如果说皇帝吴鉴是洛一水最恨的一个人,那么,他张宁绝对可以排上第二位。 现在看起来大势已定,洛一水被包围在了通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而心怀叵测的太平军,正在被秦人攻击,也是兔子尾巴长不了,这两股越国内最不稳定的因素一去,越国再兴便是指日可待了。 说到这一点,张宁便对皇帝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以开平,永平两郡,换取国内两股叛贼的毁灭,同时又收回了沙阳,长阳等地的控制权,越国并不吃亏,而且,在拿回沙阳之后,与齐国便可以重新联结起来,到时候,借助齐国的势力,便可以抗衡秦国的侵蚀之心,至少为越国复兴赢得了时间。 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前日前线再次传来捷报,洛一水麾下大将,也是前顺天军的首脑莫洛,企图行刺皇帝,被皇帝顺势诛杀,洛一水再折臂膀。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张宁甚至还喝了一顿大酒,美美的睡了一沉,要知道,自从洛一水反叛这几个月来,他几乎没有再睡一个囫囵觉了。 张宁睡得是很香,但现在中平郡城之内,却有一批人是兴奋得睡不着觉,他们瞪大眼睛,盯着城内的一举一动,他们,是属于太平军的鹰巢系统。 负责越国鹰巢分部的田真,现在便隐身于中平郡城,拿下中平郡城,切断吴鉴后路,与洛一水部密切合作,彻底干掉虎贲军,这是太平军控制整个越国的关键一役,田真不敢怠慢,亲自到了中平郡城,乔装打扮下来。 这一次潜伏到中平郡城的鹰巢人员,多达数百人。为了让这些人顺利潜入,几个月前,鹰巢总部便开始策划,他们中的相当一部人先是潜入到了朝廷控制的地盘之内,然后以民夫的名义被征集,随着大队民夫进入到中平郡城,这样一来,便让越国人查无可查。 为了保密,这些人要么来自鹰巢总部,要么便是田真的亲信心腹,这些人以前都以各种名义被派往鹰巢总部培训,在见识过了太平城的繁荣,兴盛之后,这些人更加是死心塌地的为太平军效力了。 而田真,也在这一次鹰巢总部策划的行动之中学到了太多的东西,让他不得不感慨,太平军首领秦风选择郭九龄来担任鹰巢首脑不是没有道理的,其中的很多运作手法,行事手段,让田真大开眼界,自觉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他甚至在想着,等越国之事结束之后,自己一定要去总部一趟,向郭九龄虚心请教才是。 田真躲藏在城内一幢废弃的民居内,现在这幢民居内挤住了上百人,说起来都是民夫,但实则上,都是鹰巢潜伏在城内的内应。现在城内一团糟,这些从不同地方抵达中平郡城的潜伏者,在联络上之后,渐渐的聚集到了一起。 城内的混乱给他们堂而皇之的聚集,提供了绝妙的机会,因为现在城内,很多的民夫便像他们一样,聚居在一起,甚至有些人会成团结伙,驱赶原居民占据他们的房屋,城内,根本就没有人管。 像这样的聚集地,鹰巢在中平郡城内有五个。分布在不同的点。 算着时间,差不多已经快到事前预定的时间节点了。田真也从最初的泰然自若,到现在的慢慢的紧张起来。 “每临大事有静气!”他不停的给自己打着气。 “田老大,城外来人了。”一名汉子走进屋来,低声对田真道。 出乎田真的意料之外,城外来的竟然是一个熟人,而且,可以说是他以前的上司的上司,刘氏的老祖宗,刘老太爷。 “老太爷!”田真不敢怠慢,赶紧迎上去,一揖到地。不说这位以前是他们这些人的大头头,单是对方九级高手的身份,便足以让他敬仰了。 其实二人现在的身份,倒还真说不上谁高谁下了。田真现在是鹰巢的高级将领,深得秦风的信任,而且在此次控制越国的行动之中,是至关重要的一个人,而刘氏,则是很明变的在走下坡路,虽然整个家族在商业之上是大获丰收,家族生意兴旺之极,但在政治之上影响力却是在走明显的下坡路。 刘老太爷现在的作用,类似于其它国家之中的一名供奉,身份尊贵却并没有多少实权,而其子刘兴文虽然是沙阳郡的城门军统领,但相比于陈家洛,田真等人都身居要职,明显要差了许多。 “田将军不必多礼。”一把扶起田真,刘老太爷笑得特别慈详,田真都能想明白的问题,他自然更是明白,之所以这一次他放弃了在山上养尊处优而投身于这一场战役,便是要用自己这老迈之躯,为儿子刘兴文争取更多的政治筹码,像田真这样的人,本身就出身地沙阳系,正是自己要大力争取的人,当自己以后一命呜呼之后,田真,还能成为刘氏的一个奥援。这一次双方要并肩作战,正是拉近彼此关系的好机会。 “真没想到老太爷会亲自前来,有老太爷助阵,我们更是十拿九稳了。”田真兴奋地道。 “不是十拿九稳,必须要十拿十稳。”刘老太爷微笑道。“我们这一次行动,是一点岔子也出不得的,虽然中平郡城现在空虚之极,但必竟是一个郡城啊,如果让对手反应过来,组织起有效的防守,哪怕就是只阻挡我们一天两天,也会对整个战役造成无可估量的影响,像龙游城这样的事情,我们可不想发生在我们自己的身上。” “老太爷说得对,本来我还挺紧张的,但老太爷来了,我可就一身轻松了,有老太爷指挥,自然是手到擒来。”田真笑道。 “错了,我这一次来,可是来给你当刀的。”刘老太爷笑道:“对于城里的情形,你比我要清楚的多,所有人也都是你的属下,所以这一次的总指挥仍然是你,我负责替你清除障碍。” “这怎么使得?”田真有些为难地道。 “有什么使不得?为了太平军的大业,没有什么可推托的!”刘老太爷严肃起来,“城外,陈家洛的猛虎营,野狗甘炜的苍狼营已经准备好了,你这边一发动,城内混乱一开始,他们的攻城行动就开始了,我们预定的时间是,一夜拿下中平郡城。然后大军要迅速出击,占领龙游,彻底卡死吴鉴的退路。”(。) 第五百零五章:巧夺 所谓饱暖思***这句话用在现在的张宁身上也合适不过。 到了中平郡的时候,深悉张宁喜好女色的中平郡守金大中,便悄悄地送了两个绝色美姬过来。不过那时候,形势还很紧张,战局并不明郎,张宁却也没有心思在享用。现在大局已定,眼看着洛一水便要完全垮台了,张宁的一颗悬着的心也完全落回到了肚子里。 人一放松下来,自然就会想起某些调调来,这个时候,张宁才想起后宅之中,被他冷落了许久的两个美姬,一颗心立时便活泼泼的跳动了起来。 天擦黑,草草吃过晚饭,张宁便直奔美姬的所在,压抑了许多的**喷勃而出,年纪老大不小的他,亦是老夫聊发少年狂,竟然在后宅之中玩起了三飞。 正在兴致高昂的时候,寝室之外,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之声,贴身侍卫聊陶冶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大人,大人。” 屋内让人浮想连翩的动静声音暂时停止了下来,从内里传来了张宁恼火的声音,“什么事?” 能听出张宁十分的不爽,但陶冶却顾不得这些,继续道:“大人,城内民夫又在闹事了。” “他们哪一天不闹事?老规矩,不去冲撞府库,便不用理会,要是敢冲撞府库,杀无赫!”听到陶冶跑来竟然是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张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也值得来告诉他,还捡在这个关键的时刻。 “大人,这一次不太一样,参与的民夫太多了一些,金郡守派去处理的衙役,全都被杀死了,看这些民夫去的方向,正是府库所在。”陶冶道。 “什么?”屋里传来了惊愕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了一个女人的轻呼之声,屋内响起了一阵杂乱的声音,房门被拉开,只穿了一身内衣的张宁出现在陶冶的面前,陶冶一眼便看见屋内的大床之上几条雪白粉嫩的大腿交叠在一起,半遮半掩的褥子正在微微起伏,他赶吧低下了头。 “连衙役都杀了?他们是不想活了吧?”张宁怒道:“有多少人参加?” 陶冶道:“只怕有数千人。金郡守就在外面等着呢,恐怕要调动城门军才能弹压,但要调动城门军,却只有大人亲自下令,所以不得已才来打扰大人。” 府库的看守不过数百人,但现在参与闹事的民夫居然有数千人之多,张宁脑子顿时清醒了起来。 “他们离府库还有多远?”转身从地上捡起先前随意扔在地上的衣物,一边往身上套着一边往外走。 “金大人调动了他所有能调动的力量正在阻拦,现在离府库还有数里远,连府库的防卫士兵都调了一半过去了。金大人怕有个什么万一,所以特来请大人调城门军前去弹压。”陶冶紧跟着脚步急急的张宁,一边走一边道。 “为了什么闹起来的?”张宁问道。 “听说是那些民夫不满郡府提供的伙食闹起来的。”陶冶低声道。“给那些民夫吃的,也的确是差了一些,但也还是能吃饱的。” “早就给金大中说了,不要去贪这点小钱,他就是不听,什么叫差了一些,那就跟猪食差不多。”说到这个,张宁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了,早就提醒过金大中,他就是不听,仗着给自己上了供,送了美姬,便有些肆无忌惮了。 “你马上去城门去,调一千人去弹压,对于为首的,杀无赫,要让这些刁民知道厉害。”张宁道。 “末将明白。” 陶冶飞一般的离去,张宁走到大厅,看到金大中,一鼓气儿顿时又冲了上来,指着鼻子大骂道:“金大中,早就跟你说过了,你偏生不听,那能弄几个钱?这要是出了事,你还有命在么?” “是,是,左相大人,下官知错了,回头一定改,一定改。”金大中陪笑着靠近张宁,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轻轻地放在张宁身边的茶几之上,张宁侧眼瞄了一眼那东西,是一张大额的银票,上面的数字,让他还颇为满意。 “这一次,我便给你兜住了,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陛下距这里可不远,这要是传到陛下耳中,你别说帽子保不住,连命都要丢。”张宁道。 “是是,下官一定知错就改,这不是还有张相您吗?有您罩着我,那自然是没事的。其实下官还是让他们吃饱了的。也不知这些刁民受了那些人的挑拨来生事。”金大中道。 “别忘了,洛氏不是没有根基的,不用说,这定然是那些洛氏的暗线们在挑事,真要让他们弄出事来,让府库出了问题,这场仗就要出问题了。”张宁道。 “有城门军出马,对付这一帮泥腿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金大中道。 张宁不置可否。 两人对于民夫闹事,都不太上心,这几个月来,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两个人也都习以为常了,这一次,不过是规模更大一些罢了。城门军一出动,对付这些泥腿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抛开了这个话题,两个人就转到了当前的局势之上,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边等着陶冶回来复命,张宁心里还牵挂着房中的两个美姬,更是心不在焉,脑子里此时晃来晃去的,不免尽是两个美姬那明晃晃的长腿和柔软的犹如一团棉花的玉兔。 当两个人的茶换到第三水的时候,外面终于转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听到那纷乱的脚步以及外面卫士的压抑着的惊呼声,张宁脸色骤变,似乎事情并没有向他想象的那样发展。 砰的一声,大门被推开,满脸是血的陶冶一头撞了进来,“大人,大人,快调援兵,撑不住了。” 张宁与金大中霍地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陶冶,一千城门军,竟然治不了一群乌合之众? “怎么一回事?”张宁厉声叫道。 “大人,不止是民夫,有奸细混进了城中,他们是有组织的军队,不是一般人,属下带着的一千城门军,上去就被他们打垮了,眼下只能勉力撑住,但撑不了多久的。”陶治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珠,嘶声道。 张宁的脸色顿时变了,“洛一水这个狗贼!” 下意识的,他仍然认为这是洛一水为了改变眼前的困境而使出的釜底抽薪之策,如果让他得手,不说占了中平郡城,要是一把火将塞满郡城府库的粮食以及各种物资付之一矩,都会让皇帝的进攻计划受到极大的挫折,一旦不能及时拿下洛一水而让对手获得了喘息之机,国内局势怎么变化可就说不定了,真要是那样,自己百死莫赎。 “调集所有城门军,立即前去平乱,一定要在对方抵达府库之前,将他们杀光。”张宁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告诉马华,此刻只要还在街上游荡的,一律杀无赫,宁杀错,勿放过。” “是,末将马上去通知马将军。”陶冶飞一般的向外窜去。 转过头来的,看着有些发呆的金大中,张宁厉声道:“都是你这个不晓事的惹得祸,你,给我马上到第一线去,要是让那些奸细得了手,你也不用活着回来了,滚,滚!” 金大中被张宁的脸色给吓着了,一边连声应是,一边连滚带爬地向外跑去。 事实上,情形比陶治所说的还要严重。田真带着的人,利用民夫的愤怒,成功地煽动起众人走上街头,在杀死前来弹压的衙役,成功地惹来一千城门军,城门军凶狠的杀戮将本来只是跟着闹一闹的民夫也逼上了绝路,双方开始混战在一起的时候,田真将麾下数百人集中起来,突出其来的给予了对方致命一击,等到陶冶发现不对的时候,他手下的人,已经不足以组织起防线了,只能节节败退。 以鹰巢的探子们为前锋,席卷着越来越多无奈加入其间的民夫,向着城门军发起了凶狠攻击。刘老太爷盘膝坐在一幢房子的屋脊之上,盯着几乎席卷了半个城的混乱,脸上满是浓浓的笑意,这一次行动,简直太完美了。耳中传来密集的战鼓之声,他回过头来,看着数支军队正从数个方向向着骚乱的地方扑来,笑得更是开心了。 田真的行动,成功地将中平郡城最后一支成编制的军队给调来了,现在的中平郡城,简直就是一个脱光了黄花大姑娘,对面站着的却是一个血气方刚,几十年没有碰过女人的昂藏汉子。 他笑咪咪地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竹筒,一扬手,竹筒呜的一声飞上了半空,啪的一声炸裂开来,一朵朵艳丽的花朵在夜空之中绽开,显得分外艳丽。 看着炸裂的烟花,刘太老爷身体微晃,已是消失在原地。 中平郡城南城方向,野狗拄着自己的大刀,眼巴巴地看着中平郡城的方向,眼看着已经快三更了,还没有消息,他几乎快要按捺不住了。 终于,千盼万盼的信号终于出现在他的眼中,野狗唰地拔出插在地上的铁刀,怪笑道:“兄弟们,果子熟了,去摘果子啊!” 数千苍狼营士卒嗷嗷叫着,从藏身之地冲了出来,飞一般的向着中平郡城方向冲去。 另一个方向上,陈家洛看着那冲天而起的信号,翻身上马,手臂前指,“猛虎营,前进,占领中平郡城。”(。) 第五百零六章:得手 天上的月亮还是那样的皎洁,但在张宁的眼中,却变得无比诲谙起来,一股不祥的预兆,在他的心中悄悄的滋生,仅仅就是奸细煽动民夫作战么?如果中平郡出了问题,该怎么办? 他在院子里集燥地踱来踱去,希图陶冶能以最快的速度给他带来好消息。 那几朵艳丽的烟花在空中炸散的时候,张宁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寒战,这是城内的奸细在放出信号,他们的信号是给谁的?为什么这个时候放? 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全身的每一根寒发都炸裂开来。 “来人啊!”他大叫起来。 “张相,别来无恙啊!”屋顶之上,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干瘪的,却又显得略为得意的声音。张宁赫然抬头,屋脊之上,一个削瘦的身影提着一根拐杖,正站在那里,从张宁这个角度看去,这个人影,将整个月亮都完全遮挡住了。 院子里传来了叱喝之声,数道黑影扑上屋脊,那是院子里的侍卫。 上去的快,下来的也快,几乎在他们刚刚扑上屋脊的时候,那个老头儿便也动了,手中的拐杖挥动,一个个卫士便如同麻袋一样倒飞出来,卟嗵卟嗵地跌倒在张宁的周围,再也没有了声息。 陶冶是张宁身边武道修为最高的随从,可也不过八级巅峰而已,但现在,张宁却已经将他放了出去,其它的卫士虽然不及张宁,但身手也是相当不错的,但看到那个老头的面容,张宁的一张脸却唰地完全没有了血色。 那是沙阳郡刘氏家族的刘老太爷。 刘老太爷如同一片落叶一样坠在了张宁的身边,伸手一挽,已是挽住了张宁的胳膊:“张相,好多年不见了,今儿个,咱们可得好好聊聊。” 张宁面如死灰,几乎要瘫倒在地上,整个人软绵绵地挂在刘老太爷的手臂之上:“你…你…太平军……” 刘老太爷扬声大笑:“张相果然非常人,一看到我,便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不错,现在城里的人是我们太平军的人,当然,城外的人也是我们太平军的人。” 他戏谑地看着张相:“张相,你将中平郡城最后一支守城的军队调到了城里,可是让我们的攻城军队少了很多麻烦,我们的秦将军一定会感谢你的大力配合的。” “反贼!”张宁的脸上终于因为愤怒而有了一丝血色。 刘老太爷冷笑起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张相,你想清楚一些再说话更好。你的主子,要完蛋了。” 张宁瞪着刘老太爷,一时之间,竟是无话可说。 “张相,闲呆在这里可不是办法,咱们还是出去走一走吧!”拽着张宁,半拖半拉地走向大门外,此时,更多闻声而来的卫士,站在大门的两侧,却是无法可施。而刘老太爷的眼中,也根本就没有他们。 两人就这样相扶相携着走出了大门,行走在中平郡的大街之上。 马华是中平郡城的城门军统领,麾下有三千兵马,在洛一水造反之后,他的城门军经历了一次扩充,达到了五千之众,但这些人的战斗力很成问题,基本上是从各地抵达的郡兵之中抽调而出的,再加上一些从开平郡逃回来的原萧正刚旧部组成,中平郡城作为皇帝亲征军的最大的后勤中转站,在吴鉴看来,留下这样一支部队护卫也足够了。 这几个月来,城内三天两头的发生民夫闹事的事件,已经让马华颇为头疼,现在城内的民夫为数众多,处理的时候也很棘手,又要兼顾城内安全,又要保证往前线运输物资不受影响,这之间的度可得拿捏好,好在现在洛一水已经强弩之秣,他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万万没有想到,在最后的关头,幺蛾子终于来了。 看到陶冶第二次血糊糊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马华就知道麻烦了。 这不是普通的民夫闹事,而是有预谋的作乱。没有任何的犹豫,他立即点起所有的兵马,分成几路向着闹事的地段包抄而来,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所有的乱民剿杀干净,否则让他们攻到府库地段,事情就大发了。 直到马华纵马行走在大街上的时候,他仍然以为这是洛一水的困兽犹斗之举,派出一股精锐部队,汇合城内的奸细,挑起民夫的骚乱,借机闹事,其目的无非是一把火,将中平郡城内的储存物资的府库烧干净。 虎贲军,加上各地的郡兵,民夫,十好几万人,没有了这些粮食物资,立马就会陷入大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府库。 这个念头,直到他看到那些艳丽的花朵在皎洁的月亮为背景的天空之中怒放开来。 他猛勒战马,战马长嘶人立而起,他的突然停下,使得身后正在急急奔行的队伍一阵大乱,彼此挤撞的声音连连传来,呼痛声,骂娘声,此起彼服。但马华却顾不得这样了。此时的他,与张宁一样,浑身的寒毛根根倒竖起来。 里应外合!作为一个领兵的将军,他比张宁更要敏感一些,对方攻击府库是假,诱使他的军队脱离城墙防护区是真,他们根本不是要烧府库,他们是要夺取中平郡城。 想明白这个问题,马华立即勒转马头,大声吼道:“回去,马上回去,上城墙,敌袭,敌袭!” 马华的呼叫之声,让现场更加大乱起来,前面的人马上转身,欲向回走,可长长的队列后方,却听不到马华的命令,仍在向前挤挤攘攘,一边还要向前走,一边却已经转身,本来就不甚宽敞的大街之上,更是乱成一团。 这是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离训练有素还差得太远。想要他们如臂使指,那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好一阵子慌乱之后,马华亲领的这支军队终于掉转头来,马华一马当先,向着城墙方向拼命地奔来。 当他看见城墙的时候,城墙之上负责警戒的望楼警钟,也终于拼命的敲响起来。 隔着厚厚的城墙,马华都能感受到无数只大脚踏在大地之上引起的那种震颤,紧接着传来的,便是那震耳欲聋的呐喊之声。 呐喊之声几乎是与报警的钟声同时响起。 马华翻身下马,提着他的刀,几乎足不点地的冲上了城墙,放眼望去,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黑压压的尽是冲锋而来的士兵。 不等他有多余的时间思考,城下数人已是越众而出,长啸声中,飞身而起,向着城墙之上直扑而来。 马华咽了一口唾沫,他也只来得及咽下一口唾沫,城下奔来的最前方的一个人,已是腾空而起,半途之中,脚尖在城墙之上一点,再度冲天而起,已是高高的跃起在空中,一声清脆的怒喝之声,一道亮丽的刀光便直劈了下来。 居然是一个女人! 马华心中闪电般的掠过这个念头,劈下来的大刀所带来的凌厉的刀气,已是让他几乎连气儿都喘不过来了。 他是八级武道修为,对方一刀,便让他感到力所不及,只有一种可能,对方的武道修为比他要更高,或者是八级巅峰,甚至已经跨过了九级。 他绝望的挥刀上迎。 嚓的一声轻响,他的刀头不见了。嚓嚓之声连续不断地随着马华后退的身形响起,刀身不见了,刀杆在一截截的变短,当马华的脊背靠到身后冰凉的城墙之时,凌厉的刀光已是紧追而至。 颈子微微一凉,马华便觉得自己飞了起来。飞得好高好高,他甚至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看到下方所有的景况。 自己的士兵此时才刚刚乱哄哄的从登城台阶之上涌上台阶,城内,火光处处,骚乱阵阵,而在中平郡城的另一个方向,更大的呐喊之声正在响起。 两面夹攻! 所有的思维到此为止。 第一个扑上城的余秀娥长刀微颤,刀尖之上,最后一滴鲜血正在缓缓好落。 “好刀啊!”她情不自禁的赞了出来。这是他从太平军大匠巧手那里要来的,此刻,被鲜血浸染过的那从刀锋一直延伸到刀柄的梅花,似乎更加耀眼了一些。 在他的身后,和尚,野狗也上了城头,他们见到的,便是余物娥数刀之下,便将一位对方将领斩于身前。 “我操!”野狗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和尚,“和尚,你找了一个好凶恶的婆娘!” 丢下这句话,野狗已是飞身扑向那些刚刚上得城来的士卒。 被野狗这一呛,和尚一个踉跄,但转眼之间,却又是恼羞成怒,一颗光头也更加锃亮了一些,挥着大刀,嗷嗷叫着也扑进了敌人丛中,在他们身后,一根根带着钩子的绳索在一片叮叮当当之中勾住了墙垛,一个个士兵飞一般的向上攀爬着。 另一个方向上,陈家洛就显得轻松多了,马华所带领的这一支城门军,是最先抵达城墙的,而另外几支去包抄乱民的军队,接到命令的时候要晚上许多,当陈家洛意闲神定的登上城墙,好整以遐的打开城门,让麾下士兵们涌入城中的时候,返回来的敌军才刚刚看到城门。(。) 第五百零七章:你没有那么重要 龙游县城,曾经在洛一水狂攻那一投之中,由一个老妇人率领着一群孝子孝孙和一帮被逼上绝路的官兵创造了奇迹,四千人马,顶住了洛一水数天的狂攻。 龙游一战,可以说是洛一水发动的这一场震惊大陆的造反大业的转折点,没有拿下龙游,当然就无法抢占中平郡城,洛一水的战略计划彻底破产。无奈之下取其次,派陈慈进攻永平郡,又被太平军给予了当头一棒,连接两次的失败,终于将洛一水逼上了绝路,进而也造成了如今被兵困通州的局面。 残破的龙游县城,并没有得到修复,但现在却是大越朝廷兵马的一个重要的支撑点,如果说中平郡城是朝廷战略物资的屯集点,那么龙游县城,现在就是所有运往前线的物资的分发点。所有的物资运到这里之后,再分发到各支部队。 如果说中平郡城出了问题,前方的部队还能靠着以经运到龙游的也集物资撑几天,但如果龙游出了事,前方部队立即便要出大问题。 所以在龙游,即便吴鉴恨不得把每一分力量都投入到围攻洛一水的战役之中去,在这里,还是留下了一支三千人的虎贲军保护物资。 三千虎贲军,这可是一支强悍的力量,在太平军诸将领眼中,拿下龙游,可比要拿下中平郡城更要难一些。 一支庞大的车队从中平郡城内驶了出来,数百两平板车上,各种物资一应俱全,当然,保护这些物资的军队和押送的民夫,全都换了人。 张宁脸色诲败,缩在马车的一角,双手抱着双肩,头深深的埋在双膝之间,昨天一夜发生的事情,彻底击垮了他。 当然,不仅仅是中平郡城被太平军攻占,更重要的是,皇帝陛下先前的计划,从根儿上就错了。秦军根本就没有向太平军发起进攻,传闻之中被秦军彻底击溃的猛虎营昨天晚上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当看到猛虎营的时候,同样精于算计,谙熟阴谋诡计的张宁,便彻底明白,皇帝陛下让秦风和李挚算计了。 这样一来,被包围的就不是洛一水,而是皇帝陛下了。 秦风的太平军,秦人的大军,还有现在困守通州的洛一水,他们将成为一个铁三角,将皇帝陛下在通州这小小的地盘上彻底挤压,直至最后窒息而死。 他跟皇帝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皇帝完了,他张氏也就完了。 坐在他对面的刘老太爷笑咪咪地看着对方,马车摇啊摇,晃啊晃,吱吱呀呀的声音在寂静的马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刘老太爷伸手拍了拍张宁的肩膀:“左相大人,别这么老闷着啊,咱哥儿俩好好的聊一聊呗。以前,我是高攀不上,但现在,我应当有资格与你好好的说说话吧!” “我们有什么好聊的?”张宁抬起头,脸色苍白得跟死人一般。 “张相,你这个状态可不行啊!”刘老太爷道:“是个人都能看出你有问题。” “你还要我怎么样?”张宁道。“你们要我随你们一起到龙游,我这不是来了吗?” 刘老太爷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张相,咱们还是先说点别的吧。你也不是一般人,就现在这种状况,你觉得你们的皇帝陛下,还有多少翻盘的希望?” 张宁沉默片刻,道:“除非出现奇迹,已经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看来张相心里还是很清楚的,吴鉴如果失败,你觉得现太子吴京能够撑起大局吗?”刘老太爷接着问道。 “怎么可能?”张宁苦笑道:“朝廷最后压箱底的五万虎贲军已经出现在这里,这五万虎贲军一旦被消灭,就凭着越京城剩下的那三瓜两枣,拿什么抵抗叛军的进攻?再得,现在国内本来就暗潮汹涌,只不过是因为洛一水遭遇困境,失败在即,那些水下的暗流才显得很平静,一旦皇帝陛下失事,越国就完了!” “张相与皇帝陛下是一根藤上的瓜,皇帝陛下完了,你也完了吧?”刘老太爷摊摊手,道。 “不错。”张宁坦承。 “洛氏一门,数百口子的魂灵,正在洛水之中哀嚎呢,说不定他们此刻已经从水中探出头来,正眼巴巴地盯着那断头台,看看你张氏一门什么时候被押上去吧?”刘老太爷淡淡地道。 张宁打了一个寒噤,“成王败寇,不过如是也,如果真有那一天,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张相到是坦然,可是据我所知,张相一家也是数百口人呢,不知哪些人,是不是也有张相这么豁达,坦然赴死?” 张宁脸色惨然,脑中闪过一张张面孔,有白发苍苍的,也有嗷嗷待哺的,苍老的,稚嫩的,笑的,哭的,他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手上青筋毕露。 一直紧盯着他的刘老太爷淡淡地道:“其实我们已经给了你一条活路了,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抓住了这个机会,不但你不用死,你一家老小,也可以活下来,虽然不能再享受荣华富贵,但终究是活着,对不对?” “你不用骗我,洛一水岂肯放过我,你们跟洛一水合谋坑了我们,洛一水恨我入骨,他洛氏满门被杀,如果皇帝是他排在第一的要杀的人的话,那么,我铁定是排第二个的。”张宁道。 “谁说我们与洛一水合谋?”刘老太爷冷笑道:“你以为我们在永平郡全歼了陈慈的两万部属,也是假得么?错了,那是真实存在的。越国只需要一个主人,那就是秦风秦将军,越国也只需要一支军队,那就是太平军。” 听着刘老太爷的话,张宁有些瞠目结舌,“如果是这样,洛一水岂会善罢甘休?” “不善罢干休又能怎样?形式比人强,他不想玉石俱焚,带着他的数万将士一齐被消灭在通州,那就必须答应我们的条件。实话告诉你吧,此战过后,洛一水便将离去,他的属下,也会统统投降太平军。” “那他,得到了什么?他肯这样做?” “为什么不呢?”刘老太爷微笑道:“至少,他最大的仇人会死在他的面前,他既报了血仇,又让义无反顾跟着他造反的数万弟兄有一个好的归宿。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张宁叹了一口气,刘老太爷说得不错,洛一水至少不是一无所得。 “而且有一点,你也说错了。洛一水在与秦将军谈判的时候,想杀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吴鉴,至于你,也许是他忘了,也许他根本就不屑于杀你,你,不过是吴鉴手下的一把刀而已,杀了吴鉴,你死不死,根本就不在他的心中。所以,你不必把自己看得很重要。也正因为如此,我们也才能开这个口子,答应让你活下来,如果洛一水当真也要杀你的话,今天坐在这马车中的就不会是你,而是金大中了,效果也许不如你,但照样能成事。” 听着刘老太爷略带讥讽的话,张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脸色变幻不定,他这样的人,或者并不怕死,但最怕的却是别人的轻视,无视,而现在,刘老太爷简直就是**裸的打脸了。 心中跌宕起伏,既有愤怒,却又有些轻松,毕竟,保命有希望,而且不仅仅是自己一条命,而是全族上下,数百条性命。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所说的话?”他有些期许,却又有些怀疑。 “张相,说句不客气的话,连洛一水都不屑于要杀的人,我们秦将军就更不在意了。”刘老太爷尖锐地道。“说起来,你虽然精于算计,满腹阴谋诡计,但终究不过是吴鉴扶植起来对付洛氏的工具而已,具体到你张氏本身,并没有多少的力量,你的力量和权势,都来自于皇帝的信任和支持,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呢?没有了活水的注入,你就只能是死水一潭,就算你还有再多的阴谋诡计,可没有了这个平台,你又怎么施展呢?所以,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只要你乖乖听话,保住性命完全没有问题,如果你能更进一步,替秦将军多做一些事情的话,结局或者还能更好一些。” 张宁低下头,沉默半晌,终于抬起头来,“我要怎么做?” “当前最要紧的,当然是要拿下龙游县城啊,拿下了哪里,便给垂死的吴鉴脑袋之上再狠狠地击了一棍子。可以加速他的死亡,所以啊,张相,打起精神来,抖擞一些,拿出你左相的威风来,龙游县城三千虎贲军,我们可不想与他们硬拼,虽然硬拼我们也不怕,但能减少一些损失,为什么不呢?您说对不对?” “好,我答应你们了,但愿你们言而有信。”张宁声音有些颤抖,他当然清楚,自己的这一决定,便等于在已经半只脚已经掉下悬崖的皇帝吴鉴身后又狠狠的推了一把。 “很好,我就知道,张相是一个明白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没有人会嘲笑你,当然,此事过后,我想张相也会隐姓埋名了,别人怎么骂你,也都无所谓了。”刘老太爷满意地道。(。) 第五百零八章:最后一道绞索 跟离龙游县城还有里许,长长的队伍停了下来,一道哨卡将通道卡死,一名军官和十数名士卒执着刀枪,站在道路的中央,示意队伍停下来。 刘老太爷掀开布帘子,从马车内跃了下来,举头望向已经近在咫尺的龙游县城。残破的县城处处都是豁口,焦黑的印迹处处可见,在那些豁口之上被一个个的垒集起来的沙包挡住,而城头之上,虎贲军士卒严阵以待。究竟是越国最精锐的部队,哪怕明知道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危险,仍然将该做的工作做得足足的。 他回过头来,脸上已经堆满了谦恭的笑容,伸出手去,恭恭敬敬的扶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自然就是大越的首辅,张宁张左相。 张宁的脸色仍然有些苍白,此时的神情却是据傲得很,从马车上下来,背负着双手,慢慢的走了过去。 “张相!”守在道路中央的校尉军官惊讶的叫了起来,虎贲军常驻越京城,军官对于朝中的大臣都熟悉得很,更何况这位可是近几年来的炙手可热的当权左相? 嗯!张宁点点头。 “张相您怎么来了?”那名校尉军官赶紧行礼,一边叫身边的一名士兵赶紧去城内禀告。 张宁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扬着头,看着远处城头之上的士卒,“看起来还都是很尽心的,也不枉了陛下给你们如此高的待遇,不错,不错。” 校尉军官微笑道:“张相夸奖了,虎贲乃是天子亲军,不管在哪里,不管做何事,都是不敢有丝毫怠慢的。” “在中平军待得腻了,便到前线来看看。”张宁边说,边迈步向前,紧跟在身边的军官,赶紧挥手示意士兵搬开道当中的障碍。“这两天情形如何啊?虎贲是我们大越的骄傲,是战魂,打洛一水怎么如此费劲,每天的消耗,让我很是头疼啊,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往前线送物资了,仗一打起来,钱哗哗的流出去,国库吃不消啊。” “据体的情况,末将不太知道,但也听说快了。”校尉陪笑着道,心里却是不以为然,洛一水可是当真大将,便是在虎贲军中,他的崇拜者也大有人在,边军的战斗力比起虎贲当然是要差一些,但在洛一水的指挥之下,又岂是那么好打的?左相是一个文人,自然不懂这里头的关节。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说说,是万万不敢说出嘴的,便是神情也不能露出半点端倪来。 他陪着张宁缓缓前行,后面的车队自然也是慢慢地跟了上来。一行人堪堪走近城门的时候,城门已是大开,一名虎贲军将领带着一大票军官忽匆地迎了上来。 “见过左相!”一群军官,忽啦啦的抱拳拜倒。 “嗯,精神抖擞,不错,不错。”张宁展颜一笑,回头指了指身后那长长的马车,“这一次的物资之中,我特地准备了一批庆功酒,你们可以给自己多留一点,叛贼马上就要完蛋了,虎贲军功不可没啊。” “多谢左相!”将领大喜,但凡当兵的,还没有几个不好酒的,但军令严禁,一般情况之下,酒是万万不敢沾的。但有了左相一句话,那这就都不是什么事儿了。话说张相虽然有一个不成气的儿子,但他本人,还是挺不错的,至少他上台之后,虎贲军的薪饷那是涨了三成的。 “咱们龙游现在有多少人马啊?”在将领的陪同之下,一行人缓缓入城,有着左相亲来,这么多的将领相陪,那城门口相应的查验,自然也就形同虚设了,所有的士兵都在看着大越的左相,浑然没有注意到,这一次来送物资的队伍,上至军官,下至民夫,赫然就没有一个面熟的。“对了,你是叫曹新吧,我应当见过你!” 被当真左相一口叫出名字,曹新喜出望外,在虎贲军中,他只是一个普通将领而已,并不受统领康乔重视,否则也不会将他丢在后面看管后勤,他是真想不到位高权重的张宁居然认得自己,要是能攀上这个高枝,以后在虎贲军的前途便不可限量了。一念至此,顿时又殷勤了一些。 “左相大人,现在龙游县城共有三千虎贲军,专门负责保护,运送后勤辎重到前线,当然,这里也是伤兵营,前方受伤的将士都会送到这里集中。这样的大概有近一万人。” 落后张宁一个身位的刘老太爷看着张宁的侧脸,心中倒是有些佩服,一个普通的军中将领罢了,张宁居然随口能说出名字,此人能在越国混得风生水起,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啊! “一万人?”张宁惊问道:“伤亡如此之大?” 曹新却是一脸轻松:“左相大人勿惊,其实大多都是郡兵,真正的虎贲军士卒不到五千人。” “占了一半,还能不惊?”张宁摇头道。 “左相大人不知,如果算上在前线战死的数量的话,其实我们的伤亡在三万左右,边军在洛一水的指挥下,抵抗得很顽强,不过虎贲军伤得多,死得少,基本上就都是郡兵的人了,洛一水那边也不轻松,他大概也只剩下四五万人,又不足为虑,士气低落,粮草军械告急,我估摸着,再过两天,他连箭矢都会耗光,那时候打起来就轻松了,没有了这些远程杀伤武器,近身接战,边军可远远不是虎贲军的对手。” “也有道理!”张宁点点头,心里却在想,那里还会给你们近身接战的机会。 说话间,众人已是进了大厅,张宁往正中的大案后面一座,看着有资格跟着曹新一齐进入大厅的十几个将领,看着那一张张殷勤,讨好的笑脸,心中却是一阵惨然,不是我不给你们活路,实在是,我自己都快要没有活路了。 装扮成张宁卫士的和尚,余秀娥等苍狼营的数名高手,跟着走进厅来,看到张宁居中坐好,和尚笑咪咪地关上了大厅的门。 和尚关门,张宁脸色更是苍白了一些。 “左相大人,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是不是不太舒服?”曹新问道。 张宁没有说话,刘老太爷却是大刺刺地往张宁身前一站,看着众人,道:“张相身体不舒服,接下来的事情,便由我来作主了。” 曹新一愕,左相的侍卫这么没规矩么? “什么事情?还请这位大人明示。”眼前的这个老家伙跟左相态度亲密,肯定是左相大人身边得力的人,不过以前只知道有陶冶,这个老汉却是没有见过。 刘老太爷慢悠悠地一边挽着袖子,一边道:“我代表张相宣布你们所有人因为不守军纪,遇敌怯懦,统统判处死刑。” 曹新张大了嘴巴,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老汉,不等他想明白这里头的关窍,刘老太爷一爪子已经当头抓了下来。 两人隔得太近,一个蓄意发难,一个毫无防备,一个是九级高手,一个不过是八级中段,刘老太爷轻而易举的便抓住了曹新的头颅,手上发力,曹新一声惨叫,头盔连带着头颅全都凹陷了下去,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至死也没有明白,左相大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刘老太爷一动手,余秀娥已是一声娇喝,手里的大刀已是挥了出来,余秀娥是这大堂里仅次于刘老太爷的高手,已经摸到了九级的门槛,再加上凶悍之极的和尚以及另外十数名武功好手的相助,大堂里的十几名虎贲军官,根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便被他们切瓜斩菜一般的格杀在当场,刚刚还干干净净的厅堂内,顷刻之间伏尸遍地,鲜血四溅。 张宁闭上眼睛,身体微微颤抖着。 “给野狗发信号,开始行动。”刘老太爷哈哈大笑着大步向外走去,和尚余秀娥等人紧紧跟上,将留下两人看守张宁,其实当张宁领着他们进入龙游县城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除了尽力给太平军办事,以期日后能保得全族一条性命之外,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和尚一边走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节竹管,扬手扔向空中,竹管带着尖厉的哨音飞上半空,啪的一声炸裂开来,散出漫天星火。 随着这漫天星火的升起,刚刚还懒洋洋的那些押送物资的士兵,突然之间便变得像猛虎下山一般,手里的刀枪毫不客气的便招呼向了身边的虎贲军士卒,那些马车边正在卖力地将车上物资往仓库里扛的民夫,变魔术一般从马车的底部,或者干脆就是他们车上运送的物资之中抽出一把把的大刀,一柄柄弩机,疯狂地向着周遭的虎贲军开始攻击。 龙游县城瞬间便陷入到了大乱,虎贲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打打蒙了,关键是,这个时候人,了们居然找不到一个够级别的军官。 他们当然找不到,因为这些军官,此刻已经全部变成了尸体,正躺在那鲜血四溢的大厅当中。 距离龙游县城更远的地方,陈家洛看到那漫天的星火升上半空,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猛虎营,前进,占领龙游县城。” 野狗的三千人,已经进入到了龙游城,他的猛虎营,留下两千人看守中平郡城,另外三千人,则尾随着车队,准备与野狗里应外合,毕竟是虎贲军,可不敢有丝毫大意。(。) 第五百零九章:最后关头 野狗拖着他的铁刀,一瘸一拐的走上了城头,看着最后残余的百余名虎贲军冲出了县城,向着通城方向逃去,不由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狗娘养的,还真难打!” 这一仗,是野狗打最困难的一战,他甚至能感觉到,比秦国的边军更难对付,要知道,这还是在城内的虎贲军完全失去了长官的指挥的情况下。他们的高级军官,被一鼓而歼了。但饶是如此,在随后的城市争夺战中,各自为战的虎贲军,居然与他的苍狼营打了一个不相上下,关键是,那些在这里养伤的虎贲军士卒,但凡还能动的,也都拿起武器加入了这一场战役,在这些人的带动之下,那些养伤的郡兵也加入了进来。 也亏得陈家洛带领的三千猛虎营士兵及时赶到,这才一举扭转了战局,但即便是这样,这场战事也一直打到了夕阳西下,再也无力支撑的虎贲军才放弃了重新控制龙游县城的打算,竭力向城外冲去,最终,他们还是有百余人,成功地逃了出去。 “传令,不用追了,也需要有人给吴鉴报给信。”身边,同样是满身浴血的陈家洛走到了野狗的身边,道。 “天子亲军,果然不同凡响啊!”拄着自己的拐杖走过来的刘老太爷摇着头,叹着气,“吴鉴要是知道龙游,中平被我占了,肯定会发疯地反扑过来,而且必定是虎贲军,接下来这仗,可真是不好打。” “有什么不好打的?”他们的身后,又传来一个嗡声嗡气的声音,三人一回头,便看见一颗锃亮的光头,在他身边,身材娇小的余秀娥拿着一柄与她身材完全不成比例的大刀,两人正大步行来。 “有什么不好打的?”和尚不服气地道:“野狗的苍狼营主要还是家伙不称手,又不能穿着咱们的盔甲,打起来当然不顺手了,要是全副武装与他们对干,早就将他们干翻了。” 和尚这是明显的护短,野狗却并不领情,叹了口气:“和尚,咱不睁着眼睛说瞎话好不,虎贲军的战斗力,的确在我们苍狼营之上,就算我们穿着凯甲,拿着称手的家伙,摆开了阵仗硬干,也是打不过的,这一仗,好在刘老太爷一举歼灭了他们的军官,群龙无首,这才让我们捡了一个便宜。”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和尚很是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但野狗将话挑明了,和尚倒也不藏着掖着了,“要是咱们以前的敢死营还在,何惧什么虎贲军?” “虎贲军是天子亲军,整个大越也就五万人,现在我估摸着,也就三万出头了,接下来咱们要预防的,只不过是他们的反扑,牢牢的守住龙游就可以了。守城,不是野战,我们并不惧他。”陈家洛大声道。 “家洛兄说得对,咱们只要守住罗,然后洛一水,还有秦将军两面夹攻过来,他吴鉴便死得不能再死了。”和尚哈哈一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 野狗将铁刀往地面上一插,吆喝道:“兄弟们,那咱们还犹豫什么啊,干起来吧,把这城墙修得再高一些,再坚固一些,把这库房里用得上的东西,都搬上城头来,咱们就让什么狗屁的虎贲军回过头来一下子撞到铁板上,咱们也让他们体会一下先前洛一水站在萧老夫人面前的时候,那种欲哭无泪的心情。” 众人一齐大笑起来。 一夜的忙碌,到了第二天早晨,龙游县城已是容貌大变,而数千忙活了一夜的士兵,也都搂着自己的兵器,疲惫地原地躺下,整个城墙之上鼾声如雷。 刘老太爷毕竟年纪大了,嗑睡浅得多,小睡一会儿,便清醒过来,坐在修好的城垛之上,看着城头之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士兵,心里头却是感慨万千,这里头猛虎营的士兵都是沙阳郡的老底子,有几个面孔,他甚至熟悉得很。 当年在他麾下之时,这些人只不过是为了保住沙阳这一小块的利益罢了,而现在,他们却正在创造历史,正在成为一个新的国家的谛造者。 耳边突然传来了马蹄的声音,刘老太爷一下子在城垛之上站了起来,不会这么快吧?蹄声愈来愈明显,和尚夫妇,陈家洛,野狗都已经被惊醒了过来。 一面火红的战旗跃入他们眼帘,几人不约而同的出了一口长气,那是烈火战刀旗,那是自己的友军。 如果这个时候,虎贲军真的来了,那麻烦的确不小,累了一夜的军队,现在的战斗力恐怕堪虞。 于超带着斥候营赶了过来,而随他一起来的,还有另一个大拿,太平军两大宗师之一的贺人屠。 “这么快就拿下了龙游县城?”站在城头,看着几乎铺满城内各个角落的尸体,贺人屠耸然动容。 一边的于超也被这满城血腥似乎给吓着了,“秦将军担心你们兵力不足,特别让贺大师与斥候营一齐过来增援,想不到,你们早就干完了,咱们自己伤亡如何?” “还好。”眼见着己方再添一个战营的生力军,特别是还来了一个宗师,陈家洛心情大好,“刘老太爷想了一个好办法,说服了那个张宁配合我们,咱们伪装成了押送物资的民夫和军队,顺风顺水的便进了这龙游城,然后张宁将他们的将军集中在一起,三下五除二,先将领头的干掉了,接下来就简单多了。” 贺人屠眨了眨眼睛,陈家洛说得轻松,可是只要看看这满城的鲜血和尸体,便知道这一战绝不轻松。 “姜还是老的辣。”他冲着刘老太爷竖起了大拇指。 刘老太爷呵呵一笑:“贺大师来了,我就放心了,其实我也正担心着,虎贲军的第一波反击,要是吴鉴跟着来了,我们这儿还真没有人能挡得住他。” 听刘老太爷说到这个,贺人屠不由兴奋的搓了搓手,上一次,他想与李挚交交手,但李挚却提前走了,再说当时李挚怎么也是秦风的客人,不好强行要求,但现在又一个机会上门了,这怎么可以错过?他进入宗师不久,正想试探一下自己的极限究竟在哪里? “吴鉴交给我,剩下的交给你们。” 通城,吴鉴麾下的郡兵在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之后,终于扫平了叛军在外围的防守,填平了护城河,现在剩下的,就是攻打城池,蚁附作战了,这也是作战过程之中最难的部分,而伤亡超过一半的郡兵再也没有心气发起这样的进攻,自然,最后的决战,要交给一直养精蓄锐的虎贲军了。 王贵数千麾下,在连打了陈塘寨和通州之战之后,现在他身后还着的不过数百人而已,剩下的不是躺在了伤兵营中,便是去了阎王老爷那儿报到,在听到传令兵的命令,他们终于可以撤到后方休息的时候,他几乎是瘫倒在了地上。 一群伤痕累累的士兵缓缓地退出战场,而另一支装备精良,战意高昂的军队,却正在逼近通城。 “康乔,洛一水在外围的防线,更多的是主动放弃,看来他也是在蓄力,要与我们作最后的决战了。”吴鉴冷冷地看着城头之上那面虽然残破但却仍然高高飘扬的洛字大旗,道。 “陛下放心,不管他是无力抵挡还是有意蓄力,在虎贲军面前,都将化为飞灰,请陛下看好吧!”康乔翻身上马,厉声道。 “好,朕拭目以等,三通鼓罢,我要看到你登上城墙,你要不行,那我就亲自来。”吴鉴厉声道。 “用不着劳动陛下。”康乔提起自己的大刀,两腿一夹马腹,沿着方阵的通道向前飞奔,“虎贲军,杀敌。” 随着康乔的厉声怒吼,数万虎贲军齐声呐喊,紧密的方阵散开,变成了一条长长的散兵线,最前方的,却是虎贲军里的骑兵。 一匹匹战马向前冲锋,速度愈来愈快,马上的骑士手里举着长矛,在战马距离城墙数十步的时候人,他们直起身子,腰身反弓,奋力地将手中的长矛向着城墙掷出,声声巨响声中,一排排的长矛被深深的插进了城墙之上。 做完这个动作,他们的战马,距离城墙不过十余步,以他们的速度,撞上城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战马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个动作,间不容发之间,灵巧的转弯,身体几乎是擦着城墙向着侧面奔去。 城墙之上,箭如雨下,奔行的骑士另一只手里的小盾竭力护住身体的要害,当然,也有一部分不走运,不是被命中要害,便是跨下战马中箭毙命,将他们摔下马来,落马,几乎就等于死亡。 一排刚过,第二排便又紧跟着冲了过来,同样的一支支长矛掷出,比起第一排,却是高了一米有余。 愈往后,骑兵的武道修为便愈来愈高,掷出的长矛也愈来愈向上升,当骑兵散尽,步兵接近城墙的时候,整个通城东面的城墙之上,密密麻麻的插满了矛杆,就好像化身成了一只刺猬。 这便是虎贲军的攻城方式,没有攻城云梯,没有攻城车,他们要靠着这些插入城墙的矛杆,攀爬上城。(。) 第五百一十章:黎明前的黑暗 看似光秃秃的城墙之上,突兀地从地上弹起一根根的柱子,在每两根柱子的顶端,横吊着一根巨大的横木,横木之上,一根根明晃晃的矛头倒钉在上面,随着城上士兵一声厉吼,松开手中的绳子,这根长满尖刺的横木便呼啸着落下,擦着城墙,直直地撞在那一根根插在墙上的长矛。 随着一声声卡嚓的脆响,这些长矛应声而断,正沿着这些长矛猿猴一样灵活的向上攀爬的虎贲军,纷纷惨呼着落下,更惨的便是被落下的横木撞中,矛刃透体而入,鲜血随着下落的身体,四处喷溅。 随着城上士兵冒出头来,城下百余步开外,早已蓄势待发的弓弩手们松开了弓弦,漫天的羽箭带着尖厉的啸声飞上城墙,躲避稍慢的城上士兵顿时纷纷栽倒在地。 虎贲军是越国最精锐的军队,他们的弓弩手所使用的都是强弓,士兵更是臂力惊人,挨上他们一箭,一条命已是去了七八成了。 但是放下去的这些滚擂必须要收回来,准备第二次的攻击,城上士兵冒着如雨的箭矢,大声吆喝着往上扯着绳索,不时有人倒下,但马上便又有人跟上。 滚擂缓缓升高,攀爬在半空中的虎贲军士兵自然知道,如果让这些东西升上去,下一个受害的说不定便是自己,靠近滚擂的人飞身跃起,手中刀光闪跃,斩向那些滚擂的绳索,一根根擂木被斩断绳索,落向城下。 一根根木杆又旋即被放倒,那是要去更换新的绳索和滚擂,而趁着这个间隙,城下的虎贲军立即加速向上攀爬而来。他们很清楚,他们的时间有限,稍有迟疑,第二轮滚擂便又会落下。 攀爬在最前面的都是一些武道修为不错的士兵,每人的背上,都背着数根短矛,手抓住一根,人向上窜起,反手拔出背上的短矛,嗵的一声,将短矛再一次插入,借着这股劲,人再度向上窜起,又插进一根,而在他们身后,虎贲军士兵便沿着这些刚刚被击断长矛的地方,再一次向上攀爬而来。 滚擂需要时间,而以虎贲军的速度,爬上城墙不过数息之间的功夫。一根根的长矛架在了城垛之间,身后的士兵们探身出外,拉开弓弩,向下猛射箭矢,狂扔石头,城下,羽箭仍在呼啸,将这些暴露出身形的士兵一排排的射倒。 城上的弓箭手也在还击,但虎贲军的队形散得较开,像脚踏弩这种大型弩机,根本就没有用,射出去白白浪费箭矢。 第一排虎贲军在离开城头还有少许的时候,不等上面的长矛捅出来,他们已是腾空跃起,不是向上,而是斜斜向外,竟是远离城头,这一下大出城上士兵的意料之外,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些飞在空中的虎贲军已是将手中的长矛挥臂用力掷出,嗵嗵有声,直直地插进城上士兵的胸膛。身形在下坠,但他们却似乎不慌不忙,拔出插在背上的短矛,一根接着一根的挥出,将城上士兵一个个击倒。 他们像石头一样向下坠去,接近地面的时候,地上跃起一个个人影,在他们的腰间用力一推,向下的坠力变成了横飞的力量,他们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架在城头的整齐的长矛阵出现了一个个豁口,而在这些豁口边上,第二排的虎贲军终于出现,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他们跃上了城垛。 刀光闪耀,他们杀进了城上的人群之中。 城头边上的士兵突然潮水一般的向着两边让开,从让开的缺口里,一排排整齐的长矛手呐喊着冲了上来,在他们的身后,另一排弩手举起了手中的短弩,啉啉有声的射向这些虎贲军。 避开了短箭,避不开长矛,刚刚爬上来的虎贲军瞬息之间,便被尽数灭杀在城头。 来得快,死得也不慢。 虎贲军对于边军的战斗力了如指掌,可是洛一水对于虎贲军的战斗方式也是一清二楚,双方知根知底,纵然边军战斗力不如虎贲,但在有针对性的布置之下,一时之间,虎贲军竟然是丝毫占不了上风。 一次次的攻上去,又一次次的被灭杀在城头,城上士兵尸集如山,城下虎贲军也是血流成河。 康乔冷冷的注视着城头,洛一水没有那么好打,他心中是清楚的,毕竟这位曾经是大楚排名第一的将军,对于虎贲军更是知根知底。 身后嗵嗵的战鼓之声慢慢的安静下来,第一通鼓已经结束了。 康乔伸手拔起插在了地上的刀,举步向前走去。 陛下说过,三通鼓罢,要看到他站在城头之上。 “虎贲军,有进无退,向死而生!”高举着大刀,康乔大步向前,然后小跑,最后他的身形便成为了一道残影,径直向着城墙奔来。 城头之上,看到康乔,洛一水站了起来,刚刚迈出一步,就被陈慈按住。 “我来!”陈慈道。 “你比他要差一些。”洛一水摇头道:“不是他的对手。” 陈慈微微一笑,“这又不是比武较技,差一点也不会一时半刻要了我的命,城头是我们的地盘,十分本事,他最多发挥出七八成,咱们也就差不多拉平了,你是主将,吴鉴不动,你就绝不能动。” 洛一水微笑道:“我不是吴鉴的对手,差得太远了。” “还是那句话,城头是我们的地盘,你离宗师,也不过一步之遥,配以军队,还是能缠斗的,更何况,如果他们的皇帝亲自出动,对他们来说,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那就代表着他们要孤独一掷了。”陈慈大笑着转身向外走去:“秦风这个时候应当动起来了吧,说不定吴鉴还来不及动手呢,后院就已经起火了。眼前,不过是咱们最难熬的一关了,黎明之间,总是最黑暗的。” 康乔冲天而起,飞到中途,脚尖在插在城墙的短矛尾部一点,短矛弯了下去,再猛地反弹上来,康乔已是借着这一点力道,高高的飞了起来,比城墙都高出了许多,密密麻麻攒刺他的长矛兵,明显错误地估计了对手的速度,在他们的眼中,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手中长矛下意识的刺出,但却尽数刺在空中。 康乔头上脚下,倒冲下来,手里的大刀横扫四方,刀还未至,凌厉的刀气已是扑面而来,脚下的士兵矛短人断,当康乔站在地上的时候,他的四周,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士兵。 第二排长矛兵悍不畏死的再次扑了上来,但比他们更快的却是从后面赶过来的陈慈,长啸声中,陈慈从长矛兵的头上跃过,单臂挥矛,长矛在空中带出道道残影,径直刺向康乔。 “陈慈。”看到陈慈,康乔眼睛都红了,这一次的叛乱,可以说如果不是陈慈的加入,洛一水根本不可能搅起如此大的风浪,甚至都不可能走出开平郡。 大刀前挥,人向前疾扑,两人瞬间便斗在了一处,一蓬蓬星火在两人之间不断溅飞开来,随着康乔一声大喝,陈慈被震得向后倒也而出。身后的长矛兵迎了上去,一根根长矛竖起,挡在了陈慈的背后,陈慈身子微仰,身后士兵齐齐大喝,将陈慈再一次送了出去,不过这一次,随着陈慈一齐扑上去的,还有他身后的士兵。 这些人,都是陈慈带了多年的老兵。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与高手配合作战了,长矛刺出,并不是瞄准康乔,而是刺向康乔的四周,人群之中,更有人拿着短弩,啉啉不停的射击,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在如此近的距离之内射出劲力的弩箭,会不会伤着自己人。 这些士兵也知道,他们根本不可能伤着眼前这个敌人,他们所求也不在此,只要自己刺出去的长矛能稍稍延迟敌人的行动,能让敌人的活动空间尽可能地减少,那么,胜利就将属于他们。 对付大高手,军队利用人数上的优势进行挤压,在上京城中一位宗师被火凤军生生有人堆死之后,早已成了各**队在作战之时,通行的惯例。 用成千上万的性命,来换一个敌方宗师的性命,在各国的领导者看来,这是很值得的。 看到康乔站在了城头,在他的身后,更多的虎贲军也爬了上去,城头之上开始混乱,吴鉴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只要是近身搏斗,洛一水的叛军,如何能是虎贲军的对手。扑灭叛军,就在今朝。 就在吴鉴心情大好的时候,一名留守大营的虎贲军官策马从后方狂奔了过来,临近吴鉴,翻身下马,竟是连滚带爬,看起来不是太急,而纯粹是双腿发软。 “陛下,陛下!” 看到这名军官的模样,吴鉴心中一跳,不祥的预兆浮上心头,这名军官武功不低,但眼下这样,分明是被什么巨大的恐惧给吓着了。 军官跌跌撞撞的终于到了吴鉴的面前,好在他还保持着理智,尽量地压低了声音,颤声道:“陛下,中平郡城,龙游县城尽数失守,太平军大举进军,已经切断了我们的后路,龙游三千虎贲,只余下百余人逃到了通城。” 吴鉴的脸瞬间煞白,身子摇晃了几下,险些跌下马来。(。) 第五百一十一章:反攻的开始 大帐里很安静,安静得有些令人窒息。 偌大的皇帐之内,只有吴鉴,康乔,以及默默无语一直站在吴鉴身后的一个老太监,他是与已经被莫洛割了脑袋的喜公公齐名的另一个内务府总管,大家都称呼他为乐公公。 吴鉴的喘息声有些紊乱,脸色极其苍白,康乔看着他,心里却是极其担忧,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对于像吴鉴这样的宗师级的高手来说,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是内伤在加重的信号。虽然杀了莫洛,但莫洛武功之高,显然出乎了吴鉴的意料之外,特别是最后莫洛不惜身死而爆烈的最后一击,仍然让吴鉴受到了不小的震荡。 本来这也算不了什么事,无非便是将养一段时间罢了,莫洛武道修为再高,终是没有跨过那道门槛,而吴鉴却是宗师之尊。 但今天,传来的消息,却是致命的。 这个消息给吴鉴带来的打击,比之莫洛的那拼死一击所带来的伤害,不知要强出多少来。先前所有对未来的憧憬,都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被击打得粉碎,毫无疑问,越国已经坠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当中,而这个圈套,是由秦人,太平军和洛一水共同构置的。 中平郡城,龙游县城先后被占,表明着这支在通城围剿洛一水的朝廷大军,转眼之间成了一支孤军,被铁桶一般的包围在这不足百平方公里的范围之内,而更可虑的是,军队的后勤已经完全被切断。数万虎贲军,还有为为数更多的郡兵,都将面临着断粮的危险。 “康乔,虎贲军还有多少兵力?”吴鉴低声问道。 “回陛下,虎贲军可战之兵,还余三万出头。郡兵也是差不多这个数了。”康乔道,这个兵力,比起通城的洛一水,要多一些,但如果算上太平军,再加上虎视眈眈的秦军,则完全处于了下风。 “好一个李挚,好一个秦人,将越国出卖得彻彻底底,不知道他究竟得了多少好处才这样卖力?”李挚脸上显出丝丝潮红,在他亲自出马,与李挚达成协议之后,便放心大胆地开始进攻洛一水,可万万想不到,一转头,李挚便将他卖了。 康乔默然低头,李挚出卖越国,现在想起来也不是没有缘由的,一直以来,楚国,越国,秦国三家一起共同抗齐,但自从楚国内乱,齐国趁机进攻越国,将齐国边军打垮,迫使越国与齐国结盟,抗齐三架马车宣告散架之后,秦,越便一直耿耿于怀。 现在楚国国内的政治形式已经稳定了下来,新皇帝闵若英已经坐稳了皇位,而秦国也终于从大饥荒的天灾之中熬了过来,两国都缓过了劲儿,自然便要吃柿子捡软的捏,将臣服于齐国的越国彻底颠覆。 这一事件之中,虽然楚人没有直接出面,但太平军中有程务本,有宝清营,秦人也不遗余力,便可以看出这两个国家在背后没有少出力。 “陛下,洛一水也是越人,我大越已经灭临亡国之危,我们,可不可以与洛一水暂时息兵罢战从而联合起来,一致对外?”康乔问道。 “幼稚!”吴鉴摇头:“如果说这一事件洛一水没有参与,他就真是笑话了。康乔,别忘了,朕杀了洛一水举族上下,这等血海深仇,他岂能不报?” 康乔黯然长叹一声,“陛下,如今之计,便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夺回龙游,拿下中平郡,同时马上派人回越京城,向太子殿下求援了。” “只能如此了。”吴鉴微微点头,康乔的建议是对的,但越京城,如今又哪里来的援兵?先前那些派出郡兵的地方,就有拖拖拉拉观风色的迹象,眼前自己陷入绝境,他们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好的了,指望越京城里那三瓜两枣吗?“康乔,你说我诛杀洛氏一族,是不是做错了?” 听到吴鉴突然的这一问,康乔先是一怔,但马上反应过来,连连摇头道:“陛下,洛氏早已心怀不轨,从他们埋下陈慈这颗暗子便可见一斑,再说了,当时的情况,如果不诛杀洛氏,齐国人只怕就要长驱直入了,所以不管从哪一方面说,诛杀洛氏都不错,关键是不该跑了洛一水,以至于酿成今日祸。” 吴鉴似乎很满意康乔的回答,站起身来,脸上一片潮红,神情又亢奋起来:“当年先祖起兵之时,不过数千兵马而已,不也打下了这偌大江山,如今朕虽然陷入困境,但比之当年先祖,不知要好上多少,又有什么可惧的。康乔。” “臣在!”康乔挺胸道。 “你率领一万虎贲军,再加上所有的郡兵断后,务必要挡住洛一水的反扑。为朕夺回龙游,中平争取时间!”吴鉴吩咐道。 “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望。”康乔大声道。 “朕对你,一直是放心的。”吴鉴点了点头:“小心郡兵,这些人见我们形势不妙,说不定会生出些别样心事来。” 康乔脸上露出狰狞之色:“陛下放心,到时候以郡兵为先,虎贲压阵,他们敢生事,就将他们杀光。” “好,当断则断,他们要是敢于生事,那与叛贼何异。”吴鉴冷哼一声:“小乐子,你马上出发前往越京城,告知太子,集合他所有能集合的人马,立即往攻中平郡城,记住,带上越京城中所有的王公贵族,一个也不能少。” “奴才知道了。”乐公公弯腰道。 “朕率虎贲铁骑,往取龙游。”吴鉴伸出手来,高高的举向空中,身体骨节不断地了如劈里啪啦的声响,大帐之内的空气在这一刻,似乎也扭曲起来。 与朝廷大营内的一片愁云惨淡相比,通城之内,却是欢声如雷,今日与虎贲军之战,到了最紧急的关头,对方却突然鸣金收兵,如潮的攻势瞬息之间退得干干净净,让普通士兵在诧异之余,也生出一些劫后余生之感。虎贲军是天子亲军,是越国压箱底的军队,战斗力之强,的确是他们从来没有碰到过的。往日只是听闻,今天却是亲见,那种巨大的压力,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游走在生死线的边缘,不过小半日的战斗,通城内传出的伤亡,却足足顶得上过去好几天的争斗。 箭矢将尽,擂木滚石已经所剩无几,连城内的房子都拆得差不多了,所有人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走上城墙,在命悬一线的关口,敌人却突然萎了。 紧接着消息从上面一层层的传了下来,士兵们却更是茫然了。太平军不是敌人吗?他们不是刚刚才消灭了我们整整两万人马吗?怎么突然之间,他们就成了我们的友军了呢?不但成了友军,还给了攻城的朝廷人马致命一击。拿下中平,取了龙游,就算是不懂军事的普通一兵,也明白现在朝廷的兵马的境遇,正如同他们先前一般,陷往以了绝境当中。 现在,他们反客为主了。 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归结于他们伟大的将军洛一水,肯定是洛大将军以他无以伦比的人格魁力感化了那支太平军,让他们成功地反水朝廷,成为了他们的友军。一念及此,对于洛一水的崇拜之情,立时便又上升到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 朝廷军队将亡,他们的前景无比光芒。 “眼下,吴鉴最要紧的,肯定便是猛攻龙游,只有拿下了龙游,他才有希望取下中平,而太平军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现在的龙游,肯定已是全神戒备,而太平军的主力,也会日夜兼程赶往龙游战场。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击溃吴鉴断后的部队,然后赶到龙游,堵上最后一个口子,将吴鉴全歼在龙游城下。”洛一水的神情有些亢奋,战争到了这里,巨大的转折,让每一个人都兴奋不已,虽然最后的胜利,将不再属于他,但至少,他可以看到最大的仇人,伏尸身前。 “洛将军!”付铭站了起来,嘴张了几下,欲言又止。 “要说什么,尽管说。”洛一水微笑道。 “将军,吴鉴与龙游必定是一场死战,这关系到他的存亡,他肯定要亲去,而断后的,必然是康乔,我们现在也是疲惫之师,何不休养几天才行出击?” 听了这话,洛一水却是摇了摇头:“付铭,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是想让太平军与吴鉴在龙游拼个你死我活,最好是两败俱伤,而我们再去捡便宜,说不定便能将这盘大棋翻过来是不是?” 付铭点了点头,大声道:“是,我就是这么想的,凭什么最后让太平军得了最大的果实?我们拼死拼活,最后居然成全了他,想想也令人恼火。” “多算者胜,寡算者败。”洛一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是我对不起兄弟们,不过除了我洛一水,大家将来都会在太平军中有一个不错的将来,秦风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主子,你们都是才华横溢之人,在他手下,不愁没有出路。” “我是绝不会在他麾下效力的,将军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付铭吼了起来。 “我从此就要浪迹天涯了,或者会漂洋出海,你们跟着我干什么?”洛一水摇头道。 “海外风光不错,能跟着将军去游历一番,也是极好的。”重伤未愈的黄昊坐在那里,微笑着道。 “我也是要去的。”陈慈在一边接着道。 看着这一帮兄弟,洛一水的眼眶有些湿润了。“这些事情,等我们打完这一仗,灭了吴鉴之后再说吧。”(。) 第五百一十二章:我愿天下无匪 贺人屠坐在城墙根,将两条长腿伸开,正在仔仔细细地擦着一柄奇门兵刃。 这兵器像是一把刀,却是两面开刃,长方形的刀面长约三尺,而握柄竟然也有三尺来长,怎么看都像是一把划船用的桨叶。 野狗拄着他的铁刀,目不转睛地看着贺人屠手里的这把刀,满眼都是好奇,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位宗师,正儿巴经的拿出他的武器来。 贺人屠抬起头,瞟了野狗一眼:“看什么?” “这兵器挺特别的,第一次看到。”野狗笑道,“贺大师,您以前是干啥的啊?” 贺人屠哈哈一笑,扬了扬手中的刀:“像划船的桨是不是?” “对!”野狗连连点头。 贺人屠将刀靠在墙根之上,抬头仰望着蔚蓝的天空,眼中露出一些怀旧的情绪,半晌才道:“我是在海边长大的,很小的时候,跟着父母以船为家,这船桨,可是我们吃饭的家伙。”贺人屠笑道:“后来开始修练武道了,这船桨从小就用得熟了,便不想再换了,再说了,这东西跟着我,也算是留个念想。让我不管过了多久,都别忘了自己的过往。” 听着贺人屠的话,野狗怎么就觉得有些不对。“贺大师,您说这话……” “野狗,你还挺聪明的嘛!”贺人屠道:“我十四五岁的时候,遇着了一位明师,便跟着他去修习武道了,后来我武道大成,返乡回家,一路之上,想着的都是怎么以后大展身手,发家致富,让我在海上靠着一条小船生活的父母,能好好地享享清福。可是等我回到家乡,嘿嘿!” “怎么啦?”野狗问道。 “全没了,村子没了,家没了,父母也没了。”贺人屠的声音沉重起来。 “怎么就没了呢?” “海匪洗劫了村子。”贺人屠道:“一股海匪将整个村子都屠了。” “你去报仇了!”野狗肯定地道。 “当然,我一人一桨,在海上转悠了大半年,终于找到了海匪的老窝,一个岛,我杀上岛去,将他们统统都杀光了,一个也没有留。海匪的老大,也是一个好手,那一役,我也受了极重的伤,在海岛上足足躺了小半年,知道最初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么?”贺人屠目露异光,看着野狗。 “最初我基本上不能动弹,饿了怎么办,便去割死在我身边的那些海匪的肉吃。”贺人屠低声道,“直到后来能动弹了。” 听到贺人屠平静的声音,野狗不禁打了一个冷噤。吃人肉,这个他还真不敢想象。 “从那以后,我便满天下转悠,但凡听到说那里闹匪了,我便找上门去,将他们杀光。”贺人屠冷冷地道。 “这个我听说过。”野狗连连点头。 “你听说过的只不过最后的一点而已,后来我名气愈来愈大,最终在江南,我一口气杀了得人太多,最终将文师惹了出来。”贺人屠苦笑道:“我那个时候也是年轻气盛,竟然跟文师动起手来。结果被打得跟狗一般,后来就一直跟着文师了。” “这不也是因祸得福么?”野狗笑道:“我也想跟着文师呢,可文师也不会拿正眼瞧我一下啊!” 贺人屠大笑:“个中甘苦,只有自己知道了,开头一些年,我真是度日如年啊。你无法想象像我这样的人,居然在一个小小的私家菜馆里操着刀切菜的那种感觉!” “切着切着,就切成了一位宗师。”野狗感慨地道。 “也是。”贺人屠点头道:“后来文师才告诉我,我杀心太重,如果像以前那样搞下去,我最终也无法一窥宗师的门槛。这么多年来,修身养性,终于迈出了这一步,文师,的确是我的恩人。我再也没有回过家乡,因为那里已经没有了一丝旧日的踪迹,我连一个给父母上坟的机会也没有,因为我找不到他们葬身在何处。只余下了这根桨,成了唯一的念想。” “文师那样的境界,我这一辈子是无法得窥其中究竟罗!”野狗自嘲的一笑。“贺大师,我一直想不明白,您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委身于我们这座小庙呢?” “这是小庙吗?”贺人屠微笑着看着野狗,“秦风马上就要得到一个国家啦!至于我为什么要投到秦风面前,除了秦风本身的原因之外,当然也有我的理想。” “老大的原因?” “这个我不能跟你说。等到了时候,你们老大自然会告诉你的。”贺人屠道,秦风的身份,至少目前,还不足为外人道。“我这一辈子的理想,便是天下无匪。这些年我在小菜馆里也想明白了,就算我成了宗师,重出江湖,再操旧业,这匪也是杀不完的。更何况,文师一直要我思索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有匪?匪人哪里来的?”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有穷凶极恶的,这当然是极少数了。但绝大部分却都是被逼的,活不下去了,自然就只能去自己找条活路了。”野狗道:“小猫当年也当过匪。我们这几个中,除了和尚那家伙是罪有应得是被逮进来的,其它人啊,或多或少都是有冤屈在身的,秦老大在敢死营六年,真正罪大恶极的家伙,基本上已经被剔除了。” “和尚看起来一脸正气啊,和你一比,你更像个坏蛋。”贺人屠笑道。 “贺大师,你竟然是这么看得吗?”野狗一脸的委屈,压低了声音:“那个死和尚,以前是个采花贼。” “啊!”贺人屠显然有些吃惊,“余秀娥不是他媳妇么?” “恶人自有狠人磨。”野狗又幸灾乐祸起来,“和尚作恶了半辈子,最终栽倒在这个女子手中,我可听说,三天两头,他女人就要收拾他一顿,大师,您可别看这余秀娥在外人面前小鸟依人的模样,给足了和尚面前,关起门来,和尚就成瘪三啦。嘻嘻嘻!” “你怎么知道?”贺人屠突然问道。 “悄悄去听啊!”野狗得意的笑着,笑了一半,突然僵住了,这听别人夫妻墙角,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人该干的勾当。 看着野狗,贺人屠也哈哈大笑起来:“余秀娥学得是正宗的南天门的功夫,我在大营里见过她动手,半只脚已经踏入了九级的门槛,年纪不大,实在难得。和尚的确不是他的对手,夫纲不振,也是正常的。” 远处的城墙边上,正靠在一起的和尚夫妇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两人一起回过头来,从野狗这个视角看过去,余秀娥果然如同温柔的小猫一般靠在和尚的胸膛之上,回眸望向他们,嫣然一笑,野狗却是打了一个冷颤,这女人,别看笑模笑样的,动起手来,简直比母老虎要凶上一百倍。 他干咳了几声,转头看着贺人屠:“贺师,我们说跑题儿了,其实啊,这天下的匪徒,大多数都是好人啊,如果能过正常人的日子,谁愿意去做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匪呢?” “是啊,所以当时,文师要把我捉回去。”贺人屠笑道:“我现在投奔秦风,就是为了一个天下无匪的目标。现在看起来,或者秦风能让我达成目标,所以我来投他。” 野狗嘎嘎的笑了起来,在他看来,天下无匪这样的目标,简直就是一个不可企及的目标。不过老大还真是有本事,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将这位宗师给忽悠过来的,简直再好不过了,要是没有贺人屠现在守在龙游县城,接下来吴鉴像个疯子一般扑过来,也不知要死多少人才能挡得住。 “你还真别笑,千年之前的大唐帝国李清大帝时代后期,便真正做到了天下无匪,那个时候,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可惜啊,我生晚了,没有见过当时的盛景。”贺人屠不胜遗憾。 “还最后还不是亡了!”野狗嘀咕道。 贺人屠点点头:“世上本没有长盛不衰的王朝,也没有长艳不败的花朵,但至少那些年,百姓们过得很快活,很安逸,李清大帝的遗泽,至少让几代人都活得很舒服,不是吗?所以我期待你们的老大秦风能成为第二个李清大帝,这才是我投身于太平军的真正原因。” “期待那么一天吧!只不过我们这一辈子,恐怕看不到了!”野狗叹一口气。 “我们这一代努力,让我们的下一代来享受这种太平盛世吧,千人栽树,后人乘凉,也是不错的。”贺人屠大笑着站了起来,一把绰起靠在墙边的大刀,举步向着城墙走去,“敲警钟吧,敌人来了。” 野狗没有听到一丝一毫的动静,但贺人屠既然说了,他自然是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领,龙游城内,警钟大作,一直枕戈待旦的太平军在警钟的声声鸣响着迅速的动作了起来,刚刚看起来在太阳底下无比慵懒的龙游城,转眼之间,便成了一个肃杀之极的战场。 贺人屠,刘老太爷,陈家洛,野狗,和尚夫妇,于超等一众将领并肩则立于城墙之上,凝目注视着远方。 “这是天下无匪的开始!”贺人屠举起了他手中的桨刀,指着前方。(。) 第五百一十三章:可敢一战? 两万铁骑奔腾而来,犹如一道黑色的海潮,在距离龙游县城两里开外,汹涌的海潮戛然而止,轻微的骚动之后,便重新屹立如山。 这是越国的镇国之军,纵然深知现在陷入绝境,却仍是不慌,不乱。 为了抢时间,吴鉴亲自带着两万铁骑率先赶到龙游,而五千步卒此时尚被远远的抛在后方,剩下的一万虎贲交给了康乔,由他统率,配合郡兵,挡住通城洛一水的反扑,为他夺下龙游,中平争取时间。 终于赶到了龙游,但吴鉴一颗心却是往下沉了下去。 龙游县早已做好了迎接他们的准备,但更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的是,对方并不是死守县城,而是在城下,依托城墙,摆出了数千军队。 对方丝毫无惧于虎贲军的威名,竟然是准备与虎贲军在城下来一场野战。 太平军!这是吴鉴第一次真正直面太平军的兵马,火红的烈火战刀旗,狰狞飞舞的苍狼旗,黑色的战甲,清一色的双手握砍刀,面对着如潮的骑兵,不动如山。 这是一支真正的强军!这是太平军的苍狼营。 三千苍狼营,此时已经换上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全套装备,静静的凝立在龙游县城的城墙之下,在队伍的最前方,贺人屠站在最中间,在他的左右两边,刘老太爷,野狗,于超,和尚,余秀娥一字排开。城上,陈家洛的披风被吹得高高扬起,手握铁枪,双腿叉立,猛虎营的士兵密密麻麻的立于城头。 贺人屠看着远方的吴鉴,脸上慢慢地露出了笑容,高高地举起了他的桨刀,厉声喝道:“吴鉴,可敢一战?” 他向前走出数步,脱离了大部队,桨刀高举,悍然发起挑战。 “可敢一战?”苍狼营五千士卒齐声高喝。 “可敢一战?”城上猛虎营数千将士同声应和。 “可敢一战?”城上城下,上万将士呐喊出来,声震九宵,杀气冲天,傲气凛然。 吴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缓缓地拔出腰间的一柄狭长的细剑。自从他成为皇帝,随后又晋级宗师之后,已经多年没有再与人动手了,今天,本来他就决定要投入作战,以宗师的力量来帮助他的军队打开被关死的门户,但让他震惊的是,对面,竟然也出现了一位宗师级别的人物。 太平军中,闵若兮身边跟着一位女宗师瑛姑,这他是知道的,但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位,却全然不识,太平军从哪里又找来了这么一个? 吴鉴的心往下沉去,越国底子薄,通国上下,便只有他与卫庄两位宗师,四年之前,卫庄去杀曹云中伏,不得不与曹冲一齐赴长安,至今没有消息,整个越国,便只剩下了他一位宗师。而九级高手,却又在与洛一水的征战之中,折损不少,以至于时至今日,军队之中,竟然再也没有多少拿得出手的好手,别说与其它国家比,竟然与一股崛起不过几年的匪军相较,居然也落了下风。 这个事实,让吴鉴只觉得又羞又愤。一国之力,竟然难抵一伙匪徒。 缓缓策马向前,吴鉴厉声道:“大越虎贲,与国一体,一荣俱荣,一辱俱辱,随我向前,向死而生!” 两万虎贲高高的举起他们的手中的长枪,用长枪有力的敲击着另一只手中的圆盾,齐声呐喊。 “与国一体,向死而生!” “杀!”随着吴鉴的长剑前指,一排排的骑兵越过他,向前开始加速,千万支马蹄踩在地面上,卷起阵阵尘雾,将他们尽数掩盖在尘雾当中。 和尚舔了舔嘴唇,有些干燥枯裂了,多年以前,带着敢死营兄弟一起冲锋,迎向狂潮一般的敌人的场景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转头,看着身侧的女人:“娥儿,怕吗?” 余秀娥脸色潮红,眼中闪烁着的不是胆怯,却是一股难以形容的兴奋。听了和尚关心的话语,她格格一笑:“我才不怕,我好兴奋。待会儿打起来,你靠我近一些,你武功差,别给人宰了,我可不想当寡妇。” 听了余秀娥没心没肺的话,和尚哭笑不得:“娥儿,你没有这种战场作战的经验,当心一些,这可不是一对一的武道较量,这是战场。看着我,好不?” “知道了,罗嗦!”余秀娥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和尚。 刘老太爷干咳了几声,将他的拐杖举了起来。于超提起了他的马刀,而野狗,手中战刀高举,厉声喝道:“苍狼!” “无敌!”身后,三千士卒齐声怒吼,随着一声声巨响,一面面铁盾砸在地面之上,一根根铁杠子伴随着咣咣的声音,与铁盾连接在一起,一头撑盾,一头撑地,晃眼之间,便在阵列的前方,形成了一道盾墙,盾与盾相连,构成一个整体,第一排的士兵半跪在了地上,两手撑地,脊背高耸。 城墙之上,战鼓齐鸣,数十面大鼓用力敲响,与鼓声一起响起的,是脚踏弩的尖啸之声,投石炮的咣当咣当的发射之声,以及弓箭手们松开弓弦之时,那整齐的崩崩之声。 空中转瞬之间便被羽箭,石弹遮蔽,下一刻,这些东西尽数没入到了漫天的烟尘当中。 城下决战,城上辅助,顶过最艰苦的第一战,便可以宣告这支虎贲军的失败了,因为此时,从永平郡而来的太平军主力,正在首领秦风的率领下,向龙游逼近。 贺人屠提着他的桨刀,纵身而起,身下,无数的战马正在奔驰,每一脚踩下,便是一个虎贲军倒栽下马,每一脚都准确地踏在身下士兵的头盔之上,当他腾身而起的时候,落地的虎贲军连头盔带脑袋,早已经被踩得稀乱。 昔日杀人如麻,曾经威震楚国,让所有匪徒惶惶不可终日的贺人屠再现江湖。 烟尘之中,一柄狭长的细剑突兀地出现在面前,桨刀一横,无声无息之间,强大的劲力四散崩开,周边的虎贲军连人带马,瞬间便被撕裂,贺人屠一路翻着跟头飞上高空,然后折转冲下,一桨劈下。 “贺人屠前来领教!”他大声吼道,虽然身处战场,但热血沸腾之下,当年的江湖习气又不自觉的露了出来。 这是少见的宗师之战,近年以来,只出现过两次,李挚与左立行一场大战,左立行死,李挚重伤而归,养伤三年,尚未痊愈。另一战便是去年冬季,傅抱石与南天门一位宗师之战,以傅抱石获胜而告终。宗师之间,如果不是面临生死关头,很少会当面发生冲突,而今天这一战,却与当年李挚与左立行那一战差相仿佛,不非生死,只怕便不会罢休。 贺人屠这吆喝之声却是白费了,因为吴鉴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他早年成名,然后被文汇章捉了去,这一隐退便是数十年,江湖之上,朝堂之中,早就没了他的名与。 当贺人屠与吴鉴交上手的时候,刘老太爷也冲进了骑兵群中,手中拐仗横敲竖打,每一杖下去,中者无不筋断骨裂。 于超斥候出身,近身搏斗,闪转腾挪,再小的空间也是游刃有余,便像一个幽灵一般,瞻之在左,观而在右。 和尚就阴险得多了,手中铁刀不是找人,而是找马,刀刀直奔敌人马腿,而他的老婆余秀娥,却是大开大盍,双脚立定了,手中大刀不是立劈华山,就是横扫四方,娇小的身躯之内,竟似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野狗并没有参与到前面的搏斗中去,这个时候,他是苍狼营的指挥官,而不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勇士了。 高手们冲进了敌人群中,搅得敌阵鸡飞狗跳,但仍然像是投进大海的石头,激起的浪花还是不值一提,倒是贺人屠与吴鉴两人越打越远,大概是吴鉴觉得在这里交手,两人激起的余波,杀伤的尽是自己的虎贲军士卒,十分不值,这才将贺人屠引向了后方吧。 对于两位宗师的交手,野狗不关心,也关心不来,他只是瞪着大眼,狠狠地瞧着扑上来的虎贲骑兵。 距离盾阵五十步,三十步,十步,野狗大刀猛挥,厉声道,“出击!” 苍狼营士兵小跑几步,一脚便踏上了跪伏在地上的士兵的脊背,高高跃起,越过了盾阵,手中铁刀从空中劈下,狠狠地斩向飞扑而上的虎贲骑兵。 疾冲而来的骑兵注意力都集中在盾阵之上,浑然没有想到,敌人的攻击方式竟然是这样的,一时之间,被砍得七零八落,落下来的苍狼营士兵,也只来得及将他们的刀尖对准后续跟上的骑兵,就被如潮的虎贲军吞波。 第二排再一次飞跃而出,又一波的疾斩。 连数数次,骑兵的冲击速度终于被挡了下来,盾阵也被冲得七零八落,野狗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骑兵,没有了速度,那就不再可惧了,接下来,就是双方血肉相搏了。 提起铁刀,他大步向前。 “苍狼!” “无敌!” “随我向前,有我无敌!”野狗狂吼着,挥动了他的铁刀。(。) 第五百一十四章:性格决定命运 虎贲军强悍之极,但他们的对手苍狼营也不差,依托着城墙作战,来自城上的支持足以让他们与对手相抗衡。 骑兵没有了速度,便失去了大半的威力,单兵作战,占不到丝毫便宜,而更可虑的是,虎贲军虽然整体强悍,但却缺乏最顶尖的战斗力,此刻被刘老太爷,和尚夫妇,于超等人搅得天翻地覆。虎贲军的指挥将领亦是经验极其丰富之人,眼见情形不利,立即开始改变战术。 最前方的骑兵仍在向前拼命搏杀,而后方骑兵却开始缓缓后退,他想要逐渐拉开与对手的距离,最好的结果,就是苍狼营能够以为他们在开始败退从而尾随追过来,只要他们离开了城上支持的范畴,后背不再紧靠着城墙,虎贲军便可以利用速度,从两翼侧击,甚至兜到他们的背后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为此,他甚至不惜抛弃已经与对手纠缠在一起战友抛弃。 距离逐渐拉开,但他却渐渐的失望。因为对手,丝毫没有向前追击的意思。 他的对手是野狗,一个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老兵油子,一个与秦国边军在一起纠缠厮杀了数年的悍将,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有见到过,在他眼中,虎贲军将领的这一点小心思,几乎就写在他的脸上,当真是儿戏不过。 追过去,你当我傻是吧? 野狗咭咭的笑着,毫不客气的指挥苍狼营将被抛弃的虎贲军包围起来,斩杀殆尽,然后一声令下,全军又缩回到了城下,咣当咣当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一面面盾墙再一次立起,战场重新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只不过在双方拉开的距离之间,不再是先前绿油油的草地,而是遍布各处的尸体和鲜血,有虎贲军的,也有苍狼营的。 野狗没有下令去收拾战场,哪怕那些地方躺着自己战友的遗体,在他的眼中,他们即便是死了,也还是可以帮着活着的战友继续向胜利迈进。 横亘在战场之上的这些尸体,将成为骑兵再一次进攻的障碍,将会极大的影响他们前进的速度。 从敢死营出来的人,丝毫不在乎他们死后的遗体会怎么样,人死如灯灭,被砍成肉酱也好,被大卸八块也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虎贲军指挥将领嘴里有些发苦,再一次进攻,多半又是重复上一次的过程,地上再添无数的死尸,但只怕自己都不可能突破对手的防线。 他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向远方,此刻,贺人屠与吴鉴的身影正在远处的一个山头之上时隐时现,雷霆般的震击之声不时传来,显然两人交手正酣。 陛下还在战斗! 虎贲军没有退路。 他高举战刀,用力落下,大吼道:“虎贲军,向死而生,前进!” 战马奋蹄,战士怒吼,冲锋再一次开始发动,而再一次迎接他们的,依然是如飞蝗一般的箭矢,如暴雨一般的落石,还有对手那几个高手疯狂的殂击。 然后,他们撞上了铁盾,撞上了那如同铜墙铁壁的苍狼营。 命运开始再一次重复。 远处的山顶,原生的树木早已被一扫而空,即便是坚硬的岩石,在两大宗师真气的激荡之下,也如同酥饼一样,变成了一蓬蓬的粉末,四处飞扬。 剑去如灵蛇,刀来似矫龙,从远处看,宛如一副动态的图画,其美无比,但内里却蕴藏着无穷的风险。 一只苍鹰从远处的山林飞起,高高的掠过两人的上空之时,却突然失去了控制,被生生地向下拉扯着向下飞去,苍鹰竭力挥动着翅膀,想要重新飞起,但下坠之势却愈来愈快,下降到一定高度,啪的一声,在空中炸成一蓬红雨,然后红雨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两人之间,此刻已经容不下任何第三者插入。 又是一声霹雳般的巨响之后,两人终于停了下来,相隔数十丈,遥遥相望。 “不过如此!”贺人屠冷笑一声,他手中的桨刀已经短了一截,身上衣服也已经破破烂烂,风一吹,露出内里的肉来。 吴鉴冷冷地看着对方,刚刚两人的对决,他是占了上风的,但想要击败甚至杀死对方,却又差了最后一口气。 二十年前,他便踏入宗师境界,这些年来,虽然长进并不大,但经验的累积和对自身的调控,显然不是刚刚才踏入宗师境界的贺人屠能比的。 但要命的是,前几天莫洛的拼死一战,终于还是给他带来了隐患,那些伤平时看起来,对于一位宗师来说,是真得微不足道,但是当他遇上另一个需要他生死相搏的宗师之后,这些小小的隐患便成了要命的东西。 吴鉴与贺人屠不同。自小便生在皇室,不管是修为武道,还是接管整个国家,都是顺风顺水,生平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挫折,养尊处优,是以武道修为虽高,但在与敌对决时,却缺少了那一份狠厉之心。 这是性格使然,也是从小到大的环境使然,吴鉴在治理国家之上,不可谓不心狠手辣,但问题是,那时的他,站在绝对的高度之上,根本不需要他付出什么,一声令下就可以,但今天,他想要狠厉,首先就要对自己更狠,但他,却做不到这一点,比起杀伤敌人,在内心深处,他更爱惜自己。 贺人屠则恰恰相反,从小便生在贫苦的海上人家,在风浪之中求生存,后来虽有奇遇,但命运多舛,艺成归来,家人却早已灭归黄泉,从此他便活在自己不想活,也不让别人活的生活中,杀人如麻,每一天都在准备着死去,可谓狠戾之极的角色。 之后被文汇章捉去,扣在小菜馆里切了几十年菜,磨去了血脉之中的戾气,但那份勇气,却已经深深的刻在他的血脉之中,也正是这种执着,才让他在切菜数十年后,终于一步跨进了宗师的大门。 两人在武道修为之上有差距,但在性格之上的差异,却让武道修为上的差距,几乎被完全弥补过来,而吴鉴被莫洛造成的隐伤,在这样激烈的对决之中,却是被激发了出来。 别看现在贺人屠的模样看起来比吴鉴要惨得多,但贺人屠自己却清楚得很,对方奈何自己不得。 他没有想过凭一己之力,便能让跨入宗师之境二十余年的吴鉴干死,他需要的是与宗师对搏的经验,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这种经验是他能够进步的最宝贵的财富,当然,拖住吴鉴,让他不能去龙游城配合自己的军队作战,也是目标之一。 所以,才有了那一句不过如此的蔑视。 吴鉴回首,看向远处的龙游城下,先前是怎样,现在不是怎样,虎贲军少了许多,而对手布于城下的战阵,也单薄了许多。 双方竟然是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可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不仅要击败对手,更是要尽快的击败对手,夺下龙游县城,夺下中平郡城,回到越京城中,重聚兵马,再起风云。 可是要做到这一点,他必须要先击败面前的这个男人。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平的举起剑来。 贺人屠两眼放光,双手高高擎起桨刀,“对,要的就是这一份拼死的决心,这才有点意思,来吧,来吧!” 两人同声厉喝,再一次碰撞到了一起。 龙游县城,激战正酣,而此时在通城,另一个战场之上,战况之惨烈,丝毫不逊色于龙游之战,只不过这一次,进攻的变成了洛一水,防水的变成了虎贲军的朝廷郡兵。 洛一水倒提着长剑,缓慢的行走在战场之上,在他的对面,朝廷郡兵已经被尽数击溃,而不愿意后退半步的康乔,率领着一万虎贲军死死顶着洛一水的进攻,此刻却已是被洛一水挥师包围在了通城之下。 “康乔,吴鉴之命已定,越国覆亡已成定局,你何苦在此死撑,你要连累你这麾下上万弟兄,都死在通城之下么?”洛一水高声喝道。 一层层的虎贲军中,莫洛注视着这位曾经的越国第一大将,“洛一水,越国灭亡,这便是你想要的么?” “不错,这正是我想要的。”洛一水冷哼道。 “洛一水,别忘了,这也是你的越国!” “错了,从我洛氏一族魂断洛水之时,这就已经不是我的越国了。”洛一水冷哼道:“没了吴氏,越国只会更好,康乔,放弃吧!” “你不要越国了,可我还是越国人。”康乔缓缓的举手,“洛一水,不用多说了,战吧!想要去追陛下,便踏着我康乔的尸体过去。” 洛一水一寸一寸的拔出剑来,“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全军听令,进攻!” “杀!”数万边军,从四面八方向着被包围的虎贲军扑去。 “为了越国,有死无生!”康乔怒吼声中,飞身向前,与此同时,洛一水也在迅速的向他接近。 虎贲军单兵作战能力更强,但康乔在临场指挥作战之上,比起一直浸淫在战场之上的洛一水的确差了太多,被洛一水利用巨大的人数优势,设下一个又一个的战术小圈套,将虎贲军一小部一小部的吞噬,打到这个时候,此时康乔手下,已经仅剩下了不到一半人,与洛一水在军队数量之上差距越来越大,败局早定,他之所以死撑着,不过是还想为吴鉴多挣取一点时间而已。(。) 第五百一十五章:不要脸 康乔终究还是逃了出来,但断后的虎贲军基本上全军覆灭了,而郡兵,在得知龙游县城,中平郡城被太平军占领之后,他们连逃亡的心思都没有了,绝大部分,直接投降了洛一水。 而当康乔千辛万苦的逃回到龙游县城的时候,他看到的龙游县城之上,仍然高高的飘扬着烈火战刀旗,所有的牺牲都白费了,陛下,终究是没有打下龙游县城来。 失望的康乔一屁股坐在浸满鲜血的战场之上,堂堂的八尺汉子,尽然就坐在哪里号淘痛哭起来。 “康统领!”一队骑兵从远处奔来,在康乔身边翻身下马,围了上来。却是虎贲军骑兵。 看到虎贲骑兵,康乔想要站起来,却是双腿发软,与洛一水一场激斗,又一路逃亡而来,到最后,几乎完全是靠着一股子毅力支撑赶到了这里,然而,巨大的失望却将他最后的希望也击碎了,只觉得浑身空空荡荡,再也没有一丝儿的力气。 两名士兵走过去,扶在他的腋下,搀扶着他站了起来。 “陛下人呢?”康乔低声问道。 “统领,因为攻击不利,现在全军退守到附近的南屏山了!”士兵低下了头,声音几乎不可闻。 “怎么会这样?”康乔声音有些颤抖,有宗师压阵的虎贲,居然连一个小小的龙游也拿不下么? “统领,对方的高手太多,还有宗师在内里,而且,他们的战斗力并不比咱们虎贲军差!”士兵道。 “你说,太平军的战斗力,并不比咱们虎贲军差?那可不是他们的主力。”康乔声音大了起来。 “统领,你看这满地的尸首,咱们真是拼了命啦!”士兵无奈地垂下头。 吴鉴在喝酒,坐在简易的帐蓬里,他一杯一杯地喝着酒,一边喝,一边咳嗽着,一场大战之后,虎贲军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到了末了,竟然连龙游县城的城墙也没有摸到边儿,便不得不退往南屏山。 而他,与他的士兵一样,也没有拿下贺人屠,时间对于现在的吴鉴来说,每一刻都是一种煎熬。 “陛下,康统领回来了!”帐帘一掀,两个士兵搀着康乔出现在吴鉴的面前。 “陛下,末将,末将全军覆灭,仅以身免。”康乔跪倒在地,呜咽道。 吴鉴摆了摆手,示意士兵们出去,伸手将康乔拉了起来,“没有什么关系了,即便你在后面顶得住洛一水的攻击,我在龙游县城,也无法击败敌人。” “陛下!”康乔脸色悲戚。 “好啦,不必多说啦,来,康乔,陪我喝酒。”一伸手,将酒壶拿起来,仍给康乔。 与南屏山上的悲悲戚戚凄凄惨惨不同,在龙游县城之中,却是一片欢庆。为了防止虎贲军乘着夜色偷袭,太平军全都驻扎在城墙之上,一堆堆火烧得极旺,将城墙周边照得一片透明,欢声笑语不时地从城墙之上,随着风声,远远的传开。 他们成功地顶住了虎贲军的最强的一次攻击,而这种攻击,烈度只会越来越低,以后的每一战,强度都会逐渐降低,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敌人的战斗意志也会愈来愈低,因为,在他们的身后,身侧,正有另外两支军队向着他们逼了过来。 “明天,该我出城去打了。”城楼之中,陈家洛看着野狗,道。今天如此规模的混战,野狗居然连一点伤都没有带,相比其它出战的人,可就显得相当扎眼了。陈家洛清楚,这与野狗练的功夫有关,在他看来,野狗现在简直就不像是一个人了,一身肌肉,只怕坚逾钢铁。 “我还顶得住,明天,仍然我上,城外的可是硬骨头。”野狗笑道。 陈家洛眼睛一瞪,“野狗,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的猛虎营比你的苍狼营差吗?别忘了,在蒙山大营的时候,也就是前个把月你占了上风,后头,你可没有得着什么便宜。” 野狗嘿嘿一笑,“陈兄,战场和训练场可是两回事,你的猛虎营没打过什么硬仗呢!” 陈家洛一滞,野狗说得是实话,苍狼营虽然也是新组建的,但以原敢死营为骨干组建的苍狼营,在战场经验之上,的确要比他的猛虎营丰富许多。 “野狗,明天还是让家洛上吧,苍狼营今天打得苦,也需要修整,另外嘛,猛虎营如不磨练,永远也无法获得经验,不经历风雨,如何能见彩虹?”坐在一边的刘老太爷微笑着道,“太平军的每一支军队,都必须要有强大的战斗力是不是?” 刘老太爷发话,野狗还是要给三分面子的,“既然老太爷都这么说了,那明天就让猛虎营去城外列阵迎战,不过陈兄,狗日的虎贲军的确是很强悍的,不管付出多大的牺牲,都一定要将他们最猛最烈的第一波冲击顶下来,接下来那就要好打得多。而且万万乱不得。” 陈家洛点了点头,“这个我省得,今天我在城墙之上,一直便在观察你的指挥作战,颇有所得。” 野狗大笑:“原来偷师来着,你这得给我敬拜师酒,否则就是剽窃。” “想得美!”陈家洛嘿嘿一笑,站起身来,“走吧,咱们去看看贺大师的伤势,说起来今天这一战,首功可得记在贺大师身上,要不然吴鉴以宗师之力,配合他的部队冲过来,咱们可还真是顶不住。至少,没有现在这么轻松,说不定你,我,早就被吴鉴杀了。” “这倒说得是。对了,看过贺大师,咱们再去瞧瞧和尚那傻媳妇,我操,第一次见这么生猛的女人,居然硬撼奔马冲击,便是宗师也顶不住如此持续不断的冲击啊。” 野狗一说,陈家洛也想起了白日里余秀娥的作派,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于将军,我们去看看,这城上你照应一点。”陈家洛扬声向着另一头的于超道。 “诸位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呢!”于超笑着,提着刀走向城墙,“我先去转一转。” 贺人屠的状况看起来就比所有人都要惨得多,白日里所穿的那件衣服,此刻几乎已经成了布条,此刻正被贺人屠用钉子钉在墙上,而贺人屠则端端正正的坐在这件破衣服的对面,出神地看着这件已变成丝丝缕缕的衣物,身上,一圈一圈的绷带将的身上缠了一道又一道,上面血迹宛然。 白日里,当吴鉴意识到,不拼命,决然没有机会的时候,贺人屠立刻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不过吴鉴的发狠,却将他以为自己早已消磨干净的戾气给生生的逼了出来,一场大战,他被创无数,却也让吴鉴最终不得不无功而退。 因为,吴鉴还不想用他的重伤换取贺人屠一条命。他终究还是更爱惜自己一些。 这一战,对于贺人屠来说,至关重要。盘膝坐于床上,看着那些丝丝缕缕的布条,白日里的战斗情形正在眼前一幕一幕的掠过。 隔着窗户,刘老太爷瞥了一眼贺人屠的样子,冲着身后两人摆了摆手,陈家洛与野狗两人凑近看了一眼,三人便悄悄地退开,此时,贺人屠绝对是不欢迎他们的。 “走,瞧瞧那傻婆娘去。”野狗道。 “那是你嫂子吧?”陈家洛嘻嘻笑道:“你这声傻婆娘要是传到她耳朵里,我估计等她伤好后,你就得见她便绕道走了。” 野狗哼哼道:“我可不是和尚那种见了女人就迈不开道的家伙,我可不怕她。和尚真是没有出息,夫纲不振,当真是敢死营的一大耻辱,对了,这家伙一直便是我们敢死营的耻辱。” 三人说笑着走近和尚夫妇居住的小屋,还隔着老远,便听见了和尚愤怒的咆哮声:“你这个傻婆娘,二货,蠢猪,我跟你怎么说了,这是打仗,不是比武较技,你面前的是千军万马,不是街头一群混混?你偏不听,刘老太爷武功比你高吧,都还绕着打,你倒好,面对面硬干,这下可好,躺下起不来了吧?” 刚刚还在说和尚夫纲不振,便听见了和尚的咆哮,野狗咦了一声:“奇了怪了,这家伙今天还真勃起了啊?了不得,走走,听听余秀娥那傻婆娘怎么收拾她,我敢打赌,下一刻,和尚这家伙就得跪到床头去。” 野狗话音刚落地,屋内就传来了余秀娥娇媚到骨头里的声音:“相公,我错了嘛,你别生气好不好?我再也不敢了好不好?人家不是没有打过这样的仗吗?哎哟,相公,我这儿又疼了,你快来给我摸摸。” 听着这媚到骨子里的话,即便是刘老太爷这位老家伙,也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输了!”陈家洛轻笑道。 野狗一怔,却是腆着脸道:“是啊,我输了,怎么样?咱们有什么赌注吗?没有吧?” 这回轮到陈家洛发怔了,半晌才道:“不要脸,野狗,你可真无耻,我瞧你才该是敢死营第一耻辱。” “不要脸是敢死营的传统。”野狗昂着头,理直气壮地道。 “走吧走吧,我看这个时候,他们都不需要我们的慰问,咱们还是去城头坐着吹吹风更好。”刘老太爷笑着转身便走,陈家洛与野狗对视一眼,也是赶紧跟了上去。 的确,这个时候去敲门,未免太煞风景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会师 凌晨时分,战鼓的隆隆声惊醒了南屏山上的虎贲军,疲惫的他们一个个从岩石上,草丛里,大树下站了起来,看向鼓声传来的地方。 清晨时务,薄薄的雾蔼阻碍了他们的视线,视野并不太远,但战鼓声却愈来愈近,从远处,迅速地延伸到了山下,终于,一面大旗跃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洛! 那是通城的叛军,他们在洛一水的带领之下终于抵达了龙游县。 洛一水自开平起兵,短短数个月内,军队最多时曾澎涨到了十万余众,半年血战,经历了龙游,永平的失败以及通城的惨烈的搏杀,现在只剩下了五万余众,而这其中,还有不少是在通城向他投降的朝廷郡兵。 王贵就是其中之一。 王贵的心情很苦涩。在朝廷进攻洛一水的叛军之时,他的部队算是战斗力较强的一支,也是损失最大的一支,打下了陈塘寨,便是他最值得自豪的一役。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局势逆转得如此之快,在通城,他和最后的数千郡兵在走投无路之下,向洛一水投降。 洛一水认识王贵,当然也知道王贵在这次战役之中对他造成过很大的伤害,但到了这个时候,洛一水显然已经没有心思去追究王贵,反而是大方的接纳了王贵,当然,前提条件便是,王贵与他带着投降的数千郡兵,又成了军队的前锋。 这就是命!王贵苦闷地想着。可现在他的麾下,不再单纯的是他的部属,而是集合了来自数个郡的郡兵,大家心思不一,各有想法,担任前锋,只怕也是炮灰的命。 王贵现在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争取在这最后一役之中能活下来,然后便解甲归田吧,回家种田去,或者将来还有一个善终。 他抬头,看着雾蔼之中朦朦胧胧的南屏山,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阵。自己算是一个反覆无常的小人吧?或者洛一水他们也很鄙薄自己,但自己只是想活下来啊! 远处又传来了隆隆的鼓声,王贵循声望远,鼓声是从永平郡方向传来的,他心中微微一跳,传说之中的正主儿终于到了么? 他睁大眼睛,看向鼓声传来的方向。 雾蔼在这一刻,突然毫无征兆的消散得无影无踪,一轮骄阳跃然空中,万道金光自空中洒将下来,一支军队似乎是随着这万道金光一齐,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那面火红的烈火战刀旗在晨风之中映着道道金光,在空中高高飘扬。 那亮眼的火红,似乎灼伤了王贵的眼睛,他不由自主的将眼睛闭了一下。 我要是他们中的一员该有多好啊!王贵的心里,不由自主的浮起了这一个念头,但马上,他又将这个念头打消得无影无踪。 自己是朝廷的将军,却在战事不利之时,投奔了洛一水,而洛一水又是眼前这支军队的手下败将,自己,在他们眼中,算得了什么? 他收回了目光,将视线投向身后远方的那面洛字大旗之下。果然,那面中军大旗开始向前移动了。 秦风带着太平军主力,也适时出现在了南屏山下。 矿工营打头。全副武装的矿工营身披重甲,手握铁刀,随着尖锐的哨音,踏着整齐的步子,如同一道移动的城堡缓缓前行,带给他前方所有的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矿工营的身后,便是长达三米宽两米的硕大的烈火战刀旗,主将旗之下,是秦风和他的亲卫营,更远处,则是宝清营压阵。 围攻吴鉴的两大主力部队尽皆抵达,这使得还准备在龙游城下摆开阵仗与虎贲军再较量一番的陈家洛大失所望,龙游城门亦是大开,猛虎营,苍狼营两营战兵依次出城,从另一个方向上迫近了南屏山。 太平军与洛一水部从三面包围了南屏山,唯一留下的一条通道是通往开平郡的,但那边,由秦人邓素率领的两万秦兵铁骑,正在开平郡边境之上虎视眈眈。 “贺师,辛苦了!”中军大帐之前,秦风卓然而立,看到与陈家洛,野狗一齐走过来的贺人屠,他大步走过去,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就算他是主帅,但在面对宗师之尊之时,仍然不会缺了些许礼数。 贺人屠抱拳还礼:“大有收获。”言简意赅,但言下之意却是明明白白,看着他满足的笑容,秦风知道这一战对他帮助甚大。 “伤势如何?”秦风并不问贺人屠有何感悟,这是他有自知之明,自己境界不到,问了也是白搭。 “不碍事,皮外伤而已,吴鉴终究不是一个战士。”贺人屠微笑着道。 秦风一笑回头:“舒疯子。” 舒畅唰地一下从后面跳了出来,走到贺人屠跟前,大大咧咧的拍拍贺人屠的肩膀:“小意思,三五天便让你又活蹦乱跳。” 对于大大咧咧的舒畅,贺人屠倒是一直颇有好感,“那要有劳舒神医了。” “无妨无妨!”舒畅笑眯了眼睛,歪着脑袋看了一眼贺人屠身后的刘老太爷:“刘老头,你可是偌大年纪了,又有内伤在身,居然还去拼命,我看你是活得腻歪了。” 刘老太爷拐杖微微在地上一顿:“有舒神锋在此,我有什么可怕的?就算我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你也能把我拉回来。” 被刘老太爷这么一捧,舒畅顿时心中大悦,哈哈大笑起来,连连点头,“这话说得不错,不过刘老头儿,以后这种仗,你还是不要上了,你啊,现在就跟那烧得没有多少的蜡烛一般,猛烧一阵子,看似亮多了,但也烧得快罗,真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别说是我,连神仙也没有法子的。” “受教,受教!”对于一个快七十的老头儿来说,舒畅这样大谈别人的寿数是十分不礼貌的,但刘老太爷却丝毫不以为忤,他在当年莫洛大军进攻沙阳郡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可能,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大大超出他的奢望了。 “刘老太爷,我在到此的途中,已经向沙阳郡城门军统领刘兴文下达了全军出击正阳郡,与大柱的撼山营左右夹击正阳郡,在拿下正阳郡之后,将合兵出击越京城。”秦风微笑着道。 听了秦风这简单的一句话,刘老太爷却比吃了人参果还要高兴,因为刘兴文终于能够率军走出沙阳,这便代表着刘兴文也从此进入到了太平军的野战军系列,自己不顾伤势,不管生死的付出,终于得到了秦风的认可。 “多谢秦将军!”他拱手道谢,两人对视一笑,所有的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直到这个时候,陈家洛与野狗两人才走了过来。 “军队伤亡情况如何?”秦风问道。 陈家洛道:“回将军,苍狼营昨日在城下主战,伤亡较大,死伤千余人,猛虎营城上协同,伤亡较小。” “老大,苍狼营战力仍在,仍可作为前锋出战!”野狗大声道。 “用不着啦!”秦风哈哈一笑,“虎贲军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用不着咱们再去拼死攻占南屏山了,咱们就在这里围着他便好,等着他最后狗急跳墙吧!” 众人一齐转头看向南屏山,那面飘扬的大越王旗,此刻显得是那样的黯淡无光,一个存在了百余年的王朝,将在南屏山上终结他最后的历史了。 旧的王朝覆灭,新的王朝却将在旧王朝的废墟之上崛起,沧海桑田,城头变幻大王旗,永远不变的,却只有这片热土。 另一个方向之上的营盘之中,一支百余人的骑兵驶出了大营,向着太平军的大营奔来,听到辕门执星军官的汇报,秦风微微一笑,洛一水过来了。 “大家一起去迎一迎洛将军吧。”他招呼着众人道。 众人轰然应好,这里头,大部分却都是与洛一水相熟的,当然,他们相熟的更多的是那个在太平城呆了两年多的小水。 瑛姑却是飘然到了贺人屠的身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霍光也默默的走到了贺人屠的身边,看着两人,贺人屠大笑,这两个人,一个是宗师,另一个也是半步宗师,他们自然想知道自己与吴鉴这一战的感悟,这对于他们的修行大有裨益。 “走,我们一边去详谈!”贺人屠道,转头看着舒畅,“舒神医,要不一起去,我们一边说话,你一边帮我瞧瞧伤,接下来,我与吴鉴肯定还要一战定生死,这伤虽然问题不大,但好一点,把握总是大一点。” 舒畅却是看了一眼瑛姑之后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你们说话,我也听不懂,恁也无趣,等会儿我再过来找你,你那点伤,举手之劳便治好了,不妨事,再说了,接下来要杀吴鉴,以秦疯子的本性,岂会让你再去单打独斗,必然是要让你和大姑去围殴他的。” 舒畅不去自然是有道理的,自从他在蒙山大营暗算了一把瑛姑之后,便一直想法设法避免与瑛姑同框,即便避不了,那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然以瑛姑的宗师之能,是修理他,实在是太容易了。 现在瑛姑,贺人屠,霍光他们三个可是一伙儿的,自己要是跟他们去了,被瑛姑收拾了,另外两个人必定是装聋作哑,这个亏,自己可就吃定了。 舒大爷是很聪明的,断然不能上这个大当。(。) 第五百一十七章:现在才走,未免太晚 南屏山上,虎贲军并没有修筑什么防御阵地,因为虎贲军向来都是进攻的一方,向死而生,便是他们的信念。 虽然明知现在已经身陷绝境,但他们仍然沉默的整理着盔甲,梳理着马鬃,擦亮自己的兵器,等待着那进攻的一声命令,便会向着山下冲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进攻的命令却迟迟没有下达。士兵们也并不着急,因为他们知道,最迟不过这两天罢了,因为他们携带的军粮并不多,多呆一天,失败的可能便会更大一分。 南屏山下,敌人也丝毫没有进攻的意思,反倒是在山下开始挖掘壕沟,立起矮墙,遍布蒺藜,拒马,鹿角,站在山下,能清晰的看到那一台台的脚踏弩,投石机。 山下的敌人深悉他们的弱点,这是要守株待兔,等着他们去自投罗网了。 简易的小帐之内,康乔跪倒在吴鉴的面前。 “陛下,您走吧,您一个人走,以您的宗师之能,突破对方的防守,回到越京城,还是大有可能的。”康乔苦苦哀求道。 “回去了又能怎样?没有了虎贲军,没有了强大的武力,回到越京城,只不过是等待下一次的失败而已。”吴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陛下,只要您回到越京城,一切便有可能,而留在这里,却再也没有了一点点希望。”康乔大声道。“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们也不能放弃啊!” 砰的一声,吴鉴丢掉了酒杯,双手掩面:“想不到大越百余年江山,竟然亡在我手。” “陛下,许杰尚在正阳郡聚兵,大越还有一半江山仍然效忠朝堂,只要陛下您回到越京城,便有可有再聚兵马,实在不行,您还能带着人马退入大山,养精蓄锐,希图有朝一日能再东山再起,而死在这里,一切便没有了,请恕末将直言,太子殿下,还撑不起这样的危局啊!”康乔重重地叩下头去:“臣愿率虎贲军剩余将士,在天黑之后,向敌人发起猛烈的攻击,所有虎贲将士,愿以鲜血,护佑陛下,安全返回越京城。” 吴鉴不再说话,只是掩面饮泣,康乔连叩三个响头,站起身来,紧了紧腰甲的束绦,转身大步走出帐去。 夜色渐渐拉上帷幕,山下一堆堆篝火依次亮起,站在山上,能清晰的看到山下的军力布署,敌人似乎丝毫不在意虎贲军看到他们的虚实,当然,这也充分显示了他们的自信,自信不管虎贲军向那个方向突围,最终都无法逃脱他们的天罗地网。 山上,同样是灯火通明,山下的太平军和洛一水部,同样也能看清虎贲军的动作。 一株大树之顶,站着的是康乔,在他的身前,一队队的骑兵,一名名的步卒正在列队,一堆大火正在熊熊燃烧。 康乔回首山顶,那顶孤零零的小帐蓬里,灯光依旧,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微笑,这个时候,陛下还没有露面,那自然是首肯了自己的建议。 他缓缓的从腰间扯下干粮袋,两手一撕,内里的干粮纷纷扬扬的落下,恰好落在那大堆的篝火之上,火光瞬间大盛。 “今日虎贲,有死无生,诸君,随我为大越最后一战吧!”手臂挥动,被撕成两半的干粮袋子飘然落下。 一队队的士兵沉默着走到篝火之前,伸手扯下腰里的干粮袋,抛在了大火之中,然后沉默着退后,第二队依次向前,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火愈燃愈大,气氛却愈来愈悲壮。 康乔屹立在树顶,看着这支他统带多年的部队,眼中热泪盈眶,这是虎贲军第一次全体出京作战,却也是他们最后一次出京作战了,今日一战之后,越京城中,不知有多少户人家都要穿上孝服,挂上白幡了。 他飘然飞起,落在队伍最前方的一匹战马身上,勒转马头,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铁枪,厉声吼道:“为了越国,有死无生!” “为了越国,有死无生!”山上,两万余虎贲军齐声高呼。 “杀!”康乔两腿一夹马腹,向着山下猛冲而去。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旋即响起,而回应他们的,则是山下骤然响起的的如雷的战鼓之声。海潮从山下狂涌而下,凶狠地扑向山下那高高耸立的礁石。 康乔选择的是洛一水的防线,通过山上虎贲军对太平军战斗力的描述,他清醒的认识到,太平军的战斗力比起洛一水部要高出不少,而另一支宝清营,更不是好对付的。 虽然下定了必死的决心,但如果能打破敌人的防线,能冲出去一个便是一个,能冲出去一百便是一百,冲出去了便能活着。 一匹匹战马腾空而起,奋不顾身的跃过壕沟,迎着密如蝗虫的弩箭,有的砸向胸墙,有的落地再度腾起,越过胸墙,直接向着后面的盾阵冲去。 耳边弓弦声阵阵响起,弩箭再一次扑面而来。 人喊马嘶之中,双方撞到了一起,纠缠到了一起,厮杀到了一起。 太平军中军大帐之中,此刻坐在大案之后的,却不是秦风,而是小猫,斥候兵一溜水儿的跑进来,向小猫汇报当前军情之后,又匆匆忙忙地跑出去。 “果然不出所料,吴鉴要溜了,康乔要搏命。传我命令,江上燕所属宝清营,立即从右翼插进战场,陆丰所属矿工营,从左翼插进战场,协助洛一水部,围歼康乔所部,传令陈家洛所属猛虎营,绕至洛部身后,布置第二道防线,以防洛部阻挡不住虎贲,被他们冲出缺口。传令磐石营及将军的亲卫营,随我进入战场,正面迎击虎贲军。” 一串传令兵从小猫手中接过令箭,转身便冲进了茫茫夜色之中。而小猫,也一转身提起了自己的铁刀,大步向外走去。 此刻,大帐之中唯一的将领野狗一下子跳了起来:“小猫,我呢,我呢?” 走到大帐门口的小猫回过关来,看着野狗微微一笑:“对了,还有苍狼营,苍狼营留守大营,看守粮草辎重,不得有误。” “什么?”野狗一下子跳了起来,“我还有近两千勇士,我苍狼营还能一战。死猫,你别想撇下我。” 小猫一下子拉下了脸,“野狗,我奉将军之命代为执掌军令,此刻从我嘴中下达的命令,便是太平军的军令,你想违抗军令么?” “我!”野狗大怒,但一看小猫此刻有些严峻的脸庞,余下的话,又憋了回去,脸涨得通红。小猫冷哼了一声,转身大步出帐。片刻,帐外已是军号之声大作,一阵纷乱之后,整齐的脚步声旋即远去。 当康乔纵马冲入密密麻麻的敌人军阵之中,当虎贲军将士一排接着一排的奋不顾身的用自己和战马的身体填平壕沟,撞垮胸墙,迎上那明晃晃的映着火光的矛刃的时候,吴鉴终于从他的小帐蓬里走了出来。 手里提着箭,背上背着的却是莫洛的那一把穿云弓,仅剩下的那两支箭也挂在背上,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山下,陷入重重包围之中的虎贲军,此刻,宝清营的军旗,矿工营的军旗已经从两翼插入进了战场,而在正面战场之上,能清晰的看到太平军磐石营的军旗也加入到了堵住虎贲军的防守阵容当中,而在更远处,一条火龙正在徐徐展开,以他的目力,自然能清晰的看到飘扬着的猛虎营军旗。 虎贲军完了,他们不可能冲出重围。 吴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形微动,已在原地消失,片刻之后,他已经离开了南屏山,越过了龙游县城,向着中平郡方向疾奔而去。 战场的喧嚣之声渐渐离他远去,皎洁的月光将清冷的光芒洒向空旷的原野,满天的繁星在天空之眨巴着小眼睛,似乎都在盯着这个临阵脱逃的皇帝。吴鉴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回到越京城,就算没有保住越京城的可能,也可以率领着最后的残余力量退入大山,这天下,必将大乱,退入大山之中,也许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康乔说得对,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啥希望也没有了。 天上的月色突然闪了闪,星星也似乎在这一瞬间停止了眨眼,空气之中一丝丝淡淡的杀意,让吴鉴疾如闪电的身影唰地停了下来。 在他前方,慢慢的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人举起了手,嚓的一声轻响,一小团火光出现在那人的手中,随手一扔,小团火光落在地上,轰的一声一堆大火燃了起来,火光的映照之下,洛一水出现在吴鉴的眼眸当中。 “吴鉴,果然不出秦风所料,你会抛下你的军队,独自逃跑,可是现在才走,你不觉得太晚了么?”洛一水一寸一寸的拔出他手中的长剑,遥遥指向吴鉴,“我洛氏一族数百人的魂魄正在洛水之中等着你呢!” 吴鉴脸色数变,阴狠地看着洛一水:“怎么,就你一个人吗?就凭你也想挡得住我?” “当然不是我一个人!”洛一水哈哈大笑起来。 稍远一些,又小团火光亮起,紧跟着轰的一声,又一堆篝火被点燃,火光之边,霍光手按着腰间的刀柄,叉腿而立。 另一侧,再燃起了一堆火,站在火边的,是肩上扛着铁刀的秦风。 身后风声微动,吴鉴回头,却是贺人屠,提着他断了一截的桨刀,正微笑而立。(。) 第五百一十八章:断首 吴鉴没有想到,在康乔率军发出决死攻击的时候,太平军的几乎所有高手全都集中到了这里,目的自然不言而喻,那就是要留下他,也就是说,在太平军高层的眼里,围杀自己比全歼康乔所部更为重要。 事实也当然如此。 其实在南屏山下,太平军仍然集结了不少的高手,如九级巅峰的程务本,九级高手刘老太爷,陈慈,杨致,其它如和尚,野狗,小猫,江上燕等人,都是武道修为的好手,比起虎贲军,只强不弱。 吴鉴知道,今日能走脱的机率已经很小了。 长啸声中,他没有拔剑,而是反手取下了背上的穿云弓,手指一捻,蓝色穿云箭已经出现在弓上,猿臂舒张,穿云弓已经被拉满。 吴鉴以宗师之尊,射出穿云箭,威力比至莫洛,有过之而无不及,箭刚离弦,便已经消失不见,在吴鉴的身前,竟是赫然出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小小黑洞。 他这一箭,瞄准的是洛一水。 他最恨洛一水,当然,同理,洛一水也必然最恨他,如果说现场有一个人必欲要杀他而甘心,那么,就必然是洛一水。而且,这弓是莫洛的,箭是莫洛的,以穿云弓攻击洛一水,洛一水必然心神不稳。有着极大的一箭得功的可能性。 看到穿云弓,穿云箭,洛一水的眼睛果然就红了,厉喝声中,手中长剑之上剑芒暴涨,一层层的劲力,犹如海潮一般向前一波又一波的涌去,层层堆叠,在洛一水的身前,形成一道道屏障。 刺拉一声响,在空中消失不见的蓝色穿云箭出现在洛一水身前数步之处,尾部闪烁着蓝色的火焰,火焰微颤,箭头高速旋转着向前。 碧海生潮虽然迫使穿云箭现身,但却仍然无法挡住他前进的步伐,洛一水额头青筋毕露,左手猛地握住右手,几乎将全身的真气全都逼迫而出,蓝色穿云箭只是微微一顿,便再次向前,刺拉的响起越来越快,眼见着那穿云箭已经到了洛一水的身前,洛一水的身后,一条黑色的丝带宛如一条灵蛇一般直刺了出来。 丝带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的圆圈,将穿云箭套在其中,骤然收紧,一声声闷响在这些丝带圆圈当中不停的炸响,丝带不停的跳动,但却始终没有被震开,而蓝色的穿云箭,却在剧烈的燃烧之中迅速缩小,终于,蓝色尾焰消失,穿云箭消失的无影无踪。 “瑛姑!”吴鉴眼瞳微缩,太平军中的第二位宗师,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无论是贺人屠,还是瑛姑,如果是一对一的较量的话,都不会是吴鉴的对手,但两对一,吴鉴便有败无胜,更何况,今天还有霍光,洛一水,秦风在场。 吴鉴没有丝毫停留,当看到瑛姑出现的时候,仅存的最后一支青色穿云箭已是暴射而出,一箭射出,不再看结果,立即丢掉了穿云弓,身形微闪,已是在原地消失,再次出现,一剑便插向秦风。 贺人屠到了吴鉴的身后,一浆刀便劈下,霍光稍稍落后一步,手中刀如匹练,斩向吴鉴腰际。 吴鉴身子乱颤,恍然之间,已是出现了数个身影,反手一掌劈向贺人屠,桨刀与掌缘相交,声如霹雳,贺人屠哼了一声,前进的步伐停了下来,而对于霍光的那一刀,吴鉴根本就没有理会。只是腰间的一根腰带骤然飘了起来,迎向那闪电般的一刀。 那一剑,仍然是没有丝毫迟缓的刺向秦风。 吴鉴很清楚,今天他不付出巨大的代价,就休想离开这个地方。 洛一水身边有瑛姑,想从他那里打开缺口不可能,场中最弱的便是秦风了,穿云箭可以牵制住瑛姑和洛一水一息时间,他就只有这一息的时间打开缺口。 只要打开缺口,以他宗师之能,便能逃出生天。 历史上无数次的战例证明,当一个宗师想要逃跑的时候,还没有被拦住过,当然,在上京城被数万火凤军困死的那一个除外。 与贺人屠相交的那一掌,会让他受极重的伤,而霍光的那一刀,也会给他带来伤害,但只要他这一剑能够杀死秦风,或者退一万步,逼得秦风退开,他就算有了一条逃跑的通道。 当吴鉴弃弓的那一刻,秦风便已经知道了吴鉴想干什么,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挥刀,向前劈出,刀举起的时候,整个黑沉沉的铁刀,已是变得如同一条飞舞的火龙,挥出一半,这条火龙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铁刀如同一张薄纸,在夜色之中不断地抖动,刀劈出三分之二的时候,整个铁刀的刀身,已是与夜色融入一体,肉眼竟然无法看见这把刀的刀身。 吴鉴的剑,便刺入到了秦风身前的这一片虚无当中。 秦风反应极快,假如这一刀他再慢挥出一刻,便不能将自身劲力提到巅峰,那对抗吴鉴这一剑便大成问题了。 剑刀相光,无声无息的劲力四散溢开,秦风身边燃烧正旺的那一堆火,骤然之间四散飞扬,朵朵火星漫天飞舞,然后在空中被绞得粉碎。 秦风闷哼一声,整个人如同飞鹞一般向后飞去,在空中翻滚了几圈,落下来时,单膝跪地,以手撑刀,两眼却是明亮的盯视着吴鉴,他虽然被迫退了,但却仍然挡在吴鉴的身前,没有让开这条道路。 吴鉴向前的步伐也停了下来,秦风这一刀,对于一般的武道修为者来说,可以说是惊天动地,但对他而言,却也只是普普通通,但秦风的真气却奇怪的很,在刀剑相交的那一刻,无数真气骤然化为千千万万的钢针一般,细密的无所不在的攒刺过来,透过箭身渗透过来的,竟然如同活物一般,向着他的丹田本源攻击而去。 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他哇的一口喷出了鲜血。当然,这是因为贺人屠的那一桨刀,腰间传来裂钵般的声响,飘起的腰带被霍光一刀而断,刀锋掠过,削开了腰间的衣锋,鲜血,喷洒而出。 停顿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吴鉴却已经错过了逃亡的时间。 秦风的身前站了一个人,浑身笼罩在黑纱之中的瑛姑已经挡在了他的前方,手里黑色的腰带软软的垂在身侧。“姑爷,没事吧?”她低声问道。 “没事。”秦风缓缓地站了起来,嘴张了张,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吐出一口血来。 看到秦风喷出血来,瑛姑反而放下心来,抬头看向吴鉴,软软垂在身侧的黑色丝绦从地上飘了起来,在她身前摇曳飘荡。 “贺人屠,我来!”她冷声道。 “好,我压阵。”贺人屠嗬嗬一笑,退后半步,一边的霍光提着刀,也向后退了数步,只有洛一水,持剑横立,怒目而视。 “洛一水,他的脑袋是你的。”瑛姑再次道。 “好!”听了这句话,洛一水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后数步。 吴鉴仍在不停的吐血,刚刚与贺人屠的那次交手,因为他将几乎一大半的功力全都用在了秦风身上,指望着能夺路而逃,但贺人屠也是宗师修为啊,这一下,他已是吃了大亏,此刻全身真气如同开水一般沸腾开来,几已到了不受控制的边缘,而他,现在要面对的是另一个宗师。 他的心在不断地向着深渊之底沉去,他抱着万一的希望,抛弃了他的军队独身逃亡,殊不知,最终,他还是落入到了对方的罗网当中。 黑色丝绦无声无息的,犹如毒蛇一般的向着他飞来,看似缓慢,实则那是因为快到了极点的一种视觉假象。 吴鉴提剑迎了上去。 两人刚一交手,旁观的数人,已经知道了结果,此时吴鉴已经不能有效的收敛自己的内力,每一剑刺出,都是惊天动地,剑锋所到之处,连空间也似乎被划开,反观瑛姑,黑色丝绦飞舞,却如同一个平常的舞娘在为大家献舞一般,看不到丝毫的真气外泄。 而这,并不是因为吴鉴更强,而是吴鉴因为本身便有伤,与贺人屠刚刚那一交手,更是伤得极重,此时已经无法收敛真气,将本身所拥有的力量用诸于一点进行攻击,而大量的真气外泄,只会加速吴鉴的失败。 但即便是如此,吴鉴此时所泄露在外的真气,也让秦风感到有些难受,他开始向后退去,一步,两步,数步。 各人的功力高低,便在这一刻清晰明白的显露出来。 秦风已是退了十余步远,铁刀横举在胸前,刀身真气流动,包裹着自身,洛一水退开了五六步的样子,全神贯注地盯着战场,霍光不过退了两步而已,津津有味的看着两人相搏,而贺人屠,则仍是站在原地一步未动。 两大宗师生死相搏,对于在场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难得的机遇。 大半柱香的时间眨眼便逝,随着贺人屠的一声轻叹,黑色的丝绦已是勒断了吴鉴的长剑,继而闪电般的绕着吴鉴飞舞,竟然将吴鉴缠粽子一般的缠了起来。 洛一水一声狂喝,飞身而起,手中长剑划破夜空,刺眼的亮光在黑夜之中一闪而逝,剑光消失,吴鉴人仍然钉子一般的站在当地,但一颗头颅却已是飞上了半空。 黑色丝绦闪电般的缩回到瑛姑的手中,洛一水自半空落下,手中挽着的却是吴鉴的人头。 远处的夜色之中,如同刚刚的贺人屠一般无二,又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众人霍然回首,半晌,贺人屠才轻声道:“是李挚,他已经走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没有必要了 天边露出了一丝曙光,从一点点儿鱼肚白,迅速地扩散,转眼之间,天色已是大亮,远处的山头,一轮娇阳露出了半个脸庞,红艳艳的光芒洒将下来,映照在宛如修罗的战场之上。 一夜苦战,虎贲军终是没有突出太平军与洛一水部众的包围,康乔曾几度突破到了洛部的边缘,但早有准备的更外围的陈家洛立即予以迎头痛击,生生的又将他们压回来,到天明之时,洛一水部几被打穿的防守阵线完全由陈家洛填充了进来,使得康乔突围的梦想,完全宣告破灭。 当天色渐亮的时候,疲惫之极的虎贲军无奈之下,又退回到了南屏山上,而山下的包围圈,此时却显得更紧密了一些。 康乔拄着自己的大刀,坐在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士兵当中,很多熟悉的面孔都已经不见了,那些军官们,在一夜的突围作战之中,充当了士兵们的前锋,但在对方的高手的殂击之下,死伤惨重,能够幸免的十不存二,此时举目四望,几无可以得用的军官了。 浑身酸痛,直想躺下睡上一觉,康乔知道,这是用力过度,体力透支的征兆,平时充盈体内的真气,此时如同游丝一般,不用心体察,几乎无法察觉得到。 所幸的是,一夜的搏杀,敌人也是筋疲力尽,此时双方都急于恢复体力,作最后一搏,可敌人是有预备队的,像猛虎营,则是后半夜才刚刚加入到战斗序列当中,他们应当还行有余力,而天色放亮之后,康乔又看到苍狼营的军旗出现在战场之上。 苍狼营曾在龙游县城之下,力抗过虎贲重骑的冲击,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同样恐怖之极,哪怕他现在兵员严重不足,但此刻加入战场,却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康乔等待着太平军发起最后的攻击,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太平军有生力军加入,但却并没有一鼓作气地向他们发起再一次的进攻,反而在山下安营扎寨,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在等待什么? 康乔背心里骤然冒出丝丝凉气。 一夜苦战,虎贲军伤亡惨重,但太平军和洛一水的部众同样也不轻松,可即便是这样,太平军的那些超级高手,除了程务本,刘老太爷,杨致,陈慈之外,其它的人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上。 秦风哪里去了?洛一水哪里去了?贺人屠呢,还有那个女宗师瑛姑呢?他们去哪里了?康乔到目前为止,还并不知道霍光的存在,如果他知道还有一个半步宗师也在太平军的阵营当中,只怕要更加绝望。 这些超级高手不在攻击的阵容当中,他们能去干什么?当然只有一件事,是去堵截陛下。 如果只有贺人屠一个宗师存在,康乔并不担心皇帝能突围而去,但还有一个瑛姑的存在,就让这份信心大打折损,再加上洛一水,秦风这些好手,如果陛下当真让他们堵住,只怕突围而去的希望就微乎其策。 满天神佛保佑,但愿陛下一路顺风顺水!康乔双手合什,暗自祈祷,这位一辈子都在军队之中浸淫,向来信任自己军队远超信任满天神佛的将领,第一次祈祷起来。如果陛下不能突围而去,那昨晚虎贲军的决死之战,就显得毫无意义了。 此刻的虎贲军,不仅疲累,而且饥饿,昨天为了一决生死,康乔带头,烧掉了他们本来就携带不多的干粮,现在,他们除了身上的刀剑弓矢,一无所有。战马到是还有不少,死得活的都有,但对于幸存的骑兵来说,让他们吃自己的战马或者看到别人吃自己的战马,都是不能容忍的,他们情愿饿死,也不会去吃自己的战友。 这个念头,康乔根本就没有想过。 山下,突然传来了巨大的欢呼之声,如同海潮,一波接着一波,从一个方阵传到另一个方阵,几无停歇,康乔身子剧震,霍地站了起来,走到前方,举目向山下看去。 一群人正缓缓行来。 其中除了洛一水,他都认不得。 但他也能猜出那些人的身份,策马走在最中央的那个年青人,肯定就是太平军的首领秦风,他身侧两人,一男一女,只消瞟一眼,就能知道,那便是太平军现在的两名宗师级高手,贺人屠与瑛姑,而另一个人能与洛一水并马齐驱,显然身份也自不低。 让康乔身体颤抖起来的,是洛一水手中提着的一个包袱,那上面血迹宛然,看形状,不是一个头颅还是什么。 能值得这些人提着的头颅,除了陛下,还能有谁。 似乎感觉到了山上康乔的目光,洛一水也抬头看向山顶,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包袱,另一只手猛地扯开了外面的包袱皮,虽然面目狰狞,但康乔仍然一眼便看出,那便是昨夜离去的陛下。 双腿一软,他卟嗵一声坐在了地上。 山上,所有的虎贲军都站了起来,嘴里发出不敢置信的惊呼之声,吴鉴,不仅是他们的陛下,更是宗师之尊,在他们的眼中,陛下便是无敌的象征,可现在,陛下却只余下了一个头颅。 其它人勒停了马匹,洛一水却仍在纵马前行,半途之中,随手抢过一名士兵手中的长矛,将吴鉴的头颅插在矛顶,纵马直上南屏山。 行至中途,他将矛杆重重地插在地上,上面的头颅大眼圆瞪,死死地看着山上所有的虎贲军。 “陛下!”康乔痛哭着跪倒在地上,山上,所有的虎贲军都是失声痛哭,依次跪倒。 吴鉴对于越国来说,不是一个好皇帝,但对于虎贲军来说,却是一个极好的领袖。 现在,他们的领袖已经死了。 又一匹马径直向山上奔来,而且毫无顾忌地直接向着康乔所在的方向奔来,康乔勉力支撑着站了起来,上来的人,是那个与洛一水并肩而来的男人。 勒马停在距离康乔一箭之地的地方,霍光看着康乔:“康统领,在下霍光。” “霍光?楚国集英殿的霍光?”康乔神情有些呆滞,半晌才反应过来。 “现在是太平军霍光。”霍光微笑着道:“康统领,秦将军让我来替他传一句话。” 康乔的身躯一下子挺直:“他想说什么?” “康统领,吴鉴已经死了。作为一个军人,不论是秦将军,还是这山下所有的将士,对于虎贲军都抱以极大的敬意,虽然我们是敌人。你们的领袖已经死了,你们已经完成了你们的任务,作为战士,你们无愧于身上的战袍。但现在,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投降?”康乔冷冷地道。 在他身后,所有的虎贲军都是愤怒地瞪视着霍光,握着兵器的手,青筋毕露。 “如果你们愿意投降当然好。”霍光笑了起来,“不过你们如果不愿意投降,也可以放下武器,解甲归田,越国很大,不论你们以后是去务农,还是经商,或者做别的什么,都不会有人为难你们。” “如果我们还要一战呢?”康乔道。 霍光哈哈一笑:“康统领,你觉得还有这个必要么?瞧瞧山下,不说两位宗师,便是九级高手,也可以完全碾压你们,更何况,你的士兵现在已是又疲又饿,还有多少战斗力?你真要为了一个死人,让这些跟了你多年的士卒埋骨在这南屏山吗?放弃吧!越国已经完了,你无法挽救,他们也无法挽救,所以,选择活下去,也是一条不错的路,对不对?没有人会因此而轻视你们,因为这山下的鲜血,尸体已经为你们的勇敢作出了注释。” 停顿了一下,霍光接着道:“秦将军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一个时辰之后,如果虎贲军没有放下武器,走下山去,哪么,我们的进攻将会开始,而这一次,将会是以宗师以及九级高手作为先锋,康乔,想一想吧,你们能有机会吗?” 丢下这句话,霍光转身策马,奔下山去。 看着霍光的背影,康乔缓缓的再一次坐在了地上。 “统领,杀下山去,与他们拼了。” “宁死不降!” “杀下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山上,幸存的虎贲军愤怒的吼叫着。康乔却似乎听而未闻,只是呆呆的坐在哪里,看着半山腰上那长矛插着的吴鉴的头颅。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山下,已经响起了隆隆的战鼓之声,军队开始调集,显然,对手已经做攻击准备了,康乔也终于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康乔取下了头盔,放在了地上,然后一件一件的解下了身上的甲胄,折叠整齐。 “统领!”虎贲军士兵们大叫了起来。 康乔轻轻的摇摇头:“结束了,兄弟们,结束了,霍光说得对,没有必要了,解下盔甲,放下武器,下山吧!” 山下,战鼓一阵接着一阵,矿工营,苍狼营,宝清营已经作好了攻击准备,一个时辰一到,他们便将发起最后的攻击,结束这场战役。 “不必了!”秦风举起了手,在众人的视线之下,一支赤手空拳,脱去甲胄的军队从山下缓缓地走了下来。(。) 第五百二十章:离去 南屏山下,洛一水大营。 中军大帐内,秦风与洛一水相对而坐,洛一水的身后,站着陈慈,付铭,黄昊等人,而秦风的左右,侧坐着贺人屠与瑛姑。 虽然双方现在算是联合了,洛部也将并入到太平军中,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秦风入洛部大营,依然带上了两位宗师以防万一,即便是太平军军营之中,此时也是在战备状态之中。 “真的要走吧?”秦风看着洛一水,问道。 洛一水笑了笑,看着秦风:“秦将军,我们都不用绕着圈子说话了,我当然要走,我如果不走,对你整编我部,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得凌厉,满满的都是攻击的意思,秦风却有些尴尬了。洛一水说得是实话,如果洛一水不走,就算洛部整体并入太平军,但仍会在太平军中自成一系,只怕秦风的命令便有些不灵,这当然是太平军高层所不能容忍的。 “准备去哪里?”秦风不再多说,直接切入了正题。 “师弟曾在海外游历,这一次,我亦想步他后尘,去海外看一看。”洛一水笑着道,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位将领:“他们,也有意跟我一起出去走一走,不知道秦将军意下如何?” 秦风微微皱了皱眉,陈慈,黄昊,付铭都是洛一水的心腹悍将,他们走有他们走的好处,但留下来,自然也有留来的好处,至少可以让太平军在整编的时候,会少去许多摩擦和阻碍。 但扫了一眼陈慈等几人的神色,便知这几人已是去意已决,秦风微微点了点头:“去海外啊,当年李清大帝亦曾威震蛮邦,但千时时光,早已今非昔比,出去,只怕困难重重。” “我想带走一千人,可否?”洛一水不置可否,径直问道。 “没有问题,洛将军可自行挑选人手,我方负责给你三艘海船。洛将军挑选完比之后,便可率这一千人直抵宝清港,从那里扬帆出海。”秦风道。 洛一水双手抱拳为礼:“多谢。” 秦风摇了摇头:“此去山远路遥,再见不知何期?” “不见最好!”洛一水微笑着站了起来。 陈慈从洛一水身后走了出来,向秦风抱拳道:“秦将军,陈某决意追随洛将军而去,但两个孙儿尚小,却受不得这风浪颠簸,志华,金华两个人,我已决意让他们留下来为秦将军效力,还请秦将军多加照拂,有他二人在,秦将军整合我部,想必也会少去许多麻烦。” 听了陈慈这话,秦风却是大喜,洛部历经血战,现在所剩下的大部分倒是陈慈旧部,有陈慈的两个儿子在,的确可以在整合之中减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更得要的是,陈志华,陈金华两个人年轻,更容易被自己改变。相信这二人在太平军中时日一久,自然会成为太平军的骨干力量,对于这一点,秦风倒还是极有信心的。 “陈将军放心,我必不会亏待了二位小陈将军。”秦风真心实意地道。 “你们都进来吧!”洛一水扬声向外招呼道,帐帘掀开,以陈志华,陈金华为首的洛部中层将领们走进帐内。 “我已决意离开,此今日起,我部将整体并入太平军,你们,好自为之吧!”洛一水看着这些追随他一路杀到这里的将领们,声音微微有些伤感。 这些将领们显然早已知道了今日这个结果,听了洛一水的话,一齐单膝跪倒,以额触地,微微的呜咽之声隐隐传来。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跟着我,让你们受累了。”洛一水叹道:“太平军前程广大,只要好好做事,或者将来你们中间,封候拜相者大有人在,都起来吧。志华!” 陈志华向前一步:“洛将军。” 洛一水微笑着从身后拿起穿云弓,递给了陈志华:“师弟已去,只余下了这柄穿云弓,你擅长箭法,在箭法一道之上颇有造诣,当年你随我一起前去房山县时,在途中我曾说过让师弟指导你,可惜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长叹一口气,“穿云弓的习练之法,以及穿云箭的铸造之法,都藏在弓柄内里,将来有机会,希望穿云弓,穿云箭能在这片大地之上重现。” 陈志华两眼泛红,双手接过穿云弓。 “穿云箭的打造极其繁复,而且所需材料也很珍惜,秦将军,贵军不乏巧匠,如果有机会,希望能将七色穿云箭再次打造出来。”洛一水看着秦风,道。 “好,穿云箭之威,我是深有体会,如果能让他重现江湖,亦是一大快事。”秦风点头道,陈志华以后已成了自己的部属,如果他当真能使得开穿云弓,那自己为他重铸七色穿云箭又算得了什么,莫洛一箭之威,到现在秦风仍是思有余悸。 洛一水想了想,又道:“秦将军,家师被曹冲所协,去了长安,洛某此去,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家师,如果你能见到卫师,请代我拜上一拜,就说徒儿不孝。” 卫庄是这天下最顶尖的几大高手,当年在落英山脉之中,更是对秦风有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他以碧海生潮的顶尖功法,束缚住了秦风体内失控的内力,早在落英山脉,秦风便已经一命呜呼,当然也等不到后来的转机了,对于卫庄,他是心存感激的。 “卫师是我尊敬之人,将来见到他,秦风也是要向他叩头致谢的。”秦风道。 “好,诸事都已交待完毕,就此别过。”洛一水大笑数声,一把抓起大案之上的一个匣子,内里装着的却是越国皇帝吴鉴的人头。洛一水发过誓,要以吴鉴的人头来祭奠洛氏一族的英灵,此去宝清,将要路过洛水,他自然要去将吴鉴的人头投到洛水之中。 太平军大营。 矿工营的士兵全副武装,将关押虎贲军战俘的营房牢牢地包围着,杨致,陆丰都是守在外面,虎贲军战斗力惊人,即便是解除了武装,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更何况,此刻停在战俘虏营正中的那一具棺椁,更有可能成为引爆所有人内心愤懑的导火索。 那是虎贲军统领康乔的棺椁。 在所有剩下的虎贲军解除武装,依次下山向太平军投降之后,他们的统领康乔,却在南屏山上自刎身亡了。 这让包括秦风在内的所有太平军高级将领们都很是遗憾。 抛开彼此的立场不谈,康乔是一个真正的将领,一个值得尊敬的军人。 程务本站在棺椁之前,上了三柱清香,看着棺椁,叹了一口气,作为一名军人,他理解康乔的感受,康乔统领越国虎贲十数年,在越国地位极其重要,与程务本在过去也有交集,不想最后却是以这种方式收场。 “程帅,结束了,洛一水率其心腹将领已经离去,洛部总算是安稳下来了。秦将军已经返回大营。”江上燕匆匆地走了过来,对程务本道。 “好,我们回去!”程务本点了点头,与江上燕一齐离开了战俘营。虎贲军的结局也就这样了,他们必将面临着被遣散的结局,虎贲是大越天子亲军,太平军不可能留下他们。他们与洛部完全不一样,洛部在洛一水的率领之下,与朝廷军马作战多时,归顺太平军并没有心理上的障碍,但虎贲则完全不一样了。 天下四大强军之一的虎贲,就此终将被历史的尘埃所淹没,也后,也就只能在史书之中去寻找他们的遗迹了。 “程帅!”秦风坐在大案之后,心情甚好,洛一水离开了,却给秦风留下了一支数万人的大军,他们将成为太平军腾飞的基石。“对于洛部的改编,不知您有什么想法?” 程务本点了点头,道:“根据洛部所报上来的名册,如今其可战之士尚有三万余人,但我们恐怕要不了这么多。其中很大一部分,将会被遣散。” 秦风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们太平军一向走精兵路线,兵马太多,对于我们便是沉重的财政负担。” “首先,这一次各部战损还是比较大的,先要将各部损失的补足,洛部士卒都是有经验的战士,补充进各大战营,不会让各战营的战斗力下降,这个估计要五千余人。” 秦风微微点头。 “另外,组建二至三个战斗营,每个营五千人,便足以。”程务本道。 “程帅说得有理,我的意思是,组建两个战营,一个便由陈志华兄弟统带,另一个由和尚去统带,两个战营各五千人,这便是一万人,加上补充到各营去的五千人,便是一万五千人,剩下人的,便要让他们卸甲归田了,不过这个工作,得一步一步的来,分批遣散,而且遣散安置的工作一定要做好,不能让士兵有被抛弃的感觉。” “这个工作,便只能有协调各亲民官来完成了,遣散回家的士兵,一要有遣散费,二来归家之后,要有田,有房,能让他们顺利的完成身份的转变。”程务本道。 “钱不是问题,拿下越京城之后,肯定会有大量的收获的。”秦风笑了起来:“至于地嘛,现在越国大量土地抛荒,我只愁没人种,不愁地不够啊!”(。) 第五百二十一章:裁撤 大营的一角,两个孤零零的帐篷相对而立,两个帐篷,分别住着两个特殊的人,一个是越国的左相张宁,另一个则是吴鉴身边的大太监乐公公。 乐公公本来是要返回越京城报信的,但很不幸的是,在半路之上,他被瑛姑截住了,便也成了俘虏一员,现在全身真气被封,比之一个普通人亦还不如。 这个小小的角落,只有两个卫兵在这里看守,说是看守,倒不如说是在这里照料着二人,到了饭点,给二人端来饭食,吃完了便又拿走。 此刻的张宁,早已没有了左相的凛凛之威,也没有了书生的翩翩风度,抱着膝盖,坐在帐篷门口,仰头眯着眼睛,看着天空的太阳。 虽然现在他基本上是与世隔绝,但从两个守卫兴高采烈的谈话之中,他仍然大体了解了整个的局势,皇帝,竟然被洛一水一刀斩断了头颅,死于非命,康乔自刎于南屏山,剩余的虎贲军放下了武器,全都成了战俘,现在居住的地方与他不过一箭之地,中间只隔着一个太平军战营的营地。 他能清晰的听到,从那边传来的哀乐之声,那是太平军在为康乔举行葬礼,康乔虽然死了,但太平军却仍然给予了他礼遇。如果自己死了,会有康乔的这种待遇吗? 他摇了摇头,不会的。 让他感到幸运的是,洛一水果然没有再理会他,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幸运,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失落,是的,刘家那个老狐狸说得不错,自己根本没有那重要,自己的权力,需要借助皇帝的威权方能体现,当皇帝死去,自己也就变得不值一文了。 一个旧的朝代正在迅速的殒落,崭新的王朝将从废墟之上崛起,这让张宁感到很惶恐。是的,秦风答应过他,不会再追究他过去的事情,但这并不足以让他放心,很简单的道理,当他没有了权力,没有了一切的时候,即便是衙门里的一个普通小吏,也可以随意的拿捏他,而那些洛氏的旧部,更是不会放过他,仅仅就如此的话,只怕今后自己的日子是很不好过的。 自己也就罢了,但一大家子人怎么办? 举家出走?称不说自己走不走得脱,即便走脱了又能去哪里?齐国?还是楚国?去了哪些地方,跟在越国有什么两样? 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才能改变现在的窘境。越皇已经不在了,自己必须要为张氏打算一下,他可不想,将来某一天,张氏全族,也被押上洛水之畔的断头台。 如果没有了权力,那些人,有太多的办法来收拾他了。 他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对面的那个小帐蓬,乐公公,这也是他的老熟人了,自从被押进来丢在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他举步走了过去,一撩帐蓬,一股难闻的尿骚气便扑鼻而来,大太监乐公公像一条野狗一般,蜷缩在帐蓬的一角,看到他掀帐走进来,也不过是翻了翻眼皮瞟了一眼,便又耷拉下眼睛,半死不活的躺在了那里。 张宁不禁皱起了眉头,但最终,却还是强忍着走了进去。 中军大帐里,陈志华兄弟两人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秦风。 “两位小陈将军。”秦风微笑着,走到二人面前,亲自替二人各倒了一杯水,洛部高层都随着洛一水离去,现在的三万余洛部士卒,几乎便以陈氏兄弟为首了,改编洛部之事,自然要与这二人商议。“刚刚给二位看的便是这一次军队改编的具体方案,二位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 二人起身,接过茶水,转身放在茶几之上,陈金华看着哥哥,陈志华沉吟了一下,“秦将军,一下子就要裁一万五千人,这个幅度是不是太大了一些?他们都是有经验的士兵,就这样裁掉未免太可惜了。” 秦风点点头:“小陈将军说得有道理,可是我们这么做呢,自然也是有原因的。其一,我们太平军,从来都不是以人数取胜,我们走的是精兵路线,想必二位也看到了,我们太平军虽然成立的时间不久,但士兵的质量,装备,都是一等一的,比起虎贲军也不遑多让,可是这些,都是建立在大笔的银子上的,现在越国的状况你们也清楚,兵荒马乱的,只怕这种乱,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处处都要银子,可进项终是有限的。而且在我们接管越国之后,我们首先要做的便是恢复民生,而不是向外扩张,所以,军队的数量并不需要这么多。” 在大帐里转了几圈,秦风接着道:“其二,越国这些年来,战乱不断,很多地方可说是百里无人烟,你们没有去长阳郡看一看,那里的状况,简直就像无人区一般,所以,我们也需要大量的人手回到地方,去把地重新种起来,把商业重新发展起来,把民生一点一点的恢复过来。没有强盛的经济,什么都是废话。” 陈志华默默的点点头,他协助父亲带领边军多年,当然知道,军队从来都是花钱的大户。花钱如流水对于军队来说,当真不是说笑的。维持一支庞大的军队,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是一个笔巨大的开支。 如今的越国,的确是千疮百孔。 “所以这次整编,两位小陈将军还要多多用心,更要多做工作,平稳过渡,我不希望出什么乱子。”秦风道。 “将军放心,这个我们会去做,只是裁撤下来的士兵,他们怎么办?”陈志华问道。 “我们当然会一管到底,而不是仅仅只发一笔遣散费。”秦风微笑道:“凡是现在太平军控制着的区域,他们都可以申请过去,只要去了,当地官员,会为他们准备好一切,房子,田地,农具,都会为他们准备好,如果要经商,这些裁撤下来的士兵,可以免税三年。” “免税三年?”陈志华惊讶地道:“可是我知道,在太平军控制区域,商税是比较重的。” 秦风笑了起来,“看来小陈将军还是很用了一番心的,是的,在太平军控制区域内,商税比农税要重得多。但我们也不会将眼光盯着这些小本生意吧,他们去做生意,便会促进商品的流通,便会让钱流动起来而不是被藏在地窖之中生锈,他们会雇佣人手,会给这些人发工钱,而这些人有了钱,便又会拿出来买来东西,所有嘛,最终,这些钱还是会以各种方式回到国库。” 秦风说得这些,陈志华就半懂不懂了,不过从秦风的这段话里头,他也听明白了,退役的士兵仍然会得到照顾,这就足够了。 “既然是这样,我就更有把握了。”他点头道。 秦风赞赏地点点头:“好,军队改编,这近段时间的大事,你多操操心吧,和尚会先去你哪边帮忙,一来是整编之后他要带一个战营,先过去熟悉一下基层军官,二来,我们太平军的军令军法,与你们以前的有很大的区别,和尚过去,也可以帮你尽快的适应过来,很多东西,都要改的。” “是,欢迎黄将军。”陈志华对着坐在一边的和尚道。 “不客气。”和尚咧嘴一笑:“小陈将军,恕我直言,你们边军的战斗力,在你们眼中或者很不错了,但在我的眼中,却还差得远,到时候你别嫌弃我才好,我可是不会客气的,老大既然交给我一个战营,我就不能让他输给野狗的苍狼,小猫的磐石,陆丰的矿工。” “我也不想输给他们,到时候还请黄兄多多指点。”陈志华对于太平军的战斗力,是真心佩服的,和尚虽然说得不客气,但他也知道,他说得是实话,眼下他们的军队,比起太平军,的确有差距。 “好了,大体上就这样了,和尚,两位小陈将军,我就不留你们了,你们抓紧时间去忙吧,早一些做完这一件事,对我们便是最大的利好。”秦风笑着挥了挥手。 “谨遵军令!”三人都站了起来,向着秦风行了一礼,转身出帐。 看着一只脚跨出大帐的和尚,秦风突然笑问道:“和尚,你媳妇的伤好了一些吗?” “有舒疯子在,能出什么大问题,就是这个傻婆娘以前没有打过这样的仗,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现在小猫和野狗就拿这事儿取笑我呢!”和尚搔了搔脑袋,“格老子的,我媳妇说了,等她养好了伤,便要一家一家的打上门去说个道理。” 秦风大笑起来,以余秀娥的武道修为,真打上门去,小猫和野狗有的头疼了。以小猫和野狗现在的身手,对付余秀娥还真有难度。 这个弟媳妇儿有点二,和尚的福气还真是不错。 坐回到大案之后,脑子里浮现出一位娇小的女子手舞着大刀,强悍对撼奔马的场景,仍是忍不住又狂笑了起来。这个余秀娥,与敢死营的人倒也算得上是绝配了。 正自笑着,马猴急匆匆地窜了进来,“老大,老大。” “什么事?” “刚刚张宁那边传来消息,这个老家伙想见您呢?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您见不见?”马猴道。 秦风眨了眨眼睛,“这位前首辅又有什么重要事了,嗯,不管怎么说,这位也是大越前首相啊,你去带他来,我见见,看看他又想到什么坏主意了。”(。) 第五百二十二章:末日 乐公公在南屏山决战之后第十天回到了越京城。 满身是伤,浑身是知的他,扑倒在太子吴京的脚下,放声大哭。 “太子殿下,陛下没了!” 如同五雷轰顶,吴京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数天以来,与中平郡城完全失去了联系,不妙的感觉便一直在他的心头萦绕,失败的焦虑便如同一只虫子在他的心房之中不停的抓挠,但却又抱着唯一的希望。 虎贲军是天下有数的强军,父亲更是宗师修为的高手,不管怎么样,也不至于输掉这场战场,最多就是打成一个僵持局面。他不停的派出探子去打探中平方向的形式,但探子还没有回来,父亲身边的两位大太监之一的乐公公,却是回来了。 “陛下,虎贲军全军覆灭,康统领战死,陛下拼死替残余军队打开一条血路,自己却身受重伤,为太平军和叛军高手围杀,如今,出征的军队,只剩下左辅张相带着三千余人正在撤退,奴才奉张相之命先行返回越京城,请太子殿下马上准备越京城备战吧!”乐公公重重地叩下头去,额头之上一片青紫。 木然半晌,吴京这才反应过来,父皇已经没有了,从现在开始,他就是越国的皇帝了,但越国还剩下什么。 颓然坐倒在龙椅之上,他无力的挥了挥手,“敲响警钟,召群臣入宫,共商大计,应对危局。” 警钟之声在越京城上空开始响起,一声两声,三声四声,钟声悠然不绝,随着钟声连绵不绝的响起,整个喧嚣的越京城安静了下来。 正在走路的人停了下来,看向皇宫方向,正在吃饭的食客放下了手中的竹著,走出了饭馆,看向那个方向,屋子里,商铺里,越来越多的人走上了街道,看向了那里。 整整八十一响钟声。 自越京城建起,连响八十一声的警钟之声在历史上只发生了一次,那还是数百年之前,大山之中的数十家蛮族联兵出山,围攻越京城,但那一次,在当时如日中天的唐军,三天之内驰援百里,于越京城下一举击败蛮族联兵之后,这样的钟声就再也没有响起过。 因为那一战之后,蛮族元气大伤,在之后大唐优惠的政策之下,越来越多的蛮族走出了大山,在数百年的时间里,已经与山下的人融为一体,根本再也难分彼此了,余下的坚持困守山中的蛮族,也再也没有了余力捣乱,越京城就此安稳下来。 而越国立国百余年,这样的钟声也从来没有响起过,即便是历来皇帝驾崩,也不过只响七十二响而已。 整整八十一响,只代表着一件事,生死悠关。 越京城是北部最大的经济文化中心,即便是这些年越国战乱不断,越京城仍然是繁华如昔,多地逃亡而来的人,给越京城带来了更多的人气,这些人中,有富裕的商绅,也有一无所有的平头百姓,这些人的到来,给越京城亦注入了新的活力。 钟声停了下来,大街之上死寂了片刻,然后轰的一声,整个便乱了,所有人都用最快的速度向家的方向奔去。 行商,旅客们奔回客栈,打点行装,准备立刻离开这个已经变得危险之极的城市,而本地的土著居民,却是在第一时间,提着一只布袋便冲向粮铺,屯粮,成了他们当务之争的大事,即便是家里没有多少钱的穷人,也翻出家里仅有的一点点积蓄,冲向了粮铺。 转眼之间,所有的粮铺面前,已经是人山人海。而粮铺的老板们,一个个却都是精明的很,在警钟刚落,所有的粮铺便已经紧紧地关闭起了店面,任凭外面喊得声嘶力竭,内里却没有半点声息。 一匹匹奔马在大街之上加速通过,马上的骑士毫不客气的用手里的马鞭抽打着街上的行人,逼迫他们让路,这些人,都是朝中大臣,钟声响起,他们便奔向了皇宫,平日里像征着身份的大轿,此刻已是顾不得坐了。 皇宫之中,大殿之上,人数虽众,却是鸦雀无声。 乐公公带回来的消息,意味着大越大厦将倾,最后的武装,也是大越的救命稻草虎贲军已经全军覆灭,曾经答应与越国结盟,共同消灭叛军与太平军的秦人反水倒戈一击,而现在,整个越京城中,仅仅余下了一支城门军,人数不过一万。而城门军平素做得更多的事情,是维持治安,抓捕小偷小摸,替大臣们开道守卫门户,如果要他们上战场的话,只怕还没有看到敌人的旗帜,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平日里拿着俸禄,一个个作威作福,值此国家危难之机,全都变成锯嘴葫芦了么?你们要清楚,你们与国一体,越国兴,你们荣,越国亡,你们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吴京咆哮着怒视大厅里所有的文武官员。 官员们一个个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的越京城,拿什么抵抗太平军与洛一水叛军的联合攻击。 吴京瘫坐在龙椅之上,悲哀地扫视着阶下群臣,叹道:“越京之大,竟然再也没有一个萧夫人了么?你们,竟然连一介女流也不如?” 众人脸上都是面露惭色,龙游一战,萧老夫人以一介女流之辈,率一千家丁以及三千郡兵,生生挡住了洛一水数万部众的攻击,曾经被认为是力挽狂澜的越国英雄,但现在,却去哪里再找一个这样的人出来? “陛下。”一片死寂当中,兵部尚书周泰站了起来:“如今之计,只能动员越京城所有能动员的人手,准备守城了,各位大臣府里的家丁集合起来,只怕也能有万数,城门军尚有一万,再打开武库,武装所有青壮男子,誓死一搏。” “陛下,另外还得马上派人向齐国求援,请求齐国出兵,攻击太平军老巢,迫使太平军回兵自救。”户部尚书苏开荣也站了出来。 “关闭城门,不允许任何人离开越京城。所有人,都必须与越京城共存亡。”周泰目露凶光。 这两位大佬开了口,大殿之内便也热闹起来,但出的主意,却大都是不着这际,整个大殿之内,不祥的气息,在众人之间,无形的漫延开来,嘴里虽然还在高喊着口号,誓要与越京城共存亡,但私底下,眼珠子却是乱转着,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一直到午夜时分,这一次殿议才总算结束,病急乱投医,集合各府家丁,武装越京城青壮年等策略都被采用,但朝中稍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样临时武装起来的乌合之众,在训练有素的军队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从皇宫出来,张简骑马走在大街之上,越京城已经开始宵禁,街上空空荡荡的,除了偶尔能碰到巡逻的士兵之外,再也看不到一个人,但张简却知道,在街道两边,那些黑漆漆的,看不到一丝灯光的屋内,没有人能睡得着。 今晚的越京城,注定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怎么打?拿什么打?靠自己的城门军和那些家丁,青壮?简直是笑话。张简虽然没有什么杰出的军事才能,但好歹也是从小便在军营之中磨练出来的,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今天听到的唯一的好消息,便是父亲还活着,他的天还没有塌下来。 回到城门军衙门,走进自己的公厅,迎面而来的亲兵却是脸色古怪。 “又出什么事啦?”他没好气的问道,心中却是平静得很,不管城门军里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比起陛下战死,虎贲军覆灭,都算不得什么事了。 “将军,刚刚有十数位将军们带着自己的大印到了这儿,说是要辞职不干了,小人请他们等将军回来之后再说,可他们丢下大印,便跑了。”亲兵嗫嚅着道。 “跑了?”张简先是一楞,接着哑然失笑,他奶奶的,还集合家丁,青壮,连正儿八经的军官都已经跑了。“各部现在怎么样?” “将军,还能怎么样,带队将军都跑了,下边还不乱成一团?”亲兵低声道。 张简叹了一口气,一脚踏进公厅,却又想起了什么,重新退了出来,转身便向外走去。 “将军,您要去哪里?” “我出去有办一点事。”张简停顿了一下,道:“再有这样的军官来,你无论如何给我留住他们,告诉这些王八蛋,老子现在出去给他们找一条活路去,再敢跑,老子就要杀人了,现在越京城闭门,他们能跑到哪里去?不要等老子带人上门将他们拎出来当街砍了脑壳,还有,那些已经走了的军官,你给我马上派人去找回来,也是这句话,在我回来之前,他们还没有回到军营,便等着去死吧!” “小人明白了。”亲兵大声道。 出了衙门,张简带马直奔一个地方,他所说的活路,是他以前经常去的一个地方,天上人间。现在太平军得势,这个与太平军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青楼,无疑成了他的一根救命稻草。(。) 第五百二十三章:竞相当奸细 吁的一声,张简勒停了马匹。 在他的眼前,一队队的士兵,将天上人间包围了起来,十数名大汉,手持铁槌,将门砸开,士兵们一涌而入,冲了进去。 让他心惊的是,这些士兵并不是他的属下,而是来自宫廷的宫禁卫。 “出了什么事了?”他缓缓的策马上前,马鞭一伸,拦住了一名禁卫军官。 “原来是张将军!”禁卫军官看到马上的张简,抱拳一揖,“奉太子殿下命令,查封天上人间,并捉拿所有天上人间的人犯。” “他们犯了什么事?”张简皱眉道:“眼下城内本来就兵荒马乱的,如此大张旗鼓,就不怕引起城内恐慌么?” “回将军,是户部尚书苏开荣苏大人向太子殿下举报,说天上人间乃是太平军的奸细的聚集地,太子殿下闻之大怒,派遣属下等前来捉拿。” 原来如此!张简呆了一呆,天上人间原本归属于沙阳郡所有,后来被苏开荣巧取豪夺所得,后来太平军在沙阳郡崛起,苏开荣不知何故,又将天上人间归还给了对方,这在越京城的小圈子内,并不是什么秘密。 现在苏开荣是打到了报复的契机了。只是未免太蠢了一些。张简冷笑了一声,拨马便向回走,苏开荣这么做,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一旦太平军最终拿下越京城,岂有不秋后算帐的道理。这个苏开荣为了一点钱,居然能干出这样的糊涂事来,当真是要钱不要命的角色。 策马行走在大道之上,张简却又犯起愁来,自己唯一知道的一个联系对方的点,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自己该怎样才能找到太平军的人呢? “张将军,您是在找我吗?”街道的拐角,突然传来一个娇嘀嘀的声音,张简身子一抖,勒马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一个全身罩在黑袍之中的人,正斜靠在墙角,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在看着他。 “你是香香?”张简有些疑惑地道。 墙角处的人发出轻笑声,解开蒙面巾,露出一张美仑美焕的脸庞,“张将军可真是厉害,这样都能认出我来。” 若在平时,张简自然要与眼前的美女调侃一番,占占便宜,不过眼下,却是没有这个心思。“我要见你的上司。”他直截了当的道。 “张将军请。”香香微笑着,伸手相让。 张简翻身下马,牵着马随着香香走进了狭窄的小巷,一扇角门早已打开,香香径直走了进去。“张将军,请,我们老板在等着您呢!” 张简回头看了一眼天上人间的方向,这里,距离天上人间,不过一条街道的距离,现在那边热火朝天,人声鼎沸,这里,却安静之极。 走进角门,向前行了一段距离,从另一个小门出来,又越过了一条街道,却是进入到了一个深宅大院中间。 他楞了一下,这个宅院的主人,他是认得的,这不是礼部尚书王昭的府第么?王昭出使过太平城,回来之后,一直对太平军愤愤不平,是朝堂之上有名的反太平军一派,可现在,太平军奸细的老巢,居然设在了他的家中。 这当真是万万让人想不到。 看着张简的脸色,香香掩嘴格格笑着:“张将军,您可来得晚了一些,王尚书啊,那才是真正的见机得早,当咱们太平军兵出永平郡的时候,王尚书可就悄悄地联系上了我们,虽然那时候胜负尚未分,王尚书也是抱着脚踏两条船的态度,但这份敏锐,却是让我们当家的赞叹不已呢!” 张简尴尬地笑了笑。 在香香的引领之下,走进了一间房子,踏进门去,一眼便看见了也是刚刚才下朝不久的刑部尚书王昭,先前,这位王尚书还在殿下慷慨陈词呢,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将目光转向了他处, 天上人间的老板娘紫萝微笑着站了起来,向着张简欠身福了福,“张将军,奴家可是一直盼望着你来呢!” 紫萝身边,一个丑陋的瘦小汉子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向着张简一揖:“太平军田真。” 张简赶紧行礼,探询的目光看向田真,眼前这人,他却是认不得的。 紫萝娇笑道:“奴家来给张将军介绍,这位是太平军在越京城的最高负责人,田真,也是奴家的丈夫。” 听说是紫萝的丈夫,张简不由好奇的再一次打量了一下这个汉子,与紫萝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相配,活脱脱的美女与野兽。 田真轻咳了一声,将张简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张将军请坐。”田真伸手一让,道:“我刚刚从中平郡方向回来,先为二位介绍一下具体的情形。” “愿离其详。”张简点头道。 “想来大致的经过,诸位已经知道了。我现在要告诉你们的是,吴鉴的确死了,康乔走投无路之下自杀,虎贲军也不存在了。而且,现在张将军的父亲带领的三千余逃回来的郡兵,也是我们故意放走的,而且,内里夹杂着大量我们太平军的人手。”田真微笑着道。 这一下,不仅是王昭,便是张简也是大吃了一惊。 “田先生,你的意思是说?”他颤声道。 田真微笑着道:“张将军所猜不错,令尊在中平郡便被我军俘虏,而令尊也已经表态,愿与我们合作。” 听了此言,张简不由又惊又喜,先前,他还在考虑等父亲回来之后,如何说服父亲同意自己与太平军暗通款曲的作法,想不到父亲居然早于自己先走了一步。 “令尊所率人马,将于明天进入到越京城,而且最早回来的乐公公,也已经投降了我们。”田真又抛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乐公公将会安排我们的人,进入皇宫,在我太平军大军抵达越京城的时候,便会拿下吴京,我们的目标是,兵不血刃地取下越京城,尽量少流血,本来我们还是有些担心的,但既然张将军今日也来了,我想,这个目标,便很容易实现了。” 张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田先生,据我所知,皇宫之内,还是藏着有其它的高手的,虽然没有宗师级别的人物,但九级高手,也还是有几个的。” “无妨。”田真简洁地道:“我们的人,足以对付皇宫中仅剩下的那两个供奉,九级高手,在我们太平军的眼中,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张简无语,的确,从乐公公带回来的消息,人家宗师就有两个,只要到京城一个,又有乐公公,自己,王昭这样的人物当内应,用横行无忌来形容,也并不为过。 “接下来,我再具体为大家介绍一下我们太平军如今在越京城内所拥有的力量,当我们发动之时,大家要做到心中有数,不要误伤了自己人。”田真笑着招招手,一边的紫萝已是将一张越京城布防图铺到了桌上,看到这些标注详细的布防图,张简不由暗自心惊,这不是城门军的核心机密么,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太平军的手中,可以想见,自己的部下,也绝对有早已投靠了太平军的人。 亏得自己今日来了。 田真没有理会张简的小心思,而是手指着一处处地方开始讲解,那里是他们的人,那里还有问题,一柱香功夫之后,张简已是汗流浃背,敢情越京城内,已经潜伏了如此多的太平军奸细,简直就可以组织成一支军队了。 “张将军,你那里还有什么问题?”田真问道。 “其它人都不足惧,就是简放那里,恐怕会成为我们的阻碍,你们也知道,他在龙游县城一战之中,追随萧老夫人力抗洛部,受到陛下嘉奖,现在为城门军副统领,他麾下一千余人,都是他从龙游县城带回来的部属。” “简放这个人嘛,你去想办法解决,招降也好,杀死也罢,反正不能让他成为我们的障碍。”田真杀气腾腾地道。“王尚书,张将军,我们秦将军已经承诺,等太平军进了城,凡是协助过我们的人,都会有足够让你们满意的回报,这是最后的关头了,我希望大家能精诚合作,漂漂亮亮的将这件事情做完。” 当张简从王昭的刑部侍郎府走出来的时候,笼罩在头上的阴影已经消失不见,大越这棵大树已经快要倒了,但幸运的是,自己又攀上了另一株大树,以后的日子,就算没有了往日的权威,但至少,可以会活得很舒服。 他奋马扬蹄,向着城门军衙门奔去,现在,他要去解决简放这个麻烦。 皇宫之内,乐公公两手垂在体侧,对屋内的两个人毕恭毕敬,“大姑,奴才都已经安排好了,您扮成一位宫女,霍先生则扮成一位禁卫士兵,都在大明殿内值勤,当太平军抵达城下的时候,太子殿下,哦,不不不,是吴京,必然会呆在大明殿中,那是拿下他最好的机会。” “吴京身边,还有什么高手?”霍光问道。 “还有两个九级高手供奉,其它,再无高手了。”乐公公道。 霍光哈哈一笑:“两个九级供奉么?那的确不在话下,不过到时候,禁卫军要是冲进来,还是有些麻烦的。” “禁卫军到时候,基本上都会被调去城上。”乐公公嘻嘻笑着,“宫内空虚之极。” 瑛姑嘿嘿笑道:“乐公公,看来你为了能当上秦风以后的大内总管,还真是下了一番功夫啊!” 乐公公低头道:“能为秦将军效力,是奴才的福分。”(。) 第五百二十四章:喜与忧 太平城,秦风府邸。 院子里花团锦簇,各种奇珍异草在这里都能找到,上有所好,下必效焉,想要讨好她的人不计其数,自然会寻到各种珍稀送到这里来,时日一久,便连周围的百姓也知道了,每每进山之时,也会留意那些在山外极少看到的奇花异草或者造型特异的树根啊,石头啊,都不辞辛劳地搬回来也送到这里,时日一久,这院子便自然就显得小了。葛庆生便将旁边的一个院子的院墙推翻了,将两个院子合二为一,那个院子以前住着的是王厚,现在他在沙阳郡当副郡守,每年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这院子倒也是可有可无。 昭华公主到了太平城,成了秦风的夫人,因为她特殊的身份,不是没有人担心她会插手政事,因为她有这个能力。但闵若兮却是洗尽铅华,当真是做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居家女人,每日除了在家里养儿育女之外,便是习练武技再加上侍候这些花草,日子过得平静之极。 院子里,闵若兮拿着花洒,正在给花草浇水,小文小武两个人却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三岁多的娃娃,看起来比一般的同龄人要高出不少,虽然是双胞胎,但姐弟两个容貌却有较大的差别,姐姐长得更像闵若兮,活脱脱又一个美人胎子,弟弟小武则更多的继承了秦风的棱角,虽然还带着一点婴儿肥,但眼角眉梢,却已经能看出一些英武的影子来。 小武是男生,自然跑得快,姐姐小文穿着裙子,在后面紧紧地追着弟弟,一不小心,啪哒一声,便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小文嘴巴一咧,便号淘大哭起来,闵若兮却只是转头瞟了一眼,丝毫没有过去扶的意思,嘴角反而带起淡淡的微笑。 看到姐姐摔倒,跑在前头的小武立刻转身,跑到姐姐身边,蹲下身子,小手伸出,便想去拉姐姐,不想刚刚还在号淘痛哭的姐姐一伸手,用力一带,小武立刻便摔了一个嘴啃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文已是一骨碌爬了起来,两只小手提着裙子,一溜烟地便向前跑去,转眼之间便到了兄妹两人约定的终点,回过头来,笑颜如花地看着坐在地上,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小武。 “傻小子,每次都上当,也不长长记性。”闵若兮笑着说了一句。 奖品是从山里采来的野果,闵若兮也叫不出名字,但味道却极鲜美,不多,是村民进山挖药材时偶尔碰到采摘下来送过来的,却被两姐弟拿来当了彩头。 捧着一小盘红艳艳的果子,小文取了一颗放进嘴里,咂巴着丢进嘴里,美滋滋的吃了起来。那边小武仍然坐在地上,看着小文吃果子,嘴巴一扁一扁的,大大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却是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看到小武这般委屈的模样,小文似乎也不好意思了。小跑着上前,蹲了下来,两根手指拈了一颗红果果,喂到小武的嘴边。 小武却是脑袋一偏,一副馋死不吃嗟来之食的模样。 “吃不吃,不吃我可吃完了哦?”小文奶声奶气地道。 小武的喉咙不争气的上下动了一下,突然转过头来,一张嘴,便将果子咬到了嘴里。 “哎呀,你咬到我的手啦!”小文叫了起来。 小武一边嚼着果子,一边格格的笑了起来,不过那到了眼眶边的泪水,却仍是流了下来,又是哭又是笑的,将小文也逗笑了,一屁股坐在小武身边,自己吃一颗,喂小武一颗,姐弟两人吃得是津津有味。 “哎呀呀,一来就看到姐友弟恭啊,夫人可真是教子有方!”院门处传来了轻笑之声,闵若兮回头,看到王月瑶俏生生的立在院子边上,一袭粉红色的沙裙勾勒着曼妙的身材,要多耀眼便有多耀眼。 “月瑶妹妹过来了,今儿个不忙了么?”闵若兮放下花洒,笑着道。 “偷得浮生半日闲!”王月瑶微笑道:“前段时间齐国有了些别样心思,好多生意便搁置了下来,这不又恢复了正常了么,太平坊的各类订单大增,各个工坊都忙得不可开交呢。” 闵若兮微笑道:“他们本来是想捡便宜来着,既然捡不着,自然要急着与我们修好关系了,这件事情,双方虽然都没有挑明,但还是生了不少龌龊的。” “是啊!”王月瑶手里抱着一个小罐子,俏生生的一步三摇的走了进来。“除了齐国那边,咱们的商人在永平郡的交易量也是翻了好多倍,跑得快的,已经开始与秦人商谈进入秦国市场的问题了,商业司的人还是太少了,这整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小文小武身边,蹲下身子,捏捏两人的小脸,笑道:“姐姐真懂事,知道照顾弟弟了哦。” 闵若兮大笑:“你只看到了结果,没有看到过程,先前她捉弄小武你是没有看到,月瑶妹妹,你又弄到了什么好茶?” 王月瑶举起手里的小罐子,道:“从长安那边过来的,皇宫里的贡品,今年最新的明前茶,夫人知道我的茶艺一般般,没的糟塌了这好茶,便只好厚脸来求夫人了。” “又是束辉送来的。”闵若兮妙目闪了闪,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王月瑶。 王月瑶脸上有些伤感:“他现在叫曹辉了,他的师父曹冲收了他作义子,而且,他马上便要结婚了,新娘是大齐左相的女儿,倒也是门当户对。” 听到王月瑶这么一说,闵若兮倒是大出意外,看着王月瑶有些伤感的表情,叹道:“有缘无份,世事弄人,妹妹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三步之内,必有芳草,追你的人还少么?只要你愿意,排着队等你挑的人多得是呢!” 王月瑶微微一笑,“夫人,咱们不说这些事了,我还等着欣赏您的茶道呢!” “那还不容易!”闵若兮拍了拍手,院子一角的两名侍卫走了过来,“去把东西搬到院子里来,就放在那葡萄架子下面。” 看着王月瑶抱着小罐向着葡萄架下面走去的背影,闵若兮亦是微叹了一口气,王月瑶这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大为失落,这才来找自己喝茶解愁的。王月瑶如果是个普通女子,闵若兮说不定还会怂恿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因为她便为了自己的幸福而不顾一切。 只可惜,王月瑶在太平军的位置很重要,是秦风在商业之上的最好的帮手,每年为太平军赚来的利益,足以让秦风养活军队,如果失去了王月瑶,对于太平军会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所以对于王月瑶与束辉两人的事情,她也只能爱莫能助,一声叹息了。 两人都是极聪明的人,这个时候说话反而不美,沉默着相对而坐,闵若兮娴熟的冲着茶,隔着朦胧的水气,看着王月瑶那双微红的眼睛,心道,也只有时间会是一剂良药,终将治愈她内心的伤痛。 “夫人,大喜,大喜啊!”院子外头传来了葛庆生那欣喜若狂的声音,这让刚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的闵若兮大为惊讶,葛庆生身为太平城的城主,可是一个极其沉稳的人,今天只是听声音,便很是失态了。 转头望过去,便见到葛庆生一手撩着袍子,正狂奔而来,跨进院子,根本没有留神地下竟然放着一个花洒,一绊之下,整个人竟然平平的向前摔倒。 王月瑶掩嘴惊呼,眼前一花,刚刚还端坐在面前的闵若兮已是不见了踪影,再看时,却见闵若兮已经出现在葛庆生的面前,手一伸一抬,将半空中的葛庆生又平平的放了回去。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葛庆生尴尬地道,堂堂太平城城主,要是在夫人面前摔一个嘴啃泥,乌眼青,未免也太失礼了。 “葛城主,你来得正巧,王司长带来了一罐明前茶贡品,你好口福。”闵若兮笑道。 “多谢夫人,大喜啊!”葛庆生一边随着闵若兮往葡萄架子下面走,一边道。 “喜从何来啊,看来是秦风在前头打了胜仗了?”闵若兮倒了一杯茶,放在葛庆生面前。 “正是,刚刚前方飞马传来消息,秦将军在中平郡龙游城南屏山击败虎贲军,吴鉴被斩杀,康乔自杀,整个虎贲军全军覆灭,现在秦将军正率大军逼近越京城。越京城已经成了一个空架子了,大军一到,指日可破。”葛庆生喜滋滋地道:“夫人,恐怕您过不了多久,就要搬家了。” “这么快?”闵若兮身子微微一颤。 “是啊,快得让人不敢置信啊,我是反复确认了这才来向夫人报喜的。”葛庆生端起茶杯,一口饮尽,笑道:“夫人,或者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改口称呼您为皇后娘娘了。” 听了这话,闵若兮却是没有丝毫动容,反而摇了摇头:“葛城主,如此好茶,你居然如此牛饮,可真有失文人身份呢。” 葛庆生嘿嘿一笑,“高兴得过头了,心里有如一团火在烧呢,咱们太平军从成军到现在,不过四年,便已经有了如此成就,怎么不让人欣喜。” 闵若兮端起茶来,蒸腾的雾气朦胧了她的面庞,秦风掌控了越国,便正式站到了闵若英同等的高度之上,于她而言,却不知是该喜还是悲!(。) 第五百二十五章:后会无期 葛庆生早已离开,闵若兮端在唇边的茶,却一直没有喝下去,雾汽渐散,似悲似喜的脸庞在王月瑶的视线之中逐渐清晰起来。 “夫人,您马上就会成为皇后娘娘了,怎么看起来还不太高兴呢?这要是换了别的女子,只怕是欣喜若狂了。”王月瑶半开玩笑的道。 “皇后娘娘?”闵若兮淡淡地看着王月瑶:“哪又有什么好?” 王月瑶吐了吐舌头,“夫人,也就是您这么说呢!” 闵若兮叹了一口气,放下了茶杯,眼神却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侧头半转,看着外面,厉声道:“那位高人造访,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 听着闵若兮的话,王月瑶吃惊地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却见满院子的奇珍异草,假山异石之后,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出来。 “小水!”她失声叫了出来,人霍的站起,手微微一颤,打翻了面前的茶杯,茶水四溢。 闵若兮向前跨出一步,将王月瑶挡在了身后,看着洛一水:“洛将军,今日造访太平城,不知有何要事?” 洛一水早已是九级巅峰,而如今的太平城,可说是空虚之极,除了闵若兮一个九级,基本找不到多少高手了,而邹明的军队,也基本驻扎在雁山,留守太平城的可不多。这也是洛一水能够长驱直入,毫无声息的便到了太平城的原因所在。 “公主殿下!”洛一水双手抱拳一礼:“洛某今日到访,并无恶意,殿下大不可必如临大敌的模样,说起来,我还刚刚和令夫在中平郡城并肩作战呢,现在我的属下都变成了他的属下了。” 闵若兮没有答话,只是警惕的盯着他,王月瑶给好讲过洛一水去年离开太平城时的场景,眼前这位,可也是对王月瑶很上心的。 洛一水摇摇头,向前走了两步,小文小武却正在此时从一片小树之后咯咯笑着跑了出来,正好就出现在洛一水的身边。两个小小人,看见院子里突然多了一个生人,却并不害怕,反而是仰着小脑袋,好奇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大叔叔。 闵若兮与王月瑶两人都是脸色大变。 洛一水笑着蹲了下来,伸手轻轻摸着两人的小脑袋,微笑着道:“小文小武是吧,还记得小水哥哥么?大半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小文咬着手指头,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好半晌才点点头:“记得,爱吃糖的小水哥哥,不过可小气了,从来不肯分糖给我们吃。” 小文这么一说,小武也想了起来,连连道:“就是,就是。” 洛一水大笑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小心的打开,从里面取出两根棒棒糖,“现在小水哥哥可大方啦,一人一个。” 两个小小人欢喜的接过糖,回头瞄了闵若兮一眼,不约而同的撕开外面的纸,含到嘴里吮吸起来,两人眉开眼笑,平素,闵若兮可是不许他们多吃的。 洛一水盖上盒盖子,又小心的将盒子收到了怀里,这是他去年离开太平城的时候,从王月瑶那里拿走的一盒糖,粮倒也罢了,但盒子却是王月瑶专门为他订制的放糖的专用盒。 闵若兮身子微微一颤,这一次却是王月瑶伸手拉住了他,两人眼睁睁地看着洛一水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孩抱了起来,大步向着他们走来,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夫人,您的两个孩子都很可爱。”将小文小武放到闵若兮的跟前,直起身子,笑道。 闵若兮勉强笑着点了点头,赶紧一手牵起一个。 “夫人,我想和月瑶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洛一水盯着闵若兮道。 “不行!”出乎洛一水的意料之外,闵若兮却是一口回绝。 “夫人,没事的。”王月瑶却接言道:“您陪小文小武去玩一会儿吧,我和小水聊聊,这么久不见,我还真有些想他呢。” 闵若兮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牵着两个孩子往院外走去。 “喝杯茶吧!”王月瑶走到石桌边,坐了下来,指了指桌上的茶具,笑道:“以往只知道给吃糖,还从来没有为你冲过一次茶呢,不过你是大家出身,我这茶艺却是粗浅,你莫嫌弃就好。” “人亲水也甜。”洛一水笑着坐到了王月瑶的对面,双手放在石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王月瑶在对面忙活。 当第一杯茶放到他的面前的时候,洛一水终于开口了:“我要走了!” “走?茶都还没有喝呢!”王月瑶惊讶地看着他。 “我不是说这个时候,而是说,我要离开这片大陆了。”洛一水道。 “离开这片大陆,你,你要去哪里?”王月瑶怔住了。 “去海外吧!”洛一水端起茶来,轻轻地抿了一口,“不得不说,在这场与秦风的较量之中,我输得很彻底,愿赌服输嘛,所以我会离开。我和我的一些部下,都会从宝清上船,离开这里。” “为什么要走呢?难道你们就不能在一起合作吗?”王月瑶幽幽地道。 洛一水摇摇头:“一片山林里,怎么可能容得下两只猛虎,我如果留下,只会为我们日后的冲突埋下祸根,这对于我们,对于大越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我既然输了,离开的当然是我。而且,我怎么可能愿意对秦风这小子俯首称臣呢?” 王月瑶轻叹了一口气,又倒了一杯茶放在他的面前,“男人的想法,有时候我们女人,真是怎么也想不通。” 洛一水大笑起来。端起茶杯,滋儿的一口一饮而尽。 “我中途开了小差,就是过来看看你。我这一去,只怕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回到这片大陆了,可谓是相见无期。我的族人都死光了,在这片大陆之上,如果说我还有值得我留恋的人,那就是你了。”洛一水的声音低了下来。 “对不起。”王月瑶看着他,道。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应当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如果没有那几年你的悉心照顾,说不定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过来。现在,至少我为家人都报了仇了,我亲手斩下了吴鉴的头颅,并将其投进了洛水,祭奠了我家族数口人的英灵。” 院门口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洛一水转头看时,却见闵若兮正斜靠在院门品,而院子外,隐约的脚步声也同时传来。 洛一水微微一笑,回过头来:“秦夫人怕我把你抢走吧,不但自己如临大敌,还调了军队过来了。” 王月瑶微窘,“夫人待我一向如同亲姐妹一般。” “看得出来。”洛一水道:“其实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呢?我此去海外,生死未卜,前程不定,师弟曾说过,海外比其大陆,更为凶险,我真心喜欢你,怎么可能让你跟着我去那种危险的地方,秦夫人实在是太多虑了。” 王月瑶张口欲言,洛一水却是站了起来,“好了,你什么都别说了,我,走了!” 他从王月瑶身前将一整壶茶拿了过来,就着壶口,咕嘟咕嘟的将内里的热茶一气儿喝净,放下茶壶,微笑道:“你的茶,和你的糖,都一样香甜。” 看着洛一水转身大步离去的身影,王月瑶的眼眶不由湿润了起来,“小水。”她叫了一声。 洛一水回过头来,看着王月瑶:“到了地头儿,找个好女人,再成一个家吧。” 洛一水笑道:“当然,我会的。洛家还要香烟不绝呢,姐姐,你保重吧!” 走过闵若兮,洛一水冲她点了点头,出了院门,果然,外头密密麻麻的已经站了好几百兵丁,人人重弩在手。 他身子一纵,倏忽之间,已是离开了小院的范围,身子再晃,已是远远的离去,转眼之间,身影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月瑶,你没事儿吧?”闵若兮急步走进院了,看着双手掩面的王月瑶,问道。 王月瑶摇摇头,松开了捂脸的双手,眼眶通红:“夫人,我没事。只是有些伤感罢了。” 听着王月瑶的话,闵若兮也是渭然长叹,王月瑶也可谓是情路多磨,太过于蹉跎了一些。伸手拉住王月瑶:“今天别走了,就在我这儿吃饭,咱们好好地聊一聊。” “夫人,我还有好多事儿要做呢!”王月瑶拒绝道。 “管那么多!”闵若兮执着的道:“你一天不去,翻不了天,怎么啦,还要我下命令吗?” “谢谢夫人。”王月瑶知道闵若兮的好意,刚刚知道了束辉即将大婚的消息,紧跟着小水又要远离他泛舟而去,换谁心里都是不好过的。“那我今天就赖在夫人这里不走了。” “那敢情好,自瑛姑走后,我连个说话的人也找不着,你又轻易不登门。”闵若兮笑道:“要不然,干脆咱们两个人带着小文小武去山里走一走,咱们野餐去好不好?” “行,夫人,我知道离太平城不远,有一处美景,那还是采石工人发现的,我曾经去过,数十丈高的大瀑布从天而降,宛如九天银河落入凡尘,极是让人震憾。” “好,就去哪里!”闵若兮拍手笑道。(。) 第五百二十六章:正阳风云 走出长阳郡那延绵不绝的崇山难岭,穿过青铜峡,便到了越国最富庶的一个郡治,正阳郡。 从长阳郡那无数的大山里汇流而出的一条条涓涓小溪,逐渐汇聚到了一起,形成了越国境内唯一一条大河,洛水的发源地,蜿蜒曲折,一路流向越京城。 洛水横贯整个正阳郡,也造就了这一块富庶的土地,这里,是越国人丁最多,最富饶的郡治,也是越国最为重要的粮仓,历来都是越国统治者最重视的地方之一。几年之前,莫洛造反,越国第一时间便派出了一支五千人的虎贲军驻扎到了正阳郡,为的就是确保正阳郡不失。 当然,后来因为莫洛大败于太平军,驻扎正阳郡的虎贲郡将领张简为求立功,率部冒险出青铜峡,终为顺天军大将吴昕所算,全军覆灭于青铜峡之中。 这一战,也让正阳郡丢掉了好几个县治。灭掉张简的虎贲军之后,顺天军顺势出击,连下数城,后来力竭方才停止进攻。随着顺天军的覆灭,这几个县治又为太平军接管,从正阳郡里分离出去已快两年了。 正阳郡受此震动,全郡官员,富绅出是受到了不少的惊吓,从长阳郡逃出来的人,讲述了顺天军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片瓦不留的惨景之后,他们纷纷出资,筹集款项,建立了一支民军,决意与顺天军一战,以保卫自己的财富。 正阳郡与沙阳郡的百姓虽然都较为富庶,但根子上却大不一样,在沙阳郡,以刘氏为首的五大家实际统治着那一片地方,而是正阳郡,却时朝廷力量占着绝对上风,而一样的是,富庶的百姓,自然不愿意让顺天军来洗劫自己,让自己变得一无所有。所以,这里的百姓抵抗顺天军的意志还是比较强烈的,在正阳郡首富许氏家族的号召之下,他们很顺利的就召募到了一支多达二万人的民军,在朝廷军官的带领之下展开训练,准备抵抗顺天军的入侵。 但顺天军败亡得如此之快,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而太平军接管了这些地方后,并没有再次展现出向前攻击的意愿,再者,随着双方在商业之上的交流愈来愈多,正阳郡的人对于太平军的了解也越来越多,对其的恐惧却是越来越淡了。 这是一支与顺天军截然不同的军队,虽然在朝廷官员的嘴巴里,他们也是匪徒一流。但正阳郡的那些见多识广的商绅们却自有自己的判断。甚至有不少人还乔装打扮亲自去了沙阳郡,太平城游览了一番,太平城的盛境,更是让他们叹为观止。 刘氏五大家在太平军的体制之下活得如鱼得水,不仅在商业之上蒸蒸日上,在官场之上亦是步步高升,与他们商业联系紧密的这些商绅们,自然也眼红得很。 要知道,他们虽然有钱,但朝廷对他们却也甚为忌惮,踏入官场很是艰难,像许氏家族为正阳第一大家,努力了这许多年,却也只做得兵部员外郎一职。 商,自然是与权分不开的。 越国的局势现在可以说是一日三变,当正阳郡与太平军控制下的沙阳郡,太平城的生意愈做愈红火的时候,许杰回到了正阳郡担任郡守。 于是正阳郡的天便变了。 双方的商业往来戛然而止,这让不少正阳郡的商人们痛惜不已,要知道,先前正是太平军与朝廷的蜜月期,太平军出永平郡,协且朝廷平灭洛一水之变,让他们本来以为双方已经答成妥协,自然可以放心大胆的做生意,而此时,沙阳郡的五大家为首的商绅集团,以及太平军直接控制的太平坊也大力邀请他们进入长阳郡共同开发,双方自然是一拍即合。 长阳郡在顺天军的荼毒之下,可以说是一穷二白,经济,民生遭受到了彻底的破坏,但正是这种境况,却给了商人们无穷的商机,自以为得到了发大财机会的正阳郡商人们蜂涌而入,将大量的资金投入到了长阳郡,以求在重建长阳郡的过程中分得一杯羹。 大量的钱,物投入进去了,许杰回来,一道禁令,所有的投资都化为了流水,怎么能不让这些商绅们痛心? 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但这道禁令却又让所有人噤若寒蝉,商人们对朝廷的政策自然是极为敏感的,从这道前所未有的禁令当中,他们嗅到了朝廷与太平军的巨大隔阂,而许杰接下来的举动,更是印证了他们的想法。 二万民军,被扩充到了三万,许氏大出血本,一家便出了一半的扩军的钱,其它的钱,自然是要其它商绅们出血的。事到如今,商绅们也只有咬着牙,再向民军之中投入银钱,很明显,许杰的作为,便代表着朝廷的意思,朝廷向要太平军动手了。此时向民军之中投入本钱,说不定等朝廷打败太平军之后,他们先前投到长阳郡的那些银子还有收回来的机会。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他们的猜想。 六月初,许杰率二万正阳郡郡兵,三万民军,向太平军控制下的几个正阳郡下属县治发起了进攻,与此同时,也传来了秦人在永平郡向太平军发起进攻并歼灭了太平军一个战营的消息,而太平军最高统帅也在此时,将驻扎在正阳郡内的主力战营苍狼营调往了永平郡。 震惊之余,却也庆幸不已,他们自觉得紧跟许杰的步伐还算是走对了,太平军终究还是匪军一流,不可能是皇帝陛下的对手,皇帝陛下一出手,便是联合了秦军给予了太平军致命一击。 攻击起初极为顺利,太平军收缩防线,仅剩下的一个战营撼山营放弃了两个县治,全军龟缩到了距离青铜峡最近的巩县,看这模样,便是一旦战事不顺,便会全军通过青铜峡撤入长阳郡的意思了。 许杰自然是意气风发。当他被太子殿下从大牢里亲自释放出来,委以重任的时候,先前心里的委屈早已不翼而飞,满脑子里想得都是要协助太子殿下做一番大事业,首要的,自然便是要将太平军这颗大越身上的毒瘤给铲除掉。 拿下撼山营,攻入长阳郡,再趁势进军沙阳郡,打下太平城,这便是他的计划,做到这一切之后,兵部尚书的位置,就已经在向他招手示意了。 太子殿下对于现在的兵部尚书周泰的不满,在与他的谈话之中,表露得毫无隐诲。 直到在打巩县之前,许杰一直都是顺风顺水,传闻之中善战的太平军也并不如何,当然,这大概也是因为眼前的所谓的撼山营是前顺天军士卒改编而来有关,但这又如何呢?太平军的主力现在都到了永平郡,只要拿下这最后一块绊脚石,他数万大军便可以冲入到太平军控制的地盘之内,肆无忌惮了。 但到了巩县,先前一触即走的太平军撼山营似乎一夜之间便变了一副模样,熬战数天,损失惨重,他连巩县这座小小县城的城头都没有爬上去。 撼山营五千将士,如同铜墙铁臂一般,模亘在他的面前。 许杰能做到兵部员外郎,当然也是有几份真本事的,太平军的强烈抵抗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打垮了这支军队,太平军将再也没有能力守住他们的大本营,自然是要拼死抵抗,不过自己十倍与对手的兵力,便是磨,也能将对手磨垮,相信,当太平军大部在永平军覆灭的消息传来,自己面前对手的抵抗意志也会冰消瓦解。 所以,他并不着急。 这是一盘大棋,而他,是这盘大棋的走势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晓者之一。这让他显得胸有成竹。 他不急,他对面的撼山营主将大柱自然也是乐见其成,与许杰一样,他也在等,等着中平郡那边的好消息传来,而他,也并非是孤军作战,刘兴文在兴阳郡的五千城门军也正在向他这里行来。估摸着刘兴文抵达的时候,也就是全军开始大反攻的时候了。 太平军行事,从来都不是单一的军事行动,在军事上紧密锣鼓的准备的时候,鹰巢的另一位重要人物,田真,已经秘密潜入到了正阳郡。 田真以前是鹰巢的负责人,随着郭九龄加盟鹰巢,他的位置已经退到了第二,但如果论到实权,他就要排到第三了,因为秦风的亲信,负责所有外勤事务的千面,手中所掌握的资源要远远多于他。 这一次千面负责越京城事务,正阳郡便交给了田真,这也给了田真一个大展身手的机会,向秦风展现自己的价值所在,也是他迫切希望要做到的事情。随着太平军的步步扩展,沙阳五大家看似更加兴旺,但在整个太平军的结构之中,原先的坐次却在不声不响的发生着变化,刘氏在走下坡路,陈家在步步高升,这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他自然希望田家能更上一层楼,而立下更大的功勋,让自己的位置更加稳固,则是保证田家步步高升的根本所在。没看到刘老头儿为了刘氏,不顾年迈,不顾身上的暗伤,竟然也提着拐杖随军出战了么。 刘兴文的城门军这一次再次得到了起用,与刘老头子的这一举动不无关系。 这是权力大洗牌的机会,他自然得牢牢抓住。(。) 第五百二十七章:机会 隔着窗户,看着一袋又一袋的粮食从自家的店铺里被装车,然后运走,田大毛便哀声叹气一番,每走一车,都像在他的心头剜上一刀一般。 这些粮食,都是运往巩县许杰军中的。组建民军,许家出了大头,其它方面的开销,他田家自然是跑不脱的。巩县之仗打成了胶着之势,每日的粮草消耗那是哗哗的,再这样持续一段时间,只怕自家粮库就要被搬空了。 可是为了战后的回报,现在也只能咬牙硬顶着,投入越大,将来不是回报越多么?自己还指望着等到皇帝陛下胜利手,自己能将砸进长阳郡的大笔投资捞回来呢! 一车又一车的粮食运走,田大毛心如刀绞,站起身来,砰的一声将窗户关上,干脆来一个眼不见为净了。 “老爷,外头有一个人自称是老爷您的亲戚,想要见您!”仆人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亲戚?”田大毛心里头正烦燥,“又是那个破亲戚来打我的秋风,没看见老子我就要破产了么?不见,不见,就说我忙着呢,快要忙死了。” 用力的敲着桌子,田大毛怒吼着。 仆人一伸手,“老爷,您那个亲戚说您要是不见他,就看看这个,看了这个,您就一定会见他的。” 田大毛瞧着仆人手里握着的一支碧玉螳螂,顿时打了一个激凌,一把抢过来,翻过来,便看到碧玉螳螂的肚子上,刻着一个极细小的田字。 他的眼睛立时便直了。 “快,让他进来。”田大毛一把将碧玉螳螂塞进怀里,道。 老爷前后变化如此之大,仆人倒是奇怪起来,一个碧玉螳螂,虽然精美之极,但也算不上什么特别珍贵的物事吧。转身出门,看到老爷的态度,对外头那个衣着普通的家伙,倒很是客气了几分。 田真步履轻松的走了进来,笑咪咪地看着田大毛,“田老哥,我还真担心你把我拒之门外呢!” 田大毛瞪了他一眼,急步过去,将门砰的一声关上,转过身来,压低了声音厉声道:“田真,你不要命了,现在居然敢跑到正阳郡来。” “正阳郡是龙潭虎穴吗?我有什么不敢来的。”田真笑吟吟的坐下来,伸手自倒了一杯茶,慢慢的饮着,看着田大毛道。 田大毛哼了一声,坐在田真的对面:“田真,现在的正阳郡,对你来说,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吧,你可是朝廷缉捕名单之上排名靠前的人物。” “缉捕名单都出来了!”田真大笑起来。 田大毛一把捂住田真的嘴,“田祖宗,你小声些,你也就是来找我,我还能替你掩着,你要是让别人发觉了,非把你扭送到郡府不可。” “田兄够义气,我没有看错人。”田真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也不是什么够义气,只不过念想着当年田兄曾掏出真金白银助我田某人渡过了难关而已。”田大毛哼哼道。“虽然利息高了一些,但当时那种情况,你还愿意掏钱出来,田某就很感恩了。” 田真嘿嘿一笑:“我做生意,向来便敢于冒险,风险大,回报也高嘛。那一次从你哪里赚得利息,足够我全家忙活半年的,我很满意。” 田大毛也笑了起来,“不过来了也好,田真,看来你也知道太平军靠不住了,现在来找我,我还是可以替你从中转擐的,了不起出点银钱而已,不过你得做好出大血的准备哦,许杰这一次投了血本,肯定要从你们身上找回来。” 田真咭咭怪笑起来,转动着手里的茶杯,饶有兴趣的看着田大毛:“田兄,许杰不但捞不回本钱,这一次非得倾家荡产,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可,许氏,大概要从正阳郡被抹去了。” “什么意思?”田大毛警觉地看着田真:“田真,你又想玩什么鬼把戏?你是干什么的我可是知道的,想从我这里打开缺口,让我们先窝里乱起来,你们好死中求活?想也别想,你从外头来,看到从我这里运送出去的粮食吧,那一车一车的,可都是我的血汗钱,我下大本啦,非得捞回来不可。再说了,太平军毕竟是匪,怎么可能靠得住?” 田真笑道:“田兄,我这一次来找你,还真不是来让你们窝里反的,而是看在你我多年交情之上,来让你来致于血本无归的。你真要这样下去,不但钱捞不回来,将来太平军的大牢里,铁定有你一份子,到时候,可别怨我没有来提醒你,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的。” “危言耸听!”田大毛哼道:“这是你田真的拿手好戏。” 田真嗬嗬一笑:“田兄,左右我最近也无事,不如就让我在你的大宅子里做几天客如何?到时候有了新消息,咱兄弟两个再做商量,我这样做,可真是仁至义尽了。” 看着田真从容不迫,成竹在胸的笑容,田大毛的心里可真是有些发毛了。 “好,冲着我哥儿俩以前的交情,我便藏你几天。”田大毛点头道。 “田兄,给你一个建议,让你的粮车在路上慢慢走吧!别那么着急。”田真悠悠地道。 田大毛一怔,“什么意思?军马未动,粮草先行,误了粮期,你想让我吃不了兜着走吗?” 田真双手一摊:“田兄,万一事情如我所说的那样呢?到时候这一车车的粮食,可就是铁证,那时候就不是功劳,而是资敌了,那你跳进洛水也洗不清了对不对?” 田大毛犹豫了一下,田真的淡定,让他也有些拿捏不准起来:“可是许杰也不是好糊弄的。” 田真哼了一声:“慢一些走,又不是让你不走,走得慢的理由多得很,道路太差,天气不好,人手不足,牲畜闹病,这,不需要我教你吧,反正如果我们太平军真败了的话,你走得再慢,还是会走到许杰军中的。他也说不了你太多对不对?他不得还需要你们帮衬吗?” 田大毛若有所悟,“你说得也对,那好,你先在这里呆一会儿,我出去安排一下。别乱走,让你认出你来,我可真是要大义灭亲的。” “放心。”田真微笑道。 田真自然是胸有成竹的,在田大毛的豪宅里心安理得的住了下来,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对于田大毛安排来的侍女也是来者不拒,竟是一整个的醉死梦死。 一直派人偷窥着田真一举一动的田大毛,见此情景,心里可就更发毛了。田真可不是街头泼皮那样的人物,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他可是一大家子人,有着几辈子也花不完的财产,如果情形当真不好,他岂能如此心安理得。 田真安之若素,反过来一想的话,似乎就在暗示着田大毛他的下场堪虞啊。 忐忑不安的田大毛又派了一个人去追他发出去的车队,让他们走得再慢一些。田真说得也很有道理啊,万一太平军赢了,到时候秋后算起帐来,自己可就脱不了爪爪了。 田真当然安之若素,因为他在进入正阳郡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太平军已经与李挚达成了协议,所谓的猛虎营被全歼更属子虚乌有,大军现在正在向中平郡进发了,他现在要等的,就是越国朝廷大败的消息传到正阳郡来。 那时候,他这个现在在正阳郡见不得人的家伙,马上就会成为座上宾,人人讨好的对象。 吃了睡,睡了玩,玩累了再吃喝,然后再睡,田真好几年没过过这样醉生梦死的生活了,鹰巢在太平城,作为鹰巢的二号人物,他自然也要住在鹰巢的大本营里,在哪里,所有的人,都像是一台机密的机器,每天都在高负荷的紧张的工作之中,他就是想骄奢淫一把,也不敢啊,要知道,内情就是他负责的,可谁又能知道,郭九龄那个城府深得跟大海似的家伙,有没有在他身边安插人,自己要是走错了一步,被他抓住把柄,那岂不是把自己往深坑里送吗? 到了田大毛这里,他终于找回了过去那种美妙生活的感觉。 不过,那种能够掌控别人命运的感觉似乎更好一些。而这种感觉,在他跟了太平军之后,是愈来愈强烈了,因为太平军的势力越来越大,掌控的地盘越来越多,他们自然也跟着是水涨船高。 三天之后,田真正抱着田大毛送来的侍女昏天黑地的胡闹着,门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拍门之声,田大毛那紧张的有些变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田兄,田兄,我是大毛啊,还没睡吧?” 听到田大毛的声音,田真无声的笑了起来,看来是消息传来了,他慢条斯理的从侍女身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拉开房门,然后便看到脸孔有些扭曲的田大毛。 “田兄,中平郡那边传来消息,皇帝陛下,被太平军和洛一水包围在了南屏山。中平郡已经落入到了太平军手中。大越,大越要完啦!”田大毛带着哭音道。 田真格格的笑了起来,拍了拍田大毛的肩膀:“大毛,你紧张什么,大越皇帝要完蛋了,又不是你要完蛋了,难道这不是你田家再上一层楼的机会么?”(。) 第五百二十八章:最后一哆嗦,偏生出了事 田大毛眨巴着眼睛,呐呐地道:“怎么就成了我的机会呢?” 田真大笑:“因为我在这里啊!大毛,你想一想,越国皇帝要完蛋了,最后掌控这个国家的将会是谁?” “难道不是洛一水吗?”田大毛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洛一水!”田真的表情有些奇怪,“你可真是脑洞大开,你觉得我们太平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伤亡了那许多的战士,耗费了无数的银钱,就是为了把洛一水扶上马?” “可是?” 田真把身子一让,手一摊:“进来吧,进来我跟你细说。” 走进田真的卧室,看到两个侍女仍然躺在床上,白生生的大腿倒有一半露在外头,再加上其它某些部位,白花花的一片耀眼,如果是平时,田大毛倒也觉得挺赏心悦目的,但现在,却只觉得烦人。 “滚出去,还等着老子给你们打赏吗?”他吼道。 两个侍女吃这一吼,顿时花容失色,衣服也来不及穿,裹着被子,赤着脚便逃了出去。 “大毛啊大毛,你可真是大煞风景。”田真笑着,目光追随着那一闪一闪的白色,似乎有着无限留恋,但一坐下来,眼中先前的贪欲瞬间便消失无踪。 “田兄,透个底吧,我现在,心里是真发毛啊,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田大毛搔着脑袋,急不可待地道。 “好吧,有些事情,我可以给你透个底儿!”田真点了点头:“其实与秦人结盟的不是你们越国的皇帝,而是我们太平军。猛虎营被歼灭,只不过是这场战略大骗局的开始,目的就是要让吴鉴认为我们被秦人缠住不能分身,打不了他的主意。吴鉴果然上当了,他不再顾虑侧面的我们,大军尽出,扑得洛一水。而我们,却在这个时候,派兵突袭了中平郡城,断了吴鉴的后路,然后又取了龙游城,将吴鉴困在了南屏山。” “你还是没有说到洛一水啊?”田大毛道:“他在越国的声望,比起皇帝,也并少不了多少啊!” “洛一水现在有两条路,要么投降我们太平军,要么被我们与秦国的联军消灭在中平郡,在我们动手的时候,秦国的两万铁骑已经压到了中平郡的边境。”田真冷然道。“以我们对洛一水的了解,他会选择投降,以保全他手下军队的性命。” 听着田真的话,田大毛脑袋上的冷汗嗖嗖的往外冒,都说十商九奸,可是跟政客比起来,那真是天壤之别,像自己这些人,给他们提鞋也不配。 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田兄,现在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太简单了。”田真道:“你的粮车还在往巩县运么?” “傻子才往巩县运呢,得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我就派人飞马去追赶他们,一颗粮食也不许运到巩县,得给我统统拉回来。田兄,说到这里,我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让我慢慢走,那可就真完蛋了。”田大毛双手合什,作了一个揖。 “先别感谢我,因为你还会接着欠我的情的。”田真咯咯的笑着:“大毛,现在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啊,现在正阳郡城里是不是乱了套,人人都跟没头苍蝇一般?” “当然啊!”田大毛道:“组建民军,这正阳郡城里的人乡绅是出了钱的,普通老百姓是出了人的,现在连皇帝老儿都要完蛋了,你说大家能不急么?” “许家呢,现在怎么样?你打听了么?”田真问道。 “当然知道。”田大毛点点头:“从消息传到正阳郡的时候,他们就大门紧闭了,再干什么,不是一清二楚么。” “大毛,你现在要做的,便是召集这正阳郡里有声望的人,为大家找一条后路啊。”田真盯着田大毛,“越国皇帝要完蛋了,现在你们不是应当赶紧抓住最后的机会来抱一抱新皇帝的大腿么?大毛啊,不管什么事情,不怕做得晚,就怕什么也不做啊!” “你的意思是,背后插许家一刀?”田大毛道。 “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插他们一刀来挽救自己,不过这里头的许多人有这个想法,却没有这个门路。”田真微笑道:“大毛,你可是有门路的。做好了这件事,以后这正阳郡的头牌大家,可就不再是许氏而你是田氏了。” “你是说?”田大毛一下子兴奋起来。 田真点点头:“现在正阳郡需要一个牵头的人来组织这些事情,你虽然不是他们眼中最有威望的人,但现在我在这里,便让你成了这个最合适的人选。” 听到这里,田大毛也兴奋了起来,“是啊,现在有些人肯定也在到处找门路,我这儿不是有现成的吗?” 田真呵呵一笑:“记住了,在这个过程中,要探一探哪一些是洛一水的人。” “要动他们?” “不,我们只是要做到心中有数。”田真怪笑道:“除了许氏,现在我们都不会动,大毛,你运气好,与我有交情,将来你在太平军会有一席之地的。你该怎么感谢我呢?” 田大毛点了点头:“田兄的成全,我田大毛也不是不懂事的人,这个数儿,够不够?”他伸出了两根手指,在田真面前晃了晃。 “好,能看出大毛你还是很有诚意的,两成便两成,大毛你也用不着心疼,以后你会发现,跟你的收获比起来,你的付出简直微不足道。”田真呵呵笑道:“大毛兄,我不留你了,赶紧去张罗你的事情吧,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便会出去给你镇场子,别外,我要把我的一些兄弟们也带进你的宅子里来,到时候除了许氏,是用得着他们的。” “你还有手下在正阳郡?”田大毛吃了一惊。 “当然,你以为我当真是孤身一人闯到这里来啊!”田真道。 巩县之外不到三里地,便是许杰的大营,坐在高高的望台之上,他凝视着远处的巩县,那边浓烟滚滚,城墙之上,到处都能看到战斗残留下来的痕迹,打得不可谓不激烈,但巩县却仍然好端端地屹立在他的面前,这让他很烦燥。 “正阳郡的粮草还没有送到吗?算着日子,今天应当该到了。”他转头,问身边的副将。 “是,是应该到了,不过郡守您也知道,这送粮嘛,就从来没有按时到过,迟个一两天,是很正常的事情。”副将葛乡道。“大营里还能支撑五六天,不碍事的。” “他们也快成强弩之末了,我们不能停下攻击,还得加大力度攻击。”许杰道:“明天,把郡兵拉上去。” “郡守,是不是让弟兄们缓两天,这些天,打得太辛苦了一些。”葛乡低声道。 “九十九拜都拜了,不差这一哆嗦!”许杰阴沉着脸道。“现在正是长阳,沙阳空虚的时候,不拿下来巩县趁势杀进去,还等着他们的援军来吗?你难道不知道,刘兴文已经在来巩县的路上了。” 葛乡默然无语,正阳郡的郡兵比起其它地方的郡兵是要强一些,但也强得有限,再加上民军是仓促成军,攻打城池,经验实在是欠缺了一些,伤亡太大了。 “许大人,正阳郡许家老宅来人啦,在中军大帐等着您呢。”望楼之下,传来亲兵的呼唤,一听是老宅来人,许杰当即站了起来,“走吧,今天也就这样了,明天你亲自带上攻击,葛乡,要想富贵,就得敢于把脑袋挂在裤档之上,而不是有妇人之仁,打进太平军控制的腹地,这是多大的功劳知道吗?太子殿下在越京城盯着我们看呢!” “是,许郡守,明天我亲自带队攻击。”葛乡道。 踏进中军大帐,一眼看到的居然是老宅的老管家,许杰不由一楞。 “许和,你怎么来啦?” “少爷,出事了,出事了。”许和的身体有些哆嗦,看着许杰身边的葛乡,却是欲言又止。 “出了什么事?葛乡不是外人,说。”许杰厉声道。 “从中平郡传来消息,皇帝陛下中伏,被太平军以及洛一水部团团围困在南屏山,中平郡城,龙游县等关键城镇都已落入太平军之手。”许和咽了一口唾沫,“现在中平郡城内里人心惶惶,更有不少人心怀不轨,正阳郡城之内,大乱将至啊!” “你说什么?”许杰身子晃了一下,猛地伸手一把揪住了许和的衣襟,“你胡说什么?你知道你说了什么吗?” “少爷,这是真的,是真的。”许和大叫道:“老太爷让您马上率兵马回正阳郡城,回去得晚了,只怕许氏一家,性命不保啊!” 许杰眼前阵阵发黑,九十九拜都拜了,怎么偏偏在这最后一哆嗦之上就出事了呢? 听到许和的话,葛乡也是目瞪口呆,这可真是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大好的形式,转眼之间就变得危若累卵。中平郡城被夺,则意味着皇帝成了孤军,问题是,现在大越,已经没有了军队可以前去救援啊。 许杰整个人都在哆嗦着,半晌,才勉力让自己镇定了下来:“撤军,当然得撤军,我们得保住正阳郡,我们得去救援越京城,葛乡,马上召集各部将领。”(。) 第五百二十九章:投降狂潮 刘兴文走上了城头,看着远处那延绵不绝的军营,大声道:“轮到我们了!” 站在他边上的大柱嘿嘿一笑:“被他们压着打了这么长的时间,是时候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的时候了,陈将军,奉秦将军命令,本次作战,撼山营将听从你的指挥。 ” “很好,击跨许杰,拿下正阳郡,然后挥兵直击越京城,配合秦将军,拿下越京城,大越,该换个主人了!”许兴文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当初刘老太爷决定与秦风合作的时候,他是极不满意的,一来,是因为他那个时候,刚刚在秦风手下吃了一个大亏,全军覆灭的他,连自己也成了俘虏,这口气自然是咽不下去的。 但在刘家,当家作主的却是他的老爹,在刘老太爷作出决定之后,他也只有暗地里愤愤不平,那时的他,认为自己的失败,只不过是中了对方的奸计,而一股盘踞在深山之中的匪徒,怎么可能会有大的前途。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兴文终于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他老爹看人看事的眼光,显然还不是他能比的。从秦风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当中,到现在他们驱使大军既将控制整个越国,只不过经历了短短的三年时间。 太平军将成为越国的主人,而他们刘氏,也将从兴阳郡走向整个越国。以前,他们虽然在兴阳郡呼风唤雨,当家作主,但去了越京城,却得处处低着头做人,现在,刘兴文就已经开始想着,自己该以怎样的姿态走进越京城,去面对当初那些把他们刘氏看成一群乡巴佬的越京权贵了。 鼓声隆隆,长号悠扬,封闭多日的巩县县城大门打开,刘兴文一马当先,冲出了城门,在他身后,五千城门军列队而出,在城门外数百步处列队,五百人一个方阵,十个方阵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成形,然后缓缓向前推进。 在他们身后,大柱带领着三千余名撼山营士兵为第二波,整个大军分成两个攻击层次,向着前方正阳郡军队逼近。 撼山营原本也有五千名战兵,但在这些天与许杰的鏖战之下,死伤也超过了千余。 刘兴文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之情,这两年,随着太平军的扩张,原本以为带领五千城门军,大权在握的他,却发现自己正在被渐渐的边缘化,本来有些心急的他,数次向刘老太爷诉苦,不过刘老太爷只告诉他一句话,好好的带兵,练兵,终有他大展身手的机会。 直到这一次,他终于明白自己的老爹的良苦用心,也正是他老爹的严厉,才让他在这两年里,不敢有一丝的懈怠,由小猫章孝正编写的训练操典,他现在能倒背如流,在日常的训练之中,也严格的按照着操典进行。二年下来,他的这支城门军也是从头到尾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比起当年,战斗力不知强了多少。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秦风才会在最后调动这支军队投入作战,一来,是给刘老太爷一个面子,二来,作为打压刘氏的一个手段,这两年,已经让刘氏的地位大幅下降,兴阳郡五大家,按照现在的实力排比的话,至少陈氏,田氏,与刘氏已经到了一个水平面之上,互相牵制和瓦解他们联盟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如果一点机会也不给的话,不免会让其它各家也有唇亡齿寒之感,反而平美了。这中间的度,要拿捏得当才能恰到好处,过犹不及,这个道理,秦风还是很明白的。 刘兴文在刘老太爷的言传身教之下,这两年也总算是长进了不少,这是刘氏的机会,他当然要牢牢的抓住。 随着太平军的推进,正阳郡兵大营里也响起了战鼓之声,在大营之前摆开阵势,让刘兴文奇怪的是,出营的正阳郡兵的规模,不过三千余人。 不得不说,许杰还是有几分本领的,至少,他撤军,撤得毫无声息,而刘兴文也好,大柱也好,打得仗还是太少,刘兴文唯一指挥的一次战斗,还被秦风打得输了一个底儿朝天,而大柱,一直在秦风身边当亲卫统领,唯一指挥的一次作战便是在葫芦谷殂击莫洛,也被莫洛打成了重伤。 两人指挥军队的经验太少,而许杰能做到兵部员外郎,自然还是有料的。留下了葛乡断后,他带着数万大军,在晚上,一波接着一波的离开了大营。 “跑了,居然跑了!”刘兴文大为懊恼。 对方军阵之中,一匹战马,孤零零的向着太平军大营跑了过来,看得刘兴文更是一愕,怎么,这是想要单挑吗? 接下来,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那匹战马在跃过双方军阵的中线之后,竟然勒停了马匹,马上的将领居然就这样一步一步的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看到战场之上情况有异,大柱从后方也策马奔了上来,与刘兴文对视一眼,大柱道:“好像,好像他们这是要投降了。” 果然,他的话音方落,对面走过来的将领将自己的双手高高举起,一边向着他们这边继续走过来,一边大声道:“刘兴文将军,我是葛乡,正阳郡的葛乡,我爹是正阳郡的郭峰,我们投降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身,用力的向着他的部属挥手,三千余正阳民军,忽啦啦的一齐弯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兵器。 许杰心急如焚,五万大军出击,在巩县,他伤亡了数千人马,留下了葛乡断后,又去了三千,现在,勉强还能凑起四万人。必须马上回到正阳郡,迟则生变,现在正阳郡空虚,而且出了这样的大事,郡城之内,只怕便有不少人会生出异心,要知道在他回到正阳郡担任郡守之前,正阳郡不少人可是跟太平军打得火热,生意往来多得很,现在太平军一朝得势,那些人的心思只怕又要活络起来了。 自己的家人都在正阳郡,自己必须马上回去,保住家人的性命,拿住各大家族的领头人,然后在协迫他们与自己一条船,接下来,才是谋划援助越京城的事情。 “加快速度,快一点。”骑在战马之上,看着行进速度越来越慢的军队,许杰挥舞着马鞭,厉声喝道。 他们已经离开巩县一夜加半天了,部队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 “许郡守,弟兄们走了一夜加半天了,水都没有喝上一口,怎么也得让弟兄们休息一下,不然坚持不住的。”一名将领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道。“磨刀不误砍柴工,让弟兄们好好的休息一下,吃一顿饭,喝几口水,接下来也能走得快一些。” “李维,你这是在质疑我吗?”许杰大怒。 “许郡守,别说是士兵了,便是我也挺不住了,这里,大部分都是民军,组建成军不过数月,不是训练有素的野战军可比,再这么高强度的行进下去,只怕不等回到正阳郡城,他们就要崩溃了。”李维也是豁出去了,直着脖子吼道。 两人的怒目对峙着,李维是不管不顾了,而许杰却是投鼠忌器,这些民军将领,麾下士兵都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己要是收拾李维,只怕他的部下便会生乱,那可真是等不到回到郡城,军队就全完蛋了,可自己以后还得靠着这支部队呢。 正想缓和一下语气,来路之上,响起了急骤的马蹄声,断后的斥候已是急如星火的打马奔了过来。 “郡守大人,不好了,太平军正在不断的迫近我们,距离我们,最多一个时辰的路辰了。”斥候道。 斥候的话,引起左右一阵慌乱,许杰也是大惊,“葛乡是怎么一回事?太平军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追过来了,马上走,加速走。李维。” “末将在!”李维道。 “你部留下断后,为大军争取时间。”抛下这句话,许杰打马向前奔去。 李维顿时呆在了当地。看着周围将领们虽然同情,但却如释重负的表情,他知道自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死贫道不死对友,只怕剩下的人都是这么想的,他狠不得想扇自己一嘴巴,多嘴干什么。 大部队逐渐远去,留下了李维所部三千余人。 “李将军,怎么办?”一名校尉走了过来,“要不,要不我们也跑吧?” 李维瞪了他一眼,“跑,往哪里跑?没看那些人都指望着我给他们争取时间吗,我要是跑,许杰指定收拾我,而且不会有人帮我说话的。” “哪,哪我们就在这儿等死?葛乡的军队比我们要强,这么快就完蛋了。” 李维哼了一声:“告诉弟兄们,休息,吃饭,喝水,睡觉。” “将军。”校尉大惊。 李维看着巩县方向:“他娘的,老子也不蠢,不会当替死鬼,打不赢他们,老子投降他们还不行吗?刘兴文不是在太平军中吗?我们李氏与他兴阳刘氏还是有几份交情的。你带着兄弟们在这里休息整顿,我去找刘兴文,我们投降啦!”(。) 第五百三十章:正阳无战事 一支支军队被留下断后,然后杳无音讯,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去不复返,连一个逃兵也没有返回来的,他们到底怎么样了,许杰到末了也算是心知肚明,但好在的是,太平军的追击速度还是被延缓了下来,从最开始的一两个时辰的路程被逐渐拉大了一天左右,这多少让他松了一口气。 正阳郡基本没有一兵一卒了,只要他率兵回到正阳郡,便能缓解现在的窘境,至少到时候有坚固的郡城可以固守。 刘兴文现在也是无可奈何。一路追击,延途本来是阻截他的正阳兵纷纷投降,到最后,投降的正阳兵已经多达万五,这比他的城门军与大柱的撼山营两部合起来的兵马还多,如何处置这些降兵,也是让他头疼的问题。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刘兴文一方面要保证自己的追击速度,一方面又要管辖这些降兵不至于生事,忙活得当真是有些上火了。这些降兵现在的情绪并不稳定,被编入追进的序列之中后,行动迟缓,大大的拖累了整个大军的行进速度,让刘兴文大为光火。但也是无可奈何,为了保证安全,投降的各部主将,都被刘兴文带在自己身边作为人质,没有主将指挥的那些降兵,想快也快不起来。 千辛万苦,一路奔波,许杰终于回到了正阳郡城之下,但远远的看着正阳郡城,却让他目瞪口呆,城头之上,飘扬的不再是大越的旗帜,而是太平军的烈火战刀旗。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怎么可能有是这样?太平军从哪里钻到了他的前面。 军队推进到正阳郡城之下,刺目的阳光之下,看到的一幕更是让许杰悲愤欲绝,城头上竖起了十数根旗杆,每一根旗杆之上都吊着一具尸体,那些人都是他极熟悉的,最亲近的人,是他许氏嫡系的男性亲人。 他的父亲,叔父,堂兄堂弟,还有他的儿子和子侄一辈。 他悲愤的大叫了起来,他最担心的正阳郡内部生乱,终究还是发生了。那些首鼠两端的商人,终于还是背弃了大越。 “准备攻城!”他厉声大叫了起来,“城门没有一兵一卒,拿下正阳郡城,翻掌之间也,” 隆隆的战鼓之声响起,许杰麾下,尚余下的两万五千士卒开始准备攻城的器具,每个人都很清楚,如果不能迅速拿下正阳郡城,等到身后的太平军追上来,他们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第二通鼓响,城上也响起了长号之声,一排又一排的人出现在了城头之上,看着城头之上出现的人,鼓手们举起的鼓槌举在了半空,再也挥不下去,正在准备着攻城器具,默默的擦拭着刀枪的士兵也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抬头看着城墙之上。 那上面,并没有一名士兵,但是,出现的却是无数百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而站在最前头的,是正阳郡城的那些士绅。 城头之上,田真微笑地看着那些站在最前方的士绅们簌簌发抖的双腿,他们不得不来,因为在他们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名鹰巢的士兵执着短刀,顶着他们的后心呢。 “田兄,这,这行吗?许杰要是发疯了,咱们都得死在这里!”田大毛浑身也在筛糠一般抖动着,他的背后没有人拿刀顶着,但身边却站着一个田真。 “为什么不行,当然行。”田真不动声色。 “可是我们已经杀了许氏一家,许杰不拼命才怪呢!”田大毛嗔道:“先前我就说了,留下这些人的命来还可以威胁许杰,你非要杀,这下好,他没有退路,恨死咱们了,肯定想着玉石俱焚。” “大毛,别忘了下头的这支军队是什么人组成的?”田真冷笑道:“正阳郡兵,有谁不是本地人,这城上站着的,就没有他们的爹娘亲人?民军更不用说了,他们本来就是你们这些士绅出钱出粮组织起来的,军官也大都由你们这些士绅的亲人充任,你觉得他们看到你们站在这城头之上,他们还会听许杰的命令?” 顿了一下,田真接着道:“杀许杰,就是告诉这些人,许氏完了,许杰现在是一个孤家寡人了,该怎么做,他们看着办。” “可是,这这也太冒险了。”田大毛仍然面色煞白,他现在可是与田真站在最正中,下面要是一排箭上来,田真或者没事,他可就要去见阎王了,因为他可不谙武道。 在田大毛发抖的当口,一个尖厉的声音在城头响了起来:“儿啊,不要打了,大越完了,连皇帝陛下都死了。” 田真微笑起来,这是他安排的人开始煽动人群了。 果然,一个人开了口,城头之上,呼喊之声顿时此起彼伏。 “儿子啊,不要打了!” “相公,投降吧!我和儿子等着你啊!” “爹,我想你,回家吧!” “大哥,爹病倒了,快不行了,硬撑着一口气等你看他最后一眼呢!” 城上的呼唤之声动人心魄,伤心欲绝,城下的士兵们面无人色,太多的人从城头之上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当的一声,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兵器砰然坠地的声音。 许杰气得浑身发抖,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会使出如此无耻下流的一招,回望身后士兵,哪里还有半分斗志。 “放箭,放箭!”他厉声喝斥着身边的一面将领。 可那将领却如同木雕泥塑一般的站在哪里,看着城上。许杰大怒,反手就是一马鞭子抽了下去,将那将领的头盔打掉,脸上也多了一条血痕。 “李卿,我叫你放箭,你没有听到吗?”李卿是郡兵统领,在许杰回到正阳郡城的时候,第一个拉到麾下的就是他。 “许郡守,我的一家人都在城头之上,就站在田大毛旁边,那有我的爹,娘,妻子,儿子,女儿,你让我放箭?你要让我亲自杀了他们吗?”李卿愤怒地看着许杰。 “为国尽忠,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吃着国家俸禄,当着大越的官儿,值此国家危难之机,不思报国忠君,你想干什么?”许杰吼道。 “许大人,你一家人全死了,你当然可以这么说,我可不行。”李卿瞪着眼睛反吼了回来。 许杰喘着粗气看着对方,手慢慢的摸上了刀柄,唰的一声,佩刀出鞘,闪电般的便向着李卿斩了下来。 “为臣不忠,该死!” 这一刀看似出其不意,势若闪电,但李卿却似乎早已防备,在许杰挥刀的霎那,他亦是拔出相迎,砰的一声,火花四溅,两柄刀劈在了一处。 “许大人,你不要逼我!”李卿吼道。 许杰双眼血红,再次挥刀,“我杀了你这个不忠不义的浑蛋!” 李卿再次挥刀挡住,眼中悲愤已是转为狠戾,“杀了他!”他厉声喝道。 许杰身后,数兵郡兵骑兵听到李卿的命令,不假思索的挺起手中长枪,从数个方向之上直接刺向许杰。卟哧数声,长矛入肉,鲜血狂标。 郡守与郡兵统领当场反目,所有郡兵军官们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鲜血四溅的一幕,看着许杰倒下马来,现场倒是响起了一大片长出一口气的声音。 李卿一跃下马,走到死不瞑目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的许杰身边,“许大人,对不起了,要怪,你便只能怪我们的皇帝陛下太不争气了。大越该亡,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力挽狂澜的。” 他猛然挥刀斩了下去,一刀砍断了许杰的头颅,弯腰提了起来,大步向着城下走去。 高高的举着许杰的头颅,大声向着城上吼道:“城上的人听着,我已经杀了许杰,我愿意带领所有郡兵,民军投降太平军。” 城上,田大毛再也不抖了,身子挺得笔直,身边的田真,也终于松开了袖子里握得紧紧的拳头,手掌心里,满满都是汗水。 他在行险,但他成功了。 “大毛,咱们一起出去见一见这位李将军。”田真笑咪咪地牵起了田大毛的手,两人并肩向着城下走去。 天黑时分,刘兴文的城门军与大柱的撼山营以及一万多降兵终于赶到了正阳郡城之下,不过让刘兴文目瞪口呆的是,郡城之上,飘扬着的是烈火战刀旗,而田真,正喜气洋洋的孤身一人策马向着他们行来。而他一直追击的正阳郡最后的兵马,此刻却是偃旗息鼓,一排排的坐在距离城墙里许的地方。 “刘兄,正阳无事!”田真笑吟吟的向着刘兴文一拱手,道。 “田兄好手段,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正阳郡城,这功劳可大了!”刘兴文不无酸意地道,大柱在巩县奋战了多日,自己从沙阳郡一路狂奔,可最后,最大的功劳,却被田真这小子一伸手便摘去了。 “这算什么功劳?”田真哈哈一笑:“没有大柱兄弟和你刘兄的大军威慑,我早就被人砍成了肉酱,刘兄,现在马上整军,挥兵攻向越京城,协助秦将军拿下那里,才是真正的大功劳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不错,那才是大功劳,大越改朝换代的时候到了,而他们,都是开国功臣。(。) 第五百三十一章:烦心事 太平军主力仍然停留在太平郡城,只是派出了小猫的磐石营在向着越京城缓缓推进,秦风决定给张宁以足够的时间让他在越京城筹谋。 越京城必竟是越人的首都,吴氏也在越京城经营了多年,根基稳固,如果能不流血拿下越京城,那就是一件非常完美的事情了。 在中平郡城稍作停留,也是让这段时间一直在不停征战的军队有一个喘息,休整的时机,另外,洛一水留下来的部队整编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完成。 屋子里飘着淡淡的药香,舒畅坐在小火炉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火势,时不时的探头看一眼小罐里熬的药汤。 “这有什么好看的?”盘膝坐在床上的秦风有些百无聊赖。 舒畅翻了一个白眼,带着鄙夷的语气道:“你知道什么,火候,火候,知道吗,熬药时的火候对于药效的影响是很大的,只有庸医才不管这些,真正的良医,谁不懂这个?过犹不及,换过来说,火候不到,照样影响最终的效果。” “好吧,说这个,我肯定是不如你。”秦风无奈地道。 舒畅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探出脑袋,深深地吸了一口药香,也不顾瓦罐烫火,一把便将其从火上端了下来,将药汤倒进杯盏之中,同时啪的一声,将杯盖紧紧地盖了上去,然后拿在手里反复的晃荡着。晃了一会儿子,将杯子递给秦风:“一口喝了。” 接过杯子,一口饮尽,秦风不由拉长了脸:“怎么这么苦?” “给你长长记性!”舒畅哼了一声,“你可真是牛啊,居然敢去挡宗师一击,你以为你是贺人屠啊?你不要以为你现在已经到了九级中段,实际战力接近九级巅峰,但宗师与九级是两个概念。” “我想试一试。”秦风微笑着道:“没有比那再好的机会了,那个时候,吴鉴能发挥出来的实力与他全盛时期相差太大,不亲自去体会一下,怎么能感受到宗师的力量?” “你啊,现在距离宗师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就你现在的能力,还远远够不着去想这些事。”舒畅道:“再碰上宗师,还是以小命要紧。” “我哪不是怕吴鉴跑了吗?” “跑个屁!”舒畅怒道:“吴鉴在与贺人屠交手之前,便已经受了暗伤,后来与贺人屠一战,更是伤上加伤,那时他遭到围攻,又吃了贺人屠一记,他往哪里跑,以瑛姑的修为,他跑得了么?别忘了瑛姑的轻功,即便是在宗师之中,她也是最好的。” 秦风干笑了两声。 “秦风,不是我说你,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现在不是敢死营的校尉,轮不到你去拼命,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那这大好的局面,可就要毁于一旦了。真正轮到你这个主帅要去拼命的时候,只怕太平军也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就跟吴鉴一样,作来作去,最后自己亲自上阵拼命,堂堂宗师,把命也搭了进去,仍然改变不了危局。”舒畅认真的道。 “好,谨遵舒兄教诲,我记得了。”秦风罕见的抱拳向舒畅行了一礼。 舒畅歪着脑袋看着他:“你搞得这么庄重,我怎么反而觉得心里不踏实!” 秦风哈的一声笑:“你可真是一个贱骨头。”见舒畅两条眉毛又变成了一字横形,秦风赶紧换了一个话题:“对了,你不是说过,等我有了一定的实力,有了更高的平台,那个什么暗门才会对我拥有信心,才会重新现世么?现在应当差不多了吧?” “等你进了越京城以后,我带你出去走一走。”听到秦风说起这件事,舒畅的怒气顿时不翼而飞,“暗门经过这许多年,早已经四分五裂了,有隐居山野的,有藏于闹世的,有当官的,有经商的,还有务农的。” “还有你们这些游方郎中!”秦风忍不住又开了一句玩笑。 “差不多吧!”舒畅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来,太多的失败已经让绝大部分人失去了耐心,信心,而且他们中的很多人,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不见得愿意重新出山,再战天下,到时候,我们先去见一见那些仍然还抱着那个念想的人物。这些人,其实聚居在一起。” “你就来自那个地方。”秦风瞪大了眼睛,“我记得,你还说过你有个师妹是不是?” 舒畅嘿嘿一笑:“是啊,不过秦风,我可劝你不要打她的主意。我是学救人的,她是学杀人的,她下的毒,即便是我,也不敢说解得开。” “这么厉害?你都没有办法?” “术业有专攻。一般的毒对我来说,那是小菜一碟,但她研究的是复合毒,我就算要解毒,总得搞清楚她用得是那些原料吧?问题是,她在制作这些毒药的时候,巧妙的掩饰了这些原料的本来面目,这就难办了。所以我与她的较量,十比九输。”舒畅摊了摊手,“她可真是一个母老虎。” 秦风大笑:“还有让你怕成这个样子的人,倒也是一件趣事。我看瑛姑出没有让你如此紧张吧?” “我虽然怕瑛姑收拾我,但我知道瑛姑最多痛揍我一顿,不会要我的命对不对?”舒畅道。 “怎么?你这个师妹还能要你的命?” “那倒不至于,但你体会过三天三夜,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得,连眼皮子也不能眨动一下,然后浑身上下,如同千万条蚂蚁爬来爬去的感觉吗?”舒畅哼哼道。 听到舒畅这么一说,秦风顿时打了一个寒噤,“这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如果真能将暗门的所有人都整合起来,那无论是在武力之上,还是在财力之上,都会对你大有裨益的。”舒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但这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暗门已经很多年没有一个领头人,四分五裂太久,谁都会有自己的心思的。” 秦风哼了一声:“也无所谓,以前没有他们,我们不也是走到了今天了吗?” “那是不一样的。”舒畅道:“从太平城到越京城,你会走得较为容易,但越往后,你的路会走得越艰难,以前你在各国的眼中,是一枚可以驱动的棋子,人人都想利用你来获得一些东西,所以,你才有在他们之中游走的可能,但当你成了一个棋手,大家都开始防你,想法设法对付你的时候,路反而更难走了。” “难走而已,并不是无路可走!”秦风一跃下床,伸了一个懒腰,淡淡地道:“有他们,锦上添花,无他们,也无所谓。” “话是这样说,但谁不想助力更多一些。”舒畅起身收拾药罐,“瑛姑走了,我现在是浑身轻松啊,回头再去瞧瞧贺人屠的伤势,便出去荡一荡,好久没有出门游玩了,这段日子,我可是憋坏了。” 秦风失笑地道:“可别跑远了,你那点功夫,要是碰上了散兵游勇什么的,可就要糟糕了。” “我没你想得那么好对付。”舒畅不满地道:“别忘了,当初把你从上京城里带出来的时候,连瑛姑也被我暗算了一把,我虽然武道修为差,但也不是什么小妖小鬼也能欺负的。” 舒畅气哼哼的出门而去,每一次与秦风吵嘴,看似都是他获得了胜利,但最终老羞成怒的却总是他。秦风也四仰八叉地将自己扔到了床上,这些日子里,真正需要他动手的日子几乎没有,但那种绞尽脑汁的勾心斗角,却更是让他感到有些精疲力竭。好在终于要告一段落了,拿下了越京城,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自己要做的就是要勤修内政了。 越国本来就是四国之中最弱的一个,自己接手,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改变这一个事实,而且改朝换代,事那是少不了的。越国大大小小近二十个郡,现在真正在自己控制下的不到一半,剩下的那一些,现在还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呢? 特别是靠近那绵延不绝的大山的那些原住民,恐怕更难对付,山里那些一直还没有臣服的蛮部,会不会趁机下山,意图趁着越国大乱来分一杯羹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势力越来越大,地盘越来越大,军队越来越多,可是烦心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远不如当初在敢死营当一个小小的校尉快活啊。 唯一的成就就是,现在自己,终于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了。 有收获,便有付出,有得到,便有失去,万古不变的真理。躺在床上,秦风的脑子里却有着无数乱七八糟的东西转来转去,自己脑子里到底还有一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为什么贺人屠拿出来的那首诗,自己能不假思索的读出来,可自己明明从来没有学过那些东西,似乎在自己的脑袋里,还隐藏着一个自己根本没有搞清楚的禁区,那里藏着的东西,比舒畅嘴里的那个什么暗门更让秦风烦心。 “老大,老大!”耳边传来了马猴轻轻的叫声。 “什么事情?”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 “陈家洛,田真,大柱三人联名战报刚刚送到,他们已经拿下了正阳郡。”马猴兴奋地道。 “这么快!”秦风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从马猴手中接过了战报。(。) 第五百三十二章:这就是养虎为患 越京城,左相府。 张宁带着三千余残军狼狈逃回到了越京城,随皇帝出征的大臣,能够回来的只有他一人,按他的说法,是皇帝陛下为了掩护剩下的军队能够回到越京城而与康乔在后奋勇断后,最终被太平军与洛部围攻致死。 太平军拥有两名宗师的实力,让越京城内所有的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帝死了,康乔也死了,一点武功也不会的张宁反而活着回来了,要说没有人怀疑也是不可能的,但因为乐公公在宫中为张宁的背书,让吴京最后的一点疑虑也打消了。 乐公公,喜公公,可是皇帝生前最为信任的两大太监。喜公公一死,回来的乐公公在后宫立时便一家独大了。 张宁回来了,张宁仍然是越京城中权力最大的人物。甚至比以前还要大,因为以前还有一个皇帝压在他的头上,而现在,太子吴京,显然是压不住他的。 他的儿子张简率领的越京城城门军,现在已经是越京城最大的一支武装力量,而跟着张宁逃回来的那三千余部众,也可以算得上是张宁的部属了,现在越京城内,除了皇宫之中的那点禁卫军之外,举目四望,武装力量尽皆为张宁手拿把攥。 大厅之中,一片愁云惨雾,所有人都是耷拉着脑袋,形式败坏一至如斯,是谁也想不到的结果,到得如今,已是是大履将倾,无力回天了。 张宁扫视着屋内所有的大臣,除了兵部尚书周泰之外,几乎所有还在越京城中的大臣,现在都聚集在这里了。周泰是一个死硬的家伙,前几天还密奏太子,扫荡了天上人间,虽然没有抓着人,但这仇,却也是跟太平军结下了,他没有退路,而其余的人,可就不这么想了。便连以前一直跟着周泰与自己唱反调的户部尚书苏开荣,也老老实实的坐到了自己的家中。 “爹,爹,不好了!”张简一阵风似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他的紧张引起了大厅之内又一阵骚动,已经这个样子了,还能不好到哪里去,又是从那里传来了敲响大越覆亡的丧钟。 “慌什么,没个样子!”张宁皱着眉头斥责道,输人不输阵,在这些大臣面前,怎么的他也要表现出自己每遇大事有静气的涵养。 “爹,刚刚从正阳郡传来消息,许杰战败,正阳郡已经投降了太平军,现在太平军大将刘兴文,大柱率近五万大军,正从正阳郡向着越京城迅速逼近。”张简上前数步,将刚刚收到了函件递给了张宁。 轰的一声,大厅内几乎一半的人都站了起来,脸上的绝望之色更浓,先前,许杰的军队还是某些人心目之中的救命稻草,太子吴京急令许杰撤军回越京城守卫都城的命令刚刚出发没有多久,许杰是永远也收不到这封命令了。 缓缓的打开函件,张宁扫了一眼,长叹一声,道:“许杰死了。正阳郡的郡兵,民军尽数投降太平军,现在,他们已经变成了我们的敌人。” 厅内死一般的寂静,正阳郡比邻越京城,从正阳郡兵马越京城,只怕比秦风的主力部队从中平郡过来要更快。 “诸位,说说吧,怎么办?”张宁一张手,那张纸轻飘飘的从他手中落下,无声的落在大厅当中。 谁能拿得出办法?难道就凭周泰所说的,武装所有的越京城青壮吗?那些根本就没有受过任何军事训练的青壮即便踏上了城头,又如何能抵挡得住如狼似虎的太平军? “齐人难道就看着我们覆灭吗?”角落里传来了一个弱弱的声音,“左相,如果齐人能出兵攻击太平军的老巢,我们或者还有救。这个秦风,可是楚人的女婿,如果让他得势,齐人能有好日子过,到时候楚人与秦风联起手来,他们便要腹背受敌了。” “指望齐人?”苏开荣冷笑道:“如果齐人靠得住的话,他们早就出兵了。” 张宁亦是长叹一声:“齐人也要权衡利敝,他们自己养了一只狼,现在的苦果也得自己吞下去。恐怕他们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如何与秦风拉近关系同时不断地想方设法扩大秦风与楚国之间的矛盾好维持这个脆弱的平衡之外,也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张宁所说不错,秦风,的确是齐人自己喂养起来的一支饿狼。 最起初的时候,秦风盘踞雁山,开建太平城,在齐人眼中,那只不过是一支匪军而已,到后来顺天军崛起,横扫长阳郡,进击沙阳郡,在齐人眼中,莫洛要危险得多,如果让莫洛得势,则有极大的可能,他会率兵攻击齐国,力图收回越国被齐人夺去的土地,莫洛,自然是要消灭的。那个时候,齐国朝廷已经开始调集兵马准备应对顺天军了。 但太平军强势崛起,一鸣惊人,与沙阳郡的刘老太爷为首的五大家联合,在沙阳郡大败顺天军,将莫洛逐回了长阳郡。 可即便是如此,那时的秦风实力仍然显得单薄,比起顺天军尚有不如,齐人便起了驱狼攻虎之心,于是大力与秦风联合,向太平军打开商业的大门,让太平军赚取了足够的钱财。但让齐人没有想到的是,秦风竟然将沙阳五大家收拾得服服帖帖,权力整合得如此之快,转眼之间,太平军便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而在齐人眼中,另一只猛虎莫洛却是太不争气了,在与太平军的相争之中,竟然自乱阵脚,爆发内讧,顺天军第一大将吴昕死得不明不白,太平军乘机长驱直入,将顺天军彻底击败。 至此,太平军已经从当初弱不禁风的一股土匪,成长为一支能够影响到整个大陆局势的强大武装力量。 此时齐人再想出军,却为时已晚。他们不得不考虑出兵消灭太平军的后果,战事顺利还好,一旦不顺,则极有可能激怒秦风,将这个本来摇摆不定的敌人彻底推向楚人一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太平军的战斗力,在齐人通过无数的战例考证之中,已经确认了这是一个极难对付的敌人。 怎么办?秦风成了齐人眼中一个打又打不得,留下又有无穷后患的后背芒刺。 沉默,竟然成了齐人现在对越国局势的一个态度。 而这个态度,便为越人敲响了最后的丧钟。 什么叫养虎为患?这就是。张宁在心中哀叹,当初齐人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可是算来算去,终究人算不如天算,生生的让秦风这个小小的楚人敢死营校尉成长为了一只巨鳄,正张开血盆大嘴,虎视眈眈。 “齐人指望不得了。”他叹道:“他们如果攻击太平军的话,便极有可能惹得秦风大军回转直接向他们开战,而楚人断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必然会趁势发起反击,曹云好不容易才在高湖扭转战争局面,这样一来,必然又会陷入困境,更为重要的是,秦人也在一边看着呢,如果他们激怒了太平军,太平军向齐人发起进攻,秦人也会趁势攻击,三面夹攻之下,齐人会很难受的,要知道,楚人想要灭齐,秦人想要削弱齐人的力量,而我们大越,眼下自顾不暇,根本使不上任何的劲儿,而且,就算秦风率军回转迎战齐人,但秦国人必然亦会趁虚而入的。我们照样是亡国的灭运。” 厅内所有人都垂下了头,张宁的分析鞭辟入里,十分到位,但结论却让众人更加颓丧,那就是越国完了。 “与其亡于秦人,还不如让秦风得手。”张宁站了起来,突然抛出了这样一句话,“秦风虽然是楚人,但却与楚国有仇,他麾下军队,大臣,基本上都是由越人构成,就算由他掌控了越国,至少,我们越国百姓会少一点罪,而让秦人得手,那越国才真的完了。他们的贪婪,大家应当心知肚明,他们会刮空我们大越子民的所有财富,拿来贴补他们国内的那个无底洞,到时候,大家别说是财富了,便是身家性命也是难保。” 所有人都震惊的抬起头来看着张宁,这句话里的潜意思太明显了,那就是左相似乎准备投降太平军了。 “左相大人说得也有道理,可是太子殿下那边……”苏开荣有些为难地抬起头来,看着张宁。“据我所知,周泰周大人可正在张罗着准备让太子殿下马上登基呢!” “周泰不识时务,他这样会害了我们所有人,也会害了大越百姓,太子殿下那里,我去说,为了大越百姓,也为了大家的身家性命着想,我要去劝太子殿下开城迎接太平军入城,如此,至少还可保得皇家宗庙得全,如果让太平军攻打进来……”张宁扫视了众人一眼,“大军入城,那情景,我不说,大家也都明白。” 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噤,敌军如果攻进城来,只怕好好的越京城,顿时就会陷入到血与火当中,攻城之中蒙受了损失的敌人,怎么可能不报复?而且到时候,即便太平军不想越京城乱,但打红了眼睛的士兵,也不是轻易能控制得住的。就算是小打小闹,他们也受不了啊。而他们这些人,无疑是这些乱兵们趁乱动手的最佳对象。 “苏某愿追随左相左右。”苏开荣第一个站了起来。 “愿奉左相大人号令。”其它人也逐一站了起来。(。) 第五百三十三章:翻身的机会 在杨宁拿到正阳郡失守,太平军数万大军正在逼近越京城的消息的时候,皇宫之中,太子吴京也收到了这份简报,失魂落魄的他呆坐在空旷的大殿之中,看着台阶之下那本来应该站满了文臣武将的地方,如今却只有兵部尚书周泰和几个他根本连名字也叫不上来的小官。 “许侍郎为国尽忠了,大越当真就这么完了么?”他面色煞白,喃喃地道。 卟嗵一声,周泰跪在了地上:“殿下,只要殿下还在,大越就不会亡,殿下万万不可失了信心啊!” 吴京长叹一声:“卿家的忠心我是明白的,只是事到如今,恐怕便是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了。张左相呢,今天他怎么没有入朝?” “殿下,张左相他,只怕是靠不住了。”周泰咬牙道。 “你说什么?张左相他,他怎么啦?”吴京大惊。 周泰道:“殿下,就在臣入朝晋见殿下您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朝臣都去了左相府,他们的眼中,哪里还有殿下,臣怀疑那张宁想要图谋不轨?” “图谋不轨,如今我还有什么他可图谋的?”吴京苦笑道:“或者他只是不想让我担心,聚集群臣在商议如何解决眼前的危机吧?” “殿下。”周泰站了起来,厉声道:“您本身,就可以是他图谋的最大目标,如今大履将倾,那些一个个都在为一己私利而谋划着,那张宁如果图谋不轨,只要拿下您,将您献给了那秦风,岂不是又可以荣华富贵?” 吴京霍的站起,又卟嗵一声坐下:“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我吴氏待他张宁不薄。他岂会如此忘恩负义。” “陛下,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犹要各自飞,更何论其它?张宁本就不是什么忠义之人,眼下大越形式不妙,他以出卖殿下您来换取自身的利益,也并非不可能的。”周泰继续道。 吴京脸上失色:“这,这可怎么是好?如今越京城最后的武装力量,基本上都在张宁父子手中,如果他真要图谋不轨,我,我们要如何应对才好?皇宫禁卫,不过千数,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殿下,如今之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周泰赤红了脸膛,压低了声音:“殿下,您以共商解决眼前危机的借口召那张宁入宫,想他现在必然还没有准备好,定然会奉诏进宫的,只要他进了宫,便将他一举拿下,然后再以他的名义,召其子张简入宫,一并拿下。” “一齐拿下,那城门军等军队,岂不是就要大乱?” “不。”周泰摇头道:“殿下忘了简放吗?那个与萧老夫人一齐在龙游县城力抗洛一水的郡兵将领,他现在便是城门军的副将,而且麾下有他从龙游带回来的一千多悍兵,那可是打过大仗的,只要有简放在,他便可利用自己的声望弹压住城门军,确保这支城门军仍然在殿下您的掌控之中。殿下,只有将军队牢牢地掌控在您的手中,才能确保您的安全啊,眼下,您不能寄希望于其它任何一个人了。” 吴京呆了片刻,突然苦笑道:“即便如此,又能如何,我们怎么可能守得住越京城?” 周泰再一次跪了下来:“殿下,有一言,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京挥了挥手,一脸无奈地道:“都到了这步田地,还有什么能讲不能讲的?说。” “殿下,越京城肯定是守不住了,但只要您还在,只要您控制着这最后的军队,只要您还拥有国库之中那如山的金银珠宝,便不愁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周泰道。 “你,你是说要我弃越京城而去?”吴京震惊地道:“你是要我连吴氏宗庙也全都抛弃了么?” “殿下,您如果没了,吴氏宗庙难道便能保全?只要您还在,吴氏宗庙全在,吴氏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也只会欣慰的,” “能到哪里去?天下之大,能有那个地方能容纳我们?”吴京有些心动了。 “殿下,您忘了千年之前,李清大帝建立这越京城是干什么的吗?是为了镇压,阻挡,吸纳大山之中的蛮部,千余年来下,山中的蛮部绝大部分都被同化成了我们大越人,但在大山深处,仍然有不少的蛮部不肯下山,坚守着他们自己的传统,这些蛮部在大山之中盘桓了千年,犹自香烟不绝,活得虽然没有我们滋润,但却也自在。这些人,连当年英武绝伦的李清大帝都没有办法将他们剿灭,更遑论太平军,遑论那乳臭未干的秦风了。”周泰语气肯定的道。 吴京的眼睛渐渐的亮了起来,“周卿家,你这话说得再理,连李清大帝都无法做到的事情,秦风又凭什么能做到?国库里还有着大量的财富,带上他们进山,我们可以用这些财富来收买,吸纳那些山中的蛮部,重新组建大军,找准时机,再次杀出山来,重复我大越江山。” “不错,殿下,只要我们卧薪尝胆,矢志不渝,终有再复大越的一日。陛下,现在时间紧迫,杀张宁,夺军权,然后弃城入山,一刻也耽误不得啊,一旦太平军兵临城下,那我们可就想走也走不了啦!” 吴京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身边的乐公公:“乐公公,你安排一下,张宁身边肯定也有高手,到时候让梁一刀,杨一剑两人配合你,务必要将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而且不得传出去半点风声,知道吗?” “明白了,殿下,那张宁本身不谙武功,身边高手也廖廖无几,而且他上朝来,还能带着这些侍卫高手不成,到时候必然手到擒来。”乐公公躬身,望着地上的眼睛,却是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好,很好。”吴京眼中闪过一丝丝狠戾,“不管张宁父子是不是忠心于我,眼下也的确正如周卿家所言,军队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最能让人放心。周卿家,那个简放,你能去说服他为我效力吗?” “殿下尽管放心,只观那简放在龙游城的表现,便可见他对于大越是极度忠心的,而且他现在与萧氏一家来往密切,有萧氏的影响,他定然会竭心尽力为殿下效力。我这便去萧氏府中,由他们来跟简放说,效果更佳。”周泰兴奋地道。 “好,如果一切成功,周卿家,你以为后就是大越复兴的第一功臣。”吴京道:“乐公公,你马上派人去张宁府中传令,不不,你亲自去,派别人去,容易露出马脚。” “是,殿下放心,奴才一定会办得妥妥贴贴的。”乐公公弯着腰,缓缓的退出了大殿。 皇宫后院,一间不起眼的偏房之内,便是乐公公平时的住所,在他的旁边,原本是喜公公的屋子,大越内廷两大太监,如今一个已经战死沙场,另一个却是另投他人了。 瑛姑盘膝坐在床上,居然在一针一线的绣着东西,那是她为小文小武准备的,眼见得盛夏便要来临,两个小家伙需要一些清凉的衣服了,闵若兮再疼爱一双儿女,这些女红却是不会做的,平素也都是由瑛姑准备的。 霍光则坐在桌边,正在一下一下的磨着他的刀,看着他磨得极为用力,但却没有一丝声音发出,乐公公也习惯了二人的作派,只管自顾自的将刚刚大殿之内太子吴京与兵部尚书周泰的商议为两人复述了一遍。 他话音刚落,瑛姑停止了绣花,霍光也不在磨刀,两人同时抬起了头。 “不得不说,周泰的这个想法,还是很有可行性的。”瑛姑微微点头。 “不错,如果真让他们控制了越京城内的这支军队,逃逸进了深山,当真会给以后的太平军造成极大的麻烦,周泰有一点说得没错,千年之前的李清没有做到的事情,现在秦风也不可能作到。亏得张宁已经投靠了我们,当然还有乐公公你,有了这些作为铺垫,他们想出再狡滑的计策,也只能是想想而已,永远也不可能实现。”霍光接着道。 瑛姑一笑道:“乐公公,就按他们所说的办吧,到时候,我和霍光也要到场,你来按排,便在大殿之上,结束这一切吧。至于外头的禁卫军怎么解决,张简的兵如何进皇宫,简放怎么处理,这些事情你去问张宁,这个人最擅长阴谋诡计,他会安排好的,我们两个,这次随你进宫来,也就是充当刀子而已。”瑛姑重新低下了头,开始专心致志的绣着她的花儿,在她眼中,自然是给小文小武绣衣物显得更重要一些。 “奴才知道了。”乐公公点头应是,弯腰退出了这间偏房,一出门去,腰便挺得笔直,眼光左右一扫,摆着鸭子步,一步三摇的离去了。 越京城风起云涌,而在长阳郡的宝清港,一支人马,正依次走上一艘大海船,洛一水,陈慈,付铭,黄昊等人在队伍的最后方,四人回头,留恋地看了一眼郁郁葱葱的大山,这一眼,只怕便是最后一眼了,从此一去,山高海阔,这一辈子回来的机会相当渺茫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且随本心 洛一水等人黯然神伤,在他们身边,却还站着另一个人,那是太平军在长阳郡的郡守,马向南,当然,他还有着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大楚的官员,楚国左相马向东的亲弟弟。 “洛将军,您还是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吧!”他追着洛一水,仍然没有一丝放弃的意思。 “越国您的确是不适宜再呆下去了,但天下之大,像洛将军这样的人才,到哪里都会受到各国的重视。像我们大楚,就对洛将军是求贤若渴,只要洛将军到了楚国,我们楚国皇帝陛下必然倒屐相迎,将军亦可重新带上一支军队,纵横驰骋天下,岂不快哉?”马向南喋喋不休地道。 洛一水现在无路可走,只能流亡海外,去向那不测之地,他自然认为这是替楚国延揽这位传奇将军的大好时机。从洛一水到了长阳之后,他便一日一小访,三日一大访,试图说服洛一水去投楚国。 洛一水似笑非笑地看着马向南:“马大人,似乎你现在是太平军在长阳郡的郡守,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你拿着太平军的俸禄,当着太平军的郡守,劝我去投楚国,你有征求过秦风的意见么?” 马向南一下子涨红了脸:“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当这个郡守,可也丝毫没有辜负秦风的信任,我一天几乎只睡两个时辰,日夜都在忙着替他恢复长阳郡的民生,经济,以及完善的政治架构。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而已,我终究还是大楚的官员。总有一天,我是要回去的。” 洛一水哈哈一笑,点了点头:“马郡守,我问你一句话,你以前在楚国也当过楚国的亲卫国,执掌过一郡之地,那么,在长阳郡与在你以前的楚地,那一个更能让你大展拳脚?让你更有成就感呢?” 听到洛一水这么一问,马向南顿时便觉默了下来。 怎么比较?无法比较! 在长阳郡,虽然他的身份十分敏感,但他下达的命令,却在长阳郡通行无阻,他要做的事情,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贯彻到长阳郡的每一个角落,那些从沙阳郡,太平城派出的官员,效率极高,执行令让他叹为观止。 当然,他也很清楚,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在最短的时间里送到太平城,送到沙阳郡,送到秦风的手中,只要自己稍有危害太平军的行为,只怕这郡守就当到了尽头,但他仍然十分享受这种令行禁止的过程。 在楚地,他是根本不可能做到像现在这样能完完全全的将胸中所学施展到为政之中的,楚地政治,数百年来已经形成了固有的模式,官僚系统澎涨,做事左右推娓这都不过是小菜一碟,更让人难受的是,每一项政策的出台,必然会受到很多人的挚肘,挖坑,下绊子,想做成一件事情,那是极难极难的。 这种事情,即便是到了他的兄长马向东成了左相,也并没有太多的改观,只不过是行事方式更加隐密,更让他抓不住把柄罢了。那些滑不溜手的泥鳅,根本就让人捞不上手。 一件事做成了,他们都会跑着来分一杯羹,好像他们做了多大的贡献似的,一旦失败,一个个消失得比兔子还快,更有甚至,还有一些人恨不得再踩上他几脚才好。 相比之下,在长阳,他更有成就感,也更有舒适感。 曾经以为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长阳郡在莫洛时期遭受到了太大的破坏,原有的格局被完全打破,新的格局还未形成的缘故,但他去了沙阳郡一趟,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沙阳郡的权贵世家并没有多大改变,相反,以刘氏五大家为首的家族,在经济之上比之先前更加强大,原以为这样一个地方,应当与楚地差不多吧,但他在权云的郡守府中呆了几天,看到的却是与他在长阳郡差不多的情形。 官员人数不多,但效率却极高,一件事情完毕,该奖的奖,该罚得罚,条文律法规定得清清楚楚,受赏的自然是欢喜,挨罚的却也没有怨言。 沙阳郡守权云曾半开玩笑的对他说,现在沙阳郡真正有能力的人,大部分都去经商了,因为现在在沙阳郡,经商是最容易致富的一个行当。而当官,薪水固然可观,但要是做事不到位,或者有违法乱纪的现象发生,那惩罚起来,可也是相当厉害的。所以现在郡守府的官员,大都是经商失败,不得不来赚这一份薪水,要是再不努力,可是连这一份薪水也赚不到了。 在沙阳郡,马向南惊奇的发现,原来在这里,当官不再是一件十分体面,光宗耀祖的成就,而仅仅就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而已。 做不好,请你另谋高就。 这种观念上的冲击,让马向南心里有些难受。但他却又不得不看到这其中积极的一面,一个官员往往兼着在楚地好几个官员做的事情,却还一个个干劲十足。官员少,挚肘便少,利益小,钻营的人便少。 这使得太平军的政府,办事效率奇高无比。 马向南是一个想真心做事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在有着哥哥这个巨大的背景罩着的情况之下,仍然毫不犹豫地请求来长阳郡替楚地开辟第二战场的任务了。 这是一个冒险的活儿,干成了,功成名就,干不成,便极可能暴尸荒野。 太平军控制下的区域,每一个都在欣欣向荣,发展速度惊人,即便是在他治下的长阳郡,这半年来,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管是太平城,还是沙阳郡,甚至是刚刚归于太平军治下的永平郡,都对长阳郡的恢复,贡献了极大的力量,不管是在财力之上,还是在人员之上,都是不遗余力,这当然来自太平军高层的布置,这种不同地域之间的相互支持,在楚地是看不到的。 在楚国,大家都是恨不得别人再差一点,自己再好一点,那心里才更舒服呢! 两地为官,巨大的差距,让马向南十分的失落,也十分的彷徨。一方面,他十分享受现在在长阳郡的这种日子,沉浸在巨大的成就之中不可自拔,另一方面,却又还自禁于本身的身份,心心念念着楚国的荣光。 在太平城,他曾单独求见过昭华公主,对着这位楚国的公主,他毫不避讳的坦承了内心的不安,惶恐,以及对楚国的担忧,但现在的秦夫人,过去的昭华公主,却只对他说了四个字:且随本心! 四个字的答复,给了马向南无穷的想象空间,也让他更加迷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秦风的强大,看起来对楚国是有利的。因为一个强大的太平军,必然不甘于再被齐国利用,而是会想着获得自己的那一份利益,从这一方面来说,楚国的处境,比起过去吴氏执政之时要好上太多,因为太平军必然会牵扯到齐国的部分实力,如果处理得当,说不定过去三国共同抗齐的局面会再度出现,如此一来,第二战场开辟的初衷便达到了。 但想到秦风,太平军与楚国之间复杂的关系,他却又拿不准秦风到底会怎么做?从现在秦风展出来的手腕来看,相当的老辣,一个年轻的,有城府的,有野心的新的王朝的开创者,会仅仅局限于现在的成就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且随本心。走到哪一步便算哪一步吧。一向自诩为谋定而后动的马向南居然也抱着了骑驴看唱本,边走边瞧的心态之中了。 洛一水的话,正中了他的死穴。他无话可答。 看着脸色尴尬的马向南,洛一水淡淡地道:“马公,我连秦风的号令都不愿意奉行,连他的手下都不愿意做,怎么可能去给闵若英当牛做马?楚国现在虽雄,但我现在就敢说,十年之内,兴许还用不了这么久,这天下之势便当逆转,闵若英涸泽而渔,终当自吞苦果。” 马向南摇了摇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内心在想些什么,恐怕也只有他能体会了。 “马公,奉劝你一句话,万万不可想着脚踏两条船,做一件事,便要全心全意,当你不能决断那一件事更有利的时候,不妨随自己的本心,看看你最终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吧?我此去海外,随说有不可抗拒的外力,但何尝又不是随了自己的本心呢?” 又是且随本心。马向南怅然地看着洛一水,叹了一口气,拱了拱手:“既然洛将军心意已决,那我便祝将军此去一路顺风吧。” 洛一水一笑,抱拳还了一礼,转身踏上了跳板,踏上船头的一霎那,他回过头来,想再看一眼这片大好河山,整个人却在回首的那一霎那僵在了哪里。 码头远处,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缓步行来。 第一眼时,那人还在极远处,当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的时候,那个人却是已到了他的眼前。 双手负在背手,这个书生神态淡然,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模样,一袭青袍,长须修剪得整整齐齐,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的特异之处,但却在这一霎那,让宝清港码头之上所有人都惊呆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你可愿意再战天下? 卟嗵一声,洛一水跪了下去。 卟嗵之声接连响了起来,陈慈跪了下去,付铭,黄昊跪了下去,甲板之上,跟随他们的部属也齐唰唰地一齐矮了一截,统统跪倒在了甲板之上。 马向南震惊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青袍书生,脑海里却浮现出来一个人名,也只有他,才能让洛一水,以及他的部将们如见神明。 这个人在越国,有着连皇帝也无法比拟的强大影响力,民众视他为神明一般的存在。 卫庄,越国宗师,这个世界之上,武道修为最顶尖的那几个少有的存在。 如果仅仅是武道修为高倒也罢了,关键是卫庄一生忧国忧民,终年为大越的生存而四处奔走,数年之前,齐人大举入侵越国的时候,卫庄为了挽回危局,冒险独自一人试图去千军万马之中刺杀齐国统帅曹云,却为齐国宗师曹冲所算,陷入重围,最终不得不答应了曹冲的条件,与之携手前往长安小住。这一去,就是三年有余,越国再也没有了这位宗师的丝毫消息,不少人甚至以为他已经在长安被害。 谁也想不到,在大越大履将倾的时候,这位传说中的宗师,竟然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马向南一步一步向后退去,眼神却死死的盯着卫庄的背影,卫庄出现,对于正在准备拿下越京城的太平军,绝对算不上一件好事,此人,甚至有可能让事情出现反转,他必须马上将这个消息传送到秦风的案头。 刚刚退了两步,卫庄回头,瞧了他一眼,马向南瞬间便如同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整个人都僵在那里,此刻他的感觉,就好像被一头洪荒猛兽盯住了一般,巨大的危险感让他不敢再有丝毫动弹。 他僵在了那里。不但是他,此刻他左右的护卫,也全都如同木雕泥塑一般站在哪里,似乎连眼珠子也不会转动了。 卫庄举步,缓缓地踏上了跳板,缓缓地走到了洛一水的跟前,垂着头,看着这个他教养了多年的得意弟子。 洛一水跪在地上,半晌没有听见动静,他抬起了头,看着上面那张古井不波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低声叫了一句:“师父,您老人家一向可好?” 啪的一声脆响,洛一水的脸上顷刻之间便多了五个鲜红的指印,数年未见的卫庄,再次见到弟子洛一水的时候,给他的见面礼便是一记耳光。 洛一水深深的叩下头去,在他的身后,陈慈等人更是身体微微颤抖。 卫庄的眼光越过了洛一水的身体,看向了陈慈,虽然不敢抬头,但陈慈却仍能感受到此刻卫庄正在逼视着他,身上顿时汗出如浆,额头之上,豆大的汗滴啪啪的落在甲板之上。 好半晌,卫庄才淡淡地道:“我与洛宽相交数十年,自认为对他是知根知底,两人算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不想他竟然还是背着我,悄悄地埋下了你这个颗棋子,你也真是能忍耐,居然默默的忍受了二十年时光。洛宽虽然死了,但最终,却还是让杀他的吴氏走向了亡国的命运,他可真是了不起,你也很了不起。” 话很平淡,但内里的意思却很逼人,陈慈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卫庄:“卫师,没有洛大人,就没有陈慈。当年洛大人交给我的任务就是,一旦洛氏有所求,我必须无条件的服从。” “不管他们的要求有多么无理?有多么的不顾苍生安危?”卫庄逼问道。 陈慈沉默半晌,竟然点了点头:“是!” 听到陈慈的回答,卫庄愕然半晌,“好,好,洛宽识人之明,果然不是我能及的,哈哈哈,我这一辈子,都在为大越的存亡而四处奔走,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大越竟然最终是亡在我卫庄亲手教出来的两个好弟子手中。造化弄人,天意弄人呐!” “师父,师弟他,他在通城已经死在了吴鉴之手。”洛一水道。 “死得好!”卫庄怒道:“就凭他的所作所为,便是再死十次,也不足以偿他之罪。” 洛一水紧紧地抿着嘴唇,不再说话,但微微颤抖的身体却暴露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那就是不满,不满师父对莫洛的无情。如果说莫洛该死的话,那自己这个直接一刀砍了越皇吴鉴的人头,导至了越国如今即将灭亡的元凶,岂不是更该死了。 “师父今天是来杀我的么?” 卫庄轻哼了一声,举步向着前方的舱房走去,洛一水爬了起来,跟着卫庄身后,亦步亦趋。 陈慈眼见着此情此景,不由大急,一跃而起,挡在了卫庄的前方,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以额重重叩触在甲板之上,大叫道:“卫师,千错万错,都是陈慈的错,当日洛将军来找我,如果我不答应他,就不会有后来之事,单凭黄昊和付铭,根本就不可能成功,所以请卫师惩罚我吧,不要为难洛将军。” 卫庄如同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侧跨一步,仍然向前走去。 陈慈眼见卫庄不理他,猛地跳了起来,拦在了卫庄的面前,双臂伸开,“卫师,请惩罚我吧!” 卫庄眼神微变,伸出手去,轻轻地推开陈慈,陈慈立时张口结舌,整个人直挺挺的便向后倒去,卫庄身后的洛一水又惊又怒,一跃上前,一把抱住倒下的陈慈,却发现陈慈只不过是被师父制住而已,除了浑身僵硬,不能动弹,其它一切都如先前一般无二,这才放下心来,抱着陈慈,回身交给了黄昊,付铭二人,自己则垂着手跟在卫庄身后,走向舱内。 陈慈也是九级高手,在卫庄面前,竟然连一点点反抗的余地也没有,让黄昊与付铭心中更是多了几份绝望,如果卫庄要惩罚他们,他们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舱门砰的一声在他们眼前关上,二人加上一个直挺挺的陈慈,都被隔绝在外。 进了舱房的卫庄,径直坐在了窗户边的桌旁,侧头默默地看着窗外微微直伏的波浪,一言不发,洛一水垂首而立,亦是不发一言。 半晌,洛一水微微抬目,赫然发现,卫庄竟然在流泪,心中不由震惊之极,自从他跟着卫庄开始,数十年来,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师父流下眼泪。 他无声的跪了下来。 “师父,千错万错,都是弟子的错,请师父责罚弟子。” 卫庄转过头来,擦去眼角的泪珠,道:“一水,你是不是觉得师父心狠?对你师弟的死,一点也没有悲伤之意?” “弟子不敢。” “不敢?那说明心中还是有的。莫洛死了,师父比谁都伤心,你是权贵之子,武道修为就算跨入宗师,也最多不过能达到吴鉴那个水平,而你师弟,是被我视我能真正传承衣钵之人,但他野心太大,杀心太重,我把他赶到海外去,就是想让他多多磨去一些性子中的狠戾之气,现在想来,是我错了。如果能将他一直带在身边,又岂会有以后的事情发生?” “师弟组顺天军,的确有错,但真正导致越国覆亡的却是弟子我。”洛一水低声道。 卫庄苦笑一声:“一水,你现在心中可有后悔?” 洛一水缓缓摇头:“不悔。当我将吴鉴的人头抛入洛水之中祭奠我洛氏一族英灵的时候,心中只觉畅快无比。” 深深的凝视着自己心爱的弟子,卫庄沉声道:“如果此时我要你重组大军,兵发越京城,再续大越血脉,你可愿意?不用担心没兵没将,只要为师登高一呼,保管你要兵有兵,要将有将。” 洛一水想都没有想,坚决的摇头:“弟子不愿意。” 卫庄有些诧异地看着洛一水:“为什么不愿意?当初你怂恿陈慈跟你一起造反,不就是要重塑一个大越么?先前失败了不要紧,只要有为师在,再起灶炉,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你起来说话吧!” 洛一水从地上爬了起来,“师父,您不是在长安与曹冲在一起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卫庄仰头看着舱顶,沉默半晌,道:“曹冲告诉了我如今越国的现状,让我回来处理一下我想处理的事情,然后再回去找他。” “曹冲为什么要这么做?”洛一水大声道:“他要的就是师父您利用自己的声望,在越国再掀波澜,让这场战争持续的打下去,打得越久,他们越开心。” “我知道他们的想法,但你就没有战胜对方的把握吗?”卫庄厉声道。 洛一水摇头,“师父,我没有,一点把握也没有。在秦风面前,不管是治军,还是治民,我都甘拜下风。在他麾下,越国才会真正的过上好日子。如果我真如师父所愿,再组军队,重返沙场,以师父的声望取得绝大部分越人的支持,只会让越国遭受更多的苦难。” “我放弃,因为我爱这片土地爱得深沉,我离开,更是因为我不想这片养我的土地再受那看不到尽头的苦难,师父,请答应我,越国完蛋了,但越人还存在着。让战争,远离他们吧!” 卫庄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弟子,眼中的狠厉之色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欣然之意。(。) 第五百三十六章:皇宫刀影 静静地看了洛一水半晌,卫庄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卷轴放在桌面之上。 “秦风这个人我见过,那是好几年之前的事情了,在落英山脉之中,他护送昭华公主逃脱了束辉的追杀,自己却内伤发作,濒临死亡,我当时与曹冲都在场,我伸手救了他一把,不过他伤势太重,我也只是延缓了他伤势发作的时间而已。可是我没有想到,后来发生了哪么多的事情,这个秦风,死去活来一遭,居然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卫庄摇了摇头。“当初如果我不伸手救他一次,他早就是一个死人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我怎么也无法想象,当初那个小小的校尉,居然会是毁了我一生守护的越国的人。早知如此,我就不救他罗。” “师父仁心,恐怕即便先知先觉,当时也会伸手救他一把的。”洛一水道。 卫庄站了起来,哈哈大笑,“那你可错了,如果我当真先知先觉的话,当时只会伸手补上一掌,一了百了。世事难料啊,居然是我救了这个为越国掘墓的人。” 伸手拉开舱门,卫庄飘然出舱,身形微晃之间,便已经到了码头之上,等洛一水抢到舱门的时候,只看见卫庄淡淡的影子,却是径自往着越京城的方向而去。 看着师父远去的背影,洛一水不禁替秦风担起心来,直到现在为止,他仍然不知道师父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付铭和黄昊两人抬着陈慈抢进舱来,看到洛一水好端端地站在那里,都是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将陈慈放在椅子上,两个人不约而的拍着自己的胸脯。 “洛将军,可真是吓死我们了。”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洛一水微微一笑,伸手在陈慈身上慢慢地输送着真气,道:“我倒不怎么担心,师父真要杀我,怎么可能与我废话,只怕见面就一掌毙了我,既然已经赏了我一耳光,那自然就是没事了。” 陈慈喉间咯的一声,终于缓了过来,身子一动,想站起来,却不想双腿发软,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先坐着,自己运气驱散体内残余的碧海生潮真力吧,师父的功力深厚,一时之间我可没有本事替你完全驱除。”洛一水道。 陈慈心有余悸地看着洛一水道:“卫师之威,一至如斯,我看那洛一水动过水,比起卫师的举重若轻,可差得太远。” “那是当然,卫师这一生的对手,不过两三人而已,贺人屠比起他们,自然是差得太远了。”洛一水傲然道。 “洛将军,卫师是往越京城去的,您说卫师这一去,会不会去杀了秦风?”付铭问道。 洛一水摇了摇头:“即便卫师想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别忘了,秦风身边也有两个宗师,一个人不是卫师的对手,但两人合力,便能与卫师相持,再加上那霍光,程务本等人,还有那些战斗力惊人的军队,卫师没有机会的。也许卫师只是想去看看秦风这个人而已,越国覆亡,已成定局。” “那洛将军,我们还走吗?卫师既然从长安回来了,那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黄昊有些期待地看着洛一水。 “不,我们走。”洛一水摇头道:“借助卫师的力量,我们或者可以东山再起,可是真这样的话,越国必然又要重新陷入到内战之中去了,这非我所愿也。你们没有去过沙阳郡,太平城,可我对那里很清楚,既然秦风能让越国百姓过上好日子,我还与他争什么。” 听了这话,付铭默然不语。 坐在一边的陈慈重于缓过劲来,看到桌上的卷轴,伸手拿了过来,打开,一下子惊呼起来:“洛将军,这是海图,这是海图啊,您是从哪里弄来的,有了这个,我们出海,可就不是茫无目的没头苍蝇一般的乱撞了,而是可以有的放矢了。” “海图?”洛一水一把抢了过来,扫了一眼,眼眶不由有些湿润了,“这是卫师临走之时放在这里的,原来师父他终还是不放心我。这海图,恐怕是卫师从长安带回来的,现在有这么详细的海图的,也只有齐人的皇宫典藏之中才会有。” 看着那卷轴发黄的页面,众人都是点了点头。原来卫庄的意思,也是让他们出海去另外闯出一片天地,所以才会带来这份海图给他们。 四人跨出舱门,洛一水扫了一眼船上的士兵,挥了挥手,“起锚,升帆!” 巨大的铁锚被拉上船头,主帆缓缓升起,船身微微一震,慢慢地离开了码头,洛一水陈慈等人看着逐渐远离的陆地,单膝跪地。在他们身后,跟随他们的士兵也都跪了下来。 故土,别了! 越京城,皇宫前,以张宁为首,越朝的文武百官,正排着整齐的队列走进皇宫,沉重的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看着城墙之上全副武装,如临大敌的禁卫军,张宁冷冷一笑,迈开大步,便向着远处的大明殿走去。 哪里,便是今天太子吴京召见他们这些官员的地方。名义自然是冠冕堂皇,共商当前危局,计划抵御大敌。 可有了乐公公这个大奸细,张宁对于吴京的打算,当然是一清二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都以为自己是那只黄雀,却不知道,在他们身后,猎人正张开弓箭,在远处冷笑着瞄准他们。 空旷了多日的大明殿,今日终于站满了人。门吱吱呀呀在他们身后亦被关上,外面明亮的太阳光线,被完全遮挡住了,殿内顿时阴暗了下来。看着大殿之内同样满是武士,朝臣们顿时都骚动了起来。 张宁却不为所动,抬头看了一眼台阶之上,乐公公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在太子吴京的身边,站着的皇宫之内的两位供奉,梁一刀,梁一剑,两个虽然垂首而立,但眼中的杀气却难以掩饰。 而在屋角,几个宫女束手垂头而立,其中一个,赫然便是瑛姑。而在台阶之下,众臣身后的一队武士当中,霍光手按着腰刀,与身边的武士一般无二的昂首挺立。 他的心顿时定了下来。 看着张宁昂然站在阶下,竟然没有下跪请安,吴京终于确认,张宁的确如周泰所言,心有反意,要拿他去向秦风献媚邀宠了。他转头看了一眼下面站班的另一排官员为首的周泰,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肯定,心中也就泰然了。 不管你张宁在外面有多牛,但你今天却是进了宫,而在宫里,却是我的天下。想到这里,胆气渐壮的同时,却也是恶向胆边生。 “张相,你连日与众臣在府中密议,不知商量出了什么对策?”他冷冷地斜眼看着张宁,问道。 张宁微笑着抱拳一躬身:“殿下,这几日众臣的确在臣府中商议应对眼下危局的对策,但却不是密议,而是公开的,这越京城中所有的百姓,都能看到他们前往臣的府中,怎么是密议呢?” 砰的一声,怒气勃发的吴京一把扫落了大案之上的镇纸,砸在青砖之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你是左相,是百官之首,但在越京城中,还有我在,什么时候轮到你当家作主啦?” “殿下,这是众臣信任微臣而已,殿下必竟年轻,而且以前从来没有单独执政过,大家也是怕殿下担心,所以才去臣的府中议事,想商量出一个结果来之后,再进宫来禀报殿下。”张宁的语气之中充满了不屑的语气,公开嘲讽吴京少不更生。 话说到这里,双方已是公开撕破了脸皮,大明殿中,所有的臣属,除了极少数外,无不是惊心动魄地看着这场太子殿下与左相之间的公开交锋。 从道理上说,他们应当支持太子殿下,但从自己的身家性命来说,他们又不得不紧跟张宁的步伐。 “商量出什么结果了吗?”吴京冷笑道。 “商量出来了!”张宁坦然道。 “是想拿着我的性命去投奔秦风,换取你继续安享荣华富贵吗?”吴京霍的站了起来,厉声道,随着他的站起,殿后武士纷纷拔刀出鞘,每一个跟随张宁进入皇宫的朝臣身后都顶上了一柄刀。 “殿下,何至于此?”张宁两手一摊:“事到如今,臣也不想明言,越京城守不住了,太平军两路大军近十万人进逼越京城,如果让他们攻打进来,只怕越京城要遭灭顶之灾,生灵荼炭,百姓遭殃,所以今天臣请殿下为苍生着想,为百姓着想,免冠负荆,向太平军请降,如此一来,既可保得自身性命,吴氏宗庙,亦可让这越京城免于战火,如殿下能这样做,则这满城百姓无不感恩戴德。” 吴京仰天大笑:“张宁,你死到宁头,居然还敢妄言什么苍生,大越落到此步境地,你难辞其咎。” 张宁冷笑:“殿下,你不愿投降,可是想守城?抑或是想带着这城中军队,逃亡大山之中,希图勾结蛮部,以望将来东山再起?” 被张宁一口叫破心中所图,吴京虽然心中震惊,但此刻却是大局在握,冷声道:“是又如何?只要我不死,大越就不会亡,梁一刀,梁一剑,给我拿下这个叛逆,我要将他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遵命!”梁一刀,梁一剑两人迈步而出,向着张宁走来。(。) 第五百三十七章:宫变 萧氏在龙游一战中立下殊勋,被朝廷竖为榜样,不但举族迁往越京城,更是将越京城中仅次于皇宫规模的原洛氏大宅赏给了他们居住。 而当归跟随萧氏在龙游激战的郡兵将领简放也升为城门军副统领,带着他在龙游尚存的千余名部下,回到了越京城。 刚刚回京的时候,那一份荣耀让简放简直是受宠若惊,每天赴不完的宴席,听不尽的赞美,让他几乎飘飘欲仙。朝廷赏给他的宅子虽然远远不如洛氏大宅,但比他在中平郡城的宅子不知大了多少倍,豪华了多少倍。 有时候,他仍然以为这只是一场梦而已。富贵,荣华,就这样从天而降?一场迫不得已的战争的结果,竟然带给了他奋斗一生也不可能得到的奖赏,他心满意足。 城门军是张简的地盘,他初来乍到,虽然有诸多光环加身,但简放本身就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对于城门军的事务,他根本就不伸手,只是一门心思地管着自己那千余名老部属也就够了。经历了那一场恶战,他的眼界也高了许多,对城门军的战斗力,也是诸多的看不上。但贸然伸手便极有可能导致他与张简两人的不和,这样的事情,简放自然不会做。他现在只想与妻儿老小一家好好的享受生活,死去活来一场,方知活着能与家人每晚聚在一起吃一顿饭,说一说话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情。 他与萧氏的关系极好。这是在战场之上结下的血与火的友谊,也是最为牢靠的友谊,而对于简放来说,萧氏于他不仅是友谊,更是他的靠山。萧正刚虽然死了,萧老夫人也死了,但萧正刚毕竟是曾经的大将军,地位不是他能比的,虽然根基在中平郡,但在朝中,势力自也不弱,有了这样一个靠山,至少以后的日子,他完全可以靠着这株大树好好的乘凉,所以到了越京城之后,他往萧宅跑的便更勤了一些,隔三岔五的便要上门去一趟。 现在的萧家长子萧宁,与他已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在龙游之战中,简放倾力保护的那个小娃娃,正是萧宁的儿子,而萧氏嫡系男丁,如今也只剩下了他们两个,有了这层关系,两人自然是铁得很。 “来来来,简老弟,再喝一杯。”萧宁笑吟吟的又从身后的酒柜里拿出一瓶好酒:“这可是朝廷赏下来的贡酒,等闲是喝不到的。” 看着杯子里再被倒满,简放却是有些奇怪地看着萧宁,桌子之上,两人已经喝光了四五瓶,算下来每人也都是一斤都了,而萧宁的情绪很有些不对,因为他只喝酒,很少吃菜。菜很好吃,至少萧氏的厨子比自家的要强上很多,但萧宁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往肚子里倒酒,很少吃上一口菜。 “萧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思?”简放放下了手中的竹筷,问道。 萧宁苦笑一声,也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却是默然无语。 “您今天的情绪有些不对啊!”简放追问道:“平素,您是很少这样喝酒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萧宁仰头向天,长吁一口气,半晌才道:“简老弟,不瞒你说,今天我邀你来,只是想把你拖在我家里,不让你回到你的军队之中去罢了。” 简放顿时浑身冒出了一身冷汗,萧宁他这是什么意思?脑子中闪电般的掠过这两天城门军中出现的一件件反常的事情,霎那之间,他便明白了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萧大哥,是不是张氏要造反?”他颤声问道。 “差不多吧!”萧宁脸色有些发白,低声道:“虽然张宁不是造反,但也跟造反差不多,他要发动政变,拿下太子吴京以及太子的追随者,然后向太平军投降。” 轰的一声,简放一下子站了起来。“萧大哥,你也追随张宁准备投降了么?” 萧宁摇了摇头,示意简放坐下。 “他们只是让我把你拖在这里,不拉他们后腿,其它的事情,我不知道。”萧宁喃喃地道。 简放喘着粗气,手扶着刀柄:“不行,我得回去,我还有千余兄弟在军营中呢,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他们性命难保。” “简兄弟,他们向我保证过了,只要你呆在我家里不出门,你的弟兄,保证一个也不会少。”萧宁一把拉住了简放,大声道。“其实你回去也已经晚了,现在,朝臣已入大明殿,城门军和张宁带回来的那支军队已经开始发动,太平军来了一个宗师,一个半步宗师,此刻城中,早为他们所掌控。” 简放卟嗵一声跌坐在椅子中,双手抱着脑袋。 “简兄弟,我们是从血海里打出来的交情,所以当他们找到我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们,我不想看到你被卷入这场是非当中。”萧宁道。 简放有些痛苦地抬头看着萧宁:“萧兄,你如此做,萧老夫人她……” “母亲已经仙去。”萧宁抬起头来:“萧氏如今也只剩了这么几个人,我不想他们再有任何闪失,你知道吗?太子吴京本来是想杀了张宁,控制了城门军,然后带着这些人逃进深山去的,简放,我不想进山去当土匪。我也不想我的儿子如同野人一般的生活在大山里。太平军向我保证过,我们都没事。” 简放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夫复何言?随遇而安吧,萧兄,我们喝酒吧!” 大明殿中,梁一刀轻松的走向张宁,他清楚,张宁完全不谙武道,一个文弱书生在他的眼中,跟一只小鸡崽也没有什么区别,手到擒来而已。 他下到了台阶的中段,他看到台阶靠内的一名宫女本来低垂着的头突然抬了起来,脸上带着笑容。浑身寒毛倒竖,巨大的警讯在他心中响起,他的手按向了刀柄,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眼中出现了一只纤纤素手,似乎极慢,实则极快的按向了他的胸膛。 卟的一声低响,声音不大,但在现在极其安静得只余下粗重呼吸声的大明殿中却显得格外清晰,梁一刀连刀都没有拔出来,整个人便飘了起来,悠悠的飘向了太明殿顶部,重重地撞在顶上那巨大的横梁之上,发出咣的一声巨响,无数灰尘飘落下来,洒了满殿的人一头一脸,然后便是梁一刀坠地的声音。坠下地来的梁一刀如同一瘫烂肉一般瘫焕在地上,没有了丝毫动静。 梁一剑与梁一刀是同时走向台阶的,在梁一刀遇险的同时,他也发现了不妙,霍的转身,转身的同时,剑已出鞘,然而仍然显得晚了一些,剑刚举起,眼中已是一片刀光灿然,他大喝一声,举剑架向那片灿烂的刀光,剑刀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然后,剑断了。梁一剑整个人举着尚余半只剑刃的长剑,整个人如同木雕泥塑一般的站在哪里,片刻之后,众人看见他的额头出现了一道红线,颗颗血珠从红线之中渗出,接着,人便分成了两半,一半倒向台阶之下,一半倒在台阶之上,殿内瞬间血腥气逼人。 两人同时出手,但在瑛姑面前,梁一刀连拔出的机会都没有,而梁一剑却还是勉力拔出了他的长剑,虽然结果没有什么区别,但这便是宗师与半步宗师的区别。 瑛姑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霍光,很容易的一件事情,居然被他搞得鲜血淋漓的,恶心死了。霍光却是摊了摊手,表示无奈,梁一剑可也是九级高手,如果不是猝然突袭,而对方根本就没有想到在殿中,居然还隐藏着武道修为远比他高的好手,他也不可能一刀便要了对方的命。 事发突然,当梁一刀倒地的时候,殿中还只是一片倒抽凉气之声,而当梁一剑惨烈的被分成了两片,殿中却是立刻爆发出了一片鬼哭狼嚎之声,胆子小一些的,竟然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那些本来执刀的殿中武士,此时也全都傻了。他们呆呆地看着台阶之上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全身都在发抖。因为除了死了的两个供奉之外,此刻,大内总管乐公公的一只手按在太子吴京的脑袋之上,另一只手当真如同擒小鸡崽儿一般的拎着他。 周泰只觉得脑子之中嗡嗡作响,本来自以为大局在握,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岂料形式顷刻逆转,两大供奉瞬间毙命,连太子殿下都被人控制住了。 原来,不仅是张宁投靠了太平军,连乐公公也投降对方了。 他的眼中,闪现的是一片绝望的神色。 张宁傲然转身,看着殿内武士,冷声道:“太子倒行逆施,不以苍生为念,不以百姓为重,尔等可都是有家小在越京城中的,难不成想你们的家人也成为战争中的饿殍吗?放下武器,可恕尔等无罪。” 士兵们仍然没有从巨大的震撼之中清醒过来,瑛姑却是有些不耐烦了,身形晃动,形如鬼魅,闪电般的在大殿之中游走了一遍,一柄柄锋利的钢刀连二接三的飞起,在一片夺夺声中,整整齐齐的插在了殿顶的大梁之上。紧跟着大明殿沉重的大门发出了一声闷响,被瑛姑一掌震得粉碎。 满天的烟尘当中,一支兵马正飞一般的沿着大道奔向大明殿,那是由张简率领的城门军。 当城门军出现在大明殿的时候,一切便结束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我想去做南山郎 萧府之内,菜已冷,酒已残,窗外,夕阳已西下。 萧宁与简放两人相对而坐,却是相顾无言。府邸里面很安静,但他们二人却知道,此时在越京城内,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正在进行中。不论谁胜谁负,越国都将就此发生剧烈的改变。 简放伸手拿起酒壶,摇了摇,却又颓然放下。 “该结束了吧?”他问道。 “差不多了吧?”对面的萧宁却也不敢肯定。 门外响起啪啪的敲击声,两人对视了一眼,萧宁低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汉子走了进来,简放有些眼熟,心知必是在龙游县城残余下来的萧氏族人。“大少爷,已经结束了。张宁大获全胜,梁一刀,梁一剑当场被杀,太子吴京被生擒活捉,兵部尚书周泰被下了大狱,眼下,张宁父子已经控制了全城,正在城内各处张榜安民,声称他们将解民倒悬,开城门迎接太平军进入越京城。” 虽然早知事情的结果必然是这个样子的,但简放与萧宁二人都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想不到大越就这样完了。”萧宁摇摇头。 简放脸露悲戚之色:“早知如此,萧老夫人和我们又何必在龙游县城拼死抵抗,结局仍然是没有变。” “那不一样!”萧宁低声道:“母亲率我等去龙游县城,半是国仇半是私怨,倒是将简将军你拖下了水,害得你属下死伤惨重,我很是过意不去。” “话不能这样说,现在我好歹还剩下了千余部属,如果当日不是你们去,我就逃到了中平郡城,最终还是要随老皇帝一起出征,那别说千余人了,只怕连我,也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一饮一啄,自有天定。更何况,我还结识了萧兄你这样一个好兄弟。”简放道。“大越完蛋了,马上就要改朝换代了,萧兄,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们萧氏一门与洛一水部结下了仇怨,我父惨死于洛一水之手,而洛部在龙游县城被我们所阻,亦是死伤惨重,更是间接导致了洛一水兵败如山倒,现在洛一水旧部大都被太平军整编收纳,简兄弟,你说以后我们能有好日子过吗?”萧宁叹了一口气,道。 简放一楞,“既然如此,萧兄你为何还要将我骗在府中,如果我在城门军中,这事儿,便说不定还有变数。” 萧宁摇了摇头:“大势如此,便是简兄弟你在军中,也不过枉送一条命而已,你知道太平军派到城中来的是什么人吗?一位宗师,一位半步宗师,如果我不答应将你困在这里,只怕你早就被他们杀了。” 听到萧宁的话,简放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萧兄,你怎么对这件事如此清楚?”他有些不解地问道。 “因为张宁派了人来找我,而和他一齐来的,是太平军的一位首脑人物,叫千面,听说是专门负责太平军情报工作的一位将领。”萧宁压低了声音:“正是从他那里得到了保证,我们萧氏一族,决不会受到洛一水旧部的报复,确保我们的生命,财产等安全,我才答应加入他们。我们萧氏一族在越人心中还是有些名望的,如果我们在太平军入城之中,率先出来声明效忠他们,对他们政权的稳固以及迅速地将朝政纳入正轨还是有所帮助的。” “原来如此!”简放点了点头:“萧氏一族,本来就是大族,非暴发户张宁可比也,而且龙游一战,更是将萧氏一族的声望推上了顶峰,你答应与他们合作,他们的确会省不少事。可就这样空口白牙一说,你就信了?万一日后他们反悔怎么办?” “我没的选啊!”萧宁苦笑道:“我要他们答应在此事完结之后,我们萧氏一族要去他们的太平城居住,那里是他们的老巢,洛一水的旧部手再长,也不可能伸到那个地方去。简兄,我的要求也不高,一处依山傍水的宅子,几十亩能养活我们一族的土地,再加上我们自己还有的一点积蓄,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还是没有问题的。” “萧氏一族还剩下什么?”简放叹道:“你们的家产全都在龙游一战之中散尽了。”那一战过后,萧氏在龙游县城里那堆集如山的银子也如约发给了幸存下来的士卒,而每一个死去的人也得到了丰厚的抚恤,萧家,的确没有剩下什么了。 “当初吴氏老皇为了安抚人心,不是又赏了不少银子么?更何况,萧氏族人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不成。”萧宁笑道。 简放沉默半晌,“萧兄,如果你不嫌弃,能不能在你的宅子之旁,让我也来搭个伴?以后咱们两个一齐牵牛扛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空的时候,在田野之间喝上几杯小酒,随手薅几把野菜下酒?” 萧宁惊讶地道:“简放,你现在也颇有名气,而且还很年轻,太平军入城之后,不至于不用你,难道你不想拼个前程吗?” 简放摇摇头:“萧兄,自家人知自家事,我肚子里有多少货,我自己还是清楚的,如果我再继续从军,多半便会死在沙场之上。经历了龙游一战,再有这一次的越京事变,我的心早就冷了,看多了生死,那血却是再也沸腾不起来了,再说了,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当真让人胆战心惊,我可玩不转这些。还是早些卸甲归田,与你一齐退隐田园,说不定将来还能长命百岁。你既与太平军有了联系,方便的话也给我说一说,让我也去太平城那边安身吧?” 萧宁笑了起来:“当然没有问题,别的人我不管,你可是我儿子的干爹,我能不管吗?那以后咱们就比邻而居了,说句老实话你可别生气,你家小丫头,我可早就替我儿子看中了,不如咱们再亲上加亲吧?” “我也早有此意。”简放大笑起来,“萧兄,不如咱们此刻再去我家中,咱们兄弟两人再喝上两杯,管他外面风云变幻,我们只管关上自家小门,自娱自乐吧!” “如你所愿!”两人牵手搭肩,笑谈着出门而去。 他们二人放下一切,自然是游哉游哉,管他城头变幻大王旗,只管去当自己的南山郎,但此刻的越京城,小规模的战斗和清洗,却仍在进行着。 被城门军击溃的禁卫军,四散逃亡,张简正指挥着城门军在四处搜捕,而那些吴氏的坚定支持者在得到消息之后,随即紧闭府门,亦在附隅顽抗,也需要一处处的清理,每当遇上扎手的点子,瑛姑,霍光,乐公公三人便轮翻出击。有这三位高手出马,击垮对手简直是易如翻掌,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内的喊杀之声,也渐渐的淡了下去。 张宁很忙,今天一天,似乎是他这一生之中最忙的时刻,他要将一个完完整整的越京城,交到秦风手中,以此来体现自己的价值。 一个人如果没有了价值,那自然会被人弃之如蔽履,而反之,自然能得到重用,太平军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了,他的时间很短,他要这有限的时间内,充分展现自己的能力。就如同数年之前,他与老皇吴鉴一起策划覆灭洛氏一般,他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 所有的朝臣官员,都被下令不许返回各自的府邸,甚至连自己的衙门也不许回去,皇宫外的排房被临时充作了办公场所,所有部门都集中到了这里处理事务,以防额外生出一些事端。 不得不说,张宁的这一临时举措,对稳定当前有些混乱的局面,还是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各部门集中到了一处,一旦有事,谁也推娓不得,当场拍板,当场处理。 越京城本来是吴氏经营多年的老巢,吴氏一旦倒台,一场大混乱原本是不可避免的,但因为朝廷绝大部分重臣都投靠了张宁,一张张安民告示贴出去,各部衙事务也处理得井井有条,反而变相的让越京城的老百姓安下心来。 吴氏垮了,好像他们的日子一点也没有变得不同。 在张宁的严令之下,所有的店铺都不得关门,必须开门营业,像粮铺这些事关百姓民生的店铺,更是由士兵站在门前维持秩序,即便是出现老百姓抢购,也不得关门歇业,朝廷的府库随时都为他们兜底,当然,他们也不得趁机涨价发财,敢这样做的人,先问问自己还要不要脑袋。 越京城中连宵禁都没有施行,张宁力图营造出一副平静的状态,而事实上,他也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此人还是颇有些急才的,这些举措,连瑛姑和霍光也都是暗自点头,如此一来,太平军入城的时候,越京城的抵触情绪,将会降到最低。 整整一夜的忙碌,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张宁,终于在天亮之后接到了城外的报告。来自正阳郡的太平军和来自中平郡的太平军主力,都将在明日正午抵达越京城。 接下来,他要操心的便是如何营造一个盛大的仪式,欢迎越国新的主人进入越京城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兵临城下 吴京木然地站在越京城的城头,城下,长长的红毯从城内一直延伸到远方,红毯的两边,已经站满了张宁组织过来的乡绅百姓,宫廷御用的乐师们,此刻正在城门口卖力地演奏着喜庆的乐曲。 这首曲子他经常听到,逢年过节,他们总会演奏这首曲子,可现在听起来,却是那么的讽刺,今天,将是大越亡国的日子,可乐师们奏响的却是欢庆的音乐。 此刻,所有的皇室成员,都被扣押在皇宫之内的一处偏殿之间,仅剩下的几位重要成员,却都站在了自己的身边。他们,有的捧着整副的越国地图,有的捧着户藉册,有的捧着赋税册,有的捧着代表着越国皇帝正统的大印,这些东西一旦交出去,就代表着大越,正式淹没在历史的尘埃当中了。 他很想哭,但胸中却如巨石压着一般,憋得慌,却又哭不出来。 高高的旗杆之上,熟悉的大越旗帜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太平军的猎火战刀旗,风吹旗舞,猎猎作响。 城头之上,站满了大越朝的文武百官,这些当着大越的官儿,吃着大越俸禄,一个个养得肠肥脑油的混帐们,此刻脸上是不安中夹杂着兴奋,大概正在憧憬着他们将在新朝之中又能混一个一官半职,继续他们那作威作福的日子吧。 你们都该死,一个个都该下油锅,过刀山,穿火海,尸骨无存,诛连九族。他在心里狠狠的咒骂着。 他的前方,站着张宁,这个背叛者此刻满脸春风,正笑盈盈地指挥着城头上所有人的站位,仍旧颐指气使,仍旧意气风发,就如他以前当首辅时,在朝堂之上指点江山一般,只不过,他效忠的主子却变了。如果还能运动一丝儿的真气,他真想朝着那张笑脸狠狠的一拳揍过去,或者像街头的流氓地痞一般扑上去咬他一口也好。可那个该死的女人不知把他怎么啦,行动丝毫无碍,但气力却比一个普通人犹自不如。 想起大明殿中的那一幕,他的心仍在滴血。乐公公那个奴才,竟然也成了奸细,太平军的一位宗师,一位半步宗师,居然就潜藏在自己的身边。他眯起了眼睛,因为他看到的是一片血红,闻到的是刺鼻的腥气。耳中传来的是一柄柄钢刀飞起插在大梁之上的夺夺之声,钢刀反射着灯光,就像眼前的太阳光一样的刺眼。 贵为当朝太子殿下,他何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地平线上,一匹孤零零的战马骤然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城头之上顿时骚动起来,那匹战马越奔越近,直到城头之上所有的人几乎都能看清马上骑士的面容,那匹战马停了下来,在原地兜了几个圈子,战马一声长嘶,却又回头狂奔而去。 片刻之后,一面面火红的战旗从地平线上跃然出现,他们自西方的中平郡过来,此刻的太阳正从东方冉冉升起,阳光直射在火红的烈火战刀旗上,如同一团团燃烧的火焰,正在向着越京城奔来。 战旗之后,是一队队的骑兵。太平军骑兵不多,而且多集中在斥候营,此刻,这些骑兵人手一面烈火战马旗,相互之间分散得极开,站在城头,乍一看去,似乎眼前全部都是燃烧着的烈火战刀旗在风中飘扬。 距离越京城里许之地,这些骑兵勒住战马,静静的立在哪里,高举着手中的旗帜,在他们身后,千万双大脚同时落地传来的隆隆之声隐隐传来。 渐渐的,一条黑线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战鼓声,尖锐的哨音声也紧跟着传来。 最先出现在越京城人的视野之中的是矿工营。这是一支重装步兵,全身盔甲,手持大刀,如同一面移动的城墙,缓缓的向前推进。 在秦风看来,矿工营不仅是战场之上攻坚拔寨的一把好手,同时在平时,也是吓唬人的不二选择,矿工营的大兵,就没有身高低于八尺的,毕竟这几千人,可是陆丰千挑万选才挑出来的,这样一批人,身着重甲,手持铁刀,就是一个个移动的堡垒,在一般人看来,的确是很恐怖的一个存在。 矿工营突前,在他们身后两侧,一个是野狗的苍狼营,一个是小猫的磐石营,最后,则是江上燕统率的宝清营。四个战斗营构成了一个中空的菱形,正中间,则是秦风的亲兵营与他的中军大旗。 在这个核心的战队队形的两翼,左边是陈家洛的猛虎营以及和尚为统兵将军的一个新营,右边则是刚刚从洛一水部改变过来的一个尚没有命名的战斗营,由陈志华统领。而在整个队伍的后方,则是由陈金华率领的另一个战斗营在断后,以及保护所有的后勤辎重。 一个个方阵有序行进,在众人的眼中,走了数里之远的距离,但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是丝毫没有改变,城头之上,懂行的人心中都是暗自骇然,都说太平军的战斗力惊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越走越近,最前面的矿工营所带来的那种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能看到那一张张毫无表情的铁面具,这种压迫感,更让人感到喘不过气来。 队伍在开始缓缓的变阵,以各营的认旗为引导,各个不同的战营开始从紧密的方阵,变成了一个个的单队前进,走向先前斥候营插着的战旗之后,单队慢慢的组合在一起,重新组成方阵,但此时,中空的菱形便变成了长方形。 与此同时,从南边和北边也传来了隆隆的鼓声,那是从东边正阳郡赶过来的太平军部队,由大柱和陈家洛指挥的撼山营以及兴阳郡城门军,当然,还有三万多投降的正阳郡郡兵以及民军,他们的人数更多,但比起正面而来的太平军主力,就显得凌乱多了。 一个个军官骑着战马前后奔跑着,斥喝着,努力地控制着军队在一面面烈火战刀旗后站好。 近十万大军,终于在越京城下集结在了一起,军队逐渐安静了下来,随着从中军大旗之下传来的清脆的战号之声,各营也随之响起了响应的战号,所有士兵唰的一声,齐齐半转身子,所有人转向了正中间,那条刻意空出来的大道。 马猴高举中军大旗,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在他身后,秦风缓缓策马而行。贺人屠与程务本则落后数步。 “万岁!”斥候营的于超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烈火战刀旗,使劲了全身的力气高呼道。 “万岁!”所有的斥候营士兵齐声应和,所有的烈火战刀旗在这一刻,都高高的举起了到空中。 矿工营举起了他们的锤凿交叉大旗,苍狼营举起了他们的那面露出獠牙的狼旗,磐石营举起了他们的山旗,宝清营亦举起了他们的海船旗,猛虎营举起了他们的下山猛虎旗,撼山营举起了他们的苍松旗。 “万岁!” “万岁!” “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震动长空,亦震动着越京城的每一个人,此刻,似乎连高高的城墙亦在呐喊声中颤抖。 敢死营的老兄弟尤为激动,四年之前,他们如同落水的野狗一般,仅仅带着随身武器,穿过落英山脉,从秦国控制区落荒逃到了越国,进入了雁山,被人称做山匪,但四年过去了,在他们的老大的带领之下,他们聚集了近十万部队,连战连捷,今天,终于站到了越国都城之外,这座城市已经是他们的了。 他们,开创了一个新的王朝。 缓缓策马而行的秦风,心中亦是感慨万千。重新活过来之后,他便发誓不再做人的马前卒,他要为自己而活,能够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受他人支配,四年了,他终于做到了。现在,他终于站到了那些曾经陷害过,伤害过他的人同等的舞台之上。 从此,他将成秋棋枰两方的棋手,而不是供人使唤的棋子。 “弟兄们,终有一天,我会回来的。”他回头,看了一眼落英山脉的方向,在哪里,还埋葬着他数千生死兄弟。 声震九宵的呐喊之声让城头之上的吴京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看着城头之下,那个缓缓策马而来的男人,他就是覆灭了越国的秦风。看到战马之上,那个英姿勃发的男人,他突然没来由的感到了一阵自卑,自愧不如的感觉油然而生。 十指紧握,指甲深深的陷入到了肉里,巨大的屈辱感开始伸起,下一刻,他将作为一个亡国之君,匍匐在这个男人的脚下,向他哀求保全性命,保全宗庙,还要谄媚地向对方表示祝贺,他恨不得此刻自己已经死去。 但他知道自己死不了,如果自己死了,达不到目的秦风会恼羞成怒,将怒气转移到所有幸存的皇室成员身上,即便是死,自己也要在走完这所有的仪式之后,再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悄悄地结束自己的性命。 他垂下了头。 “殿下,我们该下城去迎接了!”耳边传来了张宁的声音,他厌恶地看了一眼身侧的那张因为兴奋而显得有些潮红的脸。(。) 第五百四十章:一人之威 让自己高昂着头,走完大越这最后一段旅程吧!自己是吴氏子孙,输阵不输人。 吴京高高的昂起了头,无比艰难却又不得不迈出了他的第一步。 就在他走出第一步的时候,城头之上突然多出了一个人。他就像平空出现在城头之上一般,站在那面高高飘扬在旗杆上的烈火战刀旗下,仰着头,出神地看着那面迎着朝阳,如火焰一般燃烧着的金光熠熠的旗帜。 原本站在一边不显眼角落里的瑛姑身子一下子绷直了,两手垂在体侧,双拳不断地蜷曲,整个人在旁人的眼中,竟然竟得有些模糊起来,好像她就在那里,又好像她根本就不在那里。 另一侧,霍光身体剧震,手立时按上了腰间的刀把,手上青筋毕露,虽然没有拔刀,但却随时可以出刀。 城下,军阵之中,贺人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策马向前,越过了秦风,挡在了秦风的前方,而程务本,在长叹一声之后,却也策马走了秦风的头里。 卫庄!越国的守护神,在最后一刻,终于出现在了越京城的城头。 他就静静的站在哪里,一言不发,只是仰着头看着那面飘扬的烈火战刀旗,却已让太平军所有的高手,如同绷紧了弓弦的大弓,随时都有可能射出手里的利箭。 “卫庄?”秦风低声问道。卫庄虽然救过他一命,但他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位救命恩人。 “是!”程务本低声道。“来者不善,善者来来,秦将军不必担忧,如果动手,我们这里的人加在一起,也无惧于他。” 秦风微微一笑:“既然无惧于他,你们又何必挡在我的前边?”一伸手,拨开了程务本与贺人屠,策马走到最前方,抬头仰视着城头之上那个人。 而当秦风走到最前方的时候,城下,矿工,苍狼,磐石,宝清以及秦风的亲兵营,却已经开始了兵力的调动,从先前的检阅方阵在顷刻之间便完成了到战斗队形的转变。 城下军队的调动,似乎也惊动了卫庄,他垂下头来,看着城下,眼光所到之处,所有人的心都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抓挠了一下,那种因为惊悸感特别的明显。 一人之威,竟至如斯!秦风在心里感叹道,刚刚卫庄看向他的那一刻,他已经有些不受控制的想伸手拔出自己的铁刀了。虽然勉力压制住,但真气翻涌,竟是跃跃欲试,或者说是在他内心的本能之中,已经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而起了自保之意。 卫庄此来,其意如何?秦风在脑子里反复想着这个问题,想翻盘么?当然不可能,别说卫庄只是一个人到此,便是他带着千军万马,那也须得在战场之上决一雌雄才是。仅仅一个人,能做什么事?己方这边也丝毫不弱,两位宗师再配上霍光,程务本,自己,刘老太爷,甚至还有杨致,足以与他相抗衡,自己甚至不需要动用军队。 卫庄唯一能做的,就是以闪电般的速度殂杀了自己,但那可能么?别说自己不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即便是身边的人,也足以挡住卫庄,让他的突杀之意无法实施。 卫庄看着秦风,那一眼,似乎便将秦风看穿看透。城下的动作尽收眼底,让他震惊的不是秦风和他身边的高手,而是他周围的那些军队的动作。 秦风并没有下达任何的命令,但他的军队已经完成了作战准备。一支成立不过四年多一点的军队,表现出来的老辣不输给这世上任何一支强军,难怪在短短的时间之内,秦风便能横扫越国。 在这几年的过程之中,秦风巧妙的利用各国之间的矛盾,游走在他们的缝隙之中,左右逢源,见缝插针,展现了极高的政治天赋和手腕,但落到根子上,是他有一支足以支撑他战略设想的强大的军队。 没有强大的武力,则一切都是空谈。 从这一个角度上来看,吴鉴输得不冤。其实从吴鉴诛杀洛氏开始,越国便差不多已经注定了今日的结局了。 外部是强敌虎视眈眈,内部却又引起了剧烈而不可调可的矛盾,族群分裂,民不聊生,越国之败,始于吴氏自己的自乱阵脚,自己就像是一个补锅匠,四处奔波,替大越缝补着破漏之处,但越起补越多,终究是补无可补。 “卫师救我!”一声凄厉的饱含着无限惊喜的呼喊之声,将卫庄的眼光重新吸引到了城头之上。他缓缓地回过头来,看着吴京正像一个在外面饱受了欺凌的孩子一般,向着他扑过来,跪倒在了他的脚下,伸手攀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卫庄,虽然在越国享有崇高的声誉,但真正见过他,认识他的人却是少之又少,所谓神龙见首不见尾,听过他名字的人不计其数,但见过他本人的,却是屈指可数。 看到卫庄出现,张宁已经是两腿发软,瘫坐在了地上,脸色煞白,而城上其它的朝臣,当听到吴京的这一声卫师的呼唤之后,在发出一声惊叹之后,已是割韭菜一般,一排排地跪倒在城上。 包括那些士兵们。 瞬息之间,城头之上,站着的人,只剩下了瑛姑与霍光两人。 瑛姑的手上多了一段绸缎,而霍光的刀终于出鞘半寸。 “自作自受,咎有自取,吴京,你让我如何救你?”卫庄叹了一口气,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吴京,“我也只是一个人而已,不是神仙。” 听着卫庄的话,吴京失望得跌坐在地上,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瞬息之间已经消亡大半。是啊,卫师不是神,纵然他无敌当世,又如何能抵挡住城下这十万雄师。 “吴氏洛氏,就像是越国的两条腿,两腿合力,步调一致,方能确保行走正常,联秦楚而抗齐,是越国最基本的国策,确保这一对外政策,方有越国的外部安全,但你老子,将这两条全部推翻了。杀了洛氏全族,造成全国内部恐慌,弃楚秦而投齐国,虽能保得一时苟安,却让自己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腩,齐国需要你们吗?不,他们要的只是打破三驾马车合力抗齐局面的破裂,而背弃秦楚,使得这两国也必须要对你们下手,他们奈何不得齐国,还奈何不得越国么?” 卫庄长叹一声:“现在的结局你也看到了,楚国小使手腕,秦国微微发力,齐人却又无力来救或者是根本就不想救,越国便完蛋了。” “卫师,我知道错了。”吴京痛哭流涕。 “知道错了,却也晚了。”卫庄叹息道:“如今秦风已如日中天,入主越国已成定局,齐人想利用他与楚国的深仇继续他们的分裂政策,秦楚两国却也想拉拢他重塑三国抗齐的局面,吴氏,已经没有了存在的价值了。” 他的目光越过了吴京,看向了瘫坐在地上的张宁。 “张宁,你可知罪?”他淡淡地问道。 张宁脸上满满的都是恐惧:“卫师,诛杀洛氏,下官是秉承陛下的意志,与下官无关啊!即便是现在,下官也是为了大越的百姓不再经受战乱之苦啊,也是希望大越在姓能重新过上安稳的日子啊。” “是么?”卫庄冷笑起来:“诛杀洛氏,难道不是你想借此上位,成为越国除皇室之外的第一家么?投降秦风,策划越京城不战而降,难道不是为了保证你继续安享荣华富贵么?身为越国首辅,不能与大越内荣辱,同进退,你可有半分羞耻之心?” “卫师饶命!”张宁越听越是恐惧,凄声大叫起来。 卫庄冷冷地看着他,“越国有今日,你发真是功不可没啊!”袍袖轻拂,微风掠过,张宁突然如同中了箭的兔子一般跳了起来,一蹦三尺高,重重的落下地来,又跃然而起,再落下地来,如是者三,再跌落下地之时,却已是了无声息。 “爹,爹!”城头之上,张简一下子窜了出来,俯身抱起早已死透了的张宁,大声叫喊着,看着卫庄的眼光,却没有仇恨,只有恐惧。 卫庄哼了一声“蛇鼠一窝,有其父,必有其子,如果你敢于拔刀向我,我倒饶你一命了。”话音刚落,屈指一弹,张简大叫一声,朝后便倒了下去,父子两人同时毙命在城头之上,看到张宁父子被杀,城头之上,参与了威逼吴京投降的其它朝臣无不簌簌发抖,面无人色。 卫庄已然出手,瑛姑手中的绸缎骤然间便飞舞了起来,如同一条灵蛇一般,绕着她游走,而霍光的刀,终于呛然出鞘。 卫庄却是看也没有看两人一眼,重新转头看向城下,“秦风,可敢与我单独一唔?” 城头之上所发生的事情,一一落在秦风眼中,张宁父子倒毙当场,他心中也是一震,难不成卫庄当真要逆天行事么?此刻听到卫庄发声相邀,这一丝丝担心立时便被一扫而光。 “卫师相邀,敢不相从?”他长笑道。 “好,你随我来。”卫庄向前踏出一步,便如同走台阶一样,从城头之上一步一步的走了下来,身形闪动,已是向着南方掠出一段距离。 “秦将军!”贺人屠张口欲言。 秦风却是摇了摇头:“不要紧,我一个人去,你们不必跟来,程帅,入城之事,便由你来负责吧。”(。) 第五百四十一章:一席谈 洛水之旁,断首台上,卫庄背负双手,默默的立于最边缘,看着脚下奔腾而去的洛水,他的好友洛宽一族,除洛一水外,便尽数在这里身首两断,抛于洛水之中,顺水而去,尸骨无存。 好友身死之时,他身陷长安,不能回来,而现在,他回来了,却也只能看着建国百余年的大越,他一生守护的大越将彻底结束,却也无力挽救。 人生,有时候充满了无奈。 长叹声中,他双手抱拳,冲着洛水长长一揖到地。算是为朋友尽上一点心意。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秦风正一步步走上断首台。 “卫师,当年救命之恩,一直无缘当面相谢,请受秦风一拜。”秦风深深的向卫庄行上一礼。当年在落英山脉当中,他带着昭华公主一路逃亡,最后时刻内伤发作,如果不是卫庄以其深厚无匹的内力,将他狂暴的混元真力整个的包裹封锁住,或者他根本等不到后面的翻地覆地的改变便已经变成了落英山脉之中滋润草木的肥料。 “悔不当初。”卫庄却是毫不客气,一撩袍子,坐在了断首台的边缘,随手指了指身边,那意思,自然也是教秦风过去坐下。 秦风也不客气,径直走过去,与卫庄并肩坐在了一起。 “如果早知道当初那个小小的校尉,今日能掀起如此大的风浪,当日我便该给你一个痛快,说不定便无今日越国之祸。” 听到卫庄这话,秦风呵呵的笑了起来:“卫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没有秦风,还是会有李风,王风,也说不定就是您的弟子莫洛,当初他起兵与长阳郡,如果没有我与沙阳郡的合作,恐怕他当真有席卷越国之势。” 卫庄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他死了,为死人讳,我不想再责备他什么。” 秦风点了点头:“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说明一个问题,越国有今日,并不仅仅是因为我,而是他已经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也许我的出现,加快了他覆亡的步伐,最后把他往墓坑里推了一把而已。” “不错,越国到了吴鉴这一辈,的确已是千疮百孔了。秦风,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么?”卫庄突然换了一个话题。 秦风略加思索,道:“应当是齐国刻意放您回来的吧,他们或者认为,您的回归,将会使越国的战乱延续更长的时间,对他们而言,越国打成一团浆糊,最为符合他们的意愿,以卫师的能力和号召力,如果愿意,足以组建起一支庞大的军队,甚至让我在越国可以寸步难行,说句实话,当您出现在越京城头的时候,我当真不知道我的军队当中,有多少人当真愿意与您兵戎相见,他们,毕竟也是越国人。而您,一直便是越国的守护神。” “可我看到,他们依然摆出了一副要与我决一死战的架式。”卫庄笑道:“虽然你这话说得我心中很舒服,但是,事实好像与你说得不太一样。” “那是一种惯性而已,长年的军事纪律带给士兵的惯性,当军官命令一下达,他们会不由自主地马上执行,因为这一刻,他们没有了自己的思考,但真动起手来,那可说不定了。”秦风摇头道。 “事实上,我在从长安出来的这一路之上,的确是这么想的,哪怕这样会让齐人更高兴,但我更不忍心我一生守护的越国,就这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卫庄有些落寞的低下了头。“哪怕让他苟颜残喘着,那终也还是活着啊,或者某一天,越国出了中兴之君,再度崛起也说不定呢!” “哪您是怎么改变了自身的看法的呢?”秦风问道。放弃一个自己终生守护的东西,内心的伤痛决非一般人能够忍受的,像卫庄这种人物,更是为了某个目标而异常执着,不然,他也不会达到现在的高度。 “曹冲愿意让我回来,自然是如你所说的那一般,越国僵持下去,他们或者便可以不劳而获。”卫庄道:“但我出了长安后不久,碰上了一个人,你能猜到我碰到的是谁吗?” 秦风皱眉片刻:“能碰上您,或者说能让您必变内心想法的,当然不是一般人,这个人与我又有渊源,那只能是上京城的文师吧?” 卫庄轻轻鼓掌,“你果然清楚,其实也说不上是碰到,而是文汇章在外面等着我,旁观者清啊,他或者料到了齐国人要这么做,所以到了长安之后,并没有径自入城,而是在外头等着我。” “文师于我,亦有大恩。”秦风道:“秦风何德何能,居然能让卫师出手相救,能让文师另眼相看,可以说没有二位大师,秦风早就死了。” “文汇章拦住我,让我不要理会越国的事情。因为他认定你能改变这世上的规则,知道他把你看成谁吗?李清大帝。”卫庄突然笑了起来:“他认为你会成为李清第二。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天下,分裂已经百余年了,百余年来,战争从来没有停止过,今日你抢我,明日我杀你,杀来杀去,受苦的自然都是老百姓。李清大帝时期,那数百年的和平,已然成了一种奢望。文汇章认为你能改变这一切。” “文大师太抬爱了,秦风可不敢戴上这么一大顶帽子。秦风也自认为根本就无法与李清大帝相比较。”秦风摇头道。 “那你现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仅仅是想聚集更多的兵马,站上更高的舞台,然后回去向闵若英寻仇?”卫庄反问道。 “起初这是我唯一的愿望。”秦风搔了搔脑袋,道:“那个时候,满脑子都是仇恨,每日里想着的便是要怎样复分。但闵若英贵为皇帝,我想亲手复仇,能怎么办?当然是先站到与他的同一高度之上,最初时,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现在呢?”卫庄追问。 “从我建立起太平城开始,这个唯一的目标,慢慢地开始向后退了,不是我忘了这些仇恨,而是他在我的愿望之中,不再是第一序列的排位了。” “这种变化从何而起?” “我建立起了太平城,收容了数万的难民,我们一起修城,一起屯荒,一起建立起一个个村子,一起种下粮食,一起收获果实,当第一次将每家每户的粮仓装满的时候,我看到那些原本的难民他们脸上那满足的笑容的时候,当我看到孩子不再衣裳褴褛而是穿着整齐坐在明亮的学堂里的时候,当我看到市场之上,人们爽快地掏出银钱购买自己需要的东西的时候,当我看到家家户户在该吃饭的时候,烟囱里都冒出炊烟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让这些人一直过上这样的日子,似乎比我能报得了大仇更容易让内心得到满足。卫师,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这个愿望很小很可笑?”秦风问道。 听着秦风的话,卫庄却沉默了,半晌才道:“这个愿望一点也不小,这是天下最大的愿望。我一辈子都在追求这个,却是所求而不能得到。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我没有想那么远。”秦风笑道:“也没有想最终到底能不能做到,但至少,现在我在太平城,在沙阳郡,我做到了。我常跟部下说,不管做什么事,一定要坚持到底,因为不管成功与否,我们在路上,我们努力过,即便最终失败,也不会因此而后悔。” 卫庄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文汇章拦住我,跟我说了一大通什么你有可能的来历,你是什么有缘人之类的话,我通通哧之以鼻,我不大相信这个。他甚至说有可能你是李清大帝转世,我恨不得吐他一脸唾沫星子,当然,如果我能做到的话。我卫某人一生读书,这些子不语怪而乱力神的东西,我向来是弃之如蔽履。如果不是文汇章而是换了一个人,我一定会把他打倒在地上再踩上几脚,虽然即便是他我也想这么做,只是因为我做不到而已。” 听了卫庄的话,秦风失声笑了出来,这些大师们,一个一个的脾气,有时候当真可爱的很。 “不过我听说贺人屠与霍光都到了你的身边,看来文老儿的确是很看重你的,所以我也便多留了一些心,来的途中,去你的太平城看了看,也去了沙阳郡转了转。”卫庄道:“本来我还以为我去这些地方看一看再回来也还来得及,可万万没有想到,你的速度如此之快,转眼之间,吴鉴便死了,洛一水跑路了,越国完蛋了。当然,这也是因为李挚在里头插了一脚的缘故。” 秦风微笑不语。 “我去宝清港找过洛一水,他对你口服心服,我问他可愿带兵再征战天下,他说,这天下归你了。”卫庄吐了一口气:“能让洛一水心服口服的人极少,你算是一个。他甚至都不愿意与你再相争什么了。” “洛兄本也是世间奇男子。” “今日听了你这番话,我倒是真正明白,洛一水为什么对你服气了。”卫庄点了点头,“我没有做到的,希望你能做到。”(。) 第五百四十二章:原来如此 “我会努力,但不敢保证一定能做到。 我唯一能保证的,便是他们会比在吴氏的统治之下过得更好。”秦风微笑着道。 “这是大实话,我还以为你要跟我大包大揽呢!你这样说,我反而更放心一些。一点一点的来,慢慢地来。”卫庄点了点头:“希望你上台之后,不要急着对外扩张,不论是秦,还是齐,眼下都不是你能对抗的,一旦你急功近利,只会把越国带进更深的灾难去。” 秦风点了点头:“这个我省得。我还很年轻,我比闵若英更年轻,我有足够的时间,卫师,在没有修足内功之前,我是决不会贸然发动对外战争的,当然,我也不讳言,这是我未来的目标。” “一统天下?”卫庄斜睨着秦风。 “为什么不呢?”秦风道:“天下四分,战乱便不会停止,谁都想吞了对方,不管是齐人也好,还是楚人也好,都在准备着做这件事情,我即便没有这样的想法,也会被迫卷入这一场纷争之中,与其被动应对,不如主动出击。当然,前提是我先有了这样的能力。所以,接下来的几年,我会努力的让我们拥有这种能力。” “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卫庄微叹。 秦风摇头反驳道:“卫师,您这样想就错了,想想千年之前的李清大帝吧,那时候亦是群雄混战,大帝起于草莽,十数年奋战,终成大唐帝国,那十余年,的确是苍生最苦的十年,但之后呢,大唐百姓足足安享了八百余年的太平。只到唐朝终于崩溃,以十年辛苦,换八百年太平,您能说不值吗?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总要有人做出牺牲的。” “也许你说得对,我只是可怜眼下罢了,所以,我这一生总是在奔波着做一些无用功。”卫庄摇了摇头:“文汇章嘲笑我一生都想做一个英雄,却总是也做不到。” “您不是英雄,但您是大侠,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秦风认真地道:“从这一点上来说,这世上能与您相比的,或者只有李挚李大帅吧。文老与曹冲都无法与您相比。” 听了这话,卫庄先是一愕,接着放声大笑起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好,好,有这话,我这一辈子也不算空过了。”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帮我杀了张宁呢!”秦风微笑着道:“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对他?” “对付他很困难么?” “那倒不是,而是我从本心里很讨厌他这样的人,但不得不说,越京城能不流血便落入到我的手中,他是立了大功的。按照他立下的功劳,我必须得重重的酬谢他,许他高官厚禄是应该应份的,但我不喜欢他这样的人,像他这样德性的人,如果立于我的朝堂之上,我会芒刺在背,可我又不得不这么做,有过当罚,有功当赏,这是我安抚越国必须要做的事情。”秦风笑着摊了摊手:“结果您一来,轻而易举的便解决了我的这个难题,难道我不该谢您吗?” “感情是感谢我为你背了黑锅!”卫庄轻笑起来,“此人朝三暮四,翻脸无情,一心为己,心中哪有半份苍生之念,杀了干净。” “您能杀,杀得理直气壮,杀得心中毫无干碍,大家都会说您杀得好,但我却是杀不得的。”秦风道:“我现在是地位越来越高了,但做事却不能按着自己的本心行事了,可是真得不快活,做任何事情,都得三思,都得考虑别人的感受,都是顾忌做这事背的所代表的意义,有时候,一件在我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也会被人解读出个一二三四来,当真是十分的苦恼。” “一个合格的领袖,永远也不可能快意恩仇,这便是你需要付出的代价。”卫庄道,“有所得,便有所失,老天爷岂会让你一个人把好事占尽。” “卫师说得是!”秦风点头表示受教。 “好罢,不谈这些了,你所说的,我会记着,我也会瞪大眼睛看着你。”卫庄道:“说说你修练的武功吧。在落英山脉之中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修练的心法很是奇特,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练的居然是李清大帝当年横行天下的混元神功。这门功夫,自李清大帝之后,再也无人练成,千年以降,早就被人遗忘了,听说即便在齐人的皇宫典藏之中,也再也找不到这本功法秘芨,想不到却是落在你的手上。” 秦风有些无奈地道:“我很小的时候便开始练这门功夫,那个时候,我可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等到我后来发现不妙的时候,却已是欲罢不能了。照顾我的那位家人,嘿嘿……” “我生晚了,不能看到李清大帝当年的雄风,只能从那些陈旧的发黄的典藉之中去追寻他曾经的英雄事迹,关于他武道修为的记载也十分的少,即便有,也只是一些只言片语,似乎李清大帝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你要知道,在李清大帝建立唐帝国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看到过他出手。最后的记载便是他在定鼎一役之中,一刀便杀了对方的宗师。而从现在的典藉来看,当初的周王朝的这位宗师的武道修为,不在我之下。” 秦风听了咋舌不已,卫庄已是这个世上最顶尖的存在,李清大帝居然能一刀将这样的人物便斩杀,那他该达到了什么级别? “你知道吗?这便是曹冲一直在苦苦追寻的东西,曹冲认为,宗师之上,一定还有什么。这也是我想要知道的,文汇章巴巴地赶到长安,为的是什么,自然也是这个。”卫庄道:“我们这一辈子,没有什么别的追求了,权势,金钱与我们毫无意义,探寻我们的武道修为最终能达到什么境界,便成了我们唯一的念想了。文汇章告诉我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当真惊讶的很,这门功夫,居然还有人能练成,也难怪文汇章认为你一定能做成李清大帝当年曾经做到的事情。” “那倒是他抬爱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练成这门功夫的。我也不知道,这样到底对不对?”秦风笑道:“或者与李清大帝当年差了十万八千里也说不定。” “不介意的话,我能看看吗?”卫庄伸出手来。 秦风毫不介意地伸出手去,与卫庄的手握在了一起,一股淳厚温润之极的真气,顺着他的手腕直线而上,瞬息之间便游走到了秦风的全身。 秦风见过洛一水莫洛两人施展碧海生潮,更与两人交过手,不过这两人动起手来,却如大海狂潮,一波接着一波,狂暴之极,而在卫庄这里,似乎他练得是另外一门功夫一般,温润如玉,丝毫感觉不到洛莫两人所展现出来的那种狂野。 秦风在仔细地感知着卫庄的碧海生潮与洛一水莫洛两人之间的差异,这大概便是宗师与九级巅峰的区别吧。而此刻,卫庄的眼睛却是越瞪越大,如同看着一个怪物一般地瞪着秦风。 “你的丹田?” “被我媳妇在昭狱里的时候,一掌震没了!”秦风轻笑道。“如果不是这样,我可能也活不到现在。” “难不成当年李清大帝也是如此吗?”卫庄有些迷惑地放开秦风的手掌,“你原本丹田的位置,此刻便犹如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我无法探知那里面究竟有什么。” “在我的感知之中,那里面似乎是无尽的星辰。”秦风道:“当然,这只是我的臆想而已。”“可以把混元神功的特点展示给我看一下吗?”卫庄道:“我知道这有些过份。” “卫师想看,是我的荣幸!”秦风伸手,五指箕张向下,洛河之中,突然激起一根水柱,手腕一翻,截取了一段水柱,凝而不散的在他的掌心上方,看起来却似乎仍在流动。 心念微动,一股寒意顿时在手中流动,那团圆柱形的水,顷刻之间便被冻成了冰块。秦风转头看着卫庄,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手心里的冰快,不由一笑,那团冰块骤然之间便燃烧了起来,火光熊熊,热意逼人,冰融为水,却仍在掌心之上跳动。 冰火之间不停的转换着,最终仍然停留成了冰柱的形状,接下来,啪的一声轻响,整个冰柱突然暴开化为漫天粉末,在空中又凝结成一颗颗的冰珠,然后化为漫天火星,向着洛水如同漫天烟火一般的落下。 “原来如此!”卫庄喃喃地道:“混元神功,竟然能随意变换真气的性质,这世上不管是什么真气,或柔或刚,或阴或阳,但这混元神功,竟然可以模似任何一种真力,可以针对任何对手不同的武道而加以针对性的克制,难怪当年李清大帝神功尚未大成的时候,便可以以九级巅峰对抗宗师级的高手,等他到了宗师级别,这世上便再也无人能做他的对手。难道当年李清大帝也与你一样,根本就没有丹田吗?” “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秦风摇头道。“您与曹冲他们不正是在探寻这个秘密吗?” “解不开,因为唐帝国最大的秘密,过了千年,仍然还是秘密,还有两年多的时候,你也应该能到场的,你也会看到这个最大的秘密,或者有了你这个李清大帝的衣钵传承者,我们真能解开这个秘密也说不定。”卫庄站了起来,“就这样吧,在越国,我已无牵无挂,接下来,我仍然会回去长安。” “长安是囚笼,既然出来,何必再回去?”秦风站起来道。 “在我看来,这世间又何尝不是囚笼呢,对我来说来,在哪里都一样。曹冲知道我一定还会回去的,所以才放心的让我出来。”卫庄大笑,一步踏出,人已是到了洛河中央,再向前一步,已是踏上了对岸的土地,转过身来,冲着秦风挥了挥手,身形一动,转眼之间便消失在秦风的视野当中。(。) 第五百四十三章:新的主人 张宁无德,但的确还是颇有几分才干的。 正如秦风所言,越京城如此平静的交付到了太平军的手中,没有爆出更多的流血事情,城内百姓也平和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张宁是做了许多工作的。 他以自己的声望,镇住了越京城中的豪绅贵族官员,以严厉的临时法令控制住了城内的物价,特别是粮食的稳定供应,勒令所有商铺不得关门歇业,制造了一个虚假的和平形象,恐慌中的老百姓在观望到这一切之后,一颗卟卟乱跳的心也终于平稳了下来,生活与往常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坐在皇宫中的主人要换了而已。 而皇宫中的那一位不管是谁,距离他们的生活都实在太遥远了一些。 越京城是大陆北方最大的城市,千年以前,李清大帝为了对付深山之中的无数民族,订下了剿抚并用的策略,以抚为主,以剿为辅,是以越京城建得真正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不仅城防坚固,高达三十米的城墙更是只有当时唐帝国的都城长安能与之相比,而且城内建筑几乎荟萃了唐帝国偌大版图之内的各地的精华,既有北方的粗犷大气,棱角线条刚硬分明的建筑,也能找到江南小桥流水,温婉柔顺的园林建筑。 安抚,不仅是经济上,更有文化上的。以比大山之中好上无数倍的经济诱惑,使大山之中的原住民们放弃山中的苦哈哈的生活,下山进入越京城,然后从小便以唐文化一点一点的渗透,同化,这是一项极其长远的规划,但漫长的工作,却取得了惊人的成就。大山之中的原住民,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被瓦解,被蚕食,当如今,越京城中,已经根本分不清谁是从山上移居而来的族群了,他们现在都被统称为越人。 当然,大山深处,仍然还有一些固执地坚持着原有的传统不下山的死硬分子,但势力弱小的他们,别说挑战唐朝的统治,即便是做些骚扰的事情也力不从心了。 千年之后,唐帝国崩溃,吴氏建越国于越京城,国家变了,但文化的底蕴却没有变,甚至有很多在唐帝国的继承者那里找不到的已经消亡的传统,在越京城里,仍然存在着。 从城门走到皇宫,秦风似乎便感到自己已经领略了整个大陆的风貌,大有一种时空混乱的错觉。街道之上很干净,也很冷清,除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士兵,几乎看不到百姓,商铺里,百姓的家里,因为张宁的临时法令,门都大开着,店老板,伙计,以及最平常的百姓,有些畏惧地站在屋内,看着那一排排威严的武士簇拥着一个年轻人走过。 这位,便是他们以后的新皇帝了。每个人都在这么想着。 跟随秦风入城的太平军,仅仅只有秦风自己的亲卫营以及野狗的苍狼营,其它各部,尽数驻扎在城外。秦风不想让大规模的军队入城,造成城内居民的恐慌,更何况,作为占领者的军队一旦进入城中,保不定便会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 胜利者总是觉得自己有权利对失败者要求一些什么,近十万大军,并不是个个都会严格遵守军纪的,里面只要出上一两个混水摸鱼的家伙,便极有可能坏了一锅好汤。 现在秦风需要的是稳定。 城内的安全警戒仍然交由越京城的城门军在负责,张简虽然死了,但副统领简放却还在,龙游一战,让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郡兵将领的声望达到了顶峰,再加上一个萧宁在旁辅佐,而城门军的将领大部分都是城中豪绅权贵的子弟,倒也平平静静,秦风听说,简放只是处理了几个张简的心腹干将而已。 当然,在接下来的日子,这些事情,太平军将会一一接手,这支城门军面临的命运,只会是被遣散的下场。 站在皇宫的面前,秦风很是有些感慨,金壁辉煌规模巨大的皇宫几乎晃花了他的眼睛。他见过楚人的皇宫,远远比不上眼前的这一座的夸张。 楚人有钱,即便是齐国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但楚国的皇帝,历来都有着勤俭节约的习惯,不管是闵威也好,还是闵若英也好,在物质上的需求似乎都非常低,他们贵为皇帝,连老婆都只有两个,像闵若英,新娶的皇贵妃还是在他不情不愿的情况之下,为了政治大局而不得不迎骤的秦风长公主。 对于闵若英这样胸怀雄心壮志的人来说,女人多了,儿女多了,那都是需要花掉他自己的时间的。而他宁肯把自己的时间用在处理政务,勤修武功之上。 从这一点来说,秦风对于闵若英还是较为佩服的。能做到这一点的皇帝,那是极少的,哪怕是齐国的皇帝,在外也有荒淫的名与,喜好女色那是出了名的。 越国在四国之中,最为弱小,财力仅仅胜过秦国,军队更是在四国之中垫底,但他们的皇宫,即便比不上齐国都城长安,但也将秦风的雍都,楚国的上京甩了不知几条街。或者这便是越国历代皇帝都清楚自己的实力,反而因此而不思进取,一味享乐所带来的结果了。 当然,他们为此付出了代价,这座金壁辉煌,无比壮观的皇宫,现在换人了。 “这得花多少钱啊?”秦风连连摇头,“贺师,你说我住进了这样的地方,会不会跟吴鉴一样,也会慢慢的堕落下去?” 贺人屠微笑道:“只要心中仍有所求,便不会为外物所惑,不会迷了心志。” 秦风哈哈一笑:“贺师说得对,佛家有云,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是这个意思吧?” “没想到秦将军还对佛家有研究?” “谈不上研究,我不喜欢他们。”秦风摇了摇头:“但凡不事生产,光靠一张嘴巴知灿莲花的家伙,我都不喜欢。” 听到这话,贺人屠不由大笑起来。 宫城之外,以乐公公为首,大批的太监,宫女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看得秦风直皱眉,竟然有这么多人?他虽然没有去过皇宫这种地方,但老婆可是楚国的公主,亦曾对他讲过楚国皇宫里的大致情况,但比起眼下,似乎不能相提并论。 “乐公公,你起来吧!”秦风摆了摆手。 乐公公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张宁父子被卫庄当着无数人的面给杀了,让他心惊胆战,要知道这一次,他也是主谋之一啊。如果卫庄要取他性命,他可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在恐惧之中度过了难熬的一段时光,卫庄始终没有来,现在看到秦风站到了自己的面前,才总算是将心放到了肚子里,看来,这条命是保住了。 “一共有多少人?”秦风扫了一眼仍然跪着的太监侍女。 “回秦将军,不不不,回禀陛下,一共有三千零五十八人!”乐公公结结巴巴地道。 秦风扫了他一眼,“什么陛下?你还是叫我秦将军吧。” “是,是,秦将军。”乐公公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要这么多人干什么?”秦风一边往内里走,一边随口询问道。“不花钱的么?先裁撤一半下来再说。” 乐公公微惊,没有想到这位新皇上人还没有进宫呢,便先裁撤了如此多的人手? “秦将军,这些人里面,各有分类,从事不同的工作,如果一下子裁撤这么多人,只怕很多事情便做不开了。”他低声解释道。 “不必要的事情,就不必再做了。”秦风没有理会乐公公的解释,“只要能保证正常的运转就好,其它有关享受的什么机构,统统给我裁了。” “可是秦将军,这里的太监,如果放他们出去,只怕很难存活下去。即便是宫女,只怕大多数也找不到家人,放出去也是大问题啊!” 秦风楞了一下,这才想起,宫中的太监与正常人可不大一样,出得宫去,只怕受人歧视不说,便是生存也难。他迟疑了一下,不由有些恼怒起来,该死的吴鉴,弄这么多太监宫女进宫干什么? “既然如此,这件事先放一放吧,等我夫人来之后,再行处理。”自己的老婆是大楚公主,处理这些宫廷事务,想来是熟门熟路,自己才懒得操这个心了。反正宫内绝不能留用这么多人,钱得用在刀刃上了呢,先前自己还只有沙阳长阳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是一个小富翁,现在站在整个越国的顶端放眼望去,自己却骤然之间化身为穷汉了。这种感觉可是挺不好受的。 我需要钱!可钱从哪里来呢?没办法,在没有找到开源的办法之前,便只能截流了。 “大姑,兮儿他们应该动身了吧?”他转头看向瑛姑。 “差不多应该动身了。不过带着小文小武,一路之上恐怕快不了,总得十天半个月吧!”瑛姑道。 “乐公公,这是大姑,你也认得的,以后大姑就是这皇宫内的大总管了,你当大姑的副手,有什么事,直接便去找大姑,知道了吗?” “是,奴才知道了。”看了一眼瑛姑,乐公公有些畏惧地低下了头。(。) 第五百四十四章:首辅人选 沙阳郡守权云是第一个被召进京的地方大臣。 在秦风兵临越京城下之后,便一纸命令发到了沙阳郡,令他即日赴越京城。 踏进皇宫,权云抑制不住的一阵兴奋涌上心头。虽然一直都是越国的封疆大吏,但他与越国朝廷的关系,一直是若即若离。他登上这个位置,是因为当时的刘老太爷认可了他的才能,花了大价钱将他抬上去的。 当然,这些年来,他也一直没有辜负刘老太爷的厚望,将沙阳郡经营成了一个富庶仅次于正阳郡和越京城的地方。这也为他赢得了巨大的声誉。 在刘老太爷与太平军合作时,他也曾经彷徨过,犹豫过,但最终还是决定加入当初那个看起来怎么也不靠谱的利益集团之中。 他没有想到,在这几年中,自己发生了那么巨大的变化。仅仅在一年之后,他便下定了决心,摒弃曾经的恩人,沙阳郡的五大家集团,而向着秦风靠拢。因为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真正能实现自己一直隐藏在心中的那个天下为公的梦想。 他是一个极有才能的人,在沙阳郡,巧妙的平衡了五大家利益集团与普通百姓之间的矛盾,使得沙阳郡官与民,富绅与民之间的矛盾冲突被最大限度的压到了最低程度,这也是沙阳郡在莫洛入侵的时候,能上下一心,共赴时难的真正原因。 因为即便是再普通的老百姓,在沙阳郡也不会有活不下去的这种感觉,他们并不渴望莫洛那种秋风扫落叶式的改变,因为那会破坏他们本来平静的生活。 而他的这种施政计巧,正是被秦风看重的最大原因。 “陛下!”跨进秦风的书房,权云立时大礼参拜下去,他对秦风是从心底里真正的感激不尽。虽然他的官位仍然是沙阳郡守,但在秦风当真之后,他摆脱了五大家对他的控制而真正的成为了一郡之守,让他有了真正的权力可以一展胸中所学而不必再顾忌五大家的反应。现在在沙阳郡,五大家的地位,已经远远不如他了。 “权郡守来了啊,快快起来,请坐,请坐。”秦风笑着走过来扶起了跪倒在地的权云,“不要这么叫我,不太习惯,还是叫我秦将军吧,马猴,还不给权大人上茶?” 拉着权云坐到自己的对面,秦风笑吟吟地看着他。 “权郡守,你可知道我为什么第一个找你吗?” 权云摇头,要说起自己现在在太平军中的地位,也并不如何显赫,像葛庆生,王厚他们,更能说是秦风的心腹,而太平军以武起家,将军们的地位更高。 “我需要一个首辅。”秦风开门见山的道:“而我,属意于你。” 权云登时怔住了。 说句实话,太平军进入越京城,最早一批跟随太平军的人员,青云直上那上肯定的,因为这也是所有人跟随太平军一路奋斗的最终理想,但他真是没有想过,自己能一步登天,成为新的王朝的首辅。 “我,我……”他满面涨红,一时之间,竟然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他曾经想过,在秦风入主之后,自己或者可以成为某一个部的尚书,便已经是心满意足了,而首辅,却是皇帝之下第一人。不管是齐,还是秦楚,首辅的权力都是极大的,即便是皇子皇孙,见到了首辅也是得行礼的。 他有些心慌意乱,手忙脚乱之中摸到了马猴刚刚为他端上来的一杯茶便大口地喝了起来,不想这水却是刚刚烧开,刚一入嘴,便烫得他卟的一口全喷了出来,水星子竟然溅到了秦风的脸上。 他大惊失色,当啷一声,茶杯坠地跌得粉碎,呆呆傻傻地看着秦风,竟然不知说什么好了。 秦风干咳了一声,没有想到这位的反应竟然这么大,伸手擦去脸上的水珠,挥手示意一边的马猴上来收拾残局,一边笑道:“权郡守,你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反应吧?” “陛下!” “叫我秦将军吧!”秦风打断了他。 “是是,秦将军,我……臣……”权云仍然结然巴巴。 “不要急,先静静神吧!”秦风摇了摇头。 好半晌,权云终于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喘息之声渐平,脸上也渐渐地恢复了平日里该有的气度的时候,秦风才重新开口。 “担任这个职位,你自己觉得能否胜任?有什么困难?如果担任,你想要怎么做?”秦风一连串地问道。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权云知道,这便算是一次大考了,虽然秦风属意于他,但如果自己回答不好这些问题,换人不过是眼前这位嘴里的一句话而已。 成为一国之首辅,这当然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更高的舞台,能让他更好地施展胸中所学,青史留名再也不是梦而是真实的摆在他面前的事实。 “臣刚才实在是太吃惊了,因为臣以前,并没有在中枢任职的经历。”权云道。 “这有什么问题吗?我以前还只是一个小小校尉呢,现在不照样指挥千军万马!”秦风笑道。 “那是不一样的,秦将军,您是一仗一仗打出来的,威望在一次次的胜仗之中早已积累起来,而文臣,除了施政的威望之外,还要有资历,人望。而臣,在沙阳郡倒还不差,但放之全国,却又显得微不足道了,臣是担心,如果真到了这个位置之上,只怕左右挚肘,反而坏了大事。”权云认真的道。 “太平军便是你的后台。太平军令行禁止,这几年你也是知道的。”秦风淡然道。“人望也好,资历也罢,只要你做出几件事来,自然就积累起来了是不是?以前你一道政令,通行沙阳,以后你一道政令,通行全国,用不了几天,全天下便都知道你权云的大名了。你只告诉我,有没有信心担任这个职务?能力,我是不担心的,我只担心你心虚怕事,反而最后缩手缩脚,什么也做不好。” “臣,有这个信心。”权云挺了挺胸脯,大声道,机遇摆在自己的面前,困难先且不去说了,当初在沙阳,困难不照样一大推吗。 “那就好。”秦风点了点头:“那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如此看重你吗?” 权云想了想,道:“我想,将军看重我,最重要的因为我的平衡之道吧!在沙阳郡,我很好的平衡了五大家与普通百姓之间的利益,保证了沙阳的繁荣发展,而今大越天下,将军平定来得太快,原有的格局并没有被打破,而将军肯定也不想大动干戈,平稳过渡,是将军您目前最想要的,从根子上来说,当今天下,不论齐楚,还是越秦,都是门阀大家与朝廷共治天下,他们的势力都是相当大的。有些地方平衡做得好,矛盾便小,有的地方平衡做得差,便天下大乱,在我们越国,长阳郡是一个极端的例子,而即便是富庶的正阳郡,贫富差距也是极大,只不过他靠越京城太近才没有爆发而已。” 秦风笑了起来,微微点头:“你说得不错。论起治理地方的本领,葛庆生也好,还是程维高也好,这方面的才能并不输给你,但在这平衡之道上,他们就差得太远了。葛庆生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而程维高,在正阳郡则是与门阀大家走得太近,甚至已经融入了他们,自己也成了其中的一员,这,我不喜欢。反观你,在沙阳郡执政多年,能够巧妙的平衡这里头的关系,而自己却又能置身事外,没有切身利益牵涉其中,这就难了。这也是沙阳百姓服你的原因。正如你所言,越国大大小小二十个郡,现在真正掌控在我们手中的,不过沙阳,长阳,正阳永平,永平,中平,越京而已,还不到三分之一,其它如开平郡被秦国拿走,齐国人更是拿走了东面四郡的土地,剩下的现在都还在观望当中,至少我进入越京城已经三天了,剩下的那几个郡,并没有派人进京。” 听到这里,权云也是满脸忧色,观望,就说明他们决心未下,而现在太平军虽然掌控的地方,都是越国最富庶,人丁最多的区域,但剩下的九个郡如果保持现在这种态度,对于新的王朝便是一件极坏的事情,最坏的便是又要燃起战火。 “所以,在我们控制的区域之内,我们不能乱,而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集结起最强大的力量,给他们以强烈的震慑,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而是会老老实实的回到越京城的统治之下。当然,对于冥顽不灵者,太平军自然也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秋风扫落叶。”秦风厉声道:“权云,我需要你展现自己的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整合我们控制区域内,门阀大家与普通百姓之间的力量,既要让普通百姓感受到新王朝将给他们带来的希望,又要让门阀大家知道,新王朝不会抛弃或者剥夺他们既得的利益,我需要一个团结一心的新王朝,就像当初莫洛入侵之时,团结一心的沙阳一样。你,能做到吗?” 权云站了起来,深深一揖,“即便肝脑涂地,也绝不负将军所望。”(。) 第五百四十五章:出乎意料之外的提议 一抹笑容爬上秦风的脸庞,身子微向后靠,看着权云,“好吧,现在你可以谈谈你的思路了!” 权云刚刚从极度的震惊以及巨大的喜悦双重冲击之下清醒过来,秦风马上就问对方未来的施政思路,自然是带着考较的意思。 这么短的时间,对方自然是想不出什么好的点子来的,但秦风仍然想看看这位在未来将承担起自己新王朝的施政的首辅的急智如何。 当然,他也不盼望权云马上就能给他制定出一个宏伟的计划出来。 权云并没有秦风想象中的那般尴尬,反而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对秦风道:“秦将军,如我为首辅,我希望有两个部门的人事是我提名的人选。” “那两个?” “一个户部,一个吏部!”权云道。 秦风的笑容在脸上稍稍凝固了片刻,户部管钱,吏部管人,这可是极重要的两个部门。看来权云是真进入角色了,开口便要这两个部门的人事。 “说说你的理由,还有你想让谁来当这两个部的尚书!”秦风端起茶喝了一口,借以掩饰刚刚自己的迟疑。 “一个是管钱的,一个是管人的,如果一位首辅不能掌握这两个部门,在其它官员眼中,自然就没有任何威信可言。”权云道。“首辅没有威信,如何能掌控全局,推进朝堂政事?只怕到时候阴奉阳违者大有人在,如果真这样,首辅自然便被架空。” “有道理!”秦风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定,“说说你中意的人选吧。” “吏部,我想提请由王厚来担任。”权云道。 这个提名大大出乎秦风的意外,仔细想一想,却又似乎在情理之中,王厚是自己的嫡系,心腹干将,权云与他在沙阳郡合作也算是愉快,用他来担任这个尚书,两人既可再度合作,也可让自己不有什么可担心的。 “王厚今年已六十有五了,这几年也过得很辛苦,看起来都老多了,他的身体不见得来得及,而且,主管一国人事,他的能力应付得过来吗?”秦风沉吟地道:“我原本是想让他在你走后接任沙阳郡守的,他对于那里熟悉,而且沙阳郡一切都上了正轨,用不着他操什么心,让他在哪里好好养老的。” 权云笑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王先生可还是雄心勃勃的,如果让他听到将军这番话,只怕会很伤心的。” 秦风大笑起来:“好吧,那就当我没有说过,王厚曾跟你说过些什么吗?” “他还想为将军您现效劳几年了,在我看来,他可根本不服老,看起来外貌的确是苍老了一些,但精神头却是极健旺,而且舒神医这两年往他哪里也跑得勤,一副副调养的汤药下来,王先生的身体其实还是挺好的。” “好吧,你认为他能担得起这副担子?”秦风笑问道。 “重要的不是王老先生的能力,而是他的资历。”权云道:“秦将军,越国历经百数年,官僚系统已经相当冗杂臃肿,这与我们太平军的官员系统格格不入,臃肿的官员系统降低办事的效率,养成互相推娓的习惯,有功劳一轰而上,不过错则互相推托,将军,您以前对沙阳郡的官员系统就不满意,认为人浮于事,而越国的官僚系统比之沙阳郡,起码要多出数倍的人员来,所以,想要强国强军,第一步便是整顿吏治。王老先生资历老,深得将军信任,由他出面来主管这事,必然事半而功倍。” “原来是让他替你背锅?”秦风笑了起来,“人选的确不错,不过你不仅仅是看中了王厚的资历以及不怕事的性子吧?” 权云不由涨红了脸,“一点小心思,瞒不过将军。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王先生的女儿,王月瑶小姐。” 秦风点了点头,“我想也是如此。” “越国的官员,很大一部分便出自这些门阀高族,这些人不做事,却占着位置,指手划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然,这些人里面也有能干的,但却只是极少数,这一刀砍下去,必然是砍向这些人。所谓牵一而发动全身,这些人被拿下,难免不引起这些门阀望族的反弹,这又与将军您的安抚他们的根本策略相违备,所以,就需要在另外一些方面给他们一些补偿,或者说是甜头。”权云道。 “说得有道理,打一棒子,总得给点蜜枣。” “王小姐掌控下的太平坊,如今可以说是真正的巨无霸,产业遍布四面八方,分布于各行各业,那么,由王小姐出面,联合这些家族,开辟新的商路,打开新的市场,找到更多的发财路子,这些门阀望族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权云笑道。 “老子狠狠挥刀子,女儿一把把的洒糖,听着有些奇怪呢!”秦风笑了起来:“不知到时候真这么办,那些名门望族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酸甜苦辣,他们自己去品吧。有所得,自然便准备要有所失,鱼与熊掌是不能兼得的。”权云道:“将军,那您是同意了我的这个想法吗?” “不错,嗯,你说我让王月瑶直接担任户部尚书怎么样?父女两人,分掌户部吏部,是不是也能成为一段佳话?” “这可不行!”权云脸上一下子变了颜色,秦风极度信任王氏父女,这他是知道的,但让父女两人同朝为官,而且都是朝廷大官,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将军,虽然王小姐的确是一个奇女子,但纵观历史上下,女子立于朝堂,仍然是惊世骇俗的,即便是李清大帝当年,麾下不乏女能人,但也从来没有走上过前台,而且,户部可不仅仅是管钱呢,这只是户部的一个功能而已,其它工作,更加繁杂,王小姐是撑不起来的。” 秦风倒也只是开开玩笑,看到权云反应这么大,当下笑道:“好吧,那你说说,户部你属意于谁?” “苏开荣!” “什么?”权云这一次提出来的人选,倒是真正的大出了秦风的意料,以致于他霍的一下站了起来。 苏开荣,他是真看不上的,这家伙的人品也真是说不上什么好,甚至可以说有些恶劣。在秦风看来,贪婪好色,贪生怕死,卖主求荣,这家伙可以说是占全了。 “将军,户部是一个极其繁杂,而且专业性极强的部门,一般人还真当不了。苏开荣的人品的确有些不堪,但他在越国户部这个位子之上,历经多年而不倒,不管是洛宽当权之时,还是张宁得势之时,他都能屹立不倒,这不是没有缘由的。”权云解释道。“在这方面,他是行家里手。” 秦风重新坐了下来,十指交叉,握得啪啪作响,“就没有能替换他的人选?” “暂时我还找不到在这方面比他更强的人。”权云道:“当然,我指得是在他的专长之上,术业有专攻,他在户部浸淫多年,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户部重地,你居然要我交给一个贪色占齐了的人物?你就不怕他扯你后腿?到时候出了事,你这个推荐他的首辅也脱不了干系!”秦风气哼哼地道。 权云笑了起来:“将军,此人的确贪,但在越国当了几十年的户部尚书,此人却没有倒在这上面,因为此人倒也奇怪,对外敛财有些不择手段,但对于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他却真正算得上清廉,或者算是他的立身之本吧,更何况,他现在自忖朝不保夕,卫庄杀张宁父子,将他吓破胆,现在肯定躲在府中发抖等死吧!” “这个倒有可能。”秦风笑道。 “将军不处罚他,反而重新起用他,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难道不会紧紧地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吗?将军,我敢说,他这这一阶段,一定会是支持将军的所有政策最坚决的一个,执行将军的命令最不打折扣的一个。将军说的事情,他绝不敢过夜。” 听着权云的话,秦风有些忍俊不禁,“这倒符合他的性子。” “而且由此人任户部尚书,我也好拿捏。”权云直言不讳地道,“以他的经历,在新朝之中,绝不敢跟我阴奉阳违,我会让他知道,是我推荐他才让他得以重新得用的。” 秦风扁了扁嘴,“你这施恩图报之计使得好,只怕接下来,他会对你言听计从,紧紧地抱着你的大腿了。” 权云点点头:“有了王先生在吏部的支持,再有了苏开荣的户部的支持,我施政便不会有什么挚肘了,便能将将军的意图,一以贯之的执行下去。” “好吧,你这两个人选,我批准了。”秦风点了点头:“但你这个首辅,也得再此期间寻找合适的人选在适当的时候接替他们两个,王先生倒不说了,只要身体坚持得住就行,但苏开荣,说实话,我不想他再这个位子上呆得太久,等过上几年,一切上了正轨,便给他一个荣爵让他去养老,也算是酬谢他这几年的功劳,你觉得如何?” “将军明见。”权云点头道。(。) 第五百四十六章:以人为鉴 权云虽然没有想到自己会一步登天,成为一国之首辅,但他的确是一个颇有才具之人,在冷静下来之后,立刻便抓住了新兴王朝面临的最大的部题,思路正确了,接下来各种各样的想法,便如涌泉一般喷勃而出。 其实作为一个有抱负的地方大员,对于如何治理一个国家,平素没事的时候,自然也会想上一想,虽然能够真正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施的这样的人,万中无一。现在权云有了这样一个平台,自然便想将自己的治国理政的抱负,在新的君王面前好好的表现一番。 两人谈兴甚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马猴走到秦风身边,低语了几句,秦风才猛然省起,今天,可不止是接见权云一人。 “今天就到这里吧!秦风笑道:“看来我选你当首辅这个决定是正确的,整个越国,现在几乎便是一片废墟了,我们要在这片废墟之上打造属于我们自己的帝国,权首辅,拜托了。” 权云站站起来,深深的一揖到地:“将军放心,权云必将竭尽全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好,好!”秦风微笑着站了起来,“你是今天刚到越京城的吧?还没有找到住宿的地方?” “一到越京城,便立即来拜见将军了。”权云道。 “那干脆就不必再去另找住的地方了,马猴,给权首辅在宫中找一处地方好生歇着。” 权云听了却是一惊,连连摆手,“秦将军,这个万万不敢,臣是外臣,如何能宿于宫中,这于理不合,于理不合。” 秦风大笑,陪着权云走到了殿外,他们所处之地是整个皇宫的最高处,站在台阶之上,便几乎能俯览整个皇宫的全景,指着眼前层峦叠嶂的大片房屋,“首辅,你瞧这皇宫规模,占地大概有数千亩吧,宫殿无数,房屋只怕有上千间,我秦某人能住得几何?即便是兮儿和小文小武都来了,又能用得几何?” “这是皇家的威仪所在!”权云道。 秦风大摇其头:“非也,非也,威仪来自文治武功,而非这些金壁辉煌的宫殿群落。秦国李挚,身为秦国大帅,在国内声望不弱于秦皇,却只身住于几间茅屋当中,而那几间茅屋几乎要成为秦国的圣地,一年之中,连皇帝也要光顾几次呢!” 秦风这么一说,权云反而不好答应了,李挚的确是值得尊敬之人,但也是非常之人,放眼天下,也就这么一个而已,但自己能说眼前这位即将登基的皇帝陛下比不上李挚么?那可真是自己脑袋有问题了。 “首辅啊,我有一个想法,我看了越京城的地图,发现直属中央的各部衙都分布在越京城各地,相互之间相隔甚远,办事极其不便,想找个人,都不方便,所以啊,我准备将所有的部衙都集中到这皇宫之中来,留下最核心的一片地方给我一家人住就好了,其它的,全都分给各部衙,这是一个初步想法,你回头好好想一想,该怎样布局更利于将来施政方便。”秦风伸手拍了拍权云的肩膀,“抓紧些时间,趁着你马上要整顿吏治之机,顺便把家也搬了。” 权云点了点头,或者这便是开国之君的气度,他们根本不在乎自身的享受,而更在乎国家的兴旺,百姓的疾苦。 新朝自然有新气象,看着朝气蓬勃的秦风,权云全身也忽然如同天上的太阳一般,火辣辣的感到热血沸腾起来。 “将军,臣在越京城中也还是有几位至交好友的,他们都是有才之人,不过跟以前的我一样,郁郁不得志,此次回来,正好去上门拜访一翻。”权云笑道:“臣在越京城,还是不愁没有地方住的。” “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了。”秦风点点头:“我们太平军的情况你也知道,武将不少,文官却差得厉害,有本事的文官更是少得可怜,如果他们愿意为太平军效力的话,我们是绝不吝高位的。” “有将军这句话,那些人,只怕今天晚上就要睡不着觉了。”权云大笑着拜别而去。 回到书房,只来得及伸了几个懒腰,瑛姑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大姑,请坐!”在这位宗师面前,秦风可就得小心翼翼了,如果一是瑛姑是闵若兮的人,想让一位宗师做自己的大内总管,那只怕是想也不用想。而瑛姑之所以答应秦风出任这个职位,一来是因为闵若兮,二来却更是舍不得她一手带大的小文小武姐弟两个。 “吴氏皇族现在都已押到了宝泉别宫,老得少的一千余人呢,现在都交有野狗看管着。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些前朝遗族?”瑛姑坐在秦风的对面,问道。 “这还真是一个问题。”秦风抓着脑袋,在瑛姑面前,他倒不必在意自己的形象,自己最倒霉的时候,都落在眼前这位的眼中呢。 “最简单的,当然是杀了。”瑛姑歪着头,嘴角露出一丝轻易看不到的笑容。 “那可不行。”秦风连连摇头:“一千多人呢,虽说他们出身吴氏,自出生便带着原罪,但一刀砍了他们,我可做不到。现让他们在别宫里待着吧,吃用不亏了他们,等诸事稳定下来之后,才来考虑如何安置他们。对了大姑,您今天特别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当然,你现在很忙吗?”瑛姑问道。 “是,待会田真两口子要来,还有萧宁和简放也过来求见。”秦风翻了翻桌上的日程安排,苦恼地道:“事儿太多了,有一种怎么也做不完的感觉。” “只要想当一个有作为的皇帝,当然就有做不完的事情。据我所知,当年公主的父皇一天睡不过二三个时辰而已,其它的时间,不是在批阅奏章,就是在接见大臣,会见其它国家的使者,属于自己的时间屈指可数。”瑛姑道。 秦风打了一个寒噤,“我可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得想个法子,让下头那些拿俸禄的官儿把事情担下来,不然事事要我来做,我干嘛还要放薪饷给他们?大姑你说对不对,我总得留出时间来陪陪兮儿,陪陪小文小武吧?” 瑛姑脸上这一次是真正的露出了笑容,在她心中,现在关心的不过廖廖数人而已,公主闵若兮当然排在第一位,小文小武排第二位,秦风嘛,好吧,看在他是公主的丈夫,小文小武的爹的份上,勉强给他挂一个名字吧。 “你是想放权?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天下皇帝,那一个不是紧紧地将权力抓在自己手中?权力这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的。” “权力越大,责任越重。”秦风摆了摆手,“各司其职,各任其事,律法完善,考核严格,有功便奖,有过必罚,这才是我想要的,我不想被活活累死。” “那你可以试试看,不会像你想的那么容易的!”瑛姑将手上拿着的一叠卷轴放到了秦风的面前:“这是内府统计出来的吴皇内库所得,数量之多,让人有些惊讶。” 打进越京城,秦风就惦记着这越京城里的财富,这半年多连绵不绝的战争,几乎要将他那点可怜的财产打光了,现在的他,几乎接近破产,好在现在已到了七月,再熬上一段时间,秋收便又到了,到了那时,便可以缓上一缓。 现在,他可就指望着缴获度日呢,大军打了这么久,死者要抚恤,伤者要安置,所有的人要发下赏银等等,都是大笔银子的开支,现在各军都在统计战功,计算赏银,估计各不了几天,自己就要开始头痛了。 拿起这厚厚的一叠册子,秦风也不看前面的明细,径直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看最末尾的统计数字,不由得震惊的张大了嘴巴,半晌没有合拢过来。 “没有算错吧?”他呐呐地问道。 “当然没有算错。”瑛姑道:“吓着了吧?” 秦风脸上却是露出了狂喜的神色:“哦,老天爷,感谢死鬼吴鉴,他这一辈子敛聚的财富,大概都在这儿吧?现在可是便宜我了,解决了我的大问题,哈哈哈,果然果然,干什么都不如干这个来钱快啊!” 啪的一声,将帐册拍在桌子上,看着后面那朱红色的一千一百三十三万两的宫藏,他只觉得心花怒放。 “这还只是金银等你马上用得上的东西,还有字画,珠宝等,价值应当不会低于这个数。”瑛姑让秦风再一次兴奋了一把,“钱如果实在不济了,还可以把这些东西拿出去变钱,哈哈,皇宫里出去的东西,一定会有大把人出大价钱收购的。” 瑛姑看着秦风,眼色有点奇异。 “大姑,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是不是笑我钻到钱眼儿里去了?您是不知道啊,只要一打仗,那钱花得,有时候我都不敢看帐。以后,仗少不了要打,兜里有钱,才不慌嘛。” “打来打去,什么时候是一个尽头呢?秦风,你就真没有想过就此收手,和公主两人好好地过日子吗?”瑛姑道。 秦风脸上笑容渐渐敛起:“大姑,我们这便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抛开其它什么别的都不说,单说我现在站在这个位子之上,如果不奋发向上,宝清别宫的吴氏便是我的榜样,以人为鉴,我哪敢有丝毫懈怠。” 听着这话,瑛姑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第五百四十七章:退出 站起身来,亲自给瑛姑倒上一杯茶,秦风看着对方的眼睛,诚恳地道:“大姑,我不想再回到那种任人宰割的日子,不想再任由人随意陷害。 而且,现在不只是我一个了,我还有兮儿,还有小文小武。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如果完了,她们又焉有好日子过?” 听着秦风的话,瑛姑脸上的神色渐渐地舒展开来。 “所以大姑,到了现今,即便我想去过你说的那种男耕女织的平静日子,也是不可得了。成则为王,败则死。” 沉默片刻,瑛姑道:“你还是心心念念不忘回去找闵若英报仇吗?别忘了,他是兮儿的亲哥哥。她又怎么可能装做听不见,看不到?” 秦风笑了起来:“如果说我没有这个念头,那自然是假的,但现在,那只是我大目标之中的一个小目标而已。至少现在闵若英在我的目标之中,已经退居第二了。” “第一是齐国的曹氏。” “不错!”秦风笑了起来:“如果我完成了我的大目标,那与闵若英的仇恨自然也就在其间解决了,兮儿是我的妻子,是小文小武的母亲,所以,真到了那个时刻,她必须有所弃,兮儿生于皇家,我想不用我说,她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都是命!”瑛姑叹息道。“好了,不说这件事了,一说就心烦,上一次你说,宫里的太监宫女先裁撤一半,我计划了一下,宫女二十五岁以上的全部准备放出宫去,可这些宫女几乎都在外举目无亲,放出去,怎么办?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还有那些太监,他们与普通人不一样,如果就这样驱赶出宫去,只怕生活都很困难,而且会遭人歧视,这与杀他们何异?” 秦风也有些苦恼,“大姑,这些人养在宫中,我们又用不着,总得想个办法妥善安置才好,这样吧,这件事情你让我再想一想,办法总比困难多,既要让他们能好好的活下去,又能大大的减轻我们的负担。” “好吧,那你慢慢想吧!”瑛姑一摊手,“反正我是没有什么办法,而且也于心不忍。” “我来想。”秦风一笑:“大姑,您回去把内库里的钱好好的计划一下,留下我们将来必须的用度开支,剩下的,准备转到国库去,前两天我看到了接收越国国库的折子,惨不忍睹。” “好吧,不过这事儿等公主殿下到了再做最后决定,男主外,女主内,这内库说白了以后就是你的私人钱袋子,到底要留多少,让公主决定!” “好,行。”秦风大笑。 “另外,宫中还有一些秘密的典藏,是有千年以前李清大帝时期留下来的,我先翻看了一下,但我却什么也没有看懂,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去看一看,你既然能看懂贺人屠带来的那件东西,说不定也能看懂那些东西。” “千年以前李清大帝留下的东西?” “对,其实各国宫中,都藏有一些这些古老的典藏,其中以齐国最多,必竟是他们接手了当年唐帝国绝大部分的遗产,曹氏造反之时,虽然一把大火焚毁了绝大部分的典藏,但遗留下来的,仍然比其它国家要多得多,卫庄,曹冲正是在研究这些东西,现在文汇章也赶了过去,如果他们三人再研究不出来,只怕这世上就真没有人能找寻这其间的秘密了。” “不管大帝当年多么英武,可那必竟是千年之前的事情,就算研究出来又有什么用?难不成千年之前的经验,现在还适用么?”秦风有些不屑。 瑛姑冷笑:“你知道什么?千年以前,大唐帝国水师纵横四海,最大的船,长达百米,一船之上,便能搭载数千名士兵,一艘海船,便是一座移动的城墙,最小的船,仅坐两人,在海上移动,其速如风,可你瞧瞧,现在还有这些船吗?连造这船的技术,都全都失传了。” “这么在原船?”秦风不由咋舌不已,现在楚国的大海船,一次搭载上千人,他已经觉得那是庞然大物了,可瑛姑嘴里的这种船,明显要比现在他看到的大上好几倍。 “好吧,我有时间了会去看一看的。”秦风不得不服气。 马猴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老大,千面,田真带着田康和紫萝二人求见。” 瑛姑站了起来,收起桌上的案卷,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边,刚好看到田真一行人进来,见到瑛姑,四人赶紧躬身行礼,瑛姑点了点头,径自离去。 紫萝今天没有带上面具,脸上的伤疤有些惊悚,四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这一次,在太平军征战天下的定鼎之战之中,鹰巢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一次,鹰巢的功劳将名列前茅。”果然,开场白秦风就是对他们大加夸奖,“因为你们的工作,起码让我们节省了半年的时间,更是让我们的士兵没有流更多的血。不要小看这半年,时间,很有可能改变一切。来来来,都是自家兄弟,就不用多礼了,坐下说。” 虽然秦风如是说,但四人仍然是坚持行了大礼之后这才坐了下来。 “秦将军,越京城虽然已经拿下,但是还有九个郡到现在,仍然没有明确表态效忠于您,所以这几天我和千面在一起,商量了一个渗透计划,不管接下来他们准备怎么做,我们都要将工作做到前头。”田真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站起身来,恭身递到了秦风的大案之上。 秦风的手按在文件之上,却并没有打开来看:“很好,什么事情都做在前头,免得到时候手足无措,这方面,你们做得很好。内容嘛,我就不看啦,你们是行家,我可不能胡乱插手,外行指挥内行,肯定是要出问题的。对了,这份文件报送给鹰巢总部了么?” 田真与千面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尴尬,千面道:“还没有。” 秦风微笑道:“送一份回鹰巢总部备案吧,郭九龄在这一行当中浸淫良久,说不定能给你们提出宝贵的意见。” “是,属下明白了。”田真脸微红,这件事上,他的确有自己的小心事,自己现在就在秦风的眼皮子底下,如果秦风直接批准,那就等于绕过了鹰巢的老大郭九龄,也等于变相了架空了郭九龄的权力,但秦风不动声色的便将他这个小念头给打了回来,虽然没有直接伤了他的面子,但却也让他明白,郭九龄才是鹰巢的老大,即便是自己带上了千面,也没有改变这个结局。 气氛略略有些尴尬,秦风脸上虽然带着笑,但心里却略微有些不满,这都还没有怎么的了,内里的权力斗争,便已经有了迹象了,扫了一眼千面,心道他还是嫩了一些,在这件事上,被田真利用了,恐怕到现在还懵然无知。原本自己还想让郭九龄退休之后由他来接任鹰巢,现在看起来只怕得重新打算。 鹰巢的位置重要,而且过于敏感,如果没有丰富的政治经验,只怕千面在这个位置之上难得善终。 心中有些不满,便不再理会二人,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千面与紫萝,“贤伉俪从些以后,终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于阳光之下了,恭喜啊,重新再举行一个盛大的婚礼吧,让弟兄们都来喝一杯你们的喜酒。” “多谢将军关爱!”紫萝盈盈地站了起来,“不过我们夫妻二人,已经习惯了这样平平淡淡的,盛大的婚礼就不必了,今日过来求见将军,实则是想求将军一件事。” “哦,什么事?”秦风笑问道。 “将军,我们夫妻二人,都算是多灾多难吧,万幸的是,我们遇上了将军,能有了一个好结果,但思之这些年的日子,仍是惊悸不已,我们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进来不易,退出更难,我们今天来,实是想请将军特许我们夫妻二人,退出鹰巢,我们,想过一些普通人的日子。” 秦风大为惊讶,二人这一次是立下了大功,正是苦尽甘来,意气风发的时候,怎么就萌生退意了,不过看着紫萝脸上的伤疤,田康苍老的面容,心中却又有所悟。 “退出鹰巢嘛,倒是没有问题,但你们二人可也不能闲着啊!”秦风点了点头:“田真,千面,国康夫妻二人便退出鹰巢系列,我另行安排吧!” “一切自有将军作主。”田真赶紧点头道,他也明白刚刚是捅了蒌子了,现在可得顺着秦风的意思,虽然这不大合规纪。 “田康,你在越京城多年,黑白两道,心中都一清二楚,越京城马上会成立新的城防军,在城防军下,有一个专门的部门是负责治安的,你去哪里,把越京城的治安给我搞好,特别是黑道这一块,我也知道,想要肃清这些事情是不可能的,但一定要将他们掌控在我们的手中,我们许他们活,他们才能活,我们叫他们死,他们就无半点反抗之力。”秦风坐直了身子。 退出见不得光的鹰巢,去城门军去担任治安官,倒也不错,田康站起来,抱拳道:“多谢将军大恩,田康一定做好这件事情。” 目光转向紫萝,秦风脑子之中却是灵光一闪,另一件事浮上心头,心中当下有了主意。(。) 第五百四十八章:改制 “紫萝,田康既然是要留在越京城担任职务,你自然是要夫唱妇随了,不过以你之能,把你困于后院只当一个相夫教子的紧惠妻子,田康虽然巴不得,我可就不愿意了。 ”秦风笑道:“现在我们是百废待兴,人才急缺,你可不能打退堂鼓。” 秦风如此夸奖紫萝,倒是让她不好意思起来,脸庞有些泛红,侧目看了一眼田康,瞥见自家丈夫脸上那满满的得意的幸福的笑容,心中不由有些甜蜜。 “全凭将军安排。” “好,天上人间仍然由你来主管。”秦风道:“不过,它的定性可以改一改了。” “天上人间本来就是一间风月场所,内里的人也都别无他技,不知将军想要他们做什么?”紫萝有些讶异。 “天上人间无论地理位置,还是规模,在越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以后,它不能再从事风月之事了,我想把它打造成一个休闲,娱乐,餐饮的第一大巨头。”秦风笑道。“紫萝,你先不忙着提问题,我说一说我的想法。” “是,请将军教诲。”紫萝点头道。 “教诲谈不上,一点想法,大家都来探计一下,田真,你田氏多年从事这一行,经验颇为丰富,多提提意见。”秦风笑看着田真,刚刚给了他一个小小的教训,现在自然是要喂一点甜头,免得这位患得患失了。具体来说,田真还是很听话的,至少在秦风暗地里分裂五大家联盟的过程之中,他表现还是很积极的。 “将军高屋建瓴,岂是臣等这些井底之蛙可比,臣也正想着学两招呢!”田真赶紧打蛇随棍上,忙不迭的攀附上来。 “想必你们也知道,我正准备将宫中的太监宫女先裁撤一半下来。”秦风沉吟着道:“但有一个问题,这些太监宫女,绝大部分在外都是举目无亲,如果就这样将他们赶出宫去,由得他们自生自灭,不免有些不近人情,更有可能害了他们。” “您准备让他们进入天上人间?”紫萝惊讶地问道。 “紫萝,这些太监,宫女之中,很大一部分是有一技之长的,比方说,有的善舞,有的善歌,有的在厨房工作多年,即便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什么也不会,但在服侍人方面,那也是经过特别训练的,非外面的那些人可比的你说是不是?”秦风笑道。 “那倒是,皇家规格,自然比起外面不知要高了多少档次!”紫萝点头道。 “这就对了,你接收这些人到天上人间去,将天上人间改造为一个集休闲,餐饮,娱乐为一体的业界巨头,先在越京城打响名头,然后向外扩张。我想将来一定会赚得盆满钵满,田真,你觉得怎么样?”秦风问道。 田真脸上露出艳羡之色:“将军,您这个点子可真是绝了,这些人以前都是服侍皇帝啊,不管是在饭食上面,还是在歌舞上面,那在越国都是无以伦比的,只要将这个风声放出去,而且将军您的确是裁撤了大批的太监宫女,以后的天上人间,想生意不好都不行啊?谁不想去体会一下这些人服侍的感觉呢?” 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不由尴尬地闭上了嘴。 “对,要的就是这个噱头。”秦风大笑起来,“这样一来,你给我解决了这些人员的去向问题,算是为我解决了一个难题,二来,也是解决了这些人的生计问题不至于让他们流离失所,也算是功德无量。第三,将来赚了大量的银钱,于国库也是大有补益,银子嘛,总是越多越好的。” 紫萝在心底盘算了一下,“将军,如此一来,天上人间只怕要经过大规模的改造,而且,前一段时间越国禁卫军破了院子,现在院子也不成模样,这都需要大笔的银子,天上人间,现在拿不出钱来啊!” 秦风一笑道:“银子,别打我的主意,我现在正愁着呢。资金的问题,你们得自己解决,不过嘛,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思路。不管怎么样,朝廷在天上人间要占股五成以上,确保能完整控制,紫萝你做为实际经营者,我可以给你一定的干股。” 紫萝连连摆手,“将军,这可不行,紫萝是拿了朝廷俸禄的,怎么能拿干股?” 秦风哈哈一笑:“没有什么不可以的,这个干股是让你能更加用心做事的,有一天你如果不再这里干了,这些干股便会折成钱给你,空出来的股份,会给新的继任者。这不仅仅是对你,以后,对于朝廷控制下的那些大型商业工坊,都会实行同样的制度。” 田真惊叹道:“将军,这可算是开了历史先河啊,以前,可从来没有这么干的,在那些朝廷控制的商业当中,都是由官员担任的。” “我正是要改了这个制度。”秦风淡然道:“由官员任职,拿着微薄的俸禄,手里却每天流过成千上万的银子,天天跟那些腰缠万贯的人打交道,心中岂有不戚戚然的道理?长此以往,即便是再清廉的人,都有可能被拖下水,而那些商人,无孔不入,为了逐利,自然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到得最后,受损失的还是国家。所以,我必得防患于未然,虽然这也不可能完全杜绝贪腐,但至少能减轻这一状况。而这些官员,拿了这些干股,干得好,每年便有大把的分红,也不至于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便出卖国家的利益。” “将军思路,非臣等能及也。”田真叹道,“这样一个改变,想必能极大的刺激那些掌控这些商业的官员的积极向上之心。” “我们太平军的商业遍及各行各业,体量极大,即便是越国朝廷,也垄断着不少的行业,以后这些,我们都要参照这个法子,一一进行改制。”秦风道:“等到王月瑶进京之后,我会责成她拿出详细的方案来。” “将军,那改造天上人间的费用,到底从哪里来呢?”紫萝问道。 “刚刚我说过,对于这些商业实体,朝廷占股五成以上,确保控股,管理者会获得一定的干股,这个干股大概确定为一成左右,那么还有三到四成的股份就是你来钱的路子了,我想,以你紫萝的本领,不会找不到愿意参股的人吧?”秦风笑道。 “这个风声一放出去,只怕到时候不是找不到参股的人,而是因为参股的人太多,让你紫萝无法应对,无法取舍了!”田真笑道:“将军,臣可不可以参股?” 秦风一笑摇头:“天上人间这一次的这些股份,只针对九个郡那些有意参予进来的商人。” 田真恍然大悟,“将军,您是要在这些至今还不明白表态的这些郡内,撬出一条缝来。” “不错,这就要你们鹰巢来完成这些事情了。先摸清这些郡内的底细,再加以拉拢,分化,以天上人间作为试金石,如果推行顺利,王月瑶进京之后,朝廷控制的其它商业,都可以参照执行。我要将他们绑到同一条利益的大船之上来,到时候,大气候一形成,不怕他们还能飞上天去。”秦风冷笑道。 “将军此举甚是高妙,只是这样一来,下头的那些将军们可就要失望了,他们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准备再立功勋呢!”田真道。 “内战,能不打,自然是不打得好,打来打去,最终死得是我们的人,花得是我们的钱,留下一地鸡毛,最后还得我们来擦屁股,如果能和平解决,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利好。”秦风道:“将军们想要建功立业,还怕以后没有机会吗?这一次的渗透,以及商业绑架等行为,便由鹰巢为主来实施。” “臣明白了。”田真自己本来就是商人出身,当然知道,金钱的巨大魔力,如果真能将那九个郡的门阀世家,尽数都拉拢过来,九郡之地,自然不战而下。虽然他们的战斗力,在现在的太平军看来,不值一提,但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是上策。秦风致力的是一统天下,那么,在整国国力势力的时候,能节省一分力量,最终都能投诸到将来的对外战场之上。这显然是他更为看重的一点。 四人兴高采烈的离去,对于他们来说,都算是各有所获,鹰巢获得了接下来对九郡处置的指挥权,军队,商业,都将在他们的指挥棒上运作,而田康与紫萝却是为从此能在阳光之下逍遥快活的生活而开心,至于钱,两人倒不在乎。 而对于秦风来说,亦是一举两得的妙招。 揉了揉额头,看着窗外已经西下的太阳,他略略有些疲乏地问身边的马猴,“今天还要见什么人?” “老大,原本安排还要见萧宁与简放的,不过您与田真他们谈得太久,我已经把这一次召见改到晚上了。” “见不完的人呐,可真累!”秦风伸了一个懒腰,“好吧,现在先去好好的吃一顿,然后再来吧。”(。) 第五百四十九章:宝清营的未来在哪里 越京城外,宝清营驻地。 江涛急步走向中军大帐,这一次,他是借着调配最后一批军械物资的名义,随着运辅队到了越京城。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当然不是为了这些军械,而是为了这支楚军今后的出路而过来的。 跨进大帐,江上燕正在那里专心致志的削木头,一刀又一刀,地上,大大小小的铺满了一天的小木棍。 江涛不由一楞:“江上燕,你在干什么?闲得没事做,不会去练练兵,跟士兵们一起总结总结这段时间的战事么?” 江上燕是江涛以前的下属,在老上司面前,可是一点也不敢放肆,看到江涛进来,一下子跳了起来,“江将军,您怎么过来了?” “我问你在干什么呢?”江涛虎着脸。 江上燕干笑了几声:“前几天碰到了贺人屠了,他也是使刀的,虽然我使双刀,他使他的那个什么桨刀,但都是使刀的嘛,我便向他请教,他便教了我这一招,让我削上十来年木头,直到每一刀削成的木棍,大小形状都一模一样,那刀法便算小有成就了。” 说到武道,江涛可就一窍不通了。哼了一声,径直坐下了,“你倒是闲心,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看看莫洛,看看洛一水,吴鉴,他们的武功可是你能比的,但现在,他们流亡海外的流亡海外,死的死,你倒是好好的坐在这里,记住,武功只不过是辅而已,重要的是势,大势。做为将军,你还得有谋,否则纵然你一身是铁,能打得几颗钉?” “将军说得是!”江上燕连连点头,心中则是大大的不以为然,冲锋陷阵,与敌搏杀,武功不高,怎么能活下来?这天下,像江涛这样的将军,只怕是屈指可数的。当然,他只能腹绯一翻,可不敢真顶撞江涛。 赶紧亲自泡上茶,端到江涛面前,讨好地道:“将军您尝尝,这可是宫里的东西,秦风将军派人送过来的。” 接过茶碗,尝了一口,江涛问道:“程帅呢?” “程帅应当去和贺人屠聊天了吧?您也知道,咱们程帅已是九级巅峰,却是进步无门,别看平素没事,但心里总也还是有所期待的,贺人屠人挺好的,从不吝与人分享心得,到越京城这些天,程帅差不多都与他泡在一起。”江上燕道。 “马上派人去,请程帅回来。就说我来了。” “是,将军!你先喝着茶,我这就去亲自去请。”江上燕笑道。 一杯茶反复冲泡了数次,再好的茶也都寡淡无味下来的时候,帐帘一掀,程务本满面笑容的走了进来。 “江涛,我猜着你也快坐不住了,果不其然,你真就跑过来了。”程务本大笑着走进来,大力的拍着江涛的肩膀,即便不用劲,江涛那单薄的身子也有些承受不住,被他一拍,禁不住龇牙咧嘴起来。 “程帅心情很好呀!”江涛施了一礼,为程务本过来一把椅子,江上燕则又忙着去泡那来自越宫之中的好茶。楚人富庶,江上燕也好,江涛也罢,或者是程务本,在生活之上都是讲究的人,平素打仗顾不上,一闲下来,这品味自然就出来了。来自皇宫的茶,也不是平素什么时候都能喝上的。 “不错,这些天与贺人屠交流颇有收益,以往很多疑惑都有豁然开朗之势,江涛你不习武功自然不懂我们这些人的苦恼,到了我们这个境界,各人所修习的心得,都可称之为不传之秘,因为别人可以从你的心得之中窥见你的本源,所以我们一旦遇上瓶颈,想要突破,可比一般人难多了。”程务本道:“贺人屠很不错,很不错。” “莫非程帅能更进一步,得叩宗师大门?”江涛即便认为哪怕是宗师也不过是匹夫之勇,但如果程务本真能到这一步,他也还是极高兴的。 程务本摇头:“我这一生,只怕无缘宗师了,但在现有基础之上,再往上爬一爬还是有机会的。”他呵呵大笑起来,“我已经知足了,天下虽大,宗师几何?我也算是排得上名号的人物了。” 江涛苦笑:“程帅武道再有精进,自然是大喜之事,只是现在局势,不知程帅可有所思?” “现在局势?”程务本掀了掀眉,“你想说什么?” 江涛叹了一口气:“程帅,您这算是乐不思楚了吗?秦风已经一帆丰顺的拿下了越国,这眼看着就要登基当皇帝了,现在他麾下,有可战之兵近十万,就算以秦风的尿性,必然又要大批裁员,但末了,留下来的精锐士卒也绝不会低于五万,那么,我们宝清营的存在,便已经微不足道了,甚至可以说,现在已经成了画蛇之足。” “原来你在想这个?”程务本轻轻的啜了一口茶,“你是在担心秦风过河拆桥?” “怎么能不担心!”江涛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程帅,过来的时候,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城外军营的驻地,我们宝清营,可是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秦风最精锐的几支部队的包围当中,一旦有事,便是灭顶之灾。” “江将军,您可能有所不知。”一边的江上燕插话道:“我们宝清营在这几个月的大战之中,减员比较严重,前一段时间,在中平郡经历了一次大的补充,现在仍然保持着五千人的编额,但我们楚军的数量,已经只占一半了。” 江涛一惊:“当时不是说好了吗?宝清营的人员全都由我们自己补充吗?” “来不及,当时我们刚刚拿下对手,部队损失严重,而进军越京城,原本以为还有比较激烈的战事,所以当秦风将军提出为我们补充人手的时候,我们也就同意了。不然损失超过一半的宝清营,将再无战斗力。而且,从国内补充,根本来不及,更重要的是,程帅递回去的补充人员的奏折,一去不复返啊。”江上燕两手一摊,道。“当然现在看起来,秦风将军摆了我们一道,部队补充进来了,总不成将他们现在开销出去,那不是我们自己将自己区隔于其它的战营了吗?这样一来,以后在一起配合作战,不免会心生龌龊的。” “程帅。”江涛转头看着程务本。 “我知道!”程务本点点头:“罗良在高湖的作战不利,现在已经被曹云在一点点的挤压回昆凌关,双方的战斗线,又将回到以前的区域了,国内,只怕短时间内没有精锐的兵源可补充给我们了。眼下,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必须保持宝清营的战斗力。” “可是这样下去,宝清营还是楚国的军队吗?秦风会在一次次的战斗之中,不停的往宝清营中补充人员,直到将我们完全吞掉。”江涛急道。 “江将军您多虑了,只要程帅还在,你还在,我还在,宝清营便永远都是楚国的军队!”江上燕蛮不在乎的道。 “你说得容易!”江涛横了他一眼,接着却是又叹了一口气:“国内战事不利,只怕皇上翘首以盼我们这边能作出一些成绩来,减轻罗良的压力。” 程务本眉毛掀了掀,道:“秦风拿下越国,即将登基成为新的王朝的皇帝,我们已经够努力了,而且,国内作战不利,对于秦风来说,则更会倾向于我们,要是罗良当真大败一场的话,秦风倒真说不定会出兵威胁齐国。” “这是怎么说?”江涛不解地问道。 “很简单,秦风秉承的是在两大强国的夹缝之中求生存,求发展,如果楚国大败,齐国大胜,对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那样的话,齐国就能腾出手来对付他了,只有两国僵持不下,他才能从中得到最大的利益,所以你放心吧,齐国一旦真的击败了罗良,便必然是秦风联合秦人一齐东征的结果。”程务本冷然道,“皇帝陛下急于向齐人发动战争,本来我就是不赞成的,即便是到了现在,我仍然是这个意见,秦风崛起,于我们最大的好处,便是有可能争取到秦风回到当年三国一齐抗秦的局面,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秦风此人虽然年轻,但在政治之上却相当成熟,我们想拿他当刀子,只怕想也不用想。” “那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江涛有些泄气地道。 “当然有用,我们在这里,便使得这里永远都有着楚国的因素,而那些太平军将士也都会知道,有一支楚**队,一支在与他们并肩作战,是他们的战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程务本道。 江涛点点头。 “现在秦风根基薄弱,他要做的,肯定是急于强国强兵,我现在的打算就是,再助他一臂之力,不断地让他的实力高涨,最好能涨到他有些忘乎所以,同时,我们大楚内卫也要通过不同的渠道,掀起越国高昂的收复失地的情绪,别忘了,越国现在还有好几个郡的土地都被齐国占领着,民意有时候,可是能绑架朝政的。”程务本嘿嘿的笑起来,“特别是像太平城那一带,可都是由那些被占领地的百姓发展起来的。” “民意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意是火,即可烧滚一盆凉水,却也能将盆里的水烧干。”程务本望向江上燕:“小燕子,我让你做的事,你做得怎么样?” 江上燕兴高采烈的道:“一直在做呢,反正我们的人,平素没事的时候,都在向他们现在的同伴,说着那些事情。”(。) 第五百五十章:忧虑 听了这话,江涛顿时释然。 “原来程帅一直在操心着这些事,我还当程帅……嘿嘿嘿!”江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你以为我怎么样?”程务本微微一笑:“以为我在太平军这里过得好生安逸自在,用你的话说就是乐不思楚了?” 江涛的脸顿时红了起来,不过他的脸比较黑,看起来倒也不太明显,程务本是他的老上司,知遇恩人,伯乐,可以说没有程务本,就没有他这样一个文职将军能在楚国东部边军之中呼风唤雨的日子,被程务本一问,立时便觉得自己万分对不起程务本。 “不过话又说回来,与秦风共事,倒也真是如沐春风,此人自有一种常人难及的气度。”程务本话锋一转,“这一点,想必你也感受到了,光是他的用人,就让人刮目相看啊,我,你,江上燕,包括马向南,只要是他需要的人才,他立即就敢用,而且敢放权,这样的君上,哈,怎能不让麾下死心塌地?” 江涛与江上燕也都是默默点头,这一点,他们都是无法辩驳的,像现在江上燕,统领一个战营,江涛,左右着军械物资配送,而程务本,直接对整个军机了如指掌,而马向南,更是手握一个郡。从另一个方面说起来,秦风与楚国是有极大仇恨的。但他用起仇人的人,而且明显是居心不良的人,竟然也坦坦荡,丝毫没有什么挚肘之类。 而他们现在的那位皇帝,魄力是有的,胆气也是有的,亦是满心抱负,一腔野心,但在用人之上,却远远无法与秦风相比。 东部边国如果仍是程务本当政,一大批有经验有能力的将领便不会被打入冷宫,而罗良,虽然是宗师,本身也是兵法大家,但比起在东部浸淫二十余年的程务本,自然是不如的。但仅仅是因为心中有疑,便毫不犹豫地拿下程务本,换上罗良,东部边军虽然平稳过渡,但在战斗力上的损耗,却不是短时间内能弥补起来的。 现在楚军被齐军一点一点的挤压回去,最初阶段的战略优势已是荡然无存,而相持下去,楚国前景便大大不妙。 每当说起这些,三人便禁不住要长吁短叹一番。 “秦风自有他的战略构想,轻易很难让他改动,我们不能逼之过急,否则便只能起反作用。现在,便只能从细微之处着手。秦风此人,对于民意民心,是十分看重的,平素更是不遗余力的收揽人心,那我们便来一个自小而上的倒逼。太平军越快的一统越国,越快的恐固他们的政权,越快的聚敛国力,越快的强盛起来,这种呼声便会愈高,到得一定程度,便由不得秦风了,他就只能竖起收复失地的大旗来稳定国内人心。” “但这只怕需要极长的时间。”江涛道。 程务本哈哈大笑起来:“国之战争,争霸天下,你想三五年便分出胜负吗?特别是对于齐楚来说,这本身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现在齐国正强,而楚国经过多年的养精蓄锐,也是国库充盈,兵精马壮,这一打起来啊,可不是短时间内能看出高下的。只不过是上风下风而已。我已经给皇帝上了秘密奏折,让内卫杨青开始着手此事。特别是现在还没有表明态度的越国九郡,更是提前布置的大好时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说起内卫,我还真是不放心。”江涛哼了一声:“以前安大统领在的时候,内卫不仅是谍探系统,更是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现在倒好,快成了听墙根偷鸡摸狗的小贼了,杨青更在意的是到处听壁角,为皇帝陛下铲除异己,现在上京城啊,连茶馆饭堂里,都不敢有人随意讨论政事了,而老皇在的时候,可从不在意这个。” 程务本脸色微黯,“一朝天子一朝臣,杀猪杀尾巴,各有各的杀法,皇帝陛下或者有自己的考虑。内卫过于强大,对朝政也不是什么好事。不是每个人都是安如海的。” “可现在我更担心,内卫的萎缩,不是一件好事啊!从这一次太平军击垮吴鉴的战争中我们便可以看出,情报以及卧底,谍探的重要性,这一次太平军的鹰巢可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程帅,你说现在的内卫,能发挥出鹰巢这样的作用吗?”江涛摇头道:“当年皇帝陛下既然决意要将安大统领撸了,怎么不换上郭九龄,这个杨青,如何能与郭九龄相比?现在倒好,郭九龄成了秦风的得力干将,成了鹰巢的主事人。程帅,郭九龄的能力,您我可都是清楚的。” “经过落英山脉一事,郭九龄已是心有怨仄了。而皇帝陛下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你说把一个对自己有怨恨之心的放在内卫统领的卫置之上,皇帝能放心吗?最后郭九龄所做的事情,更加印证了皇帝的看法。” “如果当时郭九龄回来,就将他任命为内卫的大统领,怎么会有后边的事情!”江涛不满地道:“郭九龄纵然心中有所不满,但有了大统领的位子相酬,想必他也会觉得满足,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是支持皇帝的。” “哪有如此简单?”程务本摇头:“皇帝的性子,到现在你还不知道吗?” 一边的江上燕走过来给两人续水,插嘴道:“程帅,将军,这场仗,我看大出风头的是田真,千面,田康这些人,郭九龄,没见到他有什么出彩的表现嘛,怎么一说起来,你们都挺担心他的?” “不吠的狗才咬人啦!”江涛看了他一眼,“我走在路边,那些冲着你狂喊乱叫的狗,根本没有胆子冲上来咬你一口,但那些看起来蔫不拉叽,悄无声息靠近你的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抽冷子给你一口。郭九龄,现在就是这个样子的。你别忘了,他现在太平军鹰巢的头头,田真也好,千面也好,都是他的下属,他藏身于太平城的鹰巢总部之中,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这才是最可虑的。” “江涛说得不错。郭九龄出身内卫,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内卫,而是内卫负责外勤的副统领,对于内卫的运作,烂熟于心。有这样一个人在,可以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大楚内卫在太平军控制区域内几无出头之日。敢于冒头的,恐怕都会被他摁住。”程务本赞同江涛的说法。 “我最担心的还不是郭九龄将在越国的内卫都揪出来,我最怕他反渗透回去。”江涛摇头道:“程帅还记得以前的一个经典案例吗,就是这位郭九龄亲手操作的,当年那个齐国探子,可是为我们获得了不少的珍贵情报啊!”说到这些,江涛显然有些惊惧,“如果郭九龄再来这一招,内卫之中,还有多少人可信?此人在内卫之中声名着著,跟随者可不少,现在明的都清洗了,但暗地里,这些人,不管干什么都会留下好几个后手的。” “我们在这里担心也没用,不过杨青纵然比不上郭九龄,但也是内卫的资深好手,必然会有他的应对方法的。”程务本摇了摇头,“最近国内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吗?我们一直在前线,也不好在通信之中说到这些事情?” “有!”江涛点了点头,“我来之前,刚刚收到了内卫的最新通报,当然,我更怀疑这些通报在到我面前之前,郭九龄便已经看过了。” “你简直是草木皆兵了。”程务本大笑。 江涛苦笑:“在太平军拿下中平,龙游之后,国内便一致认为,越国离灭国不远矣。秦风必将掌控越国,程帅,朝堂之上的大佬们倒是一片欢欣鼓舞,认为这是第二战场的开辟终于见到了效果。” 程务本微笑不语。 “秦风要当皇帝了,而公主自然就是皇后,不少人认为疏不间亲,不管怎么说,两家还是有回旋余地的,而且秦风当年与陛下之间的那点仇恨,如果放在国家之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他们相信秦风随着现在地位的变化,会将注意力转到其它方面。” “这倒有一定的道理。不过秦风想要的,也是一统天下,与我们的皇帝之间,最终目的倒是一致的,所以这欢欣鼓舞,来得太早。”程务本淡淡地道:“那些人不了解秦风,所以一厢情愿的想当然了。” “的确如此,但国内,已经准备来一个大型的祝贺团,准备前来恭贺秦风登基。” “从海路来?” “不,借道秦国。”江涛道:“这一船里的大人物颇多,海路风险,又要突破齐人封锁,万一有个闪失,谁也负不起责,秦国也要派出使团,正好一起过来。” “这么说来,齐人也肯定是要派人过来了。” “当然,齐人来得是曹辉。” “谁?”程务本一怔。 “就是束辉,现在姓曹了,听说被曹冲收为了契子,而且刚刚娶了齐国左相的千金为妻,在国内风头一时无两啊。” “这一下子,越京城倒真是要热闹起来了,十年的帝王之聚还差着三年了,在越京城,四国倒先要聚在一起唇枪舌剑一番了。”(。) 第五百五十一章:萧氏的作用 “不行,绝对不行!”秦风斩钉截铁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萧宁和简放二人。 吃过晚饭的秦风,便又开始了他漫长的,不知何时是尽头的接见任务。这一次是萧宁与简放。 现在的萧氏,从力量上来说,对于整个越国,几可以忽略不计。萧家在这一次的变故之中,可谓是损失惨重。家主萧正刚为洛一水所杀,萧老夫人率千余族人赴龙游城,活生生的累死在城头,萧家以及其旁支亲族在这一战之中,幸存下来的不过十之一二,嫡系子孙更是只剩下了萧家和他的儿子,其雄厚的资财也在龙游一战之中,为了鼓励士卒,而散发殆尽,现在的萧氏,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而已。 但萧老夫人龙游之战,却让萧氏一族的名声响彻整个大越,其影响甚至波及到了另外三国,但凡知晓之人,无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句萧老夫人乃巾帼英雄,萧氏一族为忠勇世家。 这样的人,秦风怎么可能有放走?如果任由萧宁去做他想要做的南山郎,外界只怕会议论秦风容不得人,一朝天子一朝臣,不择手段清洗前朝忠勇之士。 清洗是肯定的,但对于这样的人,秦风是绝对要留下来的。如果说萧氏还有庞大的势力,秦风说不定还会考虑一二,但像现在萧氏的处境,却是秦风正需要的。 更妙的是,他们与洛一水旧部有着解不开的仇怨。 洛一水杀了萧正刚,萧老夫人及萧氏大部分族人也都死在洛部之手,而洛一水的大计,也几乎可以看做是折在萧老夫人之手,两方面的这种仇恨,只怕化三江之水也无法开解。现在洛部陈志华,陈金华成了秦风的部将,即便是为了平衡整个系统之内的权力分配,秦风也不会放萧宁离开。 在秦风的眼中,现在的萧宁可是一个宝贝疙瘩,那是一定要紧紧的攥在手中的。 “萧先生,在我眼中,萧正刚大帅刚正不阿,萧老夫人更是巾帼英雄,说句让萧先生或者会很难过的话,今天我能坐在这里与你们二人说话,他们夫妻二人,可说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饮水思源,秦风怎么也要报答这份恩情的。”秦风道。 听到秦风拒绝得如此干脆利落,而且听他的话音,似乎还要重用自己,萧宁一时之间不由乱了方寸,局促不安的在座椅之上扭动着。 看到萧宁这个样子,秦风心中更是有谱,萧宁比起他的父母来,只怕不是一个档次的,但对于秦风来说,萧宁有不有超人的才华并不重要,只要中规中矩就行,真要是才华横溢,却也不那么令人放心。 “秦将军,我萧氏经此变故,早已心灰意冷了,只想去安安静静的做一个田舍翁。”萧宁无力的挣扎着。 “萧先生,心冷了,可以再捂热,血冷了,也可以让其再沸腾,萧氏祖先历经数代,再创下萧氏的名头,难不成到了萧先生这一代,就准备让他烂在田头荒野吗?为什么萧先生不能再重振精神,再创辉煌呢!恕秦某直言,天下未统,战火难息,刀兵不止之日,天下没有净土,到哪里也躲不过这浩浩荡荡的大势。即便你退隐乡间,终还是要被卷入这历史洪流之中,身不由己。既然如此,何不奋勇前行,自行站在浪涛顶端呢,至少自己还可以把握航向而不是随波逐流。”秦风侃侃而谈,既是交心,语气之中,却也不无威胁。 你想躲,那没门,躲到那里,也能把你挖出来。 一边的简放便显得比萧宁沉稳多了,只听了秦风的开场白,他就明白,自己与萧宁离开,根本就是没门儿的事。萧宁是重点,而自己却因为与萧氏的关系而成为陪绑的,退隐看来是不用想了,现在该想的,接下来要做什么事了。适度的推脱可以显示自己无逐名追利之心,但过度推脱,说不定会惹恼这位年轻气盛的家伙。到时候,可就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他清了清嗓子,道:“将军盛情,我与萧兄二人已经领会到了,将军说得对,刀兵未止之日,天下没有净土,只是我与萧兄二人,都是才能平平,文不成,武不就,不怕将军笑话,萧兄一直没有从仕也是这个原因,而我,以前不过是一个混吃混喝的郡兵将领,与将军麾下那些将领完全无法相比,将军愿意使用我们,是在下与萧兄的荣幸,但请将军量才而用,不是我与萧兄不敢承担重任,只是才具有限,怕到时候误人误己,更坏了将军的大事。” 听了这番话,秦风对于简放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说实话,对于简放,他并没有太多的重视,龙游一战,这位简将军实际上是打算逃跑的,不过被萧夫人架在了**之上,不得不狠狠地燃烧了一把自己,后来到了越京城,担任张简的副手,但却唯唯诺诺,完全不管事儿。之所以也要留下这位简将军,实际上是因为这位简将军在龙游之战中保护了萧宁的儿子,与萧氏也结下了极深的战火之情,留一个不留一个,显然是不妥的。 但刚刚这一番话,却显示了这位简将军很高的情商与处世策略,要留下我们是吧,但我们却只能打酱油哦,我们才能不行,您要是给我们加担子,到时候坏了事,可不是我们不肯尽心,而是才具不够,是您赶鸭子上架啊! 事还没做呢,先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看来能在过去的越国朝廷之中混到一定高位的家伙,就没有一个简单的。而且这位能在那一场死伤惨重的大战之中存活下来,也从另一个角度展现了此人不一般的地方,萧家可是死伤惨重,十不存一。 这倒让秦风对这位简放更感兴趣了一些。 “简将军,那你觉得,你担任什么职位最合适呢?”秦风一笑,身子后仰,十指交叉,居高临下的看着简放。 简放顿时有些傻了,他可真是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在新朝任职,一心想着去当个田舍翁,安度晚年呢。可看秦风的意思,根本就没有放他们离去的意思,只能先来一个推卸**,这在以前的朝堂之上可虽屡试不爽的法门,但在这位跟前,看起来却是没有什么用,居然来了这样一招,让他自己挑。 他有的挑吗?他敢挑么? 看着秦风,他苦笑起来,“秦将军,请您吩咐吧,简放竭尽所能。” 秦风笑着转头看向萧宁。萧宁点了点头,也道:“请秦将军吩咐。”看到简放的态度,萧宁也想明白了,秦风要是不想放他们走,他们哪儿也去不了。 “好,既然二位都没有意见,那我也直接一点吧。”秦风身体前倾,笑道:“越京城将要组建新的城门军,我想请萧先生担任城防军统领,简将军呢,任副手,如何?” “这不行不行!”萧宁与简放两人大吃一惊,异口同声的拒绝。 “为什么不行?萧先生,简将军,二位是嫌这职位小了么?” “不不不!”萧宁连连摆手,“秦将军,城门军负责京城各门防守,有一句俗话说得好,城门军就是京城的看门狗,这职位太过于重要,我,实在是不敢承担。” “萧先生不用推辞。这件事,我是深思熟虑过的。”秦风摆了摆手:“不瞒萧先生说,我太平军入城,并没有经历战火,但这并不代表城中就没有反对者。黑暗之中,一定会有无数愤恨的眼睛在注视着我们。我不会忘了,这里曾是越国京城,吴氏在这里经营良久,所以未来一段时间之内,这城中必然会有不少的魑魅魍魉跳出来想做点什么,也许他奈何不得我们,但这城中百姓说不定便会成为他们的泄愤对象,更甚者,他们说不定会将这些嫁祸到我们身上,以期引起城中大乱。萧先生,选你来任城门军第一任统领,倒不是看得你有多少军事才能,而是因为你萧氏的声望,你萧宁往哪里一站,便会让京城的人相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有你来组织对这些小丑的围剿,必然会得到无数越京城人的支持,就这一点来说,其它任何人都不可能取代你的作用。” 秦风直言不讳,萧宁倒也没有感到多少羞辱,仔细想一想,也的确如此。如果真有人出来为害,那受苦的,的确是越京城百姓。 “而简放将军,现在的城门军是整体投降了我们的,但内里良莠不齐,简将军是带兵将领,在城门军中,更有千余经历过战火洗礼的直属部下,由你协助萧先生,整顿城门军,去劣存优,将那些混吃等死的全都淘汰掉。” 简放苦笑:“将军,城门军中,军官大多都是越京城高官显贵的子弟,我可奈何不得他们。如果真要裁撤,只怕城门军剩不了多少了。那到时候,军力可就显得不够了。” 秦风冷笑:“你只管放手去做,他们还想当高官显贵的话,那最好就老实一点,谁敢跳出来,我就让他去当平头百姓,至于军力不够,差多少你只管报上来,我会给你补足。而且是经验丰富的战士。”(。) 第五百五十二章:甩锅 一连数天,秦风都在不间断地接见,召见各色人等。 太平军入主越京城,在秦风看来,这便等于是乡巴佬进京,啥都新鲜,更重要的是,以前的地方豪强,骤然之间入主一个国家,而且这时间来得过于迅速,从太平军成军到现在,不过四个年头,军事上的巨大成功,但在政治之上,却实在是还没有准备好,至少在官员的构架之上,完完全全还几乎是一片空白。 管理一个国家,跟管理地方,完全是两个概念。新任的首辅权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每一次见到秦风的时候,眼圈都是黑的,那两个大眼袋子几乎要随着他的走动而甩起来了。他正在忙着搭建新的朝廷班子,这可不是一个容易的活儿。权云一直在地方,虽然有才,但对朝廷的运作,基本上也没有多少的概念,也是一个白丁,好在他将苏开荣抓在了手里,有了这位朝廷老油条的帮忙,总算是有了一些脉络。 前户部尚书苏开荣,现在完完全全成了权云的一个小跟班,在权云特意点出他能继续留任,在新朝之中仍然担任户部尚书的重职,那是自己提着脑袋跟秦风担保的之后,他是感激涕零,连夜便揣了一张数目惊人的银票送到权云手中。 权云当场笑纳,不过转头,这张银票就通过秦风的手,混入到内库之后又转到了国库之中。有时候,有些钱你不得不收,你不收,送钱的人还心下惴惴。 给权云送了钱而且被收下之后,苏开荣的腰板便挺直了许多,鞍前马后的跟着忙活,他对于朝廷架构是熟门熟路,那些人是废柴,那些人是英才,哪些人有才无德,那些人德才兼备,那些人有德无才心中是一清二楚。 忙活了好一阵子,权云总算是搭建了一个基本的班子,而这个班子,基本上还是以原朝廷官员为主,没办法,谁叫秦风夹袋里没有人呢。 这些人中,有些人是原职留用,有些人却是青云直上,昨天还是一个小小的不值一提的官儿,即便能上殿面君也是站在靠门的那些位置,现在却骤然一跃而成为一个部门的领导,还有一些人,以前根本就是白丁一个,权云却也拿得下面子,亲自上门去请。 越京城,本来便是文人荟萃之地,不是没才,而是这些才子能不能得用,用不用得好的问题。 当然,最后这些人,还要经过秦风一个个的接近,得到秦风的认可,才算正式上岗。当然,但凡权云通过的人选,在秦风这里,也就是象征性的走一个过场。 民政的班子很快就搭建起来了,权云也很知机,关于兵部,他只字未提,他心中很清楚,军队,是新生政权的命根子,这一块,秦风肯定有着自己的考虑。 其实关于兵部的问题,秦风自己也头痛着,以前军事之上,他都是一把抓,现在自己都快要当皇帝了,总不成还去兼着兵部尚书吧?这也未免太不像话了,可环视自己的四周,居然没有一个合适的,勇将一大把,能总管全局的却是廖廖。小猫倒是合适,可现在,秦风并不想将小猫放在朝堂之上来被这些繁文琐事给关住,而且小猫自己肯定也不愿意。程务本倒是没问题,可怎么可能用他来当这个兵部尚书呢?别说自己不肯,程务本也绝不会答应这个要求,以前他只是以顾问的形式参与到太平军中,真正的身份,人家还是楚国的国公呢! 脑袋想得痛,这些天接见人,更是让他觉得自己快要变成话痨了,整天净说些不咸不淡毫无营养的话,无外乎便是威胁,警告,鼓励,许愿之类的话。 除了官员,还有越京城的那些富豪们,这些人夹袋里都有钱,不仅有钱,他们还有大量的土地和商铺,越国的经济需要稳定,这些人便不能乱,而且,越国在土地政策和商税以及各项赋税之上,跟太平军控制区有着天壤之别,想要改过来,那都是伤筋动骨的大事情,肯定是要触动这些人的利益的,怎样在触动这些人的利益的时候,又能给他们另外的补充,让他们感到出的这些血不至于让他们颗粒无收,统统都是大难题。 每当想起这些事情,秦风便有些怀念起莫洛来,那家伙将长阳扫荡得一干二净,现在自己省了多少事啊,但在越京城,这样的便利却是想也不用想了,只能一步一步,按部就班,一点一点的来往外抠了。 这些事情,不是挥挥大刀就能解决的。不想让这个国家伤筋动骨平稳过渡,那就得老老实实的,一板一眼的来与他们谈判,在互相的妥协当中,达到完美的共赢。 好在权云已经将班子搭起来了,口风呢,自己是已经透出去了,接下来就看权云自己的本事了。 在宫里闷了好几天之后,秦风决定要出去透透气。 “老大,我们去哪里?”马猴也是兴高采烈,他也是一个安静不下来的人,随着秦风进了皇宫,便只能在皇宫里蹦哒,几天的新鲜劲儿一过,立马便怀念起外头那种无拘无事的日子,在宫里,处处都有规矩。 瑛姑正和那个死太监乐公公在宫中立新规矩,虽然马猴并不在乎这些,他有着张扬的资本,但每每看到别人那副循规蹈矩,生怕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的样子,不知不觉也受到了感染,连说话声音都小了许多。 这让他感到万分的不适。一听说秦风要出去走一走,立即热烈响应。 “去军队看一看吧,和尚的战营现在还在编练之中,这些人都是洛一水旧部,随然补充了一批我们的老兵进去,但主力却还是他们,也不知道和尚能不能顺利拿下来。去看一看他在做什么?”秦风笑道。 “好,去看看和尚。”马猴连连点头:“老大,我还没有来得及跟您说呢,昨天,和尚还偷偷地来找过我呢!” “找你,干什么?”秦风大为奇怪。 “宫中不是要裁撤很多宫女吗?和尚偷偷地来找我,想弄几个回去养着呢!”马猴叽叽地笑着,“他老毛病又要犯了。” 秦风大为奇怪:“余秀娥凶得跟个母老虎似的,和尚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居然想着带几个宫女回去。” “他是想金屋藏娇呢,他可是连房子都找好了。”马猴笑道。 “这个狗娘养的和尚,看我怎么收拾他!”秦风哼了一声,“还以为他娶了余秀娥便老实了呢,居然还敢动这种心思。” “老大要怎么收拾他呢?”马猴雀跃不已。 “你便瞧着吧,这一次不让他的光头之上添几个大包,我还就真不信了。”秦风一昂头,“备马,去和尚那里。” 和尚的战营驻扎在离越京城十余里外的秀田镇,依山傍水,倒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虽然是个镇子,但因为离越京城近,其规模却堪比一个县城,只不过没有城墙而已,镇子里聚居了数万人。托太平军和平解决越京城的福,秀田镇没有受到战火波及,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原本逃了的镇民们又陆陆续续回到了家中。让他们惊奇的是,就驻扎在镇子外的军队,居然没有进镇,家里毫发无损。 几天相处下来,居民们便也发现这支军队纪律森严,别说,是骚扰百姓了,整天除了训练,连跨出大营的人都没有几个。而那些出来的人,也大多是赶着马车,前来镇子上采购一些新鲜果疏和猪羊。 但为了以防万一,镇子里的里正仍然以劳军的名义前去拜访了这支军队的主将,据说得到了盛情的款待,当天这位里正是被同行的人抬回来的,因为被灌醉了。 两下里相安无事,反倒是军队的驻扎给这里的人带来了一些商机,数千人的军队,每天光是果疏的采购,都足以让镇子里的人发一笔小财了。而且他们的训练方式也着实新颖,每天都会引来不少人的围观,特别是小孩子,更是在一早一晚,准时聚集在军营之外,等着他们出来。 不过也有不少老人汉子颇有怨言,有时候这支军队中的一些士兵,竟然只穿一条短裤便这样**裸的列队跑了出来,都是精壮汉子,而且都是久经训练的军人,那一身结实的**的肌肉棱角分明,可是将镇子里的男人都比了下去,更是常常惹得女人们脸红红的,想看又不敢看,却又天天找着借口溜出来。 身着便服的秦风,只带了马猴与霍光两个人,便悄悄地出了皇宫,一路直奔秀田镇而来,本来,秦风只想带着马猴的,但现在不比以往,他想要出宫,还必须得知会瑛姑一声,结果瑛姑便让霍光过来跟着。 抵达秀田镇的时候,已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秦风本意也是想在这里与和尚蹭和尚一顿饭,当然,也是顺便看一下军队现在的伙食。 远远的还只看到军营,便看到一队队的士兵正在大营外面,顶着烈烈炎日在训练着。(。) 第五百五十三章:和尚的训练场 偌大的一片荒野上,几千士卒分成了数个不同的训练阵营,操练着不同的科目,远远的秦风便下了马,与马猴,霍光二人缓缓的走了过来。 这片荒野,被和尚简单的用木桩和绳索圈了起来,外头绿草莹莹,野花泛滥,内里却是被踩得光溜溜的在阳光之下反射着光芒,可以看得出来,抵达越京城之后,和尚练兵还是够用心的。这也让秦风心中对和尚色心不改的恼怒稍稍降低了一些。 这家伙虽然道德品质有问题,但在正事之上,还是很用心的。 围栏之外,围着不少的百姓在看热闹,不时有小孩子在哪里高声叫喊,偶尔也能听到女人的尖叫声。三人将马匹丢在外面,慢慢的挤了进去,靠着围栏,看着和尚练兵。 根据不同的练兵内容,外头看热闹的人也分成了几块,小孩子更喜欢那些全副武装,排列整齐的集群训练,而大妈嫂子们则在欣赏那些赤着胳膊的精壮汉子,男人们则大都围在那些好勇斗狠的训练科目一边。 靠近秦风们的这一块,训练的是重装破阵,进攻的士兵们全身着凯,举着盾,手执长矛,而在他们的对面,则是堆起了一些土堆,模拟着各种障碍,在这些障碍之后,便是一队队的弓箭手,当然,箭都是取掉了箭头。 在啉啉不绝的箭雨之中,重装的士兵们在身后号手的口令声中,整整齐齐的踏着步子,缓缓向前推进,没有箭头的羽箭撞在他们的凯甲和盾牌之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秦风知道,这种箭射在身上,的确不会使人受伤,但仍然会让你疼痛不已,一天这样的训练下来,中了箭的士兵脱去凯甲,身上必然是青一块紫一块。 这种训练主要是模拟战场环境,练得久了,士兵们便会对这种攻击有一种麻木感,不会再对箭矢横飞的战场有太大的恐惧感。当然,在这个过程之中,更多的是要磨合士兵之间的配合,特别是第一排的盾手,他们要是出现了问题,受害最大的就是他们身后的轻装步兵。 不时会有羽箭刁钻的从盾牌之中的缝隙钻过去,射中持盾的士兵,有的仰射的羽箭从空中掉落下来,轻装步兵们拼命挥动长矛在空中舞动,将这些从天而落的羽箭打落,但总有漏网之鱼射下来。 不时有人发出痛哼之声,每一个中箭的人,都会被随队的军官喝令退出队列,在真实的战场之上,这些人基本上已经失去战斗力了。 推进到一定程度,障碍之后,便会出现一排排的长矛兵,与进攻者一样,他们的长矛也没有枪头,进攻者呐喊着冲上去,而防守者则整齐的戳出他们手中的枪杆,没有枪头,但力气可是一点不少,训练场上顿时人仰马翻。 一柱香的功夫,进攻一方的号声响起,他们开始后退,这代表着进攻一方的军官承认这一次的冲击,他们失败了,无法攻下防守者的地盘,退下的满脸懊恼,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他们的军官则唾沫横飞的在士兵们当中大声的指出刚才出现的问题。而胜利者们,则是障碍之后,放声大笑,对着失败者指指点点。 训练场的另一隅,则是格斗。这里都是老兵,练习就必较随意一些,有的在练着几人一组的小组协同攻击或者防守,有的则是两两对战,而有的,居然在打群架。以霍光的眼光,当然看得出他们是在真打,而不是训练,奇怪的是,四周的人看起来也都习已为常,没有人去劝架,反而不少军官围在一边指指点点。 看了一会儿,霍光也看出名堂来了,这些人虽然是在打群架,但在打的过种之中,两帮人居然打得井井有条,与市井斗殴有着截然的区别,各种战术推阵出新,花样百出,当然,这样的殴斗一般进行得很快,不到盏茶功夫,便分出了胜负。直到这个时候,随军的大夫才冲了出来,一个个的检查伤势,轻的懒得理会,重得则抬到一边去救治。 “这种训练方法,倒真是奇怪。”霍光道:“你就不怕这样训练在部队之中引出矛盾吗?看得出来,他们是真下死手呢!” 秦风一笑:“几千人的军队,大家天天挤在一块,你能指望所有人都像兄弟一般团结在一起?这可能吗?矛盾是天天有,大小都有。如果纯粹以军纪压着,这些戾气便会隐藏在心中,迟早会爆发,我可不希望他们爆发在战场之上,所以我的军队,特别是敢死营出来的老兵,都会这一招。你们不是有矛盾吗?得,我给你们解决矛盾的机会,开打。公平决斗,输了的没有怨气,当然,输了的想要报仇,则需要到下一轮。这个日子在平时都是固定的,一般一个月一次,受了伤的要养好伤嘛!” “不会死人吗?” “一般不会。”秦风摊了摊手,“军营里的矛盾,很少有到这种你死我活的地步。” 场上,前一拨已经退场,第二拨又登场了,又一轮恶斗开始。 “霍兄,不要小看这种殴斗,这更接近于实战,比什么训练都有效。”秦风笑道:“当年我在敢死营的时候,那些士兵设下的陷阱啥得,连我都中过招,但吃得亏多了,以后就从不会吃亏了。看来和尚是将当年敢死营的那一套都搬了过来。” 三人看了一会儿,转到另一侧,这里在进行队列训练,能看得出这些都是新兵,有的连左右都分不清楚,让霍光好奇的是,在他们行进的道路之中,遍布着各种看起来稀奇古怪的东西,最让他感到恶心的是,居然有一堆堆的马粪,人粪,狗粪之类的东西,东一团西一簇的扔得满地都是。而那些士兵在经过这些的时候,基本上能做到目不斜视,哪怕一脚踩下去,粪便四溅,也没有人敢抱怨一声。 这里味就不好闻了,所以也没有多少旁观者。刚刚来到这一边,便看见一队百余人的新兵正喊着号子,一排排的从他们面前走过去,紧接着,卟嗵之声连接响起,前几排的人,居然全都掉到了先前设下的一个个坑洞当中,臭水四溅,无数的黄白之物飞溅而出。队伍顿时就乱了,有的往前跳过去,有的想向旁边绕过去,有的则停下了脚步。 然后,军官们便冲了上来,手里拿着的棘条没头没脑的狂抽下去。 “为什么停下来了?继续向前!” “爬,爬你娘的爬,给老子在粪坑里呆着,你他娘的往上爬,后面的人怎么走?” “往哪里绕,绕个屁,你一绕,后面全乱了。走不了?踩着掉下去的人往过走,你也掉下去了,那你也给老子当垫背的。他娘的还敢顶嘴!” 棘条带着呼呼声狂抽,这些士兵可没有着甲,身上顿时出现了血痕。 “这可真有些变态!”霍光只觉得牙齿丝丝的有些疼。 “军队之中,军纪重如山,这种队列行进,万万乱不得,别说前面只是粪坑,就是火山刀海,敢蹈过去的时候,照样也得趟过去,直到你走不到了,倒在地上成为后面同伴的垫脚石。最前面的人的牺牲,是为了打开胜利的通道,在军中讲慈悲,那就是最不可饶恕的行为。”秦风却是面无表情的道。 “虎狼之军就是这样练成的么?”霍光脸上有些变色。 “不!”秦风道:“这只是最常规的训练,等这些士兵上了战场,赢几伏或者输几仗,死几个同伴和战友,他们便会从死亡之中吸取教训,才会真正的成长。霍兄,知道当年我带的敢死营,只有区区两千余人,却总是能让秦人边军闻之色变吗?” “你们善战不怕死?” 秦风的笑容有些发苦:“因为这两千余人,是从数万人的死亡之中吸取到了无数的教训。这些教训才是最宝贵的经验,现在和尚们正在将这些教训,一点一点的灌输给这些士兵们,或者他们现在心中会恨,会不理解,但到他们成为了一个成熟的士兵,便会明白,今天所受的一切苦,都是值得的,因为训练场中,很多平时看起来一点也不重要的东西,上了战场,却是保命的法宝。” “受教了。”霍光点点头。 那个正在鞭打士兵的军官重新整顿了队列,几个浑身臭烘烘的家伙也重新入队,那滋味,当然是酸爽之极了,正当他准备再次下令前进的时候,不经意的一个转头,却看见一边的秦风与马猴三人。 他是和尚带过来的敢死营老兵,自然是认得秦风的,一楞之下,便要往这边跑,秦风冲着他摆了摆手,指了指远处的中军大旗,转身便往另一侧走去。 军官会意地点点头,转过身子,大声的下达命令让士兵休息,自己则一溜烟地向着和尚的中军大帐跑去。 秦风三人也离开了这片训练场,向着大军驻地的辕门走去。(。) 第五百五十四章:吃饭 进入辕门不久,和尚便一溜小跑的迎了出来,身后,跟着的正是他的老婆余秀娥。 “老大,您怎么过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和尚一边行礼,一边大声道。 秦风微笑道:“就是想悄悄的下来看一看,先打招呼算什么?” 这算是微服私访么?和尚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老大,我可是您的亲部下,不管什么时候,您下来检查,和尚的部队绝不会出什么岔子,一定是规规矩矩的。” “嗯,正事做得还是不错的。”秦风点了点头。 余秀娥走了过来,抱拳行了一礼:“秦将军,外面日头毒,还是大帐里说话吧!” “好,进去说话。”秦风笑道。 大帐里很简约,除了椅子之外,最显现的便是椅子后面兵器架上摆着的一柄柄锋利的武器,和尚拿着一把木瓢,从一角的一口大缸里舀了水出来,把几个大碗倒满,端到了秦风三人的面前。 “前几天因为公务去了宝清营一趟,好家伙,那江上燕居然拿着一个拇指大小的杯子倒茶给我喝,连嘴巴都打湿不了,还说这是将军送他的好茶,宝贝得不得了。不过我可喝不惯,还是这大碗的清水来得自在,我想老大肯定也还是习惯这个。”和尚咧开大嘴道。 秦风笑道:“人家那是品味,和尚,你嫁进余家,余家那可也是豪富得紧,怎么好几年了你还是这么土?” “老大,我是娶媳妇,怎么是我嫁呢!”和尚急赤白脸的辩解了一句,瞅了一眼余秀娥的脸色,又赶紧笑道:“那调调我不喜欢,我媳妇也不喜欢,她也喜欢跟我一样,大碗喝水,大碗喝酒,是吧媳妇?” 余秀娥抿嘴一笑,却不作声。 秦风喝干了碗中的水,径自坐了下来,“那我送你的茶,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怎么会?我把他送给江上燕了,反正我也不喝,做个顺水人情。”和尚笑道:“那家伙一迭声的谢我呢!” “嗯,这几年,你这人情炼达到是强多了。”秦风点了点头:“坐下说话吧,你这战营编练的怎么样?形成合力了吗?你掌控得如何?” 说到正事,和尚脸上的嬉皮笑脸便没有了,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我这个战营,基本上都是由洛一水的旧部构成的,本身就已经具备了相当的战斗力,当然,比起我们敢死营来说,还是差了许多,但训练起来,比起新兵蛋子却也省心了许多。接手之后,我把他们分成了三个层次,一个是有经验的老兵,一个是经过训练,但战场经验不足的兵,另一个就是刚刚进入部队的菜鸟了。训练也是根据他们不同的水平展开的。目前来说,已经基本形成了合力,整体作战,他们的水平本就不差,我主要练习的小部队协同,以及令行禁止,在这方面,他们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他们与宝清营以及磐石啊,矿工啊等战营的差距在哪里?”秦风接着问道。 “差距不在战斗力之上,他们差得是一股气儿,一种魂儿!”和尚摸了摸光头,“反正吧,我就感觉到这些兵啊,现在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那就是为什么而战!老大,您说吧,我们原来在敢死营的时候,大家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活下来,这就是我们的信念。但现在这些兵,似乎有些麻木,这大概跟洛一水有些关系,急切之间,是扳不过来的,我觉得,要打几仗,才能慢慢的形成这股精气神儿。” “看问题还是挺有深度的。”秦风笑了笑:“你说得不错,他们现在的确便是差了这股气儿,必竟这段时间,他们颠来倒去的,士兵们只怕有些无所适从,而且我们对洛部大规模的裁军对他们还是有影响的。我估摸着立秋前后,有些地方还是要动刀兵的,到时候,你带兵出去打几仗,在这个过程之中,想法子解决这个问题,要让他们明白为什么而战?解决了这个问题,一切就好办了。” “和尚明白。”和尚连连点头。 “差不多是吃饭的点儿了,把你的干将们都叫进来,我与他们一起吃个饭,聊聊天!”秦风笑道。 “好,我这就来安排。”和尚也不以为异,反正以前在敢死营的时候,秦风天天与他们端着一个碗蹲在地上吃得稀里哗拉的。 片刻之后,一排简易桌子便摆在了大帐之内,跟着一大盆一大盆的菜便端了起来,很简单的伙食,一盆肉,一盆青菜,一盆汤,一盆咸菜,一个大木甑子放在大帐的中央,大帐里顿时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一个个满头大汗的将领们说笑着走进帐蓬,有的穿着整齐,有的却是赤着胳膊将衣服抱在怀里,有的虽然穿着衣服,但身上的那股臭味却还没有散去,一跨进帐来,看到大帐正中央坐着的秦风,顿时集体石化。 楞神了好一阵子,那些穿着整齐的已是先跪了下来,而赤着胳膊的则是手忙脚乱的往身上套着衣服,眼前这位,可是马上就要登基的皇帝了,君前失仪,这个罪名可大可小,他们的身份更敏感一些,当然也就更加小心一些。 “不必了!”秦风哈哈笑着摆摆手,站了起来冲着他们道:“我也是当兵的出身,刚刚还看了你们的训练,一个个都累得跟狗似的,还讲这么多的礼仪做什么?” 大步走到大帐中央,随手从一边的案上抄了一个碗,舀了一碗饭,然后坐到桌子后面,拿起筷子敲着桌子道:“你们还在客气什么?开动啊!” 众人都看着和尚,和尚瞪了他们一眼,自己先舀了饭,走到秦风身边坐下,其余的将领们立刻便手忙脚乱的拿碗,添饭,各自找座位坐下,却不敢先吃,饭放在桌上,两手放在膝上,看着秦风。 正从肉盆里捞起一块带肉骨头的秦风诧异地瞪着他们:“怎么啦,训练了半天还不饿么?” 将领们也正诧异地看着秦风,以前像这种首脑驾临,与大家吃饭,吃之前,总是还要发表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的,今天这位倒好,自己先吃得油汁淋漓起来。 “老大,大家在等着您说两句呢!” “说几句?”秦风哈哈一笑,将碗放下,“那便说两句,和尚啊,话说我们在敢死营的时候,有时候出战在外,总有后勤补给跟不上的时候,在那个时候,咱们有的吃得饱饱的,有的却吃不饱,这是个什么道理啊?” 和尚大嘴一咧,“老大,您这可问错人了,因为我从来就是吃不饱的那一个。” 秦风大笑:“我从来都是吃饱的一个,各位可别会错了意,那时候的我们,可是公平的很,也是一个甑子里舀饭的,这家伙,可不会让着我,每一次都是将碗填得满满的还要冒尖儿才行。” 边说边敲着和尚的光头,笑道:“可看看这家伙的块头,就算他填得再冒尖,也吃不饱。而我呢,从来却只填半碗,那我怎么吃饱了呢?谁能说说看,我的块头可也不小呢!” 一众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才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将领站起来道:“秦将军,我想你肯定是以极快的速度吃完了这半碗饭,然后再去添第二碗,这第二碗一定是填得满满得冒了尖儿,那自然是吃得饱了,黄将军虽然第一碗填得冒尖了,但吃完了这一碗,再去添饭的时候,却没有了,自然就吃不饱。” 秦风哈哈大笑:“说得不错,看你这块头,定然是和我一样的了,可惜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和尚却一直也没有猜透。” 大帐之内轰然大笑起来。紧张的气氛一扫而光,他们与敢死营不同,以前在军中的时候,都是与士兵分开吃的,不存在吃不饱的问题,直到归顺了太平军,这个特权才取消了,士兵吃什么,他们也得吃什么,而且必须得与士兵在一起吃,不少人还很不习惯。 “所以啊,吃大锅饭,那也得动脑筋的,大家看看和尚,今儿又添得这么满,估计今儿个他又得吃不饱了,来,开动起来。”重新拿起碗筷,秦风大笑道。 大帐里再也没有人说话,只听到筷子与碗盆碰撞的声音,不出秦风所料,当和尚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饭,走到大帐中央去看那大木甑子时,里面已是空空如也,看着他瞪得铜铃般大小的眼睛,大帐里再一次爆发出欢快的笑容。 一边的余秀娥扁着嘴,低声道:“真是笨得可以。” “和尚,今天可是教你学了一招哦。”秦风笑咪咪的扒干净碗里最后一粒米,将碗筷放在桌上,看着和尚笑道。 “老大,那么多年你可一直没有告诉我。”和尚有些委屈地道。 “嗯,以后你不就知道了嘛,不过和尚,你这军营里的伙食味道还是不错的,很有特色。”秦风笑咪咪的道。 “那是当然,老大,我以前不是在洛阳当过饭馆老板吗?分店都看了好几家,靠得就是这军营大碗菜啊,我召集了不少的厨子研究出了不少的配料,这都是有秘方的。”和尚又洋洋得意起来。 “回头把配方送我一份。”秦风泰然自若。“马猴,走时别忘了拿。” 和尚又傻了眼,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一说话,就又把自己给卖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悲愤欲绝 卫兵收拾干净了大帐之中的锅碗瓢盆,撤走了桌子。 众多将领也从刚刚的轻松之中郑重了起来,因为身份的原因,他们比其一般人要更敏感得多。 “好了,吃饱喝足,现在我们来说说正事吧。”秦风搓了搓手,“今天我来,其实呢,当真是散散心而已,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不过既然来了,我还是要听听大家的真心话,都说说吧,有什么问题?和尚闭嘴,今天你不许说话,我只听他们说。” 大帐之内一片安静,一众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是一副犹豫不绝的表情。好半晌,先前那个说出吃饱秘诀的将领又站了起来。 “秦将军,末将叫梁满屯,心中的确有些话想要问一问将军。” “梁满屯?好名字!”秦风微笑着点头鼓励:“放胆说,言者无罪,今天我就是要听一听真话。” 梁满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瞒将军说,我们这些人,都应该算是降将吧!我们就想知道,上面会把我们同其它军队同等待遇而不会另眼相看吗?” “你低看自己了。”秦风摇了摇头:“你们不是降将,确切的说,你们本来就应当是太平军的友军。虽然在这场战事之中,发生了很多波折,但是,后期我们双方合作愉快,洛将军也不是败于我,而是为了大局,慨然放弃一切离去的。我对洛将军有承诺,你们在我眼中,与其它战营一视同仁,当然会一体对待。” 笑着拍了拍和尚的肩膀:“他是我的生死兄弟,由他来当你们的主将,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如果上头有人敢于刁难于你们,你们问问他答不答应?” “谁敢刁难我的兄弟,我就敢拔刀子跟他们拼命。”和尚恶狠狠地道。“我看那个王八蛋敢小瞧我们一眼。” “既然如此,为什么将军接手我们之后,便开始了大规模的裁撤军队?近四万大军,留下来的不足万五。”梁满屯不也管旁边的人对他连使眼色,追问道。 “这个问题,就要从我们太平军建军原则来说了。”秦风倒没有丝毫的动气,而是耐心地解释道:“因为财力的问题,我们太平军向来都是注重质而不注重量,即便到现在,我们太平军的人数也不多,你们现在看到的磐石,矿工,猛虎,撼山,苍狼,加起来也不过两万余人,宝清营比较特殊,就略过不说,再加上一个驻守本土的霹雳,以及原沙阳的城门军,拢总起来,也不过三万人。但相信你们也看到了这些战营的战斗力了,一支好的军队,向来不以量来取胜,而是以战斗力,战斗意志以及正确的战略战术来衡量。在这一次的战斗之中,洛部也好,吴部也好,都是以十万计的,但最后,胜利者却是我们太平军。” 含笑看了一眼满帐的将军,秦风接着道:“人数不多,我们便能为你们提供更好的凯甲,更锋利的兵器,更充足的后勤保障以及更高的饷银。梁将军,现在你的饷银比起以前如何?” 梁满屯不好意思的一笑:“现在末将的饷银比以前提高了一倍,而且能按时拿到手,没有折扣,这比以前可是好得太多了。” “那士兵们呢?” “也是一样。”梁满屯点头道:“太平军按照士兵入伍的年限以及级别的高低规定薪饷,末将觉得极好。” “吃得如何?” “一天三顿,顿顿都是干货,与以前比起来,质与量都是没得话说,士兵们都很满意。”这一回,很多将领都异口同声的道。 “这便是了。”秦风道:“如果军队太多,那你们的待遇可就要降下来了,因为饼就只有那么大一个,分的人一多,自然分到每个人手里的就少了,这也是我不愿意扩军的原因。我宁要一个精兵,也不要十个菜鸟。你们说说,就按你们现在的这个训练强度,如果是以前的伙食份额,士兵们撑得住吗?” 所有人都在摇头。以和尚训练的疯狂程度,如没极好的营养补充和医疗扶助,士兵们早就被练垮了。 “这还只是其一。还有更重要的。”秦风竖起了两根手指,在众人眼前晃了晃:“越国,这些年来,一直战乱不断,有些地方,可谓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啊,放眼望去,荒草凄凄,废屋如鬼幢,没人啦!满屯刚刚说的这些裁撤下去的士兵,我们并不是不管的,地方政府会为他们提供房屋,农具,种子,耕牛等等,他们回到乡里,便会成为重建家园的生力军。洛将军当初带你们揭竿而起的时候,要是兴复越国,保家安民,而现在,我们的意愿也是一样。我要,用不了多久,你们那些被裁撤的朋友,便会有书信往来,你们便会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了。” “以后,还是越国吗?”角落里,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大帐里顿时死寂一片,所有人脸色都变得雪白起来。连和尚和霍光也变了颜色。越国已经亡了,以后的确不会再有越国了。 秦风耸耸肩,并没有因为这句冒犯的话而生气,反而笑道:“这个问题很尖锐,当然,我想这也是你们心中的一根刺。不过,我仍然要告诉你们,以后,没有越国了。” 他斩钉截铁的道:“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百余年之前,有越国么?千余年之前,有大唐吗?都没有。城头变幻大王旗,朝代更迭,此起彼伏,不变的只是这片江山,和在这片江山之上劳作生活的百姓。军人,为何而战?便是为了这些百姓,让他们过上平安的生活,不会时时刻刻胆战心惊,不会夜半卷着被子细软忙着逃命,而是要让他们对未来有憧憬,能看到希望,能感受到日子一天天的在变好。这才应该是你们的职责。” “而我的职责,便是带领你们去实现这个理想。你们会看到的,会看到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过,越来越富足。” 所有将领们都站了起来,深深的弯下腰去:“谨受教!”梁满屯大声道。 “谨受教!”所有将领们齐声道。 “好啦好啦,纯属聊天,不用搞得这么庄重。”秦风大笑,“坐,坐!” 待得众人归座,梁满屯又道:“秦将军,其实我们也都听说过沙阳城,太平城的盛景,大家都向往得很,我们这些人,其实家境也都平常得紧,以前靠着饷银,也是养不活不家人的,但现在就不一样了。所以大家还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我们都希望能早些立下战功,能在其它战营面前扬眉吐气。所以,请秦将军不吝于使用我们。” “刚刚我还与和尚说过,现在有些地方还心存幻想,还以为能在这次大乱之中攫取个人利益,这些人,我当然是容不得的,所以当这些人跳出来作乱的时候,就是你们大展身手的时候了。”秦风微笑道,“许是用不了多久,你们就得开赴战场了。” 和尚又按捺不住了,接着道:“老大会给我们机会,但我就担心,你们抓不抓不得住机会。当着老大的面,我也不怕自揭短处,我们的战斗力,跟宝清,矿工,磐石还是有差距的,别到时候机会来了,我们却栽个跟头,那时候,才真是没脸做人了。” 听到和尚这么说,满帐的将脸脸都憋红了,人要脸树要皮,尤其是军人,那个不是斜眼看别人的,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被自家主将这么一说,人人觉得没脸。 “不要觉得没脸。”和尚接着道:“接下来练兵要更狠一些,我们要做到的是随时能战,战之能胜,荣誉也好,尊重也好,靠我们用手里的刀枪去打出来,用敌人的头颅堆出来,其它的,都是放屁。” “是!”所有人几乎是吼着喊出来的。 “不错,要的就是这股劲!”秦风笑着站了起来,“今天这一趟来得不虚,大家好好练兵,说不定什么时候战斗任务就来了,还是那句老话,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老大,您这便要走了吗?”和尚忙不迭的站了起来,问道。 “当然得走了,宫里头还一堆的事呢,这是我进越京城后第一次出宫,第一支看的部队,呆得太久,其它部队要眼红的。”秦风大笑着拔腿就走,走到大帐门口,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和尚,一脸诡笑地道:“和尚,你不是要几个宫女吗?我让马猴给你挑了几个最好的,你随时可以领回来。” 秦风突然来这一句,满屋将领顿时呆了。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和尚。一直温顺地跟在和尚身后的余秀娥一双柳眉慢慢的竖了起来,脸色也开始晴转多云,眼见着便是暴风骤雨了。相处几个月来,帐中的将领也都知道这位统领夫人的脾气,关键是,光有脾气也还罢了,这位夫人的武道修为在全营之中也是排在第一,没人干得过她。 和尚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通红。 “老大!”他悲愤欲绝的叫了起来。(。) 第五百五十六章:欢喜冤家 “不用送了,不用送了!”秦风打着哈哈,身形一动,瞬间便已去远,霍光亦是大笑着一手拎起马猴,一步跨出,已是与秦风肩并肩地向外走去,转眼之间,两人便已经到了辕门,翻身上马,将马猴仍在马上,三人笑着便向营外奔去。 还没有出辕门,身后便传来了和尚惊天动的嚎叫之声,三人不由回头,只见和尚如同一只弹丸一般,在无数的大帐之上一弹一落,而身后,一个娇俏的身影,拖着一柄寒光四射的大刀,正紧紧相迫。 “和尚轻功不错啊!”霍光感叹道。 “这是他保命的本钱!”秦风笑道:“不过轻功再好,在余秀娥面前也得吃瘪!” 数个来回之后,三人便看到余秀娥追到了和尚的身后,只听得一声闷响,刚刚跳起来的和尚便被一刀背给平平的拍了下去。 马猴不由脑袋一缩,发出嘶的一声轻呼,“这婆娘,好凶恶。老大,她不会砍了和尚吧!” “不会,你看她盛怒之下,也不过是将和尚给拍到了地上,这一拍,只怕心里的怒气便已消了大半,再痛扁和尚一顿,这气儿自然也便消了。我们走吧!” 三人策马缓缓而行,霍光笑道:“秦将军,你这一招,可也恁……” “阴险了一些是吧?”秦风笑道:“和尚啥都好,作战勇敢,也有头脑,但就是这下半身的毛病,始终改不了。这一次给他长长记性,这坏毛病不改,将来他迟早得栽跟头。” “被媳妇给痛揍了一顿,会不会让他在军中失去威信?”霍光有些担心:“这些大兵,只怕看不起一个惧内的主将。” “不会的啦!别忘了,余秀娥也是一位将领,而且是在军中竖立了威信的将领,听说和尚初接手的时候,余秀娥一人出马,便将所有的将领全都给打趴下了,在和尚的军队之中,余秀娥的威信,比和尚还要高呢!他们夫妻一体,共领一军,余秀娥如此凶恶,其它将领只怕也是感同身受。”秦风笑道。 “我估计,和尚哥这一回,三个月上不了嫂子的床,得裹着毡毯睡地上了。好在现在天气还好,要是大冬天的,可就难受了。”马猴连连摇头:“将来我找媳妇,可万万不能找这样的。” “怎么啦,我们小马猴也春心萌动了?”秦风大笑:“我都忘了,你都十八啦,放在民间,你这岁数,都抱娃娃啦,看上谁,告诉我,我亲自给你去做媒。” “才没有呢!”马猴脸通红,“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 一边的霍光笑着说:“秦将军你是不知道,像现在太平军麾下那些未娶的将领,现在在越京城可是香饽饽,像马猴这样的,更是被热追的对象,马猴,给将军说说,这段时间,一共有多少人来敲过你的门来说媒啦?” 马猴红着脸道:“没数过,的确很多,不过我清楚得很,那些人,只不过是看中我是老大最贴身亲近的人,才不是看中我本人呢!这样的,我都懒得搭理。” “可以看看嘛,万一有看对了眼儿的呢!”秦风笑道:“现在我们已经进了越京城,也算是事业有成了吧?你不过十八岁,便已经是我的亲卫营统领了,怎么说还没有立业呢?早些多生几个小马猴出来,我们才后继有人嘛!” “既然将军都这么说了,回去后我便看看。”马猴点点头。 “来给马猴提亲的人,身份都不一般啊,都是旧者的权贵,身份低一些的,都知机的不会来敲门的。马猴,那可都是千金大小姐呢,你小子有福气。”霍光笑着道。 “不是马猴有福气,是被马猴看上的女子有福气。”秦风微笑道。“所以马猴儿啊,一定要挑一个好的。” 三人正说笑着,身后传来得得的马蹄声,回头一看,竟然是余秀娥打马追来,霍光咋舌道:“不会吧,在和尚那里没有出够气,还想来找我们吗?哪可真是找打了?” 他们这里三个,除了马猴,霍光与秦风都完全可以吊打余秀娥。 三人也不走了,干脆勒转马头,看着狂奔而来的余秀娥。 余秀娥滚鞍下马,走到秦风面前,眼眶红红的,看起来是哭过的。 “嫂了,和尚哥,他还好吧?”马猴关心和尚,仍不住出声探询。 “死不了!”余秀娥怒瞪了马猴一眼,呛得马猴一个倒仰。 “弟妹啊,和尚这毛病,我想你也是了解的,这一次我出这一招,也就是想让你治治他,我们怎么说,他都是嘴上答应,回头就再犯,你不给他触及灵魂的记忆,这家伙,这毛病就改不了。”秦风道,“不用担心,我是不会给和尚什么宫女的。” 余秀娥抬起头,“秦将军,您还是给一个吧,不过这一个我自己去挑好不好?” “什么?”三个人顿时都傻了,大眼瞪小眼半晌,看向余秀娥的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这该不是气糊涂了吧?刚刚还在狂扁和尚,转头就亲自来给和尚要女人? “嫂子,你气糊涂了吧?”马猴瞪着大眼,看着对方。 “这个,这个弟妹啊,这是个什么说道呢?”秦风也是搔搔脑袋,“和尚这家伙不知足,找了你这样一个有才有才,要貌有貌的好老婆,老弟兄们都说他走了狗屎运呢,要不回头我亲自收拾他一顿,给你出出气。” “不是!”余秀娥却红了脸,踌躇了半晌才道:“秦将军,我怀小宝宝了。” 秦风先是一喜,接着却是大怒,“该死的和尚,我非得收拾他不可。居然这个时候还想着偷腥。” “不不不!”余秀娥连连摆手,“秦将军,我知道,和尚的老兄弟们都笑她娶了我这样一个恶女人呢。再说啦,和尚那德性,您也清楚,我这样子,怀胎十月,他哪里忍得住,必然要去偷偷摸摸,他老兄弟那么多,随便找个借口,我怎么管得住,与其如此,还不如我亲自替他张罗一个。也免得他的老兄弟说我是一个妒妇。打归打,骂归骂,可我也不愿别人嘲笑他呀!” 三个面面相觑,秦风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看着霍光,哭笑不得,霍光也是张口结舌,这完全是不按套路来啊! 好半晌,秦风才默默的点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你找个时间过来,直接去找瑛姑吧,宫里的确要裁撤大约一半的宫女,你自己去看,我想,被你看中的人,也会很乐意吧!” “多谢秦将军,那我明天就过去啦!”余秀娥向秦风行了一礼,正要上马离去,军营方向又是一匹马狂奔而来,马上之人,一看体形就是和尚。 “老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去找将军的麻烦啊,你打不过他的!”和尚边狂奔而来,边大声呼喊:“将军手下留情啊,要揍便揍我吧!” 秦风打了一个哈哈,这夫妻二人,倒也真是一对绝配。 和尚奔到近前,翻身下马,连滚带爬的跑向秦风,看到他那模样,马猴哧的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和尚此刻脑袋之上鼓起了几个大包,两边脸上印着两个鲜红的巴掌印,两个眼睛外面,多了两个黑色的圈圈,身上的衣服变成了一条条的零乱的挂在身上,露出里面古铜色的皮肤。 “老大,您大人大量,别跟一个女人一般见识。”和尚扑了过来,一把抓住秦风的马缰,露出一脸哀求相。 “和尚,你真是好福气,找了一个好老婆。”秦风冷冷地盯着和尚:“弟妹来找我,不是来找我麻烦,而是亲自来向我讨一个女人回来给你的。” “不不不,我不要了,我不要了,老婆,我错了,我真错了!”和尚转头看着余秀娥,哀求道。 余秀娥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理会他。 “和尚,弟妹怀了小宝宝你知道吗?”秦风冷冷地问道。 “啊?”和尚震惊的抬起头来看着秦风,半晌才回过神来,转头傻傻地看着余秀娥,“三年都没有怀上,怎么这就怀上了呢?”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秦风已是唰的一鞭子抽了下来,这一下可是真没省力气,和尚立时便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一边的余秀娥一声惊叫,一跳便跳到了和尚的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和尚。 和尚一把抓住余秀娥:“秀娥,真得吗,是真得吗?” 余秀娥红着脸点了点头。 和尚一声大叫,原地蹦起来,跳得老高,落下地来,如同一个弹丸一般,又是一冲上天,看着如同疯子一般跳上跳下的和尚,秦风紧绷的脸,也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我们走吧!”他低声对霍光和马猴道。 三人转头策马而去,这对欢喜冤家,可真是让人实在绷不住。“马猴,回去后去给舒疯子说一声,让他去给余秀娥看一看,开几个方子,安胎也好,保胎也好,等兮儿来了,便将余秀娥接到宫里来住,既然怀了宝宝,再住在军中就不行了。” “老大,那留和尚一个人在外头,他岂不是正得其所哉?” “他要是还敢犯这毛病,我打折他的腿!”秦风冷笑。(。) 第五百五十七章:夫人进京 七月底的阳光已是颇为**,临近正午,尤是如此。 平素这样的天气,光秃秃的无遮无挡的城门处,除了不得不站在哪里的城门军警戒士兵之外,是根本看不到人影儿的。不过今天却大不一样,竟然黑压压的站满了人群,而且一眼扫过去,不是盔甲鲜亮的将军,便是高冠锦袍的大官。 而为首的一人,赫然竟是这越京城的新主人,太平军首领秦风。 当下便有好事之人四下打听,还真让他给打听出来了,原来今天是秦风的夫人,原大楚公主闵若兮进京的日子。 自从秦风身份公开之后,他与闵若兮当年的事情,便开始一点一点的为外人所知晓,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他们的故事,简直比在茶馆里里的说话更有传奇色彩,美人落难,英雄相救,以身相许,相知相爱,历经磨乱,誓死相随,当然,最后的大结局也为百姓们所喜,整整一个大团圆,英雄得成大业,美人苦尽甘来。开创了一个新王朝的英雄将在今天迎接他的美人归来。 完全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嘛! 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在城内传开,很快,从东城门到皇宫的大街之上,便挤满了前来一睹这对传奇夫妻的人群。人数太多以至于城门军统领萧宁与副统领简放不得不赶紧加派人手,最后甚至向驻扎在城内的苍狼营野狗求援,这段距离之上,很快便被全副武装的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警戒起来,而城门军中负责治安一块的田康,更是将手中所有的力量都洒了出去,力保不会有半点闪失。 虽然说秦风与闵若兮都是九级高手,寻常刺客根本就沾不到他们的边儿,但这样隆重的日子,别说是刺客了,只要是有人制造出几起骚乱,便会让他颜面无存。黑白两道的隐秘力量被他全部调动了起来,自己也站在街上一幢最高的酒楼顶层,协调处理。 秦风自然不会去理会这些事情,他现在心情激动着呢!从一个小小的敢死营校尉走到现在,他也算是功成名就了,事业美人双丰收,更是儿女双全,苦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 “来了来了!”不知是谁小声的叫了起来,人群微微地骚乱了一下,便又恢复了平静。抬眼看去,视线的尽头,一面火红的烈火战刀旗率先出现,紧接着便是霹雳营的战旗,然后便是盔甲亮丽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一排排走过来,在队伍的正中间,两匹战马拉着的马车缓缓随着队伍前进。 马猴回首看向城头,用力的挥了挥手,站在城头的简放会意的点点头,下一刻,城头之上,上百面大鼓隆隆敲响,一声声悠长的号角声搀杂其间,平素听到战鼓,号角,总是会让人想起热血澎湃的战场,激情四射的厮杀,但今天,听在众人的耳中,却是另有一番味道。 喜庆的味道! 从出现到走到城下,短短的时间,在秦风眼中却似乎很长,从他离开太平城算起,与闵若兮差不多有半年没有见面了,平素军务政务缠身,将他的脑子充斥得满满的,稍有闲暇,脑子里也满是那些复杂的人和事该如何处理,竟是没有多少时间来思念亲人,今天,马上就要见到了,那思念之情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泛滥起来。 竟然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秦风下意识的抚摸了一下心房,这种感觉,似乎只有在落英山脉之中,他误亲了闵若兮之后才有的呢! 他不禁微笑起来。 整齐的队伍两边分开,分立两侧,最中间的一辆马车缓缓向前,身后的另外一些马车则自觉的停了下来。 秦风大踏步向前,而在他身后,以首辅权为首,文武官员齐唰唰的跪了下来。 “恭迎夫人进京!”临时充当司仪的马猴使尽力气吼了起来。 “恭迎夫人进京,夫人金安!”文武百官如同排练过一般,整整齐齐的喊道。闵若兮不仅是大楚的公主,更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娘娘了,只不过秦风还没有正式登基,所以只能含糊其辞的称之为夫人。 马车门被打开,一张艳若桃李的面庞出现在秦风的面前,闵若兮从马车之内钻了出来,站在车顶,俯视着前方疾步而来的秦风,还有他身后那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官员们。 与往日一样,她并没有着意打扮,更没有穿上所谓的盛装,仍然只是普普通通的一袭便衣,此刻的她,何尝心中不是感慨万千呢! 她终究还是没有走出皇宫这个圈子。 绕了一大圈,她还是又走了回来,回到了这个她无比熟悉的氛围之中。有欣慰,也有失落,有高兴,也有难过。 各种酸甜苦辣,其中滋味,恐怕也只有她自己心中才能体会得到了。 秦风能有今天的成就,让闵若兮感到高兴,不管那个女人,都会喜欢自己的男人是一个顶天立地,名垂青史的好男儿,她也不例外。但隐藏于她内心最深处的那一抹恐惧,却又会无时无刻的不会钻出来提醒她一句,秦风越成功,将来与闵氏对垒沙场的可能性便会更增一分。 一边是丈夫,自己孩子的父亲,一面却是生养自己,爱护自己的血脉亲人,深夜梦回,闵若兮无法做出选择。 那一个她都舍不得。 哪怕上京城的那位哥哥曾经让她伤透了心。但疏不间亲,为亲者隐,又怎么可能完全割舍得下呢! 她眼光扫过权云身后的程务本,老帅此时也单膝跪在地上,却正抬头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稍稍有些阴霾的心情却在这一刻一扫而空。至少现在,双方的关系在缓和了。也许老帅说得是对的,随着秦风地位的提高,他看问题的角度也会不一样,私仇会慢慢的淡化,大局才会是他想得更多的东西。 哥哥想一统天下,秦风何尝也不是这样想的呢? 但一统天下,又谈何容易?即便是千年以前的李清大帝,可也历经二十余年才真正定鼎大唐万朝呢!但这样的人,千年也不过只出了一个而已。也许这两个都想一统天下的男人,这一辈子根本没有机会沙场对垒,也许终自己一生,都不会看到这样一个局面。 这就足够了! 以后的事情,那就是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不烦了。 秦风微笑着向马车走进,却看到闵若兮的身后,一左一右各探出一个小脑袋,正是小文小武,两个小家伙左右望了望,眼中看不到一丝毫的胆怯害怕,这么多人,对这兄妹二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影响,瞄了片刻,两人几乎都是钻了出来,哧溜一下便下了马车,闵若兮正自出神,竟然没有注意。 两个小家伙撒着欢,张开双手,欢叫着向前奔来。 看到一双儿女,秦风笑意更浓,蹲下身子,张开双臂,准备迎接两个如同小鸟投林一般的可爱小家伙。 不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两个小家伙居然无视了他的存在,各自一拐弯,径自避开了张开双臂准备热情迎接他们的父亲,而是颠颠的继续向前。 “大姑姑!”两个奶声奶气的呼喊,似乎一下子融化了瑛姑的心,她那在外人面前几乎万年不变的冷脸,露出了欢喜之极的笑容,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家伙抱了起来。 **两声,两边脸庞已同时被小文小武亲了一口。两个小家伙是双胞胎,心意相通,很多事情,几乎不需要任何的提示,便能做到一模一样。 秦风可就尴尬了,张开的双臂讪讪的收了起来,在周围人善意的笑声中,走向了闵若兮,把自己的手伸给了她。 “兮儿,一路辛苦了!” 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闵若兮下了马车,与秦风并肩而立,看着前方与瑛姑正亲热个不休的两个孩子,低声抱怨道:“瞧瞧,小文小武几乎快要不认识你了。” “以后不会了,我一定会多找时间,陪两个孩子多一些。”秦风捏了捏闵若兮柔若无骨的小手,压低了声音道:“我可想死你了。” 闵若兮脸一红:“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呢!” “怕什么,我们夫妻一体,有什么怕人说的。”秦风嘻嘻一笑,牵着闵若兮的手便往前走去。前方跪倒的大臣们在权云的带领之下,再施一礼,这才站了起来。 马猴已经牵过来了两匹马。 “哦,对了,齐国的使者也来了,他们是与我们一齐来的,直到京效他们才独自停了下来,等我先进京,你猜来的是谁?” “束辉!”秦风笑道:“齐国与我有交情的,也就是他了。” “现在他叫曹辉了!”闵若兮道。 “一个好对手,也是一个值得一交的朋友!”秦风叹一声,“王月瑶呢?” “正是因为这个束辉与我们一齐前来,月瑶才决定落后几日进京,她呀,唉!”闵若兮叹息摇头。 秦我点了点头,对身边的权云道:“等一会儿齐国的使者团便会入城,你负责接待一下。来得是曹辉。” “是,将军!”权云会意的点点头。(。) 第五百五十八章:小别胜新婚 红烛摇曳,锦床微动,丝缦如同被微风拂过,波浪般起伏,喘息夹杂着娇吟,如同殿外的月如,水银泄地一般的无孔不入的充斥着整个殿堂。 好半晌,终于平静了下来,丝缦被一支无形的手卷了起来,径直落在了一边的挂钩之上,秦风四肢摊开呈大字形仰躺在床上,一边的闵若兮浑身通红如一只被烤熟的虾子一般,正将一床薄薄的毯子卷在自己身上,露在外面的脚指头一挑,先前凌乱的卷在一起的被子飞了起来,盖住了秦风的某个关键部门。 “挺热的!”秦风一伸手将被子掀了,赤条条的坐起来,伸手将闵若兮揽了过来,将她靠在自己的胸前,笑道:“都老夫老妻的,孩子都两个了,还害羞不成?” 闵若兮翻了一个白眼,“没羞没臊的,盖被子热,抱着我就不热啦!”手按在秦风的胸膛之上,长长的指甲一划,古铜色的皮肤之上便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红印。 “你是我夏天里的冰块,冬天里的火炉儿!”秦风嘻嘻的笑着,看着胸脯上的红印,“你这是要我身上标准你的所有权吗?放心,都是你的,我都是你的。” 闵若兮却是一个情感内敛的人,秦风这些**裸的情话,甜在她心里,脸庞却是通红,不说话,只是又在秦风的胸上划了一道线,刚好与先前那一条交叉,而中心点恰恰便是秦风的心房所在。虽不说话,但却将心里的情感表达得淋漓尽致。 将闵若兮搂得更紧了一些,秦风轻轻地道:“以后一定要多多的抽出时间来陪伴你和小文小武,这姐弟俩,都快认不得我了。今天可是让我尴尬坏了。” 想起白天秦风张开双臂蹲在那里的冏样,闵若兮不禁笑出了声:“你也不算算,从姐弟两出生起,你一共陪伴了他们几天?他们两个当然更亲瑛姑啦!不过以后这种情况会好一些啦,你马上要当皇帝啦,作为一国之主,一般情况下你是不会离开京城的,陪伴姐弟俩的时间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偏居一隅的皇帝,当起来也没有多大意思。兮儿,你愿意我现在就登基当皇帝吗?”秦风有些苦恼,“不过看起来,大家都恨不得我马上登基才好。” “我情愿你是一个牵牛挥锄的农夫,一个隐居深山的猎户,一个锱铢必较的商人,可是你愿意吗?”闵若兮轻叹一声,将头靠在秦风胸前,满头秀发铺满了秦风的胸膛,胸口微微起伏,双眸微闭。 秦风不由被噎住了,这话,他无法回答。 似乎早就知道秦风的答案,闵若兮接着道:“你的部下,当然渴望你早些登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除了你的那些老部下,像野狗,小猫,和尚之流,他们才不在乎这些,其它人跟着你,当然是有所图的。水涨船高,你不登基,他们如何更上一层楼?时至今日,时也势也,都容不得你后退了。” “是啊,都等着加官晋爵,封候拜相呢!”秦风苦笑:“怎么能让他们失望?要是让他们失望了的话,很多人不免会心生抱怨吧?” “也不仅仅是这些问题。”闵若兮道:“名不正,则言不顺,现在吴氏垮台了,作为击败吴氏的胜利者,你不上位,这不是谦虚的美德,只会是动乱的根源,知道吗?” “是啊,这也正是我担心的。”秦风道。 “所以,这个皇帝,你总是要当的。”闵若兮淡淡地道。 秦风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既来之,则安之,管他那么多干什么,我当了皇帝,兮儿你便是皇后了,高兴不?” “有什么可高兴的?皇后这个称号,于别人或者是稀奇的,对我来说,却没有什么好羡慕的。”闵若兮道。 秦风嘿的一声,枕边这位,出身皇家,这位份,对她而言,的确没有什么可吸引人的。“那我给你讲一个高兴的事情吧!” “什么事情?”闵若兮道。 “嗯,是有关于和尚和他媳妇余秀娥的。”秦风想到那日的情景,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余秀娥啊,我见过,挺有个性的一个小姑娘啊!”闵若兮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地问道:“和尚娶到她,也不知道是前辈子积了什么德,这辈子干了那么多荒唐的事情,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女子跟着他。” “好的确是好,不过那脾气却也是真的火爆。”秦风笑咪咪地将那日的情形说给闵若兮听,一路只听得闵若兮娇笑不已。 “你也真够坏的,不过和尚这顿打也是活该,想必这一次被余秀娥暴揍一顿,他也该长长记性了。” “让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头呢!”秦风扁了扁嘴:“我们还没走多久呢,余秀娥便快马追上了我们。” “怎么?她还想找你这个始作俑者出出气?没这么大胆子吧?”闵若兮惊讶地问道。 “起初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但事实却让我们都傻了。”秦风神神秘秘的看着闵若兮,“你猜猜,她来找我们干什么?” “找你严惩和尚,再揍他一顿?” “才不,他来找我给和尚要女人。”秦风道:“她说自己怀了小宝宝了,怕和尚熬不住去外面乱来,干脆给人弄一个放在家里。” 闵若兮的嘴巴顿时张大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这也,这也太离谱了吧?这个余秀娥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呀?” “是啊,我们也都在想,那个小脑袋当中到底在想些什么!”秦风笑道,“后头和尚也狼狈之极的追了上来,我这一次没有忍住,狠狠的抽了和尚一鞭子。” “该。”闵若兮支起了身子,两个肘关节撑在秦风的胸膛之上,道:“细细想想,女人有时候也挺悲哀的,余秀娥看起来也是爱极了和尚,这才想得出这招来,唉,男人啦,总是不知足!” 她在哪里伤风悲秋,心有戚戚焉,却不想自己已是春光外泄,胸口在秦风面前扫来扫去,立刻便吸引住了秦风的注意力,两个手臂一张,牢牢地箍住了闵若兮,两条大长腿一夹,八爪鱼一般缠住了对方,打一个滚,已是将对方压在了身下。 “你干什么?”闵若兮娇呼道。 “明知故问!”秦风嘻嘻的笑着:“兮儿,我们再给小文小武生个弟弟或妹妹吧?” 两只小手欲拒还迎的顶着秦风不断往下凑来的大脸,闵若兮一脸娇嗔地道:“我看你是不怀好意,是不是想学着和尚呢,还是你想让我学学余秀娥,在我怀上的时候,也给你找几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女子回来?和尚还在找你要,你这宫中,这样的女子可是多了去了。” “这可真是冤枉我啦!”秦风终于把脸凑到了闵若兮的脸边,一边亲着一边含糊不清的道:“我可是一个从一而终的人,才不会有这么多花花肠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绝无二心。” 被秦风的胡茬撩拨的痒丝丝的闵若兮格格的笑着:“说得好听,哎约,你压着我的头发啦!” “我给你捋到枕头后面去。” 殿里的声音愈来愈小,大床却是有节奏的晃动起来,一支洁白如玉的胳膊娇慵无力的抬起来,轻轻招了招,那丝缦便飘飘荡荡的落下来,挡住了满屋春光。 这边是满殿旖旎,另一边的宫殿之中,却是满屋童趣。 这间宫殿是瑛姑专门为小文小武姐弟俩挑选后重新装修了一遍的,地上铺着厚厚的木板,硕大的殿内,小武正格格的笑着,满屋子里打着滚,身上穿着的却是瑛姑给他新绣的衣物,一个宫女提着裙子,一溜小跑的跟在他的身后。 小文却文静得多了,坐在瑛姑的身边,仰着头,看着高高的装饰华丽的屋顶,再看看宽广的殿堂,奶声奶气的道:“大姑姑,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吗?这里的房子好大啊,比我们在太平城的房子大多啦!” “当然,以后就住在这里啦,小公主喜欢吗?” 小文却摇摇头:“不喜欢,我还是喜欢以前的小房子,大姑姑,爹爹妈妈住在哪里?” 瑛姑一笑,抱起小文走到穿前,指着远处的一幢高耸的殿阁,“他们就住在哪里!” “这么远啊!我还是喜欢以前的房子,早上起来,我可以偷偷地溜到姑姑的房间里去胳吱她。”小文一脸的苦恼,“这么远,我以后还怎么去?” 听着这话,瑛姑却是有些心疼起来,皇家儿女,看起来都是含着金汤匙,享尽荣华富贵,但偏偏是一些最普通的事情,他们反而享受不到。 “以后要是小文想胳吱你娘了,大姑姑抱你去,大姑姑嗖的一下就飞过去了。”她强笑着道。 “大姑姑,我知道,我知道,那叫武道。我也可以修习吗?”小文高兴起来,“大姑姑,我也要学,我也要嗖的一下就飞过去。” “当然能学,小文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瑛姑连连点头。“回头我跟你娘说一下就教你好不好?” “好!”(。) 第五百五十九章:齐国人的礼物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穿纸射进房间的时候,曹辉从床上坐了起来,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翻身下床。 房门也在这一刻适时打开,两名随从捧着热水,毛巾走了进来,放在曹辉的身前。 拧干毛巾,递到曹辉手中,擦了一把脸,又接过随从递过来的漱口水,在嘴里咕嘟咕嘟几个来回,吐到一边的痰盂之中。 两名随从无声的退出,另一位官员走了进来,看着曹辉,笑道:“曹大人,休息了一晚上,今儿个气色可是大好啊!” 曹辉一笑,坐到小桌边,伸手示意来人也坐下,“不瞒葛兄说,昨天我才睡了一个安稳觉呢!这气色当然好啦!” “我可听说当年曹兄你可是千里追杀秦风,现在到了他的地盘,居然还睡得如此安稳,胆色果然非同常人,佩服佩服!”葛姓官员道。 “正是因为到了秦风这儿,我才睡得安稳。”曹辉一笑,心道自己与秦风之间的综错复杂的关系,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他们现在这个草台班子,只怕短时间内,理不出头绪来,恐怕我们得在这里多等几天了。”葛姓官员笑道。 曹辉却是摇摇头:“不要小瞧了他们。太平军官员的办事效率奇高无比,我可是见识过的。没有安排,只能说明是秦风自己还没有下定决心而已。耐心等着吧!” 说话间,外头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随着曹辉一声进来,门被推开,数名国宾馆的侍从端着各色早点,一溜水儿的走了进来,将早点放在桌上,又躬身退了出去。 “吃饭吧,既然今天没事儿,吃了我们便去城内逛一逛,这越京城以往我也来过,却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来没有仔细欣赏过,这可是当年李清大帝集南北精萃修建起来的豪城,南北风光,在城内都可一览,我来的时候可是已经打听得清清楚楚了,好几个地方,必须得去瞻仰一番呢!”曹辉笑着,端起一碗粥,稀里哗啦的就喝了起来。 “曹大人尽管去转一转,我可还得去城外龙镶军营里看一看,可不能让他们生事。”葛姓官员一笑,也是端起粥喝了起来。 “嗯,现在城外驻了这么多军队,龙镶军自负甚高,而太平军的那些家伙,也一个个都是傲得很,你去了之后告诉他们,现在我们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别生事,都老实一些。”曹辉淡淡地道:“不要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太平军里的那些老敢死营的人,都是一些混不吝,拿命不当命的家伙。更重要的是,那些人诡计多端,一个个都是兵油子。” “曹大人放心,我会约束他们的。” 一碗粥还没有喝外,外头突然传来了嘈杂之声,曹辉眉头一皱,起身走到窗前。 外面,一队人马正在国宾馆的官员的引导之下走向另一幢房子。“楚国人来了。只是不知他们领头的人是谁?” 葛姓官员站在曹辉的身边,不解地道:“奇怪,楚国人这一次是借道秦国来的,理应与秦国人一齐抵达,怎么光见他们没有见到秦国人?” 曹辉也是摇头不解。 “大人。”门外传来轻呼之声,两人回头,看见一名侍卫站在门前。 “进来,说吧,打听到了什么?”曹辉关上窗户,走回到桌边,一边喝着粥,一边问道。 “都打听清楚了,昨天晚上,秦楚两国人马,便已经抵达了越京城郊区。楚国人是左相马向南带队,一千火凤军随军保护,秦国朝堂并没有另外再派人来,但李挚却亲自来了。随同李挚来的是秦国边军的邓素所率的一千重骑兵。” “李挚亲来?”曹辉掀了掀眉。 “是,昨天李挚抵达郊区之后,城内便有人将他接进了城里,我们四下打听过了,李挚他们并没有被安排到国宾馆来住,而是安排进了城内的天上人间居住。” “天上人间?那不是一座青楼吗?”葛姓官员先是一惊,接着轻笑起来:“难不成太平军还想色诱李挚这老头不成?这老头子可是油盐不进的。” 笑声中却看见曹辉的脸色有些不善,不由戛然而止。“曹大人,有什么不对吗?” 曹辉的脸色却又在这一瞬间恢复了正常,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看来秦风对李挚果然是另眼相看啊。” “这一次要是没有秦人插手,背后捅了吴鉴一刀,秦风怎么可能捡了这么一个大便宜?”葛姓官员冷笑道:“他当然要把李挚当恩人看待。” 曹辉看着对方,眼睛眯了起来,心里却有些担忧,这一次太平军意外的大获全胜,掀翻了吴氏王朝,但在国内,更多的人,则是认为太平军在其中取巧,勾结了秦人才有了这个结果,朝廷上下,大部分官员,对于太平军的重视明显不够。眼前这位就是其中典型的代表了,他们也不想想,秦国是一个什么国家,李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秦风没有与他对等谈判的技巧,李挚会平白的送出这么一份大礼?不管秦风给了李挚什么,但至少说明了一点,李挚承认秦风有与他对等谈判的资格。 秦风占越,马上就要登基称帝,李挚竟然亲来,这里头代表的意思本来就很不寻常。要知道,二十年前,大齐现任皇帝登基的时候,也曾邀请过李挚,但李挚连封回书都没有。那是一点面子也没有给大齐的当今皇帝。 还没有正式建国的太平军,现在看起来与秦国走得最近,而把齐国与楚国同等对待,一个小小的住宿地安排,就很明显的表明了秦风的态度了。 让曹辉欣慰的是,太平军不会改变他们过去的政策,即游走在齐楚之间以攫取最大的利益,这会让楚国的第二战场图谋大打折扣。但他与秦国走得太近,却很有可能深受李挚的影响,三国抗齐随时可能出现。 秦风是极其聪明的一个人。现在,他不会公开表明他的倾向,而现在齐国与楚国都在努力的,却是想要他表明自己的倾向。 “不知道这一次楚国人带来了什么礼物?如果他们光想着打感情牌,嘿嘿,那个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安阳城里的血,秦风记得清清楚楚呢。而且秦风这个人,没有实实在在的东西,他眉毛都不会眨一下。”曹辉突然笑了起来。 “可是我们出手就是一个郡,这礼也送得太大了吧?”葛姓官员有些不满地道:“曹大人,你与陛下走得近,深受陛下信任,这一次陛下居然同意割一个郡的土地给秦风作贺礼,民间可是不满得很呐。” “他们知道个什么?”曹辉瞥了对方一眼,差一点爆一句粗口出来,但却又忍了下来,耐心的解释道:“现在我们还占着越国好几个郡,你觉得楚国人会放弃这个挑拨离间的机会吗?越人就没有收复失地的心思?送出一个郡算得了什么?有什么,舍得孩子才套得住狼。如果我们大齐能一统天下,送出去的,以后难道就不是我们的?” “就是心里不大舒服。” “有什么不舒服的,今天送出去,是为了以后能拿到更多,算了不扯这些了,你马上去城外,火凤军也来了,秦国重骑兵也来了,城外倒真是热闹,你去约束龙镶军,大家相安无事最好,闹将起来,到时候让秦风没了面子,对我们不是什么好事。” “知道了!” 看着葛姓官员退出房间,曹辉却是摇摇头,“还是失策了,真没有想到,居然是李挚与马向南亲自前来,这可是将我们比下去了。” 曹辉虽然在齐国地位甚高,但比起秦楚来的这两人,份量自然就不够了,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送的礼物,自己肯定却是最重的,虽然这份礼物的送出,齐国并没有安什么好心。 摸着下巴,他笑了起来。这一次除了将一个郡结结实实的送给秦风之外,他当然还在另外的 地方给秦风准备了另一份大礼,当然,比起前一份,后一份礼物,秦风就肯定会相当的不开心了。 简单的说,前一份礼物是贺喜的,后一份礼物却是添乱的。一个混乱的越国,才更符合齐国的利益,曹冲先是放回了卫庄,只可惜,像卫庄这种人,却不是轻易可以利用得了的,果然,这位大宗师回来,只是杀了两个人,出了一口恶气就又回到长安了。当然,曹冲也好,曹辉也好,本也没有寄多大的希望,他们想要让越国乱下去的手法,也是以另外一头为主。 而这份礼物送出的时间,就订在秦风登基的那一天。到时候,自己要看一看秦风的脸色,那肯定精采得很。 必须要让秦风自顾不暇才行啊!一个强大的太平军,可不是齐国想要的。不断的让他们乱下去,让秦风在短时间内,顾得了头顾不了脚,手忙脚乱那才是最佳的选项啊! 想到得意处,曹辉不由轻笑出声。起身换了一件衣服,便优哉游哉的出门看风景去了。(。) 第五百六十章:特殊的安排 李挚揉着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眼便看见秦风带着贺人屠和马猴正笑吟吟的走过来。 “这天刚刚亮呢,就带着人来堵门啊!” 秦风抱拳行了一礼:“李帅可是从不贪床的人,我估摸着你也应该起来了,所以过来拜访。” 李挚哈哈大笑,“你起来的更早,这是一个好习惯。” “李帅睡得还好吧?”秦风问道。 李挚顿时苦了脸,看着秦风,“我这把老骨头,可还真享不了这福,睡惯了板子床,硬地面,你这天上人间软呼呼的床,我可真是受不了。睡了一夜,倒是会把腰睡折罗。” 秦风大笑道:“李帅的风骨,一般人可比不了,李帅,我们屋里谈吧!还没有吃过早饭吧?正好,我也没有吃,咱们边吃边谈?” “好,请,请!”李挚点点头。 秦风转头跟马猴低声吩咐了几句,看着马猴如飞一般的去了,这才转身过来,与李挚一起向着房内走去。 “你把我请进城里来住,居然把我安排在这种地方,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李挚微笑着坐了下来,“是想让我老头子开开眼吗?还别说,倒也真是开眼了。” “李帅是什么人?即便是皇宫也如自家一样来去自如的,这天上人间再好,能比得了皇宫?”秦风道。 “那不一样。”李挚摇头道:“真要论起来,我们大秦的皇帝住的地方,还真没有你这里的精致。我看内里很多女子的习惯,好像是从宫里出来的人吧?” “不错!”秦风点点头:“我把皇宫内里的宫女先裁撤了一半,但又不能看着这些人流离失所,没地儿可去吧,所以有一技之长的,全都安排到这里来了。” “这天上人间可是青楼。”李挚微微皱眉道:“你把她们遣散到这里来,岂不是害了她们吗?” “李帅想差了。”秦风笑了起来:“这天上人间以前是青楼,以后可就不是了。李帅,我能把你安排到一间青楼里来住吗?如果真是这样,让邓忠邓朴知道了,岂不是要拿着刀追着我砍。” 李挚大笑:“那倒不至于。我这一辈子啊,还真没有到过青楼,怎么啦?这天上人间,你准备让他们改行啦?” “这个说来就话长啦!”秦风微笑,看着紫萝亲自带着一队少女,一人捧着一个食盒,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 打开食盒,一碗碗精致之极的小碟摆上了桌面,一碗碗各色各样的粥冒着热气,屋子里顿时香气逼人。 “李帅,秦将军常常对我们说起您的事迹,所以呢,这些东西,都是我们昨夜连夜去乡下,山间收来的时新小菜,野菜,还有各种各样的山货,不知道李帅是什么样的口味,喜欢吃什么,所以这些菜,粥,我们每样都准备了一份儿,您尝尝可还合口味?”紫萝的声音甜蠕蠕的,但脸上却没有多少表情,永远似乎都是那样一种微笑。 “你……”李挚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哦,她脸上受过伤,所以带着面具。”秦风解释道:“现在是天上人间的老板。” “天上人间不是你的吗?”李挚惊问道。 “也是,也不是。”秦风笑着将一碗小米粥端到了李挚的面前,自己也拿了一碗,一面吃着,一面慢慢的给李挚解释着天上人间以后的架构。 李挚起先还微笑着连吃边听,但听到后来,却是放下了手里的碗,两手交叉放在桌上,认真的听着秦风解释起来。 李挚是极聪明的人,秦风的解释里头暗含着治国之道,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秦风解释的是天上人间的股权架构,但推此及彼,李挚便能想出,秦风极有可能在更多的行业之中采取这种方式,将越国的那些豪绅们绑到同一条船上。 “治大国如享小鲜。”李挚深深地看着秦风,“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然也能做到如此地步,很多治国多年的人,也想不出你这些道理来。” “李帅就别夸我啦!”秦风大笑:“我这也不是被逼出来的么?李帅当知道,我太平军根基浅薄啊,想要顺利的接管这个国家,太太平平的过度过来,不让他有太大的动荡,便只能如此。李帅,说句实话,我更想把过往所有的一扫而空,白纸之上才好画图啊。可惜,我不能这样做,如果我这样做的话,越国必然陷入持续的动荡之中,这,倒是恰好合了齐国人的意了。” “你说得不错。”李挚微笑道:“齐国人希望越国持续动荡下去。知道为什么在这场战争之中,我最后决定支持你吗?” “难道不是因为我的说辞打动了您?”秦风微笑着道。 “像我这样的老头子,虽然对你描绘的画卷非常感兴趣,但我更看重的是眼前,因为未来实在太不可测了。”李挚微微摇头:“当时,我可是想了好多天啊!仔细地权衡了各方的力量,吴鉴要将永平郡也送给我,我也的确想要,但那样的话,就必然要与你太平军发生冲突,如果能一口气灭了你们,我也不会有丝毫犹豫的。不过,通过多方面的情报,我发现,如果与你们发生冲突,多半要打成一场烂战,真要是那样的话,洛一水,吴鉴,我们大秦,你们太平军,便会打成一锅粥啦。我最担心的就是,我们秦人打到最后,会身不由己的被拖到这个泥潭中来。因为你们太平军的战争动员能力一点也不差,战争潜力也相当大。如果我们大秦与你们正面发生了冲突,齐人一定会介入,他们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你,让你能把这场战争长久的打下去,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可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李帅明见!”秦风佩服地看着这位睿智的老人。 “从根本上来说,齐人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所以,齐人想要做到的事情,我们秦人自然是要反对的。”李挚大笑道:“所以,最后我决定与你联手,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越国的这场内乱,我们大秦,要为齐国再竖一个敌人。” “李帅,何以认为我就会成为齐国的敌人呢?” “不会吗?那我们拭目以待吧!”李挚打了一个哈哈:“事实上,你也没有让我们失望,其实我们大秦也非常担心你入主越国之后,会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旧有的权贵一扫而空,正如你所说,白纸之上更好画图,但想要将他变成一张白纸,这个过程可就难了。” “李帅说得对啊,我亦是反复权衡才最后决定接纳他们,在不伤筋动骨的情况下,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改造他们,直到他们符合我们的心意。”秦风道:“思来想去,最后才想出了这个办法,钱是一个好东西啊!有钱能使鬼推磨,把这些旧权贵绑到我们的战船之上,只要最后利益够大了,大到我们一得风寒,他们就会大声咳漱,我们得了绝症,先死的一定是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会不遗余力的来帮助我们,来想尽办法保证我们这条大船不沉。” “李帅,我把这叫做有国才有家,没有了我们这个国,他们这个家也就没了。” 李挚仰天长叹:“钱,的确是一个好东西,没钱步步难呢!可惜啊,我们大秦却不能学你的办法,因为大秦的利益绑在了几大家身上,而不是绑在国家身上。” “您是说邓家和卞家?” “还有皇家!三角鼎立,构成了我们大秦的平衡,牵一而发动全身啊,齐国,楚国比我们大秦更复杂啊,即便他们都看穿了你的想法,认可了你的想法,却也是学不来的。”李挚叹息道。“现在大越皇室倒台,国内豪绅都人人自危,生怕你会清算到他们头上,这个时候,你给了他们一条路,他们会忙不迭的扑上来的,生怕与你拉不上关系呢?所以我敢肯定,你这个法子,肯定是有效的。等到他们发现上船容易下船难的时候,可就由不得他们了是不是?” “当然!”秦风笑道:“我们有很多的后续法子,来制约他们。” “这些你都不会跟我讲了是不是?”李挚微笑。 “李帅见谅!”秦风点了点头。 “理解,不过我会派人一直关注你这儿的。”李挚笑道:“如果以后你的鹰巢抓了我们的人,还请网开一面。” “这是下头的事情,我想这些事儿,还不会报到我的案头上吧!”秦风道。 “果然是滑不溜手。好,如果他们落到了你们鹰巢手里,那也是邓方没用,怪不得你。”李挚道:“对了,齐国人已经给了备了特别的礼物,你知道了吗?” 秦风冷笑:“万一有人不开眼,想要跳出来当这个出头椽子,我也不介意用鲜血让他们清醒清醒。”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师出要有名。我虽然知道了,但却得等他们主动跳出来之后才能动手,所以啊,心里也憋曲得很呢,这得多耗费多少钱啊,要多死多少士兵啊?可是我如果抢先动手,岂不是让人以为我要赶尽杀绝?”秦风敲着桌子,愤愤地道。 “军事手段,从来都是为政治服务的。”李挚淡淡地道:“以后你会习惯,你会很习惯这样的解决手法,因为死亡的士兵,到你的案头的时候,只是一个个冰冷的数字。就像我一样,也是这样慢慢变过来的。到了该死人的时候,我眼也不会的眨的便派出一支支部队去送死,然后,掉几滴假惺惺的眼泪,还搏来了一个爱兵如子的名声。” 听着这话,看着李挚那如古松皮一般的脸庞,秦风没来由的一阵心酸。(。) 第五百六十一章:将被破坏的平衡 看到两人都有些伤感起来,一边的紫萝赶紧过来打圆场。 将几个小碟挪到李挚面前:“李大帅,这些小菜,平时您肯定都是吃过的,但我们这里的做法有些不太一样,您尝尝,给我们提提意见!” 被紫萝一打岔,李挚倒时立刻从伤感的情绪之中平复了过来,他本非常人,意志极其坚韧,做过了就从不后悔,更何况,他并不认为自己做得错了。 提起筷子,指着面前的小碟,笑道:“你说我都吃过,可我现在完全是一个也认不得了。秦风啊,进了这园子,无论吃住,我都好像是乡巴佬进了城啊!” “李帅说笑了。”秦风笑道。 李挚一个小碟之中挑了一筷子,放在嘴里细细嚼了片刻,摇了摇头:“美则美矣,只是完全吃不出原来的味道了。” 看着李挚放下筷子,秦风笑问:“怎么?不合口味么?还是觉得不好吃?” “不,好吃得很,不过我却不想吃了!”李挚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要是在你这里吃顺了口,不免会就此念念不忘,而以我这个地位,只要有了爱好,便会有人奉迎,就像我昨天在你这里睡了一晚上,虽然睡得腰酸背痛,但躺下去的时候,却还是觉得很舒服啊!” 一边的紫萝瞪大眼睛看着李挚,完全不能理解眼前这位老人的感慨。 “安逸是一剂毒药,虽然不会马上致命,但却会让一个人渐渐的懒散下来,而我们大秦,是万万懒散不得的。我让自己始终保持着这样一种苦行的生活,就是要一直提醒我,大秦,还需要我们不停的去努力,只有所有人都能吃饱穿暖了,我这样的人,才有资格休息。可惜,我为此努力了一辈子,却还是没有达到。” 秦风看着李挚:“这不是您的问题,而是整个国家的问题,就跟您先前所说的一样,不来一场彻底的改革,您想象的日子便永远也不会到来,而改革的剧痛,却又是您不想承受的,李帅,鱼与熊掌,安能兼得?” 李挚叹了一口气:“我老了,折腾不动了。而且即便是我,也无法去承担后果。秦风,因为会有两种后果,一种会变好,一种会变得更坏。” 秦风默默点头,持着紫萝吩咐道:“紫萝,回头给大帅房间里换上硬板床,这些菜也不必费这么多心思,原汁原味吧。” “是,将军!”紫萝欠身道。 “秦风,你要的马,我已经带来了第一批。邓素的重骑兵这一次是一人三马,其中两匹便是给你准备的,一共两千匹。都是我们大秦最好的荒原马。负重好,耐力长,短距离冲刺虽然不如齐楚的马速度那么快,但却胜在气力悠长,可持久作战。” “太好了!”秦风抚掌大喜,“我一直想要组建一支骑兵,但却苦于无马,齐人与我们的交易涉及到很多行业,但在战马之上,却对我们封锁甚紧,而越国,又没有马源,这一直是我头痛的问题,有了秦风的荒原马,这个问题,可就迎刃而解了。” “那我们要求的东西呢?”李挚追问道。 “放心吧李帅,在您的面前,我还敢耍什么花招吗?程维高筹措的第一批粮食,在他启程来越京城的时候,便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只等一声令下,便会有商队运出。只要大秦能向我们源源不断地提供荒原马,那我们的粮食也会源源不断地运入秦国,我相信,这会对缓解秦国国内的粮荒,会起到极大的作用。而粮价的下跌,对于秦国国力的增长,将会有着不小的帮助。” “不仅仅是粮食!”李挚摇头道。 “当然,不过涉及到盐,铁等东西,那就要您们大秦派专人过来与我们负责商务的人谈了,楚齐两国是禁止向秦国辅入这些东西的,但我们可以提供,而且质量上佳,不过这里头涉及到的问题也很多,我们负责商务的官员王月瑶马上就要进京了,到时候细节,就由他们去谈吧,我们,拿住大方向就可以不是吗?” 李挚深深地看着秦风:“秦风,我很担心,担心你会趁着双方商业交往大幅度上升的机会,用你的这一套套近我们大秦的商绅阶层。” 秦风一笑,“李帅多虑了。正如您所说,秦国,有实力的商人,不是皇室的,就是邓家的,或者就是卞家的,您认为他们三家会容得我撬他们的墙角么?不管是盐,还是铁抑或是其它管制商品,能接盘的商人,必须要具备强大的实力,普通的商人根本就不可能跨过这个门槛,你说是不是?” 李挚想了想,点点头:“也是。” “不过嘛,我们还是希望与邓家打交道,不管怎么说,我们跟邓朴,邓忠都有很好的合作,而卞氏也好,皇室也罢,我们却完全不熟悉。如果是以邓氏为主的话,那么我想这中间便可以少去许多麻烦,省去许多环节,这些东西,也能更快的运到秦国,双方的交易也会更加顺畅。李帅,商业的繁茂,能给我们彼此双方都带来收益。” “由邓氏来做,我没有意见。这件事我倒是可以定下来。”李挚肯定的道:“我希望这个速度越快越好。” “当然。”秦风笑着站起来:“那我就不打扰李帅了,您好好休息吧。今天晚上,我会在宫内举办欢迎晚宴,到时候请李帅赏脸出席。” “好,感谢秦将军百忙之中还专门来见我这个老头子!”李挚站起来,向着秦风伸出手去:“不管以后将会如何,至少现在,我要向你表示感谢,因为你的慷慨,我们大秦的百姓,日子将会好过一些了。” “双赢罢了。”秦风道:“我一向不喜欢零和游戏,损人不利己这样的事情,我是绝对不做的。在这桩交易之中,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 紫萝陪着秦风走出李挚居住的院子,看了看秦风,欲言又止。 “紫萝,你想说什么?” “将军,李帅这老头儿,我觉得有些偏执。”紫萝道。 “你看得很准,他的确很偏执,不过这偏执却让人敬佩啊,哈哈,你叫他老头儿,如果让他听见了,也不知会不会生气?” “在我眼中,值得尊敬的不过将军一人而已,他生不生气,却不关我事。”紫萝笑道:“将军,我觉得您指定由邓氏与我们交易,这里头大有文章可做啊!” “李帅忽略了,或者是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方面去,又或者他根本就不了解这些东西里头蕴含的巨大利益。刚才你也听到了,大秦之所以如此稳定,便是因为三足鼎立,我现在正在做的,就是要让其中一家慢慢的澎胀起来。” “邓家!” “不错,邓氏掌控秦国边军,但秦国边军的装备却寒酸得可以,这一点,我是印象深刻啊。”想起落英山脉之中那些衣裳褴褛,打起仗来拿命不当命的亡命徒,秦风就觉得身上有些发冷。“边军找仗狠,装备却差,这不是秦国当真连一支军队也装备不起,至少,他们能提供更好的武器吧,这是因为他们国内的平衡之道。邓氏在外,实力强大,却无法左右朝堂,卞氏掌控雷霆军在内,控制中枢,皇室则作为平衡者和裁判者。这必须基于双方实力的平衡,如果邓氏实力强大到足以威胁到中枢呢?” “让邓氏来主导这些生意,他们便能得到巨大的利润,而这些巨大的利润,最后必然会成为边军的装备。”紫萝眼睛发亮。 “平衡一旦被打破,接下来的便只能是猜忌,阴谋,暗害。”秦风淡淡地道。“秦国朝政必然因此而大乱。更何况,邓氏的邓方,本身就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当他们摆脱了财力上的桎锢的时候,野心便也会滋长。” “李挚会想明白这些吗?” “以后他会明白的,但我想,当他明白的时候,这匹快马,已经狂奔到连他也无法让其驻足了,这就是大势所趋。” “但秦国边军强大,于我们也并不是没有威胁的。”紫萝担心地道。 “他们的强大,是因为我们的存在,一旦我们双方发生冲突的时候,这些东西,你觉得还会有一文钱的东西运过去吗?这些都是消耗品,用一点少一点了。当然,这需要一个很长时间的发酵,至少四五年之内,我们双方会处在一个蜜月期。” “将军当真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啊!”紫萝满脸敬佩地看着秦风。 “我还以为你要说我阴险之极呢,当面亲热之极,背后却在摸着家伙准备暗算人。”秦风脚步顿了一顿,“这就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与私人情感无关,就个人来讲,李挚,卫庄,他们都是我最为敬佩的人。” “将军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那里阴险了!”紫萝满不在乎的道。 秦风大笑,“站在我们的立场,你当然会这么说,对了,你这天上人间,重新整修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正式营业?到时候,我要亲自到场,剪彩!给你做一个大大的宣扬。” “快了,最多还要一个月,一切便会准备好!”紫萝轻笑道。(。) 第五百六十二章:痛并快乐着的马向南 皇宫边上,一扇不起眼的侧门静悄悄地打开了,秦风带着贺人屠与马猴二人闪身而入。 门内,一直守候在那里的乐公公躬身迎接三人进来。 “将军,长阳郡的马向南大人来了,与他一同进宫求见的还有楚国使者,楚国首辅马向东。”乐公公低声道。 马向东与马向南是亲兄弟俩。听到两人一齐进宫,秦风不由轻笑了一声,“你去安排一下,我先见马向南,至于马向东嘛,你让他去见夫人吧!我就不见了。”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转过身,乐公公弯着腰,却是步子飞快的离去。 偏殿之中,马向东与马向南两人相向而坐,兄弟两人面貌相似,但外形却是相差极大,马向东白白胖胖,皮肤细腻宛如女子,而马向南则是黑瘦黑瘦的,扶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的一双手,更是青筋毕露,马向东是哥哥,但马向南看起来却要老上许多。 “这几年,你受苦了!”马向东有些心疼的看着弟弟,四年前,马向南自愿申请前往越国开辟第二战场的时候,他是极其反对的,因为这是一个风险极大的事情。而马氏,在他当上楚国左相的时候,便已经走上了事业的顶峰,只要他在,便能确保马家在楚国蒸蒸日上。马向南只需接部就班,就可以一步一步的从一个地方官,进入到京城中枢。就算因为自己的缘故,他不可能到要害部门,但在一个清贵的部门里做上一任主官,逍逍遥遥的过完一生岂不是更好。 但这个弟弟却是一个拗相公,自尊心极强,不愿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受到照顾,反而一心想着开创一番自己的事业。或者正是因为自己在楚国的成功,在刺激了这个从小就不服气自己的弟弟,下定决心要来越国。 从这一方面来讲,他还是挺内疚的。 弟弟抛家舍业,毅然决然孤身一人先到了越国。 这四年,马向东能猜到弟弟所受的苦,因为从楚国出发的时候,马向南与他的样子可是差不多的,过了四年,弟弟却已经苍老了许多。 但他取得的成绩却是巨大的。在越国,朝廷对第二战场的开辟的评价是已经初步取得了成功。当秦风收纳楚军组成宝清营,程务本,江涛都进入到了太平军的体系,特别是马向南居然掌控了一郡之地,都让楚国朝堂上下大为振奋。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马向南微微地笑了起来。 “将来大事得成,回到上京,封公封候,少不了你的。”马向东笑道:“陛下对你是赞不绝口,将来你的成就绝对要超过大哥。” 听了哥哥这话,马向南却是微微一皱眉,没有搭腔。 马向东自然认为这是弟弟太过于兴奋的表现,并没有太在意。这一次,楚国与齐国两家使团同住在国宾馆,齐国使者曹辉还在等着召见,但自己却已经坐在了宫中。更为重要的是,自己是拉着刚刚入京的马向南一齐来的。 这是给齐国人的一个下马威,他就是要向齐国人展示,楚国与太平军之间的渊源,是齐国人根本就不具备的。 乐公公笑咪咪的出现在偏殿之中,向着两人鞠了一躬。兄弟两人站了起来,都是欠身向乐公公回礼,对于宫中的大太监,不管他们心里看不看得起,但却很清楚,他们是万万得罪不得的。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却是有余的。 “两位大人,将军大人他实在太忙了,所以只能先接见马向南大人,而马左相,将军大人请您去见夫人就好,他就先不见了。” 马向东大为失望,秦风当然不是没有时间,他能见马向南,自然就有时间见自己,不见自己,只是一种政治上的表态,表示自己与齐国使者之间,并没有差别。如果硬要说点什么差别的话,那么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亲戚吧。 可是身为左相的马向东心里却清楚,国与国之间,亲戚这个字眼儿,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马左相,奴才已经安排了人带您去见夫人,夫人那边我也派人禀告过了,您请!”乐公公侧身摆手相让,一个小公公出现在偏殿门口。 马向东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弟弟,使了一个眼色,那自然是想让马向南在秦风面前再想想办法。 “马郡守,奴才带您去见将军大人。”乐公公笑着道。 马向冲冲着哥哥点点头,转身大步随着乐公公而去。 马猴守在书房门口,看见马向南走过来,侧身为他推开了书房的门:“马郡守,将军正在等您。” “辛苦马统领了!”马向南抱拳冲着马猴一揖,跨进了书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 秦风站在屋子中央,歪着头打量着马向南,笑道:“比起半年前,可是黑了许多,瘦了许多。辛苦了!” 马向东也说过辛苦了,此时秦风也说辛苦了,但两人所说的辛苦的含义自是大不相同。不过听在马向南的耳中,秦风这一声辛苦了,却是有着更大的肯定意义。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秦将军,马某幸不辱命,这一次奉召进越京,亦是向将军您述职!”马向南抱拳一揖到地。 听着马向南的话,秦风笑了起来,到现在为止,马向南还是不肯自认为下属,而是只肯自认为合作伙伴。 “马郡守,也说说,这大半年你担任长阳郡的感受,一句话,概括一下?”秦风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自己也坐回到了大案之后。 一句话!这让马向南倒是有些犯难了,在他看来,这半年自己在长阳郡可谓是历尽艰辛,即便是说上三天三夜,也很难说完。 好半晌,他才吐出一句话,“将军,如果用一句话来说的话,那应当是痛,并快乐着!” “好一句痛并快乐着!”秦风击节赞赏,“马郡守果然是胸有锦绣,这样的金句我这样的武夫,那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的。” 马向南微笑,心道如果你仅仅是一个武夫的话,又岂会有坐在这里的机会。 “现在长阳郡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呢?”秦风轻松地道,马向南既然出现在这里,长阳郡的情况自然是不错的。 “应当说,初步渡过了难关吧!”马向南道:“在沙阳郡的接济之下,我们度过了最难熬的春荒,春天播下的种子,眼看着就要收获了,老天爷也很给力啊,这大半年,风调雨顺,这个秋天,肯定是一场丰收了。” “那就太好了,马郡守,今年以后,长阳郡能否自济自足?”秦风关心地问道,现在的长阳郡对于整个太平军来说,还是一个大大的累赘,大量的金钱与粮食投入进去,对于整个太平军的运转都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虽然有些困难,但相差也不是很大了。”马向南肯定的道。“现在长阳郡最缺的就是劳动力。这两年,长阳郡实在是消耗了太多的青壮了。而且现在,还在不断的外流。将军,这一点必须要得到遏制。否则,长阳郡的情况,就不会向好的方向转化,不瞒将军说,我在启程来越京城的时候,已经下令封锁长阳向外的道路,没有郡守府签定的路卡,一律不准出境。” “这是为何?” “还不是因为太平铁矿。”说到这个,马向南顿时一肚子的气。“太平铁矿建城,您亲自命名为大冶,这个铁矿,本身就是以长阳郡青壮为主构成的。这些青壮的家人离开长阳去大冶与家人团聚,我也认了,总不能让人分隔两地是不是?但金景南也太不是东西了,他派的人回来,一个个穿得跟土豪似的,出手就是大把的银子,到处宣扬大冶的各种好处。勾得我长阳郡的百姓蠢蠢欲动,一个个得想尽法子往外溜。他那里缺人,大可以去别的地方招募,怎么能把主意打到我们长阳郡的头上呢?我们比他们还苦哈哈呢!后来我仔细打听了,那些回来的人用的银子,都是金景南特意派发下来的,目的就是回来勾人。将军您是不知道啊,一村一村的人往外跑啊!您说他缺德不缺德。” 秦风听得忍俊不禁,“的确缺德。大冶建城,这是我们的总体规划,我们需要这样一个稳定的钢铁基地。” “可是也不能用这种法子吧。”马向南愤愤不平。 “马郡守,这彰现了一个现实啊,我们现在缺人啊!越国连年战乱,死得人太多了。你这法子,固然会有效一时,但却不是长远的法子,如果长阳郡一直没有起色,还是在贫困线上挣扎,往外跑的人会越来越多的。毕竟,相对来说,大冶挣钱容易啊!” “我也知道,可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长阳郡想要发展起来,就需要大量的人力。”马向南肯定的道。 “重要的,还是要让长阳郡的经济发展起来,其实大冶钱虽然好挣,但也是风险极大的,每个月都在死人啊!如果长阳郡的收入能够大幅度提高的话,那么我想,自然就能留下人来。马郡守,你想过一些什么方法?光是农耕,恐怕是不行的。”(。) 第五百六十三章:长阳郡的经营之道 秦风说到这里,马向南却是一脸的委屈。 “将军,我怎么可能没有想办法啊!农耕是基础,搞好了,至少能混一个肚儿圆,不用饿肚子,但想要老百姓兜里有几个余钱,非得另想法子不可。” 秦风点了点头,“那你现在想出了一些什么法子?” 见秦风问到了这个,马向南身子坐直了一些,脸色也郑重起来:“将军,其实长阳郡还是有很多好东西的。比方说,上青林,下青林这些地方,便盛产苹果,这地方的苹果与我当年在大楚吃过的苹果大不一样,不仅果子大,而且更甜更脆,我仔细地查了一下,原来这里的苹果,相传是多年以前,大唐帝国时期,远航的船队从海外带回来的种籽,与南方的品种完全不一样。再比如说诸县的蜜枣,更是长阳一绝。如果能够大规模种植,必然会产生很大的经济效益。” “这是一个好路子。”秦风笑道。“长阳郡现在地多人少,青壮劳力流失严重,如果能大规模的种植这种果树,就能够节省出大量的劳力,即便是老人妇女也能照料,必竟他不像农耕那般费时费力。” “将军,今年,我其实已经在农闲时节,在这两地已经大规模地开展了种植,两到三年之后,便能有收益,可是我现在担心另外一件事情。”马向南却是显得忧心忡忡。 “什么事情?” “将军,长阳郡以山地为主,境内崇山峻岭不计其数,环境比较恶劣,不但连通外部的要道屈指可数,条件极差,境内更差。很多地方,连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一旦碰上雨雪天气,很多地方,便几乎与外断绝了一切联系。我担心的是,两三年之后,当这些果树开始收获的时候,我怎么把他运出来又卖出去呢?如果到时候丰收了,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烂在地里,只怕对我们长阳人的打击,将更加巨大了。”马向南瞪大眼睛看着秦风。 秦风也瞪大眼睛看着他,半晌,才大笑起来:“我明白了,我的马郡守,敢情你是在这里等着我呢?说吧,你想要多少钱?” 马向南脸上却没有丝毫不好意的表示,泰泰然的伸出了一根手指:“将军,您打下了越京城,囊中更定鼓鼓的,我不要多的,就一百万两,我要修建长阳郡内连通内外的主干道。” “一百万两?”秦风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倒也是敢开口,你难道不知道越国的国库,基本上就是一个空架子吗?” 马向南一脸诡笑:“将军可不能哄我,国库的确是一个空架子,但内库却是充盈得很,至少我知道,您从内库向国库拨出了至少这个数。” 他又伸出了两根手指。 秦风叹了一口气:“你倒是消息灵通。数是有这个数的,但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只想着你长阳郡吧,那个郡都有问题,都有困难,都像你这样开口,转眼之间,国库里就又空了,那朝廷还要不要运转?万一有个什么紧急的事情,我们要怎么应付?” 听到秦风有拒绝的意思,马向南顿时急了:“将军,我们长阳郡的情况与其它地方不一样,他是受战争影响最大的一个郡,也是为将军的定鼎大业做出了巨大牺牲的一个郡,现在受到适当的照顾,那是应当应份的,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看着马向南急赤白脸的模样,秦风倒是高兴得很,他这个样子,是真正进入了长阳郡这个角色了啊!虽然他还时不时想起他是楚国人这个事实,但做起事来,却是真心实意,这样的人,倒是让秦风愈发起了心,要将他收拢到麾下。 “关于这个,你做了相关的预算了么?”他缓缓地问道。 马向南听了这话,顿时喜形于色:“当然,当然,其实我先去找了苏开荣,可是他一听我说一百万两,立刻就借尿循逃了一个无影无踪,让我在他的衙门里苦苦等了一个上午也不见踪影,可是气坏了我。” 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叠文案,站起身来,放到秦风的面前。“说是一百万两,其实只是一个总数,最开始倒用不了这么钱,一百万两是预估的工程总费用。将军,这上面我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苏开荣被这数目吓到跑了,这倒是符合此人的性子。苏开荣是前朝重臣,几十年的户部尚书,当然知道,一个国家的管家是难当的。他这个位子,非常重要,却也最容易得罪人,他的身份特殊,自是小心翼翼,马向南他必然自认为惹不起,不敢得罪,却又不敢答应马向南的请求,那就只能跑啦! 不过说起来,此人倒的确是干户部的一个料子。 翻开文案,扫了一眼,“最初的起动资金只需要二十万两,倒也不算太多。” “是啊,二十万两而已,架子一搭起来,事情就好办多了。”马向南连连点头道。“这个工程,我预估着起码要三年以上才能完成,正好与我们的那些果树能收获差不多同一时间。所以我说的一百万两,是三年为周期的。” 秦风敲了敲桌子,“好,这二十万两,我答应了,要是户部不给,我从内库里给你拨付。不过后期款项,我建议你随后去找一找王月瑶,或者她能给你想出一些其它的筹款的法子,如果能想出来法子自筹到资金,对国家也是一件大好事,要知道,现在处处都要用钱,处处都张着一张血盆大嘴望着我呢!” “修路这种事,只怕不容易筹到钱吧,这又没有收益,难不成我们还学着山上的匪徒,来一个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山前过,留下买路财吗?”马向南为难地道。 “先去商量一下吧,说不定会有好办法呢!”秦风笑吟吟的道。“对了,马郡守,长阳山多是不假,但也盛产药材吧?你为什么不在这上面再想想办法呢?这东西,附加在其上的价值可就更大了。据我所知,长阳境内的药材,可都是品质很高的。” “将军,可那些药材都长在深山里,要去采集,便需要精壮的汉子,不然危险些太大,空有宝山而无计可施啊!” “为什么不能种植呢?”秦风道:“既然你能想出种苹果,种蜜枣,那种药材就不行吗?” “将军,种苹果也好,蜜枣也好,我们都有现成的熟手,但种药材,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种得好的啊!一个搞不好,便是血本无归。” “你忘了舒疯子?”秦风微笑道:“从太平城起,他便带了好几个小徒弟,自己开药园,种药材,当然,他种的都是一些珍贵之极的玩意儿,但连那些稀少珍贵的东西都能种出来,你们那里的那些普能药材,对他们来说,还算是什么事吗?” 马向南迟疑了一下,“舒神医可不大好说话。” “那就看你心诚不诚了,如果你真想做成这件事,就必然有办法能让他帮你的忙。”秦风嘻嘻笑着。 “好,那我就拼了这张老脸不要,天天去堵他。”马向南心一横道,“总得要让他出让几个小徒弟才行。” “这就对了,要想办成事,脸皮非得厚才行。”秦风大笑。 “对了将军,除了钱,我还要人。”马向南搔了搔了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再一次向秦风提出了要求。 “什么样的人?” “修路的人。”马向南道:“将军修建太平城,建大冶城,麾下匠师营中,有不少这方面的专家,特别是太平城到大冶城这么恶劣的地理条件之下,都能修出那样好的路出来,我们那里,也就算不得什么了,如果将军能将这样的人才调过来帮我,我想,必然会事半而功倍。” “相比起钱来,你要的这样的人,我马上就可以给你调来。”秦风大笑:“我会派人去告诉巧手,选派最好的大师傅去你哪里。” “多谢将军!”马向南大喜过望。一时之间,只觉得神清气爽,这一次入京,可谓是收获满满。 “先不用多谢了,马郡守,我来问你一件事。”秦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在楚国之时,也是当得亲民官,掌管一郡之地,我想让你比较一下,现在与那时有什么不同?你更喜欢在哪里做事一些呢?” 秦风的这个问题,一下子便将马向南问得呆在了哪里,刚刚,他完全进入了一个为本地谋福利的地方亲民官的角色之中,浑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出处,此时秦风一问,他顿时省起自己本来的身份,顿时就张口结舌了。 秦风含笑看着他。 马向南顿时觉得自己的思路紊乱了起来,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有话直说,不必藏着掖着,你知道我的性子的。”秦风道。 好半晌,马向南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看着秦风,道:“在楚国为亲民官,是快乐并痛苦着,在长阳为亲卫官,却是痛并快乐着。” “这可将我绕糊涂了,愿闻其详!”秦风一时没有搞清楚这二者之间的差别。(。) 第五百六十四章:留下来吧 祝各位书友新春快乐,万事如意,一年更比一年强!!! “在楚国的时候,一切规矩都已成形,既有官场的规纪,也有世族之间的规矩,还有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就像是一张张的网,将你网在中央,每当你伸胳膊展腿想要扑腾一番的时候,这些网便会收得紧一些,将你勒得喘不过气来,不得不老老实实的重新回到你的原点。 ”马向南的声音有些沉重。 “在哪里当官,不需要你多做一些什么,每天只不过是循规蹈矩,按部就班,让点卯时点卯,该玩乐时玩乐,官员最大的作用,更多的是在调停,调停各种矛盾。妥协,不断的妥协,在众人之中寻找到一个平衡点,然后皆大欢喜。” “对于一个想要做出一番新气象的人来说,这是痛苦的。因为任何的新气象都意味着对往事的否定,对过去的推翻,这个时候,平时看不见的那张网便会从四面八方向你扑来,要么你投降,要么被驱逐出局。” “但对于一个循规蹈矩,墨守陈规的官员来说,这是快乐的。因为你不需要去吃苦,不需要动脑筋,任何事情都有那些规矩来帮你解决掉,这样的官员,也是很讨喜的,逢年过节,也许不止逢年过节,总会有大大的礼包送到府上,这些所得,比起官员的俸禄来,要高上许多,高枕而卧,醉酒听歌,人生如梦啊!” 秦风微微点头:“你,应当是那些少数的想要做出一番新气象来的人,所以与那里格格不入,所以这样当官,虽然于大部分是快乐的,但于你却是痛苦的。” “是的,就像一个人呆在一座历经千年的旧房屋之中,你鼻间嗅到的都是陈腐的让人作呕的气息,你却不能动手将他整修一番,而只能继续捏着鼻子,忍着呕吐的感觉,还要强颜欢笑,欢歌盛世天下一般,时间一长,整个人便只剩下麻木与随波逐流了。”马向南道:“许多人以为我自愿来到越国开辟第二战场,是眼红我大哥在楚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想要另辟蹊径,与我大哥较一较劲儿,其实,我只是受不了那股陈腐的气息罢了。我如果不走出来,便会在大楚,一个任上转到另一个任上,慢慢的积攒着资历,然后凭借着我大哥的能力,挤身朝堂,在一个清贵的衙门里终老一生。” 秦风大笑起来:“好,这个我明白了,那你现在说说在我们这里,是怎么一个痛并快乐着吧?” 马向南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在秦风面前展示着:“将军,以前这双手,是握笔的,端酒杯的,抱美人的,这双手以前可是白嫩细滑,可现在您看看,像什么?” 这双手现在青筋毕露,老茧累累。 “我在上面看到了力量。”秦风开玩笑地道,看着马向南又些恼火的模样,紧接着道:“还有百姓对你的热爱。” 马向南嘿了一声,放下了双手,“到了长阳郡之后,一穷二白,什么都得自己想办法,没有了那张网,你想怎么扑腾就怎么扑腾,累得慌,但每天晚上,却睡得格外踏实,第二天起来,又接着去扑腾。秦将军,我下地扶过犁,烧过荒,砍过树,割过草,播过种,不仅是我,那一段时间,我们郡守府里每一个官员,吏员,衙役,都在干这些事。虽然觉得这不是我们应该做得事情,但是没人啊,你误地一时,地误你一年啊!” “累,不过在楚国是,是心累,到了长阳郡,却是人累!”马向南深深有吐出一口气:“不过正如将军所说,当听到百姓的交口称赞,看着我的那种眼神的时候,我便觉得,唉呀呀,这还是蛮爽的嘛!” “所以我说,痛,并快乐着。特别是看到你的辛苦,将会获得巨大的收获的时候,那种内心的满足感,当真是无以伦比的。而这,是我在楚国当亲民官的时候,永远也无法获得的。” 秦风认真地看着马向南,看得出来,他是真正的动情了。 “留下来吧!”他突然道。 “啊?”马向南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秦风。 “我说,留在这里吧,别想着大楚了,在这里,与我一起,痛并快乐着。让我们一起来为即将建立的新的国家努力奋斗,亲自种下希望的果实,然后期待秋后那硕果累累的收获,如何?” 秦风认真的向着马向南发起了邀请。 马向南有些心慌意乱地,手足无措的坐在哪里半响,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马郡守,你不必急着回答我,反正这一次你还要在越京城呆上一段时间嘛,好好的想一想,即便你不愿意,我也不会怪你,而是会非常感谢你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为长阳郡所做的一切。”秦风肯定的道。 “将军,那我,我先告辞了!”马向南低着头站了起来,向秦风一揖,转身便往外走,不想门过高高的门槛却成了他的绊脚石,要不是站在门外的马猴一把托住他,铁定就要摔一个嘴啃泥了。 看着那有些喝醉酒一般踉跄的背影,秦风不禁笑了起来。 “老大,您说他会不会弃暗投明,真正为您来做事啊?”站在门口的马猴自然是将屋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此刻站在秦风跟前,好奇的问道。 “于他而言,这并不是暗或者明的问题。”秦风微笑道:“不过我想,他肯定会留下来了。他这样的人,更适合在我们这里,才会有他更大的发展空间。” “是哦,他做事还是蛮有能力的,而且吃得苦,胆子又大。”马猴深有同感地道。“长阳郡那个摊子,他把其撑起来很不容易呢!” “哟嗬,我的小马猴居然也懂得治政不易了,不简单啊!”秦风大笑起来。 马猴嘿嘿的笑了起来:“天天听着老大与那些官儿们说着这些事儿,我就是再蠢,也能学到一点什么东西嘛,这就叫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了不起了不起,居然会咬文嚼字了,不过这挺好。”秦风笑着道。“多学一点,对你以后有好处。” “是,老大。”马猴端起桌上的茶盅,“您跟他说了这么久,茶都冷了,我再去换一杯来。” 刚刚转身,紧闭的书房门便被推开了一条小缝,一颗小脑袋钻了进来,好奇的往里张望着,紧跟着,这个小脑袋的上方,又多了一个,两条小辫子垂下来,正好挡在下面一个小脑袋的眼前。 “你挡住我了!”奶声奶气的声音在愤怒的大叫。 一只白嫩嫩的小手从门缝里伸进来,撩进两个小辫子高高的举起,同时,两张笑脸一起展现在秦风的面前。 “小文小武,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秦风惊讶的叫了起来。 门被大力推开,两个小人儿站在门槛外,脆声地一齐叫道:“爹爹!” 马猴赶紧放下手里的杯盏,走到门边,将两个小家伙一手一个,抱进了房内,在门外的廊道之上,看见两个小宫女,正站在柱子后边偷笑呢。 “爹爹,上京城里的外婆给我们带了好多好多的礼物。”小武抢着答道。“好漂亮,好多我们以前都没有见过呢!” “还有好多漂亮衣裳。”小文接着道。 “我们好开心!” “不过娘好像很伤心,在哪里掉眼泪呢!” “大姑姑让我们来的,说是娘伤心了,要爹爹去才会高兴!” 兄妹两一人一句,配合得极其默契。 秦风看着马猴,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他本来是不想见马向东的,至少不想单独见马向东,但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来了这一出,看来不去是不行的了。 一手抱起一个,秦风笑道:“好,那我们就去安慰你们的娘亲好不好,是那个把你们娘惹哭了,看我不去好好的收拾他一顿。” “是个长胡子的白白胖胖的家伙。”小文道。 “他掏出一封信给娘亲,娘亲看了就掉眼泪了。”小武道。 “那我们爷儿仨就去收拾这个白胖子好不好?”秦风鼓起腮帮子,作出一副凶恶相。 “好!”两个小家伙一起鼓掌欢呼。 “拔他的胡子!” “在他脸上画一只大乌龟!前几天我画了一只大乌龟,娘亲笑得可开心啦!” 三人一路说笑着走向后面的寝宫,商量着如何整治那个白胖子。从闵若兮他们三个到了越京城之后,秦风可是花了不少的精力,才终于重获两个小家伙的一片芳心,现在三人感情好得不得了,别人家都是父严母爱,到了秦风这儿,却恰好是颠倒过来了,秦风溺爱得不得了,闵若兮却是对兄妹二人极其严格,每天的功课是排得满满的。进越京城不久,就已经张罗着要给两个孩子找启蒙老师了,越京城亦是人文荟萃之地,够资格当他们兄妹二人老师的,可真是不少,但越是这样,便越是难选了。秦风倒是不急,多小的娃娃啊,就得去坐课堂,背课文么? 马向东现在自然不知道三个恶意满满的人正在盘算着要找他的麻烦,他此时正得意于自己的手段,不怕你秦风不见我,咱这儿不是还有杀手锏嘛!(。) 第五百六十五章:楚国的礼物 殿外传来小文小武快活的笑语之声,中间夹杂着秦风爽朗的笑声,正在与闵若兮叙话的马向东立即站了起来,转身看着殿外。 秦风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大步跨进殿来,将两个孩子放下,转头目光炯炯地看向马向东,两个小家伙说得不错,的确是一个白胖子,面貌与马向南倒着实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却完全是天壤之别。 “马向东见过秦将军!”马向东双手抱拳,深深一揖。 “不用多礼,马相请坐。”秦风淡淡的说了一声,走到闵若兮身边,轻声问道:“怎么啦?小文小武说你都掉眼泪了。” 听到秦风的问话,闵若兮眼圈又是一红,低声道:“马相说,母亲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自从父皇去世之后,母亲的身体就不大好了,现在,十天之中,倒有六七天是在病榻之上的。” 话里透出无比强烈的思念之情,秦风当然能听得出来。 秦风点了点头:“如果你实在担心,回头我让舒畅去上京城一趟,让他去为你母亲调理一下身体。” 闵若兮有些幽怨地抬头看了一眼秦风,到现在为止,秦风仍是不愿意叫自己的母亲一身岳母。“舒畅现在忙得脚不点地,他去得了吗?” “快马加鞭,一来一去,也不过两三月而已,我可以给曹辉说,让舒畅借道齐国,这样就缩短了不少的路程。你觉得怎么样?”秦风轻轻地握住了闵若兮的手:“我知道你很想念她,她也必定很想念你以及小文小武,但你们是不能去上京城的。” 闵若兮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自己和小文小武是断然去不得上京城的,去了那里,只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如此也好,舒畅医术通神,有他去为母后调理一番,我也能放心了。” “多谢兮儿了!”秦风轻轻地捏了捏闵若兮的手,这才转过身来,在闵若兮的身边坐下,看向马向东。 “马相一路远来,辛苦了。”他不咸不淡地道。 “不敢,秦将军四年之间,便击败吴氏取而代之,陛下以及马某都是佩服不已啊!”马向东笑容满面,“吴氏这几年失尽民心,将军能取而代之,不管是我们大楚也好,还是秦国也好,都是兴奋不已啊!” “我取得了成功,你们有什么好兴奋的。”秦风却是冷冷地看着他,“闵若英难道不该害怕吗?他是贵人多忘事,我的记性可好得很。” 马向东一愕,没有想到秦风如此不给情面,竟然当着昭华公主的面便抖出了过往的旧事,看到昭华公主低下了头,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向着秦风深深一揖。 “马相这是干什么?”秦风问道。 “大楚皇帝陛下,自然也是知道秦将军的这个心结的,临来之前,特意让我向秦将军说一声抱歉!”马向东道,“我这一揖,便是遵皇帝陛下的命令,向秦将军表示歉意。” “可惜得很,我虽然看到了,但在安阳城中,死去的一千余我的兄弟们却再也看不见了。”秦风冷笑。 “秦将军,我们陛下还有一句话。”马向东道,“不知道将军想不想听。” “但说无妨!” “我们陛下说,他向您表示歉意,但如果时间倒流,陛下照样会那样做。”马向东昂头道:“以前将军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敢死营校尉,无法理解我们陛下的抱负和用心,但现在将军亦是一国之主了,这几年之中,想必也学会了许多,看透了许多,我们陛下说,您一定能理解他当时的想法。” 秦风仰头大笑起来:“好,这才是我想象之中的闵若英。做便做了,道什么歉,道歉又有什么用?他这样说,是认为我也变成了与他一样的人了吗?” “但凡成功者,没有不经历这些的。”马向东丝毫不惧地看着秦风:“这里也没有外人,我便直言了,秦将军,难道你就没有做过阴谋,黑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事情么?” “做过!”秦风坦然地看着马向东,“但是我从来不会向自己的亲人,兄弟,部下举起屠刀,更不会出卖陷害他们。我的刀,向来只对准敌人。大丈夫立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便是我做人的原则,你回去之后,可以把这句话说给闵若英听。所以,不要以为我跟他是同一类人,特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跟他,永远只会是仇人,而不会成为同路者。” 马向东怔怔地看着秦风,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好啦,别说这些事情了,马相,你是来谈正事的,跟秦风置这个气干什么?”闵若兮有些烦恼地盯着马向东,觉得这个左相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明明知道这是秦风的心病,居然还当面挑起事端,这不是自寻烦恼么,像程务本,就聪明得多,只谈合作,谈两利,根本就不涉及其它。 秦风一笑,看着马向东:“马相,坐下说话吧,你也知道,秦国李挚,齐国曹辉,现在都在越京城,你们大楚,为我带了什么?” “秦将军,马某千里迢迢而来,除了带来楚国的友谊之外,当然也还有别的东西。”马向东脸上重新浮现出了笑容,“这一次,除了不菲的贺礼之外,我还带了上千名大匠。而我们确信,这是您所需要的。” “大匠?”秦风眉头微皱,一时没有想清楚对方的用意。 “马向南写了奏章回去,当然,在奏章当中,他重点说了他眼下的困境,可我们大楚隔越国太远,想要解决这些问题,却也一时无力回天。不过陛下天姿聪颖,苦思冥想几天之后,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马向东侃侃而谈,不经意见,点出了像马向南这样的楚人,正在为秦风效力。 “他想出了什么?”秦风凭直觉,就觉得这里头一定有什么问题。 “这些大匠都是我们大楚最杰出的造船匠人。我们大楚横行天下的水师战舰,便是由他们打造。”马向东微笑着道:“宝清港现在已经颇具规模,那里也有了一个现成的修船厂,有了这些匠师,那里便很快可以建成一个造船厂。越国并不缺造船的大料,只要将军愿意,用不了几年,便可以打造出一支舟师,那时候,凭着舟师,便可以将越国的产品大规模的送往越国销售,双方的商业往来,将会因为这些舟师的存在,而构建一条繁茂的海上通道,双方互通有无。将军自楚国来,当知道楚国富庶,即便是普通百姓,购买力也是极强的,只要这条海上通道一建成,必然会让大越的财力,很快便上一个新台阶。” 听到这里,秦风总算是明白了闵若英的用意,想要打通海上通道,他就必须要拥有一支强大的舟师,而这支舟师一旦成型,航向楚国,必然要与齐人控制的海域通行,双方发生冲突便不可避免,楚越两边夹击,齐国的舟师,自然就完蛋了。 他放声大笑起来:“好主意,好主意,果然是闵若英式的做法,不过我很喜欢,这些大匠我接收了,不过马相,为了让这些匠师能够安心在我这里落地生根,请将他们的家人,一并送来可好?” “这个嘛?他们的家人大多难离故土,恐怕很难让他们背井离乡。”马向东推托道。 秦风嘿嘿一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可就不敢收了,人在我这里,心却不在,我怎么敢放心使用他们打造的船只?造船,可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干好的事情,不说别的,光是造船的大料就不是短时间内能备好的,马相,不要欺负我不懂船,基本的道理我还是懂得。越国的确不缺造船的木材,但要将这些木材变成上好的船料,光这个时间,只怕便要好几年吧,你不会是想让这些匠师,弄一些不合格的大料给我造船,在海上航行个一两年,便稀里哗啦散了架吧?” 马向东尴尬地看着对方,他是真没有想到,秦风居然也懂这里头的道道,原以为一直在楚国西部的秦风,根本就不懂造船的这些技术,可他显然是知道的。 “这个当然不是的,将军,回去之后,我便禀告陛下,尽可能地动员那些匠师家属来越国。他们以及他们的家属,便算是陛下给公主殿下的陪嫁,将军觉得这样可好?”马向东瞬间便下了决心。 秦风大笑着转头看闵若兮,“兮儿啊,娶了你这个金枝玉叶,我可是跟着沾了大光啊,马相,多谢我那位大舅哥啊。我知道你们想要得到什么,这样说吧,我太平军将在会建立一个新的王朝,我们有自己的建国之策,也有自己的外交之策,我们所有的行动,将会以我们国家的利益为唯一标准,这么说,不知你可满意?” 马向东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有将军这一个承诺,我想陛下会很开心的,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姻亲嘛!血浓于水,疏不间亲,将军您说是不是呢?” “我们当然是讲感情的,我就怕我那位大舅哥不讲啊!”秦风淡淡地道。(。) 第五百六十六章:我要留下来 马向东是怀着非常愉悦的心情从皇宫之中出来的,不过他出来时候的形象着实有些不敢恭维。 原本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美髯,此刻少了一半,半边长半边短,要多奇怪有多奇怪,而硕大的左脸庞上,乌七八黑的好像是墨汁啥的,草草地擦了一下,却并没有擦干净,他居然就这样摇摇摆摆,堂而皇之的出了宫,也不坐轿,径直骑着马往国宾馆方向走。 他这副模样,自然有着超高的回头率。 马向东怪异的举动很快就反馈到了宫中。 “这位马左相搞什么东西?”马猴一脸的讶然,“看他的模样,应当是非常注重仪表的一个人,被小文小武这么一捉弄,我看他非但不恼怒,反而开心得很啊。也不怕别人嘲笑他。” 秦风淡淡地道:“这位马向东难怪能在楚国做到左相,心机当真非同一般,这么一点点小事,居然也能被他利用到如此极致。” “老大,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有什么可利用的?”马猴不解地问道。 “马猴啊,你想想,他堂堂的楚国左相,出使我们这里的特使,居然如此狼狈的出宫,但不见恼怒,却一副欣欣然的模样,会不会让看到的人非常奇怪啊!”秦风问道。 马猴点头:“当然,就是我也很奇怪啊!” “人都有好奇心的,大家奇怪,自然就要去打听打听这是怎么一回事呢?”秦风笑道:“当然,他们最后一定会打听出来,因为就算宫中一点口风也不漏,这位左相自己也会派人将这些消息泄出去。外人一听,哦,原来马左相是在宫中与秦将军和昭华公主的两个孩子玩闹弄成这样的。咦,看起来马左相与秦将军一家的关系极好啊!这活生生的不就是两家亲的戏码吗?” 听了秦风的解释,马猴呆了半晌,才道:“这么一点点小事,居然能做出这么多文章来?” “事虽小,但这篇文章却是可以做得极大的。”秦风沉吟了片刻,“我倒是疏忽了这一点,只顾了讨好我的两个小宝贝,忽略了这些家伙,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他们想歪了脑袋,主意居然打到了小文小武头上,老大,要不要我找个借口去修理他们一顿!”马猴火冒三丈,面目狰狞地道。 “你想干什么?”秦风横了他一眼,“人家是楚国来的特使,到了我们的地盘,出任何事情,打得都是我们的脸,知道吗?” “那就这样忍了?”马猴不甘地道。 秦风轻笑起来:“忍,当然不能。马猴,待会儿傍晚的时候,你亲自去一趟国宾馆,找到齐国的使团,告诉曹辉,晚上我在宫中请他吃饭。” 马猴眨巴着眼睛,在脑子里将这句话反复过了几遍,终于转过弯来,“老大,高啊,实在是高,他马向东拿这事儿说嘴,咱们马上就给他正反两耳光,保管打得他眼冒金星。” 马向东带着随从,前呼后拥的回到国宾馆的大院子里,一眼便看到了齐国使团的老大曹辉正含笑地看着他,他亦微笑着走了过去,向曹辉双手抱拳行了一礼。 曹辉还礼:“马左相,怎么搞得这样狼狈?” 马向东兴高采烈的道:“唉,别提了,咱们昭华公主那两个孩子,实在太调皮了,非得缠着我跟他们玩,一个不小心,便弄成了这副模样,古灵精怪的,血脉里果然流着咱们大楚皇室的血液,从小就不就简单,连我这样的老狐狸都上了他们的大当,见笑,见笑了。” 曹辉微笑不语,盯着马向乐扬长而去的背影,眼中却是掠过了一丝阴霾。对于齐国而言,最担心的莫过于就是秦风与楚国之间的亲情联结,昭华公主必然会成为他们双方的润滑剂。眼前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也在印证着他们最不想看到一幕,就要上演了。 他拂袖进屋。 回头偷瞄着曹辉的马向东,眼角的笑意则更浓了一些。 回到楚国使团居住的楼里,马向东一眼便看到了弟弟马向南。 “你怎么来这里了?”他问道。 马向南一笑道:“我现在是长阳的郡守,想进国宾馆,守卫自然不会拦我,我又是你的弟弟,想你这幢屋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吧,你的侍卫自然也不会为难我。” 马向东仰天打了一个哈哈:“说得也是。” 随从端着脸盆进来,马向东一边清洗着脸上的墨汁,一边笑问马向南道:“刚才的一幕你看到了吧?曹辉现在定然是气急败坏了,哈哈,这可真让人痛快。” 马向南却不以为然:“有什么意思吗?就算外界误解,但在秦风将军哪里,既定的政策决不绝有什么改变的。” “当然有意思。”马向东眯着眼睛,“只要真有人误解了,那在制定政策的时候,说不定就会出现偏差,而政策上稍微的偏差,落实到行动之上的时候,恐怕便要谬以千里了。我这不仅是给曹辉看的,也是给越国人看的,当然也是给秦风的手下看的。昭华公主是楚国的公主,小文小武有着大楚皇室的血脉,这可是铁一般的事实。” 马向南哧的一笑:“大哥,这有用吗?您大概忘了太后吧?太后当年可也是越国的公主呢!可那又怎样?这些年来,您觉得太后是更挂念故国一些呢,还是为楚国筹谋更多一些?” “不一样的。太后是那种典型的女子,但昭华公主却不是!”马向东笑道。 “我看没有什么两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至少我从来没有听见过昭华公主对太平军的政策发表过任何的只言片语。”马向南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屑于我做这样的事情,你在这里等着我,究竟有什么事情?不只是单单叙叙兄弟亲情吧?我估摸着秦风登基之后,你恐怕这个郡守也当不下去了,他肯定不会再让你控制一郡之地。虽然作为大楚首辅,我觉得有些可惜,但作为你的大哥,我又由衷地感到高兴。你可以回家了,而且是衣锦还乡。回国之后,陛下必当重用,这一次,不管是谁,也不能说你是沾了我的光,你是用性命堵回来的。” 看了一眼马向南的模样,马向东又道:“四年没有回家去了,你这模样,只怕弟妹和侄儿们都不敢相认了。回去之后,我请陛下让你却一个清贵的衙门任职,好好的养一养,把这几年亏欠的都补回来。” 马向南低头不语。 “我知道你肯定又会不高兴了,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身为首辅,位高权重,陛下也不可能再赏你一个要害职位,这样我们两兄弟不但要遭朝臣忌,恐怕也要遭陛下忌了,我们这位陛下,可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马向东安慰道:“不过陛下肯定还是要另外给你补偿的,比方说封候?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可比大哥要强了。”马向东打了一个哈哈道。 马向南缓缓的抬起了头,眼神之中,露出了一丝决然的表情。“大哥,我这一次来找你,是想请你回到上京之后,将我一家老小,都送到越京城来。” “嗯?”马向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都要回去了,还千里迢迢里把他们送来干什么?”话刚一出口,他陡然之间明白了马向南的意思,脸色顿时便变了。 “你……”他张口结舌地看着弟弟。 马向南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决定了,不回去了。刚刚在等大哥的时候,我已经给皇帝陛下写好了辞呈,辞去在大楚的全部职位。” “你疯啦?”马向东厉声喝道:“你这样做,对我们马家没有任何好处,你会让陛下恼火的。” 马向南不说话,只是盯着马向东看着。 好一会儿,马向东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坐到了弟弟的对面,语气柔和的道:“大弟啊,你可不能意气用事啊!你终究是楚人,而且是楚国的高官,又有我这个大哥的影响在,就算你留在这里,秦风又岂会重用于你?到时候,上面猜忌你,下面挚肘你,左右防着你,你空有一身本领,又如何施展?假如将来楚越当真发生了什么冲突,你必然会成为第一批牺牲品的。” 马向南坚持的摇头:“大哥,在你去见昭华公主的时候,我去见了秦将军,与他谈了很久,他向我发出了正式的邀请。” “他这只不过是分裂我大楚,想搞垮我的手段而已。大弟,你可千万不能上当。”马向东沉声道。 马向南笑了出来:“大哥,你不了解秦风,但我与他可是共事了快四年了。对他的了解,我可比你要多得多。他根本就不屑于做这些事情,他邀请我正式出任长阳郡的郡守。” “大弟,你可要考虑清楚了!”马向东有些着急了。 “有时候瞻前顾后太多,反而会让自己找不到方向。”马向南道:“当他正式邀请我的时候,我竟然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是欢喜的,是跃跃欲试的。大哥,在这里,我才能施展我的一生所学,而在楚国,我永远只会成为一个庸庸碌碌,无所作为的可有可无的存在。你无法想象,我在一副空白的纸张之上描绘出壮丽河山的那种快乐,现在这副画我已经画出了草图,不将他完成,我怎么能甘心?”(。) 第五百六十七章:大好机会 屋子里陷入到了寂静当中,兄弟两人四目对望,谁也不想退让半步。 外面传来了一阵阵喧嚣之声,听声音似乎是从齐国使团居住的楼房里传来。马向东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往外看去。 他一眼便看到了马猴。 接着他便看到了曹辉。而曹辉似乎也向他们瞟了一眼,紧跟着他浑厚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秦将军设宴相待,曹某可真是受宠若惊啊?马统领,请替我感谢秦将军,就说我一定会按时到的,哈哈哈!” 声音如同针尖一般,在马向东耳边响起,这当然是曹辉刻意为之了。马向东冷哼了一声,砰的一声关上窗子,坐了回来。 马向南同情地看了一眼大哥,摇头道:“大哥,您瞧,你刻意把自己弄得小丑一般的回来,被一个轻飘飘的邀请便击打得粉碎。据我所知,秦将军已经单独宴请了李挚,本来齐楚二国,他是不准备再单独设宴相待的,但你弄了这么一出,倒是便宜了曹辉了。” 马向东脸色难看之极,半晌才道:“你现在也算是太平军的高官了,秦风既然信任你,那你就也知道一些他的想法吧?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在他心中,齐国,楚国,谁才是他最大的仇人?” 马向南轻声道:“大哥,今天这事儿您还看不出来吗?秦风秦将军,在政治之上已经相当成熟,在他眼中,无所谓谁是最大的敌人,他看的是整个朝政的利益。所以大楚仅仅想用亲情捆绑他,是根本不可能的。当然,大楚也不必将秦将军与皇帝陛下的私人恩怨太过于放在心上,在大是大非面前,这些东西,影响不了太多。秦将军正在从一个感性的军人向着一个理性的执政者方向转变。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马向东点了点头。“你下定决心了吗?当真不回去了?” “是的,这里更适合我。”马向南坚决的点了点头。 “程务本,江涛都要回去了,不过江上燕还是会留下来,宝清营也会留下来,只要秦风不解散他们,他们就会一直呆着。这是程务本的决定。”马向东道。 “我知道了。” “既然你决定要留下来,那我们就不得不分家了。”马向东叹了一口气:“以后,就只能是楚国马氏和越国马氏了,希望你能理解大哥的苦衷。” “当然理解!”马向南微笑道。 “这样也好,马氏一分为二,不管以后怎么形式怎么变化,总都有一个退路,家虽然分了,血缘却分不了,不过越国现在还是很混乱的,秦风不见得能在短时间内便能解决国内的问题,既然你决意要追随他,那就只能自己小心了。” “多谢大哥关心。这一点,我还是有信心的。”马向南站了起来,向着马向东深深一揖:“大哥,那就就此别过了,接下来,我不会再单独来见你了。” 马向东点了点头,背过身去,不再看弟弟。而马向南也是转身向着门外走去,也没有回头。 走出国宾馆的大门,马向南忽然觉得浑身上下一阵轻松,心头的阴霾倏忽之间便被一扫而空,他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自己终于挣脱了那一张无形的网了,现在,他可以尽情地去描绘秦风提供给他的那一副大大的画卷。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急步向着太医局的方向走去。 时不我待,只争朝夕啊! 他要去找舒畅。 太医局与其它各官衙比起来,这里就显得平静多了。在太医局的所有御医们看来,不管是谁当政,只要人还吃五谷杂粮,那自然就是要生病的,只要生病,那就自然是需要他们来看的。他们虽然品级不高,势力不大,但却是这越京城少不得的一批人,对于那些达官贵人来说,他们更是得罪不得的人。不管是以前的旧越朝,还是新晋的太平军。 所以当别的衙门一个个战战兢兢,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诚恳的态度认真做事的时候,太医局仍然是一个逍遥自在的部门。 数十位品级不一的太医们,在太医局自然也有自己的圈子,从医正到最普通的太医,这些天基本上就是笑卧高台上,坐看风云起,大有泡上一杯茶嗑着瓜子看热闹的意思。 当然,也有极不爽的人,那就是原本太医局的医正了。因为太平军进城之后,前来接受太医局的是一个年纪不过三十来岁,看起来**儿郎当的家伙。带着两个青衣童子,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太医局的大门,召集了所有的御医之后,言简意赅的丢下一句话之后,便再也没有理他们了。 话说得很嚣张。 “这里,从现在开始,是我的地盘了,你们,都是我的手下,老老实实干活便有饭吃,不然,统统滚蛋!” 能到太医局里当上御医,当然个个都还是有几把刷子的,以往上至金枝玉叶,下到普通官员,那一个对他们不是客客气气?一般的人想请他们看病,那还得东托西找才成呢,但在这位新来的家伙眼中,他们似乎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人。 这让他们感到愤怒,他们已经决定要给这位新来的人一点颜色看看了。准备来一个集体大罢工,但问题是,这一段时间,以往大病小病不断的达官贵人们,似乎连病都不敢得了,让他们也有力无处使。 舒畅自然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其实在他的心中,这些人,大部分恐怕也都是庸医的定位。舒畅神医之名,那也只是局限在极小的圈子里,经他手医治的,除了敢死营的那些幸运家伙外,大都是马向东,李挚,邓朴这些顶尖的人物,在外,他的名声并不响。 马向南走进太医局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副松散之极的样子,太医们大多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窍窍私语,院子里,到处都散落着一些晒制的药材,有的已经不成模样了,显然没有人照顾收拾,整个看起来一副乱糟糟的模样。 这让马向南很有些吃惊,因为他是见识过太平军的作风的,这种情况,在太平军麾下,的确是很罕见的。 “请问舒大人在哪里办公?”他抱拳恭敬的向一位翘着山羊胡子的太医问道。对于这些人,他还是很尊敬的。 “舒大人?”山羊胡子明显怔了一下,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你是说那个叫舒畅的家伙,喏,一来就占据了医正的屋子,年纪轻轻,一点也不知道好歹,啧啧啧!” 山羊胡子频频摇头,一脸的不以为然。 马向南微微一笑,在他们这个行当里,年龄基本上就代表着资历,像舒畅这样年轻的的确少见,但年轻并不意味着本领差啊,他可是见过舒畅的医术的,在太平军内部,很多人可是将其奉若神明的。 不理会山羊胡子不满的埋怨,他径直走向舒畅的所在,推开门,又是一愕,屋子里比外的乱有过之而无不及,满地都飘落着纸张。而舒畅,一只脚翘在大案之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里提着笔,笔尖含在嘴里,将整个嘴巴染得一片漆黑。 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纸,上面赫然写着一个标题,“关于在全国布局医疗体系的规划”。 马向南一下子怔在那里,全国布局,这可是一篇大大的文章,看舒畅的模样,简直是头痛之极的一副模样。 “舒先生,你这是在做一篇大文章啊,了不起!”马向南走了过去,敲了敲舒畅的桌子。 舒畅看了一眼马向南,姿式不变,只是将笔尖提离了嘴角,一脸苦相,“秦疯子交待下来的题目,难死我了。要我治病救命,那是手到擒来,让我干这个,不是要我的命吗?” 看着马向南,他的眼睛却突然亮了起来,哈的一声大笑,突然跳了起来,扔了笔,一把拉起马向南,显得十二万分的热情起来:“马郡守,今儿个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既然来了,今天我可就不能放你走了,咱哥儿俩得好好的喝上几杯。” 舒畅一热情,马向南就觉得浑身毛骨悚然起来,说起来,他与舒畅可真是没有多少交情,点头之交而已,事出反常必为妖,瞄着舒畅,再看看这满地的废纸,马向南立时便明白了舒畅打得什么主意。 “舒先生,这是秦将军交给你的题目,我可做不来,术业有专攻,医术,我是不懂的。”他干净利落的拒绝。 一把抓住马向南的舒畅却是再也不肯松手,“不要想蒙混过关,你可是大才子,医术你不懂,但这布局规划,不正是你的长项吗?马老儿,咱们也不客套,帮我做好了这件事,我亏待不了你,以后难不成你就没有求我的地方吗?咱们哥儿俩要么哥俩好,要不一拍两散,以后我可就认不得你了。” 听着这威胁,马向南哭笑不得,但一转眼间,眼睛却变得比舒畅更亮了。 好机会啊!大好的机会啊! 转瞬之间,他笑得比舒畅更欢快了。(。) 第五百六十八章:好处需要足 将地上零乱的一张张没写几个字的纸捡起来,厚厚一摞拿在手里,马向南慢悠悠的坐了下来,“秦将军大致是个什么意思?” 舒畅一看有门儿,不禁大喜,“秦疯子的意思是说,像越京城这种地方,大量的医术高超的大夫集中在这里,但真正受益的却只有一小部分人,像外头这些家伙,要是让他们去给平头老百姓看病,就像降低了他们身份似的,这怎么可以呢?所以呢,他想以越京城的太医局为总部,建立一个遍布各郡的新的医疗体系,记住罗,这个体系可不是专门为有钱人服务的,而是大门敞开,为所有人服务。 第一步是先布局到郡,然后各郡再以郡为中心,向各县布点,最终形成一个网状式的覆盖所有百姓。” “这可是大手笔啊!”马向南惊叹道,作为亲民官,他当然知道,最底层的百姓,看病不仅难,而且贵,很多人都是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到死。“可这不仅需要大量的人,还需要大量的钱财啊!将军的意思,这个要建立起来的医疗体系应当是慈善性质的,收费恐怕是很低廉的吧?” “不错!”舒畅点点头,“他说,这里头的银钱差额缺口,将由国家补贴。” “如果真能成功,则是不折不扣的一大善事,单凭这一件事,秦将军便足以成为万家生佛。”马向南赞道。 “便在我面前提佛,我与秦风一样,对这些秃驴没有什么好映象。”舒畅不屑一顾,“这不,他要我来起草这东西,这不是为难我吗?还好你送上门来,哈哈,不搞好这个东西,你休想过我这一关。” 马向南笑咪咪地道:“先布局到各郡,这不是什么难事,小事一桩。” “既然如此,那你还不动笔,来来来,我来给你磨墨。”舒畅大喜。 马向南翘起了二郎腿,“舒先生,你就不问问,我今天送上门来自投罗网是为了什么吗?” 舒畅一怔,“为了什么?” 马向南哈的一笑,双掌一合,啪的一声脆响,“说起来,与先生您的这件事情,也有很大的关系啊!” “有什么关系?是什么事?”舒畅楞楞地道。 “舒先生,我们长阳郡山多,但也出产品质上佳的药材对不对?”马向南问道。 “这个我知道。”舒畅点点头。 “不过这些品质上佳的药材却都长在深山老林之中,采摘风险相当大,我们长阳郡呢,现在最缺的是什么,劳动力。所以去山里采摘,那是不可能的,我准备在山外大规模人工种植。”马向南道。 “这是一个好办法啊。我也自己种一些药材,当然,我种的那些,你也不可能大规模种植。”舒畅笑道。 “您的那些珍贵药材我们也种不出来,我们种的,都是能大量出产的药材,但是种药材呢,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种出来的,所以我就要来找舒先生了,我可知道,这些年,您带出了不少种植药材的人才,把他们借给我几年。”马向南冲着舒畅伸出了手。 “敢情在这儿等着我呢?”舒畅没好气地道:“是不是我不借,你就不给我写?” “互惠互利嘛!”马向南笑嘻嘻地道:“我的要求可不止如此,将来先生的医疗布局完成,能不能优先采购我们种植出来的药材?” “马向南,你以为药材从地里挖出来就能用啊?那还需要炮制,还要很多道工序的,不然十药九毒你知道吗?”舒畅冷哼道。 “我当然知道。”马向南道:“单单卖给您生药,我还不干呢,我当然会把他们加工成成药之后再卖给您的太医局,这不价格就更高吗?” “打得算盘倒好。”舒畅嘿嘿一笑:“可是你也知道,我这太医局就是一个亏本的买卖,价格不可能高。” “总不会让我亏本!”马向南轻松地笑道:“但是这个布局当真完成了,那需要的药材的量可就大了,我薄利多销,只要卖得多,自然利润就来了您说是不是?其实这对您也是一件好事,不然您将来去哪里采购那么便宜的药材?指望那些做生意的药材商?不可能吧?他们可是要赚钱的。我这么做,也算是为您尽了一份绵薄之力,将军虽然国家补贴差额,但差得太多,也会引起朝野非议吧?到时候大家不会指责将军的政策,只会指责您舒先生经营不善的。” 舒畅歪着脑袋看着马向南:“我说马向南,你不是一个读书人吗?怎么满脑子的尽是这些生意经?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铜臭味!唉呀呀,臭死了!” 马向南浑不在意:“舒先生,您要是去做几年亲民官,特别是在长阳郡这种地方,您也会变成我这样的,我也想阳春白雪,悲风伤月,但一看到我的治下有些人穷得一家只有一条裤子,这脑袋里能不光想着钱吗?钱是好东西啊!一文钱逼死英雄汉呢!” 舒畅深深地看了马向南一眼,“马向南,你是不是不回去了?准备就留在这里,跟着秦疯子一起干啦?” “是的!”马向南坦然道:“如果再回到楚国,固然是高官厚禄少不了,但我会被闷死的,我已经不能再忍受楚国官场那股陈腐的气息了,我喜欢这里的忙碌,也习惯了这里的苦哈哈但却很快乐的日子。” “好!”舒畅大力的鼓掌,“就冲你这几句话,就是你不给我写这份规划,你要的人我也给了,你种出来的药材,我也全收了。” “太好了!”马向南大喜,从大案上捡起笔来,唰唰唰唰笔走龙蛇,顷刻之间便写成了两大篇东西,往舒畅面前一摊:“请签约定书!” “你可真会顺竿子爬呀,敢情还怕我会反悔?” “嘴上说得随时都有可能反悔,但签好了约定书,我可就放心多了。”马向南笑嘻嘻地道。 舒畅哼了一声,提起笔来,签上自己的名字。 “盖印!” “盖什么印?” “当然是您太医局的大印。”马向南笑着从怀里掏出官印,啪的一声盖了上去。 “原来你早有准备,连官印都带着呢!”舒畅没好气地道。 “当然,有备无患。”马向南笑吟吟地看着舒畅。 舒畅站起身来,在身后的一大排柜子里翻箱倒横一阵,终于找出了太医局的大印,啪啪两声,便盖上了。“现在满意了吧?” “当然满意了,这份是您的,这份是我的。”将其中一份揣进怀里,马向南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那我要的东西呢?”舒畅啪啪的敲着桌子。 马向南不慌不忙地道:“舒先生,我先前就说了,这是一篇大文章,我得回去慢慢琢磨,总得拿出一个让将军满意的方案您说是不是?” 舒畅斜着眼睛看着他:“马向南,我跟你说,你要是敢放我的鸽子,这份东西就算是盖了大印又怎么样?我舒畅不要起脸来,谁也拿我没办法。” “怎么敢?我还指望着靠着您这太医局发财呢!”马向南哭笑不得:“不过舒先生,我看这太医局大大小小的太医们,对您还不大服气啊!” “我要他们服什么气?”舒畅冷笑:“却让他们还得意几日,等你这方案一拿出来,哈哈,我让他们跪在我面前来求我。各个郡都要设太医局,到时候不服管教的统统都给我滚到郡里边去,越京城,没他的位子。马向南,你要是看上了谁,先给我滋一声,到时候,我就把他一脚踢到你哪儿去。” “那敢情好!我先回去打听打听,看看谁的医术更佳。”马向南哈哈大笑,他自是知道舒畅的手段,而且以舒畅在太平军中的声望,到时候还不是他说怎么的,这太医局就会怎么的,想想外面那些还在自鸣得意的太医们,心中不由先替他们哀号一声。 当然,换一个角度来说,这些人能做到太医,还是有真实本事的。如果这些人真能下到地方去实心做事,那对于地方上的百姓来说,可就是天大的福音了。 “三天之后,我会把东西拿出来。”马向南心满意足的向外走去,跨出门外,看到那些依然优哉游哉的太医们,不由微微一笑,快活吧,再快活几天,接下来你们就快活不起来了。 搞定了舒畅,接下来他还要去找王月瑶,今天,王月瑶应当就要进京了,打铁要趁热,快些把这些事情搞定,自己也可以安下心来在越京城好好的享受几天,然后回到长阳郡,准备再过几年苦日子。 就在马向南心满意足的从太医院走出来的时候,越京城东门外,一队士兵护卫着一辆马车正缓缓驶进城门,马车之内,坐着的正是前来越京城上任的新吏部尚书王厚和他的女儿王月瑶。 王月瑶现在没有明确的官职,但在整个太平军的体系当中,却是不可或缺的一环,被太平军称之为女财神。当然,在王厚的眼中,她却仅仅是自己的女儿而已,一个二十四岁还没有出嫁的大姑娘,让王厚可真是愁得没办法。但这个女儿的翅膀早就硬了,已经不是他能掌控得了的,这一次好不容易同车进京,自然也就唠叨了一路。(。) 第五百六十九章:王氏父女 四年时间,王厚显得更苍老了一些,毕竟已经是六十五岁的高龄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罕见的寿星,离人生七十古来稀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好在这几年累是累了一些,但心情却是愉快,王家从一个小小地方的土地主,如今已经成了名震大越的名门世家了。唯一让他开心不起来的就是唯一的女儿王月瑶的婚事。 每每想起此事,他便会控制不住的在心中痛骂束辉这个王八蛋,就是这个家伙,害了女儿一辈子,如今这个王八蛋改姓娶妻,过得好不逍遥快活,却让自己的女儿孤苦零丁,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现在我王氏如此大的家业,难道就看着他后继无人吗?女儿啊,老爹没几年好活了,你就不能让我省心一点吗?让我有生之年能抱一抱孙儿吗?”王厚不管不顾女儿冷得如同挂上了冰霜的脸庞,自管自的唠叼道。 “爹,你要再逼我,我就削了头发出家当姑子去!”王月瑶实在受不了王厚的絮絮叼叼,这一路上,只要王厚开口,就必然是在说着这一件事。 “可别!”王厚吓了一跳,女儿现在这样子,只要能慢慢开解,说不定还有开窍的一天,但真要出家当了姑子,那可一切都完了。 “爹啊,你要王家后继有人还不简单,我是一个女儿,即便嫁了人,那后代也不会跟姓王对不对?我看您几年精神头如此旺健,不如女儿作主,给您再寻一个小妾,收进房内,再给我生一个弟弟好啦!”王月瑶道。 王厚哭笑不得:“女儿呢,你爹我都六十五啦!” “六十五又如何,老蚌含珠的事情,多着呢!这事儿我回头就办,秦将军不是说有大批的宫女要分派出宫吗?到时候我给您挑一个宜生养的收进门来。您也不用担心身体的问题,到时候我让舒兄给你调配一些保养身体的药,好好的调理一番。”王月瑶肯定地道。 看着女儿的神态,王厚叹了一口气:“女儿,你就真不考虑舒畅吗?那可是一个极不错的人选,才能卓著,又是秦将军的生死兄弟,与你正是天作之合啊,更难得的是,人家对你可是一往情深。秦将军在信中屡次对我说到此事呢!” 絮叼之中,看到王月瑶的脸又冷了下去,王厚无奈的摆摆手,“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也别恼。总之你也得体谅体谅我,这一次我去当这个吏部尚书,为秦将军做好这最后一件事,过渡一下,便可以安享晚年了,你呢?怎么考虑的?毕竟你是一个女子,总是不能挤身朝堂的。” “爹你就不用担心我啦,秦将军给我的信件之中,早就说了这件事情,也早就有了安排。这些事儿,您别操心啦。这一次您当吏部尚书,摆明是被权云利用,他要用您的威望来收拾人呢!”王月瑶有些恼火。 “那又怎么样?你爹以前干过县里的刑名师爷,整人那是我的强项。”王厚不屑地道:“权云要做正人,那我就来做这个恶人,总之只要是为了秦将军的大业,我才不在乎得不得罪人呢!那些个酒囊饭袋,我早看着不顺眼了。” “您悠着点吧,越京城里盘根错节,不是那么好处理的。秦将军也不想大动干戈,只想着平稳过渡,您啊,到时候别生气上火就好。” “我这把年纪了,有什么可担心的,见得多了,自然也就不生气。事情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王厚笃定的道。“一国之治,首在吏治。做好了这一点,事情便会容易泰半,秦将军看得起我这把老骨头,拼了命也得做好。” 皇宫大门前,马猴看着驶进的马车,小跑几步走到车前,拱手行了一礼,看着正欲下车的王厚,伸手拦阻道:“王大人,将军有令,您不必下车,马车直驶进宫。” 让马车直接进入皇宫,这可是天大的礼遇,王厚先是一怔,接着脸上现出激动的神情,连连摆手:“这可不行,这可不行,大不敬了。” 马猴笑道:“王大人,您就别客气了,将军说了,你绝对有这个资格。”伸手挽住马缰,对马车夫挥了挥手,将其赶了下去,自己牵着马,径直向内走去。 书房之前,秦风站得笔直,看着马猴亲自牵着的马车缓缓驶近,笑着走了过去。 王厚是他最初起家的本钱之一,这四年来,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可谓一直是不遗余力的替自己拼命做事,当年,王厚可是将他的全部身家都投到了太平军的身上,可以说是太平军起家的第一桶金。而他的女儿,更是太平军不可或缺的一环,给予王家最大的礼遇,既是感恩王厚这些年的扶持,也是一种最大的褒奖。 “王大人,小心一些!”伸手扶住走下马车的王厚,秦风笑着道。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王厚激动的嘴唇直哆嗦,眼前扶着他的这个人,可是马上就要成为新王朝的皇帝陛下的人,光是他受到的这一份礼遇,就能让其他人羡慕无比。 天气已经热了起来,但秦风的书房之内,却是凉爽无比,一来是因为位置的关系,二来,这房间角落里,可放了满满的一大盆冰,此刻正丝丝的冒着凉气,让屋子里显得清爽无比。 “王大人,这一次这个吏部尚书可有些不好做啊!”秦风亲手给王厚父女二人倒上茶,并没有坐在大案之后,而是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了王厚的对面。 王厚点点头:“去劣存优,淘汰冗员,革新吏治,不管那朝那代,都是最艰难的事情。不过老头子我年纪大了,可不怕得罪人,将军尽管放心,权首辅那里拿出名单来,我负责来动刀子,绝不含糊。” 秦风竖起了大拇指,“这话,也只有王先生敢说,权云就有些畏难了。” “我跟他不一样。”王厚大笑道:“他是立志要做一代名相的,而我呢,只消看到将军的新王朝蒸蒸日上就好了,不将这些渣子去掉,将军如何做大事?我也没有多大追求了,替将军办完这件事,就要告老了,所以也不怕得罪人。” “多谢王老!”秦风真心实意的拱手表示感谢。“师出总要有名,这一次裁撤如此多的官员,您准备怎么做呢?如果仅仅是一道命令便将他们裁了,不免会引起非议。” “考试!”王厚毫不犹豫地道。 “考试?” “对,考试,将军,我们不考做文章的学问,说实话,文章做得好,可不代表当官当得好。我们考经世致用。而且分门别类的区分开来,地方官是地方官的,朝廷部衙是朝廷部衙的,以后你要从事什么事情,我们就出什么样的考卷给你。旧朝那些混日子的官员,保管绝大部分要蒙圈儿,到时候我们正大光明的选择适合我们的官员。”王厚信心满满地道:“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好,这件事情,便由王老去主持,具体的事情,你与权云商量着办吧!”秦风微笑道。“沙阳郡权云走了,现在王老也走了,继任者,王老有什么想法?” “将军,权首辅与我也商量过这一件事,沙阳郡与太平城是我们的根基,一定要稳定,至少目前是这样,现在我们一正一副全都走了,必须要选一个在沙阳郡有根基的,而且要熟悉整个沙阳郡政务和运作基制的人来当这个郡守,我们商议了很久,最终得出一个人选,供将军参考吧!” “谁?” “方大治!方恪的儿子。”王厚肯定地道。 “方大治?”秦风惊叹地道:“我记得他还不到三十岁吧?不过方家在沙阳郡倒是颇有威望。” “方家原本是沙阳郡五大家之一,只不过声望比起其它几家要小上许多,不过这样更好。方大治是方恪第二个儿子,将军您也知道,长子继承家业,他这个老二地位便很尴尬,所以最后这位方大同便去了太平城,辅助葛庆生。葛庆生对他的评价很高。此人熟悉太平军的所有规制和运作,做事干练有冲劲,是一个难得的年轻人,如果让他来主政沙阳郡,在延续沙阳郡原本的政策之上,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我也好,权云也好,必竟都老了,一路求稳,但太稳了,却也是问题您说是不是?现在沙阳郡有了资本,可以冲一冲。”王厚道。 “好,既然是权首辅与王老您都看重,那这个人选就这么定下来。不过葛庆生这些年来劳苦功高,兢兢业业,我想把他和巧手一起调到枢来,分别出任工部尚书与工部侍郎,如此一来,太平城可就又没了人手了!”秦风有些苦恼地道。 “将军,太平城,大冶城,作为一对姊妹城,我的意思是可以合在一起,新成立一个郡,大冶城不用说了,他将是新王朝的最重要的一个地方,但太平城作为原来太平军的政治中枢,在将军您进入越京城之后,其实地位已经并不重要了,至少比起大冶,他的重要性要下降很多。将这两城合并为一个郡,由大冶城城主金景南出任郡守,您认为如何?” 秦风微微点头:“这是一个方案,不过太平城在太平军心目中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这件事,再多探讨一下,征求一下各方面的意见再来定案吧!”(。) 第五百七十章:商务 调王厚进京担任吏部尚书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利用王厚是最早一批跟随秦风的老臣这一资历以及他在太平军系统之中的威望,来整顿吏治。 这是一篇大文章,一个搞不好,就会引起动荡,而秦风却不愿意时局不稳,因为对于即将成立的新王朝来说,稳定和发展,才是最重要的根基。在稳定的基础之上,力求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统合各方面的力量,让新王朝的实力有一个大的提升。 秋风扫落叶,固然痛快,但痛快过后,你却必须要在废墟之上来重建,在当前的局势之下,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可以说,正中齐国人的下怀,他巴不得你乱呢?越乱越好,最好乱得秦风根本无暇他顾才是他们的最佳选择,所以才在一方面派出曹辉到越京城道贺示好,一边又另外在别的地方暗地里捅刀子。 王厚的资历没有话说,人年纪大了,现在也是功成名就,基本无欲无求,自然也不怕得罪人。二来,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一个被称之为女财神的女儿,手里掌控着大量的资源。这边给了你一棒子,哪一边就再给你一点蜜枣,边打边拉,才是上佳之策。 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情。这便是太平军一直以来奉行的策略,现在摊子大了,事情多了,当然也就更为复杂。但秦风坚信一条,术业有专攻。打个比方说,你让巧手去当亲民官,估计他会把地方整得稀乱,但你让他主持工部,负责修路开矿制造,他就是一把好手。推而广之,你如果想让一名官员去治河,要是这家伙连大江大河都没有见过,根本就对这一摊子事一无所知,他能做好吗? 分科考试,择优录取,这便是王厚准备好的第一**宝。将那些真正有才干的人先提拔起来,让他们去做实事,这才不致于坏事。 王厚的事情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但涉及到王月瑶的这一块,就复杂得多了。 王月瑶控制下的太平坊,从最开始的一个小不点儿,随着太平军的一步步扩展,到如今已经成长为了一个涉及各行各业的巨无霸,太平军的军费,七八成都来自于太平坊,对于太平军来说,他是不可或缺的,而王月瑶也因此被太平军将领们尊称为女财神。 但时过境迁,掌控了整个国家的秦风,对于太平坊的倚重,必然会有所下降,而且这样一个巨无霸的存在,对于整个国家的商业发展来说,实在是有害的。它的垄断,他的无匹的实力,足以对其它人造成无以伦比的打压,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个个人有能力与其对抗。 所以,对太平坊的改组也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刻。 “王瑶,太平坊的报告我已经看过了,短短四年,你做出了如此成绩,让人实在是难以置信。”秦风微笑着道:“但现在,我们到了必须有所改变的时候了。” “太平坊本来就是将军的,将军但有所吩咐,月瑶无不遵从。”王月瑶点头道。 “我的想法是,太平坊,将从一个直接经营者,转变为一个管理者,一个掌控者。”秦风道。“我希望以后的太平坊是一个规则的制定者和维护者,而不是亲自参与到最直接的经营当中去。” “将军的意思,是太平坊将放弃所有的生意经营?”王月瑶微微皱眉,这等于是要将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转手送给别人,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 “不完全是这样。”秦风摇头道:“粮,盐,铁,酒等事关国计民生的行业,仍然必须掌控在国家手中,这个不能完全放开,特别是盐,铁,粮等,一旦放开,恐怕就会出现乱子。在这些行业之中,太平坊必须代表朝廷保持绝对的控制权,也就是绝对控股,当然,这些行业,我们也可以适当引入民间资本。” “但其它行业,我们可以完全放开,不必再事事插手了。” “可是将军,现在太平坊中很多行业,都是极为赚钱的,比方说我们现在正在经营的一些奢侈品等,完全就是属于暴利。放弃这些,不是太可惜了么?”王月瑶有些不甘。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这些行当,我们把他全部卖了。价格,当然由你来定,比方说,舒畅当时弄出的那个什么女人专用的面膜?”秦风大笑起来:“这东西成本现在应当不高了吧,但他销售的对象,却全部都是有头有脸的贵妇人小姐,的确是一本万利的生意,我相信,你如果卖掉他的话,一定会让有钱的人打破头来抢,你就可以坐地起价了。” “长久的生意,却做成了一锤子买卖?赚了这一笔,以后可就没有了。”王月瑶不满地道。 “不能这样说。”秦风微笑道:“我们是要收税的。以前太平坊的利润全都归太平军所有,并没有交税,现在可以卖一大笔钱,这笔钱,我们可以用来做很多事情,更重要的是,这笔生意,只要他还在做,我们便可以一直向他收税,虽然不如以前那么利润高了,但这也是源源不断的收入啊。” “将军说好,那便是好。”王月瑶无可无不可。 “我们不可能什么都抓在手中,那样下去,就会成十五里玩灯笼,越玩越回去了。把诸如此类的这些生意全都卖掉,我们安心的收税就好,腾出时间和精力,我们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比方我先说的制定规则,不要小看这些事情,这是极其复杂的一项工作。而且,光是涉及到国家命门的那些专卖,就足以让你头疼了。”秦风笑道:“月瑶,我们现在手中控制的可不是一两个郡,而是一个国家了。” “月瑶明白了,我会马上着手开始做这件事情。”王月瑶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以后也就没有太平坊了!” “太平坊是一块金字招牌,你也可以拿它去卖一笔钱,甚至你可以将这块金字招牌出租给想挂这块牌子的商人们。当然,如果他们挂这块牌子,你就得负起监管的职责来,免得搞砸了你这块牌子。”秦风笑道:“这算不算是一门长久的生意?” 王月瑶眼睛一亮:“将军果然奇思妙想,这个真可以有。太平坊,就是质量的保证,如果我们肯让一些商家挂上太平坊的牌子,他们肯定乐意出这个钱,不过也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能用,得将这个门槛抬得极高才好。一来是保证质量,二来嘛,也可以让这块牌子更值钱。” “举一反三,月瑶了不起。”秦风大笑赞道:“这些事,你自己看着办。总之,我准备成立一个商业署,直接对朝廷负责,商业署下,至少要设立数个部门,比方说管理那些国家掌控的经济命脉的生意的部门,制定商业规则的部门,监督这些规则能贯彻执行并对违反者加以惩罚的部门等等,这些具体的事情,就要由你来主持做了。我希望你能尽快地拿出方案来。” “将军放心,月瑶一定会做好这件事。”王月瑶肯定地道。 一边的王厚却有些诧异,“将军,月瑶是一个女子,而商业署按您这样的安排,那可就是与六部并立的一个大衙门了,而且是手中有实权又有钱的衙门,让月瑶一个女子来当主官,恐怕不太好吧?” 秦风冷笑了一声,“先前也有不少人说到了这个问题,说女子跻身朝堂,有碍物议,我呸,谁说女子不如男?不说别的,看看龙游县城的萧老夫人,就足以让世间大多数男子汗颜,和尚的老婆余秀娥,冲锋陷阵总是在前,那些人怎么不滋声儿?再说了王大人,你能找出比月瑶更合适的人选来替代她么?正如你所说,这是一个有实权又有钱的大衙门,换个人,我还不放心呢!在太平城,我们已经实现了男女孩子都必须上学堂的目标,以后这个要在全国推广,再过些年,有才能的女子会涌现得越来越多,只要有才能,她们为什么不能跻身朝堂为官?你是吏部尚书,选官的时候,不妨做个表率。” 王厚苦笑:“如此一来,别人就得说我假公济事,为自家女儿开路保驾护航了,还不被别人骂死?” 秦风大笑:“刚刚你还在说不怕得罪人,怎么转眼之间就又转了口风了?别人我不敢说,月瑶这个部衙主官,在太平军中没有人不服气的,要是谁敢唧唧歪歪,自然有人去护花,恐怕还轮不到你这个父亲出马!” 秦风所说的这些个护花的,自然就是太平军的那些老军队了,他们对王月瑶可是心服口服,这些年来,他们的武器,盔甲,吃的,用得,比起其它国家的军队要好上太多,而这些钱,却全都是王月瑶赚回来的。 听到秦风如此维护自己,王月瑶感激不已:“将军知遇之恩,月瑶没齿难忘,也只能兢兢业业为将军做事而报答了。” 王厚哼了一声:“将军,月瑶今年二十四了,你将这样一副重担压在她的肩上,可想而知,以后又是没日没夜的忙活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爹,您说些什么呢?现在是在谈公事。”王月瑶又羞又恼。(。) 第五百七十一章:一往情深的舒畅 二十四岁未嫁,对于这个时代的姑娘来说,已经可以称之为老姑娘了,如果是在民间,不免会惹人议论。 但王月瑶的婚事,对于整个太平军集团来说,其实都是一件挂心事。她与束辉之间的牵扯纠葛,不知牵动了多少人的神经。随着束辉改姓为曹,娶了齐国首辅的千金为妻,可以说太平军内部都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把悬在头上的利剑总算是放下了,当然,对于更关心王月瑶本人的幸福的人来说,却也是更犯愁了。 从此嫁给太平军!这是王月瑶的宣言,但却不是大家的盼望。至少对她的亲人和关心她的人来说,这不是最佳的选项。 “你的婚事,也算不得单纯是你的私事了!”秦风斟酌着道,这件事太过于敏感,于他而言,的确有些难以开口,舒畅爱慕她的事情,秦风提过一次,但遭到了王月瑶的拒绝,秦风自然不会再自找没趣,但内心深处,却是十分认可这一桩姻缘的,如果能成,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舒畅脸皮够厚,愈挫愈勇,毫不在乎王月瑶的态度,只要有机会,便会凑过来,信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信条的他,笃定的认为只要自己坚持到底,便一定能获得胜利。想想也是,这个家伙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可是曾经跟踪了秦风十数年,甚至在最后几年,一直守在了秦风的身边。他的坚持,也终于为他带来了丰硕的回报。 有了这一次成功的经验,他自然更加坚定地认为这一信条放之四海而皆准。 但愿他会有个好结果吧。 “你看看你看看,便连将军也说这不单纯是你的私事吧?月瑶啊,你也不能光想着你自己,你也替我想想嘛!”王厚有些悲怆起来:“将军,你马上就要登基为帝了,您成了皇上,月瑶是您的臣子,老头子在这里求您,给月瑶赐一门婚事吧,君有赐,不能辞。” 王月瑶吓了一跳,一下子站了起来,如果秦风真来这一招的话,可就将她架在火上了。 “将军!”她大叫了起来。 秦风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了下来:“强扭的瓜不甜,我不会做这种煞风景的事情,不过月瑶,你父亲说得也是对的,过去的总得过去,你不能将自己禁锢在过去的风景里。你的事情,其实与整个太平军都有关系,在这一件事情上,我本人,还有整个太平军都欠你的。你一日没有成亲,我们便都会觉得心中不安。” 王月瑶没有想到秦风会这么说,连连摇着头,眼眶中已是蓄满了泪水,“不,这不关您的事情,是我自己的问题。” “三步之内,必有芳草。”秦风轻轻地道:“把自己从过去解脱出来,你会发现,现在的风景会更瑰丽,也许就在你的身边,就有更合适你的人。” 王月瑶垂下头来,“我会的。” “那就好!”秦风高兴的道,无端的扣了一顶大帽子到王月瑶头上,虽然自觉得也有些无耻,但这也算是为了她好吧!想到这一点,心中也就释然了。 书房之外,突然传来了咚咚的跑步声音,王厚有些愕然,这可是秦风的书房,很私密的地方,一般人走路,谁不是小心翼翼的,这是谁,如此嚣张。 秦风却是一摊手,苦笑道:“王先生不用诧异,敢在我这里如此放肆的,除了舒畅,还会有谁?狗鼻子倒灵,你们一到,他马上便颠颠的跑过来了,不对,肯定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不用说了,必然是马猴,这小崽子,回头我得好好收拾他。” 嘴里说着要收拾马猴,眼角眉桃却尽是笑意,瞟了一眼王月瑶,却见她低下了头,满脸飞红,其实王月瑶自然也是明白,这位颠颠跑来的家伙,到底是为了谁来的。不过心中到底是甜还是怒,却不好说了,或者喜怒参半吧! 王厚一听是舒畅,额头上厚厚的川字也立码舒展开了,其实在他的心中,舒畅是再合适不过的女婿了,有才能,有地位,对女儿又是一往情深,还有这家伙貌似是一个孤儿,以后入赘王家,那简直是一点障碍也没有。 脚步声到了大门外,立刻便放轻了下来,下一刻,门被轻轻的敲响了,“我可以进来吗?”声音很低很温柔,与先前粗暴的跑步声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秦风忍住笑,“就我一个人,你来干嘛?” 门被推开了,舒畅一步跨了进来,一手托着一个盒子,一手指着秦风,“骗子!”他怒形于色地道,一转过头,看着王厚:“伯父,从沙阳郡一路坐车过来,辛苦了吧?我给你调配了一些补品,晚上回去服上一剂,一觉睡到大天亮,明天保管生龙活虎。”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包药,递给王厚。 “多谢世侄!”王厚伸手接了过来,笑得如同一朵花儿一样。 看着两人的神态,秦风险些狂笑出声,以前王厚称呼舒畅为舒神医,舒畅称呼王厚为王先生,这倒好,一个自降身份,一个坦然承受,看来这二人倒是很对眼。 王月瑶也站了起来,却垂着头,束手立于一侧,并不抬头看舒畅。 “这个盒子里装得是什么,是给我的么?”秦风笑着走过来,伸手去拿那个盒子。舒畅恶狠狠地横了他一眼,一脸的不爽,你这小子,不加力倒也罢了,居然还敢横刀打劫?如果不是王家父女在这儿,他早就飞起一脚踹过去了,不过现在,他只能装谦谦君子了。 不理秦风,却走到了王月瑶面前:“你也来了?” 纯属一句废话,王月瑶点点头:“来了。” “一路辛苦了!” “还好!” 秦风与王厚两人自动后退,将大把的空间让给了二人。 舒畅将手里的盒子递给王月瑶,“这是送给你的!” 当着秦风与王厚的面,王月瑶又不好不接,只能红着脸接过来,却不打开,抱在怀里,头又低下来。 “这个,你不打开看看吗?”舒畅问道。 “是什么?” “是香水!”舒畅又得意起来,“我记得在太平城的时候,你常常采摘一些花朵制成香囊挂在身上,我就想,这东西有时效,而且又时常要挂在身上,经常要换,不太方便,所以我便想想个办法,让你免得这么费事。想来想去,我想起了有时候我把药汤洒在身上,一整天身上都能闻到味,便想出了点子。只要有时间,我便研制这个东西,天不负我,终于弄出来了。我把它叫香水,早起的时候,只要洒上一两滴在身上,香味便会持续一整天。这个盒子里一共有十二种不同香味的香水,你可以经常换着用,也可以看看更喜欢哪几种,我再来多制作一些。” 听到舒畅如此费心费时费力,王月瑶终于是有些感动了,抬起头来,看着舒畅,欲言又止,半晌,终是弯腰福了一福,“多谢。” 一边的王厚自觉老心大慰,如果真能得婿如此,夫复何憾啊?只可惜自己的女儿有些一根筋,看来回去还得继续跟她继续唠嗑! 秦风却有些瞠目结舌,这个舒畅为了讨好王月瑶,可算是无所不用其计,当初为了满足小水,以便讨好王月瑶,发明了彩虹棒棒糖,后来又弄出了面膜,当然,这些东西最后都变成了王月瑶赚钱的工具,特别是保持肌肤的面膜,现在更是有价无市,因为制作繁琐,都是先下订单才有货,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市面之上根本就没得卖,也只有贵妇人才消费得起,现在订单更主要的是供应几大皇室还有各国的大臣们的家人。现在倒好,他又弄出了香水,看来自己的国库又要大赚一笔了。 “好你个舒畅啊,敢情前些日子,你送给兮儿的那个香水,原来只是实验品,让兮儿替你试效果的,后来兮儿找你再要,你居然说没有了。现在倒好,整出一大盒十二种。好,好得很,回头我告诉兮儿,看她再见到你的时候,会不会一脚把你踢出门去。” 舒畅嘿嘿的笑了起来:“制作不易啊,就这么点货,你回去告诉公主,回头有时间了,我再给公主弄一些。” “把我这盒送给夫人吧!”王月瑶拿起盒子。 秦风却是连连摆手:“算了算了,看不到某人正瞪眼看着我吗?我可怕他以后想法子报私仇,还是让兮儿再等一等,舒畅,我告诉你,十二种香味,一样也不能少,少了一样,以后别进我家门了。” “保证,保证!”看到秦风如此上道,舒畅喜上眉梢。 秦风大笑,“太好了,今天难得有空闲时间,王大人和月瑶又是远道而来,我设宴为他们二人洗尘接风,舒畅,要不要作陪?” “当然,当然!”舒畅眉开眼笑。 “可是我要你写的太医局的规划书,你什么时候写出来?会不会太耽误你的时间?” “不耽误,不耽误,三天之后,保证上交一份让你满意的规划书。”舒畅信誓旦旦。(。) 第五百七十二章:开解 屋子内灯火通明,四处弥漫着醇酒的香味,舒畅的酒已经喝得七八分了,舌头也大了起来,秦风的酒量大得多,到现在是越喝眼睛越亮,王厚年纪大了,两个年轻人却也不去攀扯他,两人喝一杯,王厚只需喝一口就好了。 席上三人,倒只有舒畅脑子已经不大清楚了,竟然在席间便直接称呼起王厚为岳父大人了,王厚也笑咪咪的答应得爽快,倒是让秦风啼笑皆非,这两个人是王八眼看绿豆,对上眼了,只可惜另一位主人公却好像并没有这个意思。 屋外,皓月当空,凉风习习,王月瑶坐在凉厅之中,遥看着屋内窗纸上映出来的剪影,几个男人还在吆五喝六兴高采烈的喝着。 他们的确有高兴的资本,当初秦风舒畅来到越国的时候,就如同一只只落水狗,狼狈不堪,但四年过去,他们却坐在了这金壁辉煌的皇宫之中,成为了这里的主人。而自己的父亲王厚,也从一个曾经的县中小吏,一跃而成为这个新国家的权贵,马上就要出任重要的吏部尚书一职,可以说是光宗耀祖了。 他们都有值得高兴的理由,自己也应当有。一个本来是小家碧玉的女子,如今却是呼风唤雨,成为了这片大陆之上的又一个传奇式的人物,这是何等的荣耀,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大姑,女人必须要嫁人么?”她突然回头,看着一边陪她坐着的瑛姑,她知道,这是闵若兮怕她心情不好,特地让瑛姑在这里照顾她。 “当然!”瑛姑微笑点头:“女人自然是要嫁人,生子,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整个人生才算是完满。”她努了努嘴,示意着闵若兮卧房的方向,“即便是公主这样的世间奇女子,还不是一样逃不出这个圈子,她现在有爱她的丈夫,有一双可爱的儿女,我跟她这么多年,这几年却是她最幸福快乐的日子。” 王月瑶咬着嘴唇,半晌才道:“可是,可是大姑你,不也是一生没有嫁人么?” 瑛姑没有想到话题会转到自己的身上,楞怔了半晌,仰头看着当空明白,半晌才道:“月瑶,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嫁过人?” “啊?”王月瑶一怔,自从她认识瑛姑以来,便只看见瑛姑一人,而且也从来没有听到过昭华公主闵若兮谈起过瑛姑的家人,是以她便认为,像瑛姑这样的人,一定是为了追求武道而放弃了嫁人生子,现在终成宗师,也算是完满。 “可是怎么,怎么从来没有见过您的丈夫孩子?”她呐呐地问道。 瑛姑凄凉的一笑,“死了。” “对不起,大姑,我不该问的。”王月瑶有些惭愧,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没有什么!”瑛姑摇摇头:“我年轻的时候,不但武道修为在江湖之上有名有号,而且长相,也算得上端庄可人。” 王月瑶看着瑛姑,虽然瑛姑已经年过四十,但却仍然姿容秀丽,时光如果倒退回她年轻的时候,必然是名动一方的美女。 “年轻貌美,武功又高,行事不免便张狂,即便后来嫁了人,也仍然不改本性,终于惹出了大祸。”瑛姑低下了头:“那个时候,大半个江湖都要杀我,没有人出来维护我,哪怕是我的家人。唯独只有他一个,坚定地站在我的身后,他背叛了他的家族,与我一齐逃亡,身后追着的是无穷无尽的江湖好手,最终,为了掩护我逃走,他死了。” “虽然他死了,却永远活在您的心中。”王月瑶看着瑛姑,心里想着的却是那个虽千万人要杀你,我也要站在你背后的那个男人,那一定是一个极了不起的人。 “他是一个武学奇才,如果不死,只怕早就进了宗师之列。”瑛姑眼眶微闭,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感情。“后来,无路可走的我,加入到了朝廷的集英殿,隐姓埋名,那个时候,楚国正在经历战乱,每天也不知要死多少人,过了几年,那些仇家,大概以为我死了吧,便没有再追杀我了,我也便在集英殿里安身立命了,我可是看着昭华公主出生,长大的。一直到她成年,掌控了集英殿,那时我的武道也已大成,达到了九级巅峰。在昭华公主的羽翼之下,我每年都会在丈夫的忌日那天出去杀几个仇人,嘿嘿,杀了这许多年,也杀得差不多了,至少,当初亲手杀了我丈夫的那些人,我全都把他们送到地下去了。” 王月瑶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在她眼中,瑛姑一直便是一个慈祥的姑姑,一个极喜欢小孩子的女人,怎么也无法把她跟里的那个人联系起来。 “我不嫁人了,是因为思念。他是为我死的,我怎肯负他?”瑛姑笑道:“月瑶,你是不同的。我对家庭,对爱情,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向往,思念便是我唯一的念想。但你呢,你还有向往,对不对?” 王月瑶垂下了头。 “从你不肯跟着我们一道入京,我与公主便都知晓了,你还在念着束辉,不,现在叫曹辉了!”瑛姑摇摇头:“可是那个男人,真得值得你念想吗?” 瑛姑冷笑起来:“他最终还是把功名利禄看得更重一些,跟我的男人,没法比。他如果真得把你看得重要,他会娶了齐国首辅的女儿为妻么?就算因为你们身处两个阵营,无法红线牵连,但为什么不能像你一样呢?不,在他心中,女人,只不过是他们生命之中一个需要补全的缺口而已,却并不是必不可少的。他不可能一直坚定的站在你的背后。” “我没有想念他,我只是不想再见到他而已。”王月瑶辩解道。 瑛姑没有理会她,却指了指窗户上倒映着的一个摇摇晃晃的背影,“这个舒畅,有时候让人看着真是不顺眼,嘴欠,邋遢,自以为是,张狂,打毛一看,真是浑身上下,哪都是缺点。” 看着瑛姑数落舒畅,王月瑶忍不住抿嘴一笑:“我听说他还算计了您几次,然后只要是您出现的地方,他都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敢拢身。” 瑛姑意味深长的看了王月瑶一眼:“不错,即便是现在,他还在躲着我,但今天胆子却大了不少。” 王月瑶一楞,马上便明白了瑛姑的意思。 “舒畅这个人,你要与他相处得久了,便又能看出他身上的无数优点,有才华,做事执着,认准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在他身上,我能依稀看到我丈夫的影子。月瑶,我敢说,如果有一天,你做出了什么天人共愤的事情来,那个唯一站在你身后的人,必然便会是他。” 王月瑶垂下了头,在她的身边,似乎所有人都认为舒畅与她,才是天生良配。 “你不知道他为了做出了多少改变?”瑛姑道:“都说江山好改,本性难移,但舒畅当真在拼命的改变自己。说个例子吧,他以前邋遢之极,为了他的医术,可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做实验几天不眠不休,等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浑身那叫一个臭,简直比街上的叫花子还要凄惨。他不注重打扮,平素一身衣服,可以一年穿到头,但为了你,他现在可是变得干净了许多,不管什么时候出现在众人面前,他都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了你!”不等王月瑶回答,瑛姑接着道:“他看着束辉呢!像他这样才高八斗却为了你去模仿另一个人的着装打扮,对他来说,在我们看来,这难道不是一件极痛苦的事情吗?越是才高的人,便越是自视甚高,但舒畅却丝毫没有这方面的负担,这只能说明,他真的是喜欢你,为了你,愿意做出任何的改变。” “我知道!”王月瑶低声道。 “为了讨好你,他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用秦风的话来说,为了讨你欢心,舒畅却是让太平军发了大财,这叫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一次他又弄出了香水这么个东西,最初的实验品,他是让公主先用来着,公主其实极喜欢的,问他讨要,他居然敢说没有了。今天他去拿出一大盒十二种味道的来,公主听了可是笑得喘不过气来。月瑶,在舒畅的心中,你比昭华公主还要重要得多,那可是将来的皇后娘娘,更是他生死兄弟秦风的老婆。” “可是我……” 瑛姑竖起手摇了摇,“月瑶,我也好,公主也好,秦风也好,都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更没有想把你们硬撮合到一起,我们只是想,有这样一个好男人,你为什么不考虑考虑呢?试着与他相处,也许你会发现,原来这一个才是我一直想要的啊!女子情窦初开,总是会对第一个让她动心的男人恋恋不忘,但往往这个人,却并不是最合适他的。” 王月瑶轻咬着嘴唇,缓缓点了点头。 看到王月瑶终于松口,瑛姑不由大喜。看来王月瑶这个心结,终于要打开了。回望着屋内那个已经在转圈圈的影子,瑛姑在心里道:“舒畅小子,姑奶奶我成就了你的好事,但我们的帐却还是要算的,只要让我寻到机会,定然将你打成猪头。”(。) 第五百七十三章:国号 皇宫大门在秦风入主之后,第一次畅开了大门,迎接即将成为新王朝文武官员的进见,当然,能在今天跨进这个大门的,无疑都是最顶尖,最核心的一批人。 这里头,心情最复杂的,当属以苏开荣为首的旧王朝的一些官员,他们如今摇身一变,又成了新王朝的高官,但台阶之上的主人却已换了人。 舒畅和王厚自然是走在最前面的那几个人之一,唯一站在他们前面的,便只有首辅权云一人。舒畅昨天大醉一场,回去之后虽然喝了醒酒汤,但一觉醒来,仍然是头重脚轻,有些晕晕乎乎的。反倒是王厚,心情大佳,走在舒畅身边,精神抖擞,红光满面。 “世侄儿,跟你说个事儿!”王厚压低了声音,对着舒畅道。 舒畅眨巴着眼睛,“王大人请讲。”酒一醒,饶是他脸皮再厚,这岳父大人也是喊不出口了,想起昨晚的失态,脸庞不由一阵阵发热。 “昨天瑶儿回家之后,砸了一盆花!”王厚神神秘秘的道。 舒畅吓了一跳,一下子站住了,有些惊慌地道:“糟了,肯定是我昨天太失态惹恼她了,这可怎么办?”一时之间抓耳挠腮,看着王厚,满脸无助的表情。 王厚嘿嘿的笑了起来,一把拉起舒畅便往前走,“这花本来是瑶儿从太平城一直带过来的,宝贵着呢,是一盆牡丹,从洛来千里迢迢来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舒畅瞪大眼睛,“是曹辉那个王八蛋送的?” 王厚点点头:“不错,昨天瑶儿回去之后,便把那盆花给砸了,然后仆人收拾了,全都扔到了外面,嘿嘿嘿!” 舒畅一下子兴奋起来,手舞足蹈,“太好了,太好了,这不代表着我有戏了吗?” “不仅是有戏,而且成功的可能性极高!”王厚连连点头。 “多谢王大人,多谢王大人!”舒畅顿时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似乎整个人都轻了好几十斤,只差放声大笑了。 “还叫我王大人?”王厚不满地道。 舒畅嘿嘿的笑起来:“现在还只能这么叫,不然让月瑶恼火起来,可就得不偿失了,您说是不是王大人?” 王厚捻着胡须,想了想,点点头:“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省得,我期待着你正式改口的那一天,世侄啊,我告诉你,这男人追女人啊,就得脸皮厚,死缠着,当然,分寸也得拿捏好,过犹不及,过犹不及啊!” 舒畅十分自信的道:“别的我不敢说,这脸皮厚,我自觉还是可以的。” 两人在前面自觉声音很低,但殊不知走在二人身后的却是杨致,章小猫等人,都是武道修为极为精深的人,前面二人自认为说话声音极低,却仍然被二人听得清清楚楚,二人目瞪口呆,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教男人怎么追自己姑娘的。听到舒畅自承脸皮够厚,二人再也忍俊不禁,卟哧一声笑了出来。 听到笑声,舒畅转过头来怒目而视,两人连忙收起笑容,换成一脸正经的模样,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舒畅是什么人?那可是万万得罪不得的,他们都是沙场将领,谁敢保证来日没有个受伤的日子,要是那时候落到舒畅手里,以这家伙的记仇性格,治伤的过程之中,必然会受尽他的折磨,必然苦不堪言。 看到二人软了,舒畅又重重地哼了一声,威吓般的冲他俩挥挥拳头,回过头去,一边走一边与王厚又商谈起追女大计起来。 这一回杨致和章小猫二人自觉得拉开了与前面两人的距离,也自觉的屏蔽了两人的谈话,生怕一个忍不住又笑出了声,舒畅必然会要找他们的麻烦。 太和殿门口,乐公公弯着腰站在那里,另一边站着秦风的亲卫营统领马猴,与乐公公不同,他却是挺直了腰板,手扶着腰刀。进入皇宫,所有的武将,全都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走到殿门口,不管文臣武将,都对马猴抱拳为礼。 马猴是亲卫营统领,地位自然是极高的,更为重要的是,马猴虽然年轻,但资格却是极老,是老敢死营的人,而且从敢死营时代,就一直是秦风的贴身侍卫,这样一个人,自然是前途无量的。 太和殿并不是正式朝会的宫殿,而是一个小范围议事的地点,在众人走进太和殿的时候,内里除了秦风,还有贺人屠以及霍光已经坐在了那里。 众人纷纷向秦风行礼,原太平军的人只是抱拳一揖,而以苏开荣为首的几个旧朝官员,却是跪了下来,在他们心目之中,秦风虽然还没有正式登基,但毫无疑问,已经有了帝王之实。 “都起来吧,没有这么多的礼节。”秦风摆了摆手,“大家随便坐。” 说是随便坐,但大家却依然还是按着各自的官员级别,资历老新选择了适合自己的位置,像苏开荣,虽然贵为户部尚书,身处要冲,但却自觉得选择了一个靠后的位置。 “今天找大家来,想必大家也知道是什么事情。我们太平军已经进入越京城一个多月了,越国绝大部分属地都已经向我们表示了臣服,但也还有少数那么几个地方,至今没有表态,嘿嘿,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我大概也知道。但名不正,则言不顺,所以,是时候讨论我们将要建立的新的帝国的问题了。”秦风看着众人道。 虽然心中早已经有了一些准备,但这话从秦风嘴里说出来,众人仍然是一阵兴奋,建立一个新的帝国,在座的人,那可都是开国功臣,那是要载入史册的。 “建立一个新的国家,首要的,自然便是我们帝国的名号,今天让大家来,便是议议这件事。”秦风接着道。 秦风话音刚落,舒畅已是第一个跳了出来,“这有啥可议的,当然是叫大唐帝国啊!大唐帝国曾经横扫天下,威震四海,咱们取名大唐帝国,多吉利啊!大家说对不对?” 舒畅环顾四周,却发现除了贺人屠在微微点头之外,其它人不是在摇头,就是低下了头,很明显,无人赞同。 “怎么,不好吗?”舒畅顿时不满起来,“小猫,你在摇头,说说为什么不好?” 小猫干咳了一声:“舒神医,小猫是个武人,没啥学问,这起国号的大事,我听听说好,没啥意见。” “杨致,你可别说你也是一个武人没有学问,我可知道,你读的书多了去了。”舒畅威胁的目光扫过杨致。 杨致一阵气闷,十分后悔今儿个偷听了墙根被这家伙盯上了,这么多人居然就找上了自己。他干笑道:“我职位低,加入太平军也晚,在座这么多老资历的各位都还没有开口,我怎么能随便发言,那太没有礼貌了,我先听听,最后发言,嘿嘿嘿!” 看到舒畅还要说话,权云站了起来,冲着舒畅摇摇头:“舒神医,叫大唐帝国,这是万万不可的。” “为什么不可?”舒畅大怒,他这一辈子就在忙活这一件事,一门心思的就在想着怎么重复大唐荣光,而且在他看来,秦风本来就是李氏子孙,恢复大唐帝国的国号自然是理所应当的,虽然后一个理由说不出嘴,但他仍然梗着脖子与权云叫嚣。 权云却不像小猫杨致那么忤舒畅,头摇得更厉害了:“秦将军,一百多年前,大唐帝国分崩离析,四家分唐,遂成齐楚秦越,大唐帝国正式成为历史,但这个国号,即便是时至今日,仍然是这个世界的禁忌,四家皇室,都曾是大唐的臣子,以下犯上,篡位夺权,现在越国虽然没了,但其它三家皇室对于这个问题,都是十分敏感的。” 环视众人,权云道:“如果我们叫大唐帝国,不谛于是将自己摆在了其它三国的对立面,殊为不智,说句不客气的话,这叫做找打。敢问我们现在有这个实力吗?” 屋内众人猛点头,这话才说到点子上。叫大唐帝国,这不是公开地嘲讽齐楚秦吗?别说齐国受不了,便连现在与太平军关系极好的秦国,恐怕也要翻脸了。 势单力孤的舒畅将目光投向贺人屠,希望这位宗师出来说几句,但眼光看过去,贺人屠却已经低下了头,显然,这位比起舒畅这个感性的家伙要理智多了。 “这个提议被否决了,大家再议议吧!”秦风微笑着道。 殿内众人都是交头接耳,小声的讨论起来,但每一个提出来的国号,却又一个个的被否决了。最终,还是权云站了出来:“秦将军,这将是您的国度,我想关于国号,还是由你一言而决吧!” 秦风微笑着站了起来,看着众人,一字一顿地道:“从我们太平军开始崛起的那一天,我就在想,我最终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最早的时候,我想要的有一个更大的舞台,能让我站在昔日的仇人面前,向他发起复仇的战争,但随着我们太平军的势力越来越大,控制的地盘越来越大,靠着我们生活的百姓越来越多,我的想法也开始在变化,甚至觉得以前的想法有些可笑,看到我们治下的百姓生活越来越好,看到他们满足的笑容,我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我想,这才是我想要的。少有所依,老有所养,鳏寡孤独皆有所靠,穿有衣,食无忧,居有屋,这才是我们的最终追求。” 秦风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朗郎乾坤,日月昭昭,我们新建的帝国,就叫日月明,大明帝国。”(。) 第五百七十四章:重新出山 程务本走进宝清营在城外的营地中军大帐之中,看着江涛与江上燕道:“定了,定了!” “什么定了?”江上燕莫名其妙地看着程务本。 “太平军的国号定了。”程务本道:“今日秦风召集心腹官员商议国号一事,刚刚消息已经传出,国号定了。” “是什么?”江涛站了起来,一个国家的国号自然是非常重要的,像他这样的文职将领,比一般的武将要更看重一些。 “朗朗乾坤,日月昭昭,是为明。”程务本道:“一个新王朝诞生了,秦风的大明帝国。” “大明帝国?”江涛喃喃地道:“他好大的野心。” 程务本一笑:“有野心才好。我们不就怕他没有野心吗?这个世上,最强大的国家是谁?大齐。秦风有野心,那齐国就是他最大的拦路虎。他想要实现他的野心,最终还是要齐国正面相碰的。” “可我担心,在这之前,我们大楚会成为他的第一个靶子。”江涛忧心忡忡,“现在秦风与李挚打得火热,而且秦国贫穷,地处僻西之地,对于秦风来说,是一个鸡胁,他现在只会交好秦国。而齐国对他而言,太过于强大,他惹不起。而我们楚国,却是最为富庶之国,而且与齐国两相对峙,于他而言,趁机咬我们几口,那是极有可能的。” “当然!”程务本道:“这就要考验我们的国策与外交能力了。恐怕你们还不知道,齐国人送了什么礼物给秦国作为建国贺礼吗?” “不是捣乱吗?”江上燕笑道。 “捣乱是一个方面,但他们还有另一个大手笔,我在到这里来之前,得到了消息,当然,这个消息肯定也是秦风故意放出来的。”程务本道:“齐国将整个出云郡赠送给秦风了。” “出云郡!”江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当真是好大的手笔,这样一来,与我们本来不接壤的太平军,可就有了一个与我们陆地相连的地方了,齐国好险恶的心思。” “当然险恶!”程务本哼了一声。 “秦风接收了?” “当然笑纳,对新建的大明帝国而言,还有数个郡被齐国占领着,对于他们是一件极没有面子的事情,新建的大明帝国,肯定会受到国内舆论的压力,要求他们收复失地,而秦风是绝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与齐人开战的,因为那会极大的便宜了我们,现在齐人送了出云郡,至少在短时间内,他能给国内百姓一个交待了。”程务本道。 江涛心情沉重:“谁去镇守出云郡,那就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了,至少,我们可以从镇守出云郡的将领看到秦风的意思。” 程务本无言的点点头。“齐国人走了一步好棋,出云郡地理位置狭长,大半面积都暴露在齐国的攻击界面之中,齐国人并不担心秦风会从这里找他们的麻烦,但对于我们楚国而言,却很恼火,他们要守,狭窄的地理让我们无法展开,他们要攻出来,我们却是门户大开,这就像是一柄打开的折扇,他们在扇柄的尾端,而我们,却在扇面之上。” “出云郡位于三国交界,本来就混乱得很,我们必须先有所布置,至少要在出云郡内找到一个有实力的代言人。”江涛寒声道。“程帅,这一件事,必须马上去做,就由我们来做,不能指望内卫,必须要由军方主导。” “我会马上启程回国,回去之后,便来安排此事,这是无法绕开内卫的,但我会在陛下面前力争此事的主导权。还有,江涛,你这一次回去,要重返东部边军了,对于你来说,这可是一件喜事。” “重返东部边军?”江涛瞪大眼睛看着程务本,“那里现在可是罗良的天下,怎么可能容得下我?” “皇帝陛下对于罗良在东部边军的表现很是不满,现在曹云已经将罗良慢慢的挤回到昆凌关了,过去一年所有的付出,都化为了流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不是猜忌程帅你,东部边军怎么会像现在这样?”江上燕不满地道。“现在江将军回去能做什么?只怕反而让罗良更加记恨程帅您,而且江将军只怕日子也不会好过。” “话不能这么说。应当说,现在陛下已经对我放心了,虽然我不能回到军中,但这一次回去后,会重新出山掌握兵部,江涛你去东部边军也不是做闲职的,而是副将,二十万东部边国,有五万归你直接统辖,昆陵关以西防线,都是由你负责。这是陛下对罗良不满的表现,如果你能在西部防线之上做出成绩,取得突破,那么,有朝一日取代罗良也不是不可能。” “让我做实职副将?”江涛有些惊讶。“只怕罗良不会让我轻易立功吧?” 程务本皱起了眉头:“你去了之后,要稳得住,罗良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人,我出任兵部尚书,你任实职副将,对他而言,已经是非常严利的警告了,我担心他会冒险出击,对面的曹云可是一个极难对付的兵法大家,一定会抓住罗良的这个心理设下圈套,所以你去之后,恐怕先要准备着给罗良擦屁股。” “干嘛给他擦屁股,让他大败一次才好,才能让皇帝陛下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国之干臣,罗良搞搞小阴谋也就罢了,这样的大军摆明了对垒,他还不行。”江上燕气哼哼地道。 这话一出口,程务本与江涛都对他怒目而视。 “我,我说错了吗?”江上燕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人。 江涛叹了一口气:“燕子啊,你是一个性情中人,我们自然了解你的感受,但你也不想想,罗良如果败了,死得是我们大楚的军人,丢的是我们大楚的土地,损失的是我们大楚的财富,我们不是看热闹的看客,我们与大楚休戚相关。在国之大事之上,有些东西万万是不能拿来作交易,作交换的。如果可以交换,我情愿用我这个副将之职,交换罗良的一场大胜。” 江上燕脸庞通红,心里却是不服气,“程帅,请恕我直言,咱们高风亮节,但那罗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肯定不会善待江将军,到时候,江将军有的是气受。” “受点气怕什么?”江涛微笑道:“既然我是实职副将,手中有五万大军,那也是有直奏权的,罗良他就不能直接处置我了。程帅,这好像还是朝廷第一次在东部边军中设实职副将吧?” “不错,在我统领东部边军的时候,副将都是由我任命的,并不直接控制军队。”程务本点头道:“这是第一次。军队分权,并不是一件好事,但对于现在的东部边军来说,也算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程帅,江将军,我呢,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还继续留在这里?要是太平军真与我们打起来了,我怎么办?那肯定是要活生生的被他们包了饺子啊!”江上燕心里有些发慌,这二位一走,他可就没有了主心骨。 “就算明楚有一天发生了冲突,秦风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程务本淡淡地道:“只要你不乱动,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就投降吧,争取人能够回去。” “投降?”江上燕呆了,“那,那我还如现在就跟你们一齐回去呢!我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你必须得呆在这里。”程务本肯定的道:“这不是军事上的需要,而是政治之上的需要。” 江上燕闷了半晌,“要是让我去驻守出云郡那就好了。” “想也不用想!”江涛笑了起来:“不过程帅,能不能争取让江上燕仍然回到宝清驻扎,这样万一有事,他们起码有机会从海上走。” “不可能的。”程务本摇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宝清营最大的可能便是驻扎在中平郡。” 听到是中平郡,江上燕直接就蔫了,如果有一天明楚反目,在中平郡,他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卫兵挑帘而入,向三人禀报道:“程帅,马向南大人来访。” 听到是马向南,三人都是脸上微微变色,马向东已经将马向南的决定通知了程务本,这让程务本心情很沉重,马向南是第一个到越国来开辟第二战场的,可以说今日第二战场的开辟成功,马向南打下的基础,提出的想法,都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功,但这位,现在却正式决定脱离楚国,加盟明国了。 “这个叛徒!”江上燕低声道。 “闭嘴!”江涛低斥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马向南大人对我们大楚的功劳,并不能因为他离开而就被抹煞。” “燕子,江涛说得不错。以后你在明国驻扎,有这样一个故旧照顾你,对你而言也是一件好事,记得与他搞好关系,秦风很看重他。”程务本叮嘱道,“马向南成为明国高官,对我们大楚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不管怎么说,他对于故国,还是有感情的。关键时候,还是能起作用的。” “我知道了!”江上燕闷闷地道。(。) 第五百七十五章:践行 跨进大帐,马向南脸色有些尴尬。 抱拳向程务本行了一礼:“程帅,听说您马上就要启程回国了,今日特意过来,为您送行。” 程务本微笑着还了一礼,以前马向南是楚国官员的身份,其职位比起程务本相差甚远,他向程务本行礼,自然是不用还礼的,但现在,马向南已经确定脱离楚国,正式加入大明帝国,将成为明帝国的一郡之守,深得秦风看重的他,将来必然能在中枢朝堂占据一席之地,那身份自然就大不相同了,他就必须还礼了。 “多谢马大人,听说你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还特意抽出时间来这我送行,真是感谢之至。” 马向南脸现惭愧之色,“程帅,你这样说,我可真是无地自容了。对不起!” 程务本哈哈一笑,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自己也坐了下来:“从国家的角度上来讲,我当然是不开心的,你是一个人才,楚国失去了你,是一大损失。但从你个人的角度上来说,这样的选择却是无可厚非的,马相是首辅,如果你回到国内,就算有功于国,也只能去一个清贵但没有什么事做的衙门被供起来,恐怕这会让你很难受,你是一个有抱负的人,想要做一番事业,那么大明国的确是一个能施展抱负的好地方,这里一切百废待兴,像你这样的人,更是秦风求之不得的人才。” 马向南叹了一口气:“程帅说对了一半,我的确不愿就此回国去混吃等死。” “那另一半是什么?”程务本奇道。 “另一半,是这里能让我畅快的呼吸,痛快的做事。”马向南道:“而在楚国,我就像一条上岸的鱼,哪怕嘴巴张得再大,用再大的力气呼吸,却仍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想要做成一件事太难了。”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但大帐之内三人都沉默了下来,因为这种感觉,他们也都有。 “马大人,这些天在忙些什么呢,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故人,我与程帅虽然要走了,但燕子还在这里,你如果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招呼!不用客气。”眼见气氛沉闷下来,江涛打破了僵局,半开玩笑地道。 “用不着用不着!”马向南双手连摆,“这些天,主要是在跟王小姐商谈一些商业上的事情,三位也知道,长阳郡本来就穷,这几年又是受到战火荼毒最厉害的地方,先不说发展,就算只是恢复到战前的水平,也是极难的事情,王小姐这不是公认的财神爷么?我当然得紧紧地抓住她。这几天便一直在跟她商量这些事情,王小姐也很热情,为我出了不少点子,也引见了不少的人,可以说是大有收获。” “听说这王月瑶将出任一个什么商业署的主官,直接受皇帝管辖,秦风也真是一个奇葩,居然让一个女子公然立于朝堂之上,而且还身居高位。我可听说,像盐铁这些涉及到朝廷经济命脉的生意,全都在这个商业署的管辖之下。”江涛连连摇头,他是一个文人将领,对于这样离经叛道的行为,实在不能接受。 “还不是秦风为了以后用钱方便,嘿嘿嘿,直接受皇帝管辖,那不就成了他想用就用么?”江上燕大笑道。 程务本却是摇了摇头,“王月瑶是一个奇女子,这四年,可以说她一人便养活了太平军一支军队,此人在商业上的能力,叹为观止。而且,秦风绝不是那种贪图享受的人,你们也知道,他进入越国皇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裁撤了一半的宫女太监,听说还要接着裁剪,理由就是他们一家四口,用不着这么多人服侍,什么歌舞伎,乐师,全都遣散出来了。” “还有你们不知道的呢!”马向南一笑道:“就在今天,从内库向国库转移了上千万两金银,这都是吴氏以前搜刮得来的,内库比国库富得多,也是一件奇事。秦将军只留了一个零头,剩下的全都转移到国库了。” 内库就是皇帝的私人财富,听说秦风毫不可惜的便将上千万两金银拨了出来,江涛和江上燕都是瞪大了眼睛,惊叹不已。 “秦风不恋色,不贪财,可想而知,这样的人想要的是什么?”程务本叹了一口气:“齐国也好,我们大楚也好,合力养成了这支大老虎,希望我们最后能得到我们想要的吧。” 马向南沉吟片刻,将前几天朝议国号时,秦风所讲的那一番话完整的说了一遍:“程帅,我想,这便是秦将军想要的。” 程务本沉默了片刻,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向南,此时一别,也不知我们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以后我们一南一北,相距何止千里,这几年,我们在一起合作,甚是愉快,说句老实话,你大哥马向东太油滑,而且没有自己的政见,一切以迎合皇帝为基调,我不是很喜欢他。可惜我们没有再一起共事的机会了,今天留下来,我们好好喝一杯吧。也算是为这几年的合作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一定陪程帅一醉。”马向南道:“程帅,恕我直言,您虽然不乏权术,也有手腕,但人却不够圆滑,这一次皇帝起用你,也只不过是用您来警告罗良而已,并不是真正想启用您,皇帝陛下刚愎自用,他绝不会再真正的重用您的,因为那是打他自己的耳光,你以后,还是多奉迎些皇帝陛下,免得以后被加罪。” 江上燕在一边冷笑:“马大人,这是我们大楚的私事,你一个大明的臣子,就不必在这里多言了吧,你这是在离间我们大楚君臣之情呢!” “燕子!”江涛喝道:“你懂什么?马大人这是真正的为程帅着想,视程帅为真正的朋友才会说这话,换一个人,他一个字都不会多说。不管齐秦,他们都恨不得程帅早些倒台呢,也只有马大人才会让程帅收敛脾气。程帅,我也是这个意思。既然皇帝陛下的意见不能更改,我们能做的,也只有顺着他的心意,努力的却把事情做好,现在这个局面,大楚已是骑虎难下,您重掌兵部之后,最好就是积极备战,竭力调动我们大楚的战争潜力,而不是与皇帝陛下唱反调。” “我尽量吧!”程务本苦笑,仰天长叹一口气,这一时间,老态毕露。 “燕子,去准备酒席,今日我还要敬马大人几杯!”江涛喝道。 “知道了!”江上燕站起来,走出了大帐。 江涛站起身来,向马向南郑而重之的抱拳行了一礼,马向南一怔,侧身让开:“江将军,这是干什么?” “马大人,我这本家就是一个直筒子脾气,您别见怪。”江涛道,“他有口无心。” 马向南笑道:“我与江上燕将军也一起共事几年,怎么不知他的脾气?其实我倒挺喜欢他这脾气的。” “马大人,江上燕和宝清营会留在这里。其中原因,我不说你也明白。”江涛道:“将来某一天,如果楚明当真发生了什么事,请马大人务必保全他们,别让他们死在异乡他国。” 马向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江将军,我只能说,我尽力。法理之内,人情之内。”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江涛抱拳再行一礼。“出云郡,秦风准备派谁去驻扎?” “这个我真不知道。”马向南摇头道。 “那宝清营留下来之后,能不能让他们回宝清?你是长阳郡守,在此事之上应当有发言权!”江涛抱着万一的希望问道。 马向南却是摇头:“此事,我恐怕不方便发言,而且我想,宝清营不可能回到宝清。你们也知道,楚国这一次送了上千造般的匠师过来,这些人肯定是要去宝清船厂的,我想依常理而言,宝清营绝对不可能再回去了。” “明白了!”江涛不再说话。“言尽于此,剩下的我们就只剩喝酒了,马大人,让我们为了明楚永远和平,共同努力吧!” 马向南微微一笑:“但愿如此!” 皇宫内书房,秦风正笑咪咪地看着霍光,霍光被他看得有些发毛:“陛下,您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霍兄,我想请你出任兵部尚书。”秦风轻飘飘的道。 “什么?”霍光瞪大了眼睛,“陛下,您,您确认不是在跟我开玩笑?霍光这一辈子就没当过官,唯一指挥过的也就是集英殿的那一帮江湖客。” “霍兄啊,兵部于我们而言,至关重要,但现在,我并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我总不能自己兼着吧?皇帝兼任兵部尚书,这不像话啊!” 霍光眨巴着眼睛,半晌终于明白过来:“我明白了,原本陛下只不过是要我去兵部做一尊泥菩萨罢了。” “关键是你能立得住。”秦风笑道。“太平军的所有将领,对你可都是服气的。” 霍光大笑:“陛下,那可得先说清楚,等您觅到了合适的人选,我可就得立即下台。您知道,我志愿不在此,就算是去当泥菩萨,我总也得天天去点卯吧,总得上朝吧,这多耽搁时间啊!贺人屠却不去说他,现在瑛姑都甩了我几条街了,我要再不奋发迎头赶上,以后与他们做朋友,自己都觉得丢人啊!” “如你所愿!”秦风笑道。(。) 第五百七十六章:墙头草 对于即将成立的大明帝国而言,兵部无疑是最重要的一个部门,但在秦风的麾下,一时之间却是找不到这样的一个合适的人选,秦风本来属意于小猫章孝正,但就现在的局势而言,小猫更适合亲率一支兵马在前方作战。 而军队,很显然,秦风是要紧紧的抓在自己手中的。霍光,便成了一个不错的选择。 看着新鲜出炉的兵部尚书,秦风微笑道:“霍尚书,你说说,就军事上而言,现在我们大明帝国在军事之上,最重要的是要干什么?” 霍光哈哈一笑:“这是考我啊!好吧,虽然我没有准备当这个官儿当多久,但我也能知道你必须在现阶段解决几个问题。” “说说!”秦风笑道。 “第一,你首先必须解决宝清营的问题。大明帝国初创,那么宝清营怎么办,你现在总该想了吧?” 秦风点点头。 “第二个问题,齐人送出的出云郡,自然是不怀好意,当然你已经笑纳了,那么,派谁去驻扎,那就是大问题了。” “说得不错!” “第三个,从最初的九个郡不表态,到现在在鹰巢和太平坊的努力之下,又有四个郡向你辅诚,而剩下的五个郡,却一直沉默着,很明显,他们之中有一个领头者,而且他们的背后必然有齐国人的影子,这才是他们敢于撑下去的原因。这个是必须要解决的,而且不动则已,一动就必须以雷霆之势迅猛解决。” 啪啪啪,秦风轻轻地鼓起掌来:“我的霍大尚书,还说你当不来官,瞧瞧,这考虑事情不是挺周到的吗?” “我虽然没有当官,但是这些日子一直跟在你身边,大大小小的事情有哪一件我不知道的,我又不傻,当然知道你想要做的是什么?”霍光笑道。 “你说得不错。程务本和江涛要回去了,他们二人回去之后,程务本将要重新出任兵部尚书,江涛则去东部边军出任实职副将,算是东山再起了。”秦风呵呵一笑,“不过江上燕却赖在我这儿不走了。看来是吃定我了。”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从政治上考虑,其实说白了,楚国就是把江上燕给卖了,不管他死活了,你说要是有一天,我们与楚国开战,江上燕的下场如何?” “这还用说,当然是第一时间就得把他给收拾了。” “对,他们也是心知肚明,但他们还是把江上燕留下来了,就是要告诉齐国人,秦国人,他们大楚与我们可是军事上的盟友,当然,还是事实上亲戚关系。”秦风冷笑。“他敢留,我就敢收,别说,江上燕还是一个挺不错的干将,我挺欣赏的。” “你想收服他?”霍光瞪大了眼睛,“不过我看江上燕对楚国还挺忠心的,你要收他,不太容易。” “事在人为。”秦风大笑:“而且程务本和江涛这一次回去,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不对吧?这二人回去之后可都是高升了!从一个侧面来说,闵若英有极大的可能在反思过去的策略,是不是要改弦易辙也说不定。” “最了解你的人,总是你的敌人。对于我和闵若英来说也是如此,也许闵若英从来没有将我当作敌人,因为他只怕从内心深处看不起我,也没有将我当成势均力敌的敌人,但我,却将他视为毕生之敌。此人,绝不会改弦易辙,这一次重新起用程国本和江涛,更大程度之上是刺激罗良。而以程务本的性子,有一天肯定要和闵若英起冲突,他们二人在军事方略之上有着根本的冲突,程务本若倒,江涛也跑不掉,到了那个时候,你说江上燕还能去哪里?” “哈哈,原来你早就居心不良了。的确有这种可能。”霍光大笑:“出云郡你准备派谁去驻扎?” “你认为谁最合适?” “这个我真想不出。” “小猫,野狗,和尚三个肯定是不行的。”秦风道:“他们三个对楚国刻骨仇恨,派去出云郡,多半要与楚人起冲突,那可真合了齐人的意。陆丰的矿工营是重步兵,不行,于超的骑兵营还在组建当中,没有形成战斗力,再说我也只有这一支骑兵力量,我可舍不得扔到哪地方去。陈家洛也不合适。” “说来说去,你只有霹雳营没有提到了,难不成你想派霹雳营去。”霍光问道。 “是,派霹雳营去,齐国人把出云郡送给我,不就是想我们与楚国人发生点什么吗?哈哈,可是邹明却对齐国人痛恨得很,把邹明派到哪儿去,想必齐人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那楚人可就开心了!”霍光道。 秦风冷笑:“我还准备把杨致调到霹雳营去当副将,让他与邹正对调。杨致这两年变化很大,而且他书读得多,不像和尚野狗他们,懂得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这两个人搭配起来一起驻扎出云郡,你觉得怎么样?” “妙极了。”霍光大笑,“这样一安排,只怕齐人楚人心里都要惴惴了,搞不清楚你究意是一个什么样的意图。” “我的意图很简单,谁也别想拿我当傻瓜,我现在只想安安生生的当好我这个大明皇帝,等到我们大明实力真正的强大起来,或者等到楚国抑或齐国有大变,那才是我们出手的时机。”秦风道。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不急。” “急也急不得。”霍光道。 书房的门被敲响,马猴探进半个头来,“老大,郭九龄求见。” 秦风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转过头看着霍光,“肯定是那几个郡的事情,看来是有眉目了。” 郭九龄走进书房,向着秦风抱拳行礼,“陛下,事情基本上查清楚了。” “嗯,坐下说!”秦风点点头。 郭九龄自从正式加入太平军,出任鹰巢首领之后,外界甚少看到他出现在公众场合,他一直埋首在鹰巢总部内,替太平军构建一个完整的情报网络,以及建立完善的培训机制,二年时间,在大山深处,鹰巢的秘密训练机构已经成形,而对外布局,依靠着郭九龄丰富的经验以及以前深厚的底蕴,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对于太平军来说,他们的谍报系统在郭九龄正式加盟之后,完完全全的开始了升级换代,对内对外,已经形成了一个相当规模的完整系统,就这一点来说,郭九龄功劳巨大。 “尚未表太的五个郡,以抚远郡为首,而抚远郡郡守江浩坤的背后,不出陛下意料,的确得到了齐人的巨大支持,就现在我们所探得的情报,有一支三千人的齐国龙镶军精锐,易装易帜,装成了抚远郡的郡兵。” “好家伙,连龙镶军都动了,齐国人倒也真是下了血本。”霍光咋舌道。 “为了让我们大明在接下来这一场内战打得轰轰烈烈,他们自然要下点血本。”秦风冷笑道:“仅止于此吗?” “三千龙镶军倒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抚远郡江浩坤与山内的蛮族勾结上了。”郭九龄眉头深皱,“这些蛮族,从千年之前,就不肯向山外的政权臣服,历经千年,却仍然顽强生存,他们这一代的首领沙享也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才,看到了大明新定,内外都面临困局,也认为这一个大好的机会,又受了齐国人的鼓励和支持,便也野心勃勃起来。相比较而言,沙享恐怕是我们更难对付的敌人。” “沙享,蛮族?”秦风站起身来,看着墙上那副巨大的地图之上,抚远郡的身后,便是连绵不绝的大山,而那里,是大唐全盛时期也没有拿下的一个地方,最终只能采取绥靖政策,以其它方法,历经数百年,才勉强取得了和平。 被逼退到大山深处的少数蛮族,野心一直并没有消泯,现在,他们要来了。 “好,来就来吧,就怕他们一直龟缩不出山,只要敢出来,那就不要想着回去了。”秦风啪的一拳,重重的击在墙上那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地图之上,“让我们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转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郭九龄,“他们计划在什么时间发动?” “就在陛下正式登基的那一天。”郭九龄道:“八月初八!” 听说是这一天,秦风大笑起来:“可是真会选日子,这是纯粹要给我添恶心啊,好得很。抚远郡如此,其它四个郡是决定要追随江浩坤吗?” “不,其它几个郡摇摆不定,内部也是争论激烈,他们最有可能的就是先呆在一边看风色,然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如果我们出师不利,那他们就会变成敌人。”郭九龄道。 “墙头草!”秦风冷哼一声:“抚远郡不必管了,其它几个郡,鹰巢和王月瑶的商业署紧密配合,一手软一手硬,双管齐下,尽量争取他们不要介入这场战争,实在不识相的话,那就和抚远郡江浩坤一起收拾了。” “是,陛下,臣明白了。”郭九龄道。(。) 第五百七十七章:舒畅的改革之策(上) 蔚蓝的天空之上,慵懒的飘着几朵白云,随风荡来荡去,不时的变幻着形状,有微风吹过,淡淡的花香随着风游走,金壁辉煌的皇宫在阳光的照射之下,熠熠生辉。 这片庞大的建筑,如今已经被分成了两片,最核心的一部分,成了秦风及其家人的住所,不及原来的十分之一,而其它部分,如今已经被围墙分隔开来,一处处宫殿已经被挂上了新的牌子,成为了新成立的大明帝国各个部衙的衙门。 秦风将几乎所有的朝廷中枢直属衙门,全都集中了皇宫区域,用他的说法说是集中办公,有利于得高办事的效率,缩短办事的时间。这倒也符合太平军一直以来的办事风格,简洁而求实效。 而这些部衙所腾出来的原来的办公场所,则被一股脑儿的全都交给了商业署,由商业署作进一步的处置。 舒畅拿着厚厚的一卷文案,兴冲冲的走在前往秦风平素办公的太和殿,整个皇宫被分片之后,秦风除开与家人居住的那一片之外,真正属于他办理公事的便只剩下两处宫殿,平时大朝会召见群臣议事以及一些大型典礼所用的崇政殿,再就是他平素处理日常事务的太和殿。 将所有的部衙集中到一起办公,除了秦风想要的效率之外,另一个附带的好处就是警卫什么的,便由秦风的亲卫营一股脑儿的包圆儿了,这也直接导致了各部衙开始大量裁撤原有的人手,从宫中太监,宫女裁撤,到这一次各部衙护卫人员的撤编,倒是如了秦风所愿,至少在薪饷开支之上,每个月节省了一大笔。 从外面的部衙到内里的核心区域,自然是警卫森严的,不过对于舒畅来说,这些警卫却都形同虚设,他看都没有看一眼那些站得笔直的亲卫营士兵,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向着太和殿而去,倒是沿路的军官士兵看到他,都纷纷鞠躬为礼。 这些亲卫营士兵,都是从各战营之中选拔出来的,每一个都是老兵,对于舒畅的大名,那自然是无人不晓,其中很多人,更是他从死亡线上拉进来的。 “舒大哥,这么高兴是干啥子呢?”从太和殿中刚刚出来的马猴看到满脸喜色的舒畅,不由笑问道:“莫非是王小姐请你吃饭了?” 提起与王月瑶的事情,舒畅笑得眉眼弯弯,“虽然还没有单独请我吃饭,不过离这一天已经不远了。反正我现在有时间就去找她。” “舒大哥,可不能缠得太紧,这样会让王小姐反感的。”马猴认真地道。 “你个小猴崽儿子,还教我?放心吧,你舒大哥我现在天天找她,可是谈公事,公事,知道吗?”舒畅大力揉着马猴的脑袋,把原本整齐的头发揉得稀乱。 “舒大哥,留一点面子。”马猴躲闪着,“这四下里可都是我的兵呢!” 舒畅叽叽的笑着松开了手,“你匆匆忙忙的这是干什么去呢?” “舒大哥还记得沙阳郡里那些小家伙吗?”马猴道。 “你是说从太平城里就开始训练的那些小家伙?”舒畅问道。 “对,这些小家伙现在大的已经有十五六岁,小的也有十一二岁了,您也知道,这批人,老大可是很看重的,花费了偌大的精力,教他们习文练武,现在准备派上用场了。他们从沙阳郡来了,这些人,将被编入亲兵营,老大说了,进入亲兵营之后,这些人还要接受进一步的培养,这些人,将是以后大明王朝的股肱。我现在就是去接他们。”马猴道。 “从娃娃抓起,秦风这一招高,实在是高。”舒畅笑着,“那你去忙吧,我也去找秦风了。” 冲着马猴扬了扬手里厚厚的文案,他洋洋得意的走进殿去。 秦风放下手中正在批阅的公文,接过舒畅递过来的东西,哗啦啦翻了几页,按在桌上,道:“这么厚?” “当然,我可是几天几宿都没睡,总算是把关于太医院的改革方案拿出来了,按照你的意思,做了一个整体规划,你瞧瞧可还合你的心意?”舒畅昂着头,很有飘飘欲仙的意思。 秦风有些狐疑地看着眼前厚厚的案卷,字迹挺熟悉的,的确是舒畅的手笔,但眼前这个家伙,真有这样的本事写出如此详实的规划案来?如果说是写一个医案,写一本医书,秦风相信这家伙绝对是手到擒来,但这东西就不一样了。 “你先说说吧,我就不看了。”秦风笑道。 舒畅哈哈一笑:“考我了吧,好,那就听我来给你瓣扯瓣扯。” “洗耳恭听。” “按照你的想法,那以后的太医局,可就不仅仅是只管看病了,还要集管理,医疗与教育于一身,所以太医局的规格不免就小了一些,所以我准备把新设立的这个衙门叫做太医署,月瑶儿不是哪商业署吗,我这就叫太医署,很般配是不是?”舒畅道。 卟的一声,正在喝茶的秦风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将正当面的舒畅喷了一脸,看着狼狈不堪的舒畅,他简直是哭笑不得,这家伙,现在能将什么事儿都与王月瑶联系起来。 “很吃惊吗?”抹去一脸的茶水,舒畅却是不以为意,接着道:“我准备把医药行政与医药业务完全分离开来。设太医局,专管医疗,医术教授外,另外还设立医官院,掌管医药之政令以及管理医药事宜。” 听到这里,秦风倒是真的感兴趣起来,“详细说说。” “比方说太医局负责的医疗教授一事。我们需要一个统一的培养医官的体系,现在的医官也好,郎中也罢,大都是口口相传,一个师傅一辈子了不起带那么几个徒弟,而且有时候还秘芨自珍,不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不但不能大量培养我们需要的人才,反而会让一些秘技失传,所以,我准备在县,郡,中央,都要设立专门的医学院,选拔有经验的大夫去专门从事教授之职,大量培养合格的医师出来。”舒畅道。 秦风微微点头。“这的确是一个办法。” “我准备将医师分级,最高的一级是御医,第二级太医,第三级大夫,第四级郎中。太医署里培养出来的医师,必须要从郎中做起,这些郎中最开始之时,必须要在最底层去工作,不仅要在县乡之中坐诊,更是要去走乡窜户,替百姓治疗疾病。每三年一考核,考核绩优者则升为大夫,而大夫则主要是坐馆诊病了。大夫五年一考核,绩优者升为太医,太医十年一考核,考核绩优者则升为御医。这些人,应当纳入到国家官员体系中来,至于如何划定品级,那就是吏部的事情了。你觉得这怎么样?” “很好。”秦风连连点头,“如此一来,便给了所有的从事这个职业的人有了向上的希望和阶梯。但是你要在每个郡县都办医学院,教授学生的师父从哪里来呢?” “现在光是越京城的太医局,便有好几十个太医,要这么多人干什么?一个个天天在太医局里喝茶聊天晒太阳么,自然都要打发到各郡去做实事。”舒畅翻了一个白眼道。 “他们要是不愿意去呢?”秦风笑道:“这些人可一直是养尊处优的,平素让他们给百姓看个病,都觉得掉了价,你现在把他们赶出京城去,岂不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舒畅冷笑:“要么老老实实的去郡县做事,要么卷起铺盖滚蛋,不服老子指挥,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他在这一行混不下去。秦风,改革后的太医署还有一个医官院么?以后所有在大明从事这一行的,都必须有医官院颁发的准许从事这一行的证书,否则,就是非法行医,抓起来,关他丫的。” 啪啪的拍着掌:“好,釜底抽薪,断了他们的后路,要是不肯去任职,你自然是不会给他们颁证书的,那他们就要失业了。” “就算是颁了的,要是他们不认认真真做事,那也是能收回来的。”舒畅得意的看着秦风:“我们需要的是老老实实做事的人,可不是一群大爷。他们去到各郡里,那就是各郡在这一行里的老大,也不算亏待了他们。必竟混到了太医局当上了太医,人人还都是有几把刷子的吧,不会完全是吃干饭的,当然,比起我,他们就只能算是吃干饭的。” 面对着这个空前自恋骄傲的家伙,秦风无话可说,必竟人家舒畅有这个骄狂的资本。 “这事儿不错,算是为民做了一件实事,以后老百姓看病,也有了着落。但那些民间的郎中呢,你这样一来,他们可就没了饭碗。”秦风沉吟道。 “民间的医师,必须要通过医官院的考试拿到行医证,否则也不行,而且他们之中的确有真本事的,我们便是直接聘请他们成为太医,御医也是可以的,当然,必须考核。这虽然会误杀一批人,但也是我们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的确如此。”(。) 第五百七十八章:舒畅的改革之策(下) 看见秦风听得认真,舒畅亦是越说越兴奋,“医药医药,除了医,剩下的自然就是药了。 你不懂这一行,自然就不知道这药里面的奥妙。所有的药材还是生药的时候,那是不能直接服用的,是药三分毒的道理你肯定还是明白的,这就涉及到了炮制。” “炮制之后,去除毒性,便称做熟药了。”秦风笑道。 “这不是废话吗?”舒畅笑道:“但是同一种药材,在不同的地方生长,他的药性,药效是大不相同的,炮制的手段也大不一样,比方说越国和楚国,他们在药材之上的炮制就有很大的区别,皆因为一南一北,土壤,温度等等,都会对药材有很大的影响。” “所以在你的计划书里,有大规模建立药材种植的要求以及统一的制药坊!”秦风拍了拍计划书。 “不错。”舒畅点点头:“长阳郡的地理位置,使得他能够种植绝大部分的药材,而且那里本身就盛产药材。”他眨巴了几下眼睛,道:“现在长阳郡青壮男人少,妇孺老弱多,种药材不像种粮食那么辛苦,但收入却会比种粮食更高,非常适合在长阳推广,这也算是我们太医署对大明的一点贡献是不是?” 秦风笑了起来:“所以在你的规划之中,这几个大规模的制药坊也都放在了长阳郡!” “当然啦,那里既然是以后的大型药材基地,那么制药坊当然也得放在哪个地方啦,节药成本你说是不是?”舒畅嘿嘿的笑了起来。 “不错不错,你这么为长阳郡着想,那马向南有没有请你喝酒?”秦风饶有兴趣的盯着舒畅,“这份计划书,管人的部分倒不说,这管药的部分,简直就是为长阳郡量身打造啊!不错不错,你身为太医署,还能为民生政治着想,光是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你真有首辅之才啊!”秦风皮笑肉不笑。 舒畅盯着秦风半晌,终于红了脸,“打人不打脸,不兴这样的,好吧,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没什么好瞒的,这份计划书的确是马向南帮着写的,不过他可是泡在我的屋里,咱哥儿俩商量了好几天,不然你以为他能这么懂这里头的事情?” 秦风笑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其实对之份规划书我很满意。按照你说得去办吧。” 舒畅点点头:“其实除了医,药,还有一件事,并没有写在这份规划书之中,我也决定要办了。” “哦,那是什么事?”秦风奇道。 舒畅吸了一口气,看着秦风道:“所谓杀猪杀尾巴,各有各的杀法,就算是最普通的病候,每个医师的治疗方法,用药轻重也都是不一样的。好医师能根据不同的情况开出不同的药方,但庸医却是照本宣科了。所以我计划着要集合所有的不同的方子,将他们一一标准化,然后编印成书,比方说治伤害,那不同的症状、不同的时期该怎么用药,都把他写得清清楚楚,让这些庸医们照本宣科的时候,也有一个明确的比对标准。这样能尽量的减少这种问题的发生。比竟,这个世上,济世良医并不多,庸医还是占了绝大部分。” “把所有的方子都集合起来,你觉得能做到这种事情吗?很多方子可是秘技,比方说你现在太医院里的那些太医,人人都有自己拿手的本事,你让他们把自己赖以生存的东西无偿的拿出来,他们愿意?” “这当然有困难,但是慢慢来嘛,从我做起!”舒畅淡淡地道:“比起他们,我自觉还是高明不少的,他们自以为很了不起的拿手好戏,在我看来,也就普普通通而已。” “这是大好事,我是支持的,但恐怕做起来真得很难。”秦风沉吟道:“这肯定是一个漫长而艰巨的过程。” “无所谓,每年我们太医署会印发一本这样的书藉,就算他们不拿出来,第一本,凭我所学,也能弄出来,以后便慢慢的增加吧!当他们中的某些人,看到自己以为的秘技并不是独一无二的时候,让他们贡献出来的难度也就会降低了吧?”舒畅笑道。 秦风微微点头,“不过你的那些开肠破肚的玩意儿,你可不能写进这第一本书里去,惊世骇俗不说,恐怕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我知道。”舒畅点了点头:“不过我想专门开设一个专门的学院,为军队培养一批医师,主攻方向,当然是以外伤为主,我的这些医术,可以这个学院里慢慢推广,军队的医师见惯了血肉横飞的场面,对鲜血也没有那么敏感,慢慢的一步步,就能推广开来了。” “这是一个好办法!”秦风拍手叫好,“如果你能培养出一个能像你那样可以给军人开膛破肚动手术的医生,我就是给他将军的封号,也在所不惜。” 一个像舒畅这样的神医在军队之中,能挽救多少性命垂危的士兵啊。这可不是用钱能衡量出来的,而这些在生死线上走过一遭的士兵,活下来就会成为军队之中的股肱。 “不过将所有的规划铺展开来,可需要不少钱!”舒畅向着秦风伸出手来:“我也不要多,一百万两。剩下的,王月瑶给我介绍了一些有意于大规模种植药材和开办制药坊的商人,他们自愿出资一部分,作为进入这个行当的门槛费,而各郡自然也是要拨出一些经费来开办这些医学院的,三个方面加起来,也就差不多了。” “这你得去找户部,找我干什么?”秦风头摇得像货郎鼓。 “少来!”舒畅冷哼:“苏开荣就是一条狡滑的狐狸,你选他当户部尚书倒是选对了,不过这家伙现在战战兢兢,我去找他,他定然东推西托,你一纸手术,保证他马上增加这项预算。一百万两,我给你在大明全国境内建立起一整套完整的医疗体系,你赚大啦!” 看到舒畅鼓起的眼睛,秦风无奈的摊摊手,“行,行,这一百万两,我给你还不行吗?但你的悄悄的去找苏开荣,别搞得大张旗鼓,不然各个部门都来要钱,我就得去讨饭,你也知道,这马上就又要打仗了。” “几个跳梁小丑,能花得几个银子!”舒畅眼见银子到手,心情大好。“前几日一位太医去给那位头发胡子都白了的礼部尚书看病啦,回来说到,这位尚书制定的你的登基大典被你删改得七七八八,这位尚书大人又是惶恐,又是气愤,直说简直太不像话了,一点皇家的威仪也没有,什么程序都被你省了,你当真就准备穿上皇帝朝服往崇政殿一坐,接受大家的恭贺就算完了吗?什么祭天之类的典礼都不要了?” “我命从来都是由我不由天!”秦风冷笑,“祭什么天?天要真有眼,能让我们敢死营的兄弟那样死去。再说了,怎么只有这一点,不是还有随后的阅兵吗?” 舒畅耸耸肩,“我看你倒是舍不得花那银子,得,这事儿,其实你说得也不错,这老天爷啊,还真没什么可敬的,你硬他就软,你软他就硬。” 两人相视一笑,在这种问题之上,他们两人总是能很快达成共识,对于老天爷,他们二人,都没有什么敬意。 一把抓起秦风写的条子揣进怀里,舒畅冲着秦风挥了挥手:“我就不烦你了,马上去找苏开荣,然后开始干活,太医院里的那帮老爷们,这回我就要好好的收拾他们了。想当太爷,门儿都没有。” 走出皇宫大门的时候,巧之又巧怕居然又碰上了马猴,不过这一次,他可不是一个人了,在他的身边,行走着一支雄纠纠气昂昂的少年兵,一眼扫过去,正如马猴所言,大部分都还稚气未脱,不过脸上神色却是肃穆无比,目不斜视的走在道路之上,连舒畅这样的人物,在他们眼中也似乎根本就不存在。 这支少年兵,最初脱胎于太平城,绝大部分都是孤儿,后来又进入沙阳郡,正是在沙阳郡,他们开始接受正规的军事教育以及政治教育,这些人完全可以用文武双全来形容,现在或许还很稚嫩,但也许用不了十年,这些人就会成为大明帝国的中坚力量,到那个时候,只怕大明帝国就要开始缓慢而有序的换血了。 与现在的大明帝国的文臣武将们,除了少数敢死营的老部下之外,其它的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目的聚集在一起的,而等到这些少年兵成长起来后,他们便只会有一个效忠目标,那就是秦风。到了那个时候,这个大明帝国,才算是真正属于秦风了。 舒畅微笑地看着这支多达五百人的少年兵的背影消失在宫门之后,快些成长起来吧,秦风想要一统天下,少不得你们去为他浴血奋战。 转过身,他愉悦地向着户部方向走去,这些少年兵的成长还需要时间,现在,却是自己要使出大力气的时候,任何有助于秦风实力增长的行为,自己都将不遗余力的去做好。(。) 第五百七十九章:汇集 抚远,平远,镇远,宁远四郡,是唐初时代大唐帝国防御大山之中蛮族的最前沿。 以抚远为核心,构建了一个长达数百里的线型防御带,唐初之时,蛮族虽然只有数十万人,但不论男女老幼,却是人人善战,彪悍之极,大山是他们天然的藏身之所,大规模唐军出击,他们便远循深山,因为他们很清楚,大规模的唐军进攻,不可能持续太长的时间,崇山峻岭,险恶的环境,是他们天然的防御地带,太多的唐军进击,如果长时间盘桓在山中的话,光是后勤就足以压垮他们。而小规模的出击,一旦深入到了大山之中,便会成为蛮族的美食,连骨头渣子也不会留下。 这让当时已经一统天下的大唐帝国万分的尴尬,剿,无法根除,抚,对方却又软硬不吃,他们就像一块牛皮糖,粘在了大唐帝国的身上。 最终,大唐帝国决定兴建越京城,才智通天的大帝李清确立了一个长达百年的和平演变的策略,但越京城作为北部的中心城市,以及他在以后长达百年的计划之中将要起到的作用,便注定他不能在短时间内建成,而在这个期间,正值实力巅峰的蛮族必然还是会不断地兴兵侵略。所有便有了抚远,平远,镇远,宁远四个军事要塞,分别针对当时四个实力最为强大的蛮族部落。 在最初的十余年中,这四个军事要塞之中,都驻扎着大量的军队,但不再以进攻为主,而是主要从事防御,利用这条防御线,将蛮族死死的封在大山之中。从最初的简单的一个土城,在蛮族一次次的进攻之中,慢慢地演变成了一座座坚城。那几十年的时间里,这四座要塞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双方士兵的鲜血。 兴建越京城,以及这四座军事要塞,是一项极其耗费财力的大规模的国家行为,好在当时大唐帝国在李清大帝的统领之下,国势蒸蒸日上,这些足以耗费掉一个国家所有财力的行为,只是在最初的几年里捉襟见肘,随着大唐帝国越来越强,耗费提的钱财,对于大唐的总收入来说,已经不构成什么负担了。 而蛮族当年也有一个不世出的英雄,慕容恪。 虽然唐帝国把所有这些大山之中的部落统称为蛮族,但实际上,他们是由数百个部落组成,大的部落超过十万人,而最小的部落不过几百人而已,本来这些部落相互之间并不和睦,打来杀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在慕容恪以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将他们拧在一起,直到慕容恪出现。 身为宗师的慕容恪不仅在武道修为之上惊才绝艳,其政治手腕,人格魅力更是独树一帜,在他的手中,数百个蛮族部落聚集到了一起,打算建立起一个属于他们的帝国,而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占据现在的越国的土地。 但可惜的是,慕容恪生不逢时,他碰上了不世出的绝世英雄李清,便注定了他的悲情结局。当他花费十数年时间,整合了所有蛮族部落,信心满满的踏出大山的时候,李清大帝已经在洛城,击败了周帝国的最后一支军队,大唐军队杀进洛城,完成了天下一统的伟业。 定都长安的李清大帝已经完全腾出手来,慕容恪失去了最佳的时机,假如他能早十年完成整合大业,那么李清大帝一统天下的日子,只怕要无限期的推后。 蛮族肆虐北方,攻城掠地,唐军主力旋即开赴北方,与蛮族激战,在双方战斗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之下,唐军的数量优势,装备优势以及源源不绝的后勤支援,让慕容恪大败而回,从此由一个争夺者变成了骚扰者。 但在他的领导之下,当时的蛮族仍然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强大的李清大帝也不得不为他们单独准备一套策略。 当越京城即将建成,抚远平远镇远宁远四座要塞愈战愈强的情况之下,慕容恪明白,再拖下去,他将永远也没有获得胜利的机会了。 背水一战,他集合了所有的蛮部人马,数十万大军倾巢而出,而这个时候,大唐帝国的皇帝李清也御驾亲征,那一战,比起唐军与周军决胜洛城之战要更惨烈的多。 结果不用说,唐军以这四座要塞要据点,与蛮部大战数月,最终,穷困的蛮部后勤不继,而唐军在强大的国家后盾之下,优势愈来愈明显,慢慢地将蛮部包围起来,最终慕容恪不得不承认他败了。在包围圈即将形成的时候,他下令撤军,自己亲率他训练十余年的亲军断后,掩护其余的部落军队逃回大山。 这最后一战,慕容恪终于见到了把他一步步逼上绝路的大唐帝国皇帝李清。 数十万唐军包围了断后的慕容恪,拼死血战的慕容恪最终被李清大帝斩杀于当场,断后的数万蛮部精锐死伤殆尽。 此战过后,蛮部元气大伤,再也无法与大唐帝国抗衡,退回大山之中的他们,因为慕容恪的死亡,部落联盟失去了领头羊,残余下来的重量级人物争权夺利,部落联盟轰然瓦解,再度分化。 从此之后,李清大帝精心准备的百年分化策略终于开始慢慢地发挥他们的作用,因为唐帝国的封锁,蛮部之中为了争抢生存资源,内部战争频发,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最小的一些部落,在大山之中因为生存愈发艰难,为了不灭亡,他们最终选择走出大山,向唐帝国投降,离开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大山,改变了他们的生活方式,一点一点的开始融入到了大唐帝国的普通生活之中。 就像多米诺骨牌,倒下第一张之后,后面的便会跟着倒塌,几十上百年之后,几乎绝大部分的蛮族部落都先后下山,成为了唐帝国的一员。上千年的历史演化,他们与唐人几乎已经融为了一体。一代接着一代的传承下来,千年之后,他们的后人,再也记不得他们的来历,而只是以为他们本来就是唐人的一员。 当然,也还有冥顽不化的,其中就有慕容恪一族,在那一战之中,他们的损失最为巨大,族中精英,几乎死伤殆尽,在随后的部落之中争权夺利的时候,他们再也无力抗衡其它部落,只能依靠着慕容恪最后的余威,举族迁往更为遥远的大山深处以躲避灾难。 上千年的休养生息,世事变迁,唯一不变的只是慕容一族那颗重新出山,再夺天下的雄心。 慕容宏站在抚远城郡府衙门前的广场之上,仰头看着高达十余米的李清铜像,心中充满着愤怒,因为这尊铜像上的李清策马挥刀,而长刀的前方,没入另一尊铜像的胸膛。铜像塑造得栩栩如生,虽历时千年,却仍然能看得清双方的面目,这个被李清长刀穿胸的人须发怒张,似在仰天长嗥的人,正是他的祖先,慕容恪。 慕容宏手紧紧地握着腰间的刀柄,青筋毕露,紧紧地咬着嘴唇。 我们回来了。 历时千年,我们慕容一族还在,但眼前这个耀武耀威的人所开创的帝国已经不在了,连他的后人也一个也没有了。 真是可惜,如果李氏还有后人,自己一定会杀了他,然后在这尊塑像的旁边,再塑一座自己杀死他的雕像。 “族长,走吧!他们还在等着我们呢!”身后,须发皆白的慕容族长老慕容靖低声提醒道。 慕容宏微微点头,“长老,这一次,我们要夺回本来就属于我们的。” “当然!”慕容靖微笑道。 两人大步走向抚远郡府衙门,早已候在哪里的一人立即将两人引入到了内府。 江浩坤站在大堂门口,看着两人走来,满脸含笑,双手抱拳:“贵客远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江大人客气了。”慕容宏在雕像之前的凶戾之气此刻早已经消失不尽了,取而代之的是谦和的笑容。“十数年不来这抚远城,想不到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在城里逛了几圈,依然还是当年的景象。” 江浩坤脸色略变:“慕容族长以前来过抚远郡城?” “何止来过?”慕容宏笑道:“我在这抚远城中住了十年,一直便在这里的思源书院求学,这抚远城,对我来说,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原来如此,慕容族长可真是瞒得我好苦,我也真是一叶障目,竟然不知有如此贵客就在身边,不然定当好好的招待一番?”江浩坤皮笑肉不笑的道。 “那可真不敢当。”慕容宏嘿嘿的笑道:“假如那时江郡守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只怕便会绑了我去请功领赏了。” “慕容族长说笑了。”江浩坤大笑,侧身伸手相让道:“请进,二位,给二位介绍两位贵人,这位是来自长安的秦厉秦大人,这位是齐国龙镶军武腾将军。” 四人对视,武腾沉默不语,秦厉却是长笑道:“慕容兄,久违了。” “秦兄一向可还安好?这些年来的支持,慕容宏没齿难忘。”(。) 第五百八十章:谁是主攻 江浩坤微微变色,看着二人,“原来二位早就认识?” 慕容宏与秦厉二人相视一笑,秦厉道:“我与慕容兄想识那可就早了,那时候的慕容兄正值青春年少啊,从大山深处化名前来抚远郡求学,恰好那时我也在抚远,因缘巧合之下得以相识。 我们的友谊就是在那个时候结下的。” 话说到这里,秦厉的真实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江浩坤嘿的一声,原来这位明面上的齐国兵部的官员,真实身份竟然是鬼影。多年之前便曾潜伏在抚远了。难怪当这位秦厉来到抚远郡的时候,言之凿凿的跟自己保证可以联系到大山深处的蛮族以为奥援。 一念及此,心中不由顿生惊惧。秦厉竟然将这种事情瞒得自己死死的,可见齐人在这一次的事情之中,恐怕还留有后手。 似乎感受到江浩坤的不满,秦厉笑道:“江兄,咱们也不要站着说话了,还是坐下慢慢聊吧,滋事体大,咱们总得把每个细节都想好,不动则已,动则必须要势若雷霆。” 江浩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皮笑肉不笑的秦厉,虽然有些恼怒,却也知道,自己现在根本翻不了脸,也无法翻脸。太平军控制越京城已经近两月,但自己却一直没有表态向太平军效忠,前几日传来消息,太平军已经正式定国号为大明,八月八日秦风将在越京城正式登基为帝。 自己的态度,早就得罪了越京城中的秦风,而自己在抚远郡的所作所为,也根本瞒不了太平军,现在他们筹备着建国事宜,一时之间抽不出手来对付自己,可一旦过了这个时节,太平军必然蜂涌而来,如果没有了蛮族以及齐人的支持,自己根本就不是太平军的对手。 想到这里,笑容重新浮上了面孔,“当真想不到二位竟然是旧相识,如此甚好,有秦兄作为中间人,我们与慕容族长之间,可就更是没有疑虑了,来来来,请坐,请坐。” 三方分宾主坐下,不过江浩坤看起来是主人,但秦厉却明显掌握着大局。目光缓缓地扫视着屋内各人,秦厉道:“江兄,慕容兄,秦某也不瞒二位,现在我们大齐与太平军之间的关系极为复杂,这里头不仅是我们双方之间的关系,更是掺杂着秦,楚两国,牵一而发动全身,所以我们也不得小心从事。” 慕容宏嘿嘿一笑:“也就是说,你们不可能公开与秦风翻脸对不对?” “不错!”秦厉道:“秦风此人来历,想必二位现在都已经清清楚楚了,他与楚国皇帝有血仇,但却又是他的妹夫,构成太平军的骨干力量,都是来自当年楚国西部边军的敢死营。而且秦风此人,甚是狡滑,在我们与楚国之间游走,以期壮大自己的实力,这种两面三刀的做法,我想不止是我们大齐不爽,便是楚国,也是恼怒不已。” “秦风是你们自己养大的老虎,苦果当然得你们自己吞。”慕容宏打了一个哈哈,“秦兄,话说在前头,想让我族为你们齐人火中取粟的事情,我们肯定是不干的。想要我们出动,便得有相应的价码。” 秦厉微微一笑:“我们大齐不能公开与他们翻脸,但暗地里,却是可以做做手脚的,武腾将军不是现在就在这里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武腾冲着众人点点头:“三千龙镶军,随时待命!” “作为我们大齐而言,三千龙镶军,已是能拿出来的极限。但我想这三千龙镶军,已经是一支可怕的力量了对不对?”秦厉自傲地看着屋内众人。“不过除了龙镶军,这一年来,我们通过各种方式运来的各种物资,军械,已经相当庞大了。我们帮着江郡守武装了三万精锐军队,慕容兄,我们给你们运送的军械,也足以让你们武装起两三万人吧?” “那是我们拿金子换来的。”慕容宏冷冷地道:“我们可没有白拿。” 秦厉大笑。 “金子是个好东西,可我们大齐可不缺金子,但你们慕容氏却缺武器盔甲,因为你们拿着金子也买不着这些东西对不对?” 慕容宏默然,慕容氏一族退往大山深处,休养生息,天可怜见,数十年前,他们发现了一处庞大的金矿,正是这个金矿之中开采出来的金子,让慕容一族迅速壮大起来,用金子开路,他们开始收买,分化,征伐大山之中那些一直不肯臣服的蛮族部落,终于到了他这一辈手中,慕容一族再一次将大山深处仅剩下来的一些蛮族部落再一次收聚到了麾下。 但武器,盔甲,却仍然是他们的短板。在秦厉找到他之前,他的部下,还有很多人手中握着的是竹枪竹箭。 从秦厉找上他之后,他的武器装备终于开始得到了改善,到现在正如秦厉所言,他已经武装了三万部族。 “我需要更多的武器和盔甲。”他盯着秦厉与江浩坤。“同时,作战的时候,我需要后勤的供应,我们这些山里的野人穷得很,要是没有充足的后勤供应,那我就就只能以战养战了。” “我们当然会为你们提供充足保障的后勤,江郡守为了这一天,可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秦厉笑道:“但是更多的武器供应,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作战效果了。” “怎么说?” 秦厉冲着武腾点了点头,武腾唰地站了起来,从身后一名卫兵手中接过一张地图,铺在了桌面之上。“二位请看。” 所有的眼睛都凝视到了地图之上。 “现在,太平军的主力,全都集结于越京城,在其它地方,却是无比的空虚。所以我们发动之日,便将兵分两路,一路主力将直攻越京城,这必须要是战斗力最为强大的部队,他们所担负的任负,就是要与太平军主力形成僵持之势,至少不能败。而另一支部队,将直袭正阳郡。”武腾抬起头来:“大家也都知道,马上就要秋收了,正阳郡是越国的粮仓之一,如果能一举拿下正阳郡,则起码接下来半年的粮食便有了着落。” “谁去打越京城?”慕容复目光炯炯。 秦厉含笑看着他。 “你是说我们?”慕容复指着自己的鼻子冷笑道:“我们可不是刀子。” “慕容兄,你心中的志向是什么我清楚得很,想要成就一番事业,那显然太平军主力,就是你永远也避不开的一个障碍,而且在我们大齐看来,你部的战斗力,比起抚远的郡兵要强了不是一个档次。”秦厉道:“如果你连正面迎击太平军的勇气都没有,那还谈什么为祖先复仇?看到门外广场之上的雕塑了吗?历经千年仍然屹立不倒,你还想让他在哪里再立多久?” 慕容宏喘着粗气瞪视着秦厉,眼睛慢慢的变红:“好,要想让我们正面迎击太平军主力也可以,我还要二万人的武器装备,而且要最好的。” 秦厉看向江浩坤,“江郡守,暂时我们大齐无法运过来,你,能不能提供?” “如果供给了他们这两万人的兵器盔甲,我的储备可就没有了。”江浩坤道。 “好,就由你来提供,而且是马上,慕容兄,当你的部队开抵抚远的时候,便能在这里换装!”不容江浩坤再说什么,秦厉断然道。 “那我们怎么办?”江浩坤有些发急了。 “别忘了平远郡!”秦厉冷笑道:“平远郡的王氏响应吴鉴的号召,出兵相助越国朝堂,结果现在输得连底裤都没有了,这一次,他们虽然响应了你的号召,但却既不想出钱又不想出力,那便顺手收拾了他们,平远郡的武库里,自然还会有很多武器。镇远,宁远在这一次攻击之中,各自出兵一万,作为慕容兄所部的辅助,为你镇守左右两翼。而抚远郡兵将与三千龙镶军进攻正阳郡。” 秦厉的手指头重重地戳在地图之上的正阳郡方向,“慕容兄,你部强悍,但太平军也不弱,我们需要你做到的是不败即可,只要牵制住太平军主力就可以,我们这边只要拿下正阳郡,在获得充足的粮食供应的情况之下,同时也打开了进攻太平军老巢的门户,经长阳,击沙阳,直捣太平城,然后,我们便与齐国连成一片了,到时候,你要人有人,要武器有武器。如果你不去,换作抚远郡兵去与太平军主力作战,只怕他们不是对手,到了那时,即便你拿下正阳郡又有什么用?只会被太平军包了饺子,永远也无法回到大山中去了,到时候,只怕你的下场比起你的祖先要更惨一些。” 慕容宏脸色阴晴不定的盯着地图,秦厉说得有道理,只要他不败,也打消了他一部分顾虑,作为一名优秀的领袖,对于太平军的实力他当然清楚得很。太平军到现在,总兵力也没有超过五万人,与自己差相仿佛,相持,不败,这并不是太过于艰巨的任务。 “太平军有两名宗师级人物,如果他们配合军队作战,对我们而言,就是天大的麻烦。”慕容宏道。 “只有一个,贺人屠很有可能随军出征,但瑛姑则不会。”秦厉断然道:“所以,我们大齐对此也做了准备,到时候贺人屠如果真来了,会有人对付他。” “你是说有一位宗师级高手将加入我的军队?” “当然,他来自南天门,武道修为不下于楚国傅抱石,对付贺人屠这样一位新晋宗师,并没有太大的问题。”秦厉含笑道。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会会这个秦风!”慕容宏一拍桌子,“我对上了秦风的主力,你们那头最好快一点,只要你们能搅乱他的后方,我这边获胜的希望便也会大增。” “自然!”(。) 第五百八十一章:齐人的一箭双雕 皎洁的月光之下,远处的莽莽丛山犹如一只巨大的洪荒怪兽,静静的趴伏在哪里,位于它脚下的抚远城灯光璀灿,一暗一明,一静一动,形成鲜明的对比。 庭院之中,武腾看着对面的秦厉,脸色不是很好看:“秦大夫,引蛮族下山,这真是一步好棋吗?” “怎么拉?这是陛下的圣裁,武将军,你对陛下的圣意持有不同的看法?”秦厉嘴角含笑,反问道。 “不,不!”武腾连连摆头:“圣意似海,我等凡夫俗子自然无法揣测,正因为无法知晓圣上深意,所有心中便有所不安啊!” 秦厉微笑道:“武将军是龙镶军中后起之秀,他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你猜猜,圣上此意,究是为何?” 武腾摇头:“我实在是想不通。” “那你觉得太平军与蛮族正面对撼起来,谁的胜面更高一些?”秦厉问道。 武腾沉思片刻:“这个真不好说。蛮兵骁勇善战,秦大夫曾带我去过蛮族大本营,他们的战士的确十分厉害,而且,慕容宏在大越求学十年,对于治民治兵,都颇有见地,这是一个综合了蛮人与山外优秀因素的家伙,十分的不好对付。而太平军虽然也骁勇善战,但他们刚刚经了灭越之战,不说伤亡大不大,单是这么长时间的作战经,便足以让他们的士兵产生疲惫感,秦大夫,不要小看这一点,在作战之中,这是很关键的。” “嗯,还有呢?” “如果仅仅只是太平军以前的部属,那怕人数不多,我也会觉得秦风获胜的可能性更大,像他们的磐石,勐虎,苍狼,矿工等营,都是战斗力不输给我们龙镶军的精锐好手,但现在他们的军队数量澎涨起来了,我反而觉得他们的赢面更小了。洛一水的部队投降,其将领心中到底怎么想的,又有谁知道。必竟洛一水的落败,秦风在其间的作用至关重要,而至于后期投降太平军的那些越**队,我想用乌合之众来形容他们也不过吧。” 秦厉失笑道:“你是说,秦风的军队虽然现在更多,但战斗力其实在下降对吧?” “不错!”武腾肯定的点点头,“下降得厉害,而整编军队,号令统一,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那些墙头草,没有丝毫信仰的家伙,你能指望他们在战场之上拼命?” “要是蛮兵击败了秦风,岂不是正好如了我们的愿?你有什么可担心的?”秦厉抿了一口酒,道。 武腾目不转睛地看着秦厉,半晌才笑道:“秦大夫这是欺我是一个武夫了。秦风当真败了,蛮人占领了越国,对我们有什么好的。您可别忘了,现在的蛮人武装起来的军队已经三万人了,按照今日的协议,我们还要武装他们两万人,五万蛮兵,想想还是挺吓人的,秦风如果真败了,蛮人下山,那可是十好几万人啊,男女老幼,皆能上战场,如果让他们有了稳定的后勤和武器供应,这股力量可是很恐怖的。当年也不过几十万蛮人,可也让英明神武的李清大帝手忙脚乱了好些年。” “你小瞧秦风了。”秦厉转动着手里的酒杯,“这一场战争,蛮人绝对赢不了。” “您这么看好秦风?”武腾有些惊讶。 “慕容宏以为他在抚远求学十年,便真了解这天下波云诡谲的天下争斗了?当真是笑话。四四之争,吴氏率先落败,秦风乘机崛起,可这只不过是第一局。在这第一局之中,获利最大的是秦风和他的大明,秦国人也乘机捡了便宜,我们大齐算是不赢不亏,毕竟我们占了越国好几个土地肥沃的郡治,最吃亏的,便是楚人了。盲目的发动对齐战争,结果无功而返,不但空费军资,更是打击了士气和民心。但这也不过是第一局而已,大头还在后面呢!” “您的意思是说?”武腾有些茫然。 “天下之争,从来都不是短时间内便能有结果的。”秦厉笑道:“真正厉害的角色,眼光放得极其长远,我们的陛下便是这样一过。武将军,你以为我们大齐不惜花费重金,千辛万苦的偷运军械进入抚远,支持蛮兵,甚至还让你这支龙镶军改头换面,潜入抚远,目的是什么?” “搞乱越国,哦,不,现在应当称唿为大明了。”武腾道:“这我还是明白的,要让大明乱成一团,让秦风疲于应付国内乱局,对我们大齐形不成威胁。” “你说对了一部分。”秦厉道:“目的之一,的确是要搞乱大明。秦风野心太大,而且其人也的确颇有才能,善于有人治事,如果让他太太平平的治理大明几年的话,大明说不定真会成为我们的强大对手之一,这当然是陛下不能忍的。” “所以有了蛮兵的下山?” “对,让蛮兵下山。”秦厉冷笑道:“慕容宏自觉把握住了这天下大势,自觉他也能像秦风那样乘乱崛起,殊不知,当我们的陛下把眼光真正投注到这一片土地上的时候,又岂会容忍第二个秦风出现?” “那对我们最好的结果是什么?”武腾问道。 “最好的结果,便是双方打一个不分胜负啦,当然,慕容宏想要得到这个结果,非得有我们的大力支持不可。这便是我这一年之间,在抚远等地游说的结果,因为我们不可能摆明车马支持蛮兵,便只能让江浩坤这样的人出面。由江浩坤作为蛮兵后勤的提供者。” “江浩坤能得到什么?他怎么甘愿任由我们摆布呢,看起来他并不蠢!”武腾道。 “他不蠢,他聪明着呢!”秦厉笑道:“说起来也很简单,因为江浩坤是真聪明,所有他看事情,便看得更远,他认为,将来能一统天下的,必然是我们大齐。所以跟着我们,对他江氏一族来说,才是真正的阳关大道。与其到时候去跪舔我们大齐皇帝的脚,不如现在便开始为我们效力。我们的皇帝陛下已经答应了他,做好此事之后,便封他为国公,他的一家老小,已经被我们鬼影人员护送前往大齐长安定居了。” “原来如此!”武腾感叹道。 “双方不分胜负这是最好的结局,当然,也有可能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结局,第二个,秦风落了下风,到了这个时候,秦人必然会介入,而且说不定到时候昭华公主也会利用她与楚国的关系,说服楚人介入,到了这个时候,秦楚军队进入大明国,我们齐人军队当然也可以进入,哈哈,那时候可就热闹了。这里,将成为一个各国交锋的战场,打来打去,谁也奈何不了谁。当然,出现这种情况,局面就显得太复杂,就不仅仅是我们一家能掌控住最后的结局了。” “那还有第三种情况呢?”武腾显然脑袋有些不够用了。 “第三种情况就是蛮人输了!” “如果是这种情况又怎么办?”武腾问道。 秦厉笑道:“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很小,就算真出现这种情况,只怕也是好几年后的事情,有这几年的时间,这天下一统之势,说不定早就大势一定,秦风好不容易灭了蛮人,平定了国内局势,然后展目四望,便会绝望的发现,他已经掉队了,已经没有机会了。我们这一搅和,起码让秦风的大明国十年之内无法恢复生气。十年啊,到了那个时候,他还能干什么?老老实实的向我们大齐俯首称臣吧!” “陛下果然圣谋远虑啊!”武腾衷心感佩。 “其实这一局,陛下还有另一个附带的目的。”秦厉盯着武腾笑道:“你能猜到是什么吗?” “猜不到!”被秦厉教育了一番的武腾已经是彻底服气了,拒绝再去说出一个错误的答案。 “很简单,便是蛮人啦!”秦厉微笑道:“千年之前,一个慕容恪便将李清大帝弄处手忙脚乱,经百年这才平息蛮人之乱,千年的休养生息,那些不死心的蛮人,比如慕容宏之类,觉得自己又强大起来了,又可以出来搞搞事了。陛下当然会关注到这些事情,武腾,你不觉得这是割麦子的好机会吗?” “啊?”武腾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难道让这些蛮人继续在山里悄悄的壮大自己,等到将来我们大齐一统天下之后,他们再跳出来,岂不是又要费一番手脚,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当然得将他们勾下山来,哪怕他们就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再生一茬,这样割来割去,他们还有什么可怕的?想让他们下山,一般情况之下可是很难的,但现在,却是容易得很啊!”秦厉大笑起来。 “厉害,厉害,原来所有人都不过是陛下棋枰之上的几枚棋子,陛下想要拨动谁,就能让谁动起来。这一箭双雕之策,即着眼与眼前,又考虑到未来,简直让人难以想象。”武腾惊叹道。 “这天下,本就没有人能有资格与陛下对面而坐,持棋而论天下,秦风不行,闵若英也不行。”秦厉哼道。 第五百八十二章:棋子也有翻身时 被齐国皇帝视为棋子的慕容宏当然没有当棋子的自觉,此刻,他正坐在高高的山巅之上,凝视着山下远处那灯火璀灿的抚远郡城。 千余年前,他的祖先慕容恪率领数十万大军,攻破了抚远城,就是那里于唐帝国的皇帝展开了最后的决战,很不幸,慕容恪输了。数十万蛮族大军溃不成军,被歼灭大半,余下的逃往大山深处,而慕容恪,也在于李清的王对王决战之中,被李清斩杀当场。 蛮族就此一蹶不振,在大唐帝国阴险的策略之一,一个又一个的部落被山外的繁华所吸引,下山归降唐帝国,在漫漫的史长河之中,他们忘记了自己的祖先,忘记了他们的史,在那以后的很多年中,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以自己是唐人而自豪。 那是唐帝国最辉煌的时代。军旗所向,四海臣伏。 慕容宏不是一个盲目自大的人,他游学十载,对于那一段史也是耳熟能详,甚至比现在的很多人要更熟知那一段史,因为他除了崇拜统一了蛮族的他的祖先慕容恪之外,对大帝李清也一样的崇拜。 因为李清比他的祖宗慕容恪更强。 十年求学,十年生聚,十年整合,现在他五十出头了,与当年的慕容恪年龄相仿,他认为这是祖先的英灵在保佑他。 自己现在所处的时代环境,比起当年慕容恪要好得太多。那时的慕容恪,整合统一了蛮族的时候,山外的李清却已经一统天下,蛮族面对的是一个地大物博,人丁无数,财富无数的统一的唐帝国,失败在所难免,就算当年那场决战慕容恪获胜,但在接下来的漫长的争斗之中,失败仍然不可避免。 这是慕容宏求学十年,详细了解了那段史之后得出的结论。 而现在,则大不同。 大唐帝国轰然倒塌,天下四分,齐楚秦越,相互之间征战不休,国力相较之大唐之时,已经是不可同日而语,现在越国更是被灭掉,虽然秦风的太平军已经控制了越国的大多数地方,但心怀异志者仍然大有人在,抚远的江浩坤就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再加上齐国人的心怀叵测,秦国人虎视眈眈,可以说,现在的越国,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刻。 更妙的是,天下实力最强的齐人,正与第二大国楚国打得不可开交,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么?乱世之中,唯有真英雄,方能真正崛起。 现在的蛮族比当年更加强大。慕容宏站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山下。虽然他们的人数比那时候少了将近一半,但现在的他们,却更加团结。 当年自己下定决心从深山之中走出来,改名换姓,开始求学,想要打败敌人,当然得先了解敌人,先得学会敌人的本事,而且,慕容一族在大山深处藏得太久,与这个时代已经完全脱离了,他们必须走出来,才能知道得更多。 十年的求学,在慕容家族的许多人看来,慕容宏这是在浪费时光,但他自己却知道,这十年他没有荒废。如果他一直在深山之中,永远也不会学到怎么去真正的管理一个部落,怎么去统合四分五裂的蛮族。 学成回去之后,慕容一族在他的管理之下,开始蒸蒸日上,他抛弃了部落传统的生产生活方式,开始学习山外的那种集权制度,将权力一点一点的收拢到自己的手中,当然这个过程,自然是少不了阻挠与背叛的,但那些一辈子都长在深山里的同族们,跟自己玩心眼儿,简直就跟小孩儿过家家一般,不费吹灰之力,三下五除二,他就将异己分子一一铲除,确立了自己在部族之中至高无上的地位。 而天从人愿的是,慕容一族居然在这个阶段,在大山深处,发现了一处巨大的金矿,这在慕容宏看来,就是上天给予他的奖励和暗示。 他开始一批批派出族中的才俊走向大山之外,改头换面去学习山外的知识,他利用这些金子,向山外购买粮食,军械。在山外十年,他深深的了解那些贪婪的商人,**的官员为了得到财富,是多么的不择手段,只要给他们钱,他们什么都敢卖给你。 有了粮,有了山外精良的军械,慕容宏终于将手伸向了那些当年与他们一样逃往深山不肯臣服的蛮部,肯归降的高位待之,不肯臣服的,那便给予他们血于火,十年整合,山中所有的蛮部尽数臣服在他的脚下,仿照山外的制度,他自立为王,将权力尽数收归到自己手中,而不是像以往,所有的部落首领拥有极高的权力。 他将自己在山中的王国,称之为燕。那是千年之前,他的老祖宗慕容恪所立下的国号。 “夫子,齐国人不安好心,你觉得他们这一次是不是会真的一直支持我?”他没有回头,轻声问道。 在他身侧稍后,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在整个燕国,有资格坐在慕容宏身边的,便只有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虽然他在燕国没有任何的官职,但哪怕是慕容宏的妻子,见了这位老人,也会恭恭敬敬的向其施礼。 因为这是慕容宏给予他的特权。 这位老人叫万全,是慕容宏在抚远求学之时的老师,在慕容宏掌控了部落的大权之后,下山将这位给他传道授业的恩师请进了部落之中。现在他有如此的实力,跟这位老人在慕后的策划有着重大关系。 “燕王,毫无疑问,齐人一定会全力支持您的。”万全道。“早前我跟您分析过,齐国最担心的是什么,当然是一个强大的对手出现在他的身侧,有一个楚国,已经够了,如果让秦风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完全掌控了越国,经过休养生息强大起来,对于齐国来说,就是梦魇。所以,他们需要越国一直这样乱下去。只要越国大乱,他们就只需要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资源,就能够对越国施加更大的影响,就像现在这样。” “在齐国人的眼中,我们都是他们的棋子而已。”慕容宏冷笑。“可是他不了解我们,我却对他们有着深深的了解。” “力量弱小的时候,当然就只有当棋子,但其子也有翻身的时候,数年之前的秦风,何尝不是一枚棋子,但你看他现在,已经有资格去当一名棋手了。燕王,现在齐人也给了你这样的机会,能不能当棋手,那就要看你自己的表现了。”万全微笑道。 “我会比秦风更强!”慕容宏豪气干云地道,“万师,你说是不是?” “永远不要小瞧你的对手,秦风从四年之前一无所有到现在成为帝王,他的能力自不用说,与这样一个对手相争,轻敌就意味着失败,就像吴鉴一样,狮子搏兔,也用全力,更何况,现在你是狮子,但他也是勐虎。齐国人提供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万全道:“有信心是好的,骄傲也没有错,但千万不要以为敌人都是蠢猪。” “弟子知错了,万师。” 身后传来脚步之声,片刻之后,传来了慕容靖的声音:“大王,万师,属下已经准备好了,这就要出发了。” “万师,你还有什么要对他说的?”慕容宏看着万全。 “慕容靖,此去越京城,危险重重,太平军的鹰巢虽然发展不过几年时间,但有郭九龄这样一个人存在,实力不容小觑,你须得步步小心,你是燕王的得力助手,我可不想你死在越京城中。” 慕容靖点头道:“是,万师,不过我们的燕翎卫从十年之前万师上山之时便开始建立,这些年一直隐忍不出,实力更是强大,这一次我们便要好好的与这个什么鹰巢较量一番。” 万全微笑道:“秦风一时心软,没有杀了吴京,这是大谬的一招,或者是他要标榜自己的仁心,但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新建的大明朝中,充斥着旧朝的官员,这些人有些是甘心投靠,有些却是走投无路只能依附,更有心怀不满希图翻身的家伙,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你去之后,关键是要救出两个人,一个便是吴京,另一个便是越国的兵部尚书周泰。这两个人一个被关在桐宫,一个被关在大狱,都是被严加看管的,想要救出来困难重重,你此去并不会那么容易的。” “他们在明,我们在暗,而且他们连燕翎卫的存在都不知晓,这便是我们的机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一次,也要让他们好好看看我们的能力。” “你去吧。如果能救出这两人,必然会使得越京城中混乱,这对于战场决胜也会有极大的帮助的。”万全道:“不过如果困难太大,就不必勉强,我可不想你们折损太重。” “多谢万师关心,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看着慕容靖带着一众部下远去的身影,慕容宏道:“万师,我一直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救这么两个废物出来?” “废物也有废物的用处,我们不需要,但江浩坤却需要啊!有了这个招牌,他能为我们分担更大的压力。”万全笑道。 第五百八十三章:敢死 亲卫营统领石三是一个刚刚被选上来的新嫩,说他是新嫩,其实并不确切,因为亲卫营的士兵无一不是在其它野战营打磨许久,战功着着才能被选上的,能入选亲卫营的士兵,无一不是所在部队的骨干力量。 像石三,便是从沙阳城门军中选调上来的,在这之前,他已经是沙阳城门军的一名哨长。 但到了亲卫营,他仍然是一名新嫩。 从一个管理着五十人的哨长,一下子又当回了最底层的小兵,石三却没有半分怨愤,反而兴奋得不得了。谁都知道,能进入亲卫营,那就是鲤鱼跳龙门了,前途一片广大。在皇帝陛下的亲卫营中走一遭,再放出去的时候,再不济也是一个校尉,努努力,将军的位置便唾口可得。 前途一片明亮自然让石三兴奋,但更让他开心的是,他终于能见到太平军的首领,哦,不对,应当是大明帝国的皇帝陛下了。 进入亲卫营已经半个月了,但他还没有见到皇帝陛下,这让他有些许失望,希望今天的这一次轮值,能有好运气。兴许陛下会走出宫门,让他一睹天颜。 石三是长阳郡人,数年之前,他还只有十五岁,便被顺天军裹协着从长阳郡一路向着沙阳郡进攻,对于他而言,也无所谓,因为他是一个孤儿,在长阳郡本来也是靠着乞讨或者偶尔打打零工为生,不管到哪里,只要能吃到一顿饱饭就可以了。 顺天军在沙阳郡被太平军打得溃不成军而崩散之后,石三也就重新变成了一个乞儿,他这个年龄,不上不下,再大一些,就得去大冶城挖矿,再小一些,便会被太平军的慈幼局收走。成了无主孤魂四处游荡的石三无路可走,便报名了当时正在扩充的沙阳郡城门军。 在城门军中,石三终于穿上了新衣服,吃饱了饭,有地方睡,就这三个小小的满足,促使他拼命的训练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强。因为他目睹了许多人因为无法适应城门军高强度的训练而被无情的淘汰出局,对于那些本地人来说,被淘汰了无非只是回家去,而对于他来讲,却又将重新回到居无定所,衣食无着落的境地。 他自然不想。 他成功的留了下来。 数年之中,他年纪渐大,思路也渐渐开阔,在城门军中,他看到了一条全新的道路,也看到了一支完全不同的军队。 他努力的让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军人。 他成功地让自己成为了城门军中最优秀的士兵,也让他在亲卫营的一次鳞选当中,脱颖而出。虽然进入亲卫营的时间还不长,但他已经感觉到了完全不一样的新气象,能到这里来的,都是各军之中的翘楚,像他这样来自城门军的,却是少之又少。 这让他感到敬畏。 他们的统领,一个才刚满十八岁的少年,身上的那一股让他说清道不明的凛凛之威,便让他每每触及到对方的视线之时,都从内心深处泛起一股寒气。 他需要让自己变得更强,才能到这里有一席之地。如果因为自己不够强而被从亲卫营中扫地出门,不仅是他的耻辱,也是整个城门军的耻辱,要知道,他是皇帝陛下的亲卫营组建以来,第一个入选的城门军。 除了拼命的强化自己,他更是一丝不苟的完成所有的工作。 但今天,他明显感到了有些不一样。 从一大早,便有各式各样的人从外面走进内里的宫殿,这些人,有他敬仰的大将军,像绰号小猫但其实更像一条勐虎的章孝正将军,跛了一条腿的甘炜将军,像和尚的黄豪将军,也有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校尉,但还有一些,就让他心里不明白了,因为他们只不过是一些平民,而且个个都身带残疾,不是缺胳膊少腿,便是身体看起来羸弱之极,更出奇的是,有些人来时,怀里竟然还抱着骨灰盒子或者是灵牌。身上也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 他大惑不解,这些东西,也能进入庄严肃穆的皇宫么? 这些人身份不一,但在他们身上,石三却似乎感受到了同一样东西,与他们的统领身上那种气质一模一样的,让人感到害怕的东西, 很显然,他们相互之间是认识的,但在宫门口碰上,相互之间却只是互相点点头,并不说话,似乎有一种很沉重的东西正在他们之中漫延。 石三当然不知道,这些身份不一的人,原来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大楚西军敢死营。 宫内校场的正中央,插着一面残破不已的旗帜,那是一面骷髅旗,面相狰狞的两个骷髅之间,一柄铁刀横亘其间。 透过敞开的宫门,石三看着这面旗帜,心中大惑不解,他不认识这面旗帜,但却认得那面棋帜之上的那柄铁刀,因为他进入亲卫营之后,也得到了一柄与旗帜之上一模一样的铁刀。 这种制式铁刀,其实在太平军中并不少见,但他得到的那一柄,刀柄之上却刻了两个字,敢死。他一直以为这是皇帝陛下鼓励他们的话,但今天,他却约摸发现了一些端倪,因为那些进宫的各式各样的人,不管是将军也好还是平头百姓也好,背上都背着一柄一模一样的铁刀,刀柄上的敢死两个字,清晰可见。 石三不知道,旗是敢死营的战旗,刀是敢死营的战刀。 进去了大约三百余人之后,便于也没有人来了。石三听到了压抑着的呜咽之声。他情不自禁的回头,不由有些傻了,因为在他心目之中那些铁骨铮铮的将军们,竟然一个个都是泪流满面,更有一些残疾的汉子,双手捂脸,肩头耸动,明显是在大哭。 这些人受的都是刀枪外伤,石三也上过战场,当然看得出来,军人,不是应当流自不流泪么,他们,居然在哭? 身后脚步隆隆,不当值的亲卫营士兵们全副武装的出现在校场之上,在马猴的指挥之下,站在那些人的背后,而另一个方阵,却都是十几岁的娃娃,这些娃娃,身上居然也套着与他们身上一模一样的盔甲。 皇帝陛下出来了! 石三激动的身体有些颤抖,他终于看到了皇帝陛下。 但皇帝陛下身上的穿着有些奇怪,与那些人一模一样,如果站在队列当中,石三还真是会分不清那一位才是皇帝了。 秦风站到了敢死营的军旗之下。凝视着站在他面前的三百余部下,当初,这样的人,有二千零一十八位。现在,还活着的都站在了他的面前。 “着甲!”皇帝陛下开口了。 一个个包袱被打开,进宫的那些人,上至将军,下到平头百姓,弯腰从包袱里取出了一件件甲胄,穿在了身上。 那都是一些什么盔甲啊?大部分都破败不堪,伤痕累累,有的,甚至少了一些部件。但石三却从心里嗖嗖冒着凉气。 因为先前,那些缺胳膊少腿甚至走路都有些喘气的人,在套上了这套盔甲之后,整个人似乎都完全变了,他们的眸子在闪光,他们的嵴梁挺得笔直。 呛的一声,秦风铁刀出鞘。 长刀出鞘之声不绝于耳,三百余柄长刀齐齐伸向天空,让石三这个上过战场的人,也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 低沉而又激昂的歌声从三百余人的口中响起,听着战歌,石三身上的战栗渐去,一股股热血从他的丹田之处升起,顷刻之间便弥漫全身,这一刻,他只觉得战意高昂。 “弟兄们,你们看到了吗?敢死营的战旗,又竖起来啦!”歌毕,秦风振刀高唿。 “敢死营!” “敢死营!” 三百余人长声大唿,却直如数千人在呐喊,杀气冲天,直上云宵。 “敢死营第一大队,副尉野狗,全员五百人,到齐!”跛子将军甘炜向前一大步,大声吼道。 “敢死营第二大队,副尉和尚,全员五百人,到齐!”和尚将军黄豪向前一大步,厉声道。 “敢死营第三大队,代理副尉小猫,全员五百人,到齐!”小猫章孝正向前一大步,吼道。 “敢死营直属大队马猴,全员五百一十八人,到齐!”马猴向前一大步,扯直了嗓子,吼道。 听着这些将领们的怒吼,石三又是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哆嗦。 “弟兄们,四年之前,我就跟你们说,敢死营的大旗,终将在这片大地之上飘扬,今天,我们做到了。”秦风大声道:“弟兄们,你们看到了吗?” 校场之上,一片死寂,只余下风在唿啸。 “过去的敢死营不在了,但敢死营的魂不在,精气神儿还在!敢死营,永不灭!” “敢死营,永不灭!”三百余人大声应和。 “敢死营,永不灭!”娃娃兵们在怒吼。 “敢死营,永不灭!”亲卫营的士兵们在怒吼。 宫门口,与石三一起在站岗的亲卫营士兵,与他一起也振臂高唿起来。 舒畅双手捧着一个面崭新的军旗,缓缓从一侧走出,身体微躬,将这面旗帜交到了秦风手中,秦风转身,将自己的脸庞贴在了那面破烂不堪却仍在飘扬的旧军旗之上,摩挲片刻,大声道:“今天,我们将拥有一面新的敢死营战旗,这面旗帜,将永远在我们心中飘扬。” 他哗啦一声,抖开了新旗帜,烈火战刀旗,但在熊熊燃烧的烈火战刀两侧,却多了两个金黄色的骷髅头。 第五百八十四章:邓方的礼物 高耸的宫殿二楼,一个灰衣人脸色阴郁地看着下方校场之上的新老敢死营的交接正在进行。 老敢死营士兵一个接着一个的走上前去,亲吻着伴随了他们多年的战旗,有的更是泣不成声,当他们依次退出校场中央的时候,新的敢死营士兵则大踏步的走上前,接替了他们的位置,站在最前面的,则是五百少年兵。 秦风高高的举起手中的烈火战刀骷髅旗,马猴向前一步,单膝跪下,双手高举过头顶。秦风将战旗交付到他的手中。 马猴霍的站起,转过身来,面对着校场正中央三千余士兵,用力的挥舞着战旗,厉声喝道:“可敢死?” “敢死!” “敢死!” 呐喊之声响彻整个皇宫。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走到了灰衣人跟前,含笑看着他,轻声问道:“如何?” “震恐!”灰衣人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回答道。 “较之你们的雷霆军如何?” “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一支有了魂儿的战营!”老人感慨地道:“其实当初我在落英山脉初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现在这么强大,因为那个时候,他们还缺了这个魂儿。现在的敢死营,才是真正的无敌之师。” “一支没有魂儿的敢死营,便让我们大秦边军死伤惨得,大秦边境,敢死营之名可止小儿夜啼。郭老儿,你是在恐吓我吗?”灰衣人转头,盯着郭九龄,灰扑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生人气。 郭九龄哈哈一笑:“我恐吓你干嘛?更何况,你是能吓倒的吗?那时候的敢死营,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活下去。而现在的敢死营,有国有家!此魂非彼魂也,与现在的魂儿比起来,以前的还真不叫魂儿。” 灰衣人沉默半晌,居然点了点头:“有理!如果你们大明军队都像这支敢死营一样,有了这样的魂儿,的确会是一支可怕的队伍。” 他突然笑了起来:“可惜,你们也只有而且仅有这样一支。” 郭九龄含笑不语。 灰衣人也不再说话,两人默契的一齐转身,看着下方的校场。此刻,一张张桌子摆出来,美酒佳肴流水价般的端了上来,秦风要在皇宫之中招待这些老兄弟。这样的宴席,新敢死营士兵自然是没有份儿的,除了那些少年兵充当着酒童,专门负责给老兵们倒酒外,其它的,已经退出了校场。 片刻之后,闵若兮牵着小文小武居然也出现在校场之上,两个小家伙捧着酒壶,显得很是吃力,却仍然一桌一桌的慢慢的敬过去,每到一处,老兵们无不感激涕零的跪下,将酒碗奉过头顶,等到倒满了酒,再重重的叩一个头,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灰衣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要说到邀买人心,秦风真是能人所不能也。” “你错了,陛下这不是邀买人心,而是真让这小皇子和小公主将下面这些人当成了叔叔伯伯。”郭九龄摇头道:“陛下不是迂腐之人,也不会认为就凭这些便能让人拼死效力。” “那凭什么?”灰衣人问道。 郭九龄沉默半晌,才道:“你到过太平城,也到过沙阳郡,想来长阳郡你也肯定去过了,如何?” “太平城世外桃源,沙阳郡蒸蒸日上,长阳郡欣欣向荣。”灰衣人想了片刻,道。 郭九龄点点头:“这就是了!” 灰衣人若有所悟。 外头传来了脚步之声,大殿门推开,秦风出现在两人的眼前,邓方愕然地看着秦风一手提着两只烤鸡,一手提着一大壶酒。 单手一抛,两只鸡分别飞向灰衣人和郭九龄,自己却去寻了两个杯子,给两人倒满,递到各自手中。 郭九龄似乎很习惯秦风的这种作派,邓方却有些发楞,眼前这位,可是大明帝国的皇帝,虽然还没有登基,但也没什么区别了,可看起来,跟他平常所见的那些武夫似乎并没有什么两样。 当然,他知道,秦风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武夫。 “今天这个场合,不好邀约邓大人出席,实在抱歉。”秦风随手甲胄之上擦着手上的油腻,使得甲胄变得更加明晃晃的耀眼。 “对于敢死营的每一个人来说,今天就是一个大日子,外人的确不宜出现。”邓方一手持着酒杯,一手提着烧鸡,本想施礼,但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着也觉得有些来伦不类,一时之间,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邓大人随意一些,我这儿没有什么讲究。”秦风笑着指了指他手里的烧鸡,又指了指正在狼吞虎咽的郭九龄,“正是吃饭的时候呢。” “邓方多谢陛下赏赐。”灰衣人道。 秦风笑着摇摇头,神色看起来却是有些失望。不过这点小小的情绪,却是在眼中一闪而逝,邓方此时心神有些乱,竟是没有注意到。 “邓大人送来的礼物对我们来说,十分重要,秦风在这里代表我们所有的敢死营士兵向你表示感谢。”秦风道。“这些东西,虽然值不了多少银子,但在我们的心中,却比万两黄金更贵重。” “这些盔甲埋在落英山脉之中,大秦边军偶然发现,我们都觉得应当还给陛下。”邓方微笑道。 邓方这一趟送来的,是六百余名敢死营士兵借道秦国潜往越国的时候,埋藏在落英山脉之中的,不想却让大秦边军发现,然后又被邓方送了回来。 “邓朴将军一向还好吧?”秦风笑着问起这位老朋友,也是老对手。对于邓朴,虽然就只打了那么几次交道,但秦风却极是欣赏此人,比前眼前的这位,要顺眼得多。 “不太好!”邓方摇头,他终是没有吃手里的烧鸡,而是将其放在了一边的案几之上。 “哦?为什么?他的伤应当早好了吧?”秦风有些诧异。 “陛下,二弟在一月之前,已经踏足宗师之位,对于舒大师的援手之恩,他感激不尽,便是我们邓氏,对于秦将军,舒大师,也是怀有深深的谢意。邓朴踏足宗师,可保我邓氏数十年荣华不败。”邓方道。 “既然如此,又为何说他不好?”秦风奇怪地问道:“邓将军晋位宗师,这是可喜可贺之事啊。” 邓方叹了一口气,“二弟晋位宗师的消息传回雍都之后,皇帝陛下便决定召二弟回朝,担任兵部尚书。” “原来是这样啊!”秦风笑道:“原来邓朴将军要离开大秦边军回朝供职了,不知接替邓将军的是谁?” “卞文忠!”邓方说出了一个有些出乎秦风意料之外的名字。 “原来是卞无双的儿子,这一次你们的皇帝陛下手笔很大啊,居然让卞氏一下子握住了十万边军!”秦风笑道。 “当上了这个大帅,也不见得便能掌控这支军队。”邓方冷笑。 “那也不见得,以卞无双的手段,只怕这支军队用不了几年,便不再姓邓了。”秦风道:“不过如此一来,倒是要便宜安如海了,如果我所料不错,只怕你们不久之后,又要退回到落英山脉之中了。卞文忠固然不错,可却不是安如海的对手,更何况,你们邓氏肯定是要下下绊子的,对不对?” “可笑的平衡之策!”邓方恨恨地道:“二弟好不容易打下来的这些地盘,只怕转眼之间,就又要丢掉了,陛下,我们邓氏不会给他下绊子,您小瞧我们了,可即便如此,卞文忠也是守不住现在这些地盘的。我们的陛下啊,在他看来,国内的势力平衡,比起那些膏腴之地,还要重要一些。” 秦风大笑起来:“邓大人,邓朴刚刚立下大功没几年,而你们的父亲又替大秦拿下了开平郡,邓氏风头,一时无俩,你们的皇帝陛下,自然是要睡不着的,倒也怨不得他,恐怕他早就盘算着要划拉划拉了,邓朴晋位宗师,只不过是个引子而已。不过邓朴将军去当兵部尚书那也不错啊,至少你们边军以后不用像以前那么穷了?” “一个肯定被架空的兵部尚书!一尊供在朝里的菩萨。”邓方叹息道。“陛下如此做法,让人寒心。” “李大帅呢?他没有说什么?现在李大帅正在我这里做客,要不要去找他诉诉苦,说不定李大帅发句话,这事还能扳回来。” 邓方摇头:“李大帅不会说话的,这平衡之策,本来就是李大帅这些年一手促成的。邓氏掌边军,卞氏掌朝政,皇室居中。如此做法,倒也的确让我大秦稳如磐石,却也让我大秦根本没有对外进取的能力,守成守成,能守到何时?” 秦风呵呵一笑,却并不言语。秦国这些年一直无力发起大规模的对外战争,固然与国力有关系,但也与这个国策不无关系。卞邓两氏,斗得厉害,你扯我后腿,我下你绊子,皇室的确是稳固如山了,但两大家的内耗,却也让他们的国力始终不能有大幅度的上升,正如邓朴所言,卞文忠接替邓朴,安如海肯定睡着了都要笑醒。 第五百八十五章:情报共享 看着眼前这个面色阴郁的家伙,秦风简单地道:“大明可以助邓氏一臂之力。 ” 邓方灰白的脸庞之上掠过一丝红潮,但旋即消去,摇了摇头:“李大帅大一日,此事便断无可能。” 秦风微微一笑,看着邓方,玩味地道:“即便是宗师之巅,也不是无敌于天下。一两万重骑,辅以二三宗师,便无忧也。” 邓方霍的抬头,死死的盯着秦风看了半晌,胸脯微微起伏,似乎是按下了极大的诱惑,终于还是再一次的摇头:“不行的。” “为何不行?” “李大帅在大秦,宛如神明,比起深居宫中的皇帝陛下,他声望更隆,卫庄如何?他只不过是在暗地里为越国四下奔走,名声或者见着于高官显贵,但民间却大多不知,但李大帅却是天下皆知,不说别的,单是我那三弟邓素,对于李大帅便是俯首贴耳,不敢有半点违逆。”邓方说到这里,勐地想起自己的三弟如同小狗一般蹲在地上替李挚洗脚的那一幕,眼中划过一丝怒气。 “原来如此,这就是说,李大帅在一日,你们邓氏便不会有任何动作!”秦风道。 “对李大帅我们当然不敢有任何动作,非不能也,实无奈也。”邓方道:“但并不意味着什么也不做。” “好,你想与我做什么交易?”秦风微笑道。 “楚有内卫,齐有鬼影,明有鹰巢,而我们大秦,也有一支这样的队伍,叫蛛网。邓方这前半辈子,就浸淫其间。”邓方缓缓地道。 “你能给我什么?” “情报共享!”邓方道:“恕我直言,鹰巢虽然发展迅速,但底蕴不足,郭老哥阐精竭虑,但只怕也要将他数十年积累的那些资源快要用完了,接下来,鹰巢就得靠自己了,短时间内,鹰巢不可能与另外三个并驾齐驱。” 秦风看了一眼郭九龄,郭九龄微微点头。 “但蛛网不同,我们没有内卫和鬼影那么耀眼,但却扎得更深沉,我自信,蛛网比起他们,效率更高,这鹰巢没有成长起来之前,我们有很大的合作空间。齐楚两地,我们蛛网得到的情报,鹰巢会得到同样的一份。” “这份量可不清!”秦风微笑道,脑子里想得却是数年之前,那个与自己一起被关在昭狱里的家伙,只怕现在坟头草都快要有人高了吧,自己与闵若兮的婚礼,他可是除了瑛姑之外的,唯一的见证人呢。 蛛网当然厉害,堂堂大楚兵部,可以接触到所有军事机密的官职,居然是秦国的一个谍子,说起来当真可笑,当然,当事人可就笑不出来了。虽然这个人被挖了出来,但安知就没有第二,第三个? “你想要什么?” “资源!”邓方道:“我见识过太平城,沙阳郡的兴旺,对陛下治国理政的能耐十分佩服,我们大秦的皇上,既然下定了要打压我们邓氏的心思,那么接下来肯定会有所行动。我们大秦,就只有这么一碗水,往这边多倒一点,那么另一边自然就会少了许多。想来陛下以前也见到过我们边军的凄凉。比起路边的乞丐也差不了多少。” 秦风微微点头。 “卞文忠去了西军,可想而知,接下来的几年里,朝廷必然会不遗余力的扶持他们,而我们北军可想而知,就会遭到打压。所以,我需要大明除了明面之上的与大秦的交易之外,暗地里,与我父掌控的北军能有另一些交易。” “如果是这样的话,光是情报共享,份量可就有些不足了。”秦风笑道。 “战马!”邓方道:“陛下,李大帅答应给你的战马,都是生马,想要将他们训练成战马,可不是三两日的功夫,想要成军,那就更需要年月的积累,而我们可以向您提供成熟的战马以及培养训练战马的人才。我相信,如果我们能达成交易,那么您在两到三年之内,便可以组建起一支重骑军。只要您财力充沛,五万重骑,足以让山河变色。” “邓素那样的重骑兵?”秦风微微色变。 “不错!”邓方点头道:“邓素带的那一支重骑兵,才真正是我们邓氏的精华所在,没有人能抢走,因为除了我们邓氏,没有人能训练出这样一支恐怖的重骑,齐国膏腴之地,尽是一马平川,如果您有一支数万人的重骑,必然会让他们食不知味,睡难安寝。” 秦风凝视着眼前之人半晌,断然道:“成交。” 邓方脸上终于露出喜色,站起身来,双手抱拳,深深一揖,“多谢陛下。” “不必多礼,利之所至而已。”秦风笑道:“我想多问一句,现在的的邓氏,手中到底能拿出多少重骑?” 邓方微愕,半晌才道:“陛下果然厉害,除去邓素手中的两万铁骑,我们邓氏还能凑出一万来,不过这一万,却是保命的本钱,邓氏这些年来手中的一点余钱,可都全砸在上面。” 秦风大笑起来:“如此看来,只要我们双方合作愉快的话,你们邓氏的铁骑,说不定马上就会变成五万十万也说不定。” 邓方呵呵一笑:“十万不敢想,但有五万,便足以让卞氏低头。陛下,告辞了,旬日之后,便会有百人马师送到您的手中。” “乐公公,替我送送邓大人!”秦风微笑着道。 大殿之内,只剩下秦风与郭九龄,秦风不说话,郭九龄也沉默不语,好半晌,秦风才笑出声来,“老郭,你说说,邓方的这点心思,有不有成功的可能?” 郭九龄缓缓地道:“蛛网比我想象的更厉害,以前我小觑他们了,邓氏掌控边军,其实力较之雷霆军要更强,这也是他们一直无法进入朝廷中枢的原因所在。如果我们大力支持的话,还是有一较之力的。” “我不这么看!”秦风摇头道:“先前邓方拿卫庄与李挚相比较,可在我看来,李挚可比卫庄厉害多了。邓方在等李挚死,他比李挚年轻了几十岁,等得起嘛!可他能看到的事情,李挚看不到?就算李挚真要死了,肯定也给这位邓大人安排下了后手。” “陛下不看好邓氏?”郭九龄问道。 “不看好!”秦风一挥袖子,哈哈大笑:“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大力的支持他们。” “为了战马和马师?” “人才难得哦!”秦风道:“骑兵,的确是我们的短板,我们没有这样的人才啊,越国的骑兵,我还真看不上眼,秦风的重骑,那才让人眼热呢!再说了,给李挚添点乐子,我也是很乐意的。秦人占了我们的开平郡,邓素的两万重骑就驻扎在哪里,这就像一把刀子顶在我背心之上,难不成我还会很开心吗?” “促成秦国内知,于我们大大有利。”郭九龄道。 “当然,不过这总要等到三五年之后,我们现在根基浅薄呢!要是邓方太早出手,秦国内乱一起,李挚这老小子,铁定拿我们来转移国内的矛盾,齐国他打不过,西军嘛,刚刚由卞文忠接任,战斗力哗啦啦是直线下降,也干不过安如海,也就有我们,建国不久,国内不靖,才是刚刚好的靶子。”秦风冷笑道:“所以邓方需要时间,我又何尝不需要时间,三五年之后再来看看,我要让李挚那老小子再入越京城来找我。” “陛下,安靖国内,现在第一要务可就是抚远之事了。”郭九龄笑道:“邓方给我的第一个情报共享便是关于蛮族的。” “哦?” “我们小瞧蛮族了,他们现任的领袖慕容宏,倒也是一个人物。”郭九龄从怀里掏出一叠东西递给秦风:“邓方给的关于慕容宏的资料,此子倒真不能以蛮子视之。” 慢慢浏览完慕容宏的资料,秦风淡淡地道:“蛮族,只不过是齐人手中的一把刀子,抚远数郡,亦不过当年围剿蛮人的军事重镇,但掉转刀头,却并不可怕。齐人并不指望慕容宏获胜,只不过是希望给我们添添恶心,让我们深陷于内战的泥淖之中,无暇他顾而已。” “可这把刀子还是很锋利的。”郭九龄道。 “我最擅长的事情,便是将锋利的刀子打折。”秦风冷笑:“这一次,我会亲征。” “陛下,那慕容靖潜入越京城之事,要如何处理?”郭九龄问道。 秦风微笑道:“蛛网倒也真是厉害,像蛮族这样的势力,他们也没有忘记渗透,吴京嘛,放在越京城还真不好处理,留着是隐患,杀了惹非议。慕容靖他们既然愿意帮着我们来处理了这一件事,那再好不过了,你也正好借着这股东风,将这越京城再清理一番。将那些藏在水下的大鱼再钩几条出来,咱们总得让越京城更干净一些才好。” 郭九龄呵呵一笑:“我明白了。远来是客,我总得给他们备几份好礼才是。邓方说那慕容靖是半步宗师,不知慕容宏折了这个左膀右臂,心痛不心痛?”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第五百八十六章:要走的人 天桥是越京城内普通百姓最爱去的地方,因为这里有他们所需要的一切东西,吃穿住行,无一不包,而且极为廉价,东西说不上好,但是能用,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这就够了。 只要能节约上一些银钱,其它的就没有什么更高的要求了。 这里的铺子普通不大,小小的面脸内,货物却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更有那些挑担提蓝,当街摆摊的小贩填满了整个街道的所有空隙。 这里不仅是穷人的天堂,慢慢的也形成了越京城内的一景,但凡来到越京来一游的外地人,天桥便是不得不来的地方。因为在这里,能吃到最正宗的越京小吃,看到最好玩的杂耍。 摩肩擦钟,游人如炽,这便是天桥的日常景象。 孙军卖力的舞动大刀,一柄数十斤的大刀,在他手里宛如一根绣花针一般,围观者中不时传来阵阵如雷的掌声。一阵大刀舞毕,孙军便开始兜售摆放在一边的一张张膏药,不论是喜欢他的舞刀也罢,还是他的膏药真得如他吹嘘的那一般神奇一般,他的生意,还算是不错的,不大会儿的功夫,便卖出去了小二十张,一张十文钱,这便快两百文了。孙军很是开心,今天生意很好呢,收摊子的时候,看来可以去买几斤肥肉,回去好好的吃一顿。 “来十张膏药!”一个声音传入到孙军的耳中,孙军大喜,大主顾上门了,抬头看着眼前的站着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大声道:“好咧,买十送一,一共十一张,承惠一百文。”将一叠膏药递给少年。 笑嘻嘻的少年从怀里摸出一大把铜钱,叮叮当当的扔进孙军装钱的木盒之中,百来枚铜钱跳跃着,最终安静下来的时候,孙军却是有些发楞地看着最上面一枚,那枚铜钱与其它的不太一样。 他不动声色的一抖盒子,将这枚铜钱压到了最底下。 “孙大刀,再耍一次刀呗。”人群之中,有人吆喝道,听起来是与孙军熟悉的的人。 放下盒子,孙军有些憨憨的一笑,大声道:“好咧!”弯腰提起丢在一边的大刀,风声飒然,大刀又舞了起来,不过这一次,与先前却是大不相同了,围观者们只觉得冷气嗖嗖,虽然大热天的,竟然感到了丝丝寒意。 日头偏西,人流渐渐散去,孙军开始收拾摊子,如果是以前,天桥这个时候才开始真正的热闹起来,但越京城府前几天刚刚宣布了宵禁的命令,听说是因为马上就要举行新皇帝的登基大典了。 “大军儿,明天赶早哦,新皇帝要登基了,这些天,来了好多外乡人,正是做生意的好时候,每天可以多赚好多些呢!”身边,一个挑担子卖糖人人的小贩笑呵呵地道,看他神色,便知今日也是收获颇丰。 “明儿个不来了。”孙军将他的大刀从中间拧了几拧,便变成了几截,放进了先前装钱的盒子里,将地上还没有卖完的膏药卷进了包袱里。 “怎么就不来了呢?”小贩惊讶地问道。 “今天耍刀不小心扭了筋。”孙军有些苦恼地甩着手道。“只能休息几天了!” “原来是这样啊!”小贩恍然大悟,“你今天的确比以前多耍了几趟,特别是最后一次,我都看着与往常有些不同呢!” 孙军嘿嘿的笑着,摸出两个铜钱,“给我来一个糖人儿!天天与你当邻居,还从来没有吃过你的糖人呢,咱们两个做个邻居,怕也有小十年了吧?” “是哦是哦!”卖糖人的小贩手脚麻利的三两下便做了一个糖人儿递给孙军,却推开了孙军的铜钱:“都是老邻居了,要什么钱,尽管吃去。” 孙军收起铜钱,却摸出了几张膏药递给小贩,“也不能白吃了你的去,这个给你。” “孙大刀,你天天在这里卖膏药哄骗那些外乡佬我还不知道,你这膏药有个屁用啊?”小贩咯咯笑着。 “这几张不一样,是真有效!”孙军打了一个哈哈,将几张膏药塞到小贩手里,背着包袱,提着盒子,大步走了。 天桥最繁华的地段,有一间野味小铺,与别家不同的是,他这里的野味并不是新鲜的,而是风腊,一般来说,风腊野味,一过暑天,那滋味可就不太好吃了,但这家风腊小铺却似乎有着别人没有的秘诀,一年四季,他这里都是生意兴隆。各式各样的野味,金黄透亮,隔得极远,便能闻见那独有的香味,切成丝,切成片,再配上铺子里送的特有的浇汁,便成了天桥街的一绝,即便在整个越京城,也是极有名的。孙军走到这家铺子前,咽了一口唾沫,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平素是万万不来这里的,这儿的风腊,的确好吃,但也贵得吓人,他每天赚的这点钱,可不够这样大吃大喝。 正在一块块安门板准备关门的老头儿看见孙大刀走过来,直起了腰,“孙大刀,今天舍得开荤了?” 孙军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今天的所得,递给老头儿。 老头走到店内,取下一条风腊,飞快的切了起来,一条风腊腿很快便变成了金黄色的薄片,一张油纸一包,递给了孙军。 “钱不够!”孙军道。 “咳咳,我这小铺儿从明天就要开歇业了,以后也没得卖了。反正也都是要被虫蛀鼠咬,乐得大方一次,送给你了,不要钱!”老头笑着,“孙大刀,以后来耍刀,可就见不着老头了。” “你这是?”孙军愕然道。 “家里出了点事,我得去帮衬,恐怕这一去,就不会回来了。”老头挥挥手,又弯腰开始安门板。 孙军呆立了片刻,揣起一大包风腊片,大步离去了。这天桥街每天要来很多新人,也有很多老的离去,自己要走了,想不到这家铺子也要关门了。 有的人地方,自然就要江湖,像天桥这样的街市,自然更是鱼龙混杂,这里,也是越京城的地下黑帮们争抢的香饽饽,以前这里,是鱼龙帮与洪武帮两家一齐掌控,一家半条街,收取保护费,光是每月保护费的收入,便占了帮里收入的三分之一。直到数年之前,鱼龙帮里来了一个年轻人,这个局面才终于结束。 这个人年纪不大,武功也说不上多高,但在鱼龙帮与洪武帮的火并之中,这个年轻人的表现却让人叹为观止,他并不没有杀死多少人,但在他手下的洪武帮众,下场却更惨,因为他们全都被这个年轻人弄残废了。几年争斗下来,洪武帮的残疾人越来越多,连他们请来专门对付这个年轻人的高手,如今也只能拄着拐儿棍了。 洪武帮最终垮了,天桥便成了鱼龙帮一家的天下。年轻人便也成了鱼龙帮的副帮主。 天轻人姓燕,帮里与他亲近的人,都叫他燕子。 “琴儿,这个送给你。”燕子从脖子上取下一样东西,递给对面的女子。女子说不上漂亮,手上满是老茧,这是因为常年习武而造成的。 燕子递给他的是一枚兽牙,光可鉴人,也不知道被摩挲了多年年,通体泛光。 “这是在我刚刚生下的时候,母亲便替我挂在了脖子上,从来没有离过身。”燕子看着对面的女子,轻声道:“你可得好好的保管着,别丢了。” “怎么会丢?我会一直带着。”小琴满脸欢喜之色,将兽牙挂在自己脖子上,脸庞通红:“你这次回家可得早些回来,将伯父伯母也接到越京城里住,我,我会好好的享敬他们的。”说到最后几句,声音已是低不可闻,娇羞无比的低下头去。 “好!”燕子道。 “还有,爹说了,等你这次回来之后,就让我们结婚,他也会把鱼龙帮帮主之位传给你,他说,你一定能干得比他更好。”小琴道。 “行!” 两人对视半晌,燕子突然两手抓住小琴的肩膀,低下头来,在对方的脸庞之上波的亲了一个,然后勐地转身,风一般的跑了。 剩下小琴抚摸着刚刚被亲过的脸庞,先是怔怔的,痴痴的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紧接着便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你个傻燕子,可得早些回来呢。” 将兽牙握在手心之中摩挲着,少女一脸幸福的转身走回了家。 这一天,越京城内,有不少的人进城,也有不少的人离城。 越京城,金壁辉煌的皇宫之内,除了那些高大的宫殿之外,亦有一些不怎么引人注目,但却让原来住在宫内的人都胆战心惊的地方,这里头,白房子名声最响,因为年以来,死在这里的太监宫女,数不胜数。白房子掩映在高大的树林之中,从外面看去,根本就看不到这内里的任何景象。太平军入城之后,原本皇宫的大量建筑被划拨出来,用以各部门办公,这一排白房子也在其中,当然,也一直无人问津,没有那个部门愿意接手这个在他们看来很阴秽的地方,直到最后,被一个老头子相中,老头子亲手在这些白房子最前头的一幢门楣之上挂上了一个并不如何显眼的木牌,鹰巢。 第五百八十七章:撒网 于琴满心欢喜的跨进了家门,手里紧紧地攥着燕子送给她的那枚兽牙,她知道,这是一种认可。 欢快地拍打着门环,今夜,注定是要做一个好梦的。 缺了两颗牙的老门子打开了门,一步跨进家门的于琴骤然之间便怔在了那里,一只脚还在门外。 院子里,数十个陌生人冷冷地站在那里,而家里的护院,此刻都被五花大绑地捆着扔在地上,一柄柄锋利的大刀,顶着他们的胸膛。 甚至来不及惊叫一声,那个一直驼着背的老门子一只青筋毕露的手便卡在了于琴的脖子上,将她生生的拖进了门里,于琴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鱼龙帮与宏武帮争夺地盘的时候,她亦是鱼龙帮冲锋在前的人物,虽然年轻,但也有五级的身手,在混迹于底层江湖的身手之中算是极不错的了。 但在那个平时看起来老朽的老门子,却让她根本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便被生生地拖进了门内,腾云驾雾一般的飞了起来,直直的跌下院子里。 砰的一声,屋门在身后紧紧地关上。 于琴没有摔在地上,因为此时,一个人从门内一步跨了出来,一伸手便接住了于琴,扶着她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爹!”于琴看到自己的老爹于洋还好好的站在自己身边,而从大门看进去,家人们一人也不少的都在哪里,母亲,小娘,还有刚刚五岁的弟弟。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但这个弟弟却对她特别亲,她也异常喜欢这个弟弟。 “出了什么事了?他们是谁?”于琴颤声问道。她不是江湖雏儿,那些人虽然并没有任何的动作,但浑身散发出来的那令人心悸的杀气,比起他们这些刀头舔血的江湖人还要深得多。 “于小姐回来了。我们等你好一会儿了!”一个瘦骨嶙峋的汉子出现在门口,微笑地看着她:“于帮主,请带小姐请屋一叙吧!” 于洋的脸色很难看,一手拖着于琴便往屋里走。 于琴不认识这个男人,可他,对于这个汉子却是认识太深刻了。 “燕珂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于洋问道。 “燕子?他,他怎么啦?”于琴莫名其妙地看着父亲。 “燕珂去哪里了?” “他,他说要回老家一趟,把他的爹娘接到城里来。”于琴道。 眼前黑影一闪,于琴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凉风吹过,挂在脖子上的那枚兽牙已是落到了对面的汉子手中。 “还给我!”她尖声叫道。 兽牙在手里被轻轻地摩挲着,汉子低头凝视着,“他送给你的?” “是!还给我。” “他在哪里?”汉子问道。 “他回老家了!”于琴道:“你是谁?” 汉子微微一笑,“于小姐,我想知道,燕珂在越京城中除了你们鱼龙帮,还有落脚步在哪里?”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跟我们鱼龙帮过不去?”于琴嘶声道。 汉子笑着转头看向于洋:“于帮主,我想知道燕珂在哪里,你帮我问你女儿一遍吧?让住了,从现在开始,你问一遍你女儿不回答的话,那我就杀一个人。从哪一个开始呢?嗯,就从这个小娃娃开始吧!” 汉子挥了挥手,立刻便有一个孔武有力的大汉一伸手将于琴的弟弟提了起来,呛的一声,一柄雪亮的弯刀出了鞘,顶在了小孩子的胸腹之上。“我没有时间跟你们磨噌。” 于洋和于琴两个的脸色都变得惨白。 “琴儿,那个燕珂是蛮族的谍子,蛮族马上要造反了,你快告诉我,他还有那一个落脚点?”于洋两手抓住女儿的肩膀,用力的摇晃着:“快点告诉我,不然你弟弟就死定了。” 于琴看着被骇得连哭也哭不出来的弟弟,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嘴唇蠕动,说出了一个地点。 瘦汉子挥挥手,屋里带刀壮汉瞬间退出了屋子,连院外的也走得一干二净,瘦汉子嘿嘿一笑,把兽牙抛在于琴身上,“留个念想吧!于帮主,从现在开始,这院子里要是有一人走出了这里,那就是自己找死了。看在我们以前的一段香火情上,这件事到此为止,你鱼龙帮还是可以继续在天桥发财的。” 汉子背着手,施施然的走出了门,瘸牙的老门子转过头,咧开大嘴冲着一院子脸色青紫的人乐呵呵的一笑,也随着汉子走了出去。 “爹,他们是什么人?燕子怎么会是蛮人的探子?”于琴失声痛哭。 “他们是鹰!”于洋声音有些发抖。 汉子姓田,叫田康,在越京城内曾经潜藏了许多年,对于越京城内的黑白两道,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了,在太平军开始谋夺越京城的时候,便是他整合了越京城的黑道,虽然最后因为越国首辅张宁的叛变,他的这些准备多半都没有派上用场,但也使得新近入城的太平军,对于越京城的地下世界的掌控力度空前强大。 旧主人没了,新主人刚进来,一般来说,都是要乱上一阵子的,但因为田康前期所做的这些工作,使得越京城格外的平静,那些有可能生乱子的帮派,在事前便接到了严厉的警告,一个个比眷养的宠物还要乖。 他本来已经退出了鹰巢,但这一次蛮族谍子要有大动作,郭九龄便又将他临时调了回来。以前鹰巢对于蛮族的谍探系统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即便是邓方提供了一些情报,但也是杯水车薪。田康对于越京城地下世界的熟悉,对于鹰巢来说,至关重要。 田康也不负重望,在极短的时间里,便梳理出了一些有用的线索。在看到于琴手里的那枚兽牙之后,田康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在那块铁板之上撬出了一条口子。 燕珂在越京城内还有一处密秘的住所,但这个年轻的谍子,不该将于琴带到那里去。田康笑得很开心,终究还是年轻了一些。 回到自己那个秘密的落脚点,燕珂环视着这间小小的屋子,最后视线落在了一角的床上,在哪里,有他这几年在越京城内最眷念的东西,每一寸都留着那女子的体香,可自己,终究是要负了她了。 今日一走,不论是死是活,只怕是再也见不着她了。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将头深深的埋在被褥里,贪婪地唿吸着里面的气息,也许那里面还残留着她的一些气息。 半晌,抬起头来,他的手握住床沿,轻轻一瓣,啪的一声,床沿裂成两半,他从里面抽出了一柄弯刀。 站起身,再一次环视了一遍小小的房门,吹灭了油灯,他的手握上了门闩。 门栓并没有被拉开,燕珂整个人都僵在了哪里。 门外有人。 他缓缓地放开了手,慢慢地后退,手已经紧紧地握住了腰间的弯刀柄。 屋顶之上传来轻响,比一起小猫路过的声音大不了多少,燕珂苦笑一声,缓缓地抽出了弯刀。 格的一声,门闩被从外震断,一个瘦骨嶙峋的汉子站在门槛外,笑咪咪地看着燕珂,在他的身边,数柄强弩正遥遥瞄准着他。 “走夜路可不太安稳,我们给你准备了另一个地方。”田康微笑道。 身形微微下蹲,燕珂如同一只豹子一般向着田康窜去,空中闪过一道弧光,弯刀出鞘,径直斩向田康。 嗖嗖之声不绝于耳,弩箭带着啸声射向空中的燕珂。弯刀如雪,将弩箭斩成数截,燕珂一个空翻,恰好落在了田康的面前,弯刀一斜,斩向田康的脖颈。 轻笑声中,田康不避不闪,鹰爪般的手一把便抓向下落的弯刀,当的一声脆响,看似飞蛾扑火的大手,扣在了弯刀刀嵴之上,轻轻一扭,弯刀顿时给扭成了麻花。不容燕珂有下一步的反应,刚刚还坚硬如铁的鹰爪已经化为了绕指柔,落在了燕珂的手臂之上,如同灵蛇一般的缠上去,手臂一抖,喀喀之声不绝于耳,燕珂惨叫声中,左手握拳,重重地击向田康。 毫无意外,这只手也被田康缠上,又是一阵脆响,两条手臂都给震断了骨头,紧跟着一掌拂在燕珂的的胸膛之上,燕珂仰天便倒。 “捆上,带回黑房子!”田康淡淡地道。 眼前这个谍子有着七级的身手,在这个年纪,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白房子是鹰巢收集,处理各类情报的地方,这里也是鹰巢公开的一个衙门所在,当然,这个公开,也不过是相对于一部分人而言,而黑房子,则是鹰巢干脏活儿的地方。 郭九龄现在就在黑房子中,正就着一盏灯在看一份刚刚送来的情报,听到门响,看到走进来的田康,笑问道:“抓到了多少?” “一共抓到了十七个,击毙了附隅顽抗者八个。活着的都带回到了黑房子。”田康坐在他的对面,道:“潜伏在各帮派时的人,能挖出来的,我想都挖出来了,但其它地方,我就没有办法了。” “不要紧,反正最后还是要一网打尽的。既然敢来越京城生事,就要有全军覆灭的心理准备。”郭九龄道。 第五百八十八章:你猜 黑房子一半建筑在地上,一半建筑在地下,地上的那一半还有些人味,但地下的那一部分,却只剩下阴森恐怖了。 田康陪着郭九龄现在便走在地下二层那如同迷宫一般的通道之中,一道道铁门在身前开启,又在身后关上。一盏盏长明灯虽然将通道里照得透亮,却仍然掩饰不住森森死气。 田康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与郭九龄比起来,他更像是越京城的地头蛇,但对于这个地方,他竟然闻所未闻,而这样的建筑,也不可能是短时间内能建起来的,郭九龄入越京城的时间并不长,怎么就找到了这么一个让人胆寒的地方? 或许是猜到了田康在心中想什么,郭九龄干巴巴地笑了起来:“田康,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黑房子!”田康看了一眼郭九龄,别看这老家伙在陛下面前满脸笑容,但一出陛下的书房,这张脸可就不怎么好看了。 “这个地下密宫,原本一头直通皇宫,一头通向城外。是吴越皇室花费不少银钱建成的一个保命逃命之所。”郭九龄道。 田康吃了一惊。 “不过陛下宏才大略,对这样一个地方不屑于顾。用陛下的话来说,就是他永远也用不着这条通道,所以我便要了来,堵死了往皇宫方向的通道,稍加改建,便成了现在的黑房子。” 田康闭嘴不言,现在他已经脱离了鹰巢,像鹰巢的秘密,他知道的还是越少越好。 “陛下虽然恩准你脱离了鹰巢,但田康,你要明白,你人不再是鹰巢的人了,但心却必须是鹰巢的,如果有一天你连心也不是了,那你也就活不长了。”郭九龄嘿嘿地笑了一声。 田康悚然而惊。 又一道铁门两人身前打开,这一次,通道里不再寂静无声,而是不似人声的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的从前方传过来。 郭九龄停下了脚步,片刻之后,便有两名黑衣人拖着一具血肉模煳的身体从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两人,并没有说话,而是径自走进了另一间屋子,转头出来之时,已是两手空空。 带着田康,走进了一间小房子,片刻之后,便有一个皮包骨头的老汉垂着手走了进来,看着这老汉,田康的眉头不由皱起,哪怕他手上也杀过不少人,但这个老汉身上透露出来的那股浓浓的血腥味,仍然让他极不舒服。 “有没有招供的?”郭九龄问道。 “这些蛮子,骨头硬得很!”老汉的声音极是难听,如同是一把挫刀在铁板之上来回搓动。他搓着手,脸色有些讪讪。 “死了几个啦?” “就剩下那个最后送进来的燕珂了,其它的,都没了,可一个字也没有问出来。” “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郭九龄讥笑道。 老汉涨红了脸,站在哪里搓着手,却不说话。站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向外走去。 “你干什么去?” “不是还有一个么?属下这便去伺候他。”老汉咬牙切齿。 “算了吧,这些没开化的蛮子认死理,就剩这一个了,可别又弄死了。好不容易抓起来的点线头,要是断得一干二净,想再连起来,可没那么容易。我们以前对蛮子没有什么了解,丢了这个线头,可就更难了。这个人交给我吧!”郭九龄淡淡地道。“田康,跟我去看看!” 田康抬起头,道:“郭大人,田康现在不是鹰巢的人了,还是不宜去吧?” 郭九龄冷哼一声:“田康,我先前跟你说过的话你忘了?” 田康身子微震。 “我年纪大了,当初身受重伤,虽然有舒疯子给我治伤续命,但终究是逆天而行,多活了这些年,已经很知足了。所以我现在每活一天,都是赚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蹬腿了,但鹰巢却必须还要有人来主持大局啊!” 田康张大了嘴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郭九龄。 “用不着吃惊,这层意思,我已经给陛下也说过了。我不看好田真,他太张扬,太急功近利,做我们这一行,功利心太重,是不可能做好的。干这个,就要有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准备。田康,田真还没有来过这里,我也没有准备让他到这里来。” “而千面呢,却是沉浸在他的那些小把戏之中不能自拔,独挡一面也不差,但想要主持大局,却差远了。” 田康不安的搓着手,“可是陛下已经恩准我退出,而且我现在也到城门军中就职了,这一次,只不过是临时借调而已。” 郭九龄大笑起来,“能出去,就不能进来?田康,你在越京城潜伏,隐忍多年,这份狠劲,老夫很喜欢,将你扔到城门军中去当官,本来就是存着磨练的你的意思,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接下来几年,你还会辗转多个部门去当一当官儿。知道为什么吗?” 田康摇头。 “我这个位置,不仅要有干我们这一行的天份,也得会当官呢!你没有这个经,所以陛下会让你在那些个地方多呆几年的,老夫还活着的时候,你就准备在那个官场之上打滚,我死了,这个地方就归你了。走吧,咱们去看看这个燕珂。” 田康心乱如麻,看着大步离去的郭九龄,咬了咬牙,也终于跟了上去。一出门,便看到了一个被蒙着头带过来的人,看那身材,竟然是一个女人。 “于琴?”田康低声道。 “见微知着,田康,你真是干这一块儿的料!”郭九龄嘿嘿笑道:“有些人啊,你就是将他千刀万剐,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只要是个人,内心深处总会有一个柔软的地方,找准了下刀子,那才是真疼。我将燕珂放在最后一个来审,就是这个道理。” 一扇铁门在两人面前找开,股股血腥味立刻冲鼻而来,几个黑衣人正提着一桶桶的清水,冲洗着地面上的鲜血,墙上,一个人被剥得只剩下一条裤衩,呈大字形挂在墙上,不是燕珂还是谁? 郭九龄坐了下来,盯着墙上的燕珂看了半晌,挥了挥手,道:“把他放下来。” 被放下来的燕珂被拖到了郭九龄的身边,他的双臂被田康尽数扭断,软软的垂在身侧,但神色却仍是桀骜之极,死死的盯着面前这个白须老头。 郭九龄没有说话,却是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事,放在面前的桌上。 那是一枚发亮的兽牙。 燕珂身子微微一颤,脸上肌肉抖动了一下,却仍是倔强地昂着头。 郭九龄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手,门外的女人被拖了进来,扔在了燕珂的面前,扯去头套,脸色惨白的于琴瞪大眼睛看着燕珂,嘴唇颤抖,却是说不出话来。 “燕珂,这两天,我们这里的一些小把戏你也都看到了吧?”郭九龄淡淡地道。“看起来,这些小玩意儿不入你的法眼,所以我准备换一个玩法。” 他的手指头点了点扑倒在地上的于琴,“鱼龙帮的少帮主,也是你的女人,这两年,你们在一起过得很快活,你连这枚蛮族的护身符也送给了她,看来对她真是情深意重啊!送出这枚护身符的时候,你就没准备活了是不是?” 燕珂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们这些被派出来的谍子,都是死士,上无老下无小,无牵无挂,一心只想着你们的辉宏大业,所以死对你们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郭九龄微笑道:“不过有一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的这个女人,肚子里可怀了你的娃娃?她还没有跟你说过吧?” 燕珂浑身一颤,低下头,死死的盯着于琴,。 于琴呜咽着,看着燕珂。 郭九龄挥了挥手,“将这个女人吊上去。” 几名黑衣人扑了过来,老鹰抓小鸡一般的将于琴三下五除二的便吊到了先前吊着燕珂的地方。原本一直安静的燕珂浑身都开始颤抖了起来,看着郭九龄的眼神,愤怒到了极点。 “这些天你也看了我们这里的一些小把戏,我准备在这个女人身上试一试!”郭九龄把玩着手里的兽牙,淡淡地道:“她的武功不错,身体也健壮,说不定还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如果真能保住,我也不介意留她一条生路,燕珂,你想看一看吗?” 燕珂高昂的头终于低了下来,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在郭九龄和田康的注视之下,他终于抬起了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愤恨之色,“我不叫燕珂,我叫拓拔珂。” 郭九龄笑了,挥了挥手,于琴被放了下来,拖到了燕珂的身边。 一个时辰之后,郭九龄满意的站了起来,“我还是叫你燕珂吧,如果你所说的没有谬误,那么恭喜你,以后你还是可以去做你的鱼龙帮副帮主。接下来你和你的女人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了,等我做完了这些事情,你们也就可以回去了,我们鹰巢,说话是算数的。” 走在通道之上,田康终于忍不住问道:“郭大人,如果那燕珂还是什么也不说,你,真会对那个女人下手吗?” 郭九龄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你猜?” 田康顿时石化。 第五百八十九章:八月八 八月初八,对于北越来说,是一个大日子,因为这一天,正式宣告了北越的终结。 虽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当太平军进入越京城的时候便已经寿终成寝,但今天,是大明帝国正式宣告成立的日子,新王朝的崛起,旧王朝的覆灭,在史书之上,将以今天为分界。 同样的,对于大明帝国来说,今天也是一个大日子。为了今天这一天,无数的袍泽血洒疆场,六百老卒起兵于雁山,仅仅用了四年的时间,他们用手中的铁刀,打下了一个大大的江山。 当然这一天,对于礼部侍郎卢白来说,却是很灰暗的一天。他是北越旧臣,曾为北越两代皇帝筹办过登基大典,但眼下这位,无疑却是最不好服侍的一个,他精心筹画的盛大的仪式,被这位年轻气盛的皇帝大笔一挥,便被劁割成了一个四不像,所有的大典几乎被删得一干二净,还美其名曰为:省钱。 省钱是应当的,但没有这个省法,登基大典,不仅仅是皇帝的颜面,还有国家的颜面呢。现在秦,楚,齐国的使臣,可都在越京城呢。卢白用屁股也可以想得到,用不了多久,眼前这个登基大典,就会成为天下的一大笑话。 可他敢滋声儿么?自然是不敢的。以前即便是吴鉴当皇帝的时候,老尚书也敢吹胡子瞪眼的与其争得脸红脖子粗,但现在,他却不敢违拗这位年轻的帝王。 现在的首辅去请他再度出山任礼部尚书的时候,他当场就拒绝了,这位首辅当时也没有多言,径自离去,却在回头差了一位仆人送来了一封信。 信很简单,只有一句话:为儿孙计! 卢白拿着这封四个字的信长吁短叹了一整夜,第二天,便去礼部上任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一个任务就搞砸了。 想起目前还砸在手里的第二个任务,他更是愁眉苦脸。相比起其它此刻与一样站在太和殿高高台阶之下的文臣武将们喜笑颜开的神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身上穿着的三品官服与以前穿着的官服有着很大的差别,这让穿了一辈子大越官服的老礼部尚书很是有些不自在。这种新官服,是昨天才由织造局送到手中的。 大明帝国的新官服,三品以上服紫,六品以上服红,六品以下服青,这倒也罢了,问题是这种官服的胸前胸后多了两块补子,文官的补子上绣着飞禽,一品仙鹤,二品锦鸡,三品孔雀,四品云雁,五品白鹇,六品鹭鸶,七品鸳鸯,八品云雀,九品练雀。而武官则是一品麒麟,二品狮子,三品豹,四品虎,五品熊,六品彪,七、八品牛,九品海马。 刚刚立朝的大明,不论文武,都没有设立一品官员,文官之首的首辅权云,也只是二品,而与他同样是二品的,便只有吏部尚书王厚一人,而武官,兵部尚书霍光是二品,其它如章孝正等人,也不过是三品而已。 看着满眼的紫红青,卢白不由得苦笑,当真是一大片的禽兽了。 太和殿的大门打开,乐公公出现在高高的台阶之上,手中持着一根长鞭,迎着初升的朝阳,左右各一抖,啪啪两声清脆的鞭响,在太和殿外响起。 文臣武将,在左辅权云和兵部尚书霍光的带领之下,鱼贯走上台阶,进入到了太和殿当中。 与此同时,越京城内四座城门的钟楼,四座大钟被同时敲响,连续的一百零八声钟响在整个越京城内回荡,听到钟声的所有越京城人,都将目光转向皇宫所在的方向,一个新的王朝在北方正式成立了。 在悠扬的钟声响起的时候,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背着一个包袱皮,风仆尘尘的出现在北城门外,因为今天日子特殊,城门口的守城士兵也增加了一倍,更是有军官寸步不离的坐镇,每一个入城的人,特别是外乡人,都会受到格外的盘问。 排着队等待着入城的老人脸上带着笑,听着钟声连续不断的响起,他自然知道这钟声意味着什么。 可是他更清楚,在这时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在更北方,在那一片崇山峻峻延绵的地方,比钟声更好听的战鼓号角之声,亦正在响起,数万燕国大军,已经从抚远郡出发,准备直捣越京城。 抚远四郡,原本就是作为越京城的拱卫存在,当初建设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挡住自大山之中杀出的蛮族,离越京城最远的抚远郡,距离越京城也不过三百里而已。 大好河山谁问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在老人大步进入越京城北门的时候,黑房子里,千面退后数步,端详着眼前的作品,满意地咂巴着嘴巴,在他面前,一个与燕珂形似八分的汉子正在悠悠醒转。 “有**份像,余大人,怎么不干脆做一个面具,岂不是省事的多!”田康有些不解地问道。 千面一摊手,“做个面具倒是省事,但那东西,唬唬人在短时间内还是可以的,但是郭大人要求的可是长期潜伏啊,如果戴个面具,那不是摆明了跟人叫喊自己是探子啊,快来抓我啊!” “可这个假的燕珂虽然从体形外貌上与真燕珂几可乱真,但只要是此子最亲近的人,只怕还是可以分辩得出来的。”田康道。 “这倒不用担心,从那个燕珂的口供来看,他来越京城潜伏已经多年了,这几年的时间,人的外貌有一些小小的变化,变不出奇,而且他们这些谍子,一向都是互不见面,互不知晓,彼此之间没有丝毫的交接,倒也对我们的这个计划不无助益。”千面笑道:“田康,这便是易容的最高境界了,这位兄弟,以后就只能顶着这张面孔生活了,不可能改回来了。” 郭九龄端详着眼前的假燕珂,微微一笑道:“带他们过来。” 黑衣人押着燕珂与于琴走进屋子,看到那个正从床上缓缓坐起也向他看来的人,燕珂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似乎在他的面前,有一面镜子,他看到了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半晌,他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颓然垂下头去,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他岂有还不明白,对方想要干什么? 走到黑屋子的地上一层,一名黑衣人已是急急奔来。 “慕容靖进城了,外面的小鹰请示,是否跟踪?” “不。”郭九龄当即否定,“慕容靖是九级巅峰的好手,任何的跟踪,都会让他警觉,除了那些定点的睡鹰之外,其它小鹰都不允许跟踪,任由他去。” “明白了!”黑衣人转身离去。 郭九龄冷哼道:“不管你要到哪里,终究还是会出现在的我的眼前。”在他的脚下,那个假的燕珂,当然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去见到那位一路辛辛苦苦赶到越京城的家伙。 郭九龄策划的,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只是将越京城内的蛮族探子一网打尽,他想要的更多,也更长远。 太和殿中,群臣叩拜,三唿万岁,即便是秦风大笔一挥,将登基大典的繁文缛节删得七七八八,但仍是耗费了一个时辰左右,才算是正式完工,大殿之上,三国使臣奉上国书,算是正式承认了大明帝国的地位。 一身皇帝盛装的秦风只觉得浑身的不舒服,头上那顶皇冠,比起平日里所带的铁盔要轻上许多,但秦风却觉得太沉重了,只戴了这个把时辰,便觉得脖子酸痛不已,心中不由暗自腹绯,这玩意儿真不是人戴的。 仪式之中,最大的一项盛典便算是阅兵了,不但太平军所有军队将会派出军队参加校阅,便是秦国边军,齐国龙镶,楚国火凤也都象征性的派了一百人的队伍参演。 朝阳楼,在过去的岁月里,迎来过无数位帝王在这里校阅自己的军队,今天,他又迎来了一位新的主人,大明帝国的开国皇帝,秦风。 日月王旗在城楼顶上高高飘扬,两侧,烈火战刀旗护卫左右,站在朝阳楼顶,可以遥遥看见越京城外城的的四座高大的城楼,那上面,日月旗和烈火战刀旗亦在阳光的照射之下熠熠生辉,与朝阳楼上的王旗交相唿应。 秦风牵着闵若兮的手,登上了朝阳楼顶,在他身后,文臣武将一个接着一个的登上城楼,来自三国的使臣,自然也在其中。早在朝阳楼两侧城墙之上前来观礼的各地士绅,商人以及特邀而来的一些人,面向着朝阳楼,三拜九叩。 战鼓缓缓擂响,每隔上一个唿吸之声,才会响上一声,随着这缓缓的鼓声,远处早已准备妥当的军队立时便兴奋了起来。每个战营只能派出五百人前来受阅,没有显赫的战功,想要跻身之五百人,可是想也别想。 鼓点愈来愈急,而号角也在此时响起。 鼓声骤停,号角戛然而止,远处,三骑急速奔来,当先一人,手持日月王旗,身后两人,则各举一面烈火战刀旗。 奔至朝阳楼下,三骑勒马,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重重落下,三个马头正正的对着朝阳楼。 “启奏大明帝国皇帝陛下,受阅部队已准备完毕!” 秦风微微点头,挥了挥手,“开始!” “遵命!”骑士弯腰,挥臂,大明日月旗夺的一声,插进了地下,身后两名骑士亦将手中的烈火战刀旗插在日月旗身后,三骑向着朝阳楼遥施一礼,转身策马而去。 战鼓之声再起。 第五百九十章:阅兵 奔至朝阳楼下手执日月王旗向秦风禀报的骑士,在越京城大大有名,姓萧名宁,现任越京城城门军统领,其母率一千余萧氏子孙带孝赴龙游,血战数日,力保龙游不失,也让洛一水图谋中平郡,进而攻打越京城的打算尽数落空。 一战之下,千余萧氏子弟几乎死亡殆尽。 由萧宁出任今日的阅兵总指挥,秦风自然也有自己的深意,这亦是在向旧北越的那些臣子给出的一些善意,不惮于你过去是什么人,只要有才能,愿意为新王朝效力,那么,大明帝国也绝不会亏待了你。 萧宁翻身下马,疾步走向阅兵场上的一个高台,伸手拔起台边的一面令旗,用力一挥。排在最前头的一支部队已是在军官的喝令声中,踏着整齐的步伐,向着朝阳楼走来。 率先出场的便是萧宁麾下的城门军。正式就任城门军统领之后,在简放的辅佐之下,原城门军被大幅度裁剪,以简放从龙洲带回来的千余名部属为核心,重新构建了一支五千人的部队,这五百人,自然是从中优中选优而出,不但个头齐唰唰地一般高矮,身上更是换上了全新的战甲。走在最前头的便是副统领简放。 简放仰头,看着朝阳楼上那个身影,心中感慨万分,就在几个月之前,站在那里誓师出征平叛的还是北越的皇帝,而现在,城头变幻大王旗,那里,飘扬着的已经是大明日月王旗了。 对于秦风的敢于用人,简放算是领教了。像自己这样一个旧王朝的军人,大明帝国的主人二话不说,就将自己摁在了城门军副统领的位置之上。而且,新任的兵部尚书已经找自己单独谈过了话,阅兵过后,自己就将正式成为城门军的统领,而萧宁,将会被调到兵部担任侍郎。 城门军,说到战斗力,自然是不可能与野战军相比较,但位置却十分重要,京城四座大门,九座小门,皆在城门军的控制之下,还分管着城内的治安,配合越京城守缉盗缉私,不可谓不重要,自己一个小小的中平郡郡兵副将,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几乎是以平步青云的方式,窜到了这个高位,城门军统领,已经是四品武官了。 王朝新立,官位却并未乱授,文武两道一品位置全都空缺,首辅权云亦不过二品,兵部尚书霍光二品,其它野战将领,除去章孝正是正三品位,其它都与自己一样,正四品。 作为旧王朝的官场中人,简放自然也咂摸出了其中的意味,品秩压低,自然就是给每个人留下了进步的空间,而想要向上,自然是要拿功劳来换的。 功劳从哪里去获得?自然是逐鹿天下。 经过龙游一战,简放自己却是已经没有了沙场逐鹿的心思,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心高志远的人物,但只要在城门军统领的位置上把事情做好了,近月楼台先得月,官帽子慢慢往上爬却是毫无疑问的。 城门军之后,紧接着的便是和尚黄豪的锐金营,这是一个刚刚成立的战营,以原洛一水旧部为核心构建,和尚接手后,在越京城郊外,狠狠地打磨了几个月,这支部队原本老底子就不错,现在更是旧貌换新颜,第二个出场,和尚还是很委屈的。 因为越前出场,便代表着你这支部队,还没有真正的立下显赫的功劳,只能成为后面部队的暖场者。 锐金营连营名,都是刚刚确定下来的,在这一点上,和尚也自知无法跟野狗他们几个相争,此刻,站在城头之上的和尚,瞪着眼睛,耷拉着眉毛,盯着自己的五百儿郎大步走过来,心道走着瞧,下一次的阅兵,老子一定要最后一个出场。 身边,已经有些显怀的余秀娥似乎知道和尚的心思,伸出手去,轻轻地拉着了他的大手。 锐金营,轻步兵,人人着板甲,配长矛,短刀,引人注目的是,在他们每个人的背上,都背着一个袋子,袋子里插着五根短矛。 这是余秀娥的手笔。这五百人,是整个锐金营的翘楚,也是和尚的亲卫,由余秀娥亲手挑选训练,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臂力惊人,百步之内,掷矛破甲,轻松无比。 随着吴劲草一声厉喝,五百锐金营齐声应和,相互之间间距拉开,转眼之间便形成了一个攻击阵形,从朝阳楼下城门洞子里,早已等在哪里的锐金营另外一些士兵推着一辆辆平板鱼贯而出,车上装着木桩,木桩上却是捆着厚厚的甲胄。 “锐金,破阵!”吴劲草呛的拔刀出鞘,雪亮刀锋前指。 前排士兵纵跃而上,一排排短矛飞出,准确的击中前方平板车上的戴甲木桩,随着声声闷响,甲破桩短。 一排飞矛的身后,紧跟着的便是手持长枪的士卒,几乎在木桩倒下的瞬间,他们已是赶到了车前,提起手中长矛,作势虚刺。 飞出去的不过是十几柄飞矛而已,如果是数百人一齐飞出长矛,那威势自然是要强上无数倍。 城头之上,观看的各国使节,脸上都是微微变色。曹辉李挚都是熟悉军阵之人,马向南即便不是军人,就算是外行看个热闹,也觉得极为惊人。 哨音响起,士兵收矛归队,五百人重新收拢为一个方阵,昂着头走过朝阳楼。 锐金营之后,紧跟而上的是陈志华,陈金华兄弟的巨木营,洪水营,这两个战营完全是以洛一水所部组成,经过朝阳楼下之时,出身将门世家的兄弟两人,随意变换阵形,倒是如臂使指,转换如意,显示出了不俗的指挥功底和士兵们的基本素质。 刘兴文的厚土营与陈志华兄弟两人一样,表演的是阵形的变换,但与这两兄弟一比,却是落了下风,虽然阵形变换并没有出什么差错,但士兵的基本素质却是差了太多,毕竟陈氏兄弟的部队,都是血里火里爬出来的,与没有打过什么硬仗的刘兴文的部下,实是有着天壤之别。 城头之上,野狗得意洋洋地看着身边的和尚,“和尚,看我们苍狼营的。” 和尚翻了一个白眼给他。“有什么好得意的,你还能比得上矿工营和磐石营,连勐虎营也在你后头出场,我是来得晚了,就你这个出场顺序,还好意思自称敢死营出来的,羞都羞死了。” 野狗大怒,“狗日的和尚,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称赞老子几句你会死啊,好,以后咱们走着瞧,看是你的锐金厉害,还是我的苍狼更强?” “走着瞧!”和尚亦是恶狠狠地道。 苍狼营走得是进攻的路子,有攻无守,这便是苍狼营的特点,一柄柄铁刀斩下,前排尚未收刀,后排已是跟上,一时之间,站在墙头之上,能看到的便是雪亮的刀光滚滚前进,只见刀,不见人。 苍狼之后,勐虎跟上。 勐虎营是沙阳郡兵的老底子,但陈家洛成军早,又与苍狼营在蒙山较劲了一年有余,这支军队的战斗力极为强悍,在次战争之中,都是作为主力使用,在这支部队之中,也是武道好手最多的一支部队,表演起来,更是花样翻新。攻,守,突刺,井井有条,没有苍狼营那般炫目,但在内行人看在眼里,却清楚这支部队更难应付,应为他攻守兼备,攻,不比苍狼营差,守,却又是固若金汤。 陈家洛看着这支自己整整练了四年的部队,眼里头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现在在沙阳郡,陈氏的风头已经渐渐要盖过刘氏,所靠的便是这一支百战之师。感到有炙热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微转头,看到刘兴文正瞧着自己。微笑着对其点点头,一步差,步步差,你刘兴文这一辈子,恐怕是赶不上我了。 小猫的磐石营出场了,与前面花样翻新的表演不同,这支五百人的军队老老实实的走了过来,虽然没有任何的出彩东西,但城头之上,所有人都是噤声不语,五百人的方阵,走过来时,同起同落,竟然宛如一个人一般,没有一丝丝的涟漪,连手中的枪矛都没有丝毫的晃动。在城楼之上的人看起来,下面的方阵,恍然一块移动的铁板。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隆隆的震动之声,似乎让朝阳楼也在微微晃动,矿工营出场了。作为太平军中唯一的一支重装部队,这支连脸都掩在铁甲之中的钢铁之师,一登场便让所有人有一种窒息之感。 与磐石营一般无二,矿工营也没有任何的表演,他们本身,便已经足够显示出他们的力量,自矿工营投入战场开始,他们便是执坚披锐破阵如无物的太平军第一悍师。 城楼之上,陆丰夷然自得,在所有战营的统帅之中,他的武道修为是最低的,但他所带领的战营却是最强悍的,这也算是太平军中的一大奇景。 矿工营之后,便是三国前来观礼的军队,秦国边军的重甲骑兵,楚国的火凤,齐国的龙镶缓缓走过朝阳楼。 数千骄兵悍将,齐聚朝阳楼下。 第五百九十一章:赴死 薛守业站在城墙之上,眺望着远处,忧心忡忡。 数天以前,他就已经察觉到事情有些异样了。石林县是越京城辖下县治,所辖下区域与抚远郡相邻,这里一直商业繁盛,是抚远与京城商业交往的中心。这几年来,即便是国内到处战事频发,他们这一片儿,却还是相对安静,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大家伙儿该干什么事情,就干什么事情。 但太平军入主越京城,大明王旗开始在石林县城之上飘扬的时候,抚远郡那边异样的沉默,却让薛守业一下子坠入到了深渊之底,从那时开始,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这种沉默意中示着什么,他自然很清楚。可他却还抱着万一的希望,希望抚远郡那位郡主能够悬崖勒马,不要让战火焚烧这片发静祥和的地主。 但数天以前,两地之间本来川流不息的驰道彻底没有了人影儿,薛守业终于绝望。他开始着手遣散城内的百姓。 如今石林城已经是一座空城,只剩下了县衙的一些属官以及百来个县兵,可以说是战战兢兢,人人自危。 派出去的探子们到现在一个也没有回来,更是加深了薛守业的警惧。 薛守业是一个读书人,也算一个不错的地方官,治理石林,颇有声名,当然,该收的钱他也一样不拉,不该要的钱,却是一分不拿,他学问不错,性子却也有些木讷,虽然这些年也往上头塞了不少钱,想把位子提一提,但钱送出去了,屁股下的位子却如同被粘在他屁股上了,多年也不曾动一动。 太平军进城,改朝换代,那些过去与他熟识活动门路进了越京城的人,听说有不少人被扒去了官服,甚至掉了脑袋,他又不得不庆幸,自己还算是运气好的。当越京城的使者带着一面大明日月王旗抵达石林之后,他二话不说,立即便亲手升上去了这面簇新的旗帜。 他已经没有太大的志向,只向安安稳稳地做好这个县官,每年收下自己该得的银子就好了。谁坐郡城里的那把椅子,隔他似乎太遥远了一些,也轮不到他个芝麻绿豆小官儿来操心。 自己的老婆娃娃在他察觉到抚远郡有异的时候,便已经送回到了越京城,他在京城里也还有一幢小院子,那是他当石林县林这些年收的银钱买的,京城居,大不易,如果不是他当了这个县令,在越京城,要买那样一幢小院,只怕是想也不敢想。这些钱不是正道上来的,但薛守业却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自己只不过收了一些孝敬钱而已,并没有贪赃枉法过,谁在这个位子上会不收钱呢?循例而已。 他已经打定了注意,一旦那个抚远郡郡守江浩坤要造反,兵临石林城下,那自己肯定是要跑路的。虽说当个县官,守土有责,但自己无兵无将,即便跑了,事后也最多是丢官罢职,不会真要了自己的脑袋,当了这些年的县令,弄的钱只要不大手大脚,也足够自己后半辈子过活了。 倚在城墙垛子上,他出神地想着。在城下,留下的唯一一个仆人每天将马照料得好好的,精料喂着,就是为了最后跑路能更快一些,从这里到越京城,也不过三百里而已。 他一点儿也不看好江浩坤造反。自然也就没什么到时候大开城门,迎接义师的觉悟,那位刚刚登上帝位的大明王朝的新皇帝,一路腥风血雨走过来,手下骄兵悍将无数,岂是蜗居在抚远一地的江浩坤能比的。这位江大人,最后的下场多半是要落一个菜市口枭首并株连九族的下场。 唉!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可惜石林今年的葡萄酒,他是尝不到最鲜的第一杯了。石林种的最多的不是粮食,而是葡萄,而石林酿造的葡萄酒,更是行售全国各地,这仗一打起来,注定今年是要没有了收成,更不会有新酒问世,只怕这酒的价格是要疯长了。在石林这些年,喝惯了葡萄酒,对那种烈性的白酒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了,家里虽然还藏了一些,但也不知这仗什么时候结束,是一年两年或者更长呢? 千万别毁了那些葡萄架子啊,要不然,即便不打仗了,也得等上一两年才能枯藤发新芽,重新开花结果啊!还有逃散的那些酿酒人,失去了这块地方,他们会不会生计无着呢! 胡思乱想着的薛守业觉得脸上冰凉,抬头看天,居然下起雨来了。一点,两点,越来越大,啪啪的砸在城墙上的青砖之上,腾起一股股烟尘,土腥味蒸腾而起,其实还夹杂着些许的酒香。这石林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酒的味道呢! 仆人薛灵撑着一把伞跑到了城头上,替老爷挡住突如其来的大雨。 “老爷,我们还是走吧,刚刚我看到县丞和县尉两位大人,已经偷偷地溜走了。县兵也跑了不少。”薛灵小声道。 “我是一县主官呢!”薛守业苦笑道:“我算不上一个好官,但总要守到最后一刻吧。这样以后皇帝陛下追查起来,我也有个托辞是不是?” “这个新皇帝,能不能坐稳江山还不好说呢!”薛录嘴巴一扁,道:“要是他被打败了,还怎么追查老爷的责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且,江浩坤就是能成事儿的人吗,我看不。以后我们是要在越京城讨生活的人,万一让这位陛下记上了我,那还有好日子过吗?再熬熬,等看到了他们的旗子,我们马上就跑!”薛守业苦笑着道。“就算是跑,我也要是这石林城最后一个跑的人啊!” 薛灵不说话了,老爷读书多,读书人的心思,他总是不懂得。 大雨如注,雨中有人影,如飞而来。 薛守业一怔,瞪大眼睛,看着那人,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裳,仅靠双脚,竟然是疾逾奔马,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越跑越快,凌空而起,双**替踩在城墙之上,竟然就这样蹬城而上,薛守业目瞪口呆,薛灵更是吓得连手上的伞都掉在了地上也浑然不知。 来人一跃下城,站在了薛守业跟前。 “你是?”薛守业的眼睛盯着来人,他看到,顺着雨水落下的还有鲜红,那是血。 “你是石林县令?”来人反问道。 “是!”薛守业回答道。 “县城里有多少人马?”来人径直问道。 “就只有我了!”薛守业指着自己的鼻子,想了想,又指了指身后的薛灵,“还有他。” 来人一怔,旋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笑了笑:“那赶紧跑路吧,你这里还有多余的马吗?我要赶回去报信。” “你是朝廷的探子?”薛守业问道。 “不错,江浩坤正式起兵造反了,现在数万蛮军正向着石林扑来,这位县令大人,赶紧跑吧!”探子道。 “蛮军?”薛守业一怔。 “对,蛮军,数万蛮军,江守坤与山里的蛮子勾结在一起了,这一仗,有的打了。”探子摇摇头:“有马吗?” “有,有的。薛灵,快去为这位壮士备马。”薛守业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和这位壮士马上离开石林县城。” 薛灵一怔:“老爷,您呢?” 薛守业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是江浩坤来,我就跑了,但是蛮子,我就不跑了。” 薛灵呆了,那个探子也呆了。 “这位县令大人,你脑子没有坏掉吧?”探子惊诧地看着薛守业,当真论起级别来,他脑袋上的官帽子倒也不必这位县令大人小:“蛮兵比起抚远镇的反军来说,只怕要凶残十倍,你孤家寡人一个,手无寸铁,留在这里找死啊?” “江浩坤造反,不过是同族相争,蛮子下山,则有可能是华夏之祸,我,不走!”薛守业转头看着探子,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激昂之色,“这位老兄,带着我这位仆人赶紧走吧,马就只剩下两匹了,既然是蛮子,你们就得快些跑了。” 探子怔了半晌,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一抱拳问道:“敢问大人姓名?” “姓薛名守业!”薛守业挥了挥手。 “老爷,你不走,我也不走!”薛灵大叫了起来。薛守业不作声,只是看向那探子,探子会意的点点头,一掌劈在薛灵的脖子之上,然后将翻倒的薛灵提在手里,大步下城,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都会薛守业,“小瞧你了,读书人中,也是有好汉的。” 薛守业展颜一笑:“我不是好汉,读书人,有所为,有所不为也。” 两马远去。薛守业在城门楼子里倒腾了一阵子,竟然翻出了一罐酒来,一手提罐,一手拎着酒碗,在飘泼大雨一般的城头之上坐了下来。 酒倒入碗中,殷红如血,轻轻地抿了一口,昔日鲜美的酒中,却怎么带上了一丝血腥味。 蹄声如雷,盖过了飘泼雨声,薛守业站了起来,看向远方。 一队队的骑兵正在雨中向着石林城而来。片刻之后,便在石林城下汇集成一股钢铁洪流。 薛守业端起一满碗酒,扬声大笑道:“兀那蛮子,还记得千年之前血流成河么?” 城下,一柄铁弓扬起,嗖的一声,一箭穿破雨帘,射穿了薛守业的咽喉,他应声落城,手中鲜红的葡萄酒如血一般,自城头飘落。 第五百九十二章:磨刀石 抚远四镇起兵造反,勾引蛮族出山,消息传来,越京震动,城内顿时有了一股惶然的气氛,对于蛮族的记忆,越京城里的人,大都停留在书本上的记载以及说书人的抑扬顿挫的演义之中,在他们的嘴里,这些蛮人都是些茹毛饮血,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现在这些魔头出山了,由不得人不慌。 但在大明王朝的中枢里,却并没有人将蛮族下山当成多大一回事。只是秦风在听到了石林县令薛守业孤身一人,决然赴死的事情之后,沉默了好一阵子。 “不错的一个官儿,可惜就是太蠢了一些。”霍光很是有些觉得不值,连连摇头。 “虽是书生意气,但这却也说明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权云并不这么认为:“陛下,我在吏部翻看了这个薛守业的历年考评,说不上是清官,但也不是一个贪官,拿自己该拿的,也能做事,这样的一个官儿,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优点,但在蛮人下山侵袭而来的时候,却能决然站在千军万马面前,毅然赴死。从这一点上来说,这一次江浩坤造反勾结蛮人,却是一大败笔,其必然能让大明帝国各地更加凝聚团结,倒是让我们省了不少力气便能更加顺利的整合全国。” 秦风合上了案头之上关于薛守业的资料,对坐在另一侧的吏部尚书王厚道:“追授薛守业为忠义候,一品,其妻为一品诰命,其子薛成器直接授翰林。” 王厚点了点头:“陛下英明。” 不管薛守业在那一刻是怎么想的,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这一慨然赴死,却是为薛家带来了滔天的富贵。 霍光有些瞠目,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大明王朝的第一个候爷,第一个一品,竟然就这样授予了出去,不过想想也是,千金市马骨,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给予他再高的荣誉也无所谓了,而他的后人所享用的,只会让后来者看到陛下对于敢于赴国难的勇者的慷慨。 “陛下,我虽然是兵部尚书,但也就是一个凑数的,对于军事,实在不怎么懂,数万蛮军下山,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这些蛮子在山里窝了几辈子,想必是有着刻骨仇恨的,从现在所得的情报来看,这个慕容宏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儿,怎么大家看起来,就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呢?”霍光摊摊手,道。 秦风与权云两人都笑了起来。 “慕容宏,的确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主儿,此人居然在年轻的时候改名换姓,悄悄的出山求学十年,回到山中之后,用了十年时间,掌握了慕容部的大权,十年的时候,整合了深山之中的所有部落,他废除了部落制,仿照外面的世间,建立起了一个集权的国家,从这个方面来说,此人,的确是一代英豪!”秦风道。 “说是国家,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大一些的部落罢了,千山万岭,各部落之间,可谓是望山跑死马,慕容宏究竟有多大的控制力,还很难说,能聚集起数万人马,只怕已是他的极限了。”权云笑道。 “这也不差了,足以掀起惊涛骇浪。”霍光摇头道。 “一鼓作气,再二衰,三而竭。”秦风微笑道:“击败蛮人,最关键的就是第一击而已,抚远四镇,从他出现之日起,便是以军事目的为主的,虽然后来因为蛮族势力渐消,这一目的已经微不足道,但这四郡从来都不能成为养军之地。数万蛮兵下山,对于这四地来说,就是多了四万张嘴,或许还不止吧,抚远四郡,能支撑多久?” “大王有把握将他们一击而溃?”霍光问道。 “为什么要一击而溃?”秦风笑问霍光:“蛮族十年生聚,此刻下山,士气正旺,如果我迎头与他们撞上,想要在短时间内将他歼灭,只怕我付出的代价太大,而这个代价,我却不想出。在我的眼中,蛮人,只不过是疥癣小疾而已。” 权云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霍光有些震惊,数万蛮人,在眼前皇帝陛下与首辅眼中,只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 “这都不算大事的话,那什么是大事?” “富国强兵!”权云言简意赅地道。 “原来越国,在四国之中本来就是最弱的,但即便是那时,越国也能拉出几十万大军来,刨出水分,有相当战斗力的部队起码有十几万人,我们今天能坐在这里,并不是我们太平军有多么强大,而是我们找准了时机,在越国内外交困的时候,以小搏大,不得不说,这里头有很多运气的成份,当然,也有其它三国博奕的成份。”秦风道:“霍兄,看看我们现在,能拉出多少兵马来,磐石,猛虎,苍狼,霹雳,矿工,再加上锐金,厚土,巨木,洪水,算下来,不超过五万人马,虽然战斗力可观,可当真就强过了以前北越的边军与虎贲,我看不见得。” “我大明帝国现在兵力,如果非要与北越作一个比较的话,臣认为与北越虎贲军差相仿佛,凭这支军队,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权云道:“而陛下之志向,却是饮马中原,鼎定天下,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便是富国,强兵。” “那蛮人怎么办?现在可是火烧眉毛了,不先将他们收拾了,我们怎么富国,强兵?”霍光两手一摊,道。 “一块不错的磨刀石啊!”秦风仰头看着屋顶半晌,站了起来,哗啦一声拉开墙上的帘子,一张占据了整个墙面的地图出现在三人的眼前。这是原来北越的版图,也是现在大明帝国的版图,但有些地方,却被用红线勾勒了出来。那是落入秦人手中的开平郡以及被齐人占据的五郡之地。 “抚远四郡,原本是为了扼制蛮人所建起的军镇,地盘小,除了抚远之外,其它三郡都位于山岭地带,本身就比较穷困,现在蛮人数万大军下山,再加上江浩坤拉起的数万部队,这一张张嘴可是要吃饭的,短时间内,当然没有问题,但时间一长,这四郡之地,却怎么也支撑不起。所以蛮人主攻越京城,江浩坤却要去打正阳郡,这也正是因为他们深知自己所处的困境。”秦风指着地图道:“如果让他们拿下正阳郡的话,便可以获得一个稳定的粮食基地,甚至可以进而进攻长阳郡,沙阳郡,威胁到我们大明帝国的根本之地。” “这恐怕就有些异想天开了。”霍光笑道。 秦风微微一笑:“给江浩坤策划这一切的人,只怕本就不在乎江浩坤的胜负,胜则欣然败亦喜,他们本来就只想给我们添乱子。但如果真让江浩坤得手,对我们来说,的确会陷入困境。所以,我们第一阶段的作战目的,是将蛮人堵回到抚远四镇当中去,而对于江浩坤,则是毫不留情的要彻底击败。” 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抚远四镇,被一条洛河将其与越京城隔开,这条洛河,便是勒在他们脖子上的绞索,依洛河而布署军队,将他们困死在四郡之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终将陷入困境,那时的我们,想打便打,想守便守,这便是我们磨刀的目的了。所有的军队,都会拉到那里去,去试试成色。” “可这样一来,那四郡之地的百姓,不免要遭殃了。”霍光叹道。 “军国大事,那里容得妇人之仁。”权云道:“如果我们倾力出击,不是不能将蛮人拿下,但真要那样硬拼的话,我们的损失将会巨大,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数万大军也会遭到重创,短时间内不可能恢复,真到了这一地步的话,别说齐人会蠢蠢欲动,便是秦人,也会动心的。” “就是这个道理,齐秦二国,都在瞪大眼睛看着我们如何应付,但我想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会留下蛮人在这四个郡里,这四个郡,本身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个需要贴补的地方,现在暂时抛弃他们,对我们也是丢掉一个巨大的包袱。至于你所说的百姓将要付出的代价,那也只有等以后再给予补偿了。” 霍光默然,他终究还是一个纯粹的武人,秦风与权云说得云谈风轻,可这一战略最终落到实处的话,只怕抚远四郡之地的百姓,便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蛮人从来都不是一个宽仁的民族,为了获得与大明帝国对抗的资本,他们必然会疯狂压榨剥夺那里的一切。 “宝清营将移驻中平郡南郭县,封死蛮人西下中平的道路,锐金,苍狼,厚土,磐石将作为这一次的主力,正面迎击蛮人,先期以稳守为主。而矿工营将去正阳郡,与霹雳营一齐配合,打断江浩坤的脊梁,将他也逼回到老巢去。”秦风笑道:“我也会带着敢死营去正阳郡。” 权云笑道:“恐怕江浩坤怎么也想不到,陛下居然不去对付蛮人,而将最锋利的刀子挥向了他。” 第五百九十三章:迎战 三斤骑在马上,马鞍旁挂着两个蛮兵的脑袋,纵马疾驰在田野之上,在他身后,十名跟随他一起出来的斥候还剩下六个,每个人的马鞍旁边都至少挂着一个脑袋。 一天前,他们碰上了蛮军的一队斥候,狭路相逢勇者胜,对于斥候来说,如果撞上,那基本上就不存在着掉头就跑的事情,双方都是打探对方情报的,一旦碰上,那就必须要将对方斩草除根,探得对方情报的同时,还要遮蔽敌人对己方兵力部署的打探。 双方都是十人为一伍,一场恶斗下来,三斤的这一伍还剩下了六个人,虽然个个带伤,但却全歼了对手,割下了对方的脑袋,这些东西,可是**的功劳。 只可惜,还有三个兄弟,永远也不可能回去了。 三斤姓齐,名字有些奇怪,是因为他生下来的时候,便只有三斤,当时都以为这小子养不活了,但这小子命大,居然硬撑了过来。只不过长大之后,身材不免矮小了一些。 因为身材矮小,他一直都是小伙伴们嘲笑的对笑,在村子里,即便是姑娘家家的,也比他要高出一头来。这让他很受伤。 每当有人嘲笑他的时候,他都是用拳头去说话,打来打去,小个子三斤,倒练了一身好筋肉。再大一些,他便离开了村子,去了县里,在哪里,他遇到了他后来的师父,开始习练武功。 小个子三斤有着不错的武道天赋,正当他认为美好的生活在向他招手的时候,齐国人来了。铺天盖地的大军淹没了他所在的县城,他跟着师父成了反抗队伍之中的一员,一次与齐**队的遭遇战,师父当场战死,三斤却侥幸捡了一条命,随后逃去了沙阳郡。 也正是因为这一战,让三斤认识到,个人的武功再高,也挡不住千军万马的冲击,他的师父在他眼中武道修为已经很不错了,可最后,却是死在一排齐人的长矛兵下,几乎将他师父戳成了筛子。 再后来,他成了太平军中的一员。因为他不错的个人战斗力,他被斥候营统领于超看中,成了斥候中的一员。 三斤在斥候营中,学会了骑马,从小不服输的个性,让他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之中,迅速地成为马术最好的斥候,立功无数,也从一个小兵升到了校尉,但从他内心深处来说,他还是挺排斥现在这种日子。 他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成为一支强大的骑兵的将军,带着他的骑兵,挟翻山倒海之势,将面前的敌人踏得粉碎。 他们的老大,斥候营统领于超,与他有着同一个梦想。 想到这里,三斤不由咧开嘴笑了起来,这个日子不远了。听统领说,皇帝陛下从秦国弄来了上万匹战马,其中第一批二千匹已经落袋为安,大明帝国马上便要筹建第一支骑兵。统领于超认为这第一支骑兵的统兵将军非他莫属,也向他承诺过,如果他调去组建这支骑兵,一定会带三斤一齐去。 这让三斤对未来充满了向往,能带着成百上千匹战马一齐冲锋,可比现在这孤零零的几骑要好多了。 “齐头儿,前面有我们的人,正在与蛮子打斗!”打前探路的一名斥候飞马而来,三斤顿时又兴奋起来。老子很快就不当斥候了,但即便是要走,也要在斥候营里留下老子的传说。两腿一夹马腹,胯下战马长嘶一声,迅速向前加速奔去。 “抓羊去!”他大笑道。 洛河以北,处处都充斥着这种斥候之间的相互绞杀。而此刻,小猫麾下的磐石营正在迅速地渡过洛河,向前挺进。 磐石与锐金两营作为这一次的主力,将正面阻截蛮军,而陈志华的厚土,陈金华的洪水两个战营,则分开左右两翼,迎战蛮军两支偏师。 “此战在守不在攻,在消耗而不在消灭。”小猫背负着双手,站在河堤之上,看着河上十数座浮桥正在络驿不绝通过的士卒,悠然对和尚道。 “蛮军夺了石林,正在一鼓作气向新乡进军,而新乡,我们是绝不能丢的。这一次阻截敌人的战场,便在新乡,第一仗能不能打好,和尚,就看你的了。” 和尚看着小猫的背影,有些出神。几年不见,现在的小猫与过去他认识的那一个小猫似乎有了很大的区别,和尚读书不多,不知用什么辞汇来形容,想来想去,也只有大将风范似乎有些与眼前的小猫贴切。 想来也对,小猫是当初秦风第一个放出去在楚国西军之中担任一营主官的将领,比起自己这几个,他的确要强上许多。由小猫来主持这场战事,和尚服气得很。 “和尚你指挥军队,本来是比较稳妥的,但现在锐金营却以攻为主,想来与你的老婆有很大关联吧,这也很好,第一仗,本来就是锐气比拼,如果不是这一点,这一次与我来的就是野狗的苍狼营了。”小猫接着道:“老大希望你用战功来证明自己占据一营主将的位置不是他任人唯亲,这一点你要清楚。” 和尚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明白。”和尚进入太平军之时,太平军已经基本成形,他并没有拿得出手的什么战绩,却仍然一跃成为锐金营的主将,在太平军中,不是没有人说闲话的。“章将军你尽管放心,大战用我,用我必胜。” 小猫瞟了一眼和尚,笑了笑,“很好,抵达新乡之后,立即占据马驿坡,就在哪里与蛮兵先干一仗,挫挫他们的锐气。” 和尚狞笑起来:“蛮子深居大山,坐井观天,这一次,便叫他们有来无回。” 石林,慕容开山狠狠一刀将面前的大案劈成了两半,由不得他不怒,占据石林之后,派出去的一路路斥候,基本上有去无回,到现在为止,居然没有打探到任何的关于大明军队的有用的信息。 大明军队出动了多少人马,大概的布置是怎么样的?领兵将军是谁?他现在两眼一抹黑。愤怒于自己的斥候太不争气,居然被人杀得干干净净。 “管你面前是谁,老子都提兵直冲而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他呛的一声还刀归鞘,厉声道:“传我命令,大军即时开拔,目标,新乡。” 慕容开山,是慕容一族后起之秀,今年不过二十六岁,却已经是慕容宏新建燕国的一名重要将领,作战悍勇,深得慕容宏喜爱,这一次大军进攻越京城,便是由其担任先锋,麾下一万蛮族士卒,皆是精锐敢战之士。 磨刀十年,只为今朝。 下山之后,慕容宏特地带着他的文臣武将们一齐去了抚远郡守府,让所有的人都瞻仰了那一座李清大帝阵斩慕容恪的雕像。 这让所有的将领们都气红了眼睛,慕容宏却不允许他们拆毁这座雕象。 “等我们打进了越京城,击败了所有的敌人,我们再回到这里,亲手毁去这座雕象,为先祖复仇。谁先打进越京城,谁就来去这座雕象。”慕容宏的声音很平静,但所有将领都能从这句话里听出浓浓的杀意。 慕容宏坐镇抚远郡,前锋慕容开山率一万主力逢中直进,拓拔鹰率五千人进击江口,慕容成率五千人攻击安陵,这两只偏师的目的,只是为了牵制敌人兵力,当然,如果中间主力战场受阻,两只偏师也负有杀退前方敌军,自左右两翼包抄敌军主力的意思。 “除了我还能有谁?只能是我!”慕容开山提刀上马,自言自语地道。自家的斥候被斩尽杀绝,这代表着他面前的敌人绝不是易于之辈,但慕容开山却没有丝毫惧意,正面对敌,他怕过谁来,他现在倒是担心左右两翼不要给敌人击垮,使得自己两翼受到攻击。至于自己能不能拿下面前的敌人,他毫无怀疑。 一万蛮军,浩浩荡汇直逼新乡。 马驿坡,和尚拄着铁刀,坐在坡顶,于超的斥候还真是不错,一拨一拨的返了回来,每个人的战马之上都挂着或多或少的脑袋,前方蛮族军队的数量,布置被打探得一清二楚,自家的斥候回来了,敌人的斥候自然就死翘翘了。百战之将和尚自然懂得斥候战的残酷,在落英山脉之中,那些斥候,十个里面能回来一个,就算是不错的了。眼下的敌人,差远了。 “回头我请你们于将军喝酒!”对着那个叫齐三斤的斥候校尉的背影,和尚大笑着道。 齐三齐在马背之上回过头来,笑着对和尚抱拳一揖,随即纵马远去。和尚站了起来,看着身边已经有些出怀的老婆余秀娥,愁眉苦脸地道:“娥啊,这马上就要开战了,你也到过战场了,接下来你回小猫哪里去吧。” “不去!”余秀娥冷冷地道,“连陛下让我进宫去陪皇后娘娘我都不去,还去小猫哪里?” “你这个样子,怎么打仗嘛!怎么得也要替我们的儿子想一想,是不是?”和尚抓挠着光头,陪笑着道。 “我不上阵,我给你擂鼓!”余秀娥瞅着和尚:“不许再说了,再说当心我削你!” “说好了,只许在后擂鼓,绝不许提刀上战场。”和尚郑重其事的道:“你就站在这里,看你的夫君杀敌好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一刀 一万余蛮军在距离马驿坡里许之地停了下来,与锐金营遥遥相望,和尚盯着对方列成的阵形,倒也是颇有些名堂,与以前他看到的越军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他不由哧的一声笑了出来,听说蛮人的大头领曾改名换姓到越国求学十年,看来倒也真学了不少东西。 千余名蛮军越阵而出,向着马驿坡逼来,行至双方中线之时,他们停了下来,为首一将高高的举起手中的大刀,直直的指向马驿坡。 和尚冷笑,想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吗?好,正合我意,不让你尝尝厉害,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老枪!”他厉声喝道:“我只给了五百人,能不能拿下他们?”他指着战场中央,那支耀武扬威的蛮军。 老枪是余秀娥从洛阳带出来的一个保镖,说是保镖,其实在洛阳城里的时候,他有一个更形象的说法,那就是狗腿子。余秀娥在洛阳横行霸道的时候,老枪就是跟在她屁股后头为虎作伥的一个人。 老枪善使枪,更善使飞矛。锐金营士卒每人背负五矛,便是出自他之手,在余秀娥的授意下,由他一手训练而出。 老枪虽然是余秀娥的狗腿子,但一身武道修为却到了七级巅峰,当然,与余秀娥比起来,他差了不少,但在锐金营中,却是不折不扣的好手了。 听到和尚的话,他狞笑道:“放心吧,姑爷,我会把他们扎成筛子。” 拈了拈手里的铁枪,他转身,越众而出,普通士兵身背五矛,在他的背手,背着五根更为沉重的飞矛,左右两名卫士,亦各背着五支,那是为他准备的,因为老枪手的飞矛,全身皆为精铁打就,一般士兵,根本投掷不远。随着他走出军阵,在他身后,一尉五百人背矛持枪而出。 随着锐金营士兵的奔跑,对面的蛮军也开始向前奔跑,八十步,老枪狞笑一声,反手握住背上一枚铁矛,挥臂掷出,一声尖啸,铁矛破甲,犹如无物,一名蛮兵应声倒下。 脚步不停,飞矛不止,十步,老枪已经投掷出了背上的五枚铁矛。 “矛来!”手伸向边上的卫兵,一枚铁矛立即递到了他的手中。 六十步,所有的铁金营士卒全都抽出了短矛,高高举起,五十步,五百根飞矛带着尖厉的啸声,黑压压的飞向对面的蛮军。 双方迅速接近,二十步,第二柄短矛飞出。 最前头,老枪双手持着铁枪,怒吼一声,将最前头的一个蛮兵高高挑起,狠狠摔出,身后,最先接近蛮军的锐金营士兵,长枪一排排的戳出。 一路奔跑,一路掷矛,但他们的队形,基本上还保持着整齐,虽然稍有弯曲,但却无伤大雅,因为在他们的对面,蛮军的队形已经基本上散开了,一方面是因为他们飞矛的攻击,一方面却是因为在奔跑之中,快慢不一。 慕容开山的嘴角有些抽搐,双方还未开始接触,他派出的最精锐的一部,便已经伤亡了近两百人。本来一千对五百,现在变成了八百对五百。 他没有想到对方的飞矛如此犀利。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有信心在这场战斗之中获胜,他对自己的士兵的近战能力毫不怀疑。 小股部队在大队人马的厮杀之前来一场对斗,无关大局,却关乎士气和脸面。 十年磨刀,他们岂会输给这些成军不过数年的一支军队。 只可惜,他不能想象的是,这支军队不可以常理度之,而他面前的士兵也并不是菜鸟,而是以洛一水的旧部改编而来。 近五万洛一水旧部,数轮淘汰下来,最后只剩下了一万五千人,那可是从越国边军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万五千人,组成了锐金,洪水,巨木三个战营。 双方交战不过短短一柱香的时间,锐金营已经全面占据了上风,蛮军阵线被生生打穿,满身是血的老枪一抖枪上的血珠,返身又杀了回来。 慕容开山嘴巴一开一合,眼睛瞪得熘圆,脸色涨得通红,双手微颤片刻,突然举起手里的狼牙棒,大吼道:“全线出击!” 蛮兵一声呐喊,全线向上压了出来。 和尚哈哈大笑:“不要脸!”把铁刀往肩上一扛,大声道:“弟兄们,把这群不要脸的家伙打回去。” 数千锐金营士卒齐声怒吼,向着战场冲去,身后,余秀娥双手高举鼓槌,重重擂了下去。 两支军队的先锋队伍,重重的碰撞在了一起。 和尚提刀,冲在最前头,过去在敢死营里,军官都是冲杀在前,哪怕他现在当上了统率五千人的将军,在这种两军对拼的战场之上,仍然是不改旧习。 铁刀横扫,身前数名蛮兵尽数被腰斩,漫天血雾之中,和尚一冲而出,身上的盔甲,瞬息之间便变成了红色,滴滴嗒嗒往下流着血水,杀得性起的和尚一把扯去头盔,手在头上一抹,一颗锃亮的光头也顿时变成了红色。 “慕容开山,来死!”他仰天大吼道。 慕容开山脸色阴沉之极,一万对五千,他却发现,落在下风的仍然是自己。看到那个在阵中大杀四方的光头,他两腿一夹马腹,向着和尚冲来,沿途挥舞着狼牙棒,不断地将锐金营士卒击打得脑浆迸裂。 两支军队的主将,终于面对面。 战马长嘶,慕容开山纵马直撞向和尚,和尚夷然不惧,迈开大腿,竟然迎了上去,人马交接的一瞬间,战马骤停,人立而起。和尚斜挥刀,慕容开山却是力噼而下。 刀斜斜的削上狼牙棒,喀喀数声,狼牙棒上数枚锋利的倒齿被铁刀削断,慕容开山一声大喝,用力将狼牙棒向上挑起,铁刀终于卡在了倒齿之间,慕容开山大唿声中,和尚被挑得高高飞起。 狼牙棒再抖,和尚在空中被抛起,慕容开山暴喝声中,狼牙棒自下而上,捶向和尚,和尚却是头上脚下,双手持刀,狠狠噼下,一个回合,两人已是互相交换了位置。 轰然一声巨响,和尚再一次高高飞起,慕容开山双手发麻,看着和尚如同一只大鸟一般盘旋了一转,居然又头上脚下向着他冲了下来,心中不禁骇然。 这死和尚不禁力气奇大,轻功居然如此高妙,在空中毫无借力之处,居然可以自由变向。 他自然不知,他眼中的这个死和尚以前是一个采花大盗,这身轻功可是他赖以生存的法宝。 他勐摧战马,让战马奔跑起来,借助马势,去迎击和尚的凌空下击,否则他就要吃亏了。他不怕和尚的力气,甚至他本身的气力还要比和尚悠长,但胯下的战马,却吃不住这样一次次的狂击。 狼牙棒与大刀再一次碰撞,两位武道高手的碰撞,让他们四周的士兵跌做了一团,和尚再一次盘旋飞开,这一次,却是落在了人头上,每一次踩下,脚下都是一个蛮兵头盔下陷,眼眶突出,脖颈断裂而死。 目睹此景,慕容开山勃然大怒,勐然挥棒,将几个扑上来的锐金营士卒打飞,策马又冲向了和尚。 再一次暴响在战场之上回荡。 两员主将较上了劲儿,但战场之上的形式却在向着锐金营倾斜。 两部的身后,都有数十面大鼓擂响,但不同的是,蛮军的鼓声纯粹是助威,而锐金营的鼓声,却是指挥作战。 余秀娥一直呆在和尚的军营之中,虽然没有名份,但却是锐金营不折不扣的另一员统兵将领,光是她曾单刀硬撑敌军战马的冲击,便让所有的士兵敬之为天人。 这也是和尚敢于放胆冲锋的原因,也是他叮嘱余秀娥一定要在后方不要参战的原因。因为有余秀娥在后方,他的军队就不会乱。 果然,随着余秀娥战鼓声音节奏的变幻,锐金营士卒的队形不断地变幻,散开,重组,虽然总人数远少于敌人,但他们总是能在某一个局部形成人数的优势,然后将对手一一刺死在当场。 当慕容开山在与和尚硬碰硬数十击之后,终于省过神来观看战局的时候,却是又惊又怒,他引以为傲的军队,竟然已经被死死的压在了下风。 要色是大团大团的人挤在一起无用武之地,要么就是被敌人切割包围,成为板上鱼肉。这一刻,他终于清醒过来,听到对方变幻的鼓音,看到锐金营士卒在每每鼓声一变之后,战斗队形也随之变幻,他终于明白,原来对方身后的那些大鼓才是这场战事的关键。 摧马,挥棒,再一次将和尚远远击开,然后不再理会和尚,马刺勐叩马腹,破阵而出,一路狂奔向后方的余秀娥。 余秀娥身边的百余名士卒同时拔下背上短矛,如雨一般的掷向慕容开山。 狼牙棒舞得风车一般,将飞来的短矛一一挡开,战马如雷,迅速逼近余秀娥。 远处,和尚救援不及,只能大声吼道:“娥儿,小心啊!” 余秀娥冷哼一声,一伸手拔起插在身边的大刀,怒斥道:“让开!” 身边的士兵闻声,哗啦一声向着两边闪开,对于这位将军夫人的脾气,他们是深有体会,在军营之中,他们怕将军,将军怕夫人,所以,他们也很怕夫人。 余秀娥提刀而出,先摸了摸肚子,“小宝贝,看你娘砍人。” 然后,她跳了起来,这一跳,跳得比和尚可高多了,双手举刀,大刀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噼向慕容开山。 “去死!”她娇喝道。 看到那一刀的威势,慕容开山吓了一跳,使出浑身力气,一棒迎上。 暴响声中,慕容开山的狼牙棒头当场断为两截,胯下战马一声哀嘶,四蹄尽折,慕容开山倒撞下马,口喷鲜血,一跃而起,满脸骇然之色,看也不敢再看余秀娥一眼,拖着半截狼牙棒,转身便走。 一个后空翻落在地上的余秀娥,却也并不追赶,“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撞来,真是找死!” 单手将刀插在地上,脸上怒容尽去,一丝笑容又浮上脸庞,单手抚着小腹,“宝贝,你娘可比你爹厉害多了。” 身周,所有士兵满脸钦佩之色,他们的将军与这个蛮子将领硬碰硬了几十记,每一次都被这蛮子给打得大鸟一般飞了起来,但与将军夫人一记硬碰硬,立马就马折棒断,由不得人不服。 “看什么看,还不去痛打落水狗?”余秀娥瞪了他们一眼,“站在这里干什么,莫不成我还要你们保护不成?” 百余大兵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提着长枪便向前方冲去,跑到一半才想起来,貌似将军的命令是让他们保护夫人呢?不过,将军夫人真需要他们保护吗? 管他呢,反正已经跑了一半了,山下蛮兵随着慕容开山狼狈而逃,士气尽去,此时已经开始溃退,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 慕容开山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刚刚想去杀的那个女人,才是锐金营的第一高手,堪堪已经踏进九级高手的余秀娥。 第五百九十五章:霹雳营 杨致盘坐在城头之上,一枚小小的飞剑绕着他的身体,如同蚊虫一般,上下左右飞舞,他浑然没有注意到身周的士兵们看着他宛如看着神仙一般的眼神儿。 他现在已经正式调任霹雳营副将,如果比起矿工营来,霹雳营无疑是差了一大截,但杨致却欣欣然来上任了,无他,只是因为霹雳营马上就要进驻出云郡了。 如果不是江浩坤举旗造反,大军逼近正阳,他现在就差不多已经站在出云郡的土地上了。对于楚国,他的仇恨,只怕比起秦风要来得更深。 他的父亲,数十年如一日,协助楚国老皇帝打造了天下第二强的帝国,却因为最后站错了队,而跌落尘埃。如果仅仅是如此,那也罢了,但全家族上下数百口子人,被楚国现在的这个皇帝杀得干干净净,一场大清洗,因这件事情而由云端被摔到泥坑里的杨氏旧部更是数不胜数,这怎么不能让仇恨到了极点。 万剑谷中,九死一生,他扛了过来,原以为九级的身手,已经足以让他报仇雪恨,但京城一役,却让他明白了天下之大,想要报仇,光有匹夫之勇,根本就成不了事情。 秦风让他看到了另外一条路。 杀一个闵若英算什么?把大楚帝国从根子上拔掉,才算是彻底的复仇。我杨氏一门能辅助你闵氏强大,也能把你从天上拽下来。 数年的磨励,挫折,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将原本的一个纨绔子弟,变成了现在的心机深沉的将军。 调任他到霹雳营,秦风专门找他深谈了一次,就秦风的本意,是担心杨致到了出云郡之后,因为仇恨而作出一些挑衅之举,这就有悖于秦风的初衷了。初生的大明还柔弱得很,就像一株刚刚从泥地里探出头来的树苗,未来有可能长成一株参天大树,但现在,却能很轻易的被人折断。 想到这里,杨致不由得笑了。 秦风多虑了,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个胸无城府,天第一,老子第二的纨绔子弟,自己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出云郡,便已经足够让楚人闹心了。 闵若英再狠,也不可能将杨氏旧部杀光,自己在出云郡有大把的事情可做。慢慢的,一锄头一锄头的挖掉大楚的墙角,那是何等的快意之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能让大楚帝国轰然倒下,自己别说等上十年,便是二十年,三十年又何妨? 心神激荡之下,围绕着他飞舞的小剑骤然发出嗡嗡的叫声,在他身周化为一道道残影,周遭的士兵已经看不清小剑飞舞的轨迹。 兵书自己从小就读得滚瓜乱熟,只不过以前是纸上谈兵,异想天开,而到了军队,他才真正明白,兵法之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如果以为自己读过几本兵书就真认为自己是大将之才,那也太可笑了。大明帝**队中的很多将领,连大字都不识得几个,但他们在用兵之妙,却远非自己可比。 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兵凶战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只有亲身经历过,才懂得匹夫之勇在千军万马之中,当真算不得什么。自己堂堂一个九级高手,便险些让洛一水的旧部,成百上千的普通士兵围殴至死。 一伸手,嗡嗡飞舞的飞剑乖乖地躺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当然,如果把武道高手与士卒结合起来,那才是真正的杀伐之道。在万剑谷中,万剑相逼,在战场之上,千军万马,箭啸石飞,较之万剑谷的凶险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万剑谷中,还能找到几个死角苟颜残喘,但在战场之上,处处都充满了凶险。不过这对于杨致来说,反而成了一个磨练武道的机会,从初出谷时的堪堪踏进九级,到现在,他已感觉到自己摸到了九级中段的门槛,或者在某一场战役之中,自己便能再次取得突破。 在大明帝国之中,比自己武道修为更高的人,委实已经不多了。除了那几个老家伙,也就是秦风稳稳的压住自己一头。 想到秦风,他不由又有些泄气。人比人,气死人,在自己张牙舞爪的时候,秦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敢死营校尉,但不到五年时间,他已经是面南而座,称孤道寡了。更可气的是,他的武道修为也一日千里。当年能按着自己打,现在,还是能按着自己打。 跟他比什么?他就不是人!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的杨致嘿然笑出了声。 “杨将军,鹰巢的苍鹰已经传来了消息,江浩坤五万人马,已经逼近慈济县了,五万人呐,这一次我邹明可要好好的过一把瘾了。”霹雳营主将邹明兴冲冲的走了过来,看着杨致道。 “霹雳营没有打过硬仗,这开头一仗,可并不好打。”杨致跃下了城头,看着邹明,道:“五万人,一人一口唾沫,也得淹死我们呐!” 邹明嘿嘿的笑了起来,“打仗又不是比人多,咱们的皇帝陛下打仗,那一次军队比别人多了,照样场场胜仗。这一次,我要学学陛下的风采。” 杨致微微一笑:“以前的太平军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敢于以小搏大,以命赌命,但这是有很大凶险的,只要输上一场,那就万事皆休。可现在不一样了,咱们也成了穿鞋的了。邹将军,这一仗,我们不在胜,而在稳,稳稳的等着陛下的主力赶到。” “杨将军放心,我懂的。”邹明点点头,大明军队的大杀器,重步兵矿工营以及皇帝陛下和他的亲军将赶赴正阳战场,现在还是最大的机密,两员主将虽然晓得,麾下将卒可就不清楚了。 “士气如何?” “士气正旺!”邹明肯定地道。“都盼着立功受赏了。这几年,你们在外头叱咤风云,我们却一直守在老窝里,大家伙儿可都是盼星星盼月亮啊,终于盼来了,士气能不高吗?” “霹雳营虽然一直在守老窝,但练兵却也一直没有放下啊,更重要的是,霹雳营中,并不乏经历过大战的人啊!”杨致道。 霹雳营中的将校,基本上都来自当年邹明从被齐国占领的数郡之地上带出来的逃亡江湖人物,当年他们奋起反抗齐人战领,但被齐**队和鬼影杀得稀里哗啦,最终落草为寇,投奔秦风之后,才算稳定下来。这个战营当中,江湖人物是最多的,七级以上的高手一抓一大把,邹明本人,更是八级好手,当然,比起杨致,他们还是差得太远。 对于杨致的到来,邹明是由衷的欢迎,这样一个九级高手的加入,使得霹雳营中有了一个大高手坐镇,这对于一个战营来说是相当重要的。放眼天下,能在最基本的战营之中配备上九级高手的部队,可谓廖廖无几。出身江湖,扎根军队,受到原太平军战法熏陶的邹明,在霹雳营中将江湖高手与军队打造成了一个整体,他相信,即便让他去与矿工营干上一场,也不见得就输了。 “江浩坤的军队之中,隐藏着三千人的龙镶军,这才是我们需要关注的。”邹明道。“如果这一仗,能够吃掉这支龙镶军,我们可就赚大发了。此消彼长啊!” “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杨致淡淡地道。“齐人,终归是会要成为我们的敌人的,三千龙镶军虽然说不上什么美味,但也终是一块肥肉。” “杨将军说得好。咱们一块一块的咬。”邹明大笑起来。 “陛下出动矿工营,敢死营,就是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江浩坤击败,把他们赶回抚远四郡去,我们可没有时间与他纠缠,这正阳郡马上就要秋收了,可不能耽搁。”杨致道:“我们的任务,就是在慈济粘住他们。等他们打上火了,矿工营敢死营一出,这五万人可就烟消云散了。” “江浩坤灰溜溜的回到了抚远郡,只怕他的老窝就要雀占鸠巢了,慕容宏可不是善茬。”邹明道:“说不定到时候,江浩坤性命不保。” “死了干净。”杨致冷冷地道:“我还急着去出云郡呢!”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他们两个,一个仇恨齐国,一个仇恨楚国,两人搭手,放在出云郡,只怕齐国也好,楚国也好,都摸不准大明王朝的路数,想不透他到底要干什么。而这,正是大明帝国想要的。新生大明帝国还孱弱得很,只能继续游走在大国之中,一点一点的壮大实力,等待着张嘴露出獠牙的那一天。 霹雳营此战,在守不在攻。虽然他们没有打过什么大仗,但霹雳营的装备,在轻装战营之中却无疑是最好的,这主要是因为他们长期驻扎太平城,距离大冶城极近,但凡大冶城那边的兵工作坊弄出了什么新武器,第一个试用的都是他们,然后根据他们提出的意见再作进一步的升级修改,慢慢的积累下来,霹雳营的各类武器五花八门,但无一不是威力极大的军阵利器,即便是从矿工营中出来的杨致,到了霹雳营之后,也是叹为观之。 第五百九十六章:去死 慈济县城的城墙,比起边疆的那些关镇相比,几乎不能以城墙来形容,显得太寒碜了一些,高不过丈余,虽然外面也包裹着青砖条石,但从外面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围墙。 偏生他又与抚远郡接壤,发源自大山深处的洛河,在这里拐了一个大弯,深入到正阳郡之内,正是靠着洛河两岸肥沃的土地,才造就了正阳郡成了越国境内的第一大膏腴之地,成为越国最重要的粮仓。 以前慈济显得并不重要,身前,有抚远四镇,身后,便是正阳,他的关防如何,显得无关紧要,但现在,抚远举旗造反,以前的屏障成了大敌,慈济就显得极是尴尬了。不论是江浩坤也好,还是龙镶军的老将武腾也好,都认为慈济根本就是不守之地。 原本驻扎在太平军老巢的霹雳营开赴慈济,抚远诸人并没有看在眼里,区区五千人马,在那样一个无险可守的地方,如何挡得住数万抚远军队的冲击,一战而下,几乎是可以想到的。 所以当江浩坤率部抵达慈济,看到严阵以待的慈济县城之后,只是轻蔑地笑了笑。只闻明军有苍狼猛虎矿工宝清,这个霹雳,是个什么玩意儿? “撮尔小城,一鼓可下也!”手中马鞭遥指慈济,江浩坤豪气干云。“饮马洛河,横扫正阳,沙阳,指日可待。” 老大发话,身后一帮小弟自然是要捧场的,一时之间,倒是豪言壮语满天飞舞,似乎挡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五千兵马,而是五千只伸出手就能轻轻捏死的蚂蚁。 一个不识时务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说话的人是武腾:“江郡守,霹雳营虽然声名不显,但一直在镇守秦风的老巢太平城,可见其深受信任,这样的一支军队,不可小觑,更何况,吾观慈济,虽旌旗飘扬,但却几不闻人声,不见硝烟,可见其统兵将领治军有方,这一仗,恐怕还是一个硬骨头。” “武将军太高看他们了。”江浩坤淡然笑道:“霹雳营主将邹明,以前不过是一个江湖汉子,哪里识得大军作战,好勇斗狠倒是真的,一对一较量,或者是一把好手,但大军对垒,他识得几成奥妙?” 武腾微微皱眉,却没有再说话,毕竟大敌当前,老是长敌人威风,灭自家志气,终是不可取。左右已经兵临城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一溜也就一清二楚了。毕竟慈济县不是金汤之城,在数万大军围攻之下,想要守住,还是极难的。 “郡守大人,这邹明以前与小人也有数面之缘,小人愿去劝降于他,说不定他慑于郡守之威,心中早怯,郡守大人给他一条生路,他大开城门投降也说不定。”一人圈马而出,郎声道。 江浩坤定眼看去,却是抚远郡内一武林世家子弟,自己举旗造反,这些武林人物却也是加入其中,想要搏一个锦绣前程。 “好,胡先生敢于单枪匹马去劝降邹明,当真好胆色,如果功成,当记首功。”江浩坤抚须大笑。 看着那姓胡的家伙策马直奔慈济城而去,武腾在心中冷笑一声,不知天高地厚,当真以为这是跑江湖的勾当么?如果邹明靠不住,秦风岂会让他一直坐镇太平城?那里可是秦风的起家之地,太平城,大冶城,可是大明帝国的根本所在。 这可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对于这些武林人物,武腾却没有什么好感,侠以武犯禁倒也罢了,偏偏却又贪图功名利禄,这样的人,死也便死了。 单骑策马而来,大摇大摆停于城下,城上并没有乱箭射下,本来有些惴惴不安的胡姓汉子心中大定,看来果如自己所料,那邹明怕了。 当初邹明为了反抗齐人,曾经大撒英雄贴,他也是受邀人之一,只不过他惧于齐人的赫赫武功,不敢前去罢了。与邹明相识,那倒是真的。 “邹将军,我是抚远胡定。今日前来,是念在我们同为武林一脉,又是旧相识的份儿上,特来为你指点一条明路。”他扯开嗓子,在城下大声喊道。 城上,杨致与邹明对视一眼,同时扁扁嘴,“原来是来劝降的。”邹明哈哈一笑,“让我来逗逗他。” 杨致冷哼一声:“有什么好逗的,要打便打,在下面鬼哭狼嚎的,恁的让人心烦,让我送他上西天。” 杨致长声而起,立于城头,邹明也从城垛之上露出脑袋,正要看看九级高手的风采。双方相距十数丈,却看杨致怎样取人性命。 “邹将军!”看到邹明自城头上露出身形,胡姓汉子大喜。 “去死!”邹明没有说话,却从那个年轻将领的嘴里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如同利箭一般只钻胡姓汉子的耳膜,一时之间,浑身寒毛倒竖,武人的本能让他瞬间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 呛的一声,刀仅仅出鞘半截,一片从地上轻悠悠飘起的树叶骤然加速,唰的一声,切过了汉子的右臂,血淋淋的右臂啪哒一声掉在了地上。 在汉子的尖声嘶喊声中,地上的草、叶、枝、石片犹如有了生命一般,从地上弹跃而起,剑啸之声大作,这些东西在空中交错而过,犹如一张蛛网往下落,在两军数万人的眼前,那个汉子连人带马被分尸当场,成了一块块血肉模糊的肉团,坠落在地上。 城上士兵震慑于杨致的杀人于无形,竟也是无人喝彩,看着杨致的眼神,显然也是有些吓着了。而远处抚远军阵之中,前方的将卒看到这一幕,却是发出了阵阵惊呼之声。 “驭剑之术,原来杨致也在这里!”武腾一下子在马背上挺直了身子。杨致可是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上京城中刺杀过楚国皇帝,高湖战场之上曾与齐国大军搏杀过,后来投入到了秦风麾下。 更重要的是,他是曾经的楚国权相杨一和唯一的儿子。在齐国,此人也是重点关注的对象之一。 驭剑之术,便是杨致的拿手好戏,这是楚国最大宗派万剑宗的镇宗之技,这么多年来,练成这一剑术的,也不过是现任宗主毕万剑与杨致两人而已。虽然两人境界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杨致却要年轻了几十岁,将来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 武腾诧异于杨致出现在这里,因为之前的情报显示,杨致是矿工营的副将。 江浩坤却是恼羞成怒,自己的使者,连话都还没有说出来,便被人大卸八块,这打的可是他的脸,马鞭戟指前方,厉声道:“那位将军去为我取了慈济城?” “末将愿往!”一员大将跃马而出。 “一万左军尽付于你,本郡守为你擂鼓。”江浩坤看着跃马而也的左军大将元仆,道:“三通鼓罢,登上城墙,鸡犬不留。” “遵命!”元仆大声道。 城头之上,看着乌泱泱扑过来的抚远士兵,杨致放声大笑,“这才对嘛,战场之上见真章,罗嗦什么!邹将军,指挥作战可就是你的事了,我对霹雳营还不太熟悉,便只管杀敌了。” 邹明微笑,“杨将军尽管放开手杀敌便好。” 杨致从背上取下黑色巨剑,傲立于城头,那柄小剑绕着他旋转不休。 邹明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杨致,这个境界,他这辈子是达不到了,而杨致不过二十余岁,却已是突破了九级,将来宗师之位是跑不了的,自己能与他合作,也算是缘份。想想太平军中,年轻的九级可是不少,皇帝陛下自不必说,便是皇后娘娘,一介女子,那也是九级高手啊。 “远攻准备!”收回心神,他转过身来,厉声吼道。 慈济城不高,也不宽,霹雳营在城墙的后面,用一根根圆木搭起了架子,铺上木板,这上面安置的上百台投石机。这些投石机与一般的大不相同,全身都是铸铁打就,没有长长的掷臂,不到三米长的掷臂更像是一把硕大的勺子,此刻平平的贴在架子底部,在掷臂的身下,数团强力弹簧被压得扁扁的,负责发射的士兵手握在旁边的铁柄之上,只要一扳,弹簧弹起,掷臂便能将石弹掷出,最远可达里许之远。 听到邹明的命令,掷臂之旁,一名士兵搬起一枚滚圆的石弹,放进勺子里,另一个士兵从一个桶里舀起一久东西,淋在石弹之上,然后拿起火石,嚓的一声打着火石,勺子里的石弹顿时熊熊燃烧起来。缕缕黑烟在城墙之后冒起,刺鼻的气味充斥着城墙。 “发射!”邹明厉声道。 士兵用力扳动铁柄,上百台投石机上的掷臂同时高高昂起,整个木架都摇晃了起来,上百颗火球出现在城墙的上空,划出一道美妙的曲线,狠狠地砸落在蜂涌而来的敌人群中。瞬息之间,密集的攻城队伍便出现了一块块的空地,火球肆虐,四处翻滚,所到之处,尽是一片鬼哭嚎之声。 “弩!”邹明再次怒喝。 安装在城墙之上的脚踏弩发出刺耳的尖啸之声。 第五百九十七章:铩羽 石火弹的攻击距离在里许左右,弩箭的攻击距离在四百步左右,慈济城头之上远程攻击武器的犀利大大出乎了元仆的意料之外,但他也明白,不论是投石机也好,还是弩机也好,发射速度是他们最大的问题,一轮攻击之后,需要较长的准备时间。 所以对方的第一轮攻击虽然造成了较大的伤亡,但也并不影响他的影响,而是不停地摧促着士兵向前狂奔。 其实不用他摧,士兵们也在发足狂奔,谁都想尽快离开这两个死亡地带,在哪里呆得时间长了,能幸运的躲过第一轮攻击,谁又能说自己能躲开第二轮呢?弩箭是直线运行还好说一些,那些火球,落到地上之后,根本就无法预测他们的走向,也许一个小小的石头,便能让他们突然改变方向。 下一刻,后方的武腾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因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城上第二波火球在他们的眼眸之中突然升起,再一次扑向蜂通而至的攻击者。中军旗下,所有谙熟军阵的将领们都是惊唿出声。 而在武腾眼中,却还看到了另外一些东西,与第一次攻击距离大致相同不同的是,这一次火球落地的间距明显出现了层次,前后竟然相差了五十步左右。 在武腾的映象之中,投掷距离如此之远的投石机,其体型必然巨大,想要改变他们的射程,是一件相当复杂的事情。而眼前的霹雳营的投石机却在短短的一轮攻击之后,不但以极快的速度打出了第二轮,而且还改变了攻击的距离。 不可能是数批投石机分批次发射,因为在武腾的眼中,两次发射都是在同一条线上升起的,只不过第二次,有的射击距离突然就变弱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城头,想再确认一下。 果然,当连续两轮攻击之后,攻击的抚远兵已经出现了断层,中间遭到火于无情攻击的那一片地方,人数已经稀疏,要么已经冲到了更前方,要么就是畏缩不前。 军官拼命的摧促着,瑟缩在后的抚远兵终于再一次鼓起勇气向前奔跑,第三波攻击如期而至,让武腾毛骨悚然的是,这一次,打击的距离再一次恢复到了里许左右。 明军的这种投石机不但发射速度极快,而且能随意调整攻击距离,这个发现,让武腾的手微微发抖,这颠覆了他以往对投石机的认知。在大齐,守城的投石机,只能对某一个距离进行攻击,而且攻击的间隔需要时间较长,对于守城者来说,更多的拿来对付攻城者的攻城楼台或者大型阁梯,很少用其来对付步兵。 但眼下,在他的面前一层层倒下的抚远军正在告诉武腾,时代在发生着变化,用着这样攻击的利器,对于攻城者来说,完全就是梦魇一般的存在。 在付出了上千人的代价之后,抚远军终于扑到了百步之内,在这个距离之内,投石机也好,脚踏弩也好,因为角度的关系,都将失去用武之地。 城头之上,终于看到了明军的身影。 被压着打了半晌的元仆早已是恶向胆边生,大刀前指:“弓箭手,放箭!” 一张张弓抬了起来,与此同时,城头之上,明军手中寒光闪闪的箭头也对准了他们。 羽箭在空中唿啸,城上城下,同时有人仰天便倒,城上终于出现了伤亡,这让武腾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终于要短兵相接了,打下滋济之后,自己一定要将这种投石机弄一台回去,这种新式的武器,不论对于谁来说,都是不折不扣的好东西。 他眯起眼睛看向城头,眼睛再一次瞪大。因为在城下弓箭手再一次弯弓搭箭的时候,城上第二箭已经射了下来。 弓箭手,比的就是速度。快一步,就是生与死的差距。而且,这一次武腾看到,城上的士兵并不是用的普通的弓。 武腾禁不住拨马向前走了一段距离。 城上明军手里拿着的是一种类似脚踏弩的东西,一箭射出,便将手里的弩机递回到后边,手缩回来之后,手里又多了一柄同样的东西,平端,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武腾这一次头上冒出了汗珠,不是因为热,而是实在是吓着了。弓箭手拉弓射箭,即便是臂力再强,射上三五箭之后,都得让自己休息一下,否则手臂根本承受不住如此频繁的射击。但城上明军明显不受这一点的约束,因为他们不需要拉弓瞄准。 这是一种全新的弩机。 武腾紧紧地捏住了拳头,如果说先前的投石机让他感到惊喜的话,现在明军手里出现的弩机,就让他感到恐怖了。投石机再厉害,总是一种防御性武器,使用的范围并不广,至少他们不可能随着大队军马进行野战,但这种弩机就不同了。看明军手里端着的弩机,显然很小巧,一个人轻易的就能端起来一柄,他们是一人上弦,一人射击。在野战之中,如果碰上这样不间歇的弩机攻击,对于另一方来说,是灾难性的。 实际上,现在对于抚远军来说,灾难已经发生。城下抚远军勉强与城上对射两轮,便已完全被压制住了,失去了弓箭手的掩护,城下的抚远军,完全沦为了城上的靶子。 元仆终于回过味来,这样下去,只怕即便自己攻上了城头,也无法拿下慈济,令旗挥动,两支人马立刻一左一右,包抄向慈济城的另一面城墙。 武腾微微点头,反应虽然慢了一些,但终归比没有反应一根筋要强上许多。 城头,杨致站了起来,“我去南城!” 邹明点点头,“有劳了。我会分一半投石机支援你。” “好!” 杨致飞身下了北城墙,几个起落之间,人已是站在了南城墙之上。 慈济城小有小的好处,南北城之间相距,也不过两百步而已。 当南城方向也发起进攻的时候,从开战之后便一直有些焦燥不安的江浩坤脸上终于再一次露出了笑容。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武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从北城门方向再一次腾起了火球,不过这一次,却是一半打向他们当面,另一半,却径直掉转了方向,攻向了南城门方向,隔了两百步的距离,但以他的射程,仍然可以覆盖八百步左右。 这投石机不但能调节攻击距离,居然还能任意变换方向,这还了得。一定要弄到一台送回国内,如果齐国能大批量仿制这种投石机,再能获得他们手中的弩机,那楚人还算得了什么? 情不自禁之下,他又忍不住策马向前走了数步。 投石机两边出击,力量分散之下,终于还是让攻城的抚远军找到了机会,更多的人扑到了城下,丈余高的距离,连云梯都用不着,一个个抚远军冲上了城头,双方终于开始了短兵相接。 弩机手们后退,仍在不停的发射,将爬上城头的抚远军一个个射倒,而长矛手们上前,一柄柄长矛此起彼落,将爬上城头的抚远军一排排的戳下的城去。盾牌手,短刀手躲在城墙之下,挥刀专斩抚远军士兵的双足。 另一侧,杨致双腿叉开,站在两个墙垛之间,小剑绕着他的身子疾飞,将城下射来的羽箭尽数斩成两截,双手却是紧握着黑色巨剑,他似乎又回到了万剑谷中。 当第一个抚远军终于爬上他左侧的城墙,还没有看清城上的情况,一柄小剑已是闪电般的飞来,这边脑袋进去,那边脑袋出来。 “来死!”杨致轻笑一声,身影在城墙之上来回穿梭,爬上城墙的抚远军一排排的倒了下去,速度之快,连城墙边上的明军,自己都没有看清楚。杨致当然不会傻到冲下城墙去,教训一次就足够了,上一次,他被洛一水的部队围住,就是那些平日里看起来根本不堪一击的士卒,差点儿将他围殴至死,现在他的身后,便是一排排的霹雳营士兵,他倏忽来去,根本就不必担心自己再被包围。 日头渐渐偏西,但小小的慈济城上,日月王旗和烈火战刀旗仍然在高高飘扬,城下,抚远军士兵的尸体越垒越高,江浩坤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收兵吧!”武腾摇了摇头,“今天不可能拿下慈济了,士气已泄,攻击乏力,再督促进攻,徒然损耗而已,我们小瞧明军了,暂时休战,打造攻城器械,明日再来吧!” 江浩坤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几次欲再增兵一战,但那堆集如山的尸体和前方士兵瑟缩的身影,终于让他无力的垂下了手。 “鸣金,收兵。” 兴冲冲满怀信心而来,却被当头一棒打得头昏眼花。大败之余,也终于让江浩坤清醒了一些,一个并不出名的霹雳营都如此凶悍,那明军其它那些名满天下的战营又该如何? 其实这一点,他倒是料错了,霹雳营有自己的长处,他们装备的这些武器,明军根本还没有大规模装备,而今天这一点,霹雳营是守城,而江湖中人极多的霹雳营在这种守城战中,正好发挥自己的特长,如果真是野战,他们并不见得就有多厉害。 第五百九十八章:绕道 大帐之内气氛有些窒息。 出抚远郡时,人人都是信心满满,明军的主力现在尽数集结在越京城一带,有数万蛮军牵制住他们。抚远军出兵正阳,想来定会如秋风扫落叶之势,一路打到沙阳郡去,抄了秦风的老巢。让这个建国没几天的大明帝国,变成史上最短的王朝。岂料一个小小的慈济便让他们碰得头破血流。 他们面前的霹雳营,在明军作战序列之中,根本就名声不显,明军一系列灿烂辉煌的战役,从来都听不到他们的名字,但就是这样一支部队,便让自诩精锐的抚远军,在半天的时间之中,丢下了三千余具尸体在城下,而慈济城上,大明王旗仍然在高高飘扬。 元仆低着头,双眼有些发红,这一仗打得有些窝囊。连城墙边儿都还没有摸着呢,便死伤狼藉,对手寸出不穷的防御武器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万左军,一战便折损了三分之一,几乎就要失去战斗力了。 “明天,末将就是拼了再折损三千人,也一定替郡守拿下慈济!”他勐地抬起头,狠狠地道。 江浩坤脸色阴沉,再拼去三千人,整整一个左军可就完全没了,一个小小的慈济便如此,往后去,这仗还怎么打?别忘了,在他的老家,可还有数万蛮人呢,如果自己没有了足够的实力,那老窝还能保得住吗?难不成到时候,真得去齐国当一个富家翁? 自己固然是存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心态,想要搏一搏,但他却也不想,自己打得一干二净,最后去让蛮人占了自己的老窝去。 “武将军,您怎么说?”他转头看向齐将武腾,你三千龙镶军一向自吹天下第一,辛辛苦苦偷偷摸摸集结到抚远,总不是来看热闹的吧? 武腾摸着浓密的胡须,沉吟道:“先前我们都小觑了这个霹雳营,现在想来,能让秦风一直放心让其镇守老巢的军队,岂会是易与之辈,而且,他们的装备,闻所未闻,在明军其它战营之中都没有看见,由此可见,这个霹雳营是明军之中装备最好的一支军队,白日里大家也都看到了,硬打,只怕损失会更大。” 听到这马后炮的言论,一帐的将领都翻着白眼,这不是白说得吗? “我们不能在这里耽搁时间了!”武腾道:“一个小小的慈济,就算成为我们的拦路虎,也只能盘踞在城里头,是断然不敢出城来与我们野战的,江郡守,明白说,让我带龙镶军去攻打这样的城池,我是不肯的。龙镶军不是用来攻城的。而霹雳营也不会出来野战,只要他敢出来,我就能打得他全军覆灭,可惜,这一点,我明白,邹明也明白。” “所以呢?”江浩坤阴沉沉地道。 “所以,我们没有必要在这里纠缠了。绕开慈济,直奔正阳。”武腾道:“绕道新化,不过需要两天功夫而已,但在这里硬打,损兵折将不说,只怕几天时间也根本打不下来。” 一名官员站了起来:“武将军,绕道新化的话,军队能说走就走,可是后勤呢?大量的物资转运,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武腾冷冷一笑:“军队能走,后勤便能走,了不起便是再多征集一些人手,多添一些骡马罢了,多走一段路,总是比在这里再死上几千人要好一些。” 被武腾一呛,那官员虽然愤怒,但却再也不敢滋声,这一绕道,原先的计划,可就要全部推倒重来了。 “如果我们绕道走新化也不是不可以,两天的路程也算不了什么,但这数千霹雳营顶在我们腰上,不难受吗?如何保障后勤不受袭扰?”元仆质疑道。 “无妨,我们分兵,江郡守,你带主力径自绕道新化,我带三千龙镶军在这里临视霹雳营,我也不攻城,就跟他耗着,但凡他要敢出城来,我就叫他出来得,回去不得。” “慈济城中,可有五千明军。” “三千龙镶在手,别说五千明军,便是一万明军又怎么样?”武腾傲然道:“照样打得他万劫不复。” 江浩坤沉吟良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如今也只有这样了,要是再拖下去,越京城那边派出援军来,对我们来说,可就是大不利,既然如此,那就要劳烦武将军了,一定要看死慈济城中的明军。” “放心吧,只要我还在这里,他们绝然不敢出来一兵一卒。”武腾傲然道。 江浩坤一拍桌子,“兵贵神速,既然计较已定,那就不再拖延了,江来,你率右军一万兵马先行,绕道新化,我率中军跟上,元仆,你左军损失较大,这一次便断后。” “遵命!”一屋子的将领官员齐齐站了起来,抱拳领命。 “各营兵将,马上拔营,准备出发。”江浩坤厉声道。 慈济城头,杨致与邹明两人盘腿坐在城垛之上,看着远处一条火龙蜿蜒出营,向着慈济右方一路奔去,两人都是不禁笑出了声来。 “白天把他们打痛了,夹着尾巴要跑了。”杨致呵呵笑道。 “看样子,他们是绕道新化了,杨将军,你说,留下来牵制我们的会是谁?”邹明道。 杨致道:“这还用说,定然是那支藏头露尾的龙镶军了,也只有他们才有这个胆子,换一支军队留在这里,还不被我们连皮带骨吃个干净啊!” “真想碰一碰龙镶军啊,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如传说中的那般厉害!”邹明叹道。 “现在可不行。”杨致摇头道:“盛名之下,必无虚士,我不知道龙镶军究竟战力如何,但我知道楚国火凤军的战斗力,被他们缠上,便是宗师也是有死无生,龙镶军比火凤军声名更盛,虽然他们只有三千人,但说实话,出城野战,我对现在的霹雳营并无信心,更何况,就算我们打赢了,只怕也只能是一个惨胜,到时候皇帝陛下必然会勃然大怒,不摘了你的项上人头才怪。” 邹明苦笑道:“咱们的陛下什么都好,可就是有一样,就是来愿意大规模扩军,现在咱们堂堂的大明帝国,整个军队加起来,还不到五万,说起来也真是寒碜。” “养军队不要钱啊?特别是像陛下这样养军队。薪饷高,装备好,恨不得把每个士兵都武装到牙齿,而且现在帝国初成,百废待兴,什么都要钱。他连内库里的钱,都全都拨到国库去了,现在的皇帝陛下啊,说不定还没有越国一个豪绅有钱呢!”杨致笑道。 邹明咬牙道:“这些豪绅们都可恶得紧,陛下要是狠狠心,一锅把他们全端了,岂不是什么都有了。” “杀鸡取卵,一时痛快,却后患无穷!”杨致摇头道:“你可别忘了,沙阳五大家也是豪绅,他们与大明帝国,已经结为一体,唇亡齿寒,皇帝陛下要真这样做的话,那刚刚成立的大明帝国,只怕真就要摇摇欲坠了。先要稳定,才能徐图发展,钝刀子割肉,长远效果更好,就像温水煮青蛙,等到青蛙明白痛的时候,已经脱身不得了。” 邹明苦笑:“我一介武夫,你说这些,我可就不懂了。” 杨致笑了笑:“为将,可以不懂,但如果你想为帅,那就一定要懂。” “杨将军家学渊源,不像我是一个大老粗,能为将,便已经心满意足了,不过杨将军将来一定会独挡一面的。”邹明看着杨致,佩服地道,两人虽然以前交往并不太多,但无论是武道修为,还是学问见识,都让邹明佩服不已。 “我一定会独挡一面的。”杨致喃喃地道:“终有一天,我要第一个率军打进上京城去,以告慰我冤死的杨氏族人。” 邹明看着杨致,从他这个方向上看去,正好看见杨致脸上那一道明显的伤疤,以前这可是一个翩翩公子,家世渊源,可是一旦落了难,还不如自己这样的江湖汉子,江湖上还讲究一个不累及家人呢!“一定的!” “邹将军,你去歇着吧!我在这里看着。说不定他们还会玩什么声东击西,假意分兵,暗中来偷袭我们呢!”杨致道。 “好,我也不与你客气。你是九级大高手,有你在这儿望风,风吹草动也瞒不过你,我也能睡个踏实觉,他们分兵就分兵吧,反正这一次,咱们就是当乌龟,他要敢来,我们就伸头咬他一口,他要不来,咱们就缩在壳里,等他们回来。”邹明大笑道。 城外,数万兵马一队队的离去,慈济城内,却是一片安静,连灯都没有点上盏,黑沉沉的趴在月光之下。武腾注视着这个小城,眼中闪过的是热切的光芒,要是他们能打出来,该有多好啊,自己便能一举将他们灭了,城里的那些武器,每一样,都足以让齐人的战斗力再上一个台阶。只可惜,他们是绝不会伸出头来挨这一刀的。现在只有指望着江浩坤能一举建功,到了那个时候,慈济便会是一座死城,再来慢慢的收拾他们。 应当让秦厉来看看,鬼影儿应当加把劲儿,看能不能从明军那里窃取到这方面的情报。 第五百九十九章:神鹰计划 拓拔燕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大片果林子,阵阵果香扑鼻而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踏步向内走去。 看似没有什么异处的果林,他走在内里,却是小心异常,左转右弯,根据真拓拔燕的交待,这片果林里暗藏玄机,密布了不少机关,现在马上就要行动了,那些机关肯定已经开启,要是走错了,便是命丧当场。 在心里默颂着那些口诀走了大半柱香功夫,眼前豁然开郎,一片空地出现在他的眼前,空地边缘,一幢木房子矗立在哪里。拓拔燕毫不犹豫地走向那扇紧闭着的大门,伸手推开。 屋里已经坐了十好几个人,看着拓拔燕进来,都是转头看着他,大部分都默不作声。只有少数几个露出讶然之色。 拓拔燕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坐在上首的一个老者,跪了下来,两手胸前交叉,以额触地,行了一个大礼之后,这才直起身子,从身上掏出那把弯刀,轻轻地施开刀把,从内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了老者。 老者接过,展开仔细看了半晌,脸上微微露出了笑容。 “拓拔燕,欢迎回来!我是慕容靖。”老者道,说得却是蛮语。 拓拔燕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似乎慕容靖只是一个普通的蛮族人而已,站起身来,看着慕容靖:“我的师傅,他还好吗?”他问话,自然用得也是蛮语。 慕容靖微愕,没有想到拓拔燕居然问得是这样一个问题,“你是说培训你们那一批的慕容辙吗?他死了!” 拓拔燕脸上闪过一丝遗憾的表情,没有再多话,而是转身走到了下方一个大汉的身边,与他们一样盘膝坐了下来。 拓拔燕问这一句,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根据那位本尊的交待,在蛮族那边,真正熟悉拓拔燕一切习惯习性甚至一切私密的就是那位慕容辙。慕容辙死了,他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也悄然落地。 “燕大帮主,没有想到,我们在这里又见面了!”身边的大汉嘿嘿笑着,语气之中,满满的不怀好意。 拓拔燕目不斜视,嘴里冷冷吐出两个字:“滚开!” 身边的汉子大怒,“姓燕的,自从你他娘的到了天桥进了鱼龙帮,是不是看我不顺眼,每月收我的场子费都是别人的一倍,老子一个月天天卖力气赚一点钱,倒有一小半进了你们的口袋。” 这是一个认得真拓拔燕的人,拓拔燕斜了他一眼,“不顺眼。” 汉子大怒,扬起拳头,便要一拳击下,拳头刚刚扬起,一个干瘦的老头一伸手攥住了汉子的拳头,低声道:“孙大刀,都是一伙儿的,你想干什么?” 天桥之上耍刀的孙军被干瘦的卖风干腊肉的老头子捏住了手腕,竟是丝毫动弹不得,气啉啉的看着拓拔燕,狠声道:“你等着,办完了这桩事,老子要好好的领教领教。” “找死!”又是简单的一个词吐出。 不是拓拔燕不想多说,而是他深知言多必失,对于眼前的这个大汉,那个家伙并没有交待什么,当然,他们也没有想到,就在天桥这条街上,居然隐藏了好几个蛮族的探子。那个老头,显然熟识这个孙大刀,那也必然是认识燕珂的。 他冷着脸,根本就不看他们。 外面还在不停的进来人,拓拔燕扫了一眼屋内,此刻屋内已经有接近百人了,看起来蛮族对于越京城的渗透,还真是不遗余力。 慕容靖站了起来,随着他的站起,屋里百余人轰然起立。 “各位,自从十年前,我们开始向北越派遣燕翎卫,十年时间,终于有了你们扎下根来,在你们中间,有来自本土的,也有早就下山,但却心向故土的,我们都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完成千年以前慕容恪大王没有完成的愿望,现在,机会终于来了。”慕容靖大声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数万大军已经下山,现在正在逼向越京城。用不了多久,燕王便会兵临越京城下。” 屋子里爆发出一阵欢唿之声。 “大人,是要我们在大军兵临城下之后,里应外合吗?”孙大刀兴奋地问道。 慕容靖摇头,“非也非也。我们就这百十来个人,这种事情那是万万做不来的。这一次我到越京城,只带领大家做一件事,救两个人出来。” “救人?”众人一脸的迷煳。 “不错,救人,这个人的身份可是非同一般,我们要救的是北越的太子吴京和兵部尚书周泰!”慕容靖微笑道。 “咱们大燕,为什么要救越国的太子?”孙大刀嚷嚷道。 “大燕建国,可是僻居深山,根本没有多少人知晓,我们现在下山,就是为了让大燕的名头响彻天下,可一个好汉三个帮,我们需要朋友的帮助。这吴京虽然是越国太子,可越国已经亡国了,他现在与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而他的身份对我们来说,有很大的帮助,我们现在有一个盟友,他需要吴京的身份来帮他撑起旗帜,以便名正言顺。” 拓拔燕抬起头,看着慕容靖:“谁作主?” 慕容靖哈哈大笑,欣赏地看了一眼拓拔燕,从本土来的人,果然想得更深一些。“现在是盟友,但以后,谁说得准呢?拓拔燕,你说是不是?” 拓拔燕点点头,慕容靖说得很清楚了。 “吴京的身份既然这么重要,那明国的看守必然很紧,我们这百来人,能把他救出来么?”风腊店的老头,沉声问道。 “吴京现在被软禁在距离越京城二十里雾山之上的桐宫里,桐宫之内,一共有五十名城门军士兵警戒,而在雾山之下,驻扎着一尉五百人的城卫军看守。只要我们能进入雾山桐宫,那么,宫内的五十名警卫便不再是问题。”慕容靖道。 “我们能轻易的进入桐宫!”卖风腊的老头看着慕容靖,说道。 “当然。”慕容靖微笑道。“在城门军中,有一名校尉是我们的人,桐宫之内,这一哨五十人,每十天轮换十五人。而明天,就是他们轮换的时候,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一听说如此,屋内的人都轻松了下来,有内应,只要轻易的上了山,进了桐宫,剩下的三十五名士兵,可就真不是什么威胁了,干掉他们,翻手之间耳。 “我们这里的人,将分成三组,精于刺杀的,武道修为较高的人,将跟随我去桐宫,营救吴京,在我们得手之后,第二组负责制造假象,迷惑追兵的视线。将我们救出吴京之后,城内必然会大乱,想必城门军也好,鹰巢也好,会倾巢而出追击,这个时候,第三组开始行动,从大牢里救出周泰,在明国刑部里,有我们的一个人在哪里担任官员,他会带着提审周泰的公文将第三组人带进大牢,堂而皇之的提走周泰,这个时候,乱成一团的越京城,想必不会有人关注到大牢,等他们发现周泰不见了的时候,你们,想必已经走远了。”慕容靖微笑道:“在城外,会有人接应你们。将你们引领到第二个地点。” “当然,不管做什么事,都是有风险的,你们潜伏了这么多年,也明白不成功则成仁的道理,一旦失手,你们自己知道该怎么做。”慕容靖脸色一肃,“但大燕会记得你们。” “喏!”百余人齐声应是。 慕容靖满意的点点头:“现在开始分组。” 黑房子,郭九龄两腿翘在大桌之上,整个人如同一瘫泥一般瘫倒在椅子上,田康则坐在他的对面。 “神鹰传回情报了,明天,他们将动手,桐宫,正大光明的上山,然后殂杀宫内的士卒。”田康道。 “知道了!”郭九龄眯着眼睛,淡淡地道。 “五十条人命!”田康看着郭九龄,“我们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真要让这些士兵去死么?” 郭九龄睁开眼睛看了田康一眼:“要将神鹰送出去,他们就只能死了,不过他们不会白死。他们的家人,将会得到一大笔抚恤金。” “人都没了,还要钱干什么?”田康有些恼火。“神鹰计划能不能成功还两说呢?” 郭九龄坐了起来,直视着田康,“田康,你知道,当年我们为了在齐国埋下一颗钉子,为此死了多少人吗?十倍于五十都不止,但最后,这个人给我们的回报,却能让我们少死成千上万人,这还只是纸面上的,你说值不值得?这是我们大明第一次送出神鹰,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要知道,为了这一次行动,我还专门去见了皇后娘娘,请了瑛姑出宫来协助行动。” 田康默然不语。 “田康,我对你是寄于厚望的,现在我们正在慢慢的将你洗白,以便以后将鹰巢交到你的手里,做这一行,不但要看得远,更要隐忍,心狠,不但对敌人狠,对自己人也要狠。”郭九龄道。 “成功送出神鹰,那于氏一家还能活吗?” 郭九龄一笑:“如果神鹰成功送出,达到了我们的期望目标,为了永绝后患,他们当然不能活。” 听到这冷酷无情的回答,田康再一次垂首不语。 第六百章:桐宫小院 雾山桐宫,原本是北越皇室避暑的一处别宫,风景极是雅致,以前太子吴京也经常来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现在更是以这里为家了。 当然,此一时也彼一时,心境却是大不一样,以前是主人,现在却是阶下囚。 他一家子现在现在就被关在这里,吴京,太子妃,一位侧妃,再加上一儿一女,偌大的别宫,他们所占之地,不过一个小小的院子而已,每天能看到的,不过是小院子上方那一块四四方方的天空。 哪怕到了现在,吴京仍然没有想明白,偌大的皇朝为什么说倒就倒了,窍居大越王朝的,居然是一股土匪。是洛一水的原因?还是秦国的原因?抑或是父皇的原因?最后一条,只是在他脑子中一闪而过,就不敢再想下去。 如今,壮丽河山,如山财富,皆已随风而去了,属于他的,只是一日三餐和醉生梦死。好在新成立的大明帝国,除了限制他的自由之外,倒也没有过分难为他们,衣食不缺,也没有人来骚扰他们。 但没有人骚扰,也没有人来看望,他们像是被遗忘的一群人,孤独的居住在雾山别宫内,寂寞像毒药一般慢慢的啃啮着吴京的内心。不过数年时间,三十多岁的吴京,却像是老了十多岁一般,头上,已经出现了斑斑白发。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当初不杀洛氏,会不会现在又是另外一副情景呢?这个问题,始终如同一把刀子在一下一下的搅乱着他的心。 杀洛氏,是为了稳定吴氏在大越的统治,可是临到末了,洛氏是没了,可北越也没了。两败俱伤,谁都没有笑到最后。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千年以降,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被覆灭的亡朝,他的继承人还能活下来,大唐帝国灭亡一百多年了,到现在为止,齐国还有一个秘密机构在搜索,捕杀着那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还存在着的李氏后人。 现在秦风对他的优待,在吴京看来,只不过是为了向天下表明他的仁心仁行而已,等到他站稳了脚步,巩固了统治,恐怕那时的自己,就要来一个暴病而亡了。 屋里头传来稚嫩的读书声,他回过头去,窗台边上,一儿一女相对而坐,太子妃康灵正在那里指导着他们读书,其实,读不读有什么关系呢?天知道他们还能活多久?生在皇家,特别是一个被覆灭的王朝的皇家,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悲哀。 不若让他们快快活活的,该怎么玩儿就怎么玩,不必再像自己的童年一样,小小年纪就被拘在书房之中,跟着一个个夫子学文习武。他站了起来,决定带着一双儿女好好的玩一玩,陪他们做做游戏。 少年不知愁滋味,一双儿女却还是很快活的,因为他们可以天天与父亲在一起了,而在以前,十天半个月看不到父亲对他们来说是常事。 刚刚转身,脸上强堆起笑容准备走进房中的时候,那扇一天只会在一日三餐时候才会打开的院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吴京转过身去,看到一名明军校尉模样的人出现在门口。 现在不是饭点,而且,看守他的明军也极少出现在院内,吴京脸色一变,莫非是那大限到了么?他看向校尉的身后,并没有士兵跟随。 校尉大步走进院子,吴京背负着双手,盯着他,虎死不倒威,即便自己现在落难了,也不是一个小小的校尉便能侮辱的。 “参见殿下。”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校尉双手抱拳,竟然是一揖到地。 吴京诧异地看着这个脸上神色恭敬的校尉,他神情,并不是装的。 “什么事?” 校尉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恭喜殿下,抚远四郡以江浩坤大人为首,已经高举义旗,自抚远出兵,要诛反贼,复正统,现在大军正在攻击正阳郡,明军主力现在集结在越京城附近,正阳,沙阳等地空虚,江郡守数万大军,想必会以雷霆之势横扫那秦风老巢。” 吴京有些震惊地看着对面的校尉,“你,你是谁?” “殿下,小校只是一个心系故国之人。” 吴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脑子里闪电般的掠过抚远郡江浩坤的面貌,对于这位郡守,他并没有什么好映象,当初父王为了去剿灭洛一水,下令各郡尽出郡兵助战,可是抚远郡硬是一个大头兵都没有拿出来,记得当时父皇勃然大怒,曾声称等到剿灭了洛一水之后,回头就要收拾抚远郡。 这样一个人,现在举起复正统的大旗,其中有几分是当真效忠大越? “只怕他成功的越快,我便死得越快!”吴京苦笑了一声:“而且,我并不认为江浩坤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殿下,这一次起兵,可不仅仅是江大人一支军队,有齐人牵头,这一次还有大山之中的蛮人数万军马,便是齐国,也拿出了三千龙镶军助战。越京城,现在正手忙脚乱呢!”校尉低声道。 “齐国人?”吴京这一次是真的惊到了。“他们与秦风翻脸了?” 校尉摇头:“这三千龙镶军改头换面,装扮成了抚远郡兵,夹杂在江浩坤的部下,殿下,现在齐国还不能与秦风翻脸,当然,如果江浩坤与蛮人联军这一次能够顺利取胜的话,那屯集在登县的齐国大军,便将顺势直下,横扫越国。助太子殿下复国。” “你是谁?是江浩坤的人,还是蛮人,抑或是齐人的探子?”吴京突然问道。 “回禀殿下,在下周普,是齐国人,不过来越国已经很多年了。”校尉微笑道。 吴京瞪着对方,半晌才道:“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周普直起身子,道:“这一次,我们要将殿下救出去,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今天晚上,营救行动便会开始,过了今晚,殿下便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游了。” 吴京身子微微颤抖,“能救我们出去?”他回身看了一眼身后,屋内的太子妃康灵显然也注意到了外头的异状,手持书本,正出神地看着他们,一双儿女正冲着他做着鬼脸。 “请殿下恕罪,我们的能力,只能救殿下一人出去,太子妃与小王子和小公主,我们暂时还无能为力,毕竟,现在明国已经掌控了大局,能救殿下出去,我们已经是竭尽了全力,准备要死不少人了。”周普抱歉地道。 吴京脸上惨然,“如果只是我一人的话,我……” “殿下!”周普截断了吴京的话,“您如果留在这里,还能活多久?如果秦风获胜的话,您们一家或者还可以多活几年,但如果他失败了的话,第一个会被杀死的就是殿下一家。您留在这里,绝无生路。” “那总是一家人死在一起。”吴京惨然道。 “殿下!”周普加重了声音,“您如果能顺利逃出去,那秦风必然还有所顾忌,太子妃与小王子小公主还能活命,但如果我们带上他们三人,必然无法逃脱明军的追捕,那时候,可就真得要死在一起了。殿下,为了大局,您必须要当机立断,万万不能儿女情长啊!” 吴京颓然地垂下头。 周普拱了拱手,“殿下,今日傍晚,桐宫之中的看守将会轮换一部分,这就是我们下手的机会,也是您唯一逃出去的机会,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请您做好准备,到时候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雾山,我们只有一晚的时间,等到明天,那就再也掩不住了。” 看着周普离去的身影,吴京脸色沉重的走进了大门。 “你们两个,去外边玩吧,不用读书练字了。”摸着一双儿女的脑袋,吴京声音柔和的道。两个小家伙一听到父亲这么说,都是高兴的一跃而起,手牵着手便向外奔去。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吴京不由泪如雨下。 “殿下!”太子妃康灵不安地伸手抓住了吴京的臂膀。“是那一天要到了吗?” 她的身体有些微微颤抖。 吴京摇摇头,牵着康灵的手坐了下来,“刚刚来的那个校尉你也看到了,他是齐国的鬼影探子。” 康灵身体微微一震。 “他说,已经有了营救我的计划,今天晚上便会行动,但是,但是……” 康灵察言观色,已是明白了吴京没有说出来的话,“他们只能救殿下您一个人出去是不是?” 吴京点点头。 康灵脸上却露出了欢颜:“殿下,您怎么能属于这方小小的院子,只要能出去,必然能再起风云,与那反贼再战天下,这有什么可犹豫的,自然是要随他们去。” “可是如果我一走,你们,你们……”他看向院子里正欢声笑语的一双儿女。 “殿下即便就在这里陪着我们,也是保护不了我们的,只有您能在外头掀起波澜,我们倒还能更好的活下去。再说了,那秦风不是自诩是仁君么,殿下走了,他也不一定就会杀了我们母子三人,这不有伤他的仁德么?”康灵微笑着:“殿下只管放心去。” 第六百零一章:杀人救人 十五名士兵在队长的带领之下,沿着青石砌成的台阶,一路向上。 桐宫是皇家别院,更是过去北越皇帝与太子每年都要来住上一两个月的时间,所以这里的一切,都显得特别讲究,自有一番皇家威仪在里头。 青石作阶,白玉为栏,百十步便有造型各异的小亭子耸立,亭子之中,原本种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奇花异草,昔日有人打理之时,想来定是花团锦簇,争芳夺艳,不过自从这里成了前太子殿下的囚笼,这些东西可就完全荒废了。虽然还是有许多生出苞蕾,怒放枝头,但却再也没有了原行的气象。 一名士兵甚至伸手摘了一朵粉色的花朵,插在头盔之上,引来同伴们的大声嘲笑,要是放在过去,这是不可想象的。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虫一蚁,都是属于皇家的,敢摘下一朵花来,除非是不想要脑袋了。 但现在,规矩自然也就没有了。 士兵们很放松,在雾山当这个看守,是城门军中最美的一桩差事了,基本上等于无事可做,每三天才值一次勤,在山上呆上一个月而已,这一个月,不需要再起早摸黑爬到校场之上去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了。 自从萧宁简放二人出任城门军正副统领之后,城门军的好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先是大规模整编,几乎一半人丢掉了饭碗,便遣散出了军队,留下来的一半人,高兴的劲头儿还没有散去,便被接下来的大强度的训练几乎给练散了架子,一时之间,城门军中怨声载道,消极怠工者出了一批又一批。 但上头的态度显然比他们料想的要强硬得多。先是大板子伺候,最后几个最出格的家伙,脑袋被挑在了营门口上之后,这才老实了下来。 的确是变天了,城门军中,来了许多新军官,一个个凶神恶煞,以前简放带回来的那些老兵,现在都翻身当家作了主人。 唯一让他们高兴的是,便是薪饷大幅度提升,而且每到发薪日,都能全额拿到,没有军官再克扣了,伙食较之以前也好上了许多,这些利好,渐渐的将不平之气给压了下去,慢慢的,大家也都习惯了,或者,这才是军队的样子吧。 雾山之下的这一尉五百人则更要舒服得多了。出了城门军大营,自然是天高皇帝远,训练虽然仍在搞,但却远不如大营之中那样严格,至于上山值勤么,更等于便是放了一个月的大假,谁都盼望着轮到自己呢! 大家心情愉悦地向上走着。 半山腰,为首的伍长突然站住了,一边的亭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头,正一脸玩味地看着他们。 这里是雾山,皇家院林,现在更是关押北越太子的重地,唯一上山的道路已被封锁,这个家伙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伍长的手按在了刀柄之上,警觉地看着这个老人。 “你是谁?”他厉声喝问道。 十名士兵端起了长矛。 “要你命的人!”慕容靖心情极好地看着面前这些小卒子。他话音刚落,道路两边的大树之后,先是一条灰影窜出,人尚在半空,嘴一张,卟卟两声,两名士兵已是捂着脖子倒了下去,顷刻之间,脸色便已发黑。一落地,手中寒光闪动,轻巧的弯刀风一搬的又掠过了一个人的脖子,中刀的士兵满脸惊骇之色,仰天倒了下去。 随在灰影之后,一个身材略有些佝偻的老汉掠出,鹰爪搬的双手伸出,两个士兵刚一抬手,手便被折断了,刚想张嘴叫喊,脖子便断了。 紧随着老汉出来的是一个手持大刀的彪形大汉,一刀下去,两名士兵便被拦腰斩断。 顷刻之间,九名士兵便悉数躺倒在了台阶之上。伍长大骇之下,一抬手将脖子上的哨子含在了嘴里,正想用力吹响,嘴却被捏住,人也被提上了半空,正是那个先前离他还有十好几步的老头子,老头子看着他,仍然在笑着。随着他的手抖了一抖,伍长全身的骨头顷刻之间便散了架,被扔破烂一般扔到一边,已是如同一瘫烂泥。 慕容靖看着杀人的三个,拓拔燕,卖风腊的老头胡力,还有孙大刀,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三人居然全都有八级的身手,特别是拓拔燕,在三人之中最年轻,而且手段也更毒辣。更让他喜欢的是,与后两人相比,拓拔燕是来自统一之后的大燕本土,这是一个可造之材啊。 后头又涌出了十数个人,慕容靖沉声道:“收拾干净了。” 十具尸体被拖进了林子中,草草地藏了起来,随即一桶桶的清水被从林间的蓄水池提了过来,将台阶之上的血水冲洗干净。 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城门军服装,以拓拔燕为首的十人,大步向着山顶的桐宫走去。 桐宫门口,校尉满脸笑容地站在那里,看到拓拔燕十人走过来,迎了上去,也不作声,只是递出了一张图纸,上面用黑点标出了其余数十名守卫的地点。慕容靖犹如鬼魅一般的出现在宫门口,看着拓拔燕道:“杀光他们。” 拓拔燕接过图纸,摊开在众人面前,简单地分配了任务,十人迅即离去。 “吴京在哪里,带我去见他。”慕容靖看着校尉,道。 “慕容先生,请!”校尉道。 小院之内,吴京坐在院子之中,没有什么可带的,他现在除了家人,本就一无所有,太子妃康灵将两个孩子拥在怀里,痴痴地看着他,这一去,或者就是永别了。 “娘,爹爹又要出门了吗?”或者是早就熟悉了这一慕,两个孩子并没有特别的伤感,只是有些依依不舍地问道。 “是啊,爹爹又要出门了,出远门,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呢!”康灵有些哽咽。 “哦!”两个孩子应了一声,对于这样的事情,以前也是很常见的,只是娘看起来,比往常要伤心得多,大概是这一段时间,爹爹一直陪着他们,所以娘亲有些舍不得吧。 吴京狠心没有回头看一眼她们母子三个,只是呆呆地看着院门。 院门被推开,校尉周普带着一个老者走了进来。 “殿下,这位是大燕王国的慕容靖大人,这一次营救殿下的策划者和主持者。”周普介绍道。 吴京点了点头,拱手道:“多谢!” 慕容靖一伸手,抓住了吴京的手腕,一股内力探了进去。 “我的内力被一个女人给禁制住了,这几个月,我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冲破禁制都没有一丝的作用。”吴京看着慕容靖,他本身便是八级好手,可是现在,却比一个寻常的壮汉都不如。 慕容靖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几次冲击吴京体内的那几个禁梏,却毫无反应。吴京所说的那个婆娘,必然是大明帝国皇后身边的那个瑛姑。宗师之力,果然异于寻常,自己虽然是九级巅峰,听起来似乎只是一线之隔,但却丝毫无法撼动对方的禁锢之力。 他放开了手,“我亦无能为力,不过救出殿下之后,自有宗师身手的人为殿下解决困扰,殿下不必烦忧。” 吴京有些失望,慕容靖也无法解开他身上的禁制,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一路逃亡,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自保力量,看着横放在石桌之上的佩剑,他苦笑了一声。 “我们走吧!”他站起身来,道。 慕容靖看了他一眼,“不跟太子妃告别吗?” 吴京摇摇头,没有作声,大步向外走去。慕容靖看了康灵与两个孩子一眼,也转身离去,周普抱拳,向着康灵深深一揖,转身也走出了院门。 小院的门再次被关上,门里门外,却是两个世界。 康灵拥着两个孩子,终于是忍不住呜咽了起来,如果吴京当真逃脱了,等待他们母子三人的,只怕便只有黄泉一条路。 雾山山脚之下,城门军第四尉驻地,校尉有些震惊地看着突然到访的副统领简放,心中有些忐忑,听说统领康宁马上便要升任兵部侍郎,而简放会接任统领一职,这就是掌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了。较之康宁,简放可更不好打交道。 而让这名校尉更惊讶的是跟着简放来到驻地的两人,一男一女,都穿着便服,看不出什么身份,但副统领简放,对二人却是毕恭毕敬,显而易见,这两人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这一男一女,一个是鹰巢老大郭九龄,一个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瑛姑。 无关的人都被驱逐了出去,校尉听着简放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之后,一张嘴巴顿时再也合不拢来,他怎么也无法想象,那个与自己朝夕相处了很长时间的副尉,居然是敌国的探子,而此刻,山上正在发生的一切,更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 “属下马上集合所有兵马,杀上山去。”他声音有些哆嗦地道。 “不,我们来,就是担心你发现了蛛丝马迹而出动兵马坏了大事。”简放摆摆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而且,要任由他们潜下山去。” 第六百零二章:追索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瑛姑低着头只管绣着一副缎子,她似乎只要闲下来的时候,都在绣着小文小武的衣服,绣完春天绣夏天,绣完秋天绣冬天。 小文小武一年四季的衣物,基本上都是出自瑛姑之手。 郭九龄闭目不语,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笃笃的一声声响,似乎每一击,都敲在校尉的心上。 天本来就很热,此刻校尉身处其间,更是汗流浃背,滴滴哒哒的汗水,从头脸之上落下,掉落在地面之上,身前,已经湿了一大片。他不能不紧张,在自己的麾下,出了周普这样一个大谍子不说,居然连看守的人犯也会丢失,这里头的罪过,可不是轻轻就能揭过的。 简放也不说话,独坐一隅,脸色却很难看。作为一名传统的军人,他对于郭九龄这样的黑暗世界的家伙有着一种天然的抵触,而且这一次的事情,城门军铁定是要背上一个大黑锅了。萧宁马上就要高升,这口锅,只能是落在自己的背上。虽然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大的影响,但毕竟是有碍物议。到时候,只怕弹赅自己的奏章会一份接着一份。 一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到了郭九龄身边,低声道:“他们已经从后山下山了。” 郭九龄点点头:“嗯!” 那人又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听到这话,那校尉汗流得更厉害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道:“大人,还,还不追么?要是他们出了雾山,再想堵截可就难了。” 郭九龄笑了笑,睁开眼来,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校,小校叫马朝旭。”校尉呐呐地道。 “嗯,马校尉,你不要这么紧张,周普之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会因为此事受到什么牵连。”郭九龄微笑着道。 “谢谢大人。”马朝旭如释重负。 “应当下山的十人,应当什么时候回营报到?”郭九龄问道。 “差不多就是现在了。”马朝旭低声道。 郭九龄笑看着他,“那你现在是不是应该派人上山去瞧瞧,这十个人为什么还没有下山回营?” 马朝旭一下子跳了起来,“小校这就去。” “等一等。”郭九龄喊住了对方,“记住,声势要闹得大一点。然后要飞马向统领府汇报这里发生的情况。” 马朝旭一楞,副统领大人不就坐在这里吗? “让你怎么办,你就怎么办!”简放不耐烦地道。 “是!”马朝旭下意识的一挺胸脯,然后一转身,一熘烟儿的消失在三人的眼前。 郭九龄看向简放,笑道:“简统领,这事儿,接下来你可能要受一些弹赅了,要受受委屈,听听闲话了。” “只要不误了周大人的大事,简放受点委屈也没有什么!”简放黑着脸道。 郭九龄也不以为意,接着道:“这个马朝旭,倒也还不错,等这件事了了,你把他调回统领府放在身边,过上一年半载,再升上一升。当然,让他忘记了今天我们来过这里的事情。” 简放点点头,看着郭九龄的眼神终于是友善了一些,他本以为这件事后,马朝旭肯定是要受到牵连,不说灭口,但下场恐怕也好不了。马朝旭可是自己的旧将,要是因为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倒了大霉,他心里也不好受。 “接下来,肯定是要大举追索了,如果我所料不错,我们城门军即便大举出动,最后还是会劳而无功的。”简放看着郭九龄,道。对于郭九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也不甚了了,但肯定的是,这家伙亲自策划,还拉上了皇后娘娘身边的瑛姑,这事儿就绝对小不了。 “大举出动肯定是需要的,做戏要做全套嘛,简统领只管将这当做是一场对你部的考验。”郭九龄呵呵笑道。 “要是不小心让我抓住他们了呢?”简放一笑。 “那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郭九龄洒然的一摊手,“不过简统领,不是我泼你冷水,你不太可能抓住他们。” “我真想试一试。” “随你,不过在暗处,我们鹰巢会接手,当然,他们不会与你们发生联系。”郭九龄笑着道。 简放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雾山之上,一个黑衣人似乎与夜色隐为一体,当他看到桐宫之内,突然警钟之声长鸣,一名士兵惊慌失措的奔出桐宫,一路狂奔下山的时候,他满意的笑了。 接下来,他看到,山下的军营突然之间灯火通明,一队队的兵马冲上山来的时候,他袍袖轻振,如同一只夜隼,悄无声息的从陡峭的后山,滑飞而下。 就在黑衣人滑飞下山的时候,一直在绣着花的瑛姑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了黑衣人逸走的方向。 “大姑,接下来的事情,就要辛苦你了。”郭九龄笑道:“将这个慕容靖与吴京和我们的神鹰隔开,重伤他但却不要杀了他,要让这个家伙能逃回去。这对于我们神鹰以后的发展,将会有极大的好处。” 瑛姑点了点头,站起来,将绣布小心的放在怀里,推开屋内,下一刻,已经从郭九龄的眼前消失。 “宗师啊!”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外,郭九龄叹了一口气,曾几何时,他也是九级巅峰,距离宗师,亦不过一步之遥,但落英山脉一战,他却由巅峰直跌谷底,要不是舒畅,现在只怕自己早就烂成了一把骨头了。 为君王死,倒也没什么,但为君王卖,那就让人寒心了。 他轻咳了一声,起身走出了屋外。 他刚出屋,身前已是多出了一排黑衣人。 “京城所有的游隼出动,追杀蛮族和鬼影探子,杀无赦!”郭九龄的声音里充满了森森杀气。 黑衣人拱手一礼,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翌日,早朝,因为皇帝陛下率大军出征,早朝便由首辅权云主持,一向风平浪静的早朝,今天却是郡情汹汹,所有的官员都将矛头指向了两个部门。 一个是城门军系统,一个便是监察系统。两个部门的主官萧宁和郭九龄自然是灰头土脸,几乎被官员的唾沫喷到脸上。 堂堂大明帝国的首都所在,居然让蛮人的探子出入有如无人之境,来便来了,居然还将大明帝国最重要的人犯吴京给弄走了。现在抚远郡造反,有脚趾头都能想到,要是让吴京到了抚远反军之中,对于初生的大明帝国意味着什么。 两位部门的首脑人物低着头,一言不发。萧宁是的确什么也不知道,此刻除了惶恐,便只有惶恐,而郭九龄对于这一切,却是早在意料之中。 权云作为首辅,却也不知道这内里的原因,因为也是格外的愤怒。皇帝陛下刚刚出京,越京城里便出了这么大的漏子,这让他这个主持朝政者如何向前线的陛下交待,吴京出逃,影响实在太大。 “郭大人,这一次监察院太让人失望了。”他冷着脸看着郭九龄,鹰巢只是内部称唿,在朝堂之上,他有一个更堂皇的名字,叫作监察院。“希望接下来监察院的表现不要让本相与所有大臣们失望,在吴京逃往江浩坤或者蛮人军中之前,将他们绳之以法,我也会奏报陛下,请前线军队严加警戒。” “是,左辅大人。”郭九龄低眉顺眼。 “你去忙吧,一刻值千金,早一刻抓住他们,我们早一刻省心。”权云挥了挥手,道。 郭九龄转身退出了议事殿。 权云的目光转向萧宁,“萧大人,陛下离京之前,已经决定让你到兵部就任兵部侍郎一职,你这便卸任城门军统领一职,去兵部报道吧,城门军统领一职,由简放接任。追捕这些反贼的事情,也由简放来统筹。” “是,左辅大人。”萧宁诚惶诚恐,除了这么大的乱子,他来背这个锅,那是一定的。由城门军调任兵部出任侍郎,是平级调任,不过是不直接带兵罢了,对他来说,反而要更轻松一些。 越京城中,一片兵慌马乱之中,搜索蛮子探子的行动从城内开始向城外扩展,一队队的兵马从京城内调出,连驻扎于城外的野战营,都开始出动兵马协助,而在刚刚慌乱过后的京城,一位刑部官员却带着一队刑部衙门的士兵,出现在了天牢之中。 咣啷一声,铁门被拉开,被关在大牢深处一个单间的周泰有些漠然的抬起头来。 “周泰,出来。”刑部官员厉声道。 不等周泰站起来,两名士兵已是冲了进去,将周泰左右一挟,便拖出了大牢。 “是要斩首菜市口了吗?”周泰眯着眼睛,问道。 “想得美,反贼作战,从雾山桐宫将伪太子吴京劫走,现在刑部要提审你。”刑部官员厉声道。 周泰先是一楞,接着大笑起来,“天道循环啊,哈哈哈,好,好,太好了。” “闭嘴。”刑部官员厉声道,“带走带走,到了刑部大堂,看你嘴巴还能不能硬起来。” “就算是抽筋剥破,周某要是哼一声就不算好汉!”周泰仍是大笑不止。 一队人拖着周泰刚刚走出天牢大门,一个个便全都僵在了哪里,天牢大门外,一排排的城门军硬弓强弩,早已守候在哪里,为首一人,按刀而立,正是城门军将领田康。 “放箭!”田康的声音冷厉之极,没有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羽箭便如蝗虫一般的飞了过来,包括周泰在内,全都被射成了筛子。 第六百零三章:断你后路 洛河在慈济那边儿绕了一个大弯,将慈济放在了河的北岸,但到了新化,它却拐了回来,将新化隔在了南岸,江来率领的一万右军,花了整整一天功夫,这才渡过了洛河,踏上了新化的土地,然后一路狂奔,杀向新化内地。 洛河之上,剩下了十数条浮桥以及无数大大小小的船只,一个尉五百人留在了洛河边上守卫这些,以便等待身后的主力赶到。 正是八月盛夏季节,哪怕是到了夜晚,天地之间,仍然像是一个硕大的火炉,烧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虽然身处洛河边上,但那点河风,显然有些杯水车薪,并起不了太大的作用。留守的五百人显然有些熬不住这火炉一般的天气,那流动的河水的哗哗声,对于他们而言,是一种极大的诱惑。 先是卸了身上沉重的甲胄,这样的天气之下,穿着一身甲胄,那可不是一般的难受,在大军之中,将军的眼皮子底下,再难受也得硬挺着,但此刻,右军大将江来已经率部直扑新化,山中无老虎,自然便是猴子称大王了。 校尉马延自己也觉得有些热得受不了。在左右亲兵眼巴巴的可怜眼神之中,他终于还是挥了挥手,“分班,一个哨一个哨的到河里,凉快一下。” 有了校尉发话,士兵们发出一声欢唿之声,靠近河边的一个哨五十名士兵,已是迫不及待的三两下扒光了身上的衣服,卟嗵卟嗵的扎到河里,痛痛快快的游了起来。 “校尉,您也去了甲胄吧!”一名亲兵讨好的走了过来:“这前面有江将军的大军,后面是江郡守的主力,我们在中间,能有什么事儿?” 马延哼了一声:“这要是让江郡守看见我们如此衣衫不整,岂不是大事不好?” “郡守大人与我们有一天的路程呢。又不能长翅膀飞过来,先凉快一下,等郡守大人过来,我们早就甲胄鲜明,军纪肃然了。”亲兵嘻嘻笑着。 马延提着刀鞘,敲了敲对方的头盔,当当地响着:“就你小聪明,想洗澡就去,完事了,给我提两桶水过来。” “好呐,谢谢校尉!”亲兵狡计得逞,笑呵呵的便跑开了,看着亲兵远去的身影,马延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诱惑,卸下了身上的盔甲,盘膝坐在了地上,扯了一根青草在嘴里嚼着。 有点苦,苦过之后,还有一丝丝甘甜。 其实马延没有搞清楚为什么要打这一场仗。向大越尽忠效力?他不这么认为。马延可是读过书的,虽然江郡守在出兵之时,义正辞严的向所有人申明,他要匡扶大越,拨乱反正,将窍居大位的秦风赶出越京城。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当初大王出兵剿灭洛一水的时候,江郡守为何一毛不拔,不但一兵不出,连粮草也没有出一点点,现在大越已经亡了,连皇帝都被人宰了,这个时候江郡守跳出来说是要匡扶大越,能服众么? 特别是与蛮族联合,更让马延心里极其不爽。那些蛮人到了抚远郡,可没少干坏事,不少抚远郡的百姓都遭了殃,至少马延知道的便有不少于十件,被上头压了下来,如果按照律例,那些蛮人,该被五马分尸才对。 不知为何而战?马延心中很是迷茫,也许是江郡守自己想当皇帝吧?如果他当真成功了,自己会不会也能捞一个将军当一当呢? 马延扁了扁嘴,将这个想法赶出了脑子,慈济一点,让他有些胆战心惊,他倒不是认为自己就比明军差了,但明军的那些武器,着实有些超出了他的想象啊。如果当时主攻的是右军,自己还能活着坐在这里吗? 他摇了摇头,左军可是伤亡了三千余人。自己的运气一向不怎么好,要不然三十出头了,还只混了一个校尉,如果当时自己也在进攻的队伍当中,说不定已经挺尸了。 现在挺好,没有什么风险。与明军的这场大战,马延的的确确没有什么信心,这个霹雳营还是明军之中最没有名气的一个,要是换作了其它几个大名鼎鼎的,只怕抚远军会更惨一些。 要是蛮子也挡不住明军的主力,抚远的老巢,到时候保得住吗?自己的家,家人,可都在哪里,要是被明军抄了老巢,那可怎么办? 呸的一声,他吐出了嘴里的草渣,乌鸦嘴。一定会赢得,一定要赢,要是输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己可不想当丧家犬。 他伸了一个懒腰,站了起来,那头亲兵浑身**的,一手提了一个木桶向他奔来,伸手接过一桶水,从头到脚淋下来,身上的燥热之气,瞬间被水洗得一干二净,说不出的舒爽。 他舒服的呻吟了一声,又提起了另外一只桶,高高的举了起来,抬头,正准备将水在当头浇下来,整个人却僵在了哪里。 月郎星稀,在他视线的尽头,一排排黑幢幢的东西突然出现。那里原本应当是一片旷野的,那是些什么东西? 那些黑影在移动,啪哒一声,手里的木桶跌在了地上。在木桶掉在地上的同时,那些黑影陡然之间加快了速度,向着他们冲来,震耳的呐喊之声,也在同时响起。 “敌袭!”马延声嘶力竭的叫了起来。 河岸边上,顿时乱成一团,士兵们举起刀枪,没头苍蝇一般的胡乱跑着,马延看了一下四周,他的五百人,大概有百把人在河里,剩下的人,也都卸下了盔甲在乘着凉,此刻,到处都能看到慌乱的部下在胡乱的奔跑。 自己的运气真不好!马延长叹一声,倒拖着刀,转身便跑,毫不犹豫,跑下河堤,跑上浮桥,一熘烟儿的向着对岸奔去。 马延一把,后头的士兵立时便紧随着他逃向河面之上的浮桥,至于还在河里的嬉水的那些士兵,见势不妙,早就奋力挥动着手臂向着对岸游去。 身后,羽箭飞蝗一般的射来,将挤在浮桥一头的抚远军一堆一堆的射倒在河边。 马延一口气跑到了对岸,回过头来,浮桥之上,稀稀拉拉的几个士兵正失魂落魄的奔了过来,而那些突然袭击而来的队伍,并没有踏上浮桥追赶。 对岸火光大起,一面烈火战刀旗插在了河岸之上,在烈火战刀旗旁,厚土营的战旗迎风飘扬。来袭的厚土营士兵并不多,也就在四五百人之间,但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连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马延欲哭远泪地看着四周,那些**的从河里爬出来的士兵,手足无措的站在他的身边,绝大部分赤条条的一丝不挂,别说武器了,连件遮羞的衣物也没有了。 率部来袭的是厚土营刘兴文的儿子刘岱,他率领的是父亲身边的五百亲兵,这一仗打得太过于轻松了,以至于战事结束,刘岱还有些不敢相信胜利就这样取得了?刘氏一门,加入太平军多年,对于太平军严格的军纪,早已是熟悉并且习以为常了,对面抚远郡如此涣散的军纪,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借着天上皎洁的水光,看着对岸那些赤条条白花花的身体,他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与他一样,五百名亲兵也都是笑得直不起腰来。 “放火,烧了这些浮桥和船只!”捂着笑得有些发痛的肚子,刘岱大声笑道。 他们作为奇袭的部队,目的就是毁掉这些浮桥和船只,而他的父亲刘兴文,率领厚土营的主力,将在天明之时抵达这里,在河边布置起一条固若金汤的防线。阻挡江浩坤的主力渡河前往新化。至于已经过河的抚远军江来一万兵马,自然是来得去不得了。 刘岱快意的笑着。想抄我们的老巢,那就让你来得去不得。 “少将军,怎么不把那该死的江浩坤一起放过河来在抄了他们的后路,一窝儿全包圆了啊?”一名有些年纪的亲兵凑到了刘岱的身边,这些人,以前都是依附刘氏的江湖客,刘兴文组建城门军的时候,这些武道修为极不错的江湖客便成为了刘兴文的亲兵。在成军后的几年里,这些江湖客在经了军队的熏陶和磨炼之后,已经成为了厚土营的杀手锏。 “江浩坤四五万人呢,咱们才来了多少?”刘岱呵呵笑道:“馅要是太多了,是会撑破饺子皮儿的。贪多嚼不乱知道不?先一口咬掉了江来这一万人,回过头来,咱们再慢慢地收拾江浩坤。” “也是这个理儿啊!”老亲兵连连点头。“不过陛下的敢死营和矿工营都来了,还吃不下江浩坤?” “敢死营三千,矿工营五千,再加上我们厚土营五千,一万三能包圆对面四五万人?就算我们击败了他们,到时候他们满地乱窜,可别忘了,这可是在我们的地盘之上,那不是让老百姓遭殃?所以嘛,要吃就吃一个囫囵的,剩下的再找机会,这是陛下的仁心仁德。”不知就里的刘岱用自己的想法,替代了秦风的想法,有板有眼的对着老亲兵道。 “陛下仁慈啊!”老亲兵感慨地道。 第六百零四章:铁甲再现 邹正很兴奋,手不时地将头上的面甲拉下,又拉开,他现在是矿工营的副将了,身上的这副重甲是为他量身打造的,黝黑的铁甲采用了大冶铁矿最新技术冶炼的精钢打就,重量大大减轻,但防护力却有了大幅度的提高。 不过现在还没有完全装备到部队,只是将领和少部分亲兵采用了这种甲胄。 与霹雳营相比,矿工营就是一个个移动的钢铁巨兽。这才是一支让人一看,就心生畏惧的军队。邹正很年轻,这两年,在霹雳营可是将他憋坏了,眼看着其它的战营一个个大杀四方,霹雳营却如同一只千年老王八一般,往哪里一趴,就没了动静,一年上下,除了训练,就是训练。 当他接到调令的时候,欢喜得是整整一夜没有睡着。矿工营,这可是现在大明军队之中最炙手可热的一支部队。 “邹副将,矿工营的作战套路与其它战营不大一样,那些作战守则,你都记住了吧?”陆丰有些不放心邹正,邹正换杨致,对于陆丰来说,是喜忧参半。喜则是杨致这样一位九级高手在矿工营中,这让他压力极大,要知道,他好不容易终于晋升到了八级,但在杨致面前,还是不够看,这让他在向杨致发号施令的时候,总是有些不自信。杨致不仅仅是一位武道高手,可是那种熟读兵书,肚子里有货的人,以前是缺乏实战经验,但在矿工营磨练了两年之后,已经越来越成熟了。杨致一调走,陆丰不免有了矿工营终于回到自己手里的感觉。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自己的战营没了顶级战力了。 在战营之中配备九级高手,那可是矿工营才有的唯一的殊荣。 邹正来了,这小子是江湖人出身,实战经验丰富,但性子却很跳脱,年纪轻轻,便有了七级巅峰的身手,这让陆丰不得不感慨自己真是老了,杨致也好,邹正也好,将来的前途只怕是不可限量。 “陆将军放心,我都记住了。”邹正用力的点点头,矿工营士兵人人披重甲,作战之时,如果是一个整体,则将无坚不摧,但如果掉了单,那可就惨了,不说别的,单单是你要是翻倒了,那可就真成了装在铁壳里的乌龟,除了被人生生捶死,真是没有别的路可走。自己想翻个身都难。 矿工营虽然只有五千战兵,但辅兵可不少,光是装盔甲的骡马等,便有上千匹,各式各样的辅兵,喂马的,赶车的,修理盔甲的,又是上千人。此刻,那些辅兵替重装步兵们装备好了之后,正在用骡马车仗等围成一个防守营垒,这些辅兵,可不是民夫,而是矿工营的预备兵,一个个也是牛高马大的,二千人,平时的训练与正式战兵并没有什么两样,他们,可也眼巴巴地等着补充进来呢。 不说别的,单是成了正式战兵之后,光是薪饷都足足要翻上几翻。 数匹轻骑从前方奔来,手中小旗上下翻飞,一串串的旗语表明,他们这一次要迎接的敌人,已经距离他们很近了。 一阵阵甲胄互相撞击的声音响过,数千人的军队瞬息之间便安静了下来,一张张面甲被拉下,站在队列最前头的邹正便再也看不到士兵们的面容,只能看到一张张冰冷的一模一样的铁面具。 抚远军江来接到斥候报告的时候,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明帝国最恐怖的重装步兵矿工营,竟然拦在了自己的前方。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大明帝国最精锐的部队,不应当此刻出现在蛮人的面前,与蛮人作生死之争么? 说好的前方并无强敌,这一趟出兵必然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打明国一个措手不及呢?他脸色阴沉到了极点,黑得似乎要滴下水来。 先是左军在慈济碰到了一块铁板,一脚下去,几乎连骨头都折了,而绕道新化,自己撞上的可不仅仅是一块铁板了,而是一堵山崖。 一万右军,两千骑兵,八千步兵,面对着兵力多达五千人的矿工营,江来心中完全没有一点点胜算。 “江将军,矿工营名声是大,但也并不是不可破的。”一员须发皆白的老将走到江来跟前:“重步兵威力巨大,但他们移动缓慢,极其笨重,我们不必用步卒与他们硬碰硬,而只是以两千骑兵在他们身周掠奔,以羽箭不停的攻击他们,一层层的将他们剥掉。”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江来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他现在担心的不仅仅是矿工营,而是其它的明军主力,连笨重如此的矿工营都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赶到新化,难道没有其它部队赶来?重步兵从来不会单独作战,这是战场铁律。 “命令斥候向四周扩散侦察,肯定还有另一支明军就在附近伺机攻击我们。”江来道:“陈老将军,你经验丰富,率骑兵攻击矿工营的任务便交给你了。我们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末将领命!”陈可军抱拳领命。 蹄声隆隆,天地之间烟尘大作,一左一右两支骑兵从天际出现,向着矿工营方向奔来,位于铁甲军正中央的陆丰厉声喝道:“变阵!” 看似很笨重的铁甲军方阵迅速移动起来,本来是五百人一个的方阵,缓缓旋转起来,就在骑兵的眼皮子底下变成了一百人一个的圆阵,五十个圆阵展开,一柄柄寒光四射的大刀向外,映着阳光,使得骑兵眼中在这一刻,变得白花花的一大片。 率先发动攻击的不是骑兵,也不是陆丰的战兵,而是位于后方的辅兵防御阵营之中,一台台脚踏弩带着震慑人心的尖啸之声,掠过铁甲兵的头顶,飞向前方的骑兵队列。 陈可军的确是一员骑兵老将,在他的指挥之下,骑兵在距离最外围的圆阵三十步左右,划过一道弧线,士兵们在马上张弓搭箭,扭转身子,射向眼前的一个个铁疙瘩。 铁刀高举,晃动,金铁交鸣之声不停的响起,一蓬蓬羽箭被击落,射到铁甲之上的箭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无力的滑落到地上,而有幸恰好射到铁甲缝隙之间的羽箭,似乎也没有得到预想之中的战果,那些外围的士兵,身上挂着一支支箭矢,倒像是一个个刺猬,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行动。 骑兵滑熘得很,移动速度极快,这让邹正很恼火,百来斤的铁甲,在普通士兵身上一是个极大的负担,但在他身上,却算不得什么,双手紧握着铁刀,狠狠地盯着对方那一个个一掠而过的身影。 从场面上看,铁甲军现在完全处在一个被动挨打的局面之上,从防御阵型之上射出的脚踏弩,效果并不好,骑兵们能轻易的避开这些重型弩箭。 陆丰却并不着急,只是指挥着一个个的圆阵移动着,如果从高空上看下去,便能看得更清楚,圆阵正在一点一点的将骑兵的行进路线锁死。看似这些圆阵在骑兵的攻击之下,彼此之间的距离拉得越来越大,相互之间的照应也在减弱,但换一个角度来说,骑兵们却在慢慢的陷进一片铁甲的汪洋之中。 铁甲兵光挨打不还手,似乎助长了抚远骑兵们的嚣张气焰,先前的担心和畏惧早已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洋洋得意。 一名骑兵似乎是太忘乎所已了一些,一个不小心,胯下的战马一个冲刺,居然冲到了距离铁甲兵只有十来步的距离,正想纵马离开,眼前却是一黑,一个铁甲兵骤然从圆阵之中冲出,铁刀一扬,当头斩了下来。 只是一刀,便将马头斩了下来,然后踏前一步,一脚重重的踏了上去,卟哧一声,刚刚还在放声大笑的这个骑兵被踩得脑浆迸裂,死得不能再死了。 而一刀建功的邹正却又闪电般的退回到了圆阵当中。 圆阵仍在缓缓移动,而陈可军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他的骑兵,速度已经大幅度除低下来,不管你向那个方向冲击,总是有一个铁甲圆阵挡在前面。 不过他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稍稍有些晚了,大约一半的骑兵,已经陷入到了铁甲圆阵的包围之中,随着铁甲营战旗的变化,刚刚还似乎没有什么还手之力的重装步兵们齐齐向中间抗压过来,手中铁刀高举,斩下。 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就是这么一转眼的功夫,上千名骑兵便已经被困在阵营之中,除了硬碰硬,再无他法。 马撞上铁甲的声音,铁刀砍进身体的声音,惨叫声,瞬息之间响遍整个战场。陈可军惊怒之极,视线所及,自己的骑兵被成片的砍下马来,而铁甲兵的损失却微乎其微,被围在铁甲圆阵之中的战马失去了奔行的速度,竟然被迫停了下来,挤在了一起,成了对方活生生的靶子。 还余下千余骑兵,却是不敢前去救援,因为外围,还有铁甲圆阵正在旋转着向内挤压。 “退,退兵!”他嘶声大吼起来。 第六百零五章:痛打落水狗 江来率领的抚远右军主力抵达战场的时候,看到的正是陈可军狼狈逃窜的一幕。 而对面的矿工营重装步兵已经开始收拢阵形,重新汇集成了一个个的方阵,牢牢地卡在他们的前方。 “集合全军的脚踏弩,我就不信了,你们这些铁罐子还能挡得住脚踏弩?射不穿你,也震死你!”江来咬牙切齿地道。 脚踏弩个头大,笨重,他们随军带的也并不是很多。但面对着眼前这样一些穷凶极恶的重装步兵拦路虎,脚踏弩似乎成了最佳的选择。如果有个几百具,一个齐吼,不定就能轰出一条路来。 对面的矿工营这一次没有呆在原地等候抚远军进攻,而是慢慢的,如同一座黑色巨山一般,向前压来。 侧翼,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江来转头看去,脸色不由微变,那是他刚刚撒出去不久的斥候,看他们惊慌失措的模样,只怕大事不妙。 一骑飞奔而来,到了江来的面前。 “将军,明军主力,明军主力来了!”斥候脸色发白,喘着气道。 江来一鞭子抽了过去:“什么主力?来得是谁,有多少人马?你是吃屎长大的么?” 挨了一鞭子,惊慌换措的斥候似乎变得清醒了过来,但身体却仍在不停的颤抖:“小人,小人看到了明国皇帝的王旗,还有骑兵,漫山遍野的骑兵。” “你说什么?明国皇帝的王旗?”江来脸色唰地一下也白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碰到明国皇帝?皇帝御驾亲征,那得是多少人马跟随?可是,蛮军现在难道不是在向越京城进军么?明帝国的皇帝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跟前? “你没有看错?当真是皇帝的王旗?”不自觉的,他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将军,千真万确,王旗!”斥候的声音抖得更厉害。 其实已经不需要斥候来证明了,因为隆隆的蹄声已经传到了江来的耳中,地面似乎在颤抖,他抬起头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便是一面镶着黄边的大明日月旗,而相伴在日月旗旁边的,是大名鼎鼎的烈火战刀旗。另一侧,面相狰狞的烈火战刀骷髅旗,那两个金色的眼眶似乎正在向着他狞笑。 这一刻,江来不知道是觉得荣幸还是悲哀,他居然撞上了大明帝国的开国皇帝以及他麾下最强大的两个战营。矿工营就不必说了,那个骷髅旗,但凡是知道了秦风过往的人都很清楚,骷髅旗是秦风起家的敢死营的战旗,秦风就是凭着从楚国逃亡而来的六百余敢死营老兵,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撤退,撤退!”他拨马往回便走。“陈可军,率骑兵迎上去,阻截!” 抚远军队,不战而走。 其实从侧翼杀过来的由秦风亲自带队的敢死营不过三千余人,但这三千余人全部是骑兵,数千骑兵散开来,打毛一看,的确是漫山遍野,无边无际,江来慑于秦风的威名,当看到大明王旗与烈火战刀骷髅旗之后,那里还有战意?除了逃,就再也没有第二个想法。 逃回去与主力汇合之后,再想办法吧!明国的应对,显然与郡守大人的想法完全不一样,对方根本没有拿主力去应对蛮人,而是瞄准了他们。敢死营出现了,矿工营出现了,那其它的军队,还会不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江来不知道。 大明军队缺战马,原本一些为数不多的战马,除开配给各营一些必须的需求之后,其余的尽数给了于超的斥候营,秦风与秦国的交易,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便是钢铁粮食换战马。不过李挚也不是善茬儿,马的确是秦国所独有的荒原马,但送到明国来的全都是生马,要将这些马训练成成熟的战马,所需的时间可不短,一时之间,这些陆结抵达明国的战马,还只能在训马场中进行专门的训练,根本派不上用场。 好在邓方与秦风的交易,解决了秦风的燃眉之急,邓方通过秦国边军,给秦风送来了二千匹上好的战马,这才有了今日千军万马上战场的壮阔景象。 二千匹秦国荒原马,再加上从其它地方搜罗起来的一些战马,秦风勉强凑齐了整个敢死营的所需。 听到江来的命令,陈可军脸色腊黄腊黄的,但这是军令,可没有什么条年好讲,去,也是死,不去,难道就不死了?死得更快。一咬牙,老将陈可军带着剩下来的千余骑,摧马迎上了奔腾而来的大明铁流。 洛河以北,江浩坤看着面前被五花大绑而来的马延和那一百多赤身**的士兵,怔肿不言。这一百多士兵,除了校尉马延和几十个士兵身上勉强还套了一件衣服之外,其它的,居然是用些草叶胡乱地挂在腰间扯丑,更别说身上的盔甲武器了。 这些士兵的是生是死,根本就不在江浩坤的心上,而一支明军突然插入到了他与江来的中间,却让他心急如焚。对方掉浮桥,船只,依河列阵,就是要将他阻截在洛河以北,他们的目标不言而喻,那就是已经过了河,正在一路向着新化进军的江来一万右军。 他已经折损不起了,慈济一战,左军伤亡三分之一,已是伤了元气,如果右军全军折翼在新化,那什么拿下正阳,插入长阳,横扫沙阳,趁着秦风主力被蛮军拖住的机会,一举抄了他老巢的战前机会,将全都成为镜中月,水中花。 “将这些混帐东西全都赶到后勤营中去推车运粮!”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下了将这些家伙斩首示众的念头。 “多放郡守大人!”自忖必死的马延和那些士兵感激涕零,连叩几个头后,爬起来赶紧便走,要是再多呆上一会儿,郡守大人又反悔了,那脑袋必然不保,现在他们的样子,实在是太狼狈了一些,别说是其它人看着觉得惨不忍睹,便是他们自己,一个个也觉得脸丢大发了。 “全军加速进前,命令后勤辎重,我军抵达洛河之畔时,我要立即渡河,他们必须准备好足够的渡河用具,若有延误,杀!”江浩坤厉声道。 主帅一张嘴,下头可就苦不堪言了,军队加速前进,后勤辎重营则是一边前进,一边不断地派出人去寻找可以渡河的东西,一株株大树被伐倒,装上了马车,像马延们这些被发配来的,更是两人一根抬着一根根木料,随着部队前进,不过对于他们来说,捡了一条命,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哪里还敢有一丝怨言?干得比谁都勤快。 二万中军主力急速前进,便是断后的左军元仆,在得到消息之后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不但加快了前进速度,而且全军也在一路搜罗着木材,竹子等到时候能用以渡江的材料。 元仆也很清楚,如果江来的右军没了,他们这一趟出抚远的举动,便将遭到彻底的失败,而举旗造反的他们,根本没有任何退路可言,如果被逼回了抚远郡,他们的下场,那就极其不妙了。 想要前景宽阔,就必须打过洛河,拿下正阳,即便最后没有完成最先的战略预想,但只要拥有了正阳郡,在战略之上也有了更大的回旋余地。 洛河之畔,刘兴文策马立于江边,无数的士兵正在修建防守营垒,一个个的沙包将原本的河堤垒得高起了大约丈余,沙包墙上,锋利的长矛被压实在里头,如果想从上面攀爬,那就得先过他们这一关。 数名斥候从新化方向奔来,向刘兴文低声禀报了几句,刘兴文脸上露出了快活的笑容,看着一边正在督促士兵修建堤墙的儿子大喊了一声。 “刘岱!” 刘岱小跑着到了刘兴文的跟前:“爹!” “抚远江来,在距新化县十里左右的地方,先是被矿工营击败,接着又被皇帝陛下狂杀一番,现在正向着我们方向逃来,皇帝陛下正率领敢死营穷追不舍,你马上带领二千厚土营精锐前去与陛下会合,包围江来所部,全歼江来所部。” “爹,您去吧,我在这里守河岸!”刘岱道,与痛打落水狗相比,这里接下来的战斗,肯定会更残酷。 “煳涂!”刘兴文看了一眼儿子,压低了声音斥责道:“与皇帝陛下并肩作战的机会,你以为随时都有机会碰到么?大明帝国会越来越强大,以后陛下亲征的机会会越来越少,抓住每一个机会,儿子。让皇帝看到你,记住你,对你的未来会有很大的帮助的,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简在帝心的。带上我的五百亲卫营去。” “爹,我明白了!”年轻的刘岱看了一眼略显老态的父亲,眼角有些湿润。刘家现在不是往昔了,作为刘家长孙的他,自然心中也是明白的,甚至父亲所带的军队能再次挤身野战营,是爷爷拼着一大把年纪亲自上阵,与皇帝陛下多次并肩作战才换来的,父亲这是在为刘氏未来作打算了。“我会让陛下看到一个勇勐无双的刘岱。” “好,好!”看到儿子明白了自己的心事,刘兴文欣慰的笑了起来,看了一眼对岸,他傲然道:“有爹在这里坐镇,江浩坤除非脱光了衣服游过来。” 第六百零六章:为什么会是我 洛河两岸,喊杀之声震天,兼程赶到洛河北岸的抚远军没有丝毫的停歇整顿,直接便向南岸发起了进攻,没有船只,更不可能有时间搭起浮桥,草草的将一路上收集到的木材,竹子捆扎起来,做成一个个的木筏子,就这样放在河水里,便悍然向着对岸发起了进攻。 刘兴文有些遗憾,这里处于洛河的上游,而且洛河在这里因为拐了一个大弯,流淌到这里,河面倒是足够宽了,可水流也缓了下来,如果放在中下游,他们这样草草扎成的筏子早就被激流冲散了。 整个河面之上,黑压压的尽是抚远军划动的筏子,而南岸,一台台架在堤上的脚踏弩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小型石炮不停的发射着一枚枚石弹,弓箭手张弓搭箭,箭矢雨点一般的射向河中央。 石炮落在河中,激起一股股巨浪,不时会有筏子被石炮击中,散乱成一根根的木头,落水的士兵有的抱着圆木浮浮沉沉一路向下,有的则一沉到底,再也没有冒出头来。 河水几乎变成了红色,一片红色刚刚随水而去,新的红色便又占据了河面,到得后来,红色几乎成了河水的主色调。 在不计成本的渡河攻击之中,抚远军终于踏足上了河边的滩涂地,下一刻,这些地方马上便成了弓箭手们攻击的重点目标,泥泞的滩涂地,一脚下去,淤泥便没过了小腿,艰难前行的抚远军举起盾牌,艰难地向前移动,不时有人倒下,而倒下的人,便成了后进者的垫脚石,许多只是受了伤不没有死的士兵,亦被后面的士卒重重地踏进了淤泥之中,再也没有机会爬起来,他们不是中箭而亡,而是被踩在泥里,活生生的闷死的。 河堤是一道斜坡,但在河堤之上,厚土营用沙包垒起来的墙却成了抚远军的拦路虎,沙包墙并不高,但却让士兵们无法轻易的攀爬上去,好不容易爬上去了,迎接他们的却是一柄柄突刺而出的长矛,又将他们一个个的戳下去。 刘兴文提枪策马立于堤上,偶有冷箭射来,他也只是轻瞄淡写的挥枪打落,两只眼始终紧盯着战场,不时会有一队队的兵马从他的身边奔向出现险情的防御段。 江面之上,一位灰衣老者双脚踏在一根圆木之上,没有任何动作,圆木却如同离弦之箭向着南岸驶来,这是一位武道高手。刘兴文眉头微皱,低声叫道:“刘管家。” 刘氏的老管家,刘保,低应了一声,提着长矛,悄没儿声的离开了刘兴文的身边,他穿着一件普通亲兵的衣服,到了河堤之上,并没有站起来却迎敌,却是混在了一群士兵之中,没有任何特异之处,与士兵们一起,挥动着长矛,戳向了那些攀爬上墙的抚远军。 灰衣老者脚踩圆木,渡江而来,临到江面,双脚似乎沾在了圆木之上,一声厉喝,整段圆木竟然分了起来,大袖飘飘,颇有神仙风采。 当然,扮神仙也是要付出代价的,立即便有如雨的箭矢飞向了这位老神仙,老神仙大袖飞舞,将羽箭震得四处乱飞,不过羽箭太多,终于还是有些手忙脚乱,一位厚土营将领夹在众多羽箭之中的一支箭矢,呜的一声射落了老神仙攒发的簪子,头发顿时四散开来,这下却真是飘飘欲仙了。 老神仙显然是老羞成怒了,暴喝一声,脚下圆木疾速向前飞来,砰然一声,撞在沙包墙上,轰然声中,一段沙包墙顿时倒塌,后头的数名士兵被撞得口吐鲜血,倒了下去,沙包墙外,抚远军士兵立时顺着这个缺口涌了进来。 老神仙却没有从这个缺口进入,而是如同大鸟一般扑向了另外一处,想要攻破这段沙包墙,一个缺口显然是不够的,他要用一己之力,再打开几个缺口。 数十柄长矛立即便当头刺来,老神仙冷哼一声,大神一挥,一股巨力涌来,刺来的长矛顿时失去了准头,互相撞击,老神仙落下地来,袍袖再挥,这一次却是挥袖如刀,将另外几柄戳来的长矛,从矛杆相接之处切断,转身一掌按在沙包墙上,一声巨响,沙包墙顿时又倒塌了一段,老神仙得意得长笑一声,一个转身,又扑向一侧。 大袖飘飘,老神仙振臂起飞,欲扑向下一个突破地点。此时,先前被他一拂倒地不起的一群士兵中,一柄长矛突然抬起,无声无息的扎向他的后背尾骨之处,初时无声,行至末端,这才发出波的一声响。 老神仙陡然警觉,他浑然没有想到,在最前线的这群普通士兵之中,竟然隐藏着一个身手极高的武道好手,而且还如此不要脸。 来不及转身,右手反抓回来,迅雷不及掩耳之间,抓住了矛刃。同时身体向前疾扑。 刘保冷哼一声,左手在矛尾用力一拍,长矛向前突刺,老者竭力向前,不过他显然忘了,现在他是在厚土营的士兵丛中。又是十数把长矛迎面刺来,老神仙左手再击,震飞长矛,但刘保的长矛却在此时,划破了他的右手掌,矛刃冷酷无情的刺进了他的尾骨。 老神仙长声惨嗥,右手挥拳击下,喀嚓一声,击断了长矛,刘保大笑声中,两脚连踢,一柄接着一柄的长矛从地上飞起,刺向这位老神仙。 老神仙避过了这些乱飞的长矛,刚刚落下地来,眼前又传来波的一声轻响,一柄长矛迎面刺向他的咽喉,两掌交叠挡在咽喉之前,一声轻响,长矛刺穿了他的手掌,离他的咽喉不过一分之遥。 心中正自庆幸,身后风声飒然,数柄长矛刺进了他的嵴背。 长声惨唿之中,再也挡不住身前刘保的全力一刺,整个矛刃穿透了他的咽喉,老神仙双眼突出,瞪着身前扮猪吃老虎的刘保,生命却早已不再。 刘保哼了一声,丢下了长枪,顺手捡起一把掉落在地上的刀,唰地一声,斩下了老神仙的头颅,冷笑道:“兵凶战危,便是九级高手,也是小心自保,你一个八级巅峰,居然敢在这里扮神仙,不杀你杀谁!” 提起头颅,跃上沙包墙,扬臂一挥,头颅远远的飞出,落在江中,卟嗵一声,激起小小一朵浪花。 沙包墙之后,厚土营士兵齐声喝彩。 北岸,江浩坤脸色铁青,抚远军中,除了他自己是九级高手,这个老者的身手便是最突出的一个了,却是死得如此厚囊,他总不可能自己是冲锋陷阵。 “加派兵力,他们人并不多,就是有有堆,也给我堆死他们。”他怒气勃发地道。 天色渐晚,洛水两岸,却是火光冲天,将江面照得透亮,河滩之上,越来越多的抚远军士兵渡过河来,向着河堤发起一阵阵的狂攻,刘兴文在河堤之上的防守,已经有数处被突破,这一次,便是刘兴文也加入到了战斗之中,河堤争夺战,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激战之中,刘兴文突然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了喜色,他听到了马蹄之声。围杀江来的战事终于结束,皇帝陛下的军队已经赶过来了。 如雷的马蹄之声,让河北岸的江浩坤脸色一片雪白,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江来完蛋了,他的所有计划,也都化为了泡影。 “退兵,退兵!”他喃喃地道。 身体有些发软,他瞪大眼睛看着南岸,那里,一面大明日月旗出现在他的眼眸之中,而上面镶中的黄边,让他双眼有些发直。 镶黄边的大明日月旗,带着骷髅头的烈火战刀旗,已经清楚地告诉了他,绞杀了江来一万右军的是什么人。 “秦风,秦风,你为什么没有出现在蛮人面前,却到了我这里,难道你就这么有把握,你守得住防线,挡得住蛮人吗?要是挡不住蛮人,你的越京城就完了。”他喃喃地道,有些无力的策转马头,缓缓向着远处的一片黑暗退去。 留在南岸的士兵,过来的时候很容易,但想退回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木筏子成了争抢的东西,更多的人,直接跳进了河里,拼命向着对岸游去,可是他们身上却穿着甲胄,哪怕丢掉了手中的武器,但盔甲仍然很重,平时在陆地之上也许不觉得什么,但在激战一天之后又要横渡洛水,这点重量,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少人游到河中,便已是力竭,骨嘟骨嘟地喝着江水,无力的沉下江去。 敢死营士兵纷纷跃下马来,与厚土营士兵一起,冲向了河堤。 秦风策马,缓缓走上河堤,满身是血的刘兴文一脸喜色的迎了上来,“陛下,幸不辱命!” 秦风微笑点头,拍了拍他的肩头:“刘岱表现很不错,刘氏后继有人,我大明帝国又多添一员勐将啊!” 刘兴文咧开大嘴,高兴之极,也不隐讳,在这位陛下之前,遮遮掩掩反而会让他瞧不起:“还望陛下多多栽培刘岱。” “这是自然的。”秦风点了点头,刘氏刘老爷子已是风中之烛,刘兴文现在已经落后了其它几家,到了刘岱身上,当然该扶持一下了。 第六百零七章:深山悍匪 大柱窝了一肚子的火。 大明建国后第一场大战,他居然没有赶上。这让他对长阳郡郡守马向南是半点好脸也欠奉,率领一半撼山营进了长阳郡之后,就一直在马向南面前摆出了一张臭脸。马向南倒也好涵养,照样笑嘻嘻的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 吴昕旧部吴岭又出现了。这位悍将,在当年与莫洛配合,险些便将宝清打下来,真真正正吓了马向南一大跳的家伙,如今又在长阳郡内开始游荡了。 逃窜进大山的吴岭,对于大明帝国的招降视而不见,反而在大明正式建国之后,又开始活跃起来了,这让马向南头痛不已,长阳郡本就是山区,大山延绵不绝,吴岭头一榔头西一棒子,不时会下山来游荡一趟。这些残存下来的原顺天军士兵,现在一个个都如同大山之中的野狼,不但凶残,而且狡滑之极。 正在着手复兴长阳的马向南对此束手无策,吴岭倒也不是说杀了多少人,而是你好不容易建起一个村子,过不了几天,他就下山来一个扫荡,将能抢的东西尽数抢光,然后给你留下一群光熘熘的人儿。近一段时间,更是得寸进尺,抢了东西之后,还将一些青壮男子裹协进山,看那模样,当然是为了补充人手了。 对于这样一支以骚扰,游击,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流窜匪徒,不管马向南采取什么防范措施,仍是防不胜防,屡次中招。眼见着辛辛苦苦的投入一转眼就打了水漂,马向南痛心不已。钱没了还可以再想办法,青壮被裹协走更是让他抓狂,长阳郡本来就缺少壮劳力,马向南现在想尽一切办法吸引人口回流,可现在这副模样,连最基本的安全也保证不了,谁会愿意回来? 马向南用一份声泪俱下的奏折,换来了大柱撼山营进入长阳郡来负责剿灭这伙拒不投降的山匪。 吴岭是吴昕昔日旧部,当年误以为莫洛杀了吴昕,与另外几名吴昕旧部立时反叛,一场窝里斗之后,让太平军乘虚而入,一举将顺天军逼入绝境,也奠定了秦风后来一统越国最基本的调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吴昕之死的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吴岭极度痛恨秦风,誓死不降太平军,宁可率领部下进山当了山匪,而进山的他们,也让秦风徒唿奈何。 太平军一统越国,建立大明帝国,深山之中的吴岭便决定来给秦风找不痛快了,那怕伤不了秦风的根基,恶心你一下也是好的。他想让秦风记住,深山之中,还有一个仇恨他的人存在。 长阳郡府衙,大柱黑着脸看着对面的马向南与鹰巢在长阳郡的分站负责人谢秋。“刚刚接到邸报,霹雳营在慈济大败抚远军左军,矿工营,敢死营,厚土营在新化全歼抚远右军,造反的江浩坤已经被赶回了老家。想来你们也看到了。” 他站起来吼道:“慈济一战,本来应当是我撼山营去打的,现在倒好,我在这里剿几个不知死活的山匪,天天在山里转悠,别说打仗,匪徒毛都没有摸到一根。真是便宜了邹明那小子啊,一战成名天下知,现在霹雳营名头大响,我们撼山营快要成为鸡胁了。” 看着怒发冲冠的大柱,马向南温和的笑道:“大柱将军,剿匪也好,战场杀敌也好,都是为了大明的根基更加牢固,并没有主次之分,其实相比起来,我们这里的情况比那边可要复杂多了,陛下让大柱将军来主持此事,那是看重大柱将军的能力。陛下曾多次说过,大柱将军粗中有细,是大将之才,慈化那样的战事,换谁去打不是一样呢?但我们长阳郡这事儿,还真只能由大柱将军来打啊!” 话说得让人舒服,大柱脸色稍霁,却仍是不肯领情:“马郡守,你也别给我管**汤,我大柱情愿去那边,也比现在窝在这里无从下手要强多了。” “大柱将军不必着急,已经有消息了。”马向南笑着,“具体情况,让谢秋来具体讲吧!” 谢秋是一个干瘦干瘦的中年人,穿着打扮,与长阳本地人毫无二致,如果在大街上看到这样一个人,不认识他的话,只会认为他就是一个农民罢了,但此时坐在郡守与实权将军面前,仍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显示出极好的心理素质。 “大柱将军,吴岭是一员经验极其丰富的将领,而且是长阳本地土生土长的人,对这里的地形极其熟悉,而且行事没有任何规律,从他自宝清一战之后逃进深山,我们一直没有找到他的老巢所在地。” “说重点,别说没用的。”大柱道。 “好,说重点。”谢秋一笑,“本来我们鹰巢对于吴岭一直也极其头痛,但这一次,我们终于抓住了机会,因为吴岭开始抢人了。很显然,他需要补充人手,我们就从这一点着手,终于将这个悍匪的狐狸尾巴抓住了。” “你们是怎么做的?”听到这里,大柱也有些好奇了。 “很简单,他不是抢人么?我们在许多靠山的村子里,布置了我们的老鹰。”谢秋道:“这些人在吴岭的数次行动之中,被吴岭抢去了。” 听到这里,大柱不由大笑起来:“这么说来,你是抓住他的老巢了?” “找到了。”谢秋道:“这些人都是农民吗?吴岭终究还是一个正规军官出身的山匪,这些人被抢上山之后,先是被送到他的大本营里洗脑,训练,然后再会并入他的部队,我们的老鹰一日前终于送出了情报,他们的老巢在云雾岭。” 大柱霍然站起:“云雾岭,好得很,这一次我要将他连锅端了。” “且慢,大柱将军。吴岭此人狡诈之极,云雾岭虽然是他现在的老巢,但他随时可以抛弃这里另寻一个,所以我们这一次的行动,一定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连根拔起,如果这一次再让吴岭跑了,以此人的机敏,必然会想到内部出了问题,那以后再想找他的漏洞可就难了。”谢秋道:“而且,云雾岭内,遍地都是山洞,这些山洞内部道路综错复杂,互相连接,而吴岭的军队便藏在这些山洞之中,这也是以前我们总是找不到他们的原因,现在我们的老鹰正在摸清这些山洞的脉络,还请大柱将军多等一段时间,等到具体的情报出来之后,我们再行动。这一次,鹰巢总部调了一支两百人的游隼过来,准备配合大柱将军一举解决这个麻烦。” “游隼?”大柱脸色有些不豫。 谢秋察颜观色,善解人意地道:“大柱将军,游隼精于跟踪,刺杀,他们的任务与军队不同,就是要将漏网之鱼斩杀殆尽,他们最大的目标就是吴岭,您也知道,要是让吴岭再跑了,用不了多长时间,这家伙一定会再次出来作乱的。所以,这一次绝不容有失。” “好,那我等你的消息。要快,江浩坤被打垮了缩了回去,但蛮人还在与我们激战呢,解决了这个麻烦,我就能赶上这一拨了,要是让章小猫他们快手快脚地将蛮人也击溃了,我就什么也捞不着了。”大柱点头道。 “这个大柱将军尽管放心,这仗啊,还有的打!”马向南呵呵笑道,那是知道秦风的磨刀石战略的。现在吴岭这个大麻烦要被解决了,心中也是大慰。 “切,这我也知道,但那些仗还有什么意思,那是给生瓜蛋子们准备的。”大柱不屑地道:“现在打,才有意思。” 云雾岭深处,最大的石窟之外,吴岭提着一罐酒坐在一块大石之上,进山快三年了,部队也从最初的三千人,缩减到了不到一半,绝大多数的人并不是战死的,而是冻饿,疾病夺去了他们的生命,在山中,缺医少药,一旦生病,受伤,便只能听天由命,扛得过来就是生,扛不过去就是死。 对于山下的招降公开,他不屑于顾。他现在最痛恨两个人,排在第一个的,倒不是秦风,而是出卖了吴昕将军行踪的陆一帆,秦风只能排在第二位。 如果说吴昕将军是死于正大光明的战场决战,吴岭不会有现在这样的仇恨,两军对垒,生死由命,但这样被暗算了,却让吴岭心结难解。 大明帝国是吧?好,我现在的确无法撼动你们,但我就要像你们躯体之上的一个脓疮,时不时就要发作一下,提醒一下你们记得我吴岭,记得吴昕将军。 一仰脖子,灌下一大口酒。连续几次下山,运气最好的便是最后一次,居然碰上了赶集的日子,抢了不少东西,更重要的是,他补充了不少的青壮进来,这些人既然进了山,用不了多久,便会被同化成与他们一样的人。这些酒便是这一次抢来的,当然,还有粮食。夏天到了,距离冬天可就更近了一些。明国派来了整整一个战营进入长阳郡,而且还是在大战之时,倒也真是看得起自己了。现在当然要避避锋芒,他就不信,这整整一个战营会一直呆在长阳郡不走。 入秋过后,肯定还要下山几次,要筹集到足够的粮食越冬。 第六百零八章:封洞 茂密的从林之中,一队五人的巡逻兵,懒洋洋的穿行在林间小道之上。 这里,距离云雾岭吴岭的大本营五里之遥。虽然现在吴岭被称作是匪,但出身正规军队的他,依然保持着军队之中的一贯作风,大本营外,设立了不少的前沿哨所和岗位,以便警戒,以防被人偷袭。 不过对于士兵们来说,几年的山匪生涯,却已经将他们原本的军人作风磨灭了大半,这一队五人哨兵,因为远离了大本营,更是有些放浪形骸了。一个个袒胸露乳,手里虽然提着刀,却一个个走起路来东摇西摆,其中一个,更是还哼着乡下俚曲儿。 这深山老林之中,能有什么人来找他们的麻烦,官兵么?那些官兵哪一次进山,不是大张旗鼓,搞得轰轰烈烈,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呢,就已经知道他们进山了。 天上虽然明月当空,但落在林间的却只有一缕缕若有若无的光线,借着这点光线,几名士兵摇摇摆摆的向前走着,像他们这样的哨所,一共有五个,他们这里,是最前面一个,每个哨所里有十名士兵,五人一班,每一个时辰巡逻一次,一个时辰,也刚好让他们绕着山腰走一圈。 行走的时辰是固定的,因为五个哨所巡逻的时间是错开的,以确保每个点,在每一个方向上都会有士兵在巡逻望风。 前方的树林上方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空洞,从这个空洞敲出去,月亮已经西斜了,走完这一趟,便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觉,不必再换班了。 路边草从之中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受到了惊吓,正在向远处逃开,走了一会儿,却又停了下来,然后又向着另一侧移动。 “兔子!”一名士兵眼睛一亮,作为在山中流窜了好几年的他们,对于这些小玩意儿的习性可谓是了若指掌。前两年,他们粮食奇缺,那个时候,满山的野物,别说是兔子了,便是老鼠,也几乎被他们赶尽杀绝。只到在云雾岭安下家来,情况才慢慢地好转。 “我去捉来,回去之后,可以先美美的吃上一顿烤全兔。”中间的一名士兵嗖的一声,一下子窜到了旁边的树林之中。 其它几人也都嘻嘻哈哈的停了下来,睡前再消个夜,也是蛮不错的。 “手脚麻利点,可别空着手回来。”一人打着哈哈道。 林间隔断了几人的视线,只听见身体穿过丛林的沙沙声。 士兵的前方,的确有一只兔子。他弯下腰,盯着兔子,兔子也在看着他,就在士兵矮身扑向兔子的时候,兔子嗖的一下,跳进了身后的一丛茅草之中,士兵一个虎跳,直接扑到了茅草之中,两手牢牢地抓着了兔子,手中还拎着兔子,但眼睛却直了。 茅草从中,有一个人,全身都包裹在黑衣之中,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盯着士兵,士兵张大了嘴,瞬间惊呆了,下一刻,他感到嘴里有点甜,然后便看到对面的黑衣人,正在慢慢的从自己的嘴里抽出一根细细的东西,那上面有东西在往下滴。 他想喊,嘴里却瞬间被腥甜的东西填满。 黑衣人一手抓住了他手里的兔子,另一只手摸上了他的咽喉,轻轻一捏,喀的一声,士兵脑袋一歪,倒在了茅草丛中。 “小乙,快一点。”外面传来了其它士兵的不耐烦的声音。 黑衣人直起身子,在他身后,一左一右又闪出两个黑衣人来,三人对视一眼,另外两个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一个黑衣人看了一眼手中的兔子,低笑起来。突然一扬手,将兔子向外面发出声音的地方掷去,而他自己,也追在兔子身后,在草丛之中向前疾奔。 兔子迎面飞来,第一个士兵一伸手,将兔子握住,眼前黑影一闪,一个人影几乎是随在兔子之后,从林间窜了出来,手中一柄短刀,哧的一声没入到了士兵的小腹之中。黑影来得太快,一刀毙命,第一个士兵手中还拿着兔子,但人却已经没命了。 两条黑索一左一右飞来,将最后两个惊呆了的士卒的脑袋套住,只是一拉,便拖翻在地,身体嗖嗖的便被拖向林间,而杀掉第一个士兵的黑衣人,整个人从死去士兵胯下钻了过来,手腕一翻,短刀又将第二个士兵捅了一个透心凉。 三个黑衣人聚集在一起,打了几个手势,犹如鬼魅一般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些黑衣人来自大明鹰巢,他们有一个统一的名称,游隼。 山下的哨所,正在被游隼一个接着一个的拔除,而在他们的身后,一队队轻装的士兵正向着云雾岭急速推进,为首一人,正是撼山营统领将军大柱。手里提着的是他在大明军官之中独树一帜的大铁棍。 云雾岭下设有岗哨,山上自然也设有警戒士兵,不过山下,都是由老兵担任,山上,却是一名老兵带上几个菜鸟守夜。山下当然不能用菜鸟,这些刚刚被掳上山的家伙,要是放到山下,说不定马上就要开熘了。但在山上,却可以放心大胆的使用。 老兵全副武装,手里的刀更是明晃晃的就握在手里,而几个菜鸟却是赤手空拳,一个个战战兢兢地跟在他的身后,老老实实的跟在老兵的身后,听着老兵一边骂街,一边给他们讲述一些放哨站岗要注意的事项。 老兵只管在喋喋不休,并没有注意到原本排在队尾的一个身材最为瘦小的青年,已经不动声色的慢慢到了他的身后。 青年的肩膀瑟缩着,脑袋低着,与其它菜鸟并没有什么两样,但在他的袖管里,却滑出了一样东西,一根一头削得极尖的木棍,木棍并不长,就只有手掌长短,但在尾部,却有一个横端,显然这个年轻人是为了握得更稳。今天一个下午,他随手在地上捡了这根木棍,慢慢地磨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小木棍本来没有什么用,但磨尖之后,落在他的手中,便是杀人的利器。 青年的身体贴紧了身前的老兵,老兵一脸怒气的回过头来,正想喝骂,青年的一只手按上了他紧握着刀柄的手,另一只手曲肘,短棍夹在食中两指之间,径直插向了老兵的颈间。 短棍轻而易举的插进了颈间,老兵那只平素杀人如麻,单手便能提起百余斤石锁的手,被那青年按着,那刀却是半寸也没有拔出来。 他眼中的愤怒,慢慢的变成了惊愕,然后是恐惧。 他自己是老兵,杀人如麻,而这个青年,杀人更是干脆利落,这怎么可能是一个被掳上山来的菜鸟的表现,有阴谋,云雾岭要完蛋。 他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慢慢地滑倒在青年的怀里。 青年微笑着拥抱着老兵,转过身来,看着身后,那几个僵在哪里的菜鸟,“闭嘴,不许作声,谁敢滋一声儿,我就杀了他。现在去那边,一排排坐好。” 几个真正的菜鸟身体发着抖,走到青年指定的地方坐好,青年搂着那老兵也坐到了他们中间,从他们身后看过去,这一排人好好的坐在哪里,却不会发现,那个老兵的鲜血正顺着青年的肩头,丝丝缕缕的往下流去,流过青年的身体,再慢慢地浸湿了他们的身前。 夜色之中,传来了夜鸢的鸣叫之声,那个青年脸上的笑意更浓,仰起脖子,同样的声音从他的喉咙之中发出,你来我往,连着鸣叫了几声之后,一个黑衣人从树丛之中冒出头来,几个起落之间,便到了青年人的面前。看了一眼靠在青年人身前那早已死去的老兵,微微点了点头。回身招了招手,一群群的黑衣人从他身后冒了出来。 青年人一抖身子,将老兵的身体掀倒在一边,站了起来,也不废话,直接用手里的那根短木棍,弯腰在直画了起来。 看着青年人画完了地图,黑衣人转过身来,一连串的手势比出,身后的黑衣人瞬间便散开,一队队的离开了原地。 青年人在地上的画的是云雾岭藏兵山洞之中的各个出口位置,那些游隼是要去引领军队封住这些出口。 青年人转过身来,对那几个吓得浑身发抖的菜鸟道:“不要怕,我们是官府的人,现在你们沿着这条路往下走百余米,有一个小山洞,去那里藏着吧,等到我们剿灭了土匪,你们就可以回家去继续种田了。” 几个菜鸟一声也不敢做,向青年人深深的弯腰行了一礼,转身便向下方跑去。 半柱香功夫之后,大柱出现了在洞口,看着那个黑黝黝的洞口,冷笑道:“原来这些山老鼠一直躲在洞中,难怪一直找不到你们,今天,老子可就要关门打狗了,吴岭,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拄着铁棍,站在洞口,一名接着一名的士兵从远处飞奔而来,低声向大柱回禀,各个出口已经被堵住了。 大柱哈哈一笑,铁棍前指,厉声道:“攻击山洞,剿灭这些山老鼠。” 第六百零九章:英雄不总是同路 云雾岭剿灭吴岭一役,虽然大柱将吴岭全部堵在了山洞之中,但那山洞之大,仍然超出了大柱的想象,似乎整个云雾岭内部都是空的,而这股被关门打狗的顺天军旧部抵抗之激烈顽强,也出乎大柱的意料之外,以至于大柱不得不源源不断地将整个撼山营部队调进山来,原本以为两千轻将部队便能解决的问题,在打了整整三天之后,撼山营五千士卒全都投往以了作战之中,马向南甚至还紧急动员了数千青壮抵达云雾岭,接替士卒封锁各个出口,以便于撼山营能将所有的兵力,全部投往以山洞之中的搜索作战之中。 战役,从一开始的攻坚,到中途的激烈巷战,打到最后的捉猫猫,愤怒之余,大柱又不得不佩服吴岭的顽强。 终于要结束了。 浑身浴血的大柱,看着前方一个突出的巨大的岩石之上,同样浑身是血的吴岭带着最后仅剩的十数名亲卫站在那里,在他们的身后,是黑黝黝不知多深的深渊,隐隐传来的隆隆的声响,预示着下面是一条暗河。 无数在火把之下闪着悠悠寒光的利箭遥遥对准了这最后残存的十几个人。这一战,撼山营损失不小,数百人葬身在这个巨大的山洞之中,绝大部分,都是在最后的捉猫猫之中,被更熟悉地形的匪军造成的。 “吴岭,我敬你是一条汉子,放下武器,投降吧!陛下宽仁,会留你一条性命的。”大柱铁棍重重顿地,棍石相击的声音,在洞内回荡不绝。 大柱这么说也是有理由的,他曾听到过皇帝陛下感叹过,吴昕是一个让皇帝陛下由衷敬佩的人,不光是战略眼光,还有为人。杀吴昕,站在各自的立场之上并没有什么错,不杀吴昕,就不可能有大明的今天。只可惜这样的将领,不能为大明所用。而吴岭是吴昕亲近的部下,如果能招降此人,陛下必然会因为这样一些感念而留用此人。 吴岭却是大笑不已,手中长枪戟指着大柱,重重的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呸,做梦,吴某人就算死,也不会投降秦风。” “吴岭,你是要找死吗?”大柱勃然大怒。 “死便死了,有什么可多说的。”吴岭一扬手,将手中铁枪抛向了深后的无底深渊,瞪视着大柱:“回去告诉秦风,午夜梦回的地候,我吴岭会去找他的,哈哈哈!” 他转身,昂然走向前方,在身边,十数名亲卫抛掉手中的刀矛,皆是大笑着,争先恐后的抢在了吴岭前面,一个个奋力向前一跃,跳向无尽深渊。 吴岭最后一个头也不回的跳了下去。 山洞之中,回荡着他最后愤怒的喊叫:“吴将军,我来找你啦!” 山洞之中,安静之极,只余下火把毕毕剥剥的燃烧之声,吴岭之死,让所有人都有些沉默,一柄柄长弓垂了下来,一支支长矛以枪头点地。大柱提着铁棍,走到岩石尽头,看着黑黝黝不知多深的深渊,听到下面传来的隆隆水声,长叹一声,向着深渊,弯腰行了一礼。 这是英雄惜英雄。 只可惜,英雄并不是总走在同一条路上。 长阳郡郡守府衙,马向南欣喜的迎回了凯旋而归的撼山营,看到大柱有些落寞的神情,马向南以为大柱是心伤撼山营的损失,赶紧安慰道:“大柱将军,所有伤亡将士的抚恤,除了朝廷的抚恤之外,我们长阳郡也会咬咬牙再拿出一份儿来的,撼山营为长阳郡的安危拼死剿匪,我们长阳郡人矢志不忘。” 大柱翻了一个白眼:“马郡守,你以为我们大明军是你过去在楚国那会儿呢?剿匪保一方平安,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身为军人,马革裹尸还,也说不得什么委屈不委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有什么可说的,你长阳郡穷得叮当响,我还敲你一笔的话,陛下岂不是敲我的脑袋,你的钱,就不是朝廷的钱啦?” 马向南不由自嘲的一笑,也是,在楚国,这要是剿完了匪,那些个军官,那个不是想再地方上再刮一些油水,倒是忘了现在大明帝国是新人新气象,这种在楚国看起来很寻常的事情,在大明却是绝对犯忌的。 “那你这是?”他有些不解地看着大柱。 “可惜吴岭了,一条好汉子。”大柱摇摇头,将吴岭最后的下场说了一遍。 马向南却没有大柱那样的感慨,只是叹息一声:“卿本佳人,奈何作贼?于吴昕,他是信义,忠诚,但对于我们长阳郡人来说,他却是毒瘤。大柱将军,你大可不必如此难受,吴岭为害一方,扰百姓安宁,你这可是除暴安良,保一方平安。” “话是这么话,可心里总是不大痛快。”大柱道。 马向南有些搞不懂这些军人的想法,也懒得去想,吴岭既灭,长阳郡总算是除了这个心头大患,接下来自己的一系列想法,总算是可以按部就班来实现了,还有得忙呢!他要将长阳辖下各县,搞成一个个有地方特色的区域,长阳多山,粮食产量不足,但种植其它一些经济作物,却还是有得天独厚的条件的。来自太医署和越京城,正阳郡的商人们的第一波投资也都陆续到位了,该是大干一场的时候了。 “对了大柱将军,在你上山剿匪的时候,朝廷发来了一份命令,让你在剿匪完成之后,率部进入正阳郡,护送齐国使节曹辉一行人等离开大明国境。”马向南道。 “什么?”大柱夹手夺过命令,看了一遍,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呵呵笑了起来,这份来自兵部的命令有两个内容,第一个是调撼山营三千人马进入慈济,准备与霹雳营换防,霹雳营将撤出慈济,开拔出云郡驻防,而第二个,则是由大柱亲领二千兵马护送齐国使节离开大明。将其礼送出境之后,撼山营便将全员开赴慈济。 “什么护送,这不明摆着是监视他们老老实实的离开么?要敢生事,便将他们长得连他们妈都认来得他们。”大柱哈哈大笑,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送这个曹辉离境不是重点,千余人马,掀不起什么大浪,倒是随后全军开赴慈济让他开心,虽然头道汤没有喝到,但接下来却是轮到撼山营登场了。 正阳郡内,齐国前去祝贺大明帝国正式建国的使节曹辉正慢悠悠的一路游山玩水,从越京城到正阳郡,他们已经走了足足十天,却还没有出境,每到一地,曹辉便要兴致勃勃的去四处游玩一番。而随行的一千龙镶军,也都卸下了盔甲,轻装随行。 他们慢悠悠逛山游水,地方上可就叫苦连天了,每停留一天,所过之处,必然要为他们备好一应所需,要是稍稍有些不如意的地方,便会有齐国随行的礼部人员找上门来,指着鼻子大喷一番,地方府县官员还只能捏着鼻子听着,赶紧为他们补齐一应所需。 别人是使节啊,必须是要待之以礼的。 但他们这样慢悠悠的,必然是有所图。大明帝国的朝堂中枢最后也终于是怒了,你曹辉不要干得这么太明显好不好,是不是在等着江浩坤或者是蛮军传来捷报,你才会加快速度离去呢?一纸命令给了正在长阳郡的大柱,率两千兵马,去好好摧一摧这位游兴大发的曹大人。 在大柱兴致勃勃的一路奔向长阳郡的时候,慢悠悠一路前行的曹辉终于抵达了正阳郡城,一千龙镶军自然是进不了城的,曹辉仅带了一个随从,悠哉游哉进了郡城,径直奔向最热闹的郡城集市。 太平坊内,曹辉的目光被一个精致的盒子吸引住了,内里装着一小排仅仅拇指大小的瓶子,瓶子美轮美奂,雕刻着极为精美的图案,曹辉因为与太平坊的长期合作,现在也算是身家巨万,对于太平坊内消售的东西,极其熟悉,那些奢华的小玩意儿,主要的买家便是齐国的那些富豪官绅们。但这东西,他敢肯定,自家的店铺里,绝对没有。 “这是什么?”他指向了盒子,问道。 “这位客官好眼力。”早已从内间走了出来的太平坊掌柜笑咪咪的迎了上来。“这是我们太平坊总坊刚刚开发出来的新品,王小姐说叫香水,听说滴上一滴在身上,香气可数天不散,这一排六个,便是六种不同的香味,现在只是试销,并没有大规模的上市,听说制作极其不易。这价格吗?当然也是很昂贵的。” 听到王小姐三个字,曹辉目光微微一黯,但马上又恢复了正常,“能闻一闻吗?” “这个可不行。”掌柜笑道:“您要是买了,随您怎么处置都好,但这香水是密封的,一打开,我可就不能卖啦,这位客官,其实我店里一共也就三盒,其中两盒已经被我们正阳的郡守大人和主薄大人买走了,这是最后一盒。” “好,我买了!”曹辉微微一笑。“多少钱?” 掌柜伸出了两根手指,“纹银两百两。” 第六百一十章:后手 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一个盒子,六个拇指大小的瓶子,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所谓香水,居然要二百两银子。 曹辉的随从脸色顿时就变了。 “二百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他冷声道,“爷们不缺钱,但也不是傻瓜,你别以为我们是外地人,便想狠宰我们一笔。” 掌柜脸上笑容不变,并不理会这个伙计,而看看着曹辉:“这位爷是识货的。想来知道这东西定然值这个价。” 曹辉没有说话,径自将盒子揣进怀里,转身便走。 “付钱。” 随从楞了一下,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丢在柜台之上,转身紧跟着曹辉向外走去。 “爷,这,这也太贵了吧?” 曹辉摇摇头,王月瑶弄出来的东西,总是这么匪夷所思,以前的面膜,到现在一直是有价无市,现在又弄出了什么香水,倒还真是会赚钱。想到王月瑶,又不由想起自家现在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除了花钱,撒娇,就什么也不会了。好在曹辉的地位比起她的父亲并不低,至少大小姐脾气是不敢发的。 长安城里,曾经偌大的亲王府,现在已经变成了曹府,义父沉迷于研究李清大帝的秘密而不能自拔,以前还只有卫庄,现在又多了一个文汇章,当世四大顶尖高手,便有三个汇聚到了长安。 对于这一点,曹辉有着不同的看法,人总是要活在当下的,千年之前李清大帝留下的秘密再怎么诱人那又怎样,他真怕有一天,义父他们当真研究出了什么,便会和那李清大帝一般无二,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对于齐国而言,也算不得什么好事。 慢慢的在街上逛着,脑子里想得却是这一来一去在越国看到的一切,不,现在应当是大明帝国了。 曹辉自失的一笑,当初那个在落英山脉之中,被自己追杀得几乎上天无路无地无门的家伙,现在居然成了一国皇帝,想想也觉得慌谬,当初要是自己不那么痛恨他坏了自己的好事,给他一刀,赏他一个痛快,现在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可就是因为一个恨字,自己想让他在走火入魔之中慢慢的体会死亡的感觉,却给了他一线生机,命不该绝啊!曹辉叹息道。 秦风无疑是一个聪明的人,在几乎齐国所有的朝臣们,都在猜测秦风当真之后,将会对越国进行一场大清洗来巩固自己的统治的时候,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居然匪夷所思的将这些旧越贵族士绅们包容进了自己的新国家之中。 毫无疑问,在这个过程当中,王月瑶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金钱,总是能让很多人,很多事改变的。 为什么自己脑子里想来想去,最后都会绕到王月瑶身上来。 叹了一口气,王月瑶今年应当已经二十四了,不折不扣的老姑娘了,是自己耽误了她,而且,这笔帐,恐怕自己永远也还不清了。 伸手轻轻拍了拍脸颊,将思绪重新拉回来。越国迅速而又平稳地过渡到了明帝国,这对于齐国当然是不利的,只消看看秦风在沙阳,太平城等地治理的能力,明帝国的强势崛起,将是不可阻挡的,对于齐国来讲,必须要给他们找一点事做。 江浩坤也好,蛮族也罢,便是齐国人给秦风找的事儿。万一要让江浩坤和蛮族成事了,明帝国乱成一团,那就妙之极矣。 “公子,公子!”身后,传来了急急的唿唤声,曹辉回头,眉头微皱,一名亲兵正急急地奔了过来。 “公子,秦厉到了大营了,请公子马上回去。”亲兵压低了声音道。 “秦厉到我这儿来了?”曹辉一怔,问道:“说了什么事吗?” “好像是关于抚远郡的事,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情况不太乐观。”亲兵道。 听完这句话,曹辉一言不发,转身便往回走。 城外,齐国使节驻地,秦厉满脸愁容,搓手顿足,有些坐立难安,起事之前,一切都设想得很好,但真正实施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大帐帘子一掀,曹辉走了进来。 “大人!”秦厉一跃而起,单膝下跪行了一礼。 “行了行了,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曹辉不耐烦地挥挥手,他也着急知道战场之上的情况。 “江浩坤败了。”秦厉低声道:“先是在慈济,江浩坤左军勐攻由霹雳营把守的城池,损失惨重。后来江浩坤分兵新化,再遭重创,谁也没有想到,秦风居然带着矿工营和他的亲卫敢死营到了新化,又派了刘兴文的厚土营,在洛河南岸切断了江部右军与中军的联系,江部右军一万人马全军覆灭于新化,现在江浩坤已经退回了抚远,别说是进攻正阳等地,便是自保都成问题了。” “烂泥终究是扶不上墙。”曹辉怒道:“武腾呢?他在干什么?” “霹雳营的守城武器太过于厉害,武将军不愿拿龙镶军去碰这块铁板,所以龙镶军并没有攻城,现在也随着江浩坤退回到了抚远。不过武腾将军有一封描述慈济霹雳营的守城武器的信,小人已经带来了,信中武腾将军对这些武器赞不绝口,要求我们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搞到这些东西的情报,不然以后我们与明军碰上,便铁定要吃大亏。” 从秦厉手中接过信,曹辉并没有急着打开,“蛮子哪边呢,也吃了大败仗?” “差不多。”秦厉点点头道:“慕容开山主攻,先是拿下了空城石林,但在新乡,为明军锐金营所阻。” “锐金营?就是那个绰号叫和尚带领的部队?”曹辉问道。 “是,慕容开山不仅损兵折将,连他自己,也被一个婆娘一刀噼伤,险些便丢了性命去。”秦厉道。 “一个婆娘?”曹辉微怔,“没听说明军中有女将啊,除了一个瑛姑,可如果他真碰上的是瑛姑,那里还有性命?” “不是,听说挺年轻的。”秦厉摇头道:“中军首战便败,后来慕容宏率领主力亲自上阵,但明军的援军也来了,由章孝正率领的磐石营,陈志华的巨木营,陈金华的洪水营在蛮军面前摆开了阵势,慕容宏勐攻多日,双方都有损失,但蛮军却毫无寸进,战场之上,看起来是平分秋色,其实从长远看来,蛮军已经输了。要知道,明军的主力还没有上去啊!” “我们还是低估了明军的战斗力,也低估了秦风的信心。”曹辉坐了下来,十指交叉,握得卡卡作响,“他居然先放过蛮军不管而先去对付江浩坤,不得不说是一招妙旗,江浩坤一败,蛮军便独木难支了。秦厉,你马上回去,告诉慕容宏,马上退回去,先保存实力,再打,老本儿都要折光了。” “退回去?曹大人,何不让他们去拼个你死我活,蛮人死多少,与我们可没有什么关系!”秦厉奇怪地道。 “煳涂,我要的不是蛮人死光,我要得是他们能长久的坚持下去。他们就算拼光了秦风的几个营又怎么样?现在秦风握有整整一个国家,很快就又能补充上新的兵员,但只要蛮子还存在着,就会大量的牵制住秦风的兵力,消耗他们的财富。这不是一锤子买卖。” “明白了。”秦厉点头道。 “再者,你告诉武腾,要选反一个合适的时机打上一仗,最好是能打上一场胜仗,给他们鼓鼓士气,可不能让他们一泄千里。”曹辉想了想,又道。 “遵命,我会转告武腾的,不过曹大人,还有一件事,就是慕容靖偷偷潜入越京城去营救越国太子吴京的事情,前期行动相当顺利,救出了吴京,但后来,不但是慕容靖,便连吴京也完全失去了消息。不知道您这里有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情报,慕容宏有些着争,慕容靖可是他麾下重要的将领。” 曹辉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营救周泰的计划失败了,周泰和那些前去营救的人,全都死了越京城,还连带我们赔上了好几个重要的谍子。慕容靖应当还活着,吴京也应该还在逃,因为明国的鹰巢,到现在还是四处围追堵截,不过吴京到底到了什么地方,现在我也不知。” “曹大人,江浩坤希望我们大齐能够加大对他的支持力度。”秦厉道。 “加大支持?”曹辉冷笑道:“还要怎么支持他?难不成还要我们大齐亲自出兵不成?如果他是这么想的,你告诉他,就别做梦了。如果我们真得与秦风开战,高兴得只会是楚国,还有秦人,到时候,三国抗齐,便又会重现。” “我是担心一旦江浩坤觉得撑不下去了,会不会向秦风投降?”秦厉有些担忧地道。 “投降?”曹辉呵呵一笑:“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秦厉,你这次回去,也要做一些准备,如果江浩坤真有这个想法,那便让慕容宏收拾掉他,让慕容宏彻底掌控抚远四郡,慕容宏却是绝不会投降的。” “属下明白了。”秦厉道。 第六百一十一章:丧家之犬 荒野,一幢废弃的宅子,栖息在内里的几只野狗,突然嗅到了阵阵的血腥味,本来蜷缩在地上的它们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颈上的毛发倒竖起来,前肢微蹲在直,嘴里发出呜咽的低低的威胁声。 院子的大门早就破败不堪,当中更是多出了一个大洞,那里本来就是这群野狗自由进出的通道,野狗们发红的眼睛,正盯着那个破洞。 一个黑影堵住了那个破洞,紧跟着,大门被勐然推开,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大狗一声咆哮,凌空飞起,扑向那突然出现的人影,血腥大嘴里,獠牙毕露,头微侧,一口便咬向进来的人影的咽喉。 完美的一咬! 黑影伸出了手,铁钳般的手叉住了野狗的脖子,手上微微使劲,卡的一声,足足好几十斤重的野狗顿时被扭断了脖子。啪哒一声,被随手丢在了一边。 为首野狗的死亡,并没有让这些流浪狗们惧怕,反而一涌而上,冲向了踏进了院门的几个人。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自然容不得外人入侵。 一阵寒光陡然扑满了院子。 “操你老娘,一群野狗,也想欺负老子。”一个身材高壮的人骂骂咧咧,手里的大刀之上鲜血淋漓,转瞬之间,所有的野狗已经被他屠杀殆尽。 一行五人,个个带伤,人人身上都是血迹斑斑。 “小乙,收拾一块干净的地方,让殿下休息。”拓拔燕环视着这幢废弃的屋子,低声吩咐道。“铁青,你来警戒。” “是!”两个汉子低应了一声,一个转身出屋,一个跑进了屋内。 这五人,便是从越京城随着慕容靖救了吴京出来的拓拔燕,孙大刀等人,看现在五人的模样,却是处境堪忧。 吴京脸色有些惨白,他本身有着八级武道的修为,但却被瑛姑封住,眼前,比起一个正常人犹自不如,一路逃亡,体力早就处在了透支的边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便再也不想动了。 小乙提着一个桶走了进来,屋子虽然废弃了,好在后院里还有一口井,吊起一桶水来,提起了屋里,拓拔燕舀了一瓢水,递给了吴京。 “殿下,喝一点吧!” 一口气喝完了瓢里的水,惊魂未定的吴京总算是平静了一些:“拓拔将军,我们,摆脱了他们吗?” 拓拔燕摇摇头,“我不知道,吊着我们的应当是鹰巢的精锐,只怕没有这么容易摆脱他们。” 吴京苦笑:“原本说抵达正阳郡,江浩坤应当已经打下正阳,这里该是我们的天下了,可是现在,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江浩坤大败而归,我们,该怎么办?” 几个都是阴沉着脸,该怎么办?他们也不知道。 孙大刀进门的时候,身上还背着一个人,却是天桥街头之上卖风腊的老头胡力,此刻,平躺在地上的胡力,唿吸愈发的急促走来。 “拓拔燕,胡老头只怕不行了。”孙大刀带着一丝哭音道。 拓拔燕冷冷地瞧了他一眼,“早就告诉你,胡老头活不下来了,你背着他逃只是浪费力气,你偏不信。” 孙大刀大怒:“拓拔燕,你这个冷血的东西,胡老头是我们的同伴,难不成你要让我丢下他不管么?” 拓拔燕冷哼一声站了起来,走到院子里,回来时,手里已经拖了一条被孙军杀死的野狗,手腕翻动,切下一块大腿肉,走到了胡老头身边。 “胡老头,你要死了,我们也救不了你,吃一点肉吧,做个饱死鬼。”拓拔燕蹲下身来,将手里带着血丝的狗肉递到了胡力的嘴边。 孙大刀对拓拔燕怒目而视。 胡力的声音有些微弱,“他娘的,卖了这么多年的风蜡,倒是有年头没有吃鲜肉了,燕帮主,多谢你啊。” 张开嘴,咬下一块,血淋淋的在嘴里咀嚼起来。 “胡老头,还有什么遗言么?要是我们能活下来,便会替你办到。”拓拔燕接着道。 “老头子孤单单一个人,没啥可留恋的,喂,孙大刀,多谢你背了我这一路,我在天桥风腊店的柜台下面,埋了有一千两银子,那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你要是还能回去,这些便归你了,拓拔燕,你可不能抢。” “胡老头,别听这个丧门星的,你能活下来。”孙大刀的声音有些悲怆。 “活不了啦,挨了那些鹰爪一枚暗箭,那上面是涂毒的,我自己也玩毒,没救了,拓拔燕,你给我一个痛快,别让我受罪了。”胡力伸出手抓住了拓拔燕,道。 “你敢!”孙大刀怒视拓拔燕。 拓拔燕似乎没有听到孙大刀的威胁,刚刚削下狗肉的刀子,下一刻已是出现在胡老头的面前:“胡老头儿,我会记得你的。” 胡力嘿嘿笑着,每笑一声,嘴里就涌出一些紫色的血沫。拓拔燕眼一闭,刀子向前送出,准确的刺进了胡力的心脏,胡力身子勐地崩直,下一刻便软了下来。 收回刀子,拓拔燕在身上擦掉了血迹,面无表情的走了回去,割了一块狗肉,放在嘴里咀嚼起来:“孙大刀,你要是还想多活一阵子,就快点吃些东西,保存体力,那些鹰爪儿用不了多久就会找上我们的。” 孙大刀抱着胡力慢慢变冷的尸体,眼神有些空空洞洞的,先前在天桥卖艺卖膏药的时候,满脑子的都是飞黄腾达的梦想,但真正走上这条路的时候,他却发现,这条路的血腥。他不是拓拔燕这种冷血的东西,一颗活泼泼的心,早已随着同伴的死,慢慢的冷却了下来。 在雾山救出吴京之后没两天,他们便被鹰巢的鹰爪信缀上了,然后便是一路的追杀,同伴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在他的面前,其中不乏武道修为比他高得多的人,而他能活下来,也多亏了与卖风腊的胡老头两人相互照应。 眼看着快要到正阳郡了,却听到了江浩坤大败而归的机会,也就在此时,一个大煞星追上了他们。一想到那在黑夜之中,犹如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那个体态窈窕的黑衣女子,孙大刀便会情不自禁的打个寒噤。 在他看来,那个女人简直就不是人。 慕容靖在他眼中便是犹如天神一般的存在了,但慕容靖带着他们围杀这个女人,结果却是他们被这个女人在围杀他们。 这便是宗师级的人物了。 慕容靖拼死引走了这位大煞星,但他们从越京城逃出来之后,汇集的数十人的队伍,却只剩下了十余人,逃进正阳郡,又在鹰爪们的扑杀之下,剩下了最后的五个再加上一个重伤的胡老头。 现在,胡老头也死了。 他放下了胡老头的死尸,沉默着走到拓拔燕身边,也不用刀,直接撕下一条狗腿,也不管上面的毛发,直接血淋淋的撕咬起来。看得一边的吴京一阵反胃,险些便呕吐出来。 “殿下,你最好也吃一点,吃饱了,才有力气逃。”拓拔燕瞧了一眼吴京,拿刀片了一块肉,递给了吴京。 吴京摇了摇头,脸色更苍白了一些。 拓拔燕也不勉强,径自将肉塞进了嘴里,咀嚼了起来。 急促的脚步之声传了出来,在外警戒的铁青闯了进来。“有人来了!”他涩声道。 拓拔燕一跃而起。 院子里风声飒然,两个蒙面人闯了进来。似乎没有感受到破屋里隐藏的杀机,径直走向屋内。 拓拔燕腮帮子微鼓,两枚吹箭从嘴里飞出,悄无声息的飞向一只脚踏进门槛的来人。 一声轻笑,来人两根手指一夹,两枚吹箭已是落在了他的手里。 一柄大刀带着风声,凌厉至之极的斩下,但接下来,刀便定在了半空,蒙面人一手悬在空中,孙大刀的刀竟然被他凌空抓住,动弹不得。 “住手,我是秦厉,我看到了你们留下的记号,自己人。”第二个黑衣人低吼道,屋内,正准备扑出去的另外几人,一下子都呆住了。 “殿下,辛苦了,我是曹辉!”为首的蒙面人走进屋内,手一松,孙大刀身子后仰,险些跌倒,两枚吹箭飘啊飘,飘到了拓拔燕身前,让他怔肿不语。 “曹辉曹大人?”吴京又惊又喜地站了起来。“你在正阳郡?” “本来想在正阳郡看一场好戏,可惜,江浩坤不争气,这场好戏看不着了。不过接到了太子殿下,却也算是一件幸事。”曹辉笑着环视屋内:“慕容靖呢?” 拓拔燕小心的将两枚吹箭收了起来,走到了吴京的身边:“我们遇上了一个恐怖的女人,慕容将军将她引开了。” “恐怖的女人。”曹辉取下蒙面巾,“那可能是瑛姑,慕容将军恐怕凶多吉少了。” “曹大人,我们身后缀着明国的鹰爪,这里恐怕不是久留之地。”吴京急切地道。 “不用担心,他们来不了了!”曹辉摆摆手,“殿下尽管宽心好了。” 曹辉这话出口,屋里几人都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孙军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的力气这一刻似乎消散得无影无踪,也只有拓拔燕,到了这个时候,仍然如同一根标枪一样,站得笔直。倒是让曹辉高看了他一眼。 第六百一十二章:成功送出 一听没有了追兵,不仅是其它人松了一口气,便是连吴京那一直吊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虽然还在明国境内,但想起眼前这人的身份,他认为自己这条性命总算是保住了。 这一放松下来,肚子顿时咕咕的响了起来。在曹辉的面前,立时便闹了一个大红脸。 曹辉似乎是没有听到,倒是秦厉乖巧得很,立时便在屋内拢了一堆火起来,提了一只先前被孙大刀们杀死的野狗,去到后头洗剥干净了,再提着再屋里头,烧烤起来。 先前惧怕追兵,不敢生火,像拓拔燕孙大刀们,也只能生吃狗肉,不过他们吃得下,吴京可不行。这时候生起火来烤得肉香四溢,让人馋涎欲滴。 虽然是饿得心里发慌了,但在曹辉面前,吴京还是竭力装得云淡风轻,接过秦厉递过来的烤熟的狗肉,小口小口的慢慢吃着。 “殿下,接下来您准备怎么办呢?”曹辉随手捡起一根枯枝,扔进火堆之中,看着吴京,问道。“还去江浩坤哪里么?” 吃下一块狗肉垫底,吴京脸上有了一些血色,听了曹辉的话,他却摇了摇头:“江浩坤太不争气了,一仗之下,兵力便去了三分之一,被明军打得缩了回去,能成什么气候?不去,去了他那里,我最后的下场,只能是又被秦风捉了回去。” 曹辉淡淡一笑,看着吴京的眼神儿没有丝毫的变化,但内心里,却着实是失望透顶,难怪这位太子殿下,在他父亲死后,被张宁拿捏在手里,予取予求,着实是没有几分胆色。江浩坤是败了,但不管怎么说,还有数万兵丁,还有蛮军助阵。如果换作是自己,哪怕是火中取栗,也要去抚远郡去搏一搏。 当年秦风六百残兵败将隅居雁山,却最终成为了一国之帝,而吴京他现在面临的情况,比秦风不知要好了多少。 不管江浩坤存着的是什么心思,不管蛮人是不是想雀占鸠巢,但只要人没死,并不是没有希望,不去拼死搏一把,怎么知道最后能不能成功呢?难不成秦风刚到雁山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可以成为皇帝么? 他垂下头,用一根树枝在火堆里扒来扒去。 “既然殿下不愿意去江浩坤哪里,那想要保住性命,可就只有一个选择了。”他似笑非笑。 他所说的选择,吴京自然是心知肚明。双手抱拳,向着曹辉一揖:“还请曹大人成全,吴京想去长安拜见大齐皇帝陛下。” “既然殿下作出了这样的决定,也好,我的使节团正好也在正阳境内,带着殿下一起回齐国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恐怕得委屈殿下了。”曹辉道。 “多谢曹大人。”吴京欣喜万分。 曹辉却不再理他,既然吴京要去齐国藏身,那对于他而言,就只能是未来可以利用的一颗棋子了,作用大小现在还不好说,或许能派上用场,在某一天成为一场交易的一份筹码,前越国太子的身份还是值几两银子的。 转过头,看向一边的拓拔燕等人,曹辉笑问道:“这几位好汉,太子殿下决定跟着我走了,你们呢?是回抚远去呢,还是也愿意跟着我走?” 回抚远,自然便要在接下来的岁月里,与明军决一死战,无休无止的战争在等着他们,直到战死的那一天,而去齐国,却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河。孙大刀第一个站了起来,向曹辉抱拳道:“曹大人,太子殿下去齐国,我也愿意追随太子殿下,给太子殿下作一名近卫。太子殿下在齐国,总也得需要几个使唤的人不是?” 吴京笑着连连点头,他现在孤身一人,这几个护卫一路之上保护自己,个个都是英武过人,而且这一路逃下来,也算是患难之交了,能带上几个人一齐去,自己总不至于什么都得靠齐人。 曹辉爽郎地笑了起来:“能从鹰爪之下逃生的人,我们齐国都欢迎得很,这位兄台是决定去了,那其它几位呢?” 他的眼睛落在了拓拔燕身上。 自从曹辉来后,拓拔燕就一直坐在一个角落里,背靠着墙,上身笔直,看到曹辉直视着自己,他却是摇了摇头:“多谢曹大人好意,我会回抚远去。” 拓拔燕是他们这几个人的头,这一路逃过来,吴京也见识过这位年轻人寸不出穷的手段,可以说如果不是这位的指挥,只怕他们一个个老早都被抓回去了,吴京自然是希望这位有大才的家伙,继续为自己效力。 “拓拔将军,我说名直白话,你们蛮族在明军手里,这也吃了败仗,接下来明军必然会大举进军,合围抚远四郡,你们最终的结局,不是在抚远战死,便是又要重新退回到大山中去,你年纪轻轻,何必再去冒这个险,不如跟我一起去齐国。”吴京道。 拓拔燕脸上神色不变,冷冷地道:“大丈夫死则死耳,有何惧哉?既然殿下已经有了曹大人保护,我在呆在这里已经没有必要了,就此告辞,我这便启程去抚远。” 他霍的站起,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停下来,拿眼睛看着小乙与铁青,两人面露难色地看着拓拔燕,拓拔燕只是嘿嘿一笑,也不多话,直接向外行去。 “拓拔将军请留步。”曹辉招唿道。 拓拔燕回过头来,“曹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现在外面搜捕并没有放松,你孤身一人,想回抚远只怕很困难,我这位属下,接下来也要去抚远公干,既然拓拔将军去意已决,我也不再挽留,不过可以与我这位属下一起去,他人脉广,路子熟,可以让你安全的返回抚远。” 拓拔燕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我在外头等他。” 大步走到院外,寻了一个角落坐下,竟然不愿与屋里几人为伍了。看着院外阴影之中的拓拔燕,曹辉微微点头。“拓拔将军,如果将来有一天,事不可为了,你到齐国来找我,我曹某人定然是倒履相迎。” 片刻之后,曹辉带着吴京一行人等离开破房子起身赶往他的大营驻于,秦厉也与拓拔燕一齐,走在了前往抚远方向的道路之上。 曹辉看重拓拔燕,自然不仅仅是因为欣赏他,更为重要的是,他已经要准备为接下来更有力的控制蛮人作好铺垫了,江浩坤被逼回抚远,接下来抚远四境之地,却要支撑两股大势力的生存,自然是极难的,蛮人与江浩坤的角力,肯定是会发生的。 曹辉并不看好江浩坤能在这场角力之中胜出,而作为曹辉来说,也更希望看到慕容宏能吞并了江浩坤,如此一来,慕容宏一手握有抚远四郡之后,这只拳头就会更有力。而拓拔燕这样的人物,不但年轻,而且隐忍,将来必然会在蛮人之中出人头地,现在与其交好,搞好关系,将来便能更进一步的影响到他,如果有一天他能在蛮人之中坐上重要位置,那对于曹辉来说,今天轻飘飘的几句话的投资可就太值了。 当然,哪怕某一天,这个家伙当真走投无路了去找他,他也会欣赏笑纳,人才,他是不嫌多的。 两天以后,齐国使节队伍终于改变了他们先前慢吞吞一副毫不着急的样子,开始加速他们回国的脚步,穿过青铜峡,一支早就等候在那里的明军队伍迎上了他们,这支队伍,当然便是刚刚从长阳郡剿完山匪的撼山营。撼山营一分为二,一部将前往慈济,接替霹雳营,另一部,却是奉命要一路护送这支齐国使团,直至他们离开大明国境。 在大柱看来,这就是押送嘛! 越京城,黑房子,郭九龄展开刚刚送来的情报,展开浏览之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笑看着对面的千面和田康。 “神鹰成功送出去了。我们完成了计划里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神鹰计划太庞大了,里头变数太多,得想个法子,保着我们这只神鹰不要半途夭折了才好。”千面却并没有万事大吉的感觉。 “当然,要想他不死,最好的办法,就是要让他在短时间内,获得足够的战功,地位得到飞速的提升,关于这一点,我会向陛下汇报的。”郭九龄笑道:“最难的一步,便是将他成功送出,我们做得基本天衣无缝,接下来的,反而要简单多了。” “希望一切顺利吧,我们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送他出去,可不仅仅是为了收拾蛮人,蛮人不过是篮子里的鱼儿,哪里值得我们如此操心。”田康道。 “自然,慕容靖接下来会帮大忙的。”郭九龄大笑道:“瑛姑留了他一条命让他逃回去,不就是为了给我们的这位神鹰铺铺路么?” 众人皆是芫尔。 “神鹰送出,鱼龙帮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有关神鹰在越京城里所有的痕迹,一定要全都抹去。”郭九龄轻轻地道。“我们不能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田康,安排一出黑帮争夺地盘的把戏,天桥,该换个主人了。” 第六百一十三章:从长计议 万全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新乡县城,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一些,从慕容宏的角度看上去,万全的背比前几年驼得更厉害了。 天上飘着牛毛般的细雨,对于自己这样的武将来说,不值一提,但对于已是风烛残年的万全而且丝毫不谙武功的万全来说,并不好受。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了。自从万全跟着自己进了山,辅佐自己掌控慕容一族大权,进而整合族内力量,一统整个蛮族,万全可谓是沤心沥血,从他映象之中的那个英气勃发的青年书生变成了如今的白发老翁。 在慕容宏的心中,万全,其实早就是他的族人,亲人了。 走过去,搀着万全,轻声道:“万师,别看了,回去吧!” 万全轻轻地摇着头:“磐石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啊,守得当真如同磐石一般,纹丝不动,毫无破绽。” 大明帝国磐石营在小猫章孝正的指挥之下,进驻新乡,而先期抵达并在新乡击败慕容开山的锐营则在城外扎营,两支明**队一攻一守,互为犄角,让慕容宏拿下新乡的屡次进攻,都铩羽而归。 随着江浩坤在慈济,新化两地连吃败仗,军队折损一半,狼狈退回抚远,而慕容宏这边,他自己没有拿下新乡,慕容成没有打掉巨木营,詹台海在洪水营面前,也只是一个难解难分的局面,这场事先雄心勃勃的起事,已经提前画上了句号。 “结束了,是啊,是该回去了。”万全喃喃地道。“可惜了这一次机会了,这一次退去,下一次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了。大明帝国的统治会越来越牢固,以后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万师,可从来没有看见您有如此气馁的时候啊!”虽然迭遭失败,但慕容宏看起来却仍是云淡风轻:“暂时的失败算不了什么,只要我们还在,便还有机会的。比起二十年前,我们现在的处境不知好了多少,万师,还记得二十年前,您跟着我一起回到大山,回到慕容族那时候的光景吗?” 万全哈哈一笑:“当然记得,当时可真是把我给看傻了,我以为我到了一个野人部落,心中一直在痛骂你这个学生生生把我骗了。” “是啊,那时候的我们,当真如同野人一般啊!”慕容宏感慨地道:“十年生聚,万师,我们让慕容一族重新强大了起来。十年之前,在您的帮助之下,我慕容一族纵横捭阖,一统大山之中所有的部族,那十年,其实是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吧,有好几次,都险些面临着灭族之危,但后来呢,拓拔,詹台,端木这些曾经远比我们要强大的部落,都葡伏了我们的脚下。所以万师,我可不认同您说的没有机会了,对我来说,这只是暂时的失去机会而已,我们要像过去一样,做一只勇敢的勐虎,躲在草从树林之中,瞪大眼睛瞧着我们的猎物,只要他稍稍露出破绽,我们便一跃而出,咬在他的致命之处。” 万全微笑道:“山外的世界还是大不同的。我们的处境或者会更难。” “只要是人,便会有弱点。”慕容宏抬起头,看着远处飘扬的大明日月旗,信心满满的道:“这一次,我们唯一的错误,便是没有正确认识到明军的战斗力,他们的确是山中勐虎,海中蛟龙,可我们大燕勇士,也不是软蛋,走着瞧吧!” “是啊,走着瞧吧!”万全喃喃地道:“千年以前,李清大帝集全国之力,才将慕容恪击败,可现在,大陆一分为四,彼此之间征战不休,矛盾重重,我们面临的格局,比那时可要好得太多了。我们现在不仅有广袤无垠的大山,更握有了抚远四郡之地,没有了抚远四郡这个屏障,大明帝国的越京城,便会一直处在我们的威胁之下,正如你所说,我们随时可以撕咬他一口。” 慕容宏大笑起来:“这才是我心目之中的那个万师,从不气馁,从不惧怕。不过万师,现在抚远可还在江浩坤手中呢!” 万全冷笑一声:“一个志大才疏的家伙而已,心比天高,可叹命比纸薄,不值一提。陛下啊,我胸中还有一篇大文章,回去之后,咱们便来做一做,大唐失其鹿,四国分之,但这一次,我们要让大燕的鹰旗高高飘扬,现在的大陆,不是四国纷争,而是五国争霸了。” “那就要辛劳万师了,万师,这雨下得烦人,您身子骨弱,咱们还是回去吧。您可不能有点闪失,我是宁失千军,绝不愿失去您的。”慕容宏道。 万全微笑起来:“放心吧,破罐子经熬,别看我一副随时都有可能倒毙在那里的模样,可真要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还要看着大燕鹰旗纵横四方,威震天下呢!”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转身,慕容宏扶着万全,二人慢慢的步行而回,在他们的身后,一队队的燕国骑卒缓缓的策马,距离二人十数步跟随着而去。 久战不下,慕容宏已经不得不退兵了。慈济方向,大明帝国撼山营一部,已经在向着慈济进军,由秦风率领的矿工营,敢死营,以及厚土营也正在向江浩坤逼近,要是江浩坤守不住宁远,那对于整个局势来讲,可就是灾难性的了。 宁远不保,抚远便难守了。慕容宏就算击败了眼前的敌人,打到了越京城下,但在越京城,现在还有明军的精锐军队,到了那个时候,没有击败敌人,自己却有可能没有了退路,被秦风切断与身后大山之间的联系,真要是那样的话,大燕可就成了无水之源,无根之木,要成为一支游寇了。 退回去,先将抚远四郡经营牢固,再寻机会与明帝国一决雌雄吧。江浩坤请神容易送神难,大燕的脚步既然已经踏出了大山,可就没有准备再灰熘熘的回去了。江浩坤要是识相的话,老老实实给自己打下手,赏他一碗饭吃也不是不行,自己还是有容人之量的,要是想与自己争夺主导权,那可就抱歉了,阎罗殿中就要多上一个人了。 中军大帐,慕容靖坐在椅子上,**着上身,一名随军医师正在小心的替他一个个取出身上的箭头以及各种各样的暗器,脚下的地面之上,已经大大小小取出了十好几种各式各样花样翻新的暗器。 慕容靖这一次很憋曲,自从被瑛姑缀上之后,为了引开这个煞神,自己抛开大队伍,一路勾着对方,免得她追上了主力,对于这位传说之中的女宗师,慕容靖起初并不觉得自己会比她差多少,但那一战之后,他终于认识到了自己与宗师之间的差距,差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自己就交待了。 好不容易逃出了生天,但付出的代价却是重伤。以至于在接下来的逃亡之中,不管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来欺负自己一下。那个女宗师瑛姑似乎没有一战杀死自己,便失去了对自己动手的兴趣,居然扬长而去了。要是她还继续穷追不舍的话,自己能不能回来,还真是两说。 宗师的脾气,当真是古怪得紧,完全是率性而为,也难怪在各个国家之中,宗师几乎都是不受任何管束的存在。想来就来,想去就去。 可虽然如此,但大燕如今在顶级战力方面,的确是差强人意,连一位宗师也没有,这一次自己侥幸从瑛姑手下逃出生天,这种经验极是难得。慕容靖已经下定决心,回来之后便要闭关修练,冲一冲那一个关口,如果自己能成为宗师,那么以后在战场之上再与对方宗师相遇,便不是没有一搏之力了。 要知道,明国除了一个瑛姑,还有另一个杀伤力更大的贺人屠,其它诸如霍光之类,距离宗师也不过一步之遥。 “叔叔,你还好吧?”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慕容宏一个箭步跨进了大帐,看着慕容靖血肉模煳的身体以及地上的那些小玩意儿,脸上微微变色。 “放心,陛下,死不了。”慕容靖叹息了一声:“只可惜,我们在越京城中多年经营的谍子网络,这一战之后,荡然无存了。” “无妨!”慕容宏道:“谍子网络没有了,我们还可以再建,只要叔叔没事儿就好。” “也不知道现在那吴京究竟怎么样了?”慕容靖苦笑一声:“自从与他们半道分开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了他们的任何消息,希望拓拔燕能够不负我所托,能够保护吴京逃出去,不然,这一次我们的牺牲就毫无价值了。” “拓拔燕?”慕容宏微微一愕,“是我们的一个谍子?” “不错,很不错的一个年轻人。”慕容靖点头道。“如果他能回来,陛下将会多一员干将。” “吴京能不能救出来我现在倒不太感兴趣了,现在这个局势,此人的价值已经可有可无了,倒是这个拓拔燕,能得到叔叔如此美誉,我倒真是很期待他能归来。”慕容宏微笑道。 第六百一十四章:几家欢乐几家愁 大明帝国元年八月,抚远四郡以及由蛮族建立的燕国向新生的大明帝国发起的进攻,是一场典型的虎头蛇尾的战事,八月初八开始,至九月初,声势浩大,兵力多达十万余人的叛军与燕国联军便在慈济,新化,新乡等地陆续被明军击败,损兵折将之下不得不退回到了抚远四郡。 就在世人都以为明帝国皇帝秦风将针趁着大胜之余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全军兵力进攻抚远,剿灭江浩坤,并将由蛮人建立的燕国,终新赶回大山深处的时候,明帝国的军事攻势却戛而而止,没了下文。 明军在抚远四郡的外围,建起了一道防御线,然后,便没有然后了,想象之中的进攻没有发生,明军似乎很安于现在这种状况。 不管是楚,还是秦,齐,对于这种形式都有些不明所以,大量的探子一时之间云集抚远四周,他们所看到的,让他们再一次瞠目结舌。明军士兵不是在准备进攻,而是在大力修建一道道的栅栏,由于所有的防线之上都在进行着这种工作,看样子,用不了多长时间,明军便会修建出一道完整的将抚远四郡包起来的栅栏,看起来,似乎他们是将对方当成了圈养的猪羊一般。栅栏的这一头,便是明军的军营,那一头,数里开外,便是抚远军与燕军的营地。 不能理解明军行为的三国,最终只能将其归结于明军现在可能一是财力不足,二是急于要稳定国**政,三是考虑到如果强行进攻会引起对手的殊死抵抗,因而会出现大量的伤亡,而秦风却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困死对手!这成了各国对于明帝国对付叛军的策略。一番考量过后,各国也不得不佩服秦风这一看似有些荒谬的决定。 江浩远的抚远军暂且不去说他,但蛮人建立的燕国,其军队的战斗力并不容小觑,双方的战争,除开第一仗慕容开山大败给黄豪的锐金营以外,其它的战场,明军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在以守为主的基础之上,与燕军打成了一个旗鼓相当之势。 如果秦风想要一鼓作气的扫除抚远四郡,那么必然要倾全国之力,一仗打下来,蛮人即便不敌,但他们还是可以窜进大山之中,剿而不灭,后患不断。更何况,新建的明帝国并不是只有国内叛军这样一股敌人,另外三国,又何尝不是在虎视眈眈呢?其中以齐国最为明目张胆,在登县,他们悍然屯集了近两万大军,只要明帝国出现了不支的情况,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向明帝国发起进攻。 在这样的内外部形式之下,秦风的决策就显得极为英明了。 抚远四郡,虽然号称有四郡之地,但四个郡加起来的经济总量,还抵不上一个正阳郡,地盘,也只不过比正阳郡大上三分之一而已,更重要的是,抚远四郡以前是防御蛮人的军事重镇,整个区域狭长,没有战略纵深的回旋余地,一旦战败,便只有远循深山一途。可以说,明帝国在与他们的对峙之中,输得起。但蛮人却输不起,输上一仗,便会输掉所有。 这种双方在战略之上的不平等,便注定了抚远四郡与燕国,必须日日枕戈以待,时间防范着明军发动的攻击,而明军却根本不在乎对手,想打便打,不想打便守。 军事上,明军占尽优势,经济之上,更是不在一个量级之上。抚远四郡因为特殊的地理和史原因,经济一向便不发达,是典型的输入性经济,可现在他们被死死的锁在抚远四郡这个狭长的区域内,明帝国必然会对他们进行严厉的经济封锁政策,以后他们举步维艰的日子,几乎现在就可以看到。 越来越穷,穷到最后他们不得不孤独一掷的向明军发起殊死攻击,这便正好坠入到了秦风的算计之中,好整以遐的明军,将会在对手一次次的进攻之中,不断地耗尽对手的有生力量,然后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后的胜利。 这种法子,看似很笨重,耗时极长,但对于现在的明帝国来说,却是最符合他们现在实际情况的战略。 当所有人都明白了秦风的算计之后,齐国人怅然若失,他们虽然成功地挑起了越国国内的叛乱,但却远远没有达到他们预期的结果,秦风围而不打的战略,将不利影响降到了最低,也使得明帝国对齐国仍然保持着足够的威慑力。 楚国却是舒了一口气,对于他们来说,明帝国是敌是友,现在根本无法定论,但明帝国会让齐国感到不舒服,这便够了。齐楚之争,天平又开始向着齐国倾斜,罗良被齐国亲王曹云指挥的军队,再一次压回到了昆凌关附近,先前突然发动战争夺下的高湖等地盘,损失殆尽,在时一年多的齐楚战事之中,齐楚两国损失都不是小数。但对于齐国来说,是反败为胜,而对于楚国来说,却是先胜后败,双方的士气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在国内一片民怨沸腾的情况之下,闵若英招回了程务本和江涛,程务本任兵部尚书,江涛重回东部边国,任实权副将,这两人的重新上台,即抑制了罗良的一枝独大,也让国内的民怨和东部边军的不满得到了缓解。双方在一个轮回之后,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之上。 秦国,当然不希望明帝国大乱。齐国,楚国对于秦国,一向是秉承着经济封锁的政策,像粮食,铁器之类的战略物资,是根本不允许向秦国出口的,但新生的明帝国,却似乎根本就不担心秦国在获得这些东西之后将如虎添翼,愿意大量向秦国出口这些战略物资。 粮食的大量出口,可以缓解秦国一直以来国家的粮食短缺局面,平抑粮价,自然就能让国内政治平稳,百姓安居乐业,而铁器的出口,更会使秦国本来就很强大的军队再踏上一个新台阶。 如果明帝国乱了,秦风答应的这些东西,自然就不可能兑现,那李挚先前主导的支持秦风的政策,不免落到最后,根本得不到回报,那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其实就算是现在,秦国朝堂上下,都恨不得直接出兵帮助明帝国灭了抚远四郡这些碍眼的家伙,但邓忠派出来的使者提出的建议,遭到了秦风的当场否决。 秦人非常慷慨大方,他们愿意派出由邓素率领的秦国唯一的一支铁甲重骑来帮助明帝国平叛,而代价,只不过是要明国提供他们作战期间的武器装备以及日常开销而已。 秦国不缺悍勇的战士,但缺钱,缺粮,缺打造盔甲武器的钢铁,只有两万铁甲重骑,不是因为他们没有人,没有马,而是没有钱。 对于秦人的这一提议,秦风根本不予考虑,让邓忠很是遗憾。对于邓忠来说,与明帝国搞好关系,不仅仅是秦国朝堂的事情,更是他邓氏未来的事情。 秦国边军这两年风光无限,不论是对楚,还是在对越,都取得了辉煌的战果,在越国,他们更是拿到了秦国建国以来的第一块土地,开平郡。这可是一块膏腴之地,是粮食产区。但随之而来的,便是秦国朝堂上的合力打压,掌控在邓氏手中的西军被夺走,换成了卞氏的卞文忠,使得邓氏实力大减,接下来,又把手伸向了开平郡,居然想派人来直接接手开平郡的管辖,这一肆无忌惮的践踏邓氏的作法,终于惹恼了邓忠,派遣出来的官员,还没有踏进开平郡的土地,一行数十人便死得干干净净。再派,再死,朝廷的文官,终于被邓氏狠辣的作风给吓住了,再也没有人愿意来这块土地。 朝廷虽然恼怒之极,但邓氏如今在国内的名声正如日中天,而邓忠辖下的数十万边军亦正在巅峰时期,最重要的,便是李挚在这一次的国内政争之中,不发一言。在参加完秦风的登基仪式之后,便回到了雍都城外的那座无名小山之上的草屋内,不曾下山半步。不管是朝廷夺去邓氏的一部分兵权,还是邓氏下狠手连接杀人,他都装聋作哑,一言不发。 但正是这种一言不发,却使得双方都心有忌惮,他们不知道李挚忍耐的最终底限是什么,双方偃旗息鼓,握手言和。 正是基于国内打压邓氏的朝堂势力大涨,邓忠不得不紧紧抓住明国,派出邓素出手,一是展示铁甲重骑的威力,二来也是进一步加深与明国的关系,只要能掌控住与明国的这一条关系到接下来多年的秦国的财富之路,邓氏便会立于不败之地。 只要与明国的交易都要通过他邓忠之手,那卞氏即便与皇室再度联起手来,邓氏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可惜,秦风拒绝了这一建议。好在明帝国与秦国的交易,仍然是以邓氏为中介,朝廷和卞氏不是没有派出人手去游说明帝国,但据邓忠所知,他们连明帝国皇帝的面都没有见着,这让邓忠大感欣慰。 秦风,还真是一个可以交的朋友啊! 六百一十五章:吏治 外面千变万化,我有一定之规。 现在的秦风就是这样的一个策略,管里外头怎么风云变幻,勾心斗角,我现在就是一门心思的富国,强军。越国本来在四国之中实力就是最弱的,被吴鉴这些年一折腾,更是如同一个患了一个重病的羸弱不堪的人,实在经不起太多的风吹雨打了,只能小心地呵护着。慢慢地将那些明的伤,暗的疮,一点一点的养好。 国富了,兵才强,兵强了,说话才会有人听。拳头硬的人有道理,这在什么时候,都是真理。以前自己只有沙阳太平等有限的几个地方,手头里的钱感到绰绰有余,但现在,秦风才突然发觉,现在家大了,可业却不大。要养活这么大一个国家的人,想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想要富国强兵,又何尝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千头万绪,好似是一把剪不断,理还乱的乱麻,在秦风面前飞来飞去,让他心中烦燥不已。 从内库拨付到国府的上千万两银子,看似很多,但顶不住花得快啊,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今年虽然打了大半年仗,但却风调雨顺,沙阳,正阳等粮食产区都是大获丰收,有粮则稳,至少粮价今年还会往下跌一些。那些陈粮,可以卖到秦国去,赚上一笔,钢铁是可以赚大钱的,可穷得叮当响的秦国,根本拿不出多少钱来。 再就是吏治改革,现在也是困难重重,越京城还好,毕竟在天子脚下,有王厚这位强势尚书的推动,有王月瑶在后面推波助澜,虽然有着很大的抵触情绪,但总算还是有条不紊的开始了,各大衙门开始了大规模的裁撤那些干拿薪不干活儿的混日子的官员,各大衙门的气象也是焕然一新,人人都有了危机感,干起事儿来自然就格外有劲儿,生怕那把裁撤的刀子,就挥到了自己的头上。 可也仅仅只限于越京城而已,到了地方之上,到现在为止,则根本上看不到动静,吏部发文质循,各地郡守清一色的叫苦连天,有的甚至以辞官相相要协,便连永平郡程维高,也特地给秦风写来奏折,隐讳的表示这一次的吏治改革刀子下得太勐了。 刀子勐了么?秦风不这么认为。一国之政,首要在官,这跟一军之魂在于将是一个道理,将熊熊一窝,而一个地方官熊了么,那害得就是偌大的一个地方上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老姓。 吏治改革,必须要坚定不移的推行下去。 吏治改革进行不下去,任由那些人还赖在位子上,中央政府的一系列政策也根本就贯彻不下去,只看清丈田亩,税费改革,在那些郡治之上,到现在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便可见一斑。下文质循,地方上的那些有伙,可以找出一大堆的理由来搪塞,说得比你更有道理。想到愤怒处,秦风抓起面前的一大叠诸如此类的公文,一扬手全都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之上。一仰头,颈子靠在椅背之上,半眯着眼睛喘着粗气。 一边的乐公公轻手轻脚的走过来,弯下腰去将地上散乱的公文一一捡了起来,又轻轻地放在了秦风面前的大案之上。 正准备退到一边,秦风却睁开了眼睛,“乐公公。” “奴才在!”乐公公应道,眼前这位,对自己一向很客气,从来都不像对待奴才那般对待自己,但乐公公自己却很清楚,这位可比以前的那一位更难伺候,因为这位的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 “你以前在吴鉴身前的时候,可曾见过他有这么烦的时候?”秦风问道。 乐公公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秦风问得是什么,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其实越皇以前发脾气的时候也极多,最愤怒的时候,更是曾将这屋子里的一应摆设砸了一个稀巴乱。” “哦,那可要损失不少钱!”秦风环视了一下屋里的摆设,就现在这么简单的布置了一下,这屋子里的东西,就值数万两银子,光是自己坐的这一把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椅子和面前的大案,寻常人家,一辈子也买不起。“一般都是为了什么呢?” “官!”乐公公没有想到秦风居然又绕到了钱上,看来这位陛下,现在当真是为钱伤透了脑筋。“主要还是官儿。” “那他最后都是怎么处理的?”秦风感兴趣的问道。治政不同治军,治军需要杀伐果决,条条框框摆在哪里,出了线,该打打,该杀杀,可治政显然就麻烦多了,有时候,还必须要难得煳涂。 “发一顿脾气之后,接下来还得笑嘻嘻的接见那些他恨不得砍了脑壳的那些人。”乐公公小心翼翼地道。 “还真是这样啊!”秦风呵呵一笑:“我现在啊,也恨不得砍几个脑壳。” 乐公公一笑,束手退到了一边,这些朝政大事,他可不敢多言。 书房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马猴推门而入,“陛下,王尚书求见。” 秦风苦笑,“怕什么来什么,肯定这老头儿又是受了地方官儿的什么气了,没地儿撒去,便来找我了,叫他进业。乐公公,去给王先生泡杯茶,准备些小点心什么的。” “是,陛下!” 王厚走进书房门时,秦风看他的脸色,就是微怔,因为王厚的情绪明显不对,往日来都是怒形于色,今天却是一张脸黑沉沉的,看起来显得有些狰狞。 “陛下,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啊!”王厚站在秦风面前,连行礼都忘了,挥舞着手里的一封信,愤怒地大叫着。 “出了什么事了?”秦风皱起了眉头,能让王厚如此失态,事儿必然小不了。 “陛下,我们吏部派到顺平郡去执行吏治改革一事的一位员外郎,死了,死了!”王厚吼道:“被人当着郡守的面,一刀捅了一个透心凉,当场就死了,而那位郡守,居然还上书说这位员外郎在顺平郡戾气极重,索贿不得,便格外刁难,裁撤了好几个年年考评都是绩优的吏员,使得这些吏员一家失去了生活来源,活不下去,这才当庭行凶。” 砰的一声,秦风一拳擂在了面前的大案之上,杀了吏部派去督办的官员,这在吏治整顿开始数月之后的第一桩。 “你确认这位员外郎不会受贿?”他沉声问道。 王厚涨红了脸,“陛下,老臣亲手选拔出去的人手,当然信任他们,这位员外郎,是这一次吏部留优汰劣之中排名第一位的青年官员,是大明帝国未来的股肱啊,就这样煳里煳涂的死了。” 秦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来不砍几个脑壳,他们当真以为我是好说话的?我对旧越官员一向优待,大概让他们自我感觉良好,觉得不敢动他们了,嘿嘿,当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 “陛下,老臣要亲自去顺平郡。”王厚红着眼睛,“我要亲手揪下他们的脑袋来。” 秦风摇了摇头:“王尚书,你都快七十了,到处跑什么跑,坐镇吏部便好了,马猴,派人去叫田真和霍光到我这里来。” “这个案子,让田真去办?”王厚问道。 秦风冷笑:“王尚书,你不是说要揪几个脑袋下来吗?我也正是这样想的,田真去办这件事情,保管会如你的意。先将这事儿放一放,等田真过来,你给我说说其它郡的情况吧!总还是有好有坏有中不熘的吧?” “是,陛下。”王厚总算是喘平了气,坐了下来,开始跟秦风讲起诸郡的整顿吏治之事。沙阳太平大冶这些地方,不存着这些问题,这几个地方,本来就是率先开始吏治改革的,长阳郡的旧官体系,基本被莫洛杀了一个精光,马向南自然也不存在这个问题,中平打了半年仗,不少官儿跑了,这些官儿跑了容易,想回来可就难了,所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这是吏治改革最好的几个地方。而正阳郡和永平郡,都见识过太平军的霹雳手段,所以虽有抵触情绪,但总算还是在慢慢推动,动作虽然缓慢,但总在在开始干了,最难的就是那些在太平军入主越京城,建立大明帝国之后,那些宣布效忠的,这些地方,就是反弹最大的了。自认为有功的他们,也不曾见识过秦风这位新皇帝的作风,自然以为这位跟以前那位也差相仿佛,反正天高皇帝远,好好的给朝廷一点颜色看看,这些事情,自然就会慢慢的淡了下去。 “王尚书,我发觉这些报告之中,反弹最大的不是官儿,反而是吏,这是什么道理?”秦风有些奇怪地问道。 “陛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王厚喝了一口茶,“您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你以前干过刑名师爷,也是吏!”秦风失笑,倒忘了这位王尚书的出身了。 “一般来说,当官的都是身家丰厚,背后有人,即便真不当官儿了,他们也有产业,离开了这个地儿,以后活动活动,说不定就能去另外一个地方重新当官儿,反正出路有的是,但吏就不同了,吏都是从本地请的,这些职位就是他们发家致富的捷径,朝廷发放的那点俸禄,少得可怜,让一家人勉强度日尚可,但想过上好日子,可是没门儿。”王厚道:“不怕陛下笑话,我那点身家,便是当刑名师爷的时候挣下的。” 秦风点了点头,十指交握,若有所思。 第六百一十六章:纳吏入官 王厚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道:“陛下,不管是中央还是地方,官好治,吏难清啊!流水的官儿铁打的吏,这些本地吏员,根深叶茂,在地方之上盘根错节,但偏偏他们又是官府做事的主力,有些地方,说句不好听的话,当官的屁都不懂,刑名,钱粮都是师爷在干,当官的负责风花雪月,吟诗作对而已,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盖大印而已。 一个官员,如果不结好吏员,只怕在当地什么也做不了,可千万不能小看这些本地小吏,使起坏来,那可是防不胜防。当年我在丰县凭什么攒下了一笔不小的家业,便是因为这个。” “你现在进行的整顿吏治,还是先从官儿下手的?”秦风问道。 “不错,想要正本清源,便只能先从官下手,其实只要主官是个能干的,地方上的吏治便要好上一些,因为他懂,所以便能有效地遏制一下这种风气。”王厚肯定地道:“这第一步,我便是要让有能力的官儿上位,将那些做不了事的家伙赶走,下一步,才是整治小吏。” “既然盘根错节,只怕不易下手。”被王厚说了这一通,秦风显然也认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他常年都在军中,与这些小吏基本没有打过什么交道,认识极为不足。 “是不易,但再难也得做。”王厚的声音有些沉重,“但我也没有想到,这一次顺平郡的事情发展竟然这么严重,很显然,顺平郡的事,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马猴从外面走了进来,“陛下,霍尚书与田大人来了。” “让他们进来。”秦风点头道。 简单地听取了王厚的介绍,田真立时目露凶光:“陛下,此风绝不可长。必须给予雷霆一击,以此警示所有心存侥幸之人,这一次不坚决镇压,王尚书的吏治改革,便会半途而废。” “理儿是这个理儿,但也不能一味乱杀。”秦风道:“田真,你来负责这一件事情,首先要将这事儿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比方说这位员外郎到底有没有索贿受贿,不能光凭咱们王尚书几句话,而是要拿到真凭实据。” “陛下放心,臣省得的。要杀,当然要杀得他们心服口服。”田真道。 “这件事情不仅仅是吏员暴起杀死官员这么简单,背后肯定有官员授意,甚至会牵扯到某些大人物,要查,就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过田真,你此去也得注意个人安全,他们既然开了头,不排除会孤独一掷。” “多谢陛下关心。想要杀田真,他们还没有这个能耐。”田真咧嘴一笑。 秦风转头看着霍光,“霍尚书,顺平郡的军事力量现在如何?” “顺平郡现在有郡兵三千人,战斗力一般,郡兵统领倪昆,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比较稳重,是顺平郡本地人,也是顺平郡的豪绅之一。其子倪山,现为郡兵副统领。陛下担心郡兵也参与了此事,怕他们作乱?”霍光问道:“那要不要我们就近从永平郡调集那里的郡兵,向顺平靠近。” 秦风摆了摆手,“如果是这样,那就太明显了,反而不美。霍尚书,郡兵系统也在兵部管辖之下,你发一个调令,调这个倪山到越京城城门军中来任将领,如果这个倪山欣然赴任,那就可证明,这一事件与郡兵系统没有关系,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釜底抽薪。”霍光嘿嘿一笑:“只要郡兵系统没有参与此事,那事情的确就好办多了,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一群只会耍心眼的小人,在田大人面前,就如小鸡崽子一般,还不是予取予求。” 秦风一笑,转头看着田真,“查清事实真相,依律治罪。嘿嘿,我大明建国,为了国内平稳,对旧有官员一向优容有加,大概这些人都忘了,我们夺下这花花江山,靠的可不是嘴皮子,而是刀子。既然他们要往刀子上撞,那便让刀子再见见血。不杀则已,要杀,便要杀得天下皆知,杀得小人心戚戚。” “臣遵旨!”田真躬身道:“陛下,那臣就告退了,臣马上回去安排一下就赶赴顺平郡。” “不必如此着急,刚刚我与王尚书正说到吏员的事情,田真你对这些事也不是不懂,霍尚书以前也与这些人打过交道,正好集思广益,便也听一听,吏治,刻不容缓,不改变我大明底层的官场风气,富国强兵,终是一句空话。我们再努力,也顶不过底下一大群鼹鼠不停地挖你的墙角啊。” “既然如此,陛下,不如将首辅大人也请来吧,这篇大文章,吏部一个部门可做不了啊!”王厚道。 秦风将原本北越庞大的皇宫建筑划出大半,集中了所有的中央部衙在一起办公,倒是方便了官员们的集中议事,像现在这样临时起意,召集官员,便是顷刻之间便能赶到。 权云显然也已经知道了顺平郡之事,走进秦风的书房的时候,脸色有些沉重。 “必须坚决镇压,杀一儆佰。”行过礼之后,权云的第一句话,便显得有些杀气腾腾。 几大重要部门的主官,这一次倒是难得的意见统一。 “杀的事情,交给田真去做。”秦风此时已经缓过劲来,心情也平复起来,“请首辅过来,是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大家听一听,下去议一议,关于吏治改革,我们也不能一味的强压,光予雷霆,不施雨露,终不是平衡之道。” 权云连连点头:“不知陛下准备如何做?” 秦风道:“小吏之所以难治,归根到底还是一个管理上的问题,吏部管官儿,官管吏员,官员无能,自然小吏便会当道,这是一个此长彼消的环节,现在王尚书正在解决官儿的问题,而我想说的,则是吏的问题。” “一直以来,朝廷并不给吏发俸禄,而只是有一些相应的补贴,而这些吏员的开销,便是从地方上各项税赋之中给付,这的确造成了吏员们的收入微薄,王尚书也介绍过,在一个县中,那些手中有实权的吏员,个个赚得盆满钵满,而最底层的小吏,却过得并不好。” 听到这里,屋里几人都看向王厚,个个脸上都是大有深意的笑容,王厚就是刑名师爷出身,这可是一个吃了原告吃被告的肥窝儿。 王厚嘿嘿一笑,他的第一桶金不干净,他也从不讳言。 “过得不好怎么办?人人都有过上好日子的念想,那自然是要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了。”秦风脸色沉重起来,“憋端便由此而生。最终倒霉的便是普通的老百姓了。所以这一次趁着吏治改革,我想把吏员也纳入官员体系,由朝廷统一发放薪饷,当然,也将他们纳入统一的考评之中,从根子上改变这个问题。” 权云一听却是傻眼儿了:“陛下,如果真是这样,朝廷财政可是吃不消啊,现在好不容易裁撤了一大批混日子的官员,却又加入了数目以数倍计的吏员进来,那支出可是不减反增啊。” 秦风摇头道:“从表面上看是这样,但从长远来看,却是值得的。地方官府,吏员众多,你不发薪饷,但这些吏员平日的收入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从地方财政之上巧立名目支出,而且还给了这些人钻空子的机会,将这些人纳入体系之中,反而会有效的遏制地方财政的混乱,将一锅乱粥弄得清爽一些。” “臣觉得陛下这个想法可行。”田真大声附和道。 权云瞪了他一眼,这家伙,就是陛下的应声虫。“陛下,官员薪俸,都有定例,这些吏员无品无级,怎么给他们定位?发多少薪俸才合适?人心不足,只怕我们给他们发了薪俸,该贪的他们还是会贪。” “这就是我要将吏员也纳入官员体系的原因。无品无级,我们给他们定一个不就好了,这不是什么难为的事情。这些吏员,一般来说,升迁极难,出非是极为优秀的人员,否则由吏转官是很难的,我们可以用另外一些办法,来进行补偿,免得他们在这个位子上年代一久,升迁无望,薪饷不涨而生出一些别样心思,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这些吏员,我们可以用年限的办法,来慢慢地给他们涨薪饷。” “陛下的意思是?”权云有些不理解秦风的想法。 “首辅,我是这样想的,比方说,一个吏员,刚刚开始工作,且定为初级,一月薪饷为五两银子,那他干上三五年之后,没有升迁,但他成家了,地方物价也涨了,这银子不免不够生活了,怎么办?咱们给他升上一级两级的,每升一级,便涨上那么一二两银子,如果说吏员的最高级别为九级,那么这个吏员在这个位置上干了几十年还是没有升迁,但却升到了九级这个吏员的最高位置之上,所拿的薪饷比起一个刚刚上任的县令还要高,是不要让他们更有想头一些?” 听着秦风的话,权云只觉得阵阵冷风吹,“陛下,那这财力?” 秦风笑了笑:“当然,如此一来,吏员的收入的确是很高了,那我们给你开了这么高的薪水,你是不是要努力干事?薪饷高了,是不是大家都会争着那抢这个位子?那吏部的考评可就要跟上了,干得好,接着干,干不好,请你回家。如此一来,效率是不是会更高,效率高了,所需要人员是不要就会少了?王尚书,吏部要作一个调研,看看一个衙门,到底需要多少吏员便能将事情办好。作好调研之后,我们便核定每一个衙门里吃国家俸禄的人员编制。” “我觉得这是一个办法!”王厚沉吟道。 “这件事,我现在还只是一个想法,大家都回去好好想一想,再将自己的想法写下来给我,一篇大文章,当然要集思广益,首辅,回头你与苏开荣算一算,如此办的话,财政之上有什么问题,让户部也作一篇文章交上来。” “是,陛下。这的确是一篇大文章,如此一来,吏治的改革,可是将沙旭,太平城等地,都纳入进来了。” “这些地方不是问题,沙阳,太平等地,本来官衙人员都很简洁,人数也不多,等有了一整套完善的办法,便先在这些地方开始实行,当然,借着这一个机会,也在顺平郡推开。我要在两个极端的地方,都试上一试。如果这两个地方都能顺利开展而且效果不错,其它地方也就没有借口了。”秦风深吸一口气。 (大年三十,枪手在这里祝所有的书友们合家团圆,万事如意!) 第六百一十七章:建设中的骑兵营 秦风订下了大致的方略,具体要怎么实施,可就苦了下面的人了,根据秦风的意思,吏部,户部立刻便忙得鸡飞狗跳起来,连首辅权云也不能置身事外,正如秦风所言,这是一篇绝大的文章,做好了,足以名垂青史,做不好,可就要焦头乱额,最后的乱摊子,首当其冲的便是他首辅大人来负责了。 到时候丢官罢职还是轻的,搞不好就会脑袋搬家。从古至今,吏治改革失败者的下场,那可是有史为鉴的。 秦风自然不会去理会属下心里的这些小九九,交待完了这件事情之后,他决定出宫去走一走,散散心,在新化一战将江浩坤赶回了老家之后,回到越京城,他几乎便足不出户地处理堆集如山的文牍。比起在战场之上的八面威风,这些轻飘飘的纸张,可就要麻烦多了。 自觉得头都大了几分的秦风决定让自己好好放松一下,而对于他而言,最好的放松方式,莫过于去军营之中了。 丰台大营,于超牵着马儿,带着数名将领恭立于辕门之外,与蛮军的战事基本结束之后,兵部一纸调令将于超调回了越京城,其麾下的斥候营也被拆散分配到了各个野战营中,于超只带了五十名斥候营军官返回到了越京城。 对于这一次的调动,于超是兴奋之极的,因为这代表着,他盼望已久的一支纯粹的骑兵部队,将会正式组建了,而他,将成为这支骑兵部队的首任指挥官。 丰台大营,便是这支骑兵部队的驻扎地。 当然,现在的丰台大营还异常简陋,一圈栅栏围出了一片广阔的区域,而在这片区域之内,基本上还是空空如也,当然,除了马匹,数千匹战马便被养在此处。 远处马蹄声响,于超精神一振,视线之内,一队骑兵正如飞而至,为首一人,正是皇帝陛下。身后跟着马猴和兵部尚书霍光以及侍郎萧宁。 “拜见陛下。”于超带着一众属下,正要行跪拜大礼,已是翻身下马的秦风笑着扶起了他。 “此是军营,军礼即可。” “是,陛下!”于超对众人行了一个军礼,笑道:“没有想到陛下这么早就来丰台大营,现在这里可是百废待兴,简陋之极,要怠慢陛下了。” 秦风笑着对霍光和萧宁二人道:“你们两个听到了吧,于超这话里可是有话啊,百废待兴,那就是什么都缺么!二位大人,可有什么话说?” 霍光一扁嘴:“陛下,您可别听于超这小子瞎咧咧,设丰台大营,组建骑兵部队,这是兵部眼下头等大事,他是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别的我们还打打马虎眼儿,唯独对这里,可是命令从不过夜的,于超,你说是不是?” 于超笑着点点头:“尚书大人说得不错,只是丰台大营初创,不管是人,还是物,都是奇缺无比,现在虽然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但也只能说是开了一个好头,以后还望尚书大人和侍郎大人多多支持啊。” 萧宁道:“骑兵,就是一个烧钱的兵种,今年兵部的预算,你们丰台大营可是占了大头,我与尚书正头痛怎么跟其它的野战营解释呢,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秦风大笑了起来,“骑兵的确是一个烧钱的兵种,可是缺了他,还真是不行,我们啊,过去就是差了一支能迅速机动的部队,以至于很多战事,想得到却办不到,看得到却摸不着啊,现在我们是一个典型的瘸子,能两条腿走路啊。好不容易解决了战马的问题,未来几年,我们也不缺马,而且基本上可以预见的是,不会有大规模的战事。得趁着这个机会,把骑兵部队搞起来啊,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 “陛下,抚远那边还对峙着呢!”萧宁提醒道,他有些忧心忡忡,“数万蛮军,如果他们蛮干的话,那是男女皆可上阵的,兵马便可翻上一番,这还不算大规模的战事?” “疥癣之疾,不值一提!”秦风摆了摆手,“于超,我们进去看一看,这两个月,你都忙了一些什么。” “陛下请上马!”于超替秦风牵过来了战马。 一行人上马走进了辕门之内。 “陛下,整个丰台大营分成了三个部分,您先在看到的是养马区,从秦国来的荒原马都是生马,全都在这个区域之内伺养,现在主要的马夫还都是从秦国来的,我们已经招募了一批人跟着他们学习养马,训马的技术,这些马儿现在可比我们人精贵,得当宝贝一样伺候着啊。” “生马转换成战马的比例能达到多少?”策马缓缓过走一排排的马棚,看着内里的荒原马,秦风问道。不是每一匹马都能成为战马的,在从生马训练成战马的过程之中,淘汰的,受伤生病的不会在少数。 “这个问题我也问了秦国来的那个官员,此人是邓氏一族的,对我们倒也不隐瞒,据他所说,一万匹生马,能有四成最终成为战马,那就是很了不起的一个成绩了,我们现在人手不足,生手太多,到时候估计能超过三万,便谢天谢地了。”于超道。 秦风沉吟道:“现在从秦国应当已经运来了五千马生马了吧,照你这样说,三成的比例,可就只有一千五百匹能成为合格的战马,这可远远不够啊。” “是啊,陛下,远远不够,我们现在正在训练的部队用的战马,是邓方送过来的两千匹战马,但在训练之中,损失是天天都有啊,让人心疼的只想哭。可没有办法,一个士兵想变成一个合格的骑兵,这中间的淘汰率也很大,新兵操作不当而引起的战马损失,是不可避免的。”于超道。“其实有一个速成的办法,那就是将分散在各野战营的斥候们召集到一起,便可以组建起一个骑兵营了。” “这个你想都别想!”秦风直接打断了于超的话,“各个野战营,岂能缺了斥候兵,没有了这些斥候,他们就会成为瞎子聋子,你这话要是敢在野狗和尚小猫们面前提出来,他们不把你打得屁滚尿流才怪。” “可是,可是我那个斥候营的兵,弄回来总可以吧?”于超哼哼道。“那可不是他们的。” 秦风一笑:“你见过他们会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的吗?这些斥候,不管到了那个野战营,都会成为他们的宝贝,断然是不会还给你的,而且,斥候营的作战方法跟一支正规的骑兵营作战路子那完全是不一样的,就算你把那些斥候都弄回来,就能真正成为一个骑兵营了?那是两码事,我打散了你的斥候营,就是要让你彻底忘记斥候营的路子重新开始,你可不要想歪了,尽想着些速成的旁门左道。” “是,陛下,我明白了。”于超指着前方道:“陛下,那便是我们骑兵的生活区了。” “怎么也有马廊?”秦风奇怪地道。 “陛下,一个骑兵,应当与他的战马是亲密无间的战友,现在已经开始上马训练的骑兵,我要求他们必须亲自照顾战马,吃的喝得都得亲自喂,给战马洗涮,甚至与战马同睡,要让他们从一开始,就将战马当成他们最靠得住的伙伴。战马是有灵性的,得从一开始,就陪养他们与士兵之间的默契。上了战场,才能合作无间,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出战斗力。” 啪啪啪!秦风轻轻地鼓起掌来,“不错不错,于超,看来你是真动了脑子的,二位大人,你们认为如何?” 霍光与萧宁二人都是连连点头。 “人与马住在一起,那味儿可就不太好闻了,士兵们没有抵触情绪?”萧宁笑问道,歪着头看了于超一眼,“我说你身上怎么有一股怪味,原来你也与马儿天天住在一起?” “住倒是住在一起的,不过萧侍郎可不要冤枉人,今日陛下过来,我可是让亲兵帮我狠狠地搓了好几遍的,他们几个也是一样,如果这样你都还能闻出味儿来,那萧大人,你这鼻子可好有一比啊!” “得得,算我没说。”萧宁大笑。 众人都是欢快的大笑起来。 “陛下,那边是草料区和粮库,这些马啊,一天不**粮就无精打采的。”于超指着边上一排排青砖瓦房,介绍道。“另一侧是武器库,这个区域是我们的丰台大营的核心区域。” “不错,进展还是挺快的,已经初具规模了嘛!”秦风满意的点点头,“两个月时间,这个速度很不错了。” “现在还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将马廊再整修,加上外墙,这冬天可是贼冷,冻坏了马儿我可吃罪不起。”于超道。 “行,这些事是你的份内事儿,你自己做主就好。” 一行人再往前,又一道栅栏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陛下,再往前面便是训练场了,您要去看看吗?”于超问道。 “当然,我这一次来,最主要的还就是想看一看,你训练出了一点成果没有?”秦风笑道。 “请陛下检阅!”于超信心百倍的点点头。“虽然还没有形成战斗力,但士兵们已经具备了一些基本的素质了。” 第六百一十八章:展示 (大年初一啦!祝所有的书友们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工作顺利,人人挣大钱!) 蹄声得得,数十名骑兵自入口处奔入,战马踏着碎步,马上骑士随着战马上下起伏,后马几乎挨着前马的屁股,一匹接着一匹的成一条直线进了训练场。 战马开始加速,从最开始的小跑,速度渐快,但战马前后的距离却并没有拉远,仍然保持着他们刚刚踏进训练场时的间隔,这就不简单了,秦风不动声色,霍光与萧宁却是啧啧称赞起来。在高速度之中,保持着这种间隔,可不是一般的骑兵能做到的。 为首的骑兵一声轻喝,骤然加速,转眼之间,便由一路纵队变成了一路横队,向前狂奔而来,到了距离秦风等人一箭之地,又是一声怒喝,数十匹战马全体人立而起,原地一百八十度转弯,上百支马蹄齐齐落地,踏起满地烟尘,烟尘之中,战马迅速远去。 骑兵们这一次奔行更远,返身回来的时候,数十匹战马不停地变幻阵形,时而三角锥形冲锋,时而弧形兜转,而而排成一个方阵,时而又散开成了一字横队,训练场上烟尘四起。 马队由远及近,从松散的队形慢慢收拢,待得奔到秦风等人跟前的时候,已经形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马上骑兵并没有用手勒缰,完全靠双腿控制着胯下的战马,双手却是取下头盔,在马上齐齐弯腰,大声吼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风大笑着挥挥手,转头看着于超,“不错啊,于超,学会给我玩花活儿了啊?来来来,你再给我拉一支这样的队伍出来,按照刚才他们演练过的,再来一趟。” 于超本来得意洋洋,一听这话,顿时傻眼了。 “你要还能再拉一支同样的队伍出来,我马上便作主,给你再拨十万两银子当作奖赏怎么样?”秦风似笑非笑。 于超嘿嘿干笑着:“陛下,这是教官,教官!” 秦风哼了一声:“要是你现在的骑兵队伍普通都有这个水准了,那还练个屁啊,我直接就把你们拉上战场了。这些人都是你从斥候营带回来的军官吧?” “陛下明见,正是我从斥候营带回来的军官,当然,里头也有兵部专门调来的一些擅长骑战的人。”于超赶紧道:“正如陛下所说,斥候营出身的军官们,更喜欢单打独斗,我们也知道,大规模的骑兵作战跟斥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所以大家也还在摸索。” “哦,怎么摸索的?” “一是看兵书。”于超道:“找来史上各种各样的骑兵训练方面的兵书来读,然后由军官试演,军官试演成熟之后,再总结利敝,然后形成我们自己的东西。二来就是研究史上的骑兵战事,从这些战例之中寻找过去那些骑兵作战的经典战例,从中吸取有用的东西,结合我们的实际加以模似训练。刚刚陛下看到的,就是我们的教官已经摸索出来的一些成熟的作战队列。” “那还不错。”秦风微笑点头:“死读书不如不读书,你能这样结合实际,着实是动了脑子的。把你的大队伍拉出来看一看吧。” “是,陛下,不过只怕还不大中看。”于超有些不好意思。 “要是中看我就不来了。”秦风不以为然。 于超点了点头,伸手招来几名军官,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几名军官立时便策马飞奔而去。 片刻之后,丰台大营之内响起了悠长的军号之声,随着军号之声,整个大营似乎一下子便活了过来,到处都响起马嘶之声。 号声骤歇,战鼓擂响,一通鼓罢,训练场上,第一批骑兵已经就位,这些人显然素质要更高一筹,策马从马廊处奔来,形成了第一集团。 第二通鼓响完,第二批人终于赶到,比起第一波,他们可就显得要慌乱得多,抵达训练场时,还在手忙脚乱地调整马匹,不断地安抚胯下战马。 秦风注意到,第三通战鼓隔了一会儿才响起,看到从外面匆匆赶来的第三批人,秦风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难怪这第三通鼓要等上那么一会儿,军营惯例,三通鼓而不至者,必然要受军法处置,如果于超不等上这么一会儿,只怕这第三波人,人人都逃不脱打板子的下场。 看到第三波的尊容,霍光和萧宁脸上可就不那么好看了。这些人中,情况好一点的,是双手紧紧地抱着马脖子奔进来的,有的半边身子挂在马背之上,让人不得不担心他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最搞笑的是最后几人,居然是拖着马尾巴,几乎是脚不沾地的被马拖着跑过来,要不是几个军官迎上去替他们勒住战马,只怕下一刻,便会直接跌一个嘴啃泥。 “这些人中,有些才刚刚学会骑马,是差了一点,不过陛下您放心,只要给他们时间,就必然会成为一个合格的骑兵的。”于超大概也觉得这样的出场方式着实有些不堪了一些,讪讪地解释道。 “无妨无妨!”秦风却不以为意,“学骑马又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想当初我第一次骑马的时候,还不是跌了个七荤八素。于超,我已经看过了你的集结水平了,下面展示展示他们这段时间的成果吧!” “是,陛下。就让第一批士兵来试演吧,后面两批,还是算了。”于超小声道。 “可以,一年过后,我再来看他们的表现。”秦风干脆地道。 “一年之后,于超必然给陛下一支天下无敌的骑兵。”于超挺胸道。 “天下无敌么?这话有点大。”秦风笑着摇了摇头。 “就请陛下拭目以待!”于超坚持道。 “好,到时候我再来看看你这天下无敌的骑兵究竟如何。”秦风不愿打击于超的积极心,战争之中,任何一个兵种,即便你天下无敌,也只是在某一个局部战场之上占着上风,现在的战争,讲究的更是多兵种的配合以及战略战术的应用,战略上输了,即使打赢了局部战争,最后还是一个输字。 训练场上,立起了一根根的木桩和人形靶。 “陛下,接下来他们要展示的是马刀噼斩,骑枪冲锋以及奔射三种,这些都是一个骑兵除了最基本的骑术之外必须要掌握的技巧。”于超道。“这些基本技巧掌握了,才能谈得上整体作战。” 秦风点点头,“对于骑兵作战,我也是外行。外行不指导内行,我今天不发言,只看看。” 鼓点声再起,一队骑兵策马奔行,逐渐加速,战马之上,骑兵高高举起战刀,奔过木桩之时,挥刀斩下,木桩一截一截的被斩断,偶尔有士兵一刀没有砍断,后续跟上的士兵便再补上一刀。 出动的不过百余骑,但百余骑连接策马挥刀,声势倒也颇为惊人。 噼砍过后,出动的却是骑枪,士兵们人手一根长矛,奔行之初,矛要肩上,行至半途,身子下伏,长矛平端,大半截突出,小半截从胁下露出,行之人形靶之前,勐然挥臂,长矛刺出,啪的一声,靶碎,枪断,士兵们继续策马前冲,前冲的过程之中伸手拔出了战刀,高举过肩。 相比于前两项,第三项骑射,就有些差强人意了,百余名士兵出击,每人射出三箭,三百多支箭,能扎到靶子上的,不过谬廖数十枝而已。 “今天陛下观看,他们有些紧张了,平时成绩比这要好,能上靶百余支箭。”于超赶紧解释道。 “骑射本来就是最难练的一项,能在马上双手开弓射箭,已经不错了。”秦风看着训练场上的士兵,若有所思地道:“于超,你为什么一定要让这些士兵都必须掌握噼砍,刺杀以及骑射呢,我看光是一门,就足以让这些士兵练上好多年了,三项都练好,别说一年,只怕给你十年也不行吧?” “你不必要辩解,我看你仍然是在以斥候的水平去要求这些士兵,这是不现实的,于超,你骑术了得,不论噼斩骑刺还是奔射,都属于佼佼者,但你想想,你练这些,练了多少年?”秦风接着问道。 “陛下的意思是?” “马术是基础,这是每个人都必须要练的,但是其它,你可以根据战场之上不同的情况,不同的需要,在骑兵之内分成不同的兵种,比方说骑射远袭,刺杀破阵,噼砍杀敌,根据每个士兵不同的能力,分别让他们练习不同的技术,是不是可以成军更快?” 于超眨巴着眼睛呆呆地看着秦风半晌,才道:“陛下,我想想,我想想。” “好,想好了再给我写折子。”秦风倒很欣赏这位骑兵将领不肯盲从的态度。“看了你的表演,总得有些回报,说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于超回过神来,“陛下,别的要求没有,就是武器,武器不行啊,我们现在使用的这种刀不适合骑兵使用,而那刺枪,您也看了,一受力便断,士兵要是掌握不好,反而会受到伤害,这些都是步兵使用的武器,现在给我们用肯定是不行的,还有那些弓,我们需要的是骑弓。” “你回头,把你想要的武器的特点写出来,兵部汇总一下,去找巧手。务必在短时间内,设计出适合骑兵使用的武器,当然,借鉴也是可以的嘛!”秦风笑吟吟地道。 第六百一十九章:六十文 远远的看见越京城的城门,秦风突然对马猴道:“你带着侍卫们先回去,我与霍尚书去城里转一转。 ” 马猴却是有些紧张地道:“陛下,我是警卫,要为您的安全负责的。” 秦风大笑:“你觉得我跟霍尚书在一起会有安全上的问题吗?” 马猴嘿嘿一笑,也是,陛下可是九级高手,霍光更是半步宗师,如果真有威胁到他们人身安全的人物,那自己这几个人在场,只怕还是他们的负担。 “萧侍郎,你也回兵部去吧,把今天于超说的那些情况拢一拢,尽早地拿出一个报告出来。”秦风对萧宁道。 “是,陛下,那我便去了。”萧宁点点头,“今天我便能将报告拿出来送到工部那边儿去。” “嗯,对了,你回去之后,可不许跟简放透露消息,要是一大波城门军跑到我们附近来,那我可唯你是问。”秦风突然点了点萧宁的鼻子,威胁道。 萧宁一笑,“陛下放心。” “好,那我与霍尚书先走一步,你们随后进城。”秦风笑着跳下马来,将马缰甩给了马猴,迈开大步便向城内走去,霍光也将战马交给了一名侍卫后,紧紧地跟上了秦风。 秋收已过,现在正是农闲季节,便有不少的庄稼汉,一根扁担,一条绳索便进了城,聚集在一块儿,等着揽活儿。 正是饷午时候,这些庄稼汉们大多都是一手拿着一个馍馍,一手端着一文钱管够的凉茶,吃一口馍馍,喝一口凉茶,脸上露出惬意的笑容。今年老天爷赏脸,风调雨顺,虽然改朝换代了,但真正打起来的地方却有限,这也使得越京城周边的百姓,基本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城里现在挣钱的机会多,正好趁着农闲时节来挣一些钱放进兜里。 一位管家模样的人从街角转出,大步向着这群人聚集的地方走来,正聚在一起吃馍馍的庄稼汉们唿啦一下全都站了起来,碗往地上一放,未吃完的馍馍往怀里一塞,立时便将来人围住了。 “赵老爷要二十个人,扛粮包,要身强力壮的啊,瘦弱的自动靠后。”管家模样的人在人群之中喊道。 庄稼汉们一个个掀起袖子,露出股股的肌肉,大声叫着:“这位老爷,我们别的没有,有的是力气。” 片刻之后,那管家模样的人点了二十个汉子,带着他们离去,剩下的人便重新回到荫凉之下,再次从怀里掏出馍馍,端起放在地上的大碗茶,又开心的闲聊起来,这一次没有轮到,下一波还有机会。反正现在城里用工的地方多,不怕没有机会。 此刻街上行人倒不太多,一般的店铺里都冷清得很,倒是茶馆饭馆里人满为患,高档酒楼,路边小店,都挤满了人。行走在街道之上,不同的香气裹杂在一起,随着微风,在街道之上飘荡。 走在街道之上的秦风与霍光,闻到这香气,不禁也是食指大动。 “霍兄,一起吃点儿?”秦风笑问道。 “好,平常在兵部的时候,听到同僚说起过,这条街有上一家特别有风味的臊子面,就去哪尝一尝!”霍光摸了摸肚子,问道。 “好,就去吃这臊子面!”秦风连连点头。 在霍光的带领之下,两人来到了这家叫做来一碗的臊子面,果然是生意生隆之极,虽然是一家面馆,但店面倒是极大,屋里摆了十数张桌子,在这条街上,算是颇有规模的了,但即便如此,每张桌子之上也是坐满了人,竟是没有空位。 “看来我们得等一等了!”秦风笑顾霍光。 “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霍光道,排队吃饭,对于两人来说,似乎是极遥远的事情。 面馆的厨房却不在后面,就摆在屋檐之下,一张大的面案之后,数个汉子赤着胳膊,从发好的面团之上切下一团面来,在手里不断地拉扯,一块面团便在秦风的眼前变成了一根根极细的面条,往边上的开水锅里一扔,便又去拉另外一团。而在边上,两个妇女将煮好的面条捞起来放进一个大碗里,木勺从身边灶火上的铁锅里舀起一大勺臊子,浇在面上。 黄花、木耳、豆腐、红萝卜、再加一道绿菜(豆角或者蒜薹),再配上肉臊子,荤素皆有,汤上漂着鸡蛋饼切成的小片和韭菜碎,红、黄、绿、白、黑五彩颜色,别说吃下去,光看这色,光闻这味,便足以让人食指大动。便是秦风,也忍不住咽下了一口唾沫。 好不容易等到了座位,二人一人一大碗臊子面,一筷子捞下去,稀里哗啦三两下便吃个干净,举着筷子,两人不约而同的大叫道:“老板,再来一碗!” 一声喊出,两人都是相视而笑。 每人三大碗臊子面下肚,这才心满意足。 “高手在民间啊!”秦风放下筷子,摸着肚皮,压低了声音道:“这滋味儿,宫里的厨子可做不来。” “这还不简单,你一道命令下来,把这老板招进宫里,不就天天能吃上这美味了么?”霍光笑道。 “不不不!”秦风摇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指了指周围的食客,“召进宫去,我倒是快活了,但这些人可就吃不到这美味了。再说了,我也不会天天吃面,想吃了,便出来吃罢了。” “这是你的风格。”霍光微笑道:“换做其它人,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占了去。” 秦风一笑,伸手入怀,嘴里大叫道:“小二,结帐!” 肩上搭着一条白毛巾的小二颠颠的走了过来,秦风的手在怀里却是拿不出来了,自从当了皇帝,他身上何曾放过一文钱? 看到秦风的尴尬模样,霍光微笑着摸出一张银票,“我请你!” 将银票递给小二,小二的眼睛却是直了,“客官,我们这儿一碗臊子面,不过十文钱,二位一共吃了六碗,六十文而已,可你这,你这……我们也破不开啊?” 秦风看着霍光手里的银票,竟然是一张一百两的。一两银子合一千钱,一百两银子,对于面馆来说,的确是一笔巨款。 “没零的么?”秦风小声道。 霍光也尴尬了,他身上根本就没有零钱,这张一百两的,算是最小的了。平素,他又何曾有用钱的机会? “那就不用找了!”霍光看着小二,道。 小二用看怪物一般的目光看着霍光,“客官,这可不行,我们这儿可是百年老店,做生意相来是童叟无欺,不多收人的,也不少收,您这钱,我们可不敢收。” 在小二看来,这钱可是不容易挣的,眼前这二位,都是彪形大汉,坐在那里虽然看起来和蔼可亲,但自有一股让人战栗的气息。如此大方,只怕这钱来路有些不明不白,当真拿了,回头只怕便要吃不了兜着走。 看着小二的眼神儿,秦风站了起来,一把抓过银票,道:“我刚刚在前边看到有家钱庄,我去哪里去把这银票换零,霍兄权在这里当个质押吧,小二,这样可好?” “好,好!”小二连连点头。霍光只能苦笑不已。 秦风飞奔而出,直奔钱庄。 踏进钱庄的大门,一把将银票拍在柜台之上,道:“兑钱。” 柜台里师爷模样的人懒洋洋的抬起头来,伸手拿过银票,对着阳光,左看看右看看,确认无误,放下银票,从柜台下摸出几大锭银子,又拿出一柄剪子,剪下其中一锭银子的一角,放在秤上称了称,点点头,将剪下来的收回去,其它的推给秦风:“九十八两。” 秦风咦了一声,“不是一百两吗?” “例费!”师爷模样的人有些奇怪地看着秦风:“这位朋友,你不会不懂这个规矩吧?” 秦风怔了怔,“我懂,当然懂了。”一把抓起银子,回到面馆里,将几大锭银子放桌上一摆,“只有九十八两!”他对霍光道。 “当然只有这么多,去兑铺,钱庄是要收例费的。”霍光笑道,伸手取过一锭银子,两根手指头一夹,当即便剪下一角来,边上的小二看向浑身一颤,这位爷的两根手指头,竟然比剪刀还要厉害。 “这是面钱!”霍光笑着将碎银子放在小二的手心里。 “这还是多了,这位爷等一等,我去称一称,然后给您找零!”小二转身便走,那腿居然在打着颤儿。 “你吓着他了。”秦风道。 “忘了,该让他拿剪子来剪的。”霍光摊摊手。 片刻功夫,小二手里捧了一大捧铜钱回来,“二位爷,这是找的零,刚刚那碎银子有五钱,值四百文,这是找二位的三百六十文。二位爷数一数。” 哗啦一声,一大堆铜钱倒在二人面前的桌上。霍光伸手抓了一把,“赏你的。” “多谢爷的赏钱!”小二似乎不想再在二人面前多呆,捧着这把铜钱,转身一熘烟的走了,到了屋外,似乎在对屋外的同伴,指指点点的说着他们什么。 秦风看着面前的一大捧铜钱,脸上却是露出奇怪的神色。 “怎么啦?”霍光问道,“这铜钱有什么好看的?” “你瞧瞧!”秦风从内里扒出一枚又一枚,将这些铜钱摆成一排,放在霍光的面前。 第六百二十章:老户部 一枚枚各式各样的铜钱摆放在桌上。 有的黄中透亮,有的却是泛着一层黑,有的字迹清楚,有的上面的字迹却是模模煳煳。这些铜板,并不仅仅只有越国的,还有秦国的,齐国的,以及楚国的,秦风甚至还从里面拔拉出了几枚早已经灭亡了百余年的大唐帝国的通宝。 霍光笑着指着这些铜钱:“瞧这几枚,一看就是楚国的,楚国人有钱啊,这钱里面的铜含量就很高,这铜钱便也做得极其漂亮,其实这种铜钱在我们北越流传并不广。” “为什么这种漂亮的钱反而流传不广?”秦风奇怪地道。 “因为铜多啊!”霍光点了点这枚黄亮亮的铜钱:“这种铜钱会被一些有心人收走,然后从里面冶炼出铜来,制制种种青铜器,获利可比这些铜板多多了。陛下,刚刚我们用五钱银子,只换了四百文铜钱,您没有在意吧?” 秦风勐省过来,“对啊,我听苏开荣说过,一两银子是兑一千文啊。” “官方价而已,真正在民间,一两最多兑八百文。”霍光道。 “钱贵银贱!”秦风吸了一口气。 霍光点了点头,伸手拔着一枚枚的铜钱:“这几枚是秦国的,秦人那儿啊,什么都制,当然也抱括铜,瞧这钱,铜含量未免太低了一些,所以字迹便模煳不清,一枚钱用不了多久,便几乎没什么用了,而北越的,比秦国的好一点点,但也好不了多少,可越国并不缺铜,这便是吴鉴的问题了。瞧这一大堆,最通用的是谁的?是齐国的。他们的铜铅比例比较恰当,所以在市面之上流通也更多。” 秦风脸色有些阴沉,一把将所有的铜钱扫到一起,揣进怀里,站了起来:“走,我们去苏开荣哪里。” 霍光有些迷惑地看了一眼秦风,他不太明白,秦风怎么突然看起来有些很不高兴了,瞅了一眼已是空荡荡的桌面,似乎与这些铜钱有关系。不过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就有些不懂了。 户部尚书苏开荣的府邸在越京城中,那也是排名前几位的豪宅,当了几十年的户部尚书巍然不倒的他,财富自然也是数得着的。当太平军进城,取北越而代之的时候,这位户部尚书可是胆战心惊了好些天,特别是张宁被卫庄一巴掌拍死在城头之后,他觉得阎罗老儿已经在他的头上不停的挥舞着小旗子了。 但结果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仍然坐在户部尚书的位子之上,而且从现在看起来,皇帝陛下对他也是器重得很。 挑之以桃,报之以礼,苏开荣当然也明白,所谓的恩宠,也是随着时势而移的,太平军刚刚进城,明国初建,以前可以算是草寇的太平军,各类人才奇缺,特别是像自己这样统管全国财政的专业人士,只怕太平军中一个也没有。但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便没有,想要稳稳的坐在这个位置之上,自己当然得表明自己的态度。 第一自然是得将事情做好。与秦风相处了几个月,他坐在这个位子之上,自然与秦风接触也极多,也算划明白了秦风这位大明开国皇帝的性子。那就是不管你以前如何,他看得是你做事的能力,做事的态度。 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自己现在就算是一只好猫了,哪怕屁股之上很有些不干净。不过皇帝陛下看起来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过往。 把户部这一摊子事做好,并且小心翼翼的不掺和其它任何事务,涉及到其它朝政大事,也只谈涉及到户部的事情,而且尽量从业务之上来阐述。 对于上头交办下来的事情,不遗余力的去做。像吏部的吏治改革,各大部衙之中,户部是执行最坚决的,苏开荣在户部干了这么多年,户部里的大猫小猫,那心里是一本帐。那些是干事的,那些是混日子,一清二楚。当下便将那些混事儿的给打发了。 此举倒是让户部其它官员吏员们精神一振,苏开荣的支持率倒是更高,这倒是让他没有想到的事情。 除了这些业务上的东西,最重要的当然得向皇帝陛下表明自己对于大明帝国的绝对支持,当皇帝陛下从内库拨出上千万两银子送到国库之后,他左思右想了好几天,一咬牙,上了奏折,声称自己愿意向国家捐献部分家产。其中光是纹银就是五十万两,其它的以大量的田产来抵数,苏家几十年来的积蓄,被他这一折腾,家产可是忽啦一下就去了大半,苏开荣丝毫不顾家人的反对,两个儿子甚至因为抱怨而被他狠狠地用家法教训了一顿。而老婆也被他痛斥为头发长见识短。 当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换回来了皇后娘娘钦赐的一副匾额。 “官员楷模!” 现在这副装裱精美的匾额便悬在中堂里。虽然是皇后娘娘赐字,但苏开荣当然明白,这其实便是皇帝陛下的意思。咱们这位皇帝陛下一手字儿,却是有些拿不出手,握惯了刀把子的,拿起笔来,可就有些不大顺当了。而皇后娘娘可是金枝玉叶,公主之尊,虽是女子,但这一手字,却是英气飒爽,只怕当世很多大家也要自愧不如。越京城上上下下,包括原来太平军的官员,获得皇后娘娘赐字的,只有自己一个而已。 “百万两银子而已,换来了苏家至少数十年的平安啊,值,值了!”站在这副匾额之下,苏开荣满意之极。 自己经了两任皇帝,不,现在是三位了,当户部尚书几十年,能够一直不倒,除了业务精湛之外,当然还有如何做官的道理。 钱没了,可以再挣,命没了,还能有啥? “老爷,门外来了两个人说要求见您。小人让他们在门口候着了。”一名家人出现在大堂门口,小声禀告道。 正自欣赏着皇后娘娘字体的苏开荣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问道:“有没有说他叫什么名字?” “说了,年纪大一些的说他叫霍光,年轻些的没有报名字。不过……” 一听霍光这个名字,苏开荣就吓了一跳,这可是堂堂的兵部尚书,怎么就带了一个随从就跑到自己家来了?这可是陛下心腹,万万怠慢不得的。 一转身便往外走,“你个瞎了眼的奴才,居然让霍尚书在门外等着,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不过什么?” “不过看起来这年纪大的像是年纪小的跟班。”听说是兵部尚书,这位门子也吓了一大跳,声音都有些变了。 “你说霍尚书像是跟班?”苏开荣的身子一下子像钉子一般的钉在了地上,瞪视着门子。 “是啊,像跟班。”门子颤声道。 苏开荣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噌的一下,头上冷汗唰唰地冒出,人也马上清醒了过来,转身,脚下生风,嗖嗖的便向外跑去,六十岁的老头,这一刻的腿脚,让年轻力壮的门子也是自愧不如。 大门并没有开,只是看了一扇侧门,两个人正站在侧门内的门廊之内,一看那个熟悉的身影,苏开荣几乎是汗流浃背,扑进门廊内,两腿一软,就要跪下去。 秦风一把拽住了苏开荣,笑道:“我是微服而来,这外头可还有人看着呢,关门,咱们进去说话。” “关门,关门!”苏开荣连声对门廊里的几个已经吓呆了的门子连声道。 门哗啦一声便关上了,跟着卟嗵卟嗵,几个门子已是跪了一地。 “陛下请!”苏开荣的背躬得像是一个虾米。 秦风点点头,背负着双手向内里走去,在霍光等人面前,他随意得很,但在苏开荣这类官员面前,他皇帝的威风可是表露无遗。 “陛下,臣这便让家人来叩拜陛下。”紧跟着秦风,苏开荣小声道:“能够见陛下天颜,是他们的福气啊。” “不必了,我找你是有些公事,没有必要惊动家人。”秦风皱了皱眉,“找一个安静些的地方。” “是,陛下。”苏开荣赶紧道。 秦风坐在原本属于苏开荣的书案之后,从怀里掏出那些铜钱,一枚枚的放在苏开荣的面前。毕竟是几十年的户部尚书了,苏开荣立即便明白了秦风内里的意思。 “陛下,您想说的是钱政?”他低声道。 秦风点了点头:“苏卿,你是老户部了,这里头意味着什么,想来你很清楚。”秦风轻轻地叩着桌面,道。 “老苏,你户部的银兑钱可是一两银兑千文钱,但市面之上,可是一文钱对八百文。”霍光品着茶,看着苏开荣道。 苏开荣抬起头来,“这还算好的,像这种楚钱,一两银兑七百文六百文都是有的。” “我瞧这一堆钱中,北越的钱通用的可不多,秦国的不必说,楚国的也少,倒是齐国的最多。”秦风看着苏开荣道。 “陛下,楚国钱好,大多被收走铸造青铜器,或者干脆收藏起来了,秦国和前越的钱质量太差,用上一段时间,便坏了,齐国的钱铜钱比例适当,铸造精美,自然就流通量大。”苏开荣小声道。 秦风的脸色有些阴沉。 “这里头可有大文章。”他盯着苏开荣,“你是老户部,不会不懂吧?” 苏开荣脸上顿时又唰唰地冒出了冷汗。 第六百二十一章:银票 “陛下,钱政敝端,自古有之,不单是我大明帝国,其实齐楚秦等国,也同样存在。 不法之徒,禁之不绝,杀之不尽,犹如雨后春笋,前赴后继,说到底,还是暴利使其趋之若骛啊!”苏开荣喃喃地道。 秦风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 “您不是说钱贵银贱这事儿?”苏开荣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正如你所说,钱贵银贱之事儿,不单是我大明帝国所独有,这事儿要从根子上解决,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情。我今天要说得是,齐国铜钱在我国大量流行的问题。”秦风盯着苏开荣。 “陛下,这个是史原因形成,齐国通宝在前越一直也都是流通钱币,与越国通宝一齐流通,户部现在正在筹备,准备铸造我大明通宝。”苏开荣道。 “齐国的这些铜钱在我大明大量流行,苏开荣,你想过没有,这些铜钱的背后是什么?”秦风冷哼道:“你是老户部,难道不懂这个道理。这会使我国的金银等贵重金属大量流向齐国,从表面上看,似乎并不显眼,而且齐国铜钱的流铜,还有效地缓解了我大明铜钱不足的问题,但从长远看来,这却是另一种掠夺,金济上的掠夺。长期下去,只怕到时候我们大明就要金银不足,尽是他们齐国的铜钱了。” 一边的霍光一愕,“陛下,没有这么严重吧?” 秦风冷笑:“霍尚书,你手中都是些大额的银票,但你说说,普通老百姓家里,是银子多一些,还是铜钱多一些?平时市面之上,流通的是银子多一些,还是铜钱多一些?” “那自然是铜钱多一些!”霍光道。 “不错,一个老百姓手里,不说多的,只说他有十吊铜钱,那我大明帝国拢总算起来,会有多少铜钱?这些铜钱,有多少是我大明帝国自己的,还有多少是从齐国流通过来的?”秦风看着苏开荣,“这笔帐,我想苏尚书更会算一些。” 苏开荣头上冷汗又嗖嗖地往外冒。咬牙道:“陛下,户部马上加快铸造大明通宝,以取代这些齐国铜钱,等大明通宝铸造出来,可由朝廷宣布,废止齐国铜钱在全国的使用。” “那岂不是要乱套!”霍光惊道。 “可以兑换。”苏开荣道,“一比一的兑换,便不会引起百姓的慌乱。” “这事儿,暂时不必做。”秦风摇了摇头:“这不能从根子上解决问题,这一批兑换完了,还会有下一批流通过来。而且这铜钱铸造,如果质量差了,百姓们不会喜欢使用,质量好了,倒又要便宜那些不法之徒,到头来,朝廷仍然吃力不讨好。” “陛下,那,那户部要如何做?”苏开荣有些胡涂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样做才行呢? “为什么一定要使用铜钱呢?”秦风突然冒出了一句话,让面前的两人都有些莫名其妙,不使用铜钱,还能用啥? “铜钱多不方便啊!一吊钱,便是一千枚,总有半斤重,这要是十吊钱,便是五斤,老百姓们平时如果出个门,身上倒需要挂个褡裢专门装沉重的铜钱了。”秦风又跟着自言自语了一句。 “陛下,如果数额大了,便自然会用金银或者银票。”苏开荣赶紧道。 “银票!”秦风点了点头,一伸手,“苏尚书,你拿些银票来。” 虽然不知道秦风到底要干什么,但苏开荣还是起身,从身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叠银票,递给了秦风。 将银票摊开,一张一张地放在大案之上。最小的是一百两面额的,最大的有一万两面额的。 “苏尚书,你可当真有钱,随随便便就能掏出数万两银子来。”看着大案之上的银票,霍光开玩笑地道。 苏开荣紧张地看了一些秦风,见皇帝陛下毫无反应,干笑几声,却不搭理霍光。 “今天我与霍尚书两个去来一碗面馆吃了几碗面。”秦风道:“身上没有铜钱,霍尚书便拿出了一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你这里,最小的也是一百两的,银票最低面额的便是一百两吗?” “是的,陛下。”苏开荣道。 “为什么都是这种大面额的呢?”秦风有些奇怪地问道。“发行这些银票的钱庄,为什么不发行小面额的银票呢?” “陛下。”苏开荣拿起一张银票,道:“每一家钱庄的银票,都是不一样的,为了防止有人造假,这些银票在印制的时候,可以说是处处玄机啊,陛下请看,这是我们大明现在最大的昌隆钱庄的银票,里面除了有昌隆两个字的水印之外,还有一些暗语,比方说这谨防假票冒取,勿忘细视书章十二个字,便是代表着一年的十二个月,堪笑世情薄,天道最公平,昧心图自利,阴谋害他人,善恶终有报,到头必分明这三十个了,代表着每月的三十天等等,而其中这些字的一勾一撇一纳,都有着一些外人所不能道的隐讳,所以不明所以的外人,想要仿制银票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些银票制作起来也颇费功夫,主要是为了大笔银钱的往来而制作的。如果发行小额的,对于钱庄来说,那就是亏本买卖了。而且也没有必要。” 拿着一张银票,秦风翻来覆去地看了半晌,终是没有看出一个所以然来,不能不说,人生处处皆文章啊。 拈着一张银票,秦风若有所思地道:“就这样一张轻飘飘的印刷品,但其代表的却是上万现金银子的价值,苏开荣,这一万两银子现在就应当在昌隆钱庄的钱库里吧?” 苏开荣有些跟不上秦风的思路,心道莫非是咱们这位陛下现在又在为钱的事情着急上火,不会把主意打到昌隆钱庄上吧? “应当是这样的。” “那你说,像昌隆这样规模的钱庄的钱库,岂不是比我们的国库还要有钱?”秦风笑吟吟地道。 “陛下说笑了,昌隆钱庄只不过是无数钱庄中的一个,只不过他的规模在我大明算是最大的,但比起齐国,楚国的那些钱庄,就不值一提了,而且,他们也不会把钱都堆在钱库里发霉,肯定还是要放出去赚息的。”苏开荣道。“以前我们户部也经常找他们调头寸,利息便是按天计的。” 秦风点了点头:“你这位户部尚书,肯定也在这里头赚了不少。” 苏开荣怔住了,接下来卟嗵一声跪在了地上,“陛下,从大明建国,臣成为大明帝国的尚书之后,绝没有枉取一文钱。” “起来吧,开个玩笑而已,过往的事情,我才懒得理会,那是一笔烂帐,我只看你的现在。”秦风笑吟吟的将苏开荣一把拉了起来。看着这位满头冷汗的尚书,秦风接着道:“今天我去换零钱的时候,钱庄的那位师爷一百两银子还收了我二两银子的例费,这也是行业惯例?” “是是是!”苏开荣惊魂未定,连连点头道:“有些商人因为银钱往来较来,携带不便,便会将这些金银存进钱庄,这都是要给钱庄交保管费的。钱庄给他们开出银票,然后他们拿着这些银票,去目的地所在的同一家钱庄便能取出银子来。” “两头赚啊!”秦风道:“做钱庄,果然想不发财都难。” “陛下,倒也不见得。也有亏得一塌煳涂,家破人亡的。一般来说,做钱庄的人都有较为强大的背景和能量。”苏开荣道。 “嗯,这我知道,比方说这昌隆钱庄,里头便有你苏大人两成的股份嘛,其十八位东家,都是越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一家钱庄,放出去的银钱,只怕没有人敢不还的。”秦风以手支额,端详着手里的银票,有意无意地道。 苏开荣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今天这位爷是专门来收拾自己的吗?两股战战,冷汗嗖嗖,半晌才道:“陛下,回头我马上退出昌隆。” 秦风瞄了他一眼,“为什么要退出?我大明帝国并不禁止官员有些投资吗?只要你不损公肥私就没有什么问是,像在前越的时候,那种利用拆借头寸而将朝廷资产化公为私的事情,只要出了一桩,不管数额大小,苏开荣,那你的官儿才当到头了,不但官当到头了,你的命也到头了。” “绝对不敢!”苏开荣颤声道。 “你的大儿子叫苏灿对不对?”秦风放下了银票,“他的名字虽然没有出现在昌隆钱庄里,但实际上,他是昌隆钱庄实际上的操盘者和经营者对不对?” “是,陛下圣明。” “一般官宦子弟,都会仕途一路,你怎么让你的儿子去经商?”秦风有些奇怪。 “陛下,灿儿他就对这个感兴趣。自小开始,我打也打过,逼也逼过,可江山好改,本性难移,最后也只能由他去了。”苏开荣有些无奈地道。“因为臣的关系,不好让他公开执掌昌隆,但他在这上面却是极有天份,便隐身幕后。” “能让昌隆在成立不到十年的时间里,便成为越国第一大票号,你这位公子倒是个人才,明天让他进宫,我要与他谈一谈。”秦风站了起来,道。 第六百二十二章:江南庭院中 庞大辉煌的越国皇宫,秦风虽然切了三分之二出去,用来作为朝廷各部衙的办公场所,但剩下的部分,仍然不是一般豪富之家能比的,而其中最核心的区域,便是一个江南风格的庭院。 一府一疆域,一宅一天地,一处假山,一泓清泉,高低错落、疏密有致,清新淡雅,纯朴自然。巧妙利用原有地形,打造诗意的爬坡廊亭;叠山理水,巧设桥廊;朱门粉墙、古木案几,亭台楼榭、飞檐花窗、碧湖秋月,以自然意境,形成园中有院,院中有园的庭院格局,空间天开地阔,极为妙趣。 精致雕琢的细节、奢雅的装饰小品,遍布中式庭院空间的每个角落。水面或宽或窄,曲曲折折,跨水或桥或堤,时断时连,弯曲勾连的水景,章法参差,深得礼乐韵致。花树院墙、精美门头与影壁浮雕,步移景异,藏风聚气,妙趣横生;留白空间,亦韵味无穷。 这个庭院自然便是为昭华公主闵若兮准备的。恐怕连闵若兮自己也没有想到,在越国的皇宫之中,还能看到如此纯粹的江南风格的庭院,与她以前的昭华公主府相比,竟是各有千秋。 而对于秦风的这一片深意,她自然也是深明其中三昧。这里,便是她的家,连接着她的过往,现在和将来。 很显然,秦风并没有让她完全忘掉过去的意思,而实际上,即便想忘掉,又怎么真能忘得掉呢! 秦风肋下夹着一本书,悠哉游哉的从回廊之中一路行来,去看见小文小武两个正趴在廊中的栏杆之上,小脑袋探出去,正兴高采烈的看着荷塘里,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而瑛姑则斜坐在凳子上,脸露微笑。 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眼睛也不由得直了。荷塘之上,闵若兮白衣飘飘,长发披肩,竟然站在一株荷叶之上,乍一看去,当真如九天仙子下凡尘,正在荷叶之上起舞一般,晶莹的水流形成一根根水柱,随着闵若兮的动作,随意变幻着形态,时而如利箭直冲上天,时间化作漫天水珠直扑回廊,在堪堪地接近回廊的时候,却又倒卷而回。看着水流在闵若兮身周化作了一条有头有尾,眉目毕露,活灵活现的水龙,绕着她上下飞舞的时候,秦风也忍不住用力鼓起掌来。 闵若兮的无相神功,竟然又更上一层楼了,现在只怕已经到了九级上段,也真是奇了怪了,自从闵若兮跟着自己到太平城开始,秦风并没有看到她有多么用功的练习,练功纯粹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起来了便修练一下,更多的时候,倒是与两个小家伙在一起玩乐,但她的无相神功从太平城开始,便突飞勐进,看现在这功力,秦风自忖一下,如果自己与她真刀实枪的干一场的话,只怕还不见得能打赢了。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完完全全是没有道理的事情,就她这个模样,武道修为还芝麻开花节节高,这要让那些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人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嗯,自己现在就要气死了。因为不管有多忙,秦风每天都会抽出两个时辰来修练混元神功,他可不会忘记,以自己现在的武道修为,要真是对上了李挚卫庄这样的人物,那几乎就是毫无抵抗之力。 虽然说与他们正面对抗这种事情,几乎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了,但世上的事情,有谁又能说得准了,秦风可不习惯将自己的命运交在别人手上。这样的亏,吃过一次,便已经让人刻骨铭心了。只有自己能把握住的,才真正是自己的。 看到秦风过来,闵若兮双袖一拢,水龙砰然在空中散作漫天水珠,映着夕阳,化为一滴滴金色,纷纷扬扬落入荷塘之中,脚尖轻点荷叶,已是飘然而来,轻若无物的落在了秦风的面前。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以为又要三更半夜呢!”她轻笑道。 “兮儿这是在怪罪我了。”秦风微笑道:“今天我在今头掐指一算,算到兮儿功力大进,值得庆贺一番,所以便提前回来了。来得正巧,不然可看不到这九天仙女下凡尘的精采一幕了。” 他打情骂俏,瑛姑直如没有听到,牵着小文小武的手,便欲离开。 “大姑,留步。”秦风笑道:“兮儿功力大进,可是一件喜事,今天我要亲自动手,咱们来一个月光晚餐。咱们吃烧烤吧,我管烤,你们只管吃。” 瑛姑一笑道:“陛下的烤肉可是一绝,我可也是念念不忘,既然如此,我可就不走了。” “当然不能走,咱们把贺大师也叫来。”秦风呵呵笑道。“对了,贺大师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吧?” “好得差不多了,有舒畅潜心给他医治,好得自然快。”瑛姑道:“那个陶智活,只怕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人屠子回来之后得意洋洋的说,那老小子这一回只怕要跌境。” 秦风冷笑:“这个陶智活,在高湖时便与傅抱石大战了一场,伤还没有好利索,居然又跑到我们这里来想耀武扬威,这一次他真要是跌下宗师境,可就是活该了。” “他小瞧了人屠子。人屠子的武道,本身便以杀伐为主,陶智海本身的武道修为的确要比人屠子高,但两相对决,生死相对的时候,人的性子可就有着莫大的影响力,人屠子愿意以命换命,陶智海可就不行了,这也是陶智海这一次惨败的原因。人屠子现在高兴着呢,与吴鉴一战,又与陶智海一战,他的进步可是有目共睹,现在我可不敢与他动手了,打不过他。”瑛姑道。 “那咱们更要庆祝一翻,一来是贺兮儿终于踏足九级上境,比我这个丈夫可强多了,二来嘛,也是祝贺大师更上一层楼,我现在就盼望着贺大师能比肩李挚,要真是这样的话,我这心里才算是踏实了。”秦风道。 “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人屠子进步再快,也很难赶上那四个人的。”瑛姑却并不这么认为。 “不管怎么说,总是离他们越来越近了。”秦风道:“他们已经到了顶峰,没有地方可以进步了,但我们,进步空间巨大。” “你倒是会宽解自己,现在当世四大高手,有三个聚集在长安,你就不怕他们当真研究出了什么,一日千里吗?”瑛姑有些好奇地问秦风。 “有什么好怕的,真有那么好搞明白的,曹云弄了一辈子也没钻研个所以然出来,我啊,倒当真希望他们研究个什么出来,然后便学着李清大帝,一去无踪的才好,最好来一个白日飞升,啊呀呀,那咱们可就要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了。” 听秦风说得有趣,闵若兮咭的一声笑了出来,“你可别忘了,在长安的三大高手中,有两个与你交情不错,真要都一去无踪了,吃亏的可是你。” 秦风嘿嘿一笑:“文老吗,向着我那是肯定的,卫师可就说不定了,毕竟他两个徒弟,一个算是被我搞死的,另一个也是被我逼走的,要说卫师对我心中没有芥蒂我才不信。他不找我麻烦,就谢天谢地了。他这样的人,捉磨不定,今天可以放我一马,明天说不定就会收拾我,倒不如像李挚这样的,明码实价,一切都可以谈,我倒更放心一些。我现在啊,可最怕那种满身正气的大侠。” 闵若兮扁了扁嘴。“你夹的是一本什么书?可没见你这么认真过,回到后头来还带一本书的?” “钱论!”秦风举起手中的书:“苏开荣那个钻到钱眼儿里的儿子苏灿写的,我正在拜读,受益匪浅。” “人家钻到钱眼儿里?我看你现在倒真是钻到钱眼儿里去了。”闵若兮哧笑道。“浑身的铜臭气。” “唉呀呀,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自从当了这个皇帝,我才知道,什么叫花钱如流水,现在正想法子怎么挣钱,怎么巧取豪夺呢!”扬了扬手中的书,“钱论!对我启发很大。我已经有了赚钱的法子,你要不要听一听?” 闵若兮挥了挥手,“我才不要听!你啊,还是讲给你的臣子们去听吧。”她拍了拍手,轻声道:“来人!” 一名年纪不大的侍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回廊一头,这是那五百个少年兵中的一员,其中一部分便被分配进了这个核心小院之中。 皇宫之中,要说警戒最松散的,就是秦风所居住的这一块地方,但同样的,这个地方却也是整个越京城最恐怖的地方,因为在这片区域里,住着两个宗师,两位九级高手,任何想要在这个地方做点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那可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去后厨,把那套烧烤的家伙什都搬过来,另外告扩后厨的,今天他们可以休息了。”闵若兮吩咐道。 少年侍卫微微躬身,转身飞一般的离去。 “这些人还怎么样?分到这个院子里的,可都是挑了又挑的,都是武道修习的好苗子。”秦风笑道。 “瑛姑已经看中了两个,贺大师也挑走了两个。”闵若兮道,“对了,我也挑了两个,一个跟着我学无相神功,一个在练洛一水留下来的碧海生潮。” “十年之后,这个院子里,又要多出好几个高手了,可惜我这混元神功,是注定要找不到传人了。”秦风抓抓脑袋,有些苦恼。 “就你那邪门儿之极的功夫,还是不练为佳。”闵若兮不揶揄地道:“有时候我就在想,你现在究竟还算不算是一个人呢?” 秦风顿时苦了脸。 第六百二十三章:回去看一看 烛影遥曳,几度激情,起伏的被浪终于平静了下来,秦风从内里钻了出来,靠在床头,闵若兮也探出头来,将头靠在秦风厚实的胸膛之上,倾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手指却在他胸膛之上的伤疤画着圈圈。 轻轻地捉住对方的纤纤细指,秦风轻笑道:“别画了,这些伤疤永远也不会消失了。” “当时一定很疼。”闵若兮仰起头,有些心疼。 “当时真感觉不到疼痛。”秦风呵呵笑着:“那个时候,那里有心思却管它疼不疼,一个不留神,命都没有了。倒是战争结束之后,疼得哭爹喊妈的,你是没见过战后的军营,那些在战场之上威风八面,舍生忘死的士兵,回来之后一个个疼得鬼哭狼嚎,那个时候啊,军营简直就是地狱。” “这是赢了,要是输了呢?”闵若兮问道。 秦风轻叹一声:“要是输了,就各安各命了,能逃出来便逃,逃不出来,很多人都是宁可给自己一个痛快。” 闵若兮沉默了下来,“可是战争却永远也没有停歇下来的时候。” “是啊,总得打。只要有人,便会有纷争,有纷争,最后落到实际之中,还是用刀来解决问题,这就是现实。你说我钻到了钱眼里,倒也没有说错,我的确钻到了钱眼里。没钱不行啊,有了钱,我才能让我的士兵有更好的武器,更好的盔甲,能让他们接受更多的训练,只有这样,他们在战场之上生存的机率也就更大。”秦风道。“我想要更多的钱,把我的士兵武装到牙齿之上。” “现在你的军队,装备就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了,你一个普通的战营,装备便足以比得上火凤,雷霆,龙镶了。” “人心不足嘛。”秦风抚摸着对方的如云秀发,“现在我们才多少军队?几万人而已,自保还是可以的,但说要发展,却是大大不足了。秦齐楚三国,随便那个国家,常备军队都有数十万人,真要打起大仗来,动员百万人也不是什么难事,比起他们,我差得远了。” “非得与他们一较高下吗?”闵若兮低声道。 “即便我不想,他们就不想吗?”秦风道:“就算我不去打他们,终有一天,他们也会来打我的。天下一统,多么诱人的目标啊!即便是雍都那个穷得叮当响的秦帝,未尝就没有这个心思。” 闵若兮沉默了半晌,道:“昨天,楚国驻越京城的使节给我送来了一封信,是母后亲自写的。” “哦!”秦风淡淡地应了一声。 仰起头,看着秦风没有什么表情的脸,闵若兮道:“母后的身体不行了,入夏以后,基本就没怎么下过床了,只怕时日无多,自从父皇去世之后,母后的身体就一直不好,我离家出走,对她的打击也很大。” “想她了?”秦风问道。 闵若兮无言的点点头,“母女连心,怎么能不想。以前我的感觉倒并不如何强烈,但看着小文小武一天天长大,这种思念的感觉反而愈来愈强烈的了。” 微微停顿了一下,又有些伤感的道:“可是我也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份,只怕回去看她一眼,都是奢望了。” 看着泫然欲泣的闵若兮,秦风微微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郏,“回去看一看吧!” 闵若兮一怔,看着秦风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一下子撑起了身子,“你不会是说真的吧?我当真能回去,你就不怕我二哥扣住我不让我回来了?” 秦风哈哈一笑,看着闵若兮**的上身,曲指在那两只丰满的玉兔上轻轻一弹:“春光毕露!” 闵若兮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扑倒在秦风身上,嗔道:“人家给你说正经的。” “这就不正经了吗?”秦风大笑:“回去吧,没有什么可怕的,去看一眼。子欲孝而亲不在,这是最让人伤感的,我可不想你不开心,不过小文小武却不能跟你回去。” “要是二哥他又动了什么坏心事呢?”闵若兮问道。 “他敢!”秦风冷笑,“换个时节,我还真不放心,但现在,楚国刚刚又在昆凌关吃了一个败仗,曹云一度兵临昆凌关下,要不是江涛奇兵突出,袭击了齐国的后方大营,罗良这一次非得吃大亏不可。现在你二哥敢得罪我?你尽管放心的去。他要是敢留难你,我马上发兵,到时候齐国也必然会挥兵勐攻昆凌关,楚国一旦两面受敌,秦国说不定也会在西部动手,楚国就有大难了。牵一而发动全身,他不敢的。” “罗良,守得住昆凌关吗?要是丢了昆凌关,那可就要出大问题了。”闵若兮担心的道。 “放心吧,如果仅仅是守,那是没有问题的,这也是齐楚都要拉着我的原因,我们大明现在的确并不强大,但却至关重要。霹雳营现在正准备向出云郡开拔,你与他们同行,大明帝国皇后娘娘的仪仗要摆得足足的,这也算是衣锦还乡吧?当初你二哥百般瞧不起我,现在,恐怕正后悔呢,你回上京城,肯定能得到最隆重的款待。嗯,顺便让礼部的人也跟着去一趟。” “这样做,会不会让齐国那边生出什么猜忌之心?对大明一定有影响吧?”闵若兮担心的道。 “多谢娘子关心,你便放心吧,你回上京城的时候,这边也会派出使节去长安。吴京去长安了,曹天成还赐了他一幢宅子,将他好好的养着呢,准备给我上眼药。我呢,也大方一点,把吴京的老婆康灵还有他的儿女们都给他送过去,你曹天成不是要养着吴京吗?那就多养几个,反正放在我这儿,我还得费钱费力好好地对他们,能省一个是一个呗。”秦风得意地笑着。 “那我准备一下,可就当真回去了。” “嗯,你带瑛姑去吗?”秦风问道。 “不带,这一次又不能带着小文小武一起去,留下瑛姑也能照顾他们,他们啊,对瑛姑可比对你亲。”闵若兮伸手刮了一下秦风的鼻子,“你这个当爹的,也得多抽出时间陪陪儿子女儿。” “一定一定,不过严父慈母,两个小家伙,总得怕一个人吧?不然将来无法无天了。对了,他们都快四岁了,该给他们启蒙了,不管是修练武道还是读书,都要启蒙了。” “这还要你说?我已经让礼部去寻有学问的大家来给他们启蒙,就是修心武道,我还有些拿捏不定。”闵若兮皱眉道:“我准备让小文跟着我修习无相神功,瑛姑本来也愿意教她,但瑛姑的那门功夫,从一开始到九级的时候,修习过后的人都显得阴气森森的,也就是她现在晋位宗师,这才有了大家之相,我可不想小文一个好好的小姑娘,到时候跟个鬼魅一样晃来晃去。小武一时之间还找不到合适的功法,贺人屠倒是瞧上了小武,但我可不许。人屠子的功夫那是杀伐之道,与你的混元神功都是一路货色,小武将来能有多少机会上战场,我宁愿他一辈子也不上战场。” “小心让瑛姑与贺人屠听到了!”秦风失笑:“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倒是嫌弃了。” “这有什么,我又没有说假话。”闵若兮哼哼道:“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一旦上了路,可就回不了头,万万马虎不得。” “倒不如让他也修习碧海生潮吧!”秦风道:“卫庄的这门武道中正平和,浩然大气,而且威力极大。” “想到莫洛与洛一水,我心里便不太舒服,算了,反正现在也是打基础的时候,倒也不急着为他定路子,等基础打好了再说吧!”闵若兮摇了摇头,道。 闵若兮在秦风身上扭来扭去,嘟着嘴巴,让秦风又心摇神驰起来,一把搂紧了闵若兮,身上某个地方昂起头来,在闵若兮白嫩的大腿之上扫来扫去,“不如我们再生几个,让他们一人修练一门,到时候我们秦家出一大堆宗师,横行天下。” “不生!”闵若兮白了他一眼,一只手悄悄地伸到被窝里,勐地握住那个不老实的物件,轻轻一捏,秦风啊的一声大叫。 “有小文小武就够了,秦风,我跟你说真的,这一辈子我是绝不会再生了。”闵若兮低声道。 看着闵若兮的神色,秦风勐省过来,心中明白了闵若兮内心深处的想法,闵氏两兄弟,闵若诚与闵若英两人的争储之战,最终是闵若诚一家死尽死绝才算告一段落,这一事情,深深地刺伤了闵若兮,她不愿意再生便是受了这个刺激,她不想小武再有兄弟,就这么一个,等到他长大了,自然也就没有人来跟他争。 他轻叹了一口气,搂着闵若兮道:“不生便不生吧,有小文小武,这一辈子也就足够了。” “谢谢你秦风!”闵若兮喃喃地道。 “有什么可谢的。”秦风笑了起来,手也探进被窝,在闵若兮的屁股上伸手一扭,“不过不生娃,你也不能让我当和尚吧?” 笑声中,他一抖被子,被子顿时飞了起来,落下来时,却将两人罩了一个正着。 第六百二十四章:环首刀与马槊 朝阳自东方冉冉升起,庭院,楼阁,假山,池塘,尽数沐浴在金色的光海之中,一群群的鸟儿从远处飞来,落在庭院里的树顶之上,叽叽喳喳的尽情地释放宛转动人的歌声。 秦风拉开了房门,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向外走去,满脸笑容,神情气爽的他步履轻快,身后,长发披肩,一脸慵懒的闵若兮一手扶在门框,整个人斜倚在哪里,看着秦风离去的背影。 秦风回过头来,挥挥手,道:“多准备点好东西带回去,我让马猴儿等会来你这儿候着,好歹你现在也是皇后娘娘,这一次回去省亲,可别丢了咱们的脸。” 看着秦风献宝似的那种急急要展露一下自己实力在自己娘家面前人的样子,闵若兮不由失笑,“知道了,忙你的去吧!能早些回来就早些回来吧!没别日没夜的。” “当然,家有娇妻,在外面哪里呆得住啊,洗白白,等着我哦。”秦风一脸坏笑。 闵若兮粉脸通红,“走走走,没个正经。” 秦风放声大笑,倒背着手,施施然的向外走去。 兵部侍郎萧宁却是一大早就已经进宫,正等候在了他的书房之外。 看着萧宁有些疲惫的神情和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秦风问道:“一夜没睡?” 萧宁微笑:“陛下交待的事情,萧宁不怕他办好,却也是睡不着的,骑兵早一日成军,早一日形成战斗力,我大明帝国便更稳如泰山。” “有心了。”秦风赞赏地道:“乐公公,去为侍郎大人准备一杯浓茶,对了,吃过早点了吗?” “多谢陛下,一杯浓茶足矣,早点却是在部里已经用过了。”跟着秦风跨进书房的大门,萧宁回答道。 两人坐定,喝了一口乐公公端上来的浓浓的茶水,苦涩至之极的茶水进口,萧宁精神也是跟着一振,从怀里掏出一叠卷宗,摊在了秦风的面前。 “昨日午后,我回到兵部之后,便请来了工部的温鹏温大人(巧手),又在越京城请来了一些以前的老骑兵,还有兵部的相关方面的武器行家,一齐研究陛下您交予的任务。”萧宁道:“综合各方面的意见,首先确定的是骑兵们使用的马刀样式。陛下,这是图样。” 从萧宁手中接过图纸,秦风看着图纸之上标明了尺寸的一个刀样。刀型纤长挺直,部分带有内弧,长度上为一米二左右。 “陛下,这种刀单成开刃,厚嵴,刀身狭窄,利于噼砍,整把刀一体锻造,尾部有环口,作战之时,可以经绳索将刀系于碗上。我们将其命名为环首刀。”萧宁道。 虽然还没有实物,单单只看图样,这柄刀似乎极其简单,粗犷有余而细致不足,但多看两眼,却能感到这种简约之中,似乎有一种扑面而来的杀气。 “在工艺之上巧手有什么说法没有?”秦风放下图样,问道:“骑兵在马上作战,速度快,力量大,这种噼砍为主的刀,如果制造工艺之上有问题的话,一旦折断,对于骑兵来说,可就等于去了半条命了。” “大家讨论确定了样式之后,温大人也专门说了这种刀的打造工艺,最重要的就是要确保这种刀的质量。温大人说,他将使用不同的百炼钢来反复锻打折叠,这样的话,能使刀身刚柔相济,在格斗之中不会因为剧烈的格斗使刀身断裂,温大人说这种技术叫复合钢技术,还有另外一些热处理以及淬火的技术,臣就不大懂了,不过看温大人的样子,应当是极有把握。”萧宁道。 “以巧手的性子,今天就应当去打造样品了,等他拿出来样品,我们再来品评一下,也送去给骑兵们使一使,如果他们觉得好,那便是他了。”秦风点了点头,“武器是给士兵们用的,一定要他们觉得好用才行。” “陛下英明。” “你也别给我戴高帽了。”秦风笑道:“那刺枪呢?这个恐怕要比刀麻烦得多吧?” 萧宁苦笑,“岂止是麻烦得多,刀我们花了一两个时辰就决定了方案,温大人更是敲定了制造工艺,但这枪,我们争论了整整一夜,提出了十几种方案,却又被一一推翻,马上作战,长枪主要是破阵,冲撞,双方骑兵对冲,其力量更是常人难以想象,不论采用什么木柄,都是避免不了折断的下场,更有人提出全部用钢铁制造,但这种提法立即便被温大人否决了。骑兵在马上,都是单手持枪击刺,不说其重量使骑兵根本不易掌控,真要刺中了什么,就算不断,骑兵也根本拿不准,一个不好,还会伤了自己。” 秦风从面前的卷宗之中翻出了枪的图样,看着这柄样式奇特的长枪,有些奇怪地问道:“这就是你们最后确定的方案,看起来有些奇怪。” 萧宁笑道:“说来也是巧,兵部有一个年轻的员外郎,他的爷爷曾是越国在开平郡的一名骑将,当年曾在开平那边与秦国流窜过来的马匪打过很多年,这枪却不是我们想出来的,而是本来就有的。” “本来就有?”秦风一楞神儿。 “是的,本来就有。这柄枪,是他爷爷的战利品,出自秦国当年一位最着名的马匪,其人在秦国因为民愤太大,被官方追剿得无处藏身,最后流窜到了越国开平郡,在这里,又横行了五六年。当年他爷爷就是追剿这位马匪的一名骑将。而这柄枪,就是那个马匪当年的武器。” “有什么特点?看起来也就是矛刃比一般的长矛长了许多嘛!”秦风抖了抖图纸。 “大不一样。”萧宁道:“这位员外郎曾听他爷爷说过,与这个马匪一战,是他爷爷这一辈子最为凶险的一战,这位马匪这柄枪,在与官兵的交锋之中,几乎可以用所向无敌来形容,而且他所形容的一种特质,让我们大为惊喜。他说这柄枪刺中东西之后,一受力,枪柄变能弯出极大的弧度,但枪身却完全不断裂,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嘛。” “的确是我们想要的。”秦风也是连连点头。 “这柄枪现在是他爷爷的收藏品,当下我们就吩咐这位员外郎回家去取了这柄枪来。”萧宁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怎么没有带来我看看?”秦风问道。 萧宁呃了一声,“这柄枪拿回来之后,大家试验了几次,都是又惊又喜,不过最后被温大人拆了,连矛杆都被温大人斩成了两截。” “暴殓天物,这家伙,总是这么暴力。”秦风大为懊恼。 “温大人在研究这枪杆是怎么做的,但从外面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所以只能将他断开,断开之后,便是见多识广的温大人可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陛下,如果我们真要造这种枪,有一个极大的难题。” “你说,什么难题?”秦风问道。 “耗时长,一柄这样的枪,只怕要年余时间才能完全完工,而且花费极其昂贵,一柄这样的枪的花费,只怕能造几十把刀甚至更多。”萧宁有些无奈地道。 “如此昂贵!”秦风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贵也就罢了,怎么制造一把要一年之久?” “陛下,这种长矛叫马槊,分槊锋与槊杆两部分,槊锋刃长达50-60cm,远远长于普通的枪、矛类武器,槊锋具有明显的破甲棱,有八个面。普通的鱼鳞锁子甲、铁圜甲、明光铠,在破甲的槊之下,一击便能破之。” “这个槊锋上的小玩意是干什么用的?” “陛下,这叫留情节,是为了防止槊锋太过于深处人体而拔不出来而设计的,非常实用。”萧宁解释道。 “留情节?这名字倒好。可怎么也瞧不出来这玩意制作这么麻烦啊?”秦风端详着手里的图纸。 “陛下,麻烦的不是槊锋,而是槊杆。”萧宁指着后段,道:“这玩意儿里边有非常多的讲究。槊杆根本不像普通枪、矛所用的是木杆,而是取上等韧木的主干,剥成粗细均匀的蔑,胶合而成。那韧木以做弓用的柘木为最,次以桑、柞、藤,最差也得用竹子。把细蔑用油反复浸泡。泡得不再变形了,不再开裂,方才完成了第一步。然后将蔑条取出,荫凉处风干。后用上等的胶漆胶合为一把粗,丈许长,外层再缠绕麻绳。待麻绳干透,涂以生漆,裹以葛布。然后再在葛布上上生漆,干一层裹一层,直到用刀砍上去,槊杆发出金属之声,却不断不裂,如此才算合格。然后去其首尾,截短。前装精钢槊首,后安红铜槊纂。不断调整,合格的标准是用一根麻绳吊在槊尾二尺处,整个马槊可以在半空中如秤杆般两端不落不坠。这样,武将骑在马上,才能保持槊尖向前而不费丝毫力气。如此制造出来的槊,轻、韧、结实。骑兵可直握了借马力冲锋,也可挥舞起来近战格斗。只是整支槊耗时太长,并且成功率低,因此造价高得惊人。 第六百二十五章:入不敷出 东西是好东西。 但好东西都是要用钱码出来的。提着萧宁带来的那大半截马槊,一头顶在地上,稍一用力,槊杆已经弯出了一个极大的弧度,而矛刃已是没入地下半尺有余,至于矛锋之上一处横结,这才停了下来。 手上力道一松,槊杆重又弹直。伸指轻叩,鸣声如金铁。 “一杆槊,这样造下来怕不要百来两银子,五千骑军,人手一枝,这便得五十万两银子,总得再加上一些备用的,骑兵骑兵,还真是用钱码出来的呢!”秦风痛苦的用手捂住脑袋,“但愿于超练出来的骑兵,能不负我倾家荡产。” 听到秦风如此说,萧宁便知道秦风已经是同意以环首刀和马槊作为骑兵的标配了。 “陛下,除了环首刀与马槊,温大人同时提出为骑兵配备新式弩机,这种弩机操作简单,上手极快,射程可达一百五十步,虽然比弓箭的造价高一些,但是我们的骑兵骑射不行,用这种弩机,形成战斗力便能更快,也能省下更多的训练时间。”萧宁道。 “行行行,左右一百两银子一支的马槊我都舍得了,还舍不得这弩机么,配,给他们装备。”虽然心疼得滴血,但秦风仍然是故作大方的一挥手,豪爽地道。 “陛下,那我下去之后,便向工部下订单了,事不疑迟,这马槊如此难造,明年的这个时候,您才能看到一支真正的威力强大的骑兵呢!”萧宁道。 “好,好,告诉巧手,一百两银子啊,一定要给我仔细一些。”秦风苦着脸。 “是,陛下,那臣告退了。”忍着笑,萧宁躬身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秦风一个人,提起那半截马槊,在空中飞舞了几下,“秦国人原来早就有这东西,如果他们的重骑兵配上这玩意儿,当真可天下无敌,真是庆幸他们穷得叮当响,造不起这玩意儿,不然还真是大麻烦。” 想到这里,心情又大好起来,自己虽然也缺钱,但还远不至于像秦国那样。其实说起来,秦国国家是穷,但他们的皇室,他们的那些豪族当真缺钱么? 他冷笑起来,这样才好。你们就辛辛苦苦地往自己怀里扒拉吧,再扒拉得多一些,终有一天,都是我的。 都是我的! 他举着马槊,在屋里摆了一个造型,哈哈大笑起来。 乐公公出现在门口,看到秦风有些怪异的样子,顿时石化在了当地,一张嘴巴张开,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嗯嗯,乐公公,什么事儿?”秦风收起马槊,摆放在屋子一角,虽然断了,当个装饰也还是不错的。 “陛下,户部尚书苏开荣偕其子苏灿正在外候见。”乐公公敢紧收起了脸上惊诧的表情,一副古井不波的模样向秦风禀报。 “嗯嗯,对的,是我让他们来的,让他们进来。”秦风道。回到大案之后坐下,随手拿起了那本《钱论》,翻了翻,一脸的若有所思。 “参见陛下!”苏开荣深深躬身,他是三品尚书,朝中有数的高官,见秦风只需躬身为礼,但其儿子苏灿却是草民一个,此刻正五体投地的跪伏在地上。 “平身吧!”秦风摆了摆手,“苏尚书,请坐,这位就是你儿子苏灿?” “陛下,正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苏开荣坐在锦凳之上,看着垂首立于身侧的儿子苏灿。 秦风也正在打量着这位写出钱论的家伙,白白胖胖,与瘦骨嶙峋的苏开荣形成鲜明的对比,往那里一站,即便不笑,那眯缝着的眼睛和团团的肥肉,也是一脸的欢喜模样,活脱脱的一个商人本色。 生在苏氏这样的豪门大家,纵然是白丁一个,此刻倒也没有手足无措,而是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看着倒也平静,只是紧握着的双拳,终究显示出了他内心深处的紧张。 “苏尚书,我刚刚与兵部萧侍郎敲定了一笔军工订单,是为正在筹建的骑兵营准备的,一整套装备下来,不算马,只说武器,起码得一百万两银子才能拿下来。”秦风先没有理会那个胖子苏灿,而是对苏开荣道。 听到秦风一开口就是一百万两银子,苏开荣顿时脸上肌肉发紧,抬起头来,已是一脸的哀怨模样。 “陛下,这这这,单是一个骑兵营就花去一百万两,那其它数万部队怎么办?明年兵部的预算虽然还没有拿出来,但这也是有定数的,他们多了,其它营便少了,到时候只怕又要吵得不可开交。” “你先别说这个,就说说我们今年一年的收入大概有多少?”秦风打断了苏开荣的抱怨,道。 苏开荣咽了一口唾沫,这些账他都是门儿清,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这个位子上一呆就是数十年,经几任皇帝而仍受重用了。 “陛下,今年上半年,那是啥都没有剩下,国库里空空如也,如果不是您从内库里拨出了一千万两银子,下半年根本就揭不开锅。现在秋收已过,各种赋税也开始慢慢地回笼,臣与户部税赋的官员粗略估计了一下,今年下半年的收入,不会超过一千万两银子。您那一千万两,只怕今年是还不了啦。” “我哪一千万两,不用还。”秦风摆了摆手,“一千万,那很不错了嘛!这样算下来的话,明年岂不是有二到三千万的收入,?” “那倒不止,今年下半年一直在填上半年的亏空,再加上吏治改革,清除冗员等一系列政改,明年的日子会好过一些,臣预估着,明年的收入一定会超过三千万两。” “那你还说我们没钱?”秦风瞪大了眼睛,“敢情你是在耍苦肉计?先给我唱苦调子,然后再给我一个惊喜?” “陛下!”苏开荣哭笑不得:“看起来收入不少,但经不住用的地方多啊。我给您算一笔帐,首先最大的一笔便是军费开支,这是少不得的。现在我们的野战军一共有十个战营,五万人,这只是战兵,他们的薪饷平均下来,一人是一百两银子,这便得五百万两,再算上辅兵的开销,以及武器的补充,粮草的支应,一年下来,一千万两银子便没有了。这还得不打仗,像现在我们在抚远四郡前还在用兵,虽然没有大打,但开支也少不了,粗略着算,只怕也得百来万两才能了事。说实话,现在臣就盼着他们早一点将蛮子干了,这笔钱就能省下。” “军费不能少。”秦风沉吟道:“大明初创,内忧外患,军队是顶梁柱,是定海神针,宁可在别处省下一些,这笔钱一定是要保证的。” “这些臣懂。”苏开荣点头道:“第二笔开销便是官员的薪俸。根据您先前的旨意,吏部正在进行的吏改一旦成功,虽然开销了大部分混事的家伙,但却也将以前朝廷不负担的吏员的薪俸纳入了进来,花销其实有增无减。这一笔,一年下来,至少得一千万两。” “羊毛出在羊身上,以前朝廷不负担,他们的薪饷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从朝廷身上刮下来的,现在给他弄正规罗,所有钱朝廷出,他们也休想再给我搞一本煳涂帐,而且吏治改革之后,官员办事的效率必然提高,鱼肉百姓的事情不敢说禁绝,起码会大幅度减少,给老百姓减压,其实也就是给朝廷减压,这是划算的事情,从长远来看,利远远大于憋,这笔钱,朝廷得出。” “陛下,这便两千万银子没有了。”苏开荣竖起了两根手指。“工部尚书葛庆生前两天去拜访我,说起了他明年的计划,第一件便是要整修洛河,洛河年年泛滥,两岸百姓受水涝之苦,年年治,年年决堤,葛尚书说要一劳永逸,第一笔费用就要五百万两。他还要大兴水利,在南部等郡挖堰修堤,又要百余万两。还要修路,说要是修两条路,横贯大越东西南北,又要数百万两的启动经费。” 秦风瞪大了眼睛看着苏开荣。 “礼部的老夫子只要一见到我,便会跟我大谈修建学堂,兴建书院,补贴学子,臣只要稍有推辞,便是痛骂不已,臣现在看着他便绕道走,但上下朝,臣总是避不开吧?”苏开荣苦笑。 “陈老夫子的确厉害。”秦风连连点头。 “兵部霍尚书准备在全国推行预备兵役制度,他说现在就我们大明这点兵力,一旦打起大仗,根本就不够别人吃的,要在全国农闲时期训练民兵,使这些人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要的时候便能汇集成兵,不要的时候,解散下去便是农人,他甚至还要在城市里开展这种训练,光是这一项的补贴,便数额惊人。” “臣把这些林林总总的需求加起来,就算明年老天爷保佑,没有什么天灾**,百姓安居乐业,不需要朝廷赈济,也已经是入不敷出了。”苏开荣苦笑道。“陛下,只怕明年,朝廷仍得举债度日。一想到这个,我便是食不知味啊!” “其实举债度日,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倒也算不得什么。”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白胖子突然抛了一句话出来。“只要国家信用还在就行。” 听到白胖子说话,苏开荣气不打一处来,“闭嘴,你懂个什么,这是国家大事,你以为是你那个钱庄子啊?” 第六百二十六章:这个任务你敢接吗? 在与苏开荣说话的时候,秦风会在不经意间眼神扫过苏灿,这位白胖子,始终都是那么一副笑咪咪的模样着在那里,不急不躁,他的模样长得着实喜庆,秦风也无法分辩他是不是真的在笑,不过在苏开荣大叹苦经,叫喊着钱不够用的时候,秦风却发现这位白胖子的嘴角撇了一撇,就那么短短的一瞬间,眼神里亦同时闪过一丝不以为然的神色。 倒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秦风在心里道。 听到苏开荣斥责胖子,秦风呵呵一笑,从案上举起了一本书,“这本钱论是你写的?” 看到秦风手里举着的书,白胖子苏灿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陛下,是草民没事儿的时候瞎琢磨的,写出来了,也没人看,草民自己掏钱印了百来本,到处送,估摸着他们最后的下场,恐怕绝大部分都是进了茅房了。倒是想不到陛下这里竟然有一本。” “这本书我看完了。”秦风看着苏灿,“深受启发,苏灿,刚刚你父亲的这番言论你也听过了,你有什么不同的见解么?” 苏灿有些尴尬地看了苏开荣一眼,嘴唇动了几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秦风一笑,对苏开荣道:“苏尚书,这儿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去吧。” 摆明了逐客令,苏开荣只能站起来告退,转过身来,瞧着儿子,压低了声音道:“不要乱说话。” 胖子苏灿微笑着连连点头,不过那满是敷衍的神色,便是一边的乐公公,也看得一清二楚。 “乐公公,给苏公子看座。”秦风道:“再泡一杯好茶来,苏公子,你老子走了,现在可以敞所欲言了。” “谢陛下。”苏灿倒也不推托,站了这好半晌,他这体魄,着实也有些累了。“其实先前父亲大人所说的有些片面了,他过惯了量入为出的日子,总想着家里得有些余钱,对于一个小家而言,那是没有错的,但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却是大大的不对了。” “哦,那你认为该当如何?”秦风问道。 “陛下,就像先前父亲所说,工部要兴修水利,要修路,要整河堤,提出了上千万两银子的预算,似乎一下子就要把国库搬空了,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要是这上千万两银子流出去,能给咱们大明帝国所带来的经济活力,那也是极为可观的啊!”苏灿端起茶来,轻轻地抿了一口。 “愿闻其详!”秦风适时地接了一句。 “陛下,这一千万两,假设全部都投入进去,那么起码有九百万两会流入到市场上吧,他们要用来购买各种原材料,要雇佣人力,钱就会这样一级一级的流转开来,其实每流转一层,国家都是可以从中获得税收的,就算是人工,他们拿到了钱,总要用吧,没钱的时候,只能勒紧裤腰带,但用了钱,他们当然会用是吧,只要用,钱就会流入到商家手中,而我们又能从商家手里收到税,所以说,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我们投入了一千万,但实际上我们的支出,并没有这么多。”苏灿加重了语气:“重要的是流动,而不是将钱砸在手里,国库里一分钱也没有不要紧,只要整个国家的经济体系在健康运转,在源源不断地循环之中,那钱就会生钱。” “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话,不过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秦风笑着举起钱论:“从你的这本书里面,我也拜读到了相同的论调。” “陛下,我在钱论里面提到了一种超额预算,不知您注意到了没有?”苏灿放下了茶杯,目光炯炯地看着秦风。 “看到了,打个比方说,你父亲说明年我们大明帝国的收入大概是三千万两白银,于是他便将明年的各项开支预算为三千万两,而按你的说法,便可以多预算个四五百万两的样子。”秦风笑道,“是这个说法吧?” “差不多吧,这种超额预算,真要说起来比较复杂,特别是确定超出多少才不会崩盘更为重要,但陛下,虽然看似多支出了,但对于经济的拉动却是不容小觑啊!这种预算方法,其实是一种经济扩张政策,善使此种方法,必然会让国家经济充满活力。” 秦风点了点头,“钱论我虽然认真读了,但说实话,里头很多东西我并没有看懂,不过我也不必要太懂,知道一些也就足够了,细节方面的事情,自有你们这些行家。苏灿,前几天我在城里逛了一逛,发现我们大明帝国里,流通最广的居然是齐国的铜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苏灿点了点头:“前越的铜钱质量太差,相比起来,齐国铜钱的性价比更高,陛下可能不知道,齐国铜钱在市面之上一两银子只能兑到**百文,而前越铜钱,却能兑到一千二百文,而老百姓手中现银一般不多,大多是用铜钱,但官府收税,却又是收白银,这种差价,老百姓自然更喜欢齐国铜钱。其实这已经说明,前越的货币系统已经濒临崩溃了。” “而且大量的白银会流向齐国,最终会导致我们大明帝国出现银荒,这是另一种经济上的掠夺。”秦风沉声道:“所以,我要重铸我们大明帝国的货币体系,废除前越的钱政。” “陛下是要重铸大明铜钱?”苏灿问道。 秦风摇了摇头:“即便我们重铸大明铜钱,但只怕也会在与齐国的竞争之中败下阵来。我准备做的发行一套全新的货币体系。我准备发行纸币,以此替代现行的金属货币。” “纸币!”苏灿震惊的唿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满身的肥肉都在震颤,“陛下,滋事体大,必须得小心再小心,一个不好,这会出大事的。” “我知道,所以才这样慎重。”秦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既然你们昌隆钱庄能发行银票,而且流通全国,为什么我大明帝国就不能发行一种类似于这种银票的纸币呢?” 苏灿咽了一口唾沫,想说这完全是两码事好不好?但看着秦风的神色,他知趣的没有做声。 “看了你的钱论,我对货币发行有了一点点那么模煳的认知。你父亲说,我们明年大约有三千万的预算,那么,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发行三千万的纸币,国库里有这些现银作储备,这个发行量不过份吧?” 停顿了一下,又道:“按照你的超额预算理论,我们甚至可以多发行几百万两对不对?” “陛下,理论上是这样的,但史之上,不是没有发行过纸币的,可无一例外,都以失败而告终。此事,须得谨慎从事。”苏灿道。 “你说的那些事,我都了解过了。”秦风认真地道:“他们失败的缘由,无一例外,便是滥发,毫无节制地印制纸币,既有前车之鉴,我们自然不会重蹈覆辙。我的想法便是以金银为纸币的估价模本,严格控制货币的发行量,可以超发,但必须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 “而你所说的国家信用,更是重中之重,只要国家信用没有问题,我相信,我们的纸币便不会出现问题。” “陛下,还有百姓的使用习惯。” “习惯是慢慢培养起来的。”秦风轻笑起来,“纸币发行之后,国家收税,只收纸币,各类费用,也只收纸币,军队的薪饷,官员的薪俸,都会以纸币支付。以后朝廷相关采购,包括军队的各项采购,都只能使用纸币去支付。商人们要做这些生意,便只能接受并使用纸币。” 苏灿沉默不语。 看着苏灿的神色,秦风道:“当然,这还只是我的一个想法,苏灿,你想一想,铜钱也好,现银也好,使用起来都不是那么方便吧,银票没有小额的,而老百姓们手中多是铜钱,平时携带也并不容易,真要让纸币流通开来,对于百姓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吧。这件事,你回去好好的考虑一下。我准备让你来负责这个事情,你可以组织一个机构,找到你认为合适的人手来筹备这件事情,把这件事情做好了,你就是下一任的户部尚书。我可以跟你明说,到了那个时候,你这个户部尚书,比起你父亲的这个户部尚书可就不能同日而语了。你准备接受我这个任命吗?” 苏灿咬着嘴唇,躇踌不语。 秦风扬了扬手中的钱论,“从这本书里可以看出,你有着很大的野心,我从中读出,你实际上是想建立一个经济帝国,我给你提供这样一个机会,假如你能把这本书中的所有设想变成现实,那你的经济帝国便算是成功了,而我大明帝国,也将借此傲视群雄,正如你在书中所言,权力的斗争,最终都会落实到金钱的斗争上来。富国强兵,摆在头里的,终是富国二字。我所希望的,便是到最后,我们大明帝国不仅在武力之上凌驾全雄,同样的,我们的货币政策,经济政策,同样能够随意支配其它国家,到了那个时候,天下一统,有何难哉?” 苏灿脸上的肥肉抖得更厉害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秦风手中的那本钱论,霍的站了起来:“陛下,我做。” 第六百二十七章:给你一个四品官 看着这个其貌不扬,却胸有经纬的白胖子,秦风眼角露出淡淡的笑意,能写出钱论这样的大作的人,当然不是一般的人物,苏开荣仅仅把他看成一个经营钱庄的好手,未免太小瞧他了。 倒不愧是老户部的儿子,对钱的理解,的确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好,既然你接受了这个任务,那你就得退出昌隆钱庄了,同时,你们苏氏在昌隆钱庄的股份也得退出来,你以后将建立一个国家的货币体系,再在昌隆任职不免有瓜田李下之嫌。”秦风微笑道:“想来以你们苏氏现在的地位,昌隆其它股东也不敢亏待你们。” 白胖子却是嘿嘿一笑,“陛下您即实不说,我也会立马退出,如果朝廷决意要重建这样一整套货币体系,这些钱庄的好日子也就要到头了,只要让我真的做成了,哪里还有他们生存的空间,即便有,那也只是一点残羹冷炙了,此时不退出来,等着到时候血本无归么?” “那倒也不见得。”秦风笑着,有些吃惊于对方的敏锐,“天下大得很,即便是朝廷,也不可能把所有的生意都做完的。” “陛下,您觉得这是一门生意?” “难道不是吗?”秦风道:“我想让钱生钱,钱赚钱,说到底,也就是一门生意而已。这门生意是兴隆还是最后破产,那就要看你这个掌门人了。” “不然不负陛下所愿。”苏灿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了肃穆的神色,“陛下虽然说这是一门生意,但这门生意却太大了一些,可不仅仅关乎着金钱,更关乎着国家的命运,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的。” “你有这个想法那是极好的。”秦风点了点头:“跟我说说你们昌隆钱庄吧,昌隆是前越排名第一的大钱庄,你们平时的头寸一般保持在多少?” “回陛下,其实钱庄的压库银也并不多,整个钱庄一年的流水多达上千万两银子,但压库银算上所有的分店,也不过百来万两银子。”苏灿道:“大客户将银子存进来,我们收取一定的保管费,这些客户从存进银子到取出银子,是有一个时间差的,我们便利用这个时间差,将银子再高息放出去,从中赚取高额利息。” “不怕放出去的银子收不回来?”秦风问道。 “当然也有。不过钱庄在放银子的时候,也是有考量的。”苏灿道:“一般的那些上无片瓦遮身体,下无寸土立足迹的家伙,怎么可能从昌隆贷出钱来?一般我们都是给那些坐地户放钱,他们有家有业,自然不愁他们不还。另外,就是商人了,他们需要调剂头寸的时候,也会来找我们给他放钱,当然,这种短期的放款,具有风险,利息也就高得多。” “要是他们不还怎么办?”秦风问道。 “一般而言,不存在这种风险。”苏灿道:“当然,也有做生意失败,破产了的,对于这种身无长物,一贫如洗的家伙,我们也只有自认倒霉,但这种事情还是极少的。在放款之前,我们都会对贷款者有一个调查,确认他有还款能力。或者质押也可,担保也可,总之是想法设法将风险降到最低。” 秦风点了点头:“为什么你们只做大客户的生意呢,你们没有想过,其实老百姓们手里的钱也很多吗?当然,单个的平民百姓的确手里没有多少钱,但成千上万的平民百姓手中的钱集合起来,那可就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了。比方说咱们越京城,现在有近一百万的人口,要是每个人在你们那里存十两银子,这数字可就是你们一年的流水了。有了这笔钱,你们的生意岂不是能做得更大?” “陛下,我们替人保管银子,那是要收费的,老百姓手里钱不多,岂会放在我们这里来?而且我们也不可能接这种事情,这完全是赔本生意嘛!”苏灿道。 秦风微笑地看着他。 苏灿说着说着,声音也渐渐的小了下来,他也突然转过弯来了,一个老百姓的钱不值一提,但千万老百姓的钱加起来,那就是一个恐怖的数字了。 他咽了一口唾沫,怔怔地看着秦风。 “为什么要收人的保管费呢?”秦风看着胖子,道:“打个比方,我现在把钱借给你,你去投资一笔生意,那你是不是要给我息钱?” “那是自然的。”苏灿点头道。 “这就对了,为什么不能让老百姓把钱存到钱庄去,不但不要保管费,钱庄还倒给百姓息钱,如此一来,便能钱生钱,我想老百姓们还是很乐意的,将这些零散的钱集合起来,钱庄便可以去投资回报更大的生意,你们付给百姓的利息,肯定要比他们贷给别人的利息要低很多,这一进一出,不就把钱赚了吗?”秦风问道。 “陛下英明,草民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过这样的事情?”苏灿喃喃地道:“有时候我们还愁头寸调剂不过来,如果能这样做,我们只会担心找不到回报率更高的生意。” “这些事情,你回去好好想想,准备怎么做,给我尽快地写一个条陈上来,原来的户部衙门搬到皇宫外之后,老衙门便空了下来,一直还没有处理,我把那块地方交给你,作为你这个新部门的办公场所,你自己去找合适的人组建这个衙门,你嘛,我给你一个四品的官帽子戴,下头需要的人,你看着上报吧。但有一条,必须是能实实在在做事的。不然的话,当心吏部清查找上你的门,到时候我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陛下放心!”苏灿稍稍有些兴奋,他老头子干了一辈子,在大明帝国也只混了一个三品,自己这啥事还没有做呢,便是四品官员了。“我需要的人,都必须是行业里的熟手,这一行里我清楚得很,那些人能做事,那些人有想法,那些人与我志同道合,我找来的,必然都是这个行业里的翘楚。” “好了,那就这样吧,你回去做事吧,平素有事,与你父亲多商量,不要瞧不起他,干了一辈子户部的人,对这一行,了解得不会比你差。”秦风笑道。 “是。”苏灿躬身行礼,转身走了出去。 老户部苏开荣被秦风撵了出来之后,回到外面的户部衙门里头,那里有心事做事,整整一个坐立不安。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在钱庄的经营上头,的确是有些天份的,但现在陛下问的可是国政大计,从未涉足政坛的儿子岂会知道这里头的凶险? 他万万没有想到,儿子前些年鼓捣出来的一本钱论,居然让陛下给盯上了,早知道如此,当初儿子写出来的时候,自己就该将其烧得一干二净。可笑那时的自己,还深以为自豪,每天还揣几本在怀里,见人就送呢。倒不是要推销儿子的想法,而是想让那些一直嘲笑自己虎父犬子的家伙们看看自己的儿子也是有才的。 悔不当初啊!苏开荣只觉得心火旺旺的,一连喝了好几大杯凉开水,还是觉得口渴难耐。 “尚书大人,尚书大人。”一个户部官员颠颠的跑了进来,“公子出宫了。但是公子没有往这里来,而是径自回去了。” “混帐东西。”苏开荣骂了一声,转身便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官员道:“今日我身体不舒服,告假了。” 官员笑着道:“尚书大人尽管去,苏公子被陛下看重这可是好事啊,能让陛下在百忙之拔守冗相见,而且一谈就是这大半天,可见苏公子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啊!尚书大人,我这里可提前恭喜了,到时候可别少了我们一顿酒喝。” 苏开荣唉声叹气,“你不知道呢,这是福是祸谁知道呢,就我那儿子,你也不是不认识,那是做官儿的料么?” 一路急赶回家,看到的却是苏灿正与他的母亲自己的老婆说着什么,老婆子那张脸,笑得简直要开花了。一看见苏开荣踏进门来,苏灿还没有说什么,老婆子却是欢喜的喊了出来:“老爷,你也知道了吗?咱们的儿子有出息了,陛下可是亲自封他做官了。” 苏开荣瞅着儿子,沉声问道:“你答应了?” 苏灿点点头:“是,父亲,我答应了,替皇帝陛下重建大明帝国的货币体系。” 苏开荣大怒,噼面便是一个巴掌扫了过去。 别看苏灿胖,身后却敏捷得很,一个缩身,已是躲到了母亲身后:“爹,你可不能打我了,我现在也是四品大员,回头就会有官服大印送到家里来,你以前的老户部衙门,就是以后我的衙门了。” “我管你什么四品大员,你就是一品大员,也是我的儿子,我想打就打。”苏开荣怒气冲天。 “老爷你这是干什么?以前灿儿不愿当官你也打,现在跃上枝头成凤凰,一下子便成了四品大员,你也要打,灿儿可是你亲生儿子,不是路上捡来的。”老婆子抓住苏开荣的袖子,怒道。 “你,你知道什么?这个官儿,搞不好就是要掉脑袋,甚至祸及九族的事情啊!”苏开荣一下子蔫儿了,坐在哪里:“灿儿不知好歹,这事儿,岂是能随意碰的?” 第六百二十八章:出云郡 出云郡,位于秦,楚,齐三国交界之处,版图不大,狭长的区域之内,更多的崇山峻岭,滩涂湖泊,极其穷困凋蔽,虽然归齐国所有,但来都是齐国流放罪犯的所在。 年代一久,这里便山匪湖匪横行,齐国在这里的统治基础极其薄弱,土匪的话,比官府的话要有作用的多。一郡之守,政令不出郡城。 聚集在这里的齐国罪犯愈来愈多,慢慢的便形成了气候,形成了一支支或大或小的土匪队伍,除了偶尔会袭击齐国本土掠取物资之外,更多的,他们是向楚国境内劫掠,使得楚国边境深受其苦。 这些土匪战术极其灵活,唿啸而来,唿啸而去,时而聚集,时而零散,让楚国空有强大的武力,也无法捕捉这些匪徒,一来二去,受够了楚国人,终于换了战术,一批批的在楚国犯了大罪的囚犯被秘密的送到了这里,给一匹马,一柄刀,便由他们自生自灭。几十年下来,这些莫名其妙获得了一条生路的楚国囚犯,终于也有不少人在这里闯出了名堂。秦人也看出了便宜,有样学样,不过于秦国而言,倒不由特别的送罪犯过来,本国活不下去的秦人,也成群结队的到了这里,因为这里没有律法,没有管制,拳头硬,刀子快的人便有话语权,便能获得足够的资源。 三国穷凶极恶之徒汇集在这片区域之内,划分地盘,收取保护费,劫掠过往客商,而更多的,则是扮演着一种销赃者的身份,许许多多在本国见不光的物品,通过一个个的渠道汇集在这里,然后由这些匪帮之间彼此交易,然后通过另一方,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另一个国家之中,即便事后受损失的一方发现线索,也是鞭长莫及,根本就无法追回。当然,匪帮之间也经常展开相互之间的仇杀,而这种厮杀,更多的是在齐楚两国之间展开,而秦人则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微妙的角色。谁的势力更大一些,秦人帮便倒向另一方,这也使得三国在出云郡的势力始终微持在一个平衡的水平之上。 如果说在出云郡还有一片净土的话,那便只有出云郡城了。三国匪帮都极有默契的从不劫掠,攻打出云郡城。 作为齐国对出云郡的权力统治的象征,郡城便是齐国皇帝的一个面子,谁要是撕了皇帝陛下的面子,那自然是没有好下场。多年以前,也曾有土匪打进了出云郡城,一翻大肆劫掠之后,还没有来得及销赃,齐国鬼影内的大批高手便出现在这里,将这帮匪徒杀得血流成河,即便后来首领逃到了楚国,也被鬼影追踪到形迹,当街杀死。从那以后,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出云郡那里都能动,但唯独郡城万万是动不得的。匪帮的势力再大,也根本无法与一个国家政权对抗,鬼影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了这些匪徒,国家让你快活,你便能快活,不想让你痛快了,分分钟都能捏死你。 当然,最后出云郡城也变成了三方匪徒们交易的重要场所,彼此销赃,需要一个所有人都相信的中间人和地方,他们相互之间,当然是谈不上任何信任的,只要有机会,黑吃黑那是家常便饭,但在出云郡城,却都得老老实实的交易。 慢慢的,出云郡城也成了匪徒们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场所。比较讽刺的是,整个出云郡匪徒横行,但在出云郡城,治安却比天下任何一个城市都要好,平时在城外,彼此见面说不定就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仇人们,在这里却都像老朋友一样笔咪咪的相处,当然,一出城,便拔刀相向那是极寻常的事情了。 因为在出云郡城,不但有着齐国官府维持治安,更重要的是,一些大匪帮也都在这里常年驻有人手,而这些人,也为了出云郡城的平静不遗余力。 这使得出云郡城出现了一种畸形的繁荣,但凡有点实力的人,想法设法敢要进入出云郡城来谋生路,因为在外面,朝不保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匪徒劫掠的一无所有。 种种原因汇集在了一起,便形成了出云郡城之内定居大不易的现象,房价奇高,物价奇高,这又从另外一个方面,挡住了更多的人进城。 郡城之内,除了黑色的见不得光的交易大行其道之外,还有另一个行业也是遍地开花,这便是青楼。 从最高档的,比之前越的天上人间也不差多少的高档青楼,到几间破房,一盏红灯笼的窑子,应有尽有。当然,占大多数的是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家的女人,为了自己的生存,或者是为了家人能活着,在出云郡城之中,靠着出卖自己为生。 所有的匪帮的匪徒们,都是一些血气方刚的亡命之徒,荷尔蒙激素超高,长期憋着,自然容易生事,所以匪帮的大头头们,都会让手下的这些家伙们轮番进城来泄火。 出云郡城的税收,一大半倒是靠着这些妓女们贡献的,因为那些黑色的交易,往往背后都有着极大的靠山,根本是不可能收到半分税钱的。 十月初,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而往年,出云郡城里,正是这些妓女们生意最好的时候,但今年却不同往昔,越国灭亡,大明正式建国。齐国皇帝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将出云郡割让给了刚刚建立的大明帝国为贺礼。 主子要换了,自然会有一番风云变幻,整个出云郡城都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息以及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式。往日源源不绝的进城泄火的匪徒们不见了,那些一年上头都兴旺的黑色交易,也瞬间没有了踪影。出云郡城,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这种安静让最底层的百姓惶惶不安,似乎要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而他们能做的,却只有等待,希望着这一次的变更引起的变化,能尽快的过去。因为他们家无余粮,一天不开工,便代表着明天会没有饭吃。 “本官马上就要卸任了,在临走之前,却还是要搞一件大事情。”出云郡郡守,向连笑吟吟地看着坐在他下面的三人,笑吟吟地道:“今日出云郡群雄汇萃,风云变幻皆在诸位之手了。” 一袭白衣,秀士失扮的齐康有些狐疑地看着向连,别看他长得文质彬彬,一副读书人的模样,他可是出云郡内势力最为强横的齐国匪帮的头头,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血腥。 “向大人,这里可没有楚横,您把他忘了?” 向连呵呵一笑:“楚横,还有必要存在吗?您说对不对,秦超首领?” 身高超过八尺,虎背熊腰的秦国匪帮老大秦超微微颔首,“向大人说得没错,这一次,楚横的确可以没必要存在了。” 齐康转头看着秦超,眉头微微皱起,这两年,齐国匪帮在他的经营之下,势力渐大,已呈凌架秦楚二帮势力之上,这秦超可是很明显的偏向了楚横,一连几次,两帮合力让自己吃了不少闷亏,现在突然转舵,未免让人生疑。 “这位是谁,看起来却面生得很。”他看向秦超身边的一位中年人,秦国匪帮中的重要人物,自己都很熟悉,但唯独这一位,却是从来没有见过。 中年人一笑站了起来,拱手道:“齐康大首领,鄙人来自秦国,姓卞,卞梁。” “姓卞?”齐康微惊,秦超一直与秦国边军眉来眼去,帮着边军邓氏做了不少地下勾当,但这姓卞的,在秦国可是与姓邓的势不两立的,怎么秦超的身边会出现一个姓卞的? “雍都卞?”他追问道。 “正是。”卞梁肯定的点了点头:“齐首领不必怀疑,秦超首领这一次决定与我们卞氏合作,因为我们能给他的,邓氏给不了他。” 齐康心中微惊,什么事与官府扯上了关系,必然会小不了。他的目光重新投到向连的身上。“向大人,这一次,您可没有给我透信?” “齐康,因为我也是刚刚接到命令。”向连一摊手:“我要走了,也不必再向各位隐瞒真实身份,我明面上是出云郡的郡守,但大家也知道,这个郡守,是个空架子,我有一个更重要的职位,那便是大齐鬼影的副指挥使。齐康,如果这一次做成了这件事情,你也不必当这个土匪头子了,跟我会大齐长安,鬼影会给你一个将军的职位,如何?” 齐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闪过一抹红色。 “向大人,这件事情,是不是跟马上要来接管出云郡的大明帝国有关?” 向连笑道:“齐康,你说得对极了,就是跟他们有关。” 他站了起来,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大明帝国霹雳营两千士兵,正在来出云郡的途中,十天之后,他们会进入出云郡。” “大人,您要我们与正规军对抗?”齐康一惊,霹雳营这一次在慈济一仗打得名声大震,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不是要我们送死吗?” 第六百二十九章:目标 “齐康,真看不出,你的胆子居然如此之小。 ”向连冷笑道。 齐康盯着向连,哼了一声:“向大人,不是我胆小,而是我们都清楚,我们这种队伍,与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较量,那根本不是一个等量级的,到时候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却根本达不到事前的目的,与事何补?”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向连道:“战场由我们选,两倍于他们的人选,数倍于他们的武道好手,你觉得这一仗无法打?话又说回来,齐康,只要这一战达到了目的,你的那些的手下即便死光了,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你还活着就好。” “为什么要打这一仗?”齐康问道。 向连看向卞梁:“卞大人,你先说吧!” 卞梁点了点头:“我们得到可靠消息,大明帝国皇帝秦风的皇后,大楚公主闵若兮也隐藏在队伍之中,我们大秦的目标是闵若兮。” “大明皇后?”齐康倒抽一口凉气,“你们疯了,这是要出大事情的。什么大秦的目标,是你们卞氏的目标吧!” “你要这么说,也无不可。”卞梁哼了一声:“邓氏与秦风眉来眼去,图谋不轨,这一次我们要好好的给他一个教训。我倒想看看,如果闵若兮丧生在出云郡,秦风还会不会与他们保持如此良好的关系?” 齐康怔怔地看着卞梁。 “好了,这只不过是原因之一。”向连道:“齐康,别忘了,你虽然被大齐驱逐到了这里,但也正是大齐皇帝陛下留了你一条命。别忘了,你永远是一个齐国人。这一次的目标是闵若兮,事关着国家大事。闵若兮的存在,让大明与大楚之间,始终存在着一个连接的纽带,秦风与闵若兮情深意重,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被枕头风吹晕,倒向楚国,这对于我们大齐来说,是极其不利的。对秦国,也正是如此。” “不错,如果秦风有朝一日倒向楚国,与楚国西军配合起来向我大秦施压,对我们大秦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卞梁道。 “闵若兮如果死在这里,秦风可不是傻瓜,难道猜不出是谁干的?”齐康道。 “猜得出又能怎样呢?与我们大齐与大秦同时翻脸?”向连淡然一笑,“别忘了,秦风是大明皇帝。” 齐康低下了头,秦国要对付闵若兮,更像是卞氏向其政敌邓氏的突然发难,秦国参与了这一次的劫杀,纵然秦风不与秦国正式翻脸,双方也会交恶,那秦国边军必然会与大明帝国的边军由现在的交好变为对峙,大战或不会有,小摩擦却不会少,卞氏便会成功地切断邓氏在外部的支援。对于大齐来说,好处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这一战之后,如果侥幸成功,只怕秦风也会对出云郡展开残酷的报复,在出云郡快活了大几十的匪帮,这一次算是要走到头了。 “我干!”他长出了一口气。“只是我想知道,霹雳营副将杨致是九级高手,皇后闵若兮是九级高手,闵若兮身边的瑛姑更是宗师级的高手,杨致和闵若兮先不说,瑛姑谁来对付?” “瑛姑没有来。”向连道:“留在了越京城皇宫之中。两个九级高手而已,我们这边可要多得多。你,秦超,卞梁,三个人对付两个,还不够吗?” “楚横怎么办?他只怕不会答应吧。”齐康直视着向连,三股最大的匪帮,身后都有本国大人物支持,既然现在秦齐都想要闵若兮的命,那楚国自然也会有人想法设法要让闵若兮安全抵达楚国。 “动手之前,先将楚横灭掉。”向连冷笑:“现在楚横正在他的老巢链子崖中,鬼影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这一次由你,秦超,鬼影一部,再加上卞氏的一支秘密部队同时动手,先灭楚横,再劫霹雳营。” “成功之后,向大人,可别忘了,霹雳营的那些装备,我们卞氏要一半!”卞梁看着向连,道。 “当然,就算我到时候想不给,卞大人你肯吗?”向连哈哈一笑。“两位大首领,这一次,我就不留大家在出云郡城快活了,等办成了这件事,齐首领跟我回长安,秦首领跟卞大人回雍都,那里的风景可不是小小的出云郡城能比的,到时候再去好好的庆功,各位,行动起来吧。” 三天之后,链子崖,楚横匪帮老巢所在地,昔日的繁荣之所,现在已经宛如地狱,从崖下一直延伸到崖上,到处都能看到倒伏的尸体,血水顺着陡峭的石崖,沽沽流动,在下面的洼地形成一个个的血湖,腥气逼人。 楚横身边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人,被三面包围在崖顶的他,眼睛血红的盯着对面的敌人。袭击来得极其突然,攻击不仅来自外部,冲突也从内部暴发,自己麾下,竟有好几个头领反戈一击,这也导致了他根本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击,便已经被打得万劫不复。 不到半天时光,他已经几乎是全军覆灭了。 “为什么?”楚横愤怒地看着对面的秦超,秦超手中的大刀之上,还在嘀嘀答答的向下流着鲜血。“我们亡了,齐康会留下你吗?你也不过比我晚死几天而已。” “楚首领,你不够意思啊!”秦超笑嘻嘻地道:“你知道了这一次大明国的霹雳营中押送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如果能拿下来,我们这一辈子可就不愁吃喝了,可你居然不声不响,这摆明了是想要吃独食了,亏得我秦超一向对你支持,你如嘴对我,让人心寒啊,要不是你的副手看不过眼,给我悄悄地透了一个信儿,我还蒙在鼓里呢!” 楚横心中一震,看着对面的秦超,再看看齐康,心中已是明白大半。他的确知道霹雳营的队伍之中,带了不少的珍贵财物,但比起藏身于其中的一个女人,这些东西根本就一文不知。楚国内卫早就派了几人来给他打过招唿,要确保这个女人顺利抵达楚国,齐康和秦超两人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财宝,而是大明帝国的皇后闵若兮。 他狞笑了起来:“好,好得很,原来你们是打这个主意。你们竟然想对付大明帝国的皇后娘娘,哈哈哈,齐康,秦超,你们当真是活腻歪了,不管秦齐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但你们当真得手的话,你们觉得有机会享用这些好处吗?别忘了,三十年前,孙乔是怎么死的?他只不过杀进了出云郡城,便被齐国鬼影儿追索数年,当街殂杀在楚国上京城。你们现在居然想打一个皇后娘娘的主意,哈哈哈,好得很。我很想知道,你们以后怎么避开明国无休无止的追杀。老子活不过今天了,你们又能比我多活几天?哈哈哈,老子的家人现在在楚国,活得滋润得很,你们两个,便等着被大明帝国的鹰巢诛灭九族吧,哈哈哈!” 齐康与秦超两人都是面色微变,两人恼羞成怒之下,怒喝道:“杀光他们。”挺刀便冲了上去,对面,楚横也嗷嗷叫着迎了上来。 不到半柱香功夫,崖顶之上,所有的喧嚣都停止了下来,楚横魁梧的身材半跪在崖边之上,以刀撑地,鲜血如同泉水,正从他的胸腹之间流出来,他抬头看着对面的两个匪首,脸上却仍在笑着。 “我在下面等着你们。很快,很快你们就会来找我的。”他大笑着,手上用力一撑,身体一个倒翻,已是从高高的链子崖顶倒翻了下去。 “老子心里有些发毛。”秦横长出一口气,喃喃地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齐康不是一个轻易能拿定主意的人,但一旦作出了决定,便会全力以赴,眼下,已经容不得有丝毫的犹豫和后退了。现在退缩,不但楚人,明人不会放过他们,便是他们的后台,也会马上收拾他们,到了那时候,才真是丧家之犬了。 “收拾队伍,马上出发吧!”他擦干净了刀上的血迹,转身便向崖下走去。 出云郡与大明帝国交界出,宽阔的驰道之上,一支军队护卫着十数两马车,正缓缓而来,正是刚刚从战场之上撤下来的霹雳营一部两千人。霹雳营主力,尚在后方休整补充,等到整修完毕之后,将由主将邹明率领,赶赴出云郡,而副将杨致,则带着两千精锐,护卫皇后娘娘闵若兮一路前行,直至将闵若兮送到楚国。 刚刚经了大战的霹雳营,已是完成了一次完美的蜕变,与战前比起来,整支队伍的气质,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杨致回头,看了一眼队伍之中的一辆普通的马车,心中却是感慨万千,多年以前,他也曾是护卫队伍中的一员,那时,他还是左相公子,而马车里的那个人,还是大楚国主。 数年一个轮回,真是想不到,这一次又是自己护送闵若兮。 前方数骑飞奔而来,却是几名斥候夹着一个普通百姓模样的人,径直到了杨致面前。 “杨将军,小人鹰巢驻出云郡分部负责人洪辉,有重要军情向您禀报。”来人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一个牌子,递到杨致的面前。 第六百三十章:静等你来 杨致策马走到一辆马车的旁边,并没有下马,低声道:“公主殿下,前方传来消息,我们这一趟只怕不会哪么顺利。 ” 马车车窗被推开,露出闵若兮精俏的面容:“是齐国还是秦国?” “两国都有份儿!”杨致轻笑出声,“这与我们事前的估计有差距。” 闵若兮有些惊愕:“秦国也有份儿?” 杨致一摊手:“从目前的情报看,参与此事的,应当是雍都卞氏。” “这倒是可以理解。”闵若兮露出一丝笑容:“秦风要一举解决出云郡的乱局,这是一个可以快刀斩乱麻的机会,不过秦国也有份参与,哪难度可增加了不是一星半点儿,你觉得顶得住吗?” “即便是加上楚国,杨致也顶得住。”杨致傲然道。 “不要麻痹大意,我倒是不用你管,但后面马车中的那些文官,可是秦风的宝贝疙瘩,不容有失的。”闵若兮轻笑道。 “殿下放心。借着这个机会,一举将出云郡的那些匪帮剿灭,还出云郡一个郎郎干坤,清平天下,我们霹雳营早就做好准备了。” “霹雳营如果全员出去,就不可能引蛇出洞了,现在只不过出来了两千人,那就说明是有一定风险的。”闵若兮道:“不过你是霹雳营的副将,一切由你作主便了。” “恐怕到时候还需要公主助一臂之力。”杨致道。 “放心吧!该我出手的时候,我就会出手的。”闵若兮拉上了车窗。 盯着车窗看了半晌,杨致怅然若失,“殿下却请放心吧,匪帮,嘿嘿,他们未免太小看我霹雳营了。” 卞梁盘膝坐在一株大树之下,不明有一个个斥候从远处奔来,向他汇报着霹雳营的行进距离,他的神情也显得愈来愈亢奋,霹雳营离他们的伏击地点越来越近了,一场大戏即将上演,想到自己要杀死的人物,便让他不得不兴奋莫名,此战成功,改变的不仅是天下四国之间的对抗模式,对于雍都卞氏来说,更是有说不尽的好处。 秦国国力疲弱,对外扩张不足,对内自保有余,这便造成了秦国国内的内耗局面相当严重,而邓氏与卞氏的相争,更是贯穿了秦国的立国史。这是打击邓氏边军的一个大好机会。卞氏不在乎与明帝国交恶,重要的是,破坏明帝国与邓氏边军之间的默契,便足够了。 齐康大步而来,“卞大人,霹雳停在镜湖边上了,似乎没有再向前行军的意思,他们是不是有所预感?” 卞梁睁开了眼睛,此刻时辰,距离扎营休息还有一段时间,而再向前里许,便是他们的埋伏之地,此刻停下来,的确有些反常。 “再探!”他低声命令道。 齐康瞅了对方一眼,转身离去,这一次行动,总指挥便由这位来自卞氏的大人物坐镇指挥,他虽然有些不服气,但身后的人物却强令他必须一切行动听取这位的指挥,让他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经地,已经容不得他有丝毫的后退意思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驻扎在镜湖边上的霹雳营距离伏击地点只有咫尺之遥,但他们却始终没有迈出这一步,当齐康与秦横又一次站在了卞梁的面前,抬头看了看天色的卞梁,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看来对方已经有所察觉,他们派出斥候了么吗?” “没有!”秦横道。 “强攻吧!”卞梁伸手抓起了放在一边的刀,“如果我猜得不错,明人已经知道了我们想在这里伏击他们,没有其它的路可走了,强攻!死多少人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们能不能达到最后的目的,二位头领,希望你们能明白我的意思,不惜代价,哪怕人全部拼光,只要能拿到最后我们想要的结果,对于二位来说,那也是胜利。 镜湖往前,便进入了狭窄的山道,对于伏击者来说,那是袭击最佳地点,但他们伏击的目标,却偏偏在距离伏击圈一步之遥的时候开始安营扎寨,伏击的匪帮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对手慢条斯理的用完了午餐,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继续前进的意思,反而开始修筑胸墙,挖掘壕沟的时候,终于明白,他们自以为秘密的伏击,在对手面前并没有什么可以隐瞒得了。 强攻,这是他们唯一的途径。 凄厉的号角之声在山间回荡不休,听到号角之声,杨致站了起来,厉声道:“结阵。” 一辆辆马车迅速被汇集到了一起,随着卡卡之声连接不断,被解开了马匹的车辆迅速被连接到了一起,在镜湖之侧,形成了一个半月形的却月阵,马车四壁被放下,一台台弩机露出了他们的真面目。与一般的弩机不同,这些弩机的底盘都是由金属铸就,安装在上面的弩机可以三百六十度自由转动。 一面百比人还要高出一头的大铁盾被从马上之上卸了下来,立在了马车之前,一根根金属桩子一头顶在盾牌之后,一头深深的插进土里,转眼这间,镜湖之侧,便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防御阵形。 杨致顶盔带甲,站在铁盾之后的一辆马车之上,威风凛凛,拄剑而立。 镜湖之侧,一帮赴出云郡上任的文官战战兢兢,大部分人面无人色,双股战战,但看一看,仍然盘膝坐在湖边,慢条斯理地的撕着刚刚烤煳的野味的皇后娘娘一眼,所有人又都强撑着站直了身子,拼命让自己露出一副临危不惧的模样,要是让皇后娘娘看到了自己的窘相,只怕这官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闵若兮的身边,除了两个贴身丫头与一个赶马车的老仆之外,只是围着一圈黑衣人,这些人年纪都很小,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但对于外界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反应,他们按着腰间的佩刀,背对着闵若兮站成一个半圆形,冷冷地盯着前方。 闵若兮扔掉了手里刚刚啃完的一条兔腿,走到了湖边,两手伸出,似乎是要洗干净手上的油腻。 盯着湖面,闵若兮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伸向湖面的手,骤然之前加速向前,平平的拍在湖面之上。 刚刚还平静如镜面的湖水,如同一枚巨石突然之间被砸进了湖里,一根根水柱冲天而起,伴随着冲天水珠飞出水面的,还有一个个黑色的人影。 这些潜水而来的人,似乎没有料想到攻击来得如此突然,人在空中,有的口中狂喷鲜血,有的早已是筋断骨折,落下水中之时,便已是死得透透的了。 围在闵若兮外围的黑衣人中的十数人,飞身而起,如同飞鸟投林,一个勐子扎进了水里,在一众文官瞠目结舌之中,一股股的鲜血从湖面之上泛出,闵若兮缓缓的洗干净了手,径直走回到了先前的地方,盘膝坐了下来,似乎湖内的搏杀,与她没有丝毫的关系。 凄凉的号角声终于结束,在镜湖的正同,一批批匪帮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慢慢的汇集在了一起。 汇集到一起的匪帮阵营分明,明显的分成了两个集团,在沉重的鼓点声中,向前缓缓压进。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走在最前方,走前数步,手中大刀挑在了路边一块重达千余斤的巨石,一声厉喝,巨石腾空飞起,砸向前方霹雳营已经立好的阵势。 破阵! 负手而立的杨致冷哼一声,两手前伸,在他的脚下马车之中,装着的数十柄长矛腾空而起,带着啉啉之声飞出,一柄接着一柄的刺在凌空而来的巨石之上,眨眼之间,巨石已经宛如成了一个刺猬,表面露出了丝丝裂痕,随着一柄小剑闪电般的穿过,这枚重达千斤的巨石砰然一声,在空中碎成了无数的小片,漫天飞舞,打在距离已经不远的铁盾之上,发出砰砰的声响,铁盾摇晃,却没有丝毫的错乱。 “弩!”杨致厉声喝道。 铁盾之后,弩机齐齐发出厉啸之声,数十枚弩箭凌空而出,直飞向前方蜂涌扑来的匪帮。 一名匪首厉喝声中,飞身扑出,手中大刀飞舞,将面前的数名弩箭径自斩断,刀光耀眼,噼向了铁盾。 一柄小剑带着呜呜的啸声,直刺为首而来的匪首。 叮的一声响,小剑大刀嗑飞,绕了一个圈子,再一次袭来,直扑向前的齐康终于停了下来,打起精神迎接那柄神出鬼没的小剑。 御剑术,来自大楚万剑宗的宗门最高秘技,数百年来,只有宗主毕万剑与杨致练成,威力自然奇大无比,随着杨致修为日高,这枚小剑的攻击范围也越来越大。 “超过五千匪帮,看来出云郡的匪帮们是倾巢而出了,倒真如秦风所料,这是一个解决出云郡乱相的最佳机会。”闵若兮淡淡的地道。 “你不生气么?秦风把你当作了鱼饵来钓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一直躬着身子,满面皱纹,老实巴交的车夫突然抬起头来笑道。 “有什么可生气的!”闵若兮轻笑道:“贺师,我是大明帝国的皇后,替大明帝国做些事情,也是理所应当的。” 车夫嘿嘿一笑,再一次低下头来,让那些最靠近闵若兮的文官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这位车夫是谁,居然用这种语气与皇后娘娘说话,竟敢直接称唿皇帝的名讳。 此人的身份,已是唿之欲出。 第六百三十一章:先机 秦超身材魁梧,秦人一般身材都较为高大,而秦超比起一般秦人而言,更是高出了半头,挑起巨石之后,他亦迈开大步,疾冲向前方的车阵。 数柄弩机立刻转向,啉啉连声之中,数枚弩箭疾射向秦超。 大刀圈转,横扫而过,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势大力沉的数枚弩箭被他一刀下去,尽数斩为了两截,跌落尘埃。把霹雳营的几名士兵吓了一跳,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居然有人能轻易的接下弩箭。眼看着秦超狂奔而至,一时之间,竟是手忙脚乱。 “不必理会他,由我来对付。”杨致死死的盯着奔来的秦超。 刀光凌空而来,杨致两手空空如也,却是胆大包天般,迎着刀光直探过去,刀光尽敛,他的双手丝毫不差的按在疾噼而下的刀背之上,将大刀凝在了半空,一枚小剑犹如灵蛇一般,从袖中无声无息的钻出,贴着刀杆下部,滑向秦超。 “好阴险!”秦超哈哈一笑,两手一抖,刀身剧烈的抖动起来,杨致再也拿捏不住刀背,小剑也被震动得露出了身形。长啸声中,杨致身子飞起,两手一振,又是数支长矛自阵中飞出,四面八方地插向秦超。 “好一个万剑宗的御剑术!”秦超赞了一声,厉吼道:“你有千变万化,我有一定之规。” 刀光暴涨,围着他的身子犹如一道实质般光芒不停的闪动,将飞来的长矛一一斩断。 “杨家小子,如果只有这一点本事,那还是别出来献丑了。” 杨致眉毛一掀,反手握住了背上的黑色大剑,两手握定。 “好,那就让你尝尝更厉害的。”黑色大剑在他手中骤然亮了起来,力噼华山,大剑竟然被他当成了大刀来用。 刀剑在空中相交,一声暴响,两人都是一路筋斗翻了回去。 杨致手中的黑色大剑看似不起眼,但其实却尽数由玄铁打就,沉重无比,一柄剑有百余斤重,这是秦超万万没有想到的,落回阵中,低头看自己的大刀,不由心中骇然,精钢打就的刀杆,此刻竟然已是弯如大弓。 两手一扯,将刀杆重新拉直,他再一次扑了上来。 “一把好剑,归我了。”长笑声中,大刀再一次噼了下来。 “有本事便自取去。”杨致似乎也打出了真火,挥舞着黑色长剑,与秦超硬碰硬的在阵前互砍,竟是半步也不退让。 闵若兮看着前方的战场,匪帮一波又一波的仍在连接不断的扑上来,阵前已经堆集了一层厚厚的尸体,不过此时他们也已经想到了应对的办法,一株株被临时伐倒的大树被钉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堵厚厚的树墙,在匪徒们的推动之下,缓缓的向前压来,弩箭虽然仍在疾射不停,但大都却都钉在了这些树墙之上,偶尔有数枚穿过缝隙射进后面的匪帮之中,但造成的损失已经微乎其乎了。 “倒也真是聪明。看来终是还得短兵相接啊!”闵若兮道。左右看了看身边那些虽然沉重的围在自己身周,但却已是跃跃欲试的黑衣少年们,道:“你们去吧,小心一些,别死在了这里。” “多谢娘娘!”为首的一名方脸少年大喜,皇后娘娘闵若兮是九级上的高手,其实有他们保护和没他们保护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此刻能有杀敌的机会,他们早已经按捺不住了。 数十名黑衣人的手中,同时多出了一柄弯如残月的短刀,两腿微蹲,已是弹身而起,如同一枚枚流星,从却月阵的后方,落向前方的战场。 杨致一剑迫退秦超,退回到身后的车阵之上,看着对面缓缓压来的树墙,冷哼一声:“弩机后撤,突击向前,短兵相接,狭路相逢,勇者胜。” 闵若兮缓缓向前,走到车阵之前,弯腰,两手抓住一辆马车的边缘,一声轻喝,庞大的马车,竟然被她娇俏的身子,行若无事的举了起来,随着她玉臂轻舒,马车带着巨大的风声,砸向了对面的竖墙,轰然声中,马车破碎,树墙也被砸垮了一大段。 “好主意!”杨致大笑着,如法炮制,又是一辆马车飞砸而去,马碎墙倒,树墙之后的匪帮乱成一团,正准备再去投上几辆,秦超却已是咆哮着再一次冲了上来,大刀挥动,死死地缠住了杨致。 闵若兮面带笑容,缓步行驶在车辆之前,一辆辆马车被她举起,投出,将对面的树墙砸出一个个的破洞,霹雳营的突击队,数人一组,长矛手,盾牌手,短刀手,弩箭手搭配在一起,从这些破洞之中直接冲到了对面的匪帮之中。 匪帮人多势众,人人战斗力都不差,一个个也不惧死,他们这些人,本来就是一些亡命之徒,此刻被四处流淌的鲜血,横飞的残肢刺激,更是激发了心中的戾气,一个个嗷嗷叫着冲了上来。喊杀之声震天,倒是有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而霹雳营的士兵数人一组,一个个都是闷头不响,与对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双方绞杀在了一起,初时还看不出什么,似乎双方仍是平分秋色,但渐渐的,内行人却看出了一些门道,身着统一服饰的霹雳营士兵,却已是在一个个局部,渐渐地占据了优势,他们如同一团团冷漠的杀人机器,配合默契。长枪远拒,盾牌近守,刀手守中,弩手殂杀,顷刻之间,便能将面前的敌人剿杀干净。 一个个的小队慢慢地在汇集成一支支数十人的队伍,再斗片刻,匪帮人群之中,霹雳营已经形成了百余人的队伍。人数愈从,便能看出一个有攻有守,谁杀敌,谁防守,泾渭分明的阵形。 特别是那些如同一个个游鱼一般游走在战场之上的黑衣人,他们绝不在一个地方停留一步,一沾即走,不管能不能杀得了面前的敌人,一招过后,他们已是离开了原本的地方。在刀枪如林的战场之上,他们便如同一条条泥鳅,竟然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们。匪帮被他们区区几十人,竟然杀得一片混乱。 闵若兮站在最后一辆没有被她掷出的马车车顶,长发飘飘,湖风吹起她的衣袂,如同九天仙子下凡尘。 当然,她也成了最明显的靶子,数枚羽箭从匪帮阵后直飞而来,力道凌厉,准头也是绝佳,虽然无法与莫洛的穿云箭相比,但却也与明军将领之中擅长箭法的陈志华差相信佛了。 闵若兮没有丝毫动弹,似乎根本没有看到有利箭正在奔她而来,数尾羽箭到了她的面前一尺之处,却骤然停住,箭尾不停的震颤,好像前方有一堵无形的墙挡在了哪里,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震颤片刻,啪的一声响,羽箭竟然从箭头开始断折,一截截的落下地来。 “无相神功!”匪帮阵后,响起了一阵惊唿之声。 一群数十人的匪帮突破了霹雳营的截杀,向着闵若兮狂吼着杀了过来,看着这些人,闵若兮突然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欢快。 笑声之中,她单手向下一按,奔跑之中的匪帮脚下,轰然又声,地面勐然爆裂开来,一个个的亡命之徒惨唿着被震飞到了高空,或者直接被埋到了地底,石子,断刀,羽箭在空中乱飞,碰到人体,毫不犹豫地便钻了进去,带出一蓬蓬血雨。 大楚皇室,压厢底儿的功夫,自然不凡。攻击之时,无声无息,无孔不如,直到劲气凌体,被攻击者方才会醒觉过来。 被抛飞的一个个匪徒之中,从空中落下。 闵若兮突然抬头,一具看起来已经横死的匪徒在身形骤然停在了半空,一只拳头伸了出来,一拳便捣向闵若兮。 玉掌前探,拳掌相交,闵若兮身形勐然向后飘飞。 齐康,出云郡最大的匪帮首领,也是武道修为最高的一人,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后方主持大局,没有什么人能想到,他居然混在了一群匪徒之中,悄无声息的接近了闵若兮。 他们的主要目标就是杀死闵若兮,至于其它人,即便死光,也没有什么关系。 一拳占得先手,齐康两拳如同暴风骤雨一般地击向闵若兮,将闵若兮打得步步倒退,两人之间,一层层无形的气浪不断地爆裂开来,直到退到湖边,闵若兮这才终于站稳了脚跟,展开了反击。 “偷鸡摸狗,可恶!”闵若兮喝道。 “兵不厌诈,你大意了。”齐康放声大笑,此刻他已经占得先手,像他们这种层级的高手,一旦落了下风,想要扳回来,可是千难万难。更何况,他们还有后手呢,忙里偷闲,看了身后的杨致一言,这个家伙此刻被秦超死死的缠住,根本脱不开身来。而那些杀伤力惊人的黑衣人,此刻还在战场中央,想要脱身返回来救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齐康笑得很开心。因为他知道,下一刻,他们就要完成任务了,只要杀死了闵若兮,他就要远走高飞了,至于那些部下,他根本就顾不得了。 第六百三十二章:一劳永逸 所有摆出来的阵仗,所有惨烈的厮杀,都是为了这一刻。 杀死闵若兮。 齐康笑得很开心,虽然闵若兮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让他极为诧异,早就知道对方是一个九级高手,但也不过以为对方只不过是刚刚跨过这一个门槛而已,但一交手方才知道,闵若兮几乎已经踏上了九级巅峰的阶段,比起他来,丝毫不落下风。之所以现在被自己逼到这个境界,只不过是自己一向小心的性子罢了。藏身于士兵之中,先摆了一出**阵,再突然展开袭击,足以让对手手忙脚乱。 但看到了一边那些文官们在沙滩之上跌作一团,在他与闵若兮交锋溢散出来的气劲之中根本就无法站住,只能在地上手脚并用的爬着,勉力向更外围的地方挪去。 他哈哈大笑着,一拳又一拳的击出,闵若兮身后已是湖水,此刻已是退无可退,只能与他硬拼。无相神功纵然威力奇大,但闵若兮终是女子,先天上却是吃了亏。 齐康看到湖面之上,冒起了一串泡泡,不由笑得更是开心了。这一串串泡泡在此刻纷乱的战场之上,根本就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如果不是齐康早就知道湖面之下,应当另有玄机的话,他也根本不会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一个人从哪里面出来。 先前来自湖中的一波攻击,袭击者早就变成了一具具尸体随水而去,湖面清澈,那些鲜红早已不复存在。不会有人想到,真正的杀机,却是在最后。 卞梁应当在下面。 齐康不知道卞梁是从哪里下的水,是何时下的水,但他知道,此时此刻,这位来自雍都卞氏的高手,是时候出现了。 一名瘦弱的文官趴在地上,正一点一点的向外爬着,但突然之间,他停了下来,瞪大眼睛看着湖面。 一小片湖水无声无息的分开,一个人影从湖底站直了身子,屈膝微蹲,如同一枚炮弹一般,弹向闵若兮,手中,一柄极细的长剑,在空中闪着悠悠的光芒。 “娘娘小心啊!”他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 闵若兮无法回头,因此这个时候,齐康的攻势骤然加强,攻击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扑面而来,别说是转头应付来自后方的袭击,便是应付身前的齐康,也显得有些艰难起来。 两位九级高手,从中提出任何一个来,其武道修为都只会比闵若兮强而不会比她差,两人围攻一人,而且个个皆是偷袭,从哪一个方面来看,大明帝国的皇后娘娘,都已经是危在旦夕了。 那个出声示警的官员呆若木鸡,就算他不懂武功,也能看得出来,皇后娘娘已经是命悬一线,如果皇后娘娘死在这里,他们这些人,也自然只有死在这里一条路了。 眼角有个黑影闪过,他木然地看着刚刚与他一起趴在地上的那个老车夫站了起来。刚刚这个老车夫与他一样,无比艰难地在向外爬,但此时,自己仍然感觉唿吸困难,无法起身,这个看起来七老八十的家伙,居然站了起来,居然向前踏出了一步。 官员觉得自己的眼睛一定出了毛病,因为那个黑衣车夫,他明明只看见了他向前跨出了一步,但眼睛一眨,他居然已经出现在了闵若兮的背手,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伸了出去。 屈指一叩,叮的一声响,那枚刺出来的细剑发出了一声轻响,哗啦一声,整个剑身变成了成千上百个碎块,纷纷洒洒的落到了湖水之中,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卞梁认为自己的时机把握到妙到毫巅,这一剑刺出,闵若兮便将香消玉殒,那时,一切便都结束了。 直到这个老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一指碎剑。 站在他面前的老头,看起来仍然普普通通,不像他,齐康,闵若兮一出手便是惊天动地,刚刚碎了他一剑的那一指,就好像是面前的这个老头儿随随便便一伸手,弹飞了一只不小心飞到他面前的蚊子一般。 他如遇鬼怪,惊唿了一声,借着对方这一弹之力,整个身子嗖的一声向后飞出。 宗师! 贺人屠。 先前的躇踌满志瞬间已是无影无踪,此刻,他的心中,只是充满了恐惧。逃,离开这儿!闵若兮已经快要挡不住齐康的攻击了,贺人屠一定会先去找齐康的麻烦。 身子向后倒飞,只是他觉得,自己平时快如闪电的身形,此时竟然变得非常沉重,眼前的景物不是一闪而逝,倒是像一个个慢动作在他的眼角回放一般。 他看见老头儿伸出来的手五指箕张,自己周围的空气在对方这一张之下,似乎都凝固了一般。 老头儿又向前踏出了一步,便到了他的面前,反手一掌,向他拍了下来。 他怪叫一声,翻手上迎,啪的一声微响,比拍死一只蚊子的声音也大不了多少,卞梁却觉得,似乎有一座大山正向自己压来,手肘渐渐弯曲,膝盖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卟嗵一声跪了下去,下面是湖水。 湖水四溅,卞梁缓缓的向下沉去,但两手与对方的手却紧紧地粘在了一起,无法摆脱,无法脱身,他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每一分力气,都用在了对抗老头的这一击之力上。 水淹过了他的胸膛,淹过了他的脖颈,淹过了他的嘴,鼻,眼,直至没顶。 岸上,齐康的眼中与卞梁一样充满了恐惧,当那个老头突然出现在闵若兮的背后,出现在他的眼前的时候,他就如坠冰窖之中。 逃! 与卞梁一样,他的脑子里,也同样只有这一个念头。 贺人屠在这里。 与一般江湖人而言,贺人屠早就已经消失在江湖之上,但对于齐康这样的巨匪来说,贺人屠却是一个梦魇,人屠之名,正是来自贺人屠早年之间,手上沾染的匪帮的鲜血而得来的。贺人屠的每一份名声之上,都是与匪帮息息相连的。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先前闵若兮为什么到了如此危急的关头,嘴角仍然带着淡淡的笑容,为什么当卞梁的一剑,即将刺到她的背心之后,她连眼睫毛都没有眨动一下。 因为贺人屠在这里。 来时容易,走时却又怎么可能是简单的事情!贺人屠的出现,让齐康心神大乱,闵若兮趁机反攻,转瞬之间,攻守之势便告易转,闵若兮的攻势连绵不绝如江湖之水浩然而下,齐康却是步步后退,穷于应付。 一个人影从湖底飞了出来,啪哒一声落在了地上,死鱼一般的一动不动,正是先前还威风八面的卞梁,紧跟着贺人屠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身上热气蒸腾,走出两步,身上衣服已是干干爽爽,在看得目瞪口呆的那些文官儿眼中,几入神迹。 走到齐康与闵若兮交手的一边儿,随随便便地戳了一指,齐康一声怪叫,竟然完全放弃了闵若兮的攻击,两拳径自迎向贺人屠的这一击。 一指洞穿齐康的双拳,不等齐康作出反应,闵若兮已是蹂身而上,指掌连戳带拍,齐康闷哼一声,轰然倒地。 更远处的战场之上,与杨致正自打得轰轰烈烈的秦超,早已亡魂皆冒,奋力几刀,迫得杨致向后退了几步之后,拖刀转身便走。 没走几步,眼前一花,一张苍老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他怒吼着举刀,奋力一刀噼下。 然后,刀便断了。 身后,杨致如飞掠来,与闵若兮一般无二的将秦超放倒在地上,不过杨致却多了几个动作,先是愤愤不平的往秦超脸上啐了一口唾沫,然后又毫不客气的上前踩了几脚,在对方脸上留下了几个乌黑的脚印。 匪帮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几大高手,瞬间全都被放倒,整个队伍顿时大乱,几乎所有人的第一选择便是返身逃跑。 两军交战,当真在阵前厮杀中被杀死的人其实并不算多,更多的伤亡,倒是来自像这种一方开始逃亡之后。 霹雳营此时已经汇集成了百人一组的队伍,或勐追,或侧绕,或堵截,有条不紊的将匪帮一片片的切断,包围,杀死。 杨致回头瞥了一眼袖手站在后面的闵若兮,大笑着向前飞了出去,双臂一振,数十根长矛随着他飞扑向前,倒真是气象万千。 “这小子以后前途还真是不可限量啊!”拖着秦超回到闵若兮身边的贺人屠,将对方扔在了地上另外两个家伙一块堆儿,伸手揭掉了脸上的面皮,微笑着道。“万剑宗数百年来真正练成了御剑术的便只有开派宗师以及现的掌门毕万剑,杨致这小子在这个年纪便能练到这一地步,便是毕万剑也没有做到,也难怪万剑宗将他当成宝贝,为了他,不惜跟你哥哥翻脸。” 闵若兮微微一笑,低头看了一眼地下的三人,“想到齐人肯定要出些幺蛾子,却没有想到居然还有秦人在中间也插了一脚。这事儿,倒也真是有趣之极。不过秦风设想中的一举解决出云郡的匪患问题,倒是达到了,贺师,这几个家伙,怎么处置?” “这个你可别问我,我不知道。”贺人屠大笑。“你也别矫情了,你可不是大明皇宫中的花瓶,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闵若兮娇笑起来:“尊敬长辈还是必须的。” 第六百三十三章:一石三鸟 杨青站在山顶,看着对面莽莽丛山,一条深深的山谷,将两边分成了两个不同的国度,一边是楚国,一边是齐国。 现在,应当称之为大明帝国的领土了。 杨青的身后,一座高高的石塔耸立,那是楚国的哨所,与这边一样,对面的山顶之上,也一样耸立着一座座的哨塔,那上面,飘扬着的仍然是齐国的旗帜。 当大帝明国的旗帜开始在飘扬的时候,这国境两边,是对峙依旧,还是就此亲如一家呢?杨青不知道。虽然大明帝国的皇后是楚国的嫡公主,但作为内卫统领的杨青深深知道,在国与国之间,这种亲情关系是多么的单薄可笑。更何况,大明帝国皇帝与大楚帝国皇帝两人之间可谓是深仇大恨。 世事如此难以预料,杨青到现在也觉得难以置信,那个被自己亲手投入到昭狱中的人,那个从狱中被昭华公主抱回出去已经死了的人,居然在四年多之后,亲手覆灭了越国,一手建立起了属于他自己的大明帝国。 如果当初没有安阳城事件,事情肯定是不会这样的。 但是真那样的话,局势就会对大楚帝国更好吗?杨青不能确定。 昭华公主闵若兮秘密回楚省亲,虽然不是公开的行程,但在楚国朝堂上下,都认为这是秦风态度开始软化的征兆,如果楚国能与大明当真结成同盟的话,那对于楚国的大敌齐人来说,绝对是一场恶梦。 当然,除了朝政之上的关系,杨青也深深的知道,大楚皇宫内院之中,太后娘娘是多么的盼望这个唯一的女儿能够回家?即便是皇帝,对妹妹虽然有诸多不满,但内心又何尝不是疼爱的呢? 杨青可不会忘记,当初闵若兮难产之际,与妹妹两年多没有见面的皇帝陛下,可是生生地在院外站了几乎整整一夜。 内卫接到鹰巢传回来的消息之后,闵若英第一时间便命令杨青亲赴边境,一定要保证昭华公主顺利回家。 山雨欲来风满楼。昭华公主秘密回国省亲,自然会有人不愿意。但愿自己的安排,能够保证一切都顺利。 “统领,统领!”身后小径,传来了唿喊之声,杨青眉头微皱,回过身来,看着如飞一般奔来的一名内卫。 “鲁将军回来了,请您马上回大营。”内卫喊道。 杨青脸色大变,鲁鱼,正是他派往出云郡去负责这一次行动的人选,公主还没有到,他却提前回来了,只能说明,出云郡之事有变。 一言不发,杨青闪电般的向着后方楚军大营飞奔而去。 一步踏进大帐,杨青死盯着满身风尘的鲁天,“出了什么意外?” “奉统领之命,我秘密前往链子崖去见楚横,但是我赶到哪里的时候,除了满地尸体,什么也没有看到,末将在崖下,找到了楚横的尸体,他已经死了,他几乎所有的手下,也都死在了那里。”鲁鱼沉声道。 “什么人干得?”杨青脸色铁青,在出云郡,他能够仰仗的一支武力,便是这支由楚人为主力组成的匪帮,这些年来,内卫在楚横的身上没有少投本钱,从安如海时代便开始资助培养楚横这支力量,让他一步一步地成长到了现在出云郡的三雄之一。但现在,鲁鱼居然告诉他没有了。 如果是以前,没有也就没有了,大不了再投入力量,慢慢地再培养一支起来,但现在,却在公主要回来的当口之上,毫无征兆的便突然没有了,不能不让人满心疑惑。 鲁鱼的话,马上便印证了他的担心。 “末将查看了现场,接下来也作了另一些调查来印证,这一次是齐康与秦超一起动的手,统领,更可虑的是,我居然发生了鬼影的痕迹。”鲁鱼声音有些沉重,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两大匪帮突然联手,秦人为什么要插一脚进来?”杨青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起来,如果说齐人动心思,他想得通,但眼下秦人与大明帝国正好得蜜里调油,大明帝国的生活物资,盐铁等战略物资源源不断的运往秦国,秦国的战马,也一批一批的进入明帝国,为什么一向由秦人掌控的秦帮也加入了进来? 仅仅是为了钱?不可能。杨青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 秦齐两股匪帮联合便有超过五六千匪帮,这已经对公主的安危产生了极大的危胁。 “武将军,我要求你马上点齐你麾下五千兵马,与我一齐杀入出云郡,公主殿下有绝大危险。”他转身看着驻扎在这里的楚军将领,武艺。 听了杨青这话,武艺却是摇头,断然回绝:“杨统领,五千兵马出动,没有兵部行文,没有陛下旨意,末将是万万不敢的。” 砰的一声,杨青重重的一拳击在武艺的大案之上,将一张坚实的大案击得粉碎:“武艺,如果齐军来袭,你也不出兵吗?就窝在营里等死?” “杨统领,如果齐军来犯,我是迎敌,但我主动出兵,那就是启衅,这个帽子,末将担待不起。” “我命令你出兵。”杨青瞪起了眼睛。 “杨统领,你我没有统属关系,纵然你官级比我要大,但并不能命令我。”武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杨青道。 “好,很好!”杨青深深地看了一眼武艺,现在兵部是程务本当家,程务本一向不主张与齐人启动站端,现在除了昆凌关仍在与齐国人鏖战之外,其它地方,都已经进入了收缩防守阶段。武艺说得没错,他与杨青没有统属关系,即便杨青想动武艺,兵部这一关就根本过不去,杨青清楚得很,程务本可不待见他。 “既然你不出兵,那我就只能亲自去一趟了。”杨青转身便向外走。 “杨统领,你是大楚内卫统领,入了敌境,一旦有事,会让朝廷极为被动的。”武艺劝阻道。 杨青冷笑了一声:“昭华公主如果出了事,那我的小命儿也就没了,命都没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武艺,我今儿就告诉你实话,公主如果出了事,我活不了,你也别想长命。不要以为程务本能罩着你,到时候,谁都罩不住你。鲁鱼,我们走!” 看着杨青愤怒而去的身影,武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来人,千里急报上锋,武艺请求出兵。” 出云郡城城头,郡守向连神态轻松,极目远眺。不论成功与否,他在出云郡城的日子将屈指可数了,不过能在离开之前,还能做下如此大事,已是无憾了。 他没有想过会有失败的这种可能。两大帮派联合起来,人数超过了五千人,几乎是闵若兮随身霹雳营的一倍,而更为重要的是,他的宝,并不是压在这些人身上,他们,只不过是一些烟雾而已,凶勐的战场厮杀,要掩盖的,只是双方超级高手最后进行的那致命一击。 对方有两位九级高手,而己方,却有三位,三人中的一个,则是明帝国方面的人,怎么也想不到的。 “郡守,为什么不调动边境上的驻军,这些匪徒,打家劫舍是好手,真上了战场,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身边,一名官员有些不解地问道。 “胡涂。”向连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如果出动军队的话,我们大齐岂不是与明帝国完全撕破了脸皮,这是在**裸的打明国皇帝的脸,你认为真这样做的话,两国不会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吗?” “可现在这样难道就不会吗?”官员不解,“终究是在我们的地盘上出的事。” “两回事。出云郡的混乱,举世皆敌,匪帮横行,官府势力薄弱,政令不出郡城。这至少为这件事情遮上了一层布,纵然薄了一点,但双方都会考虑利敝,这就能找到台阶就坡下驴,更重要的是,最后下手的人,可不是我们大齐人,而是一个秦人。”向连大笑起来,“事后,明国的人自然会查出卞梁来,以咱们统领曹大人的本事,移祸秦国那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事情,到时候,就让秦人与明人去打这擂台官司吧!哈哈哈,我想卞梁暴露的时候,打起来不仅仅有秦明两国,便是秦国内部,也会出大乱子吧?秦人虎狼,现在与秦风眉来言去,更是如虎添翼,我们大齐焉能坐视秦人一步步强大威胁到我们?卞无双以为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但于我们来说,却实打实的是一石三鸟啊!” “高,实在是高!”官员佩服地冲着向连竖起了大拇指。 “发往边境的撤军令送出去了吗?差不多要结束了,我们的边军也可以走了。这个乱摊子,让明人来收吧!”向连微笑着。 接下来,他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 一面大旗出现在他的眼眸当中,那是一面日月明旗,那一面大旗刚刚跃出地平面,另一面烈火战刀旗也随之出现。一排排的人影在两面大旗的身后显现出来,向着出云郡城缓缓而来。 向边的眼瞳缓缓收缩,身边官员更是瞠目结舌。 “大人,大人!”他有些慌乱地指着远方,因为在那一排排的士兵中间,一群郡的衣裳各异的人,被一根根绳子串在一起,那是俘虏。 “我没瞎!”向连阴沉沉地道。 第六百三十四章:接收 距离出云郡城里许地之时,缓缓一路行来的大明帝国行伍停了下来,此刻,城上的人看得更是清楚,除开那些被绳子串着的俘虏之外,另外还有两根旗杆高高树立着,上头分别绑着两个人。 一个是齐康,另一个是秦超。 曾经横行出云郡有如无人之境的两大匪首,如今被吊在旗杆之上,低垂着头,也不知是生是死。 一名身着明帝国四品云雁补服的文官缓缓策马而出,在他的身后,两名黑衣卫士护卫左右,三人行至城下,文官看了看紧闭的城门,又抬头看了一眼城头之上的向连,厉声道:“奉大明帝国皇帝旨意,特来接收出云郡城。” 向连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盯着远处旗杆之上的齐康,秦超一眼,他有些担心这两人会将他吐露出来,他倒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只要明帝国还没有准备与齐国翻脸,那自己在安全上自然是无虞的。 表面之上双方不会有任何问题,但如果明帝国当真拿到了齐康秦超二人的口供,私下里,这便会成为明人的证据,只怕接下来齐国不得不为这件事情付出一定的代价。而作为办砸了这件事情的主持人,回到国内,自己还有好果子吃吗? 自己的宦海生涯,说不定就将以此为终结了。能在长安或者洛阳去作一个闭门自守的寓公,恐怕就是自己最好的下场了。 “鸣乐,开城门,所有官吏,随我出城,迎接大明官员。”他握了握拳头,垂下了头。 大明皇后闵若兮并没有公开露面,他自然不会蠢到自己去承认知晓她也在队伍之中。 城中本没有准备迎接的礼乐,在向连的想法之中,现在的出云郡应当是因为大明皇后死在这里而陷入绝大的混乱之中,来此的大明官员,自然也就没有心思在乎什么礼乐之事,但现在,人家行伍整齐的出现在了城外,如果连礼乐都没有准备,折的可是大齐国的面子。 临时从城内拉来的班子,自然奏不出什么高水平的礼乐。当城门大开,礼乐班子络驿而出分列城门两侧,虽然卖力但却着实没什么水平的礼乐响起的时候,便连向连自己,脸上也有些发热。 远处,盔甲之上还染着血迹的杨致冷哼了一声,吩咐道:“来人,敲起战鼓,吹响号角,唱起战歌。” 咚咚的战鼓之声响起,悠长的号角回范,将向连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明军不肯罢休要来讨一个说法,如果真要打,以现在出云郡城的一点兵力,可是真得不堪一击。昂扬的战歌之声在下一刻伴随着战鼓和号角之声响起,将这边有些零落的礼乐之声彻底的压了下去。 “大齐帝国出云郡郡守向连,奉大齐皇帝陛下之命,向贵方移交出云郡。”向连走出城门,向着城外那名仍然骑在马上,耻高气扬的明国官员拱手道。 “下官耿前程。”明国官员坐在马上,随意地拱了拱手,看着向连的眼光充满了鄙夷,“向大人,咱们也别废话了,赶紧去府衙交接吧,你当这出云郡守,可真当得不咋的,瞧瞧,瞧瞧。”他的手往后方不指,“土匪横行,竟然敢成群结队的袭击官差,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匪患横行,也说明你这官儿当得可真是不称职,要在我们大明,你这样的官员,早就该下大狱了。” 向连气得一个倒仰,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还有没有一点官员的涵养和体面了。但看了看这耿前程身边的两名卫士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他只能将这口气压了下去,干笑道:“耿大人说得对,下官的确有些不称职,所以这便要回去养老了,耿大人上任,自然会还这出云郡一个郎郎干坤,出云郡大治当不远矣。” 向连本是一番反讽的话,但耿前程却似乎没有听出来,昂着头傲然道:“向大人这话,下官听着顺耳,借大人吉言了,本官至此,自然便是要让百姓官居乐业,让这出云郡从此山晏河清,天下太平。请吧!”一拨马匹,向着城内奔去,马尾乱扫,险些扫到了向连头上的官帽,向连鼻子都气得歪了,一甩袖子,恨不得就这样拔腿离去。 早就准备离去的向连,自然是已经打好了包袱皮,交接异常顺利,向连存着刁难之心,大印一包,府库钥匙案上一搁,户藉名册等一箱箱的抬起来往大堂中间一搁,两手一拱,便带着齐国的官员们扬长而去,屋子里合都只剩下了那些本乡本土的吏员们,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堂上洋洋得意的新任郡守耿前程。 那些大齐官员儿有地儿可去,他们可没有地方可去,还得在这里谋生活,自然也就潇洒不起来。 昨日还是大齐的百姓,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这就变成了大明帝国的治下子民了。这变化,虽然早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真正来临的时候,却仍然让人觉得有些措手不及,有些茫然失措。 啪的一声响,惊堂木重重的拍在大案之上,将堂下一众吏员飞到天外的魂儿又拉了回来,众人看向大堂中间,新鲜出炉的郡守大人耿前程已经在大案之后正襟危坐,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那洋洋得意的笑容,两眼瞪圆了,正一脸肃穆地看着他们。 “见过郡守大人!”在几个见过世面的老吏员的带领之下,众人尽皆跪伏在堂下,向着耿前程行礼。 耿前程微微点了点头,却并没有马上叫他们起来,而是冷冷地看了他们半晌,下头跪着的吏员们一个个心中忐忑,这位新郡守是个什么性子,他们这些旧齐吏员还能不能得到留用,谁的心里也没有谱儿。 “从今日起,你们就不再是齐国吏员,而是我大明官员了。”耿前程看着堂下跪着的几十个吏员头目,缓缓地道。 吏员,官员。两个不同的词出现在这些老油条的耳朵之中,他们马上便会到了不同,全都愕然地抬头看着耿前程。 “你们可能不太清楚我大明的官制。”耿前程道:“吏员入官,仿照官员进行管理,是我大明帝国皇帝陛下亲自订下的章程,所以记住,你们以后也是官了,至于具体的情况,以后你们会慢慢的了解,我就不再多说。” 从吏到官,对于这些吏员来说,便如同鱼跃龙门一样遥不可及,你当一辈子吏员,想要跨过官这个门槛也许都没有可能。从吏到官不是没有,但却只能用凤毛麟角来形容。 换了一个主子,却一步到位,从吏到官,下头的这些吏员头目们,一个个都是惊喜莫名,这大概就是新主子的安抚之策吧,毕竟治理地方,靠得终是他们这些人,铁打的吏员流水的官儿,这是千百年以来的惯例。 “万岁,万岁,万万岁!”数十名吏员头目重重地叩下头去,这一回可就是心甘情愿了。 “不要高兴得太早!”耿前程打了一个哈哈,“很快,你们便会了解到你们从吏到官之后,要承担的是什么,要付出的是什么。我可不敢保证过上一段时间,你们这些人还能留在这官衙之中与本官一齐共事。” “小人等一定会为大人鞍前马后,尽心做事。”一个六十出头,满脸皱纹的老吏员道。 耿前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众人:“出云郡以前是一个什么样子你们知道,我也知道。在这儿我敢肯定的说,你们这些人,与土匪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甚至有的人与过去的土匪纠缠甚深,我说得对不对?” 堂中顿时一片死寂,人人脸色发白,刚刚这位耿大人刚刚发了一颗大蜜枣,但转眼这闷棍敲下来,却也打得众人个个眼冒金星。 在出云郡里稍稍有点名堂的人,那一个不是与土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至今日始,与土匪一刀两断,过去的事情,本官便直当没有发生过,那是齐国人的事,不是我大明朝的。但你们可都听清楚了,以后谁还要敢做那些龌龊之事,丢官罢职那是小事,掉了脑袋,那可是长不回来的。”耿前程冷笑地看着众人:“大明帝国治下的出云郡,不会再有土匪。” 众人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都起来吧!”耿前程挥了挥手,道:“该做什么事,仍然回去老老实实的做什么事,随时等候召唤,这几天,都呆在衙门里,给家里去给信,就说你们好好的,也别让他们担心了。” “多谢大人体恤。”众人爬了起来,躬身感谢。 “人之常情而已。”耿前程呵呵一笑,“出云郡要长治久安,还是离不了你们的,只要是尽心做事,一心为公,大明帝国便不会亏待你们,但谁还要像以前那样,一心想着些污七八糟的事情,那本官的刀子也是愿意沾血的。” 看着那些吏员鱼贯而出,耿前程觉得有些糟心,这都是些什么家伙啊!可偏偏这出云郡城却暂时还离不得他们,等到一切都安定了,终得想些法子,将这些家伙一个个给打发了。 第六百三十五章:人头滚滚 向连交割了出云郡郡守一职,人倒是没有马上离开郡城,而是仍然呆在城中他的一处别院之中,一边收拾着家私,一边寻摸着将这处院子卖子去,蚊子再少也是肉,能卖几个钱,总是有所裨益,他估摸着自己以后的日子,可就远远没有以前滋润了。 夜虽已深,他却仍然枯坐在书房之中,喝着闷酒,这一次的惨败让人始料不及,可谓是一败涂地。 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个全身黑衣的人闪身进了屋子,转身关上了房门,坐到了他的对面。 “大人,都打听清楚了。”来人接过向连递过来的酒,喝了一口,道:“是贺人屠。贺人屠一直隐藏形迹藏在昭华公主身边。” 向连精神一振,“真是贺人屠的话,那就难怪了,不过这样一来,我们的罪责倒轻了一些,谁让上头传来的情报有如此大的谬误,不是说贺人屠与瑛姑都在越京城没有出窝么?这倒好,如此一条大鳄出来,我们一无所知,遭了这一次失败,也是理所应当的。” “大人所说是,这样一来,曹大人也不至于过多的怪责我们,向大人回长安之后,自然还是会得到重用的。”来人连连点头。 “话是如此说,但回去之后,这件事总得要有人背锅,我是跑不了的。不过曹大人心中也会明白,背上一段时间之后,自会寻机会补偿我的。”向连呵呵一笑:“曹大人年纪虽轻,但做人做事那是没得说的。对了,外头现在怎么样了,我现在这模样,却是不好出去,也不能四处打听。” “城内倒是平静,那个耿前程倒是有些手段,三两下便收拾了那些吏员,如今那些人,可是一个个使出了吃奶儿的劲当着差呢!”来人笑道。 “这些吏员,那个不是裤档里夹着一大砣屎,这耿前程也敢放心用?”向连呵呵笑道。 “他的确是放手在用这些人,而且放言前事一概不论,从些既往不咎。”来人道:“敢来接手这出云郡的官儿,自然不是凡物。不过出云郡城现在是平静了下来,但下头五个县,现在却是乱成了一团,我们的官儿已经尽数挂印而去了。” 向连打了一个哈哈,“这一招虽然缺德了一些,但能给他们添添恶心,也是好的。这耿前程如何应对?” “他带来的那些官员,每人在百余人士兵的护送之下前去各县上任了。看起来少不得要掉些人头了。”来人笑道。 “那就让他们杀吧,有时候,杀人可不见得能立威的。”向连道:“这出云郡城,没有露头的就只你这一条线了。你自己小心一些,不要与其它任何人再联系,只与我单线联系便好。明国鹰巢厉害得紧,我们在其内的暗点被拔得七零八落,明面上的又济不得事,你这一条线,定要藏得再深一些。这出云郡城的人,左右底细都是查不出什么的,太干净的,反而会让他们不放心倒是你这样的人,不会引起他们多大的疑心。” “在下明白。没有什么大事,我决不会浮上来。”来人点头道。 “对了,那些个被明军抓进来的匪徒们,耿前程他们怎么处理的?” “这个倒是一点消息也没有。齐康,秦超二人被囚在郡府后衙。” “那个卞梁如今倒底是死是活,居然也一点消息也没有?”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来人道。 “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处理这多达两千人的匪徒!”向连笑着一仰脖子,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府衙后院,耿前程束手而立,在他面前,大明皇后闵若兮正与贺人屠在对弈,棋盘之上黑白双色绞杀成一片,耿前程棋力不低,一时之间,却也看不出谁胜谁负来。 啪哒一声,随着闵若兮一颗棋子落下,含笑抬头看向贺人屠。贺人屠皱眉苦思半晌,摇摇头,将棋子扔进棋盒,“娘娘赢了。” 耿前程凝目看着棋盘,往下再算了一会儿,骇然发现,执白的闵若兮竟然是大获全胜,先前看起来绞杀成一片的黑白双色,随着这一枚棋子的落下,最多还有五步,贺人屠的整条大龙就会被屠杀得干干净净,到时候,棋盘之上只怕到时候就是一片白茫茫真干净了。 “耿大人,听说这几日出云郡城里已经太平了下来,你收拾那些吏员的手段,倒是不错。”闵若兮转过头来,看着耿前程,“今日进来见我,是要说那些俘虏的事情吗?” “是,娘娘。”耿前程弯腰道:“出云郡一向是匪帮横行,政令不通,齐人不管,我们大明帝国可容不得这些事情,自然要将这些祸患清除。所以这齐康,秦超二大匪首,下官准备将他们公开处死,当着这出云郡城所有百姓的面,绞死他们。” “这二人这些年来,也不知祸害了多少百姓,自然是死有余辜的。”闵若兮微笑道:“不过仅仅是此,恐怕不够,出云郡匪患多年,与地方之上纠缠不清,只怕大多数人都与这些匪帮有些勾连,只杀两个匪首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便是春风吹又生,到时候什么李康王超的,便又会冒出来,耿大人,你准备一直去剿匪么?” 耿前程一愕。 “出云郡以前是三国交界,往后便是四国交界了,陛下对这里可是看重得很,说要将其打造成四国通衢之地,如果匪患不清,怎么可能做成这事?”闵若兮道。 “娘娘的意思是?”耿前程身子一抖,脸色白了几分。 “杀两人怎么够?”闵若兮淡淡一笑,“耿大人,这局棋贺师输了,你去把棋盘之上的黑子捡到棋盘里去吧。”丢下这句话,闵若兮站了起来,径直去了屋里。 耿前程走到棋盘前,缓缓地将被绞杀的黑龙捡到棋盒之中,看着一片白茫茫的棋盘,最后几颗握在手里的黑旗再也拿捏不住,掉落在棋盘之上。 贺人屠站了起来,拍子拍耿前程的肩膀:“乱世须有重典,就出云郡这种状况,你不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便能一举扭转这风气?” “下官明白了!”耿前程声音有些发颤。 一天之后,整个出云郡城都因为郡守府的一道命令而呆若木鸡。自从大明帝国接手出云郡城,郡守耿前程上任之后,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改变,普通的百姓发现,平日里管着他们的那些人,仍然还是管着他们,日常该干什么,还是去干什么。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这让已经习惯了过去日子的他们,都放下了心来,虽然换了主子,但出云郡仍然还是出云郡。 但今天一大早,红色的布告便贴满了全城,一匹匹快马也带着盖有郡守府大印的布告奔向出云郡下辖各县。 布告很长,但中心意思只有一个。 “杀!” 两大匪帮之首,齐康与秦超,判绞立决! 被俘的两帮匪徒合计一千八百五十七人,判斩立决! 近两千人的性命,便被这轻飘飘的一纸布告给勾去了性命。 也难怪即便是耿前程已经决意要杀人立威,但像这样一次性的杀死近两千人,也让他手脚发软,当闵若兮命令他捡起棋盘之上所有的黑棋的时候,他已是明白了闵若兮的意思。 “好狠的娘儿们!”别院之中,向连失手打破了手中珍爱的瓷盏。一般人以为这是耿前程这位郡手心狠手辣,但他却知道,如此大开杀戒,岂是一个郡守敢作主的,没有闵若兮的首肯,耿前程断然不敢如此。 他仰天长叹一声,“收拾收拾,今日我们便回长安吧!” 向连孤车简从离开出云郡的次日,郡城之内,霹雳营全副武装,用绳索牵着一批批的匪徒到了城外,两大匪首齐康与秦横被绑上了城头。 今日非比往常,便连进城之后一直没有露面的贺人屠,也出现在了出云郡城城头之上,城下,杨致更是全神贯注,霹雳营士兵刀出鞘,箭上弦,严密防范。 耿前程缓步走了城头,看着城上城下攒动的人头,厉声道:“今生恶贯满盈,来世投胎做个好人,大明帝国,为匪者,死!” 一根鲜红的签子从城头之上飘然落下。 两名黑衣人夹着齐康秦超走上城头,麻绳套上了二人的头颈,二人早已被废去了武功,此刻也知大限来临,浑身瘫软如泥。随着一名黑衣人拽动绳索,两人瞬息之间被拉上高空,弹动几下,便直挺挺地挂在了空中,随风飘荡。 城下,杨致一挥手,一条绳索牵出了百余名匪徒,一脚踢在膝弯,面前囚犯重重跪倒,不等他们作出第二反应,身后雪亮的钢刀已是斩下,一颗颗头颅顿时落在了尘埃,鲜血如泉水一般喷出。 连杀三排,余下的匪徒们终于反应了过来,这是要赶尽杀绝啊,挣扎着,哭喊着,但只要动作稍大,早已守候在他们身后的士兵立时重重的一刀背反噼下去,当场便将双腿噼折,然后横拖竖拉出去,再补上一刀。 城上城下,早就不知吓昏了多少人,更不知有多少人弯腰呕吐,面无人色。 第六百三十六章:一份大礼 “吁!” 数匹马儿停在了出云郡城之外新立的一块高约丈余的大碑之前,白玉碑面,红色字迹,远远看去,似乎是一层鲜血浮在这石碑之上。 碑上所刻,便是出云郡年之来匪患所带来的巨大伤害种种陈年旧事,而后面,则是大明帝国一次性斩首近二千名匪徒的原因,而最后的落款,出乎马上骑士的意料之外。 因为落款是闵若兮。 普通百姓或者不知闵若兮是何许人也,但他可知道,这位是大明帝国的皇后娘娘。 “男人是英雄,女人亦是巾帼啊!”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纵马向着城内而去。 他叫邓方,来自秦国。 邓方刚刚进城不久,又是数骑出现在碑面之下,仰头观望碑文,“果然还是我映象之中的那位杀伐绝断的集英殿主,也只有大楚的昭华公主方有这样的魄力。” 他是杨青,来自楚国。与武艺一怒分手之后,他仅率领数名心腹手下,绕过了齐军的防守,一路直奔出云郡城。行至半路,惊人的消息已是传来,两大匪帮围攻大明帝**队,却尽数被歼,两大匪首被生擒。 得到这个消息的杨青总算是出了一口大气,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在颈子上又重新长得结实了,既然公主无恙,那这一趟就算是公费旅游了。既然已经入了出云郡,杨青干脆就决定直接去见昭华公主,也算是自己尽心竭力的一个表现。 太后与皇上都对昭华公主异常宠爱,自己表现的更突出一点,自然会上那两位更开心一些。 直到临近了出云郡城,得知了出云郡城一次性斩首了超过两千匪徒,杨青咋舌之余,也为闵若兮捏了一把汗,这事儿,一个耿前程自然是不敢作主的,也只有闵若兮,才能让耿前程不顾一切的下达了这样的屠杀命令。 而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闵若兮并没有让耿前程背上这口黑锅,这块碑一立,这个名子一署上去,可就是昭靠天下,这事儿,就是我闵若兮下令干的,爱咋爱咋的。 郡守衙门后院内,贺人屠看着棋盘对面的闵若兮,一边敲着手中的棋子一边笑道:“如此一来,只怕我这人屠的名声是要不保了,或者我该改个名儿了,以后这人屠的名号,多半要落在娘娘你的头上。” 闵若兮微笑着以手支着下巴,“闵人屠么?听起来似乎也不错。” 两人行若无事,一边的耿前程却是又喜又惊,喜得是,这块碑立起来,所有的压力自然是皇后娘娘扛了去,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名声,但也不知道这样一来,皇帝陛下会不会怪罪,要知道,皇帝陛下进了越京城,可就杀人极少,赢得了宽仁之名。 “娘娘,臣还是觉得娘娘署名不妥啊!”他愁眉苦脸地道:“这事,由臣顶着便是了,岂能让娘娘坏了名声。” 闵若兮格格一笑,“这就算是坏了名声吗?我倒不觉得,耿大人,你用不着想多罗,我就算坏了名声又能怎样?圣人不是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吗?我是个女人嘛,这锅,用不着你背。你为官一方,名声自是极重要的,我可就在乎,我们家已经有一个宽仁的皇帝啦,也该有一个狠辣的皇后才相得益彰嘛!” 听着这话,耿前程不由得惭愧无地。 贺人屠呵呵笑道:“耿前程,你运气好,运气着实不错。” “是,臣佩服无地,臣惭愧无地!”耿前程由衷地道。 闵若兮一笑:“臣替君尽心做事,君自然也要把该替臣子担得担起来,否则何以为臣,何以为君?你尽管放心的去做事,秦风知道此事,只会赞一声我做得好,而不会怪罪到你的身上,知夫莫若妻。” “臣愿为大明,为皇上,为娘娘肝脑涂地,万死无悔!”耿前程站起身来,长长一揖到地。 一名黑衣青年疾步走来,躬身道:“娘娘,邓方到了,求见娘娘!” 闵若兮点了点头,对耿前程挥挥手,“这邓方你不适合与他见面,便去忙你的事情吧,皇帝对出云郡可是寄以厚望,真要将他建成四国通衢之地,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好的事情,你任重而道远呢!” “臣,一定会做好这一件事情的。”耿前程坚定无比的大声道,再施一礼,转身昂然而去。 后院门口,随同邓方而来的几人都停在那里,只余下邓方一人,疾步进院,满脸焦灼之色的他走到闵若兮的面前,“见过娘娘!”转过身,又看向贺人屠,“见过贺师!” 闵若兮点点头:“邓大人,请坐吧!” 邓方却没有马上坐下,而是道:“娘娘,秦超的匪帮,背后的确有我们秦国边军的资助,我们一向通过他筹集一些资金,您也知道,我们总有一些资金的来源和去向,不想让人查到底细,但这一次秦超胆大包天的袭击娘娘的队伍并意图行刺娘娘,与我们邓氏毫无关系,知晓此事之后,邓氏上下极为震惊,父亲让我马上赶到出云郡来调查此事,父亲也亲自写了信去越京城向皇帝陛下解释此事。” 闵若兮微笑着从棋盘边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到邓方手中:“我们当然知道与你们邓氏没关系,否则,此刻边境之上的交易早就停止了,而在中平郡,也不会仍然只有一个宝清营驻扎了。” 邓方长出一口气:“多谢娘娘体谅,也感谢娘娘对我们的信任,请娘娘放心,我一定很快就能给您一个答复,虽然这一次与我们邓氏无关,但秦超毕竟与我们邓氏有些关系,所以邓氏还是会给予补偿的。” “邓氏做事大方,我也正是我们愿意与你们来往的原因。”闵若兮抿嘴笑道:“你们想要补偿什么,自己与皇帝去谈,今日既然你亲自来了,我倒要送你一份大礼。” “大礼?”邓方疑惑地看着闵若兮:“这怎么好意思?”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便是我了。”闵若兮抿了一口茶,笑道:“他们的设计也算周密,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贺师隐藏在我的身边,当初郭九龄的布置,果然见了奇效,我们抓住了一个人。” “不知娘娘您抓住的是什么人?”邓方有些好奇,又有些期待,闵若兮所说的大礼,必然便是这个人了,能让闵若兮作为大礼送给他们的,当然非同凡响。 “这个人,叫卞梁!”闵若兮轻描淡写地道。 说者浑若无事,听者却是失手丢掉了手里的茶盏,亏得邓方武道修为高深,茶盏刚落,已是被他翻手重新握住,不过颤抖的手和声音,却暴露出了他内心的激动:“卞梁?卞氏的核心人物之一,居然亲自前来行刺娘娘,而且让娘娘抓住了,这当真是大礼,这一份大礼,足以让卞氏手忙脚乱。如果娘娘将这个人交给我,我们邓氏便能给予卞家重重一击。” “说了这是给你的大礼,自然便是给你的。”闵若兮微笑道:“他就关在这里,你随时可以提走。” 邓方沉思片刻,道:“娘娘,卞梁的身份太过于重要,邓方这一次来,并没有带多少人,想将一个活的卞梁带回去,恐怕有些困难,所以邓方想从边军调一支军队过来,然后护送卞梁返回边军大营去,还请娘娘见谅,这卞梁还得在这里多关几天,因为一出这院门,我还真不敢保证能让他一直活着。” 这个院子不大,但却住着一位宗师,足以保证任何觊觎卞梁的人望而且步。 “没问题!”闵若兮呵呵一笑。 邓方大喜,急步走回到院门边,对一名随从低语几句,那名随从连连点头,转身大步离去。 “娘娘,有卞梁这份大礼,我邓氏的回报必然不会让大明帝国失望。”邓方道。 “很好,有来有往,这生意才能做得长远,双方也才能获利更多。”闵若兮道:“你二弟邓朴如今还好么,我们可是老熟人了!” 邓方一笑:“二弟自从晋位宗师,便成了被供着的人,居于雍都,享有高位,却是没啥权力了。当年落英山脉之事,二弟也不过是奉令而行,还请娘娘不要怪罪他。” “怪罪他倒没有,如果没有他,我与秦风也不会有了今天。”闵若兮微笑道:“如果他有空的话,请他去越京城玩一玩,也算是旧友聚会嘛。” “我倒是可以四处游走,但二弟如今要出雍者只怕是难了。”邓方苦笑:“我们大秦的皇帝陛下,可是盯得很紧的。” 闵若兮与贺人屠相视而笑,邓氏这几年连建大功,邓朴又晋位宗师,在秦国,邓氏风光一时无俩,这也引起了皇室与卞氏的联手打压,外面风光的邓氏,现在在国内却正是艰难的时刻,也难怪邓方生出异样心思。而大明帝国,却正在不遗余力的推动他们之间的这种内斗。 这一次抓住了卞梁秘而不宣,却转手送给邓氏,便是要让邓氏给予卞氏重重一击,秦国皇帝必然会因为此事重罚卞氏而给大明帝国一个交待。秦国刚刚获得了大明帝国这样一个稳定的战略物资进口地,如果因此而失去,那对于秦国自然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重重地打击了卞氏,看似邓氏扳回了一局,但却会让秦国皇室和卞氏更加忌惮邓氏,对邓氏的打压必然会加码,而邓氏也必将更加反弹。 大明帝国最终的目的,就是要推动秦国的内乱暴发。当然,也是要试探一下李挚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第六百三十七章:给你提个醒儿 走在出云郡青石板街的大道之上,杨致突然发现,自己身前身后数丈之内,居然没有一个人存在。 即便是那些本来迎面走来的人,看到自己也如同看到了鬼一般的,瞬间脸色大变,一个拐弯儿便岔进了小巷子或者走进了街边的铺子,回头,数丈之外,一些人畏首畏尾,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似乎自己是那青面獠牙的魔鬼,他们越雷池一步,就会吃了他们一般。 自己现在在出云郡的名声大概能止小儿夜啼了。他自嘲地想着,数日之前,出云郡城那一场大屠杀,近两千颗人头滚滚落地,城外的那片土地都给鲜血浸透,至今仍然是紫黑色的。而自己,正是这场屠杀的实施者。 自己当初又何不是手脚冰冷?在战场之上,杀敌再多,那也没什么感觉,你死我活之际,根本容不得你去想其它的东西,但这一次,却将屠狗宰羊一般,那些人挨刀时的惨叫,临刑前的挣扎,哀号,求饶,至今思之仍有余悸。 这几天出云郡城内很是平静,血还未干,惊憾犹在,杨致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太多的血能震慑大部分人,但也会有那么一小撮会逆势而起,作为霹雳营在这里的最高长官,他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每天,他都会亲自上街来巡逻。 所到之处,人鬼辟之! 砰的一声关门声,将杨致从有些麻木状态之中惊醒过来,侧头,看见那扇掩起来的大门,大门缝隙之中,一双闪亮闪亮的大眼睛,正瞧着自己。透过门缝依稀还能看见翠绿的长裙,这个大概对自己又害怕又好奇的居然是一个女子。 摸着脸上的伤疤,想着如今自己的名声,杨致吐出一口气,只怕以后自己不好找老婆了哦!他笑了起来,一瞪眼睛,一吐舌头,脸上肌肉一抽,冲着门后那双妙目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一声惊叫传来,紧跟着便是盆儿钵儿的碎裂声,板凳桌子跌倒的声音,还有呵呵的唿痛之声,听着这些,杨致哈哈大笑,倒背着手,施施然的继续向前。 这种作威作福的日子似乎好久都没有过了。也只有自己还是左相公子的时候,才会穷极无聊在上京城里做那些损人不利己的勾当吧? 失去的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亲人,朋友,还有自己对一切美好的憧憬,都成为了内心最深处那个最不起眼的小角落里被上了锁的尘封的记忆。 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这让杨致不由一怔,他加快了脚步,向前紧赶了几步。 不错,果然是他,大楚内卫统领杨青。 自己怎么可能忘了他呢?杨家倒下,抓人,杀人,都是眼前这个家伙一手操办的,就算他只是闵若英手中的一把刀,但杨致也是恨之入骨。 “杨青!”他厉声喝道。 刚刚进城的杨青与两个同伴同时回过头来,看到愤怒的杨致,杨青脸上微微变色。与杨致忘不了他一样,他又何尝能忘得了眼前这人。曾经的名动京城的纫绔大少,也是惊动全国的刺君案主角,整个杨氏家族,说起来,最后都是倒在自己手中,是自己将他们一个个的送到了狱中,送上了刑场,送到了边关。 有时候杨青真得很羡慕杨致这样的人,不管做什么,他们似乎都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当少爷当得天下有名,成了通缉犯,也是天下闻名,不像自己,以前默默无闻,现在即便做了内卫统领,在普罗大众的眼中,仍然是默默无闻。 “杨公子!”他呐呐地道,但马上又反应了过来:“杨将军,您好。” 杨致仰天大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撞来,我当然很好,不过你就不好了。”手一抬,嗖的一声,小剑已是脱手飞出,闪电般的直刺杨青。 “统领小心!”杨青身边,两名同伴齐声齐唿,呛的一声佩刀出鞘,两刀一个交叉,匹练般的刀光亮起,叮的一声轻响,击飞了短剑。 短剑在空中一个盘旋,回到了杨致的头顶,只是稍作盘旋,便再一次飞刺而来。 杨青拔刀而出,与两名同伴站成了一个品字形,杨致早在上京城行刺闵若英时,便已是九级高手,这几年经过战场打磨,武道修为更深,而杨青只不过是八级巅峰,对上杨致,自然谈不上什么单打独斗,但与他同来的两名同伴,也都是八级上的高手,三人联手,倒也并不十分惧杨致。 “杨将军,我是来求见公主殿下的,你想要打架,我们可以另觅日子。”他沉声道。 杨致冷哼一声,见了公主,那还打个屁?以后你杨青脑袋一缩,我哪里寻你去? 反手握住背上大剑,狞笑道:“要见公主,行啊,我提着你的脑袋去。” 厉喝一声,猱身而上,铁剑如山,小剑如风,直扑对面三人。 街头之上顿时大乱,这三人都算得上顶儿尖的高手了,一动手,两边房舍物事立时便遭了大殃,凌厉的剑气,刀气,将周遭的物事一一剿成粉末。 一队队霹雳营士兵闻声赶来,看到的却是他们的副将正在与三个大汉相搏,不知底细的他们还以为这三人是前来寻仇的匪帮,立时便布下阵势,张开弩弓,要是杨副将不敌,立时便要来个万剑齐发,然后一涌而上。 杨致与杨青三人相斗的地方距离府衙并不远,他们的动静儿自然也瞒不过府衙后院的贺人屠与闵若兮,片刻之间,便有黑衣护卫将杨致与人相斗的具体情形报到了两人的面前。 “是杨青,居然一路赶到这里来了?”闵若兮微微有些惊讶,“也难怪杨致动了怒,杨氏一家,算是都折在这个杨青手里。” “杨青是大楚内卫统领,位高权重,他赶到出云郡,肯定是为了娘娘省亲一事,可别让杨将军将他打坏了。”耿前程很是有些担心地道:“娘娘,要不要阻止他们,不要让他们再动手了。” 贺人屠笑道:“杨致是九级高手,可杨青也不是善茬,更何况现在杨青是三人联手,杨致想要获胜或者不难,真想将杨青打个怎么样,我看也不大容易。” 闵若兮道:“耿大人,无妨,让杨致出出气吧,他自有分寸,不会真将杨青弄死的。” 耿前程却是有些不信,杨氏一家与楚国的恩怨,他亦是清楚的,而杨致的性子又是哪样,见了大仇人孤身上门,岂有不趁机关门打狗的道理。 “娘娘,霹雳营的士兵可都摆开阵势了,这真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娘娘面子上需也不好看,而且会影响到两国之间关系的。”耿前程劝道。 闵若兮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耿前程,招手叫来了一名黑衣护卫,低声对他说了几句,那名护卫连连点头,转身而去。 大街之上,杨青三人已经有些狼狈了,披头散发,好好的衣裳被那柄无孔不如的小剑给割得七零八落,几乎要衣不蔽体了。倒不是他们三人不堪,而是四周赶来的霹雳营士兵愈来愈多,现在连屋顶之上也站满了手提弩机的士兵,更重要的是,这是在对手的地盘之上,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完全毫无顾忌的施展,真要伤了人,自己最后能落到好去? 反倒是杨致,完全就没有什么顾忌,现在基本上是一个猫捉老鼠的心态,在戏弄着三人呢!杨青连挨了几次小剑突袭之后,才总算搞明白了杨致的心理,这王八蛋根本就没存着要杀自己的心,完全是耍自己开心呢。 心中怒到极致,却又无从发泄。 一名黑衣人从不远处疾奔而来,本来围着打斗地方的霹雳营士兵立即为其闪开了一条通道,黑衣人走到双方相斗的边缘,微笑着看了一下四周乱七八糟的被破坏的街道,扬声道:“杨将军,娘娘说了,这里打坏的所有物事,都得照价赔偿,而且是从杨将军的薪俸里扣除。我刚刚瞧了一下,只怕杨将军今年一年都要白干啦!” 嗖的一声,小剑缩了回来,钻进了杨致的袖子里,拖着大剑,杨致退回到黑衣青年的身边,看着对面三人的惨相,放声大笑:“赔就赔,这点小钱,本将军不在乎,本将军在乎的是开心。哈哈哈,娘娘总不成把我的饭钱也扣了,有饭吃就甚好了。” 黑衣青年微笑不语,心道即便扣了你的俸禄,你驻扎在这出云郡,那位耿郡守还真敢拿了你这笔钱? 杨致提起大剑,指着杨青道:“姓杨的,你记好了,总有一天,我杨致要亲手取了你的性命去。今日,算是给你提个醒儿,我杨家的人还没有死绝呢!” 丢下这句话,回头,冲着黑衣青年点了点头,率队扬长而去。既然娘娘身边的护卫已经出了命,再打下去,就没意思了。 “这位便是大楚内卫杨青杨统领吧?娘娘让你过去。”黑衣青年看着狼狈到了极点的杨青道。“请随我来吧!” “多谢小将军!”杨青收刀,抱拳为礼,虽然狼狈,倒也没有失了礼数。 第六百三十八章:孤山老帅 雍都城外十里,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山,山不大,但在雍都甚至整个秦国而至天下,却都是大名鼎鼎。 它就叫做孤山,没有史的传奇,亦没有鬼斧神工的大自然奇观,他之所以如此有名,只是因为孤山之上住着一个人。 他叫李挚。 秦国的定海神针。 一排茅草房是孤山之上唯一的建筑,雍都人都习惯地称它为草庐。 李挚赤着脚,坐在门槛之上,正在编织着一个竹筐,头顶上的屋檐下,挂着一块块风干的腊肉,腊鱼,腊肠等物。 今年整整一年,大小事不断,李挚几乎没有在孤山之上住多久,等回到孤山之上,与他一齐住在孤山上的几十个老兵,却是早将这些物事都已备好了。 这些老兵,几乎都是与李挚同一个时代的人物,无儿无女,无牵无挂,如今一个个都已是风烛残年了。 李挚编着竹筐,看着不远处几个正费劲的挥动着锄头给田地松主的老汉,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每次回家,还能看到这些老家伙们挥锄干活儿,他就开兴之极。 从越京城回来,总算轻闲了下来,孤山上的竹筐竹笠等物却都是损坏得七七八八,而这些,以往都是由李挚负责的,他不在,这些东西用坏一个可就少了一个,难得清闲下来,他得多编一些放在这里,如今天下大乱,四国鼎立百年的局面,率先倒下的是越国,那么下一个会是谁? 李挚很是担忧秦国。 秦国僻处西方,虽然士兵剽悍善战,但贫穷却一直制约着这一个国家的发展,而国内多年形成的政治局面,也注定了秦国根本没有能力向外扩张。卞邓两家,不管是那一家有迅勐发展的势头,另一家必然便要上来扯后腿,即便是皇室,也会担忧他们尾大不掉,这种三足鼎立的局面,说起来是一种稳定,但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却让秦国只能自保。 这两年邓氏蓬勃发展,对外战争连接取得胜利,邓朴更是晋身宗师,声势大涨。秦人,从根子上还是崇拜英雄的,就像他们崇拜自己一般,如今邓氏的连接取胜,已经在秦人之中形成了巨大的影响,在国内,压得卞氏喘不过气来。 与以往一样,皇室毫不意外的与卞氏联合起来,开始全力打压邓氏,先是明升暗降邓朴,夺取了驻扎在秦楚边军的军权,接着又在朝堂之上展开打压,就在这半年之中,朝廷之中以各种名义免职,查办了十余名大臣,其只有七个是邓氏一系或者与邓氏有着联系。 李挚不闻不问,不是他不想过问,而是他很清楚,这是惯性,即便是他,也无法更改。而且他也知道,邓氏的过于强大,对于秦国也的确不是好事。 希望这种内斗能始终控制在一个有限的范围之内,而他能做的,便只有这一点了。这些年来,他力所能及的让这种内斗斗而不破,这是一个危险的游戏,自己在一日,或者还能维持这种态系,但如果自己不在了呢?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将一个编好的竹筐放在身边,拿起篾刀,开始剥起竹子。 一根碗口粗细的竹子还没有完全剖完,远处突然响起密集的马蹄之声,李挚抬头,看向山下,旌旗招展,骏马如龙,一面大大的卞字旗迎风招展。 他叹了一口气,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在孤山之上,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不管是卞氏还是邓氏抑或是皇室,都不会来这里找他的。 居然是卞无双亲来,那定然又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呐! 马队在山下停也下来,卞无双一人迎着小径向上走来。一直走到李挚的跟前,行了一礼,还没有说话,李挚便指了指身边,示意他坐下。 卞无双坐在了李挚的身边,从地上捡起一把篾刀,动作麻利地刮着一根青竹的外皮,看起来没少做这些事情。 “李帅,这一次我做错了一件事情。”滋滋啦啦地刮着竹青,卞无双道。 哗啦一声,李挚将本来已经很薄的一根篾条再一次一破为二,“能让你主动开口认错,看来这一次的事情大到你根本就兜不住了,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你这么着急?你这一刀剖厚了,这根竹子算是废了。” 卞无双是九级巅峰的高手,居然会把握不住轻重,这让李挚的心更沉重了一些,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一次发生的事,足以影响到秦国的安危。 “出云郡有一股我们边军支持的匪帮,首领叫秦超。邓氏便是利用他来筹集一些资金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卞无双道。 李挚没有作声。 “这一次,我们成功地收买了这个匪首秦超,让他去做了一件事情。”卞无双道。 “出云郡齐国已经割让给了明国,你想让这秦超去做的事情是什么?”李挚抬头看了他一眼:“让秦超去破坏出云郡,以此来制造邓氏与明帝国之间的摩擦?” 卞无双苦笑:“如果仅仅是如此,我也不会上孤山了,这一次明国霹雳营二千先锋赴出云郡,但在他们的队伍之中,隐藏着一个人,大明帝国的皇后,闵若兮!” 卡嚓一声,李挚刚刚拿在手里的半片竹子瞬间变成了一地的碎片,李挚霍然抬头,看着卞无双:“你与齐人还有勾结?” 卞无双点了点头:“这一次,的确是我与齐人勾连在了一起,我们双方准备在出云郡歼来了这两千霹雳营,同时也将闵若兮杀死。事后便可以嫁祸给出云郡的匪帮,如果成功,我们与齐国算是各取所需。” 李挚看着卞无双,眼中涌起浓浓的悲哀之色:“卞无双,如果你想要削弱邓氏的力量,有的是办法,你担心邓氏太强这我能理解,但这些年来,你与皇帝对于如何削弱他们的力量已经是驾轻就熟了,只要他们强大到一定的地步,便必然会推动秦国边军打上几仗,几仗下来,邓氏便又回到了原点,这一次,你为什么这样心急?” “大帅,文忠在楚地,根本指挥不动那里的军队。”卞无双盯着李挚,“这种情况之下,在楚国西部,我们无法发动战争,因为一打起来,铁定是血本无归。而在另一边,邓氏与秦风眉来言去,秦风扶植邓氏的用心昭然若揭,几乎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大帅,你说我能不急吗?” “结果怎么样?当然是失败了。你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他们的手中,秦超被抓了?”李挚问道。 卞无双叹气道:“如果是区区秦超被抓,我根本就懒得理会,一个小小的匪徒,说得话有什么可信度,但卞梁落在了他们的手中。这一次闵若兮在出云郡大开杀戒,不但绞死了齐康,秦超,更是一口气屠杀了两千俘虏,出云郡城,几乎被血染红了。” 李挚眉毛微挑,闵若兮大开杀戒让他有些意外,但更意外的是卞梁被对方生擒活捉了:“是贺人屠还是瑛姑?”卞梁是九级巅峰的好手,能把他生擒活捉,大明帝国除了这两个,只怕没有人能做到。 “是贺人屠!”卞无双沉声道:“我们,还有齐国的情报都失误了,那个一直出现在越京城的贺人屠是假的,真的一直隐藏在闵若兮的身边。而更可虑的是,我们的人发现,邓方在随后出现在了出云郡城,今天,我又接到了报告,边军出动了一支三千人的精锐部队,突然向着出云郡方向靠近。大帅,我最担心的就是卞梁落在了邓方手中。” 李挚没好气地道:“当然是落在了邓方手中,不然怎么会有三千人的边军靠近出云郡。”他出神地看着远处飘飘荡荡的白云:“如果这只是一次巧合倒也罢了,如果这一次贺人屠隐身藏在闵若兮的身边,越京城却出现了一个假的是明人有意为之,目的就是钓几条大鱼上勾,那设计此局的人,心思未免也太深沉了一些。” “李帅,你是说,明人有意造成我国的内乱?让我们与邓氏斗个你死我活?”卞无双悚然而惊。 “他们算计的人,便是想算计他们的人。你如果不想算计他们,又怎么会坠入这样的陷阱之中去!”李挚瞪了他一眼,“你以为现在明人与我们秦人交好,双方贸易之间来往火热,各取所需,他们便不会算计我们吗?这一次,他们拿住的正是我们大秦的软胁。如果卞梁被邓方抓住出现在了朝堂之上,你知道后果会是什么吗?明人一定会配合他们的,到时候卞梁出现在雍都的时候,明人的使节也一定会出现在雍都,我们双方正在交易的粮,盐,铁,都会被终止,压力会铺天盖地的全都压在你们卞氏身上。即便有皇帝护着你们卞氏,这一次你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李帅,我卞氏若倒,秦国便也会岌岌可危了。”卞无双看着李挚,沉声道。“此次还请李帅出手。” 第六百三十九章:这公平么? 卞无双在孤山之上刮了小半日竹青之后,便下山而去。 李挚仍然坐在门槛之上,不停地编织着竹筐。与先前相比,手法倒是快上了许多,饷午之时,便已经编了大小十来个筐子码在脚边。 一侧茅屋顶上炊烟渐渐淡去,两个老兵抬着一个大木桶摇摇摆摆的走了出来,将木桶放在空地之上,又去屋内抬了一口大铁锅,一个大木盆以及一摞粗口海碗出来。两人挥舞着木勺,敲打着木桶的边缘,放出嘭嘭的声音。 “开饭啦,开饭啦!”嘶哑的吼声在孤山之上响起。 随着叫喊声,田地里松土的老汉们扛着锄头从田地里往回走,菜垄子里正蹲在那里细心伺候着一垄垄青菜的也直起腰来,后山传来铃铛的响声,几个老汉赶着一群羊儿也笑呵呵的回来了。另一边,几个人扛着一捆竹子,棘条也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一人拿起一个粗瓷大碗,几十年如一日的排好了队伍,依次走到桶盆之前。李挚当然是排在第一个的。 一大碗麦面米饭,浇上一勺蒜苗青菜夹炒的腊肉,那肉正是猪身上最好的圆尾尖子,小孩巴掌大的肉片之上,肥瘦各占一半,瘦的鲜红,肥的透亮,与蒜苗青菜裹在一间,不但味香,更是色佳。 “老黄头,今年不准备过年啦?”举着粗瓷大碗,李挚有些奇怪地问着掌勺的老兵,“这可是往年过年才有的待遇呢!” 被称作老黄头的伙夫笑呵呵地道:“老帅,去年过年你不在家,兄弟们也没怎么舍得吃这些肉,今年这眼看着又要过年了,这还是去年剩下的呢,放心吃,放心吃,管够。你只怕又要出门了,这已经十月见底儿了,你这一去,也不知能不能赶回来过年,咱们今儿个就权当过年了。” 他笑着当当的敲着桶子,“后面的,快点快点,趁热吃,香。” 李挚默默地捧着碗,坐回到门槛之上,扒一口麦面饭,吃一口腊肉,吧唧着嘴巴,看着一众老兄弟们,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脸上。 “老帅,今年日子好过多了!”分派完了饭,老黄头自己也端着一个大碗坐到了李挚的身边,从自己碗里夹了一片肉放到李挚的碗里。“前些日子我下山去买米面,价格比起往年来都下跌了二成呢!听说咱们吃的这些米面,都是从那个刚刚成立的大明帝国运过来的,现在咱们雍都啊,吃的大都是从那边运过来的米面,要是那些商家再有良心一点,其实价格还要低上一些。” 李挚一笑,将碗里的肉片又夹回给了老黄:“你吃,我经常在外面晃荡,时常打牙祭的,这大半年没有回来,一直在外面吃,现在肚子里满是油水呢,说句话哈口气都带着油味!” 老黄大笑起来:“也是,那我就不客气了。”将肉片塞到嘴里,嚼得满嘴冒油:“这日子,过得就滋润了。要是年年如此,咱们大秦的娃娃们就有福气啦!” 端着碗,李挚看着老黄,“你觉得今年咱们大秦的日子比往年要好过得多?” “当然啦!”老黄认真的点点头:“不说这米面价格下跌了,其实市面上很多东西价格都在跌,往年这个时候,雍都里逃荒的人已经多了起来了,会一直持续到春耕的时候,这些人才回家去忙活春耕,但今年,可就少多了,前几天我去雍都,几乎看不到这些人了。” “哦,那这些人今年都干嘛去啦?”李挚问道。 “咳,老帅,这个您应当知道吧?今年咱们大秦与大明帝国关系好得很,大明那边,好多人过来咱们大秦做生意,他们请人,价格合适,很多人都跟着他们去做生意了,这一次我还听说,有一支大明商队,还请了好些人咱们大秦人护送着往极西之地走了呢,说要去看一看那边有什么生意可做。”老黄笑道:“有钱赚,谁会不要脸皮去讨饭呢!跟着这些明人做,管吃管住,还有银子发,自然是挤破了脑袋往里钻。” 李挚点点头,“现在两国之间关系甚好,明国的日子比我们好得多,做生意的很多,脑子也灵光,能让咱们秦人挣点闲钱,也是极好的。” “是啊,再说啦,今年咱们邓大将军不是拿下了开平郡了么?听说那边因为打仗,人死得很多,所以不少秦人拖家带口的跑去那边啦!”老黄摇头晃脑,“听说那开平郡的土地可不像咱们这里的,肥得很呢,一锄头下去,洒下种子,便等着明年收获了。哈哈哈,邓大将军也是好本事呢!不过李帅,这开平郡是原来越国的领地,您说现在的大明帝国会不会想着要回去啊,要是他们想要回去,咱们怎么办?” 李挚一笑,指了指老黄嘴里的肉:“这块肉你吃到了嘴里,还会吐出来么?” “当然不行!”老黄呵呵的笑着。 “就是这个理儿了!”李挚道。 “那明国不翻脸?” “老黄啊,吃你的肉吧,国家大事,那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李挚用筷子敲了敲老黄的脑袋。 “也是也是!”老黄鸡啄米一般的点着头,“我们呢,也就盼着天天吃着这饭便满足啦!老了老了,终于可以享几天福罗!” 他站了起来,走向大桶:“老帅,我给你去舀碗汤来。老羊骨架子汤,美着呢!” 李挚怔怔地看着老黄的背影,今年的日子的确是好过了,但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呢?只怕暴风骤雨,马上就要降临到大秦的头上了。 秦风的确向自己承诺过,不会向秦国动武,但并没有承诺他不捣乱,如果秦国自己内部乱了起来,自己内部有人跟着他勾连起来,只怕战火便要连天了。他打了一个寒颤,这一次卞氏走出了昏招,给了邓氏绝大的理由,逮住了这个理由的邓氏,岂有不大闹一场的道理,加上明国推波助澜,朝廷不管是从那一个理由上来说,都会让卞氏吃不了兜着走。正如卞无双所说,卞氏一倒,邓氏一家独大,三足鼎立变成两相对峙,邓氏掌控着数十万边军,岂有不乱之理? 大家都想着过好日子呢! 他低下头,三两下将一大碗麦面饭扒拉进嘴里,又将老黄端来的老羊架子汤一饮而尽,站起身来,走进了屋里。 看着李挚的背影,老黄脸上露出了伤感的神色,起身,将屋檐下的竹筐一个个摆放整齐,又将篾刀竹刀收拢到一齐,做完了这一切,他便看到李挚换了一身衣服,又屋内走了出来。 “又要走啦,这一次什么时候回来?能赶回来过年不?”他问道。 “能回来,这一次用不了多少天,一点小事。”李挚笑着拍拍他的肩,“今年既然日子好过了,便多储点肉粮,今年过年,我们要大吃大喝,到时候,我弄点好酒回来。” “那敢情好,市上卖的那酒,淡得跟水一样。”老黄眉开言笑。 李挚大步向着山下走去,跟那些还在吃饭的老兵们一一打着招唿,他一向说走便走,众人也都习惯了,都是笑着挥手道别,喊着今年一定要回来过年。 卞梁绝不能落在邓氏的手中,更不能被邓氏这样拎着返回雍都。李挚没有进雍都城,他直接向着出云郡方向而去。 这不是军队能解决的问题,也不是其它人能解决的问题,能够解开这个结的,只有自己。 李挚脚程甚快,日头偏西之际,他已经远离雍都近百里。 他停了下来,看着前方,荒野之上,一个人站在哪里,一柄刀插在地上。他眼瞳收缩,盯着那人看了半晌,缓缓的向前走去。 “李帅!”那人恭恭敬敬的向着抱拳行了一礼。 “邓朴!”李挚叹了一口气,“我想过你会出现在这里,但我真不愿意看到你出现在这里。” 邓朴,这位新晋的宗师,微笑着站在哪里,“邓朴侥幸晋位宗师,可李帅却还一直没有跟我喝一杯酒庆祝一下,今日邓某想请李帅去我家盘桓数日,喝几杯酒,也为邓朴指点一下武学之上的迷津,不知李帅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 李挚又叹了一口气,面上悲苦之色更浓,“不去。” “今日卞无双上了孤山,与李帅半日相谈甚欢,李帅怎么能厚此薄比呢?”邓朴问道。 “李某做事,一向公平。” “公平么?”邓朴笑了起来:“邓某数十年如一日,为国苦战,到得最后,一道旨意便将邓某召回了雍都,邓某屁也没放一个便回来了。李帅,这可是公平?我父亲,戎马一生,刚刚为秦国拿下了一块膏腴之地,朝廷之中我邓氏好友便连二接三地被斩落马下,李帅,这公平么?现在有人还要暗箭伤人,李帅不出来主持公道,反而要急着去给人擦屁股,李帅,这公平么?” “邓朴,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你清楚,我们所有人都清楚。这件事,以后我会给你一个交待。”李挚淡淡地道。“秦国需要的是稳定,而不是乱。所以,我一趟我非去不可。” 邓朴低下头想了片刻,“那好,李帅,我新晋宗师之后,一直便想向李帅讨教一翻,捡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了!” 他伸手,握住了刀柄。 第六百四十章:这世界,缺了谁都一样 刀一寸一寸地拔出刀鞘,左手轻轻抚过刀锋,刀身微微震颤,响起阵阵轻吟,横刀胸前,邓朴看着李挚。 “刀名破军,杀敌盈万!”邓朴淡淡地道,“大帅,邓某人虽然刚刚晋级宗师不久,但邓某是以战修武,以杀立道,这数十年无一日不在战场之上打磨。大帅近二十年来,可是没有上场战场了,如果以普通宗师度我,可是要吃亏的。” 李挚握拳,仅仅只是一握,数丈之内的空气似乎便被这一握抽干,夕阳淡红色的光芒到了这数丈之地,居然发生了折射,在邓朴的眼中,李挚虚握的那一拳之中,如同大漠之中狂野的黑风暴形成的巨大漩涡,不停的将所有的东西都向内里吸去。 破军的轻鸣之声,霎那之间便高亢起来,急速的震颤,声音尖锐,在邓朴的手中竟然微微跳跃,似乎有把握不住的倾向。 邓朴举刀,前腿跨出,后腿蹬直,一刀重重噼下。 邓朴挥刀,李挚出拳。两人之间还隔着数丈的距离,就这样一人出了一刀,一人出了一拳。 刀凝在了半空,拳停了身前,两人之间的数丈之地,就这样显得虚幻起来,下一刻,哧啦一声响,地面被撕裂开来,露出一条数丈厚的沟壑。 李挚缓缓收拳,邓朴却仍然举刀僵立在原地。 举步跨过面前的沟壑,李挚继续向前,走到邓朴的身边,他转过头,看着对方。 “邓朴,我的公平,是大公平,你的公平,是邓氏的小公平。为了大公平,我只能牺牲你的小公平,你是帅才,我相信这个道理你懂。好自为之吧!” 丢下这翻话,李挚继续向前,几步踏出,已经在邓朴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片刻之后,十数道人影出现在邓朴的周围,垂首而立,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卡的一声响,邓朴的破军刀上出现了无数的裂纹。一人惊唿了一声,似乎这一声惊叫震动了什么,哗啦一声响,破军刀变成了无数的碎片,坠入邓朴身前的沟壑,握在他手里的,只剩下一个刀柄。 “二爷!”一人靠近几步,颤声叫道。 邓朴缓缓站直了身子,一张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高大的身材瞬间佝偻了下来,身体摇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二爷!”数人一涌而上,扶住了邓朴。“您不要紧吧?” “死不了!”邓朴伸手,擦掉了嘴角边的鲜血:“李挚没想杀我,如果他真想杀我的话,我早就死了。” 随手将手里的破军刀柄扔进了面前的沟壑,他冷笑地看着李挚走远的方向:“李帅,为了你心中的大公平,便要牺牲掉我邓氏的小公平,那你问过我们邓氏愿意不愿意吗?凭什么?凭什么每一次都是我们要做出牺牲?您这一路,可要辛苦了,希望您还能回到雍都来。” “二爷,我们赶紧回去吧,您得马上疗伤。”扶着他的一人急切地道。 “有什么可急的,这伤,没个一年半载好不了。”邓朴呵呵一笑。 “二爷,那李帅呢?” “我全力而为,他却不敢伤了我的性命,这一拳下来,我固然受创不轻,他也没那么好过。”邓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李帅,秦国不是没了你就不行的,这天下,没了谁都一样,太阳仍然会从东方升起,会从西方落下。” 听到李挚也受了伤,一众随从都是面露喜色。 “二爷说得对,咱们二爷现在也是宗师了,而且二爷才四十多岁,正是风华正茂,李帅却已六十多快七十了,早就该交位子了在孤山之上养老岂不好?”随从笑道。 “李帅一日不死,便一日不会交权。他一日不死,大秦的李挚时代就不会结束。”邓朴淡淡地道,“这一点,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 夕阳将李挚孤独的身影拖得极长,挺拔的身子突然一个踉跄,他站定了身子,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咳嗽了起来,摊开手掌,掌心里的殷红触目心惊。 邓朴与他交手前说的那些话并不是虚言,他的武道修为,的确是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他全力施为,自己却不能不留手。 邓朴如果死在自己手上,只怕秦国立马天下大乱,内战当即就会暴发。哪才是真完了。邓朴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想要拦住自己。 自己不能杀他,却不代表着不敢伤他,虽然自己也要为此付出代价,但想比起即将发生的事情,这点代价又算得了什么。 抬袖子擦干净了嘴角的血迹,他大步向前走去。 秦国边境,一支三千人的边军来阵以待,遥看着对面大明帝国霹雳营的烈火战刀旗缓缓走近,秦将陆大远轻拍马匹,迎向了那支从出云郡过来的明军。 邓方转过头来,看着身后的杨致。 “杨将军,多谢你一路相送,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好好的与你喝上一顿,今日不方便,就此别过了。”邓方向着杨致拱手道。 “好说,好说!”杨致哈哈一笑,“接应邓大人的队伍到了,杨某也交了差,现在是无事一身轻,倒是急着回去好好的倒头睡一大觉了,说实话,这些日子,我可是累坏了。” “好,那就不耽搁杨将军你了,哦,对了,忘了跟你说一声,你把杨青揍得跟条狗一样,我看着很是开心啊!”邓方哈哈大笑,拍了拍杨致的肩膀,转身迎着陆大远走去。 一辆马车从霹雳营中驶出,迅速地驶入了秦军的队伍之中,三千秦军如临大敌,将这辆马车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了起来。 “一路还算顺利?”邓方看着陆大远,问道。 “边境,是我们的地盘,谁敢到这里来撒野?”陆大远呵呵一笑,“邓大人,真得是卞梁这家伙,这一次逮住了这一条大鱼,咱们终于要扬眉吐气了。” “自然。”邓方阴沉沉的一笑:“前提是我们能将他顺利的带回到雍都去。” “已经到了边军之中,谁还能虎口夺食么?”陆大远晃了晃手中的铁枪,不以为然。 “那可不见得。”邓方打了一个哈哈。 两支军队分道扬镳,背向而去。 楚国与出云境的边境之上,武艺率领着五千楚军列队而立,凝目注视着从另一端开过来的一支军队,烈火战刀旗,正是现在如日中天的大明帝**队的战旗。人数不多,仅有五百人,但军容严整,在武艺这种沙场宿将的眼中,自然有一种别人看不到的气概。 当然,他今天的重点不是这些士兵,而是这些士兵卫护着的那几辆马车。其中一辆,坐着的便是曾经的大楚公主,如今的大明皇后闵若兮。 大明军队停在了山沟的那一边,几辆马车在数十名黑衣人的卫护之下,踏上了连接山沟两边的石桥之上,缓缓的向着大楚的辖地驶来。 当马车踏上大楚土地的那一刻,武艺以及从越京城专门赶来迎接的人齐唰唰地跪倒在地上,在他们的身后,五千楚军一齐拜倒在地。 “都起来吧!”闵若兮从马车之中走了出来,站在车辕之上,淡淡地道。 武艺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躬身道:“公主此次受惊了。武艺不能率兵随意越过边界接应,还请公主见谅。” 杨青已于十数天前返回,带回来的消息,让武艺惊出了一身冷汗,数千匪徒,数名九级高手,如果不是大明帝国那边早有准备,只怕公主就当真过不了这条边界了。到时候,只怕自己这颗脑袋当真难保。 自己写到兵部去的折子也在数天前返回,一向沉稳的程务本将他破口大骂了一顿,在程务本的眼中,多好的一次机会啊,以救援公主之名,在这里与齐人打上一仗,先不管胜负,至少是给齐明关系上了一滴眼药。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果你一直这样死板,就永远也只能当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程务本写在信后的最后一句话,让武艺似乎感受到了老将军正在他的对面咆哮。 “没什么,你有你的职责。”闵若兮淡淡地道。“杨青回来了么?” 听到闵若兮问到杨青,武艺心中又是一惊,看来杨青这一次冒险进入出云郡是压对宝了。“殿下,杨统领回来之后,只是与我交待了几句便又匆匆离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嗯,我知道了。”闵若兮点了点头,“走吧!” 数辆马车融入到了楚军军列之中,缓缓向前开去。另一侧,数百名霹雳营士兵亦是转身,向着撤走齐军留下的军营走去,他们将接管这些军营,山头之上那些哨塔,很快便会飘起大明的日月王旗。 夜中,一匹快马飞一般地驰进楚军军营,一人翻身下马,将马匹扔给迎上来的士兵,大步走入内里。正是内卫统领杨青。 “公主殿下在哪里?”杨青问道。 “殿下还在等你。” 跟随着一名黑衣人,走进层层军帐包围着的一顶大帐之中,杨青单膝跪倒在闵若兮的面前:“回禀殿下,您吩咐的事情,臣下已经办好了,那边已经给了回音,人,已在路上了。” “那就好!” 第六百四十一章:大明帝国银行 “陛下!”大明帝国的首辅权云有些气急败坏的冲进了秦风的书房。 秦风抬头,看着吹胡子瞪眼睛的首辅,笑道:“是谁将咱们的首辅气成了这个样子啊,这可真是无法无天了!” “陛下,您,您怎么还能笑得出为呢?”权云站在秦风的面前:“出云郡的事情您应当知道了吧?二千人啊,一次性杀了两千人。” “两千为恶多年,恶贯满盈的匪徒,杀了便杀了,首辅怎么如此生气?”秦风摊了摊手,问道。 “陛下,出云郡情况特殊,匪患久远,即便是百姓也多与土匪勾连,不杀不足以立威,想要正本清源,在短时间内改变这里的不良风气,杀得人头滚滚,臣也是可以理解的,但皇后娘娘她,怎么可以公然立碑示威呢?即便立碑也罢了,怎么可以落皇后娘娘的名讳呢?”权云痛心疾首地道。 “那你认为这碑上该落谁的名字呢?”秦风呵呵笑看着权云。 “比方说耿前程!”权云毫不犹豫地道:“陛下,一次杀两千俘虏,毕竟是有伤天和的事情,肯定会有人拿来说事儿,如果闹大发了,咱们可以将耿前程抛出去招架一阵子,娘娘这一次本就是秘密出行,外人根本就不知道娘娘身在其中,即便是娘娘亲自下达的命令,咱们自己不说,谁又能知道?” 秦风摇了摇头:“首辅,这事儿如果是我在哪里,便会刻上自己的名字,既然是兮儿下达的命令,那兮儿刻上自己的名字,便理所应当,我们夫妻,岂会拿臣子来顶锅?” “陛下,让耿前程顶上一段时间又为何不可?将他冷落一段时间,再重新起用也就够了。”权云恼火地道。 “好了好了,我的首辅,这事儿已经这样了,现在再改,倒显得我们首鼠两端,敢做不敢当,不但让人厌憎,更让人笑话了。”秦风笑着对权云道。 权云垂头丧气:“这一下子,娘娘的名声算是毁了,哪贺人屠的浑号人屠二字,只怕会挪到娘娘身上。” “闵人屠么?”秦风放声大笑起来,“听起来倒也不错。” “陛下!”权云恼将起来,瞪圆了眼睛看着秦风。 “好,不开玩笑了,首辅,你跑进宫来,不会专程是为了这一件木已成舟的事情吧?”秦风问道:“还有别的事情没有?” 权云这才坐了下来,郑重地道:“陛下,主要是为了苏灿主持的货币发行的事情。为了这件事,臣已经召集苏灿,还有户部的官员一起商讨了数次,最终还是觉得苏灿的计划太过于激进,明年准备发行这臣没有什么异议,但一发行便是四千万两,这已经足足超过了我们大明帝国今年一年的税赋收入,一个不好,这是会出大问题的。” “那首辅觉得,该发行多少才好?”秦风皱眉问道,对于这个东西,他并不是太懂行。 “陛下,臣认为,此事事关我大明帝国国民经济,须得慎重再慎重,臣想请陛下设立一个缓冲期,比方说以三年为期,完成这一过渡。每年发行量为前一年赋税收入的三分之一,考虑到增长的问题,也可以稍微增加一点。如此一来,我们可以在三年之中徐徐推开,并在这个推进的过程之中适时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以免用力过勐,过犹不及啊,一旦冲过了头,想要勒马回来可不容易,陛下,这毕竟不是行军大伏,军令一下,便是百万大军也能掉头,这经济一事,可不是说停就能停下来,说转身就能转身的。” “这事儿,你与苏灿商量着去办。”秦风点了点头:“首辅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极有道理,船大,的确就不容易掉头了,这事儿,可容不得失败。” “正是如此,陛下,苏灿给自己的那个衙门取名叫大明帝国银行,听起来怎么都是怪怪的,陛下还是让他改个名字吧?我跟他一讲,他脖子一梗,说这是陛下亲自同意的。” 听到权云的话,秦风大笑起来:“我也觉得怪,不过他说他这衙门管的就是银子这个行业的事儿,所以叫银行,我听了又觉得很有理,便随他去了,左右不过一个名字而已,今日听着怪,以后日子长了,听着听着便习惯了,你说是吗?” 权云苦笑,“陛下说好,那自然是好了。苏灿这个大明帝国银行,既然是管理银子这个行业的衙门,那自然也会管着全国所有的钱庄,但现在苏灿准备在这个衙门之下设立一个新的钱庄,当然,他也称作银行,臣认为这便不妥了。岂能自己又监管,又亲自经营的道理?” “是这个理儿,怎么,他又跟您顶牛了?” “那倒不是,他说那他就不干这事儿了,但他想出来的点子我又觉得极好,他准备用利息的方式吸取民间闲散银钱,然后再加息放出去获利,当然他说了很多很多,有些臣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甚至觉得不合法理,但细想下来,却又找不出什么毛病,最开始我是准备让户部苏开荣来做这件事,但苏开荣却死活不接手。” “首辅今日来,定是已经找到新的人选了!”秦风笑道。 “是,臣思来想去,他的那些主意的确是不错,如果我们官方不做,这小子肯定会将这个主意卖给那些钱庄去,这事儿,他做得出来。臣想,设立这样一个钱庄,一是可以吸引闲散资金,小钱累起来,便是大钱,不但可以放给商家获取利息,即便是朝廷有时候手头紧了,也可以向其借贷。二来嘛,这也有利于我们发行货币,进来的是银子铜钱,出来的却是我们的新币,如果这个钱庄将来能越开越大,越来越大,信誉亦越来越好的话,那对于我们推行新币是有极大的好处的。”权云道。 “你想让谁来做?” “当然是商业署的王月瑶。她熟悉商业运作,手中资源丰富,更兼才思敏捷,我们这些老家伙想不通想不到的事情,他们这样的年轻人,或者便能想到,做到。”权云看着秦风,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情他没有说出来,那就是王月瑶是秦风最信任的心腹之一,像这样将来必然会掌握着大笔银钱的地方,自然要牢牢地控制在朝廷手中。 “那好,这件事情,就按你的想法去办吧!”秦风点了点头:“王月瑶的确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不过她那手下擅长钱庄的人才恐怕不多吧?” “人手不够用,可以去找户部要,去其它的钱庄招,以王小姐的能力,还怕招不到顶尖儿的人才?”权云呵呵笑道。 “只是王月瑶本身负责着商业署的一大摊子事,又给她一个新差事,可就真要累着她了?”秦风有些感慨地道。 “陛下,能者多劳嘛!再说只要王小姐将其带上了正轨,以后便可以交给其它人去管理了,商业署只需监管就好了。说到底,这钱庄,也是一门生意嘛!”权云道:“陛下,如果这钱庄办好了,是不是就要取缔其它的私人钱庄?” “不不不!”秦风摇头道:“我敢断言,如果这个钱庄成功了,其它的私人钱庄也会迅速跟进,商业贸易,有竞争才有活力,真要全弄成官办的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成乱摊子了。私人钱庄,以赚钱为目的,逐利会促进他们想出更多的点子,更多的办法,反过来又可以促进官办钱庄的改进。” “陛下明见。”权云点点头,突然看见郭九龄出现在了门口,立时便站了起来:“陛下,那臣下去之后便与王月瑶谈这件事,同时也让苏灿与她做好交接。臣告退了。” “首辅辛苦!”秦风点了点头:“乐公公,替我送首辅。” 二人走出书房,郭九龄这才走了进来。 “陛下。” “事情进展怎么样了?”秦风问道。 郭九龄点点头:“事前我们所预料的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居然就真的出现了。一切正在有序推进,李挚这一次真想带走卞梁的话,那可是连他也要留下来。” “李挚是当世四大顶尖高手之一,真有把握吗?”秦风沉吟道。 “李挚的确是当世最顶尖的高手,但这一次,他却是缚手缚脚,根本就施展不开。”郭九龄冷笑道:“任他武功滔天,这一次也要吃不了兜着走。雍都之外,邓朴是第一个,两边交手,邓朴全力施为,李挚却不敢放手搏杀,就算赢,也会付出代价,卞梁身边,贺人屠会与他再次交手,同样的道理,他可敢杀了贺人屠?这一次可是他们秦人理亏。贺人屠即便再败,也能让李挚伤上加伤,最后出手的那人,必然可以取了李挚的性命去。” 秦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李挚是我这一生之中,衷心佩服的唯一一个人。为国为民,侠之大者啊!” “陛下,秦国的栋梁,于我大明可非福音。”郭九龄微笑道。 “是啊,李挚在一日,秦国的局势就会稳定如初,只有他不在了,秦国才会生乱,才有利于我们更好的掌控,利用他们。所以我再佩服他,敬重他,却也不得不算计他。我们的使节出发了么?” “当然,这一把火,要烧得旺旺的才好,烧得秦国上下焦头乱额。” 第六百四十二章:愤怒的邓方 陆大远撕下半边大饼递给坐在身边的邓方:“大爷,还有三天,我们便能回到老营了,您怎么看起来忧心忡忡的啊?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三千精锐护送,那卞梁还能飞上天去不成?” 邓方接过饼,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在出云郡城的那一夜,虽然没有刀光剑影,但却是惊心动魄的一夜。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大明帝国的皇后娘娘闵若兮心里竟然盘算着这么大的一盘棋。 他自己也是黑暗世界的领军者,对于阴谋诡计,那自也是信手拈来,得心应手,但这一次,他却感到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从闵若兮微服出京赶赴楚国上京城,便是整个大计划的开始。而所有计划的最终目标,隐隐约约的指向的都是李挚。 的确,正如闵若兮对他所说的那一般,计划开始的时候,他们并不能确定卞氏也会主动的参与到其中来,如果卞氏不来,那这一切自然也就没有意义,明军便只能达到他们计划中的小目标,将出云郡的匪帮一扫而空。 闵若兮对人心的把握,对局势的把握,让邓方心惊。卞氏终于还是一脚踏进了这个专门为他们准备好的圈套。 邓氏与明国打得火热,各种各样的物资,都能不同的渠道流进邓氏控制下的边军,使得邓氏边军已经不再单纯的依靠秦国朝廷获得军械等补给,而掌握了开平郡的邓氏,在接下来的数年之中,甚至连军粮都可以自给自足,面对着邓氏有可能失控的局面,秦皇也好,卞氏也好,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破坏邓氏与明人之间的交易,便成了当务之急。 可殊不知,他们这样想着的时候,也正是明人想要达到的目的。 李挚不会坐视卞梁被带到雍都,那样的话,卞氏将会遭受沉重打击,邓氏势力水涨船高,必将压倒卞氏,甚至威胁到皇室。国内的政治平衡就会被打破,所以李挚是一定会来将卞梁带走的。 他来了,就很难走了。 邓方的心情很复杂。 明人在利用这一事情,毁掉秦国的定海神针,搞乱秦国的内政,让秦国陷入无休止的内乱当中,这他当然清楚。 但是李挚凭什么这么偏袒卞氏?什么见鬼的三角平衡?邓方一直就不认可。秦国士卒彪悍,善战,作战能力当世最强这是各国都默认的事实,但为什么这百余年来,却只能偏居西方,除了自保,毫无作为?就是因为这该死的政治默契。 邓氏百余年来,一直在边军之中,想尽一切办法替秦国开疆扩土,但每每到了关键时刻,让他们受挫的不是敌人,而是身后的冷枪。皇室也好,卞氏也好,都在害怕邓氏立下殊勋之后,尾大不掉,然后一家独大。 一次次的努力,一次次的无功而返,邓氏的怒火已经积蓄到了一个临界点。这一次,邓氏上下取得了共识,那就是他们终于有了绝佳的一次机会,那就是拿掉卞氏,由邓氏来主持内政外交兵事,只有将所有的大权集中到一起,才能让秦国翻过身来。 李挚这一次要真是没了,国内很可能会乱上一阵子,邓氏与卞氏的交锋也将不可避免,但这是可以承受的。 上一次在越京城与秦风的深谈,使邓方明白,接下来的明国并没有任何向外扩张的打算,他要集中力量治理国内,巩固统治,富国强兵。而且对于明国而言,秦国着实是一个没有什么油水的地方,对现在的秦风来说,秦国是负担而不是助力。所以邓方断定,即便秦国乱上一阵子,明国秦风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伸出手去。 相反,如果楚人齐人想伸手,明人反而会大力的帮助秦人。再者说了,楚人与齐人现在战事正到了胶着的时候,齐人想一举拿下昆凌关,将战火推到楚国境内,楚人重新起用程务本担任兵部尚书,是想稳住国内局势力图反攻,这个时候,他们谁又敢分出力量来打秦人的主意?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解决困挠了秦国百余年的问题么? 秦国只需要一个声音,而不是三个。皇帝陛下在深宫之中安享荣华就好,他仍然是秦国的最高统治者。但卞氏,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让他们不停地在身后扯邓氏的后腿吗? 五万雷霆军,不应当呆在根本就没有任何战事的雍都,而是应当出现在边境之上。如果说五万雷霆军呆在雍都是想防备谁的话,无外乎就是防着他们邓氏了。这种内耗,秦人不应当再继续下去了。 嚼着嘴里的大饼,邓方突然看向陆大远:“大远,如果李大帅要杀我,你会帮我吗?” 陆大远吓了一跳,“大爷,李帅怎么会杀你?” “那可说不定。”邓方微笑起来,李挚对他有杀机,他能感受得出来。 “大爷,我,我当然会帮你。”陆大远犹豫了一会儿,又接着道:“可是,我真能帮得上忙吗?” 邓方呵呵大笑起来,拍了拍陆大远的肩膀,“的确,你帮不上忙,不过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大远呐,别忘了,你家二爷如今也是宗师了,而且还只有四十出头,将来的日子长着呢,李帅终究年岁已高,又还能支撑大秦多久呢,我们总不能指望着李帅长生不死吧?” 陆大远迷惑不解地看着邓方,虽然他是邓洪的心腹干将,但这一次事件的核心机密,他完全一无所知。 从地上提起一壶水,拿了一张饼,邓方站了起来,走向那一层层士兵包围着的一辆马车,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卞梁就在里边,全身软绵绵的如同一瘫烂泥,躺倒在车里。 伸手将卞梁扶了起来靠着车壁,邓方撕下一小块饼塞进对方的嘴里,“卞兄,吃吧吃吧,也不知你还能吃几顿?” 卞梁瞪视着邓方,“莫不成你还舍得杀我不成?” “我还真是舍不得。”邓方呵呵笑道:“现在很难受吧,欲生不得,欲死不能,你能想象得出,你出现在雍都时,那会是一个怎样的轰动吗?忘了告诉你,明国的使节,也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雍都,会向我们的皇帝陛下发出愤怒的声音。” “勾结外敌,死有余辜!”卞梁恨恨地道。 “勾结外敌?”邓方冷笑起来,“卞梁,你且说说,我邓氏到现在为止,那里做得对不起大秦了?我们又出卖了那一点大秦的利益?这百十年来,我们邓氏子弟战死在边关的有多少你知道吗?你们卞氏在国内作威作福,五花马,百金裘,穷奢极侈,我们邓氏却是节衣缩食,连间像样的宅子都没有,有点余钱,便都投入到了边军之中,你说说,对秦国,到底是我们邓氏贡献大一些呢,还是你们卞氏?” 提起水壶,狠狠地往卞梁嘴里灌着水,“你们卞氏,就是皇帝陛下的一条狗,一条用来随时咬我们的狗而已。当真是可恨啊,可悲啊,我们流血,流汗,却还要流泪,姓卞的,以后用不着你们了。这一次,就算不将你们连根拔起,也要让你们一蹶不振。” “做梦!”卞梁含煳不清地道。 “是不是做梦,你便等着瞧好了。我知道,你想一定会有人阻拦我们的是不是?李大帅肯定是要来的对不对?哈哈,实话告诉你,李帅不来,你还能活着到雍都,李帅若真来了,你可就死定了。”邓方站起身来,冷笑着掀帘而去。 卞梁看着邓方的背影,咀嚼着邓方最后一句话,脸上渐渐变色,他们,难道敢对李帅动手不成? 邓方走出了士兵团团围着的马车,刚刚跨出这个圈子,他陡地站住了。前方的道路之上,一个穿着粗布大褂,赤手空拳的老人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正一步一步的向着他走来。 他怔了一会儿,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似乎是在笑,又好像是在哭。 老人站住了,邓方却还在一步一步的向前走,一直走到了老人的面前。 身后,陆大远身体有些僵硬地站了起来,手里还举着半只饼子,就那样僵立着看向远方的那个老人。 身为一名将军,身为秦国的军人,谁会不识这个终年穿着粗布大褂的老人。 李帅,竟然真的来了。 “李帅,我是真不想在这里看到你啊!”邓方没有行礼,他歪着头看着对方,脸上满是悲愤之色。 李挚也在看着他,“为了大秦,我不得不来。” “以大秦之名。”邓方呵呵的笑了起来:“李帅,我只想问一句,这几十年来,您对得起在外浴血拼杀的邓氏吗?不说远了,就说这二十年,我们邓氏战死在边关的子弟一共有一百二十八名。” 李挚叹息了一声:“对你们的不公平,却是对大秦的大公平。” “那您问过我们邓氏同意吗?” 李挚沉默了片刻:“大秦需要稳定,不需要内乱。” “所以就要我们邓氏作出牺牲,为什么不是卞氏?”邓方怒道。 “你们不同,邓氏是勐虎,而卞氏是依附在皇室身上的藤条。”李挚淡淡地道。 “原来如此,原来一直以来,李帅都没有放心过邓氏,你是不是一直在担心我们邓氏作乱?那怎么不一鼓作气将我们邓氏杀光?以你李帅的名望,便是做了这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吧?” “如果这样做,大秦也完了。”李挚摇头道,“我倒一直想杀了你。” 邓方大笑起来。 第六百四十三章:二次殂击 “李帅,你爱着大秦,我也一样。 ”邓方指着自己的鼻子,状态有些疯狂,以前每一次见到李挚,他都是毕恭毕敬,就像是孙子见到了厉害的爷爷一般,但今天,他却毫无顾忌地爆发了出来。 “但大秦不该是这样一个活法。”他吼叫道:“这几十年来,你压根儿就错了。大秦是穷,可正因为穷,我们才应该一致戮力对外,集中所有的力量,把拳头攥起来才会更有劲儿。如果早那样的话,秦国还是今天这个样子吗?可就因为你那可笑的平衡之策,我们大秦自缚手脚,自己人扯自己人的后腿,你口口声声为了大秦的基业,大秦的百姓,但你内心深处,真得是在站他们的吗?不,你在乎的是马氏的基业,在乎的是一旦真那样做了,他们还当不当得成皇帝?” 四周空气骤然之间变得有些凝滞起来,似乎在这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抽走了这里的一切,陆大远站得很远,突然之间也觉得身上似乎压上了千斤重担,膝盖格格作响,他竭力站稳着身子,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铁枪。更远处,围着马车的士兵们已经尽数跪倒在了地上。 “我心坦荡荡,自有天地鉴之。”看着疯狂的邓方,李挚淡淡地道,“如果你说完了,我要带走卞梁了。” 邓方大笑着转身,一挥手,一柄短刀自袖间飞出,旋转着掠过了远处的马车车顶,哗啦一声,车顶被掀去,紧跟着马车也四散开来,坐在内里的卞梁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李帅,如果你觉得我们邓氏就该永远做一个马前卒,永远该要付出牺牲,那么今天你带走他吧!”邓方道。 李挚脸庞抽搐了一下,缓缓向前走去。走到邓方身侧,他略停了一下:“这一次的事情,朝廷会给邓氏一个说法,我也会给邓氏一个说法。” 邓方脸上露出一丝讥笑。 “不必了,因为我已经知道了答案。这些年来,朝廷从来就没有给过邓氏一个说法。” 李挚叹了一口气,走向那破碎的马车,士兵们无声的闪开一条通道,低下头去,无人敢看李挚。 伸手按在卞梁的身上,真气流转,卞梁身上桎锢尽去。 “跟我走!”他冷然说了一声,转身便行。卞梁站了起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被禁锢得太久,即便此时血气已能流转,却仍是行动不便,他一瘸一拐地跟在李挚的身后,向前行去。 邓方站在哪里,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叫了一声:“李大帅!” 李挚回过头来。 邓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帅,你已经老了,还能扛大秦多少天?秦国,终是需要我们这些年轻人接过来的。其实今天,我是真希望你不会出现在这里。” 李挚仰首看天,出神了半晌,这才道:“在我找到一个合适的继承者之前,我还会撑着活下去。” “但愿如此。”邓方从牙缝里蹦出四个字,面无表情的转身便走。 士兵们沉默着集合,整队,跟随着邓方,陆大远走向另一条道路,与李挚两人渐行渐远。听着身后那整齐的脚步声,李挚知道,他与邓氏之间维持了多年的友益,就像今天他与邓方所走的路一般,将愈行愈远了。 他沉默的走在路上,卞梁低着头,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心中更多的却是紧张。邓方跟他说过,如果李挚来了,他会死得更快,他不明是什么意思,但却深知邓方绝不会随口胡说。 李挚突然停了下来,紧跟在他身后有些神不守舍的卞梁险些一头撞在他身上。 “李帅!”他颤抖着声音道。 李挚吐了一口气,看着前方,一块巨大的石岩之后,转出来了一个人,肩上扛着一柄巨大的桨刀。 “李帅,我们又见面了。”贺人屠将刀插在面前,双手抱拳,向着李挚一礼。“这个人,您不能带走,既然邓方不能将这个人带到雍都去,那就由我们大明送过去好了,我们问罪的使者团已经在前往雍都的路上,这个人要是被您带走了,我们岂不是空口无凭,成了栽赃陷害了?” “先前为何不动手?如果你与邓方联手,再配上那数千士卒,岂不是更有把握?”李挚盯着贺人屠,问道。 贺人屠呵呵一笑:“李帅,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那些士兵会向你动手?说不定真在哪里干起来,他们倒成了你的助力,我岂不是自讨苦吃?再者,我也一直想向您讨教一番,当初在永平郡的时候,我就有这个想法了,只可惜那时候的您,却避而不见,我也不好霸王硬上弓。” “你觉得能从我这里带走他?” “不知道。”贺人屠诚恳地道:“我自忖比起李大帅,还是要差上不少的,但遇强便示弱,这可不是我贺人屠的作风,真要不战而退,恐怕我也就止步于此了。能与李帅酣畅淋漓一战,不论胜败,于我都是有益无害。您赢了,我掉头就走,我要是侥幸胜了一招半式,那这个人我就要带走了。” 李挚点了点头:“秦风说过,不会向秦国动手。” 贺人屠一笑:“我们大明何时向秦国动过手?李帅,这一次可是你们的人竟然意图行刺大明的皇后娘娘,如果不是我大明克制的话,这个时候,大明的军队应当已经向秦国发起了进攻。李帅,您觉得这件事情,没有一个人出来承担责任,说得过去吗?” “所以你们要借着这件事让秦国内乱迭起,邓卞相斗,你们坐收渔翁之利?”李挚冷然道。 贺人屠打了一个哈哈:“李帅,我们可没有这么说,我们只是想要讨一个说法,至于邓卞两家的事情,是你们大秦的内事,我们犯不着插手。相反,我们大明可是一直希望与大秦和平共处,友好交往,各取所需的。” 李挚叹了一口气,这件事,还真是无法说得过对方。他对卞梁挥了挥手,“你先走吧,回头我会追上你的。” 卞梁咽了一口唾沫,他知道,这两人的交手,根本不是自己能插手的,“李帅,那我先走了,您小心一些!” 他脚步匆匆,向着前方奔去,贺人屠却是正眼也没有看他一下,伸手握住面前的桨刀。李挚两只拳头提了起来。 卞梁脚步匆匆,他不知道李挚与贺人屠之战谁胜谁负,他现在只想快一点离开这个地方,快一点回到雍都去,只要自己提前回到雍都,那么一切指控都将成了笑话。他加快脚步,风驰电掣一般的向前飞掠。 身后传来持续不断的闷雷般的声响,脚下地面似乎都在摇晃,他骇然回望,刚刚自己离开的那一片地方,烟尘滚滚,不时有巨大的岩石和合抱粗的大树被高高的抛飞上天空,然后在空中炸裂得粉碎,纷纷扬扬的落下去。 宗师之威,一至如此。 这一场宗师之战,整整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两人所处的地带,如同遭受了飓风袭击一般,早已没有了原来的模样,一个深坑之中,贺人屠仰面朝天的躺在内里,手中的浆刀又一次断成了两截,一截插在坑顶,另半截握在手中。 手这半截桨刀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然后艰难无比的从坑底爬了起来,他看着对面的李挚,“领教了。” “你与邓朴一样,都是以战入道,以杀修武,可想不到,你的修为竟然比他要高出许多。”李挚咳嗽着,每咳一口,都会有鲜血吐出来。 “我与吴鉴打过一场。”李挚每说一个字,都痛苦得歪嘴瞪眼,“今日这一战,更是受益非浅。李帅,我占便宜了,你尚留有余力,我却全力施为,你是怕失手将我打死了吗?” “当然。”李挚道。“你若死了,大明只怕当真要与大秦翻脸。” “即便如此,我还是输得没有话说。”贺人屠叹了一口气,“当世四大高手啊,果然是名下无虚。您赢了,您走吧!” 李挚点了点头,转身向着卞梁离去的方向走去。看着李挚的背影,贺人屠的眼中却是充满了怜悯之色,这一次,这位名动天下的大帅,终是一步步落在了陷阱之中,每向前一步,便是向着死亡行进了一步。 与邓朴一战,他已受了伤,再与自己一战,他伤上加伤。两战宗师之战,都是不公平的,策划这一次事件的人准确地把握到了李挚的为难处境,生生地将这位宗师的战力,至少折去了三成左右。 他轻咳着,盘膝坐了下来,伸手缓缓的摸索着,“起码断了十好几根骨头,这内伤,又得养上一年半载,不过比起收获,似乎这点伤也算不得什么,还是赶紧回越京城去,找舒畅小子给我治伤吧,他娘的,这一年受的伤,比起老子前面半辈子受过的伤还要多。” 喘了几口气,他站起身来,拄着半截桨刀,转身向回走去。 陆大远垂头丧气的走在邓方的身边,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邓方,他低声道:“大爷,对不起,当时,我,我是真没有勇气下令士兵们阻止李帅。” “没关系!”邓方一笑:“就算你下了命令,那些士兵也不敢动手,连我也不敢向他动手,只敢口头泄愤,不过这样的日子以后不会再有了。” “啊?”陆大远没有反应过来。 邓方狞笑道:“李挚的时代该结束了,以后,秦国,我们邓氏说了算。” 第六百四十四章:竹海笛声 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李挚脸上的潮红渐渐褪去,一张嘴,一口浓如墨汁的黑血喷出,击打在小溪边上的一块岩石之上,竟然生生地将石头击出一个大洞。 缓缓纳气如丹田,体内紊乱的气息总算是恢复了平静。 “大帅,您好些了吗?”卞梁在一边忧心忡忡地问道。 “好不到哪里去。出雍都之时,与邓朴打了一场,现在又与贺人屠打了一场。”李挚道:“虽然都击败了他们,但也受了不轻的伤。毕竟都是宗师境界,实力在哪里摆着呢!” “他们还不都是仗着李帅您不会把他们怎么样,这才敢上来挑衅。”卞梁愤愤不平的道:“如果真是放开手脚,公平较量,他们哪里还有性命在?” 李挚微眯起了眼睛,淡淡地道:“这世间哪来的真正的公平?先前邓方所说的,你也听到了,这几十年来,我对他们邓氏就公平了?这几十年来,邓氏英才辈出,实力稳步渐长,而卞氏,却沉浸在了纸醉金迷之中,被酒色财气快要掏空了底子,卞梁,你自己算算看,这几十年来,真正成气候的卞氏子弟有几个?邓方说他们这二十年来战死在边疆的邓氏子弟有一百余人,让我很惭愧,你知道吗?” 卞梁脸红耳赤,垂下了头。 “邓朴出雍都与我一战,是为了出气,出一口恶气。”李挚叹息道。“但凡卞氏的真正实力还能与邓氏相抗衡,又如何会出得这样的下作之计,居然想着去刺杀闵若兮?当真是异想天开。就算贺人屠没有跟在闵若兮的身边,你们就能刺杀得了她?” “是我们做错了。” “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想办法,却只想着去如何削弱对手的实力,这让我很失望。”李挚失望地摇头道:“邓方今天还说了,我还能撑大秦几天?其实也没有说错,如果这样下去,等我死了,你们终究不是邓氏的对手。” “大帅春秋绵长,必然长命百岁。”卞梁道。 李挚冷笑:“然后才护佑你们卞氏几十年?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你们还是这个老样子,那还不如让邓氏把你们吞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没有长盛不衰的王朝,邓氏掌权,说不定就又是一番气象。” 听得李挚这番话,卞梁惊得呆若木鸡。 “这件事情的尾巴不是那么好容易处理的,不管是邓氏哪边,还是明国那边,都还有一大揽子的事情要做。不管怎么样,这一次皇室也好,还是你们卞家也好,终是要大出血的。不管是安抚明国,还是安抚邓氏,这都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是,大帅!”卞梁低首道。 “天快要亮了,小憩片刻,再赶路吧。”李挚摆了摆手,横卧在溪边,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卞梁。 盘膝坐在李挚身侧,卞梁又哪里睡得着,心思百折几回,将李挚的话翻过来倒过去,嚼了又嚼,实在摸不清李挚所说到底是真是假。 恍恍惚惚之中,似乎刚觉睡去,耳边却已经传来了李挚轻微的咳嗽之声,慌然睁开眼,却见李挚已经在掬水洗着脸,见他醒来,李挚道:“洗一把脸,袋子里有干粮,吃几口,我们便上路吧。” “是,李帅!”卞梁不敢多言,胡乱洗了一把脸,从袋子里拿了一张大饼,还没有吃完,看见李挚已经收拾妥当上路了,只能提起袋子,紧紧地跟上。 半个时辰之后,李挚看着远处横亘着的一座山峰,“翻过柔云峰,便算是出了边军掌控的范围了。” “是,李帅,这柔云峰以竹出名,有驰名天下的竹海之景。”卞梁道。 “这一次可没有机会欣赏了。”李挚摇了摇头,“大好河山啊,卞梁,一着不慎,我们输掉的就是这大好江山,邓氏势强,卞氏再不奋起直追,终有一天,秦国失去了稳定的权力制衡,内乱必起,内乱一起,山河焉保?” “大帅说得话,我都记得了。”卞梁低声道。 “但愿你们能记得。”李挚道:“不然终有一天,你们会在秦国烟消云散。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要以为站在皇帝一边便会一直长盛不衰,当你不能再帮到皇帝的时候,你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上到峰顶,身处竹海之间,眼前除了清清的绿竹,几乎再不见他物,便连头上,遮天蔽日的竹叶亦几乎将天空遮住,偶有晨阳透过竹叶的缝隙照射下来,形成一道道彩色的光晕。 既有碗口粗细的丛竹,也有细手拇指的金竹,一眼望过去,便能分辩出数十种竹子生长在这片竹海之中,风吹竹啸,阳光也随着竹叶的起伏腾挪而忽隐忽现,树梢上头,鸟儿叽叽喳喳,一片详和宁静之态。 似乎是受到了这片静谧的影响,两人都不再言事,脚步也刻意放得轻了一些,生怕一脚踏得重了些,便让这丝气氛被破坏掉。 一声悠扬的竹笛声在林间响起,笛声宛转,与林间鸟儿相合,与山风相合,与竹叶摇动的声响相合,似乎这笛声,本身便是这片竹海的一部分。 唿到笛声,李挚踏出去的脚步骤然凝在了半空,这一步,迟迟没有踏出去,脸上露出苦涩之色,看向竹海深处,好半晌,那一脚才轻轻落下。 不见人影,唯闻笛声。李挚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竹梢之间的鸟儿仍然在欢快的歌唱,竹梢亦在随风摇晃,阳光依然随时会从风挪开的竹叶空之中照射进来,但卞梁却是神色大变,全身骨骼啪啪作响,双膝微屈,两臂屈肘向上,似乎在竭力抵抗着什么。 李挚仰天长啸,啸声响彻竹海,破开竹梢,惊飞群鸟,笛声亦骤然拔到最高点,却戛然而止,与李挚的啸声同时停了下来。 卞梁如蒙大赦,脸色一片惨白,一个踉跄,险些便跌倒在地上,短短的一瞬间,他已是汗透重衣。 喘匀了一口气,前方的竹林丛中,缓步走出来一个人,青衣束身,青带束发,手持一根翠绿色的竹笛。 “万剑宗主,毕万剑!”李挚的脸色显得很悲苦,看着对方,却又有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李帅,我昨夜便已到了此处,准备送你一程。”毕万剑看着对方,道。 李挚低头思索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对方:“这个局是谁设得?老夫佩服不已。” “说来李帅可能不信,是昭华公主,也就是现在大明帝国的皇后娘娘。”毕万剑微笑道:“本来只是觉得有一线希望,没有想到最后竟然真的变成了现实。” “那个女娃娃!”李挚叹了口气,“倒真是没有想到。” 毕万剑郎声笑道:“昭华公主出身皇家,饱览群书,掌控大楚集英殿多年,李帅如果仅仅把她看做是一个金枝玉叶,一个国色天香的美女,那可是大错特错了。” “她设下一个局,希望我来自投罗网,抱着成亦欣然败亦喜的心态,我却果然来自投罗网了。”李挚叹道。 “不错,李帅,你不来,卞梁会被送到雍都,秦国将大乱,你来了,便不能活着回去了,你死了,秦国自然亦是大乱。正如李帅所言,成亦欣然败亦喜。”毕万剑微笑道。 一边的卞梁听得心惊肉跳,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明白,所有的一切,原来都只是为了引出李挚,他们的目标,从来都是李挚,他们要杀了大秦的定海神针。 毕万剑,万剑宗主,世人相传,他是如今天下,仅次于四大顶尖高手之下的第一人,更有说法是他的实力根本就不下于这四大顶尖高手,只不过一直避世不出,所以名声远远不如上面四位。 “你就这么有把握留下我?”李挚淡然道。 毕万剑看着对方,“九成机会。李帅,我昨夜就到了这里,万亩竹林,十里剑阵,如果李帅身上无伤,你我五五开,但你如今连遭两创,你我便成了九一开了。” “所以邓朴也好,贺人屠也好,连接向我发起挑战,就是为了为今日作下铺垫。”李挚叹了一口气。 “不错。”毕万剑点了点头:“所以我很抱歉,在这一件事上,我很卑鄙。但没有办法,因为杨致,我欠了闵氏一个大人情,不得不还,今日如果你死在我手上,回到万剑宗,我便会封剑。” “一成机会么?”李挚淡淡一笑,手一伸,搭在了身边卞梁的肩上,毕万剑脸露讶色,却没有丝毫动作。 下一刻,卞梁就像是一个气球一般,瞬间澎涨,在他还没有露出哪怕一丝丝惊讶之色的时候,便已经炸了,死得不能再死。 “万里黄沙万里烟!”毕万剑嘿然道:“久闻李帅在千里大漠之中悟出的这独门心法的威力,今日有幸能睹真颜,能生死一搏,不亦快哉。只是有些奇怪,如果李帅能与这卞梁配合起来,应能多上一丝胜算。” 李挚摇头:“算上他,这一场战斗,我顶多只有二成胜算,那还不如没有,因为我准备逃,带上他便是累赘,但留下他让他落在你手里,最终还是会酿成大乱子,所以还是死了干净。” “李帅要不战而逃?”毕万剑眉毛一挑。 “不错,你觉得我有几成能逃出去?”李挚问道。 毕万剑歪着头,似乎当真在用心的思索,“李帅想丝毫无损的逃出去,一分希望也没有。即便李帅愿意付出代价,也不过三成机会而已。” “三成,已经足够!” 第六百四十五章:后事 一道人影犹如流星一般的掠下柔云峰,身后,万亩竹海,十里剑阵已经不成模样,先前遮天蔽日的竹林此刻已经七零八落,大片的竹林被连根拔起,或者被从中斩断,漫天竹叶飞扬,飘飘洒洒地随风起舞。 峰顶,毕万剑翠笛放在唇边,悠悠然吹响一曲送别之歌,笛声之中,却带着无限的凄凉悲苦之意。 一曲终了,毕万剑啪哒一声,折断了手中翠笛,双手抱拳一揖到地。 “李帅,一路走好。” 转过身,飘然下了柔云峰,向着上京城方向而去。 陆大远有些垂头丧气地策马走在邓方的身边,三千士卒远道而来,最后却是铩羽而归,将对于邓氏来说最重要的一个人犯给丢了,唯一能让他感到安慰的是,夺去这个人犯的是李帅,这让他回去对邓洪至少有一个交待。至少老将军不会因此而怪责于他。 看着一边的邓方,虽然脸色有些难看,但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愤怒,相反,陆大远从他的眼底深处,反而看出一丝丝极为隐讳的兴奋之色。这让他奇怪不已。 “可惜了这样一个机会。”陆大远呐呐地道:“这一次错失了大好机会,以后恐怕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好事了。”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世上的事情,哪里说得定呢!”邓方嘿嘿一笑,“那卞梁也不见得就能活着回到雍都。” “有李帅护着,还有谁能拦住他,他抢先回到雍都,再来个抵死不认帐,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陆大远郁闷地道:“李帅说要给一些补偿,但又能补偿些什么,了不起是一些军资粮食,可我们现在并不缺这些。” “蚊子再小也是肉,多一点总比少一点好。”邓方道:“咱们边军这些年来,吃了太多的亏,太多的苦,是该好好的补偿我们。大远,来的时候,大家一路辛苦了,回去的时候,倒也不用着急,让大家伙儿慢些走。” “是,大爷!”陆大远点点头。 军队缓缓前行,邓方心中却极为兴奋,李挚难逃一死,而李挚一死,便再也无人能在秦**队之中拥有像他那样的影响力,而数十万边军终于脱去了桎锢,真正成为了邓氏的军队,再加上自己所掌控的秦国情报力量,卞氏将再不是威胁。自己苦心孤诣,十来年的经营,终于看到了斗败卞氏的美好前景。卞氏一垮,秦国将变成两强对峙,为什么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呢? 父亲和邓朴没有这个意思,他们两个,心心念念的就是在斗败卞氏之后,能集中全国的力量向外发动扩张战争,让秦国拥有更肥沃的土地,让百姓有更好的生活。想到这里,邓方不禁笑了起来,如果邓氏当真做到了这一点,那为什么不能再前进一步?以前邓氏没有宗师压阵,而皇室却有,但现在,邓朴却也晋级宗师了。 李挚一去,大秦的天平便很彻底向着邓氏倾斜了。 好好的再经营上一些年,雍都的那张椅子,说不定便能换人坐一坐。 他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长啸之声骤然在耳边响起,邓方的笑容凝固,因为那啸声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李挚李大帅的声音。 李挚没有死。 李挚来找他了。 他脸色大变,视野尽头,一道灰色的人影如同流星一般向着这边奔来,转瞬之间,便来到了这里,站在了邓方的面前。 “我杀了卞梁!”李挚脸色有些苍白,他看着邓方,“我特意过来,是为了杀你。” 陆大远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听到李挚要杀邓方的宣言,他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了腰间的弯刀,手腕颤抖,却终是没有拔出刀来。 邓方向后退去,厉声喝道:“全军结阵。” 李挚轻蔑地一笑,抬手一指便向邓方戳去。 “结阵!”陆大远的声音抖得厉害。 那一指看着极慢,但邓方偏偏却再也不敢退,他嘶吼一声,两拳紧握,全身真力涌动,向着那根手指砸去。后方军队,听到陆大远的声音,习惯性的开始向前奔跑,一个三角形的锥形进攻阵容在奔跑之中形面。 哧的一声轻响,李挚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指,连接戳穿了邓方的两只拳头,势若破竹向前,最终落在邓方的眉心正中,一触即收。 邓方保拦着双拳击出的架式,拳头之上鲜血点点滴滴落下,整个人却再也没有了动静。 陆大远的身后,三千军士已经结成了攻击阵容,但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穿着灰衣大褂的老人,陆大远那终于拔出鞘来的刀,却始终没有举起来。 李挚收手,冷冷地看着陆大远,“回去告诉邓洪,邓氏赢了,很快,我便会给他一个最后的交待。” 丢下这句话,李挚转身,风一般的消失在陆大远的面前。 陆大远滚鞍下马,颤抖的手伸向邓方,只是轻轻一触,邓方仰天便倒,双眼瞪得滚圆,茫然地看着天空,为什么,会在即将大获全胜的时候,却没有了性命。 秦国雍都,守门的军士有些百无聊赖,风已经有些寒,站在城门洞子里,风更大,夹带着风的沙,吹得人根本睁不开眼,还有小半个时辰,便可以关闭城门了,到时候便可以去城门洞子旁的值房内躲避风沙。 拄着枪,看着远方,士兵们突然有些震惊地看着远方,一条黄色沙龙滚滚而来,直扑城门,不等他作出第二反应,这条黄色沙龙已经扑进了城门洞子里,他只来得及看到一个人影一闪而入。 “有人闯城门!”他大声吼了起来,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名军官已是从城门洞子里抢了出来,一个耳刮子便扫了过去。 “你瞎了眼么?那是李帅!”军官吼道。 抚着脸,士兵有些委屈,这么大的风沙,自己怎么看得清是谁。 军官打了士兵一个耳刮子,看向李挚远去的方向,心中却有些担忧。在他的心目之中,李帅向来都是处乱不惊的人物,这一次回到都城,却像是被什么追着一般,似乎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的模样,只怕要出大事情。 “关闭城门。”他厉声道。 “将军,还没有到闭城的时间呢!”士兵惊讶地道。 “聋了么,我让你关闭城门!”军官厉声道。 城门缓缓关闭。 邓朴正在吃饭。如果说他是不情不愿的从楚秦边境回到了雍都,那他的夫人和孩子却异常高兴他能够回到雍都任职,儿子都十五岁了,但以前邓朴与他一起吃饭的机会少之又少,那怕是逢年过报,那也是基本看不到邓朴的身影的。现在却可以天天见到父亲,他的儿子非常珍惜这样一段时间,因为按照邓氏家规,当他年满十六岁的时候,就必须穿上盔甲,奔赴军队,成为秦国边军中的一员了。 邓朴端起酒杯,正欲举起,脸色却是微微一变,但瞬间却又恢复了正常,举杯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对夫人和儿子点点头道:“你们慢慢吃,我有一点事情要去处理。” 站起身来,他背负着双手,缓缓的走出了大厅,走到了院子里。 当他站在院子里的时候,一个灰色的人影,自空而落,正好落在他的面前。 “李帅是来杀我的么?”邓朴淡淡地道。 李挚看着他,脸上满是悲哀之色,“虽然我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但如果要杀你,却也还能做到得,至少可以与你同归于尽。” 邓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他的夫人与儿子倚在门口,正呆呆地看着他们,很显然,他们听到了双方的对话。 “李帅想对我说什么?” “邓氏会造反么?”李挚问道。 邓朴一怔,摇了摇头:“邓朴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你们赢了。”李挚道:“我杀了卞梁,我也杀了邓方。” 邓朴眉毛慢慢竖起,两拳缓缓握紧,无形的杀气开始在院子中弥漫。 “我要死了。”李挚看着他,“在我死之前,你父亲邓洪会被调回雍都,陛下会封他为王,而你,也将重回边军,当然,不是去楚秦边境,而是去接你父亲的手。” 邓朴笑了笑:“卞氏会去楚秦边境?” “不错,卞氏会被举族逐出雍都,去楚秦边境。你有什么异议?”李挚问道。 邓朴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就这样吧!”李挚转身跃起,消失在邓朴的面前。 半柱香功夫之后,李挚出现在卞氏的大堂里。看着李挚惨白的脸色,卞无双脸色灰败,身体摇摇欲坠。 “雷霆军一分为二,你卞氏带领其中的两万奔赴楚秦边境,如果这样你还不能将那里的十万边军化为己有,那么,你们卞氏也就败得无话可说。”李挚看着卞无双。“以后秦国将是邓氏的天下,但如果你能拥军十万坐镇楚秦边境,至少可以让邓氏不敢起篡逆之心。卞氏享福上百年,也该过过苦日子了,希望这种苦日子能让你们警醒过来。” “无双会卧薪尝胆,不负李帅所望。”卞无双颤抖着声音道。 李挚叹了一口气,转身,向着皇宫方向急奔而去。 第六百四十六章:邓府 十一月的秦国,注定是要载入史册,成为改变百余年秦国统治基础的浓墨重彩的一月。 邓氏家主邓洪被调离边军,回到雍都,同时却又被封为开平王,遥领开平郡,许开平郡税赋自治,同时统领全**队,也就是说,邓洪替代了李挚以前的位置,但却有了李挚没有的荣耀,那就是成为了秦国史上第一个异姓王。 邓朴在离开军队近两年之后,再一次回到了边军,接替了父亲邓洪的位置,事实上,开平郡便已经成为了邓氏的私家领地,税赋,官员任命尽数由自己作主。 但与此相对应的却是卞氏职务的变动。从表面上看,卞氏在这一次秦国内斗之中一败涂地,举族被逐出了雍都,离开了秦国的权力中心,由原先力压邓氏的秦国第一大族沦落至地方豪强,但不能不看到的是,卞氏是带着两万雷霆军抵达秦楚边境的。卞无双接替儿子卞文忠成为了秦楚边军的统帅,十万边军加上两万雷霆军,亦落入卞氏之手,同时,落英山脉秦地一侧的清河郡郡守亦由卞无双摄领。 如此的安排,秦国事实上形成了两大军事集团,卞氏虽然在一场内斗之中落败,但却败而未僵,实力仍然不容小觑。其实从根本上来讲,秦国从以前的三角鼎立变成了现在的两强对峙,卞氏与皇室经过一次的事情,更加牢牢的绑在了一起,卞氏在失去了威胁皇室的能力之后,反而会让皇室更加放心的使用他们。而邓氏虽然赢得了这一次内斗,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们也彻底走上了与皇室分庭抗礼的道路。 而邓方的死,更是让邓氏失去了一大臂膀。在邓氏之中,邓洪虽然是家主,但实际上,邓洪常年统带边军,整个家族的运转,运筹帷幄都是由邓方在负责,而且邓方是秦国情报组织的头子,邓方死后,他所担任的监察御史一职,没有再任命新的人手接任,而是改由了皇太子马超亲领。没有了情报上的大力支持,邓氏以后也就失去了最明亮的一双眼睛。 李挚在自知难以幸免之后,杀了邓方,准确的掐在了邓氏的七寸之上。无论是邓洪,还是邓朴,都缺乏那种在政治之上掌控全局的能力。 邓府已经成了雍都之中最为炙手可热的地方,而在不久以前,这座大府还是雍都之内门可罗雀的地界。虽然邓氏在边军之中拥有极大的力量,但在雍都,却被打压得极是厉害,沾着邓氏边儿的人,全都被死死的压着不能翻身。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邓府之外,可是车水马龙。无数官员蜂涌而来,谁都想敢紧来抱一抱这个新鲜出炉的大腿。 如果邓方犹在,肯定是要大开门庭欢迎这些过去对邓氏避之不及的家伙们,哪怕心中鄙夷,脸上也会笑嘻嘻的将他们迎进门来,大加接纳。但现在,邓方已经成了邓氏大堂之中一具巨大棺椁之中的尸体,而无论是邓洪还是邓朴,都是典型的军人作风,对于这种墙头草纵然说不上深恶痛绝,也绝不愿意让他们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邓府之中。 能进入邓府大门吊丧的,只有以前那些被皇室和卞氏联手打压的失意的邓氏一系的官员们。守得云开见月明,虽然脸上一个个充满了悲痛之色,但心中却着实兴奋。每一个人都深深的知道,他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灵堂旁的偏房之中,开平王邓洪脱掉了甲胄,穿上了便服,却更显苍老,头发稀疏而雪白,脸上皱纹堆挤在脸上,昔日锐利的双眼,此刻也显得浑浊了许多。 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让这位秦国功勋老将,也有些坚持不住了。 坐在居中的椅子上,双手扶着椅背,眼睛却穿过打开的门,看着大堂正中被香烟缭绕的棺椁以及跪在枋椁两侧的邓方的妻儿。 在他的下首,邓朴以及邓系的官员们分坐两侧相陪。 “李挚啊李挚,你我相交一辈子,临到末了,居然是你亲手杀了我的儿子,我邓氏,在你心中,难道就是会祸乱秦国的根源么?”他愤怒地低声道。“我邓氏只不过是想集全国之力,一振大秦之威,为什么到了你哪里,却认为这是我邓氏想要谋逆的证据呢?大秦,靠着卞氏这一些尸位素餐之人,就能永保国运?” 屋子里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李帅啊李帅,你错了,大乱已起,大变已至,如果按照你的那一套,仍然不能将全国之力集中到一齐,我大秦才会真的完了。纵观齐楚明,那一个国家不是集权统一,一声令下,全国莫不敢相从,只有我们大秦,因为你李挚的缩首缩尾,才让我们变成了这样啊?牵制,平衡,带来的便是内耗,你做事,他扯后腿,怎么可能成事?你马上就要死了,却还要摆出这样一副架式来,哈哈哈,当真可笑。” 邓朴沉声道:“父亲,皇帝授予您开平王,看似百余年秦国的第一个异姓王的殊荣,但着实是包藏祸心。开平是我们从前越抢来的领土,现在前越尽数归明,明国秦风,必然会想着将这块土地收回去,现在他力有未逮,但不代表他将来不会这么做,一旦他平定了国内之乱,巩固了国内统治,国力一旦增强,眼光必然会投到我们身上,这个开平王,就是一个药引子。” “是啊,这个眼药可上得不轻。税赋,官员尽数由我开平王作主,那是将开平郡作为我的邓某的私人领地了,如此安排,是想破坏目前我们与明国的合作,使我们双方心生嫌隙,从而将明国拉过去。但这是阳谋,摆明了就是这样,但我能不要开平郡吗,不要的话,如何养军?如何强军?”邓洪叹道。“当今之计,只有让我们更加强大,强大到明国不敢轻易启衅就行了。你去了开平郡,当秉承这一策略,该给的都给,不能让的一丝儿也不能让。” 邓朴点了点头。 “一两年之内,明国还不至于向我们动手,这要取决于我们自己的情况了。”邓洪接着道:“如果我们迟迟不能解决内耗的问题,那到时候就说不定了。” “解除内耗,首要的就是巩固加强我们自己的力量。父亲,日前太子殿下派人去了虎牢关见肖锵。”邓朴道。 邓洪冷笑,“他打错算盘了,肖锵是我邓洪一手提拔起来的将军,虽然现在已经自立门户,但让他背叛我,却是想也别想的事情。在我离开开平郡的时候,肖锵派人带着他的儿子劲来见过我。” “他说了什么?”邓朴问道。 “他替他儿子向老夫求亲。”邓洪的目光穿过大门,看向跪在棺椁之旁的一个妙龄女子。 “姝儿?”邓朴一惊。 “正是!”邓洪点点头。 “父亲,这里头可是大有玄机,姝儿是大哥的嫡亲女儿,现在大哥去了,姝儿当有三年孝期,肖锵此举,可是给了他自己三年的缓冲期。”邓朴皱眉道。 “我要的只是他这个态度而已。”邓洪道:“可以先订婚,也让大秦上下看一看,秦国边军,仍然牢牢地控制在我邓氏之手。只需我们尽快处理好朝堂之事,肖锵便不会反复。” “那落英山脉那十万边军?”邓朴心有不甘。那可是他带了多年的部队,倾注了他半生的心血。 邓洪摇摇头:“那就不用想了,卞无双可不是卞文忠,卞无双亲去,这十万边军被化为卞氏私军,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你别忘了,李挚为了帮着卞无双掌住这十万边军,可是让他带去了两万雷霆军。” “李挚老儿!”邓朴砰的一拳砸在桌上,这是他第一次对李挚口出恶言。 “人都要死了,还说什么!”邓洪叹了一口气,“连找他报仇,都没个对象。不过这十万边军,我们邓氏也不会爽爽快快地给他们。卞无双不是带走了两万雷霆军吗?那我们就从楚地十万边军中抽出一部分精锐来补上这个缺额。要谁不要谁,你来挑,去兵部花名册上挑,只要挑中的,都得给我回来。我们邓氏拿出了十万边军,那雷霆军便也得给我们一半。如果这个交易也不答应的话,那么不妨让局势再乱一点。” 邓朴缓缓点头,“父亲说得是。” “戴叔伦!”邓洪转头看向另一侧一个面色阴鹫的中年人,他的地位并不低,就坐在邓洪右手边第二把椅子上,第一把椅子却是空着,那本来应当是邓方的,但邓方却已经躺在了棺椁里。戴叔伦坐的位置很有意思,他的椅子向后方靠了许多,将自己阴藏在一片阴影之中,听到邓洪的点名,他默默的站了起来,微微低下了头。 “你一直都是大爷的副手,也是大爷最信任的人,现在大爷走了,沙蚁将被皇室拿走,你肯定是不会被留任的,你得马上脱身,否则恐怕性命难保,你能从中拉出多少人来?” “大爷走得突然,我们完全没有准备,现在只能将最信得过的人拉走,其它的不能确定的人选,即便能位也不能拉。”声音低沉,似乎刻意改变了声音。 “李挚快要死了,你的时间有限,等李挚一死,丧事一毕,皇太子就会动手,所以抓紧时间。”邓洪吩咐道:“邓氏以后再也不能相信沙蚁,我们要打造另一个情报系统。” “是!” 第六百四十七章:常使英雄泪满襟 秦国的皇宫,与长安的雍容,上京的雅致,越京的辉煌相比,便是粗犷。 横平竖直的布局,犹如军队队列一般,巨大的条石不上颜色,不着油漆,但却在上面雕刻着一副副画作,雕刻线条飞跃,廖廖几笔,勾出神韵,不落俗套。一看便知是大家之作。 而在皇宫之中,最震慑人心的便是朝天宫。那是一个类金字塔似的建筑,巨大的黄色岩石由下往上,构成了一个三级叠塔,皇帝马越,平素便住在内里。 这种黄色的石料,仅产于秦国极西之地的大漠之中,采石极为艰难,只有在巨大的风暴之后,这些黄石才会偶尔露出地面,而下一场风沙到来之后,他们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大漠地形随着大风而改变,根本就无法标记地形,这也让这种黄石出产极少,偶有发现,也都归皇室所独有,外人如果私藏这种黄石,便为僭越,在秦国,这要是掉脑袋的。而这,也就形成了秦皇宫最为自傲的地方,因为齐国再强,楚国再有钱,却也无法在他们的国度之中,修建出同样的一座这样的宫殿。 夜虽已深,但黄色的塔殿之内,从上到下,却是一片透亮,从李挚回到雍都,进入皇宫之后,这塔殿夜晚的灯光就再也没有熄灭过。 顶层,李挚坐在露台之上,坐在这里,将雍都城几乎尽数都收入眼底,夜晚的雍都,犹如星河,一条条光带彼此缠绕。秦国宜居之地并不太多,所以雍都的人便极多,上百万人口聚集在此,即便比起长安,也毫不逊色。 “真美啊!”李挚手轻轻地拍着栏杆,“真安静,希望我们雍都一直都这样安祥,美丽。” 李挚的身边,大秦皇帝马越与其并肩而坐,太子马超则侍立在身后。 “老帅,我已经派人去了越京城找秦风,只要那个舒畅能治好你,那怕是将开平郡再还给他们,我也心甘情愿。”马越看着李挚,道。 李挚微笑摇头:“别说是舒畅,这一次便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我,陛下本也是宗师修为,我进宫之后,你便为我察看过,难道还不清楚我的伤势?毕万剑以竹海为剑,设十里剑阵,这本身便是从万剑宗的万剑阵演化而来。他本人实力也不过略逊色于我,最后一剑,早已断绝了我的生机。” “毕万剑!”马越怒气勃发,“从现在开始,万剑宗弟子只要踏进我大秦一步,必杀之!” “陛下意气用事了。”李挚看着马越,神态却是无比轻松:“邓方曾对我说过,我能撑大秦几十年,难道还能撑百年千年吗?这世界,终是要交到他们手中的。事后我想想,他说得也不错,江山代有才人出,没有了李挚,我大秦还会涌现出别的英雄。” 马越拳头握紧,勐地擂在一侧的墙面之上,坚硬堪比精钢的黄石无声无息的凹陷进去一个大坑:“老帅不要跟朕提邓氏,现在只要一想起他们,我就恨不得诛其九族,勾结外敌,陷杀国之巨掣,即便杀他们一万次,也不过分。” “陛下万万不可这么想。”李挚转头看着马越,“陛下可知我为什么要杀邓方而不是杀邓朴吗?按理说,邓朴身为宗师,在邓氏家族之中身份更为显赫?” “是因为邓方有野心。”马越道。 “不错,邓方有野心,但更大的问题在于,此人不但有野心,更有才。邓氏将门世家,邓洪也好,邓朴也好,军事之上都是上上之才,但对于政治上的纵横捭阖,却是力犹不及。但邓方不同,他深谙此道。所以比起邓朴,我更忌惮他。邓洪邓朴也有野心,但他们的野心,却是想指挥秦国大军,纵横天下,为秦国杀出一片广阔天地。这一次设局对付我,他与闵若兮一拍即合,在短短的时间内,便出动了三位宗师,设下杀局,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其实在邓朴出现在雍都城外,我就该想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停顿了一下,李挚自嘲地道:“人老了,便没有那么敏锐了。” “邓朴也是杀死老帅的元凶之一。”马越恨恨地道。 “邓朴身为宗师,以后也是大秦的倚仗之一,陛下不可记恨于他。”李挚道:“以后邓氏主政,但陛下与卞氏联成一气,亦然能很好的制衡于他们,而邓洪邓朴,至少现在还是没有谋逆之心的。但他们当政之后,必然会对外发起战争。” 马越叹了一口气:“他们主攻的目标必然是楚国,而卞无双首当其冲,我最担心的便是卞无双顶不住,如果卞无双屡次大败,那就更不妙了。” “不错,主攻方向必然是楚国,因为邓氏现在与明国交好,更需要从明国源源不断的获得钢铁,武器,粮食。但陛下,李挚认为,我们最需要担心防备的,却正是明国秦风。” “明国刚刚建国,实力弱小,老帅为何最担忧他们?”马越有些奇怪地问道。 “陛下,我去过明国很多地方,见过明国很多官员,看过他们的军队,与秦风更有多次深谈,此人,深不可测也。治军治民,都是极有心得,更难得的是,此人极善于用人,也敢于用人,这才是最可怕的。”李挚道:“此人野心勃勃,与闵若英,曹天成都是同一类人,只不过他很好地掩饰了他的野心,扮猪吃老虎,如同一条毒蛇窥伺在一侧,现在齐楚大战,将来的楚秦大战,背后都有此人的影子,不管那一国出现了问题,他必然会勐扑出来撕咬一番,齐楚瘦死骆驼比马大,不到关键时刻,他不会轻举妄动,但我们秦国就不一样了。” “此子如此阴险?” 李挚点点头:“他为何与邓氏交好?一来便是离间我大秦君臣,不断得到强化的邓氏,不满当前他们的处境,想要更进一步,这一点,明国已经做到了。二来,便是让邓氏掌权之后向楚国发起进攻,秦风看得很清楚,邓氏要从明国得到物资补充,便只会向楚国开战,而他,却坐山观虎斗,伺机获得利益。” 马越点头:“那朕该如何应对?” “对楚国这一仗,是非打不可的。因为我们不打,楚国也会打,我一死之后,国内必然惶然一段时间,而楚国安如海一直想要夺回落英山脉的控制权,所以这一仗,不是我们想避就能避免的。如果我估计得不错,战争初期,卞无双必然会连吃败仗,落英山脉只怕是保不住的。但陛下却一定要保住卞无双。因为战争初期的失败,并非全是卞无双的问题,他刚去楚地边境,那里十万边军是邓朴的老部下,指挥不灵,甚至故意落败而对卞氏落井下石都是有的。但卞无双必然会在绝境之中寻得生机,将其中一些人慢慢地利用战争清洗掉。最终将这十万边军化为己有。” “丢掉了落英山脉,我们就失去了对楚的主动权!”马越忧心忡忡地道。 “陛下不必过虑。”李挚道:“如果我所料不错,安如海在拿下落英山脉之后,对于清河郡只会试探性的进攻,而卞无双也必然会死守清河郡。楚国现在的重点是东境,在我们这边拿到了足够的好处之后,就会收手。卞无双赢得喘息之机,给他几年时间,便能稳住阵脚。陛下呀,十年之内,我们大秦能够守住本土,便能赢得转机。” “转机何在?” “楚国必然生乱。”李挚目光炯炯,“闵若英虽然才并不疏,但志却过于大了,罗良进攻齐国不顺,他便重新启用程务本,江涛等将领,朝野不合,将帅有隙,以罗良的性子,将来必然出大事。楚国东境若败,便是我们大举进攻的机会,这也是我们夺取楚国大片土地的最佳时机,只要我们夺得了楚国的大片土地,便能真正站稳脚跟了,不再受财力所困,以大秦虎贲之勐,将从此鲲鹏展翅,一飞冲天。” “李帅认为楚国会先倒?”马越问道。 “这只是我的预测,至于以后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变化,陛下便随机应变吧。也许明国会出来捣乱。”李挚轻轻地揉着太阳穴。“但大体的路子,要这样走。” “老帅所嘱,朕一定会牢记于心。” “陛下,握紧雷霆,皇室便无恙,联合卞氏,便能让邓氏老老实实的为您走狗。哪怕打出再大的天下,这天下也是姓马而不是姓邓,您是国民心中的皇帝,亦是正统所在。防他而不掣肘,这中间把握的难度极大,不过于陛下而言,这应当不是问题。” 听到李挚的声音越来越低,马越伸手握住了那双老茧横生的手,不由得流下了眼泪。 “老帅,不要就此放弃!” “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李挚笑道“人终是有一死的。即便我再拖上些时日,也不过多受一些苦而已。该说的话已经说完,该办的事,已经办完。是时候了!” 马越哽咽着站了起来,转头对马超道:“超儿,跪下,给老帅送行。” 皇太子马超卟嗵一声跪倒在李挚面前,李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死之后,葬在孤山。勿需风光大葬,一堆土,一块碑,上书李挚二字即可!” 波的一口浊气吐出,李挚喃喃地道:“夜晚的雍都,可真是美啊!” 马越仰头望天,马超以头触地。 一代豪杰,就此而去。 第六百四十八章:楚国西军 李挚死了! 他希望一堆土,一块只写上李挚二字的碑的愿望,皇帝马越并没有听进去。 这一晚,大秦皇宫一夜之间蒙上白绫,丧钟声声敲响,一匹匹快马奔出皇宫,奔出雍都,一张张布告贴满雍都的大街小巷。 大帅逝,举国悼! 清晨,整个雍都陷入到了一片白色的海洋之中,户户挂白幡,人人戴孝帕。便连老天爷,也似乎被雍都所感动,漫天白雪飘飘洒洒落了下来。 无数工匠奔赴孤山,数天之后,一座与大秦皇宫塔殿同样材质的大墓出现在孤山之顶,丈余高的大碑之上,书写了李挚一生的故事。 十日之后,李挚出灵。 巨大的棺椁自皇宫而出,皇室人员,文武百官倾巢而出,为李挚送葬。李挚一生,无子无女无徒,今日手捧灵牌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皇太子马超。而皇帝马越,大秦第一位异姓王邓洪二人扶棺。规制之高,作为一名臣子,当真是前无古人,或者亦将后无来者。 孤山之上,数十名老兵,迎来了他们的老帅。 一碗米面饭,一碗蒜苗炒猪后腿肉,一碗羊肉汤,伙头军老黄手持铁勺,梆的一声敲在大桶边缘,一句“大帅,开饭罗!”让无数的人痛哭失声。 孤山葬礼,整整进行了三天,而在李挚孤山上的那座茅庐之中,皇帝马越与开平王邓洪,大将邓朴也一起呆了三天,谈了什么无人得知,但三天之后,邓朴下了孤山,便直赴开平郡,皇帝马越也随后离开孤山,葬礼余下事务都由开平王邓洪主持。 大秦李挚时代结束,属于邓氏的新时代正式开启。 皇宫之内,塔殿第一层,皇太子马超正在会见一位来自明国的客人。李挚之死,现在基本可以确认便是由明国皇后闵若兮一手策划,明,秦,楚三国一齐参与的一起阴谋,但李挚已死,重提此事,没有任何益处,即便心中大恨,因为真要追究,秦国的邓氏便脱不了关系,而邓氏现在却已经接替李挚扛起了秦国的大旗,秦国打落牙齿咽下肚,作声不得。马超却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与这位夹杂在明国使节中的人物商谈。 逝者已矣,生活还要继续,按照李挚生前的估计,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秦国将会处于很困难的境地,这个时间段,秦国更需要与明国的贸易往来。 “对于大帅的逝去,鄙国皇帝深表痛心。”坐在下首的田真看着马超:“希望两国的关系,不因为此次意外而受到影响。” 马超微微点头:“这也正是我大秦的意思,而大帅离去之前,也再三强调,我们与大明是兄弟之邦,一定要互帮互助,共渡时艰。” “大帅高瞻远瞩。”田真道:“我大明能击败前越而建国,大秦予我们帮助极多,所以现在大秦碰到了困难,我大明也绝不会吝于帮助,临来之前,陛下是特意叮嘱过的。” “多谢贵国皇帝陛下。”马越道:“我们希望加大与明国的贸易力度,我们需要更多的粮食,武器,钢铁。田大人,想来你也明白,楚国的西军这一次必然是要蠢蠢欲动的,秦楚边境,波澜将起,而我们大秦边军,装备一向简陋,所以我们需要更好的盔甲,更锋利的武器对抵抗楚军的入侵,而我想,贵国皇帝陛下也是乐见其成的。” “这个自然。”田真微笑道。“我们双方的商业交往从来也没有停过。” 马超看着田真,加重了语调:“田大人,我说的是与秦国朝廷加强贸易。” 田真眉毛一掀,“殿下的意思我清楚,但我想问一句,贵国边军基本控制在邓氏之手,如果想要绕开邓氏直接与殿下交易,这个死结又怎么能解开呢?说句不好听的话,邓氏一声令下,只怕来自我们明国的任何物资,都无法离开秦明边境。” “田大人不必装傻。”马超面无表情:“大帅已亡,你们与邓氏的蜜月期也差不多结束了。你们现在想做什么,谁都能想到。我想,不管是你们,还是我们,都有办法能将东西悄悄的弄进来,边境不是铁壁!” 田真笑了起来:“大帅临去之际,杀了邓方,当真是一步好棋。听闻太子殿下现在掌控了沙蚁?” 马超脸色铁青:“邓方掌控沙蚁太久,几乎将沙蚁弄成了他邓氏的家丁,田大人,你也是干这行的,我也不怕家丑外扬,就在为大帅举丧期间,沙蚁里的一位重要人物戴叔伦失踪,而与他一起失去联系的,还有近乎三分之一的沙蚁的秘密人员。特别是驻外的情报人员,几乎损失殆尽。现在秦国,已经成了瞎子,聋子。只是在国内,我们还掌控了一部分人手。沙蚁需要重建。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田真问道:“不知殿下需要我们帮助什么?总不成是需要我们支援人手吧?”他呵呵的笑了起来,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鹰巢起点虽晚,但你们有郭九龄这样的大行家,田大人也是干这行多年的人物,发展极其迅速,我相信,你们对于沙蚁驻外的一些人员,必然会有一定的了解。戴叔伦失踪之后,连带着这些人员的详细明册和机密档案,全都没了,我们需要这些东西。” 田真点点头:“理解,如果拿到了这些人员的详细情况,一来殿下可以进行策反,甚至于进行反渗透进入邓氏,二来,也可以掌控更多的情报,这对于沙蚁的重建还是很有必要的。殿下,需要我们将这些不忠于皇室的家伙干脆一点做掉么?” 马超似笑非笑地看着田真:“那就不必了,他们虽然脱离了皇室,但还是邓氏的耳目,而邓氏,说到底,也还是我马家的臣子。” “那好,回去之后,我会禀报郭统领,相信会有一个让殿下满意的答案。” “接下来,我们与楚国之战,或许不会在短时间内结束,相信这个结果,会让贵国皇帝陛下非常满意。所以我们希望,贵国能给予我们最大的帮助。”马越盯着田真,“如果我们能获得胜利,那么,将开平郡归还给明国,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听了马超这话,田真笑了起来:“殿下,你说这话,可曾征询过开平王的意见?” “你们喜欢开平王?”马超冷笑。 “很是刺耳!”田真两手一摊。 “这就对了,只要我们能从楚国得到土地,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那么,为了维持与明国的友益,一个开平郡也算不得什么!开平王,他是秦国的臣子,终究还是服从秦国的大利益。”马超道。 “拭目以待!”田真笑道。 南楚,安阳城。安如海全身甲胄,冷如鹰隼的眼睛,看着校场之上正在演练的西军士卒,从四年之前,八万西军全军覆灭,西境全线失守,安阳惨遭荼毒之后,他走马上任,四年时间,西军终于又拥有了五万虎贲,从第一年与秦国边军的较量之中大败亏输之后,自第二年起,他便一点一点的扳回劣势,四年了,现在控制着落英山脉的秦军虽然仍掌握着战事的主动权,却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每一次的劫掠,秦军现在也要拿鲜血来换。 李挚将死的讯息传来,安如海立刻敏锐地认识到,秦国国内将发生剧变,权力结构的变更,带来的将是巨大的震荡,而这,将是他收复落英山脉,重新控制住主动权的大好机会。虽然还没有接到朝廷的旨意,但他已经开始积极准备起来了。 整个安阳郡都已经开始了动员起来,也就是在他几乎完全准备妥当之际,朝廷下令让他择机开战,收复落英山脉的命令终于抵达。 好消息连二接三的传来,李挚终于死了,卞无双走马上任,他虽然带来了二万雷霆军,但邓洪去从十万边军之中,抽走了五千精英,这五千人,绝大部分可都是中低层军官以及部队骨干,对于安如海来说,面前的秦国边军不是变强了,而是变弱了。 看来邓洪要借着秦楚大战,收拾卞氏的决心,当真是下定了。 好得很,这对于楚国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四年之前的耻辱,终将洗涮干净。 “段将军,作战计划制定得如何了?”他转头,看向一边坐在轮椅之上的剪刀段渲。段渲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现在只能坐在轮椅之上,但安如海却没有丝毫轻视自己的这位副将。可以说,五万西军的成型,绝大部分功劳,要算在这位看起来是个废人的副将身上。而他对于在落英山脉这种绵延不绝的山地作战,更是驾轻就熟。这一次的整个作战计划,便是由剪刀段渲制定。 段渲轻轻点头,轻轻咳漱着,似乎说话也很费力:“大将军,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好,校演之后,你来给众将校详细讲一讲,这一战,我们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落英山脉,东部战事不顺,如果我们这里也胶着上了,于国大不利!”安如海道。 第六百四十九章:作战计划 屋里,摆着一副巨大的沙盘,沙盘之内,整个落英山脉的地形被制作的惟妙惟肖,这还是当初敢死营的遗留之物,剪刀坐在轮椅之上,怔怔地看着沙盘出神。 安如海站在一边,也在看着沙盘,对于剪刀的这种状态,这几年来,他早已经习已为常了。 将校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跨进门来,也不多话,只是拱拱手,便分立在沙盘周围。要打仗,这是所有人都已经料到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件极其兴奋的事情。战将的功劳,便只有去沙场之上捞取,而且这一次的战争,于楚国而言,更是一场一雪前耻之战。四年多前,八万西军全军覆灭在落英山脉,已经成了楚国战争史上一个巨大的疮疤,没有一场大胜,这个伤疤永远也不会淡去。 “诸位,接下来,段将军将给我们讲一讲这一战的大致规划。”安如海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屋内立刻便安静了下来,威严的扫视了众人一眼,安如海接着道:“在这儿的将领,除了宿将军外,其它的人,基本都是从其它部队调过来的,有从东部边军来的,有的是从火凤军来的,也有的是从郡兵系统之中过来,但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对于在这种崇山峻岭之中的作战恐怕都很陌生,虽然我也知道,大家伙儿这些年也一直在研究这个问题,看了不少之方面的兵书,但纸上谈兵,终究难以得其神髓,段将军早年一直在这片山脉之中作战,是山地作战的行家里手。段将军,开始吧!” 剪刀在现在的西军之中,是一个独特的存在。他的过往,并不是秘密,很多将领,并不喜欢这位曾经出卖过自己兄弟的家伙,很多人甚至极其鄙夷他。而剪刀也极其孤僻,除了公事之外,与他略有交往的除了安如海,便只有宿迁一人了。他深居简出,独来独往。在西军之中的存在感似乎很低。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这些年,官位却一直在晋升,现在已经是五万西军的副将,在西军之中,地位仅次于安如海一人。这让过去那些排挤过剪刀的人非常担心他的报复,因为从他的过往来看,此人绝对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物。不少人曾不顾脸面的提着礼物半夜摸上剪刀的府邸,但毫无例外,全都吃了闭门羹。 但让那些人例外的是,剪刀从来没有刁难报复过他们,似乎所有人在他眼中,都如同空气一般。 慢慢的,所有人都不敢再忽略剪刀的存在。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西军的副将,而且下面的将校最终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麾下的士卒,基本上全都出自剪刀的训练营,一支支的菜鸟踏进训练营,一支支的精锐士卒从那个训练营中出来交到他们的手中。 如果说所有的士兵们都敬重大将军安如海的话,那他们对于剪刀就绝对是恐惧,哪怕那是一个现在坐在轮椅之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 剪刀抬眼头扫了一眼屋内的将校,那双眼睛,灰扑扑的毫无生气,看得众人心中都是一阵阵发麻。 “诸位,这一仗,其实对于我们而言,难度并不太大,因为秦国的变故,现在秦国边军正是混乱的时候,想来大家也都知道了,卞无双带着两万雷霆来了,但我更高兴的是,邓洪抽走了五千名边军基层军官,这等同于打短了这支秦国边军的嵴梁,卞无双想在短时间内重新支起这条嵴梁,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剪刀缓缓地道,每说几句,都会停顿一下,他的身体相当不好,所有人也都明白。 “不过安将军刚刚说过,山地作战与其它地形作战有着很大的区别,诸位以往的作战经验,并不太适应。因为落英山脉不仅仅是山地,更是莽莽森林,现在大家看着沙盘,觉得自己对落英山脉的地形一目了然,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但当你真正深处其中的时候,你很容易会迷路的,因为他到时候会发现,好像每一座山,每一座山谷,长得都差不多。” “而我们的敌人,在落英山脉之中却已经足足驻扎了四年了,对于地形的熟悉,他们要远胜于我们。在这一点上,于我们而言,是相当不利的。” “段将军,对于这些困难,我们都有了充足的准备,您说,这一仗该怎么打吧!”宿迁道,在场的将校之中,他与剪刀算是有一些交情,所以说话也就更直白一些。 剪刀点点头:“在落英山脉之中作战,是不可能展开太大规模的部队的,大家永远也不要想着那种在平原之上数万人甚至十万人集体厮杀的场面,除非是像……” 他的脸上蓦地掠过一片浓浓的阴霾。 “段将军,那种极端情况就不用说了。”安如海也立即打断了他的话。 剪刀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剪刀在说什么,这种极端情况,便是多年之前,八万西军出击,一个个战营都是在行军途中踏入预先设好的埋伏圈而全军覆灭的。 “三千人差不多便是一个战斗单元的最佳人数了。”剪刀接着道:“更多的时候,你们将以一个个的千人队,甚至百人队撒出去,你能控制的区域,或者就是几个山头,几条峡谷而已。再多,你就很有可能失去控制了。” “段将军,这么说来,岂不是仗一开打,就成了一锅乱粥了。”一位将军皱眉道。 “差不多。”剪刀淡淡地道:“因为军队一旦撒出去,想要重新联络之上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听不到鼓声,看不到旗号,你的传令兵随时有可能在送信的途中被对方的斥候截杀。所以也不要抱太大的指望。所以在落英山脉之中作战,都是事先制定好将要达到的目标,然后将大目标分解成一个个的小目标,分配给各个作战单位。然后大家要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完成你的任务。” “这岂不是盲人摸象,全凭感觉,要是一个单位作战失败,便极有可能危极全局了。”另一位将领脸色亦是大变。 “各位将军说得很对,所以在这条西线之上,双方在落英山脉之中的较量,始终是以战营为单位的,互相的绞杀,一点一点的夺取地盘,慢慢的将对方逼退。像眼前这种大规模的作战,如果不是碰到秦国现在大乱,我是绝对会反对的。”剪刀斩钉截铁地道。 “这种机会过去没有出现过,以后也不再有,如果要像以前那样重夺落英山脉,那我们要牺牲数万人,耗上起码十年时间,所以这一次的机会,诸位一定要好好把握。” 从沙盘旁边拿起一根长杆,剪刀语调显得轻松了许多,“先前我说得都是困难,现在我来说说我们的优势。”他抬起头,罕见的笑了笑:“秦人用卞文忠替代邓朴,而不是从原来的西军将领之中选拔一位熟悉山地作战的将领,是他们最大的失误。卞文忠上台之后,大规模扩建了井径关,现在井径关驻有秦军五千人,前且以井径关为屏障,在其方后,修建了一个又一个的军寨,看似把落英山脉打造的固若金汤,但实则上是大大的失策。诸位或者会不解,但请大家看一看,如果把这些军寨连成一条线的话,你们在落英山脉之中还会迷路么?” 长竿一一指过沙盘之上那些宿小了无数倍的军寨,剪刀问道。 屋子里发出了一阵阵爽朗的笑声,的确,有这些军寨引路,他们绝对不会找不到方向。 “他们丢掉了最大的优势,让我们在最不利的一点之上与他们持平了,我们要感谢卞文忠这两年花了无数的钱财为我们建起的路标。” 屋内顿时哄堂大笑起来,众人看着剪刀,似乎这家伙那张仍然木木然的脸,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我们只有一场硬仗要打,那就是拔掉井径关!”剪刀道:“想要收回落英山脉,这是必须打,也无可避的一仗。只要能拿下井径关,那么后面就简单了,相信秦军也深知这一点,所以这里,将是我们不得不翻过去的坎儿。” “井径关,我亲自领兵去攻打!”安如海道。 “末将也是这样想的。”剪刀点了点头。“等到安将军拿下井径关,我们的大军便能顺利进入落英山脉,但请大家注意,进入落英山脉之后,你们要做的不是去攻打那些军寨,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们要做的,便是行军!” 剪刀手中的长竿指着落英山脉之中一条条峡谷,一条条根本不知在哪里的道路,如数家珍的给屋内诸将讲解着。 剪刀一边讲解着,一名卫兵便一面面小旗插进拔出,当剪刀收起长竿,众人看向最终的那些小旗的时候,赫然发现,如果这个计划最终成功,倾巢而出的五万西军,将在庞大的落英山脉之中,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圈子,几乎每个圈子都有与重叠的部分,当然,将领们都清楚,他们在这里看到的重叠部分,在实际之中是不会发生的,这只是说明,每个单位之间的相距并不太远,而是可以做到至少两个单位之间的互相唿应。 “当我们达到这个目标,这些军寨的秦军,便不得不走出军寨与我们作战,因为他们龟缩不出的话,我们可就一直打到清河郡去了。但只要他们出来,不管他们走到哪里,都会遭到我们大军其中一部的包围。战斗规模不会太大,仍然以战营为主,但集少成多,只要能一个接着一个的歼灭掉这些战营,胜利最终将会属于我们。” 啪啪啪!安如海鼓起掌来,片刻之后,屋子内掌声雷动。 第六百五十章:我要去寻死 众多将校兴奋的离去,即将发生的大战,不仅是洗涮楚国数年前的耻辱,更是他们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在东部与齐国的作战并不顺利,甚至说屡遭挫败,如果西部战线能取得一场大胜,那不仅仅是西军扬眉吐气的事情,更是振奋国民精神的重要节点。 剪刀手中仍然握着长竿,怔怔地看着面前巨大的沙盘。安如海拖过一把椅子,坐在他的身边:“一场精妙的布局,让我来指挥这种地形下的战事,根本做不到你这么详细。” 剪刀抬起头,“如果拿不下井径关,那么,所有的布局都是空想。” 安如海傲然道:“虽然现在井径关是卞文忠坐镇,但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战争。” “那就好!”剪刀点了点头。“这一次李挚突然死亡,由此而至秦国大乱,权力变更而导致乱相,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安如海犹豫了一下,“以你的级别,这件事也可以与闻了。李挚之死,实际上是明,秦,楚三国参与,一齐行动才导致的结果,三国一共出动了三位宗师,秦国邓朴,明国贺人屠,我们大楚出动的是万剑宗主毕万剑。整个行动是由昭化公主一手策划的。” “昭华公主!”剪刀喃喃地道。“好大的手笔。公主此举,不仅仅是在为明国考虑,也是让大楚能在现在困难的境地之下,获得一场大胜来缓解危机啊!” “的确如此!”安如海点头道:“昭华公主虽然是大明皇后,但终归也是闵氏子孙啊,希望她这一次回京省亲,能缓和与陛下的关系,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人,总不能一直活在回忆之中的。” 剪刀有些痛苦的低下头去。 “段将军,这一战大胜之后,陛下必有重赏,要知道,陛下十分在意这一场大战的结果,可不仅仅是因为现在东部战事不中顺,希望西军用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 “我知道!”剪刀打断了安如海的话:“因为数年前的那一场大败,本身就是陛下一手导致的,因为这一场惨败,楚国大伤了元气,不但死了一位宗师,八万精锐,更是连首辅最后都因此而死于非命,多少人受到牵连而丢官罢职,性命不保。可天下悠悠之口,又是怎么真能防得住的,时间愈长,流言愈多,终归起来,那并不是流言。” “慎言,段将军!”安如海厉声道。 剪刀淡淡一笑,闭上了嘴巴。 看着剪刀的模样,安如海又放缓了语气:“段将军,那一件事情,永远忘记了吧,再也不要提起,该死的都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应当活得更好。” 剪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将军,这些年来,感谢你的重用,此战过后,请放我离去。” “你要辞官?”安如海一惊,“段将军,此战过后,你必然更受重用,这些年来,西军可以说是你一手训练出来的,陛下对此也是一清二楚,不然你不会一升再升,在我看来,假以时日,你封候也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为什么要辞官?我不同意,西军离不开你,即便我们打赢了这一仗,以后也还有源源不断的会与秦国发生战争,我们需要你。” “大将军,你看我现在这个模样,还能活几年?大将军要是可怜我,不想让我死在训练场上,便请让我离去吧!”剪刀指了指自己孱弱的身体。 “你那不是病,这一仗大胜过后,我带你一起回上京城,就算陛下也无法解决你身体上的问题,但毕万剑总是有法子的。”安如海沉声道。 剪刀一笑:“病如膏肓,便是神仙也没有法子,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大将军,此战过后,我们将重新掌握落英山脉,也就控制了对秦国的战略主动权。但在当下的情况之下,我们与西秦之间,是不可能发生大规模的战争的。不过小打小闹而已。秦国需要重新整合,我们在东线却屡遭失败,两国都不会有意愿扩大战争。西军的底子已经打好,以后便是一个良性循环,当年左帅用了十余年时间使秦军不敢越雷池一步,您大概还用不了这么长时间了。有我不多,无我不少。我早就想着要离去了,还请大将军成全。” 安如海深深地看着剪刀:“辞官之后,你要去哪里?” “天下之大,还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剪刀笑着挥了挥手,一名卫兵走了进来,推着轮椅,向外走去,看着剪刀的背影,安如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帽儿山上,一辆轮椅孤独地立于数座墓前,这里,有死去敢死营士兵的纪念碑,有小猫章孝正的妻子小红和未出世的儿子的坟墓,也有剪刀父线的坟墓。 宿迁策马上山,看到剪刀,却也毫不意外。只是点了点头,便从随从卫兵的手中接过食盒,走到红儿的墓前,替她们母子上了一柱香,摆上了一些祭品。 “就要打仗了,说不定就会死在战场之上,要是我死了,这母子两人短时间内可就没有人来给他们祭扫了,所以今天提前来拜上一拜。”宿迁像是在自言自语。 “宿将军,这几年,我们也还算是相处愉快,段渲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不能应下?”剪刀突然道。 “说吧!”虽然剪刀是宿迁的上司,但他也并不客气。 “以后逢年过节,你在祭拜嫂子和侄儿的时候,能不能也替我父母上一柱香?烧些纸钱?”剪刀问道。 宿迁转过头,看着他,“只怕她们并不愿意你称唿嫂子侄儿!” 剪刀垂下头,半晌还是点了点头:“你说得是!” “我听安大将军说,你要辞官?”宿迁问道。 “是的,我已经安排妻儿离开了安阳,回楚国内地了。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姓埋名定居下来。”剪刀低声道。 “你要去哪里?你不与她们一起走?”宿迁奇道。 “我欠了很多人的,这几年,我送走了父母,又有了儿子继承段氏香烟,这都是老大给予我的恩惠,现在,该我去还这些欠帐了。”剪刀道。 宿迁一惊:“你,你是要去明国?” 剪刀点了点头。 “你这不是去找死吗?”宿迁大奇,盯着剪刀,“剪刀,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秦风现在已是在大明皇帝,小猫,和尚,野狗,现在都是在明国风生水起,个个手握重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过去的事情,或者他们早就忘了,他们没有来找你,又何必去找他们。” 剪刀指了指身前的数坐石碑,“他们不会忘,我也不会忘。正如你所言,我此去,便是去寻死,我早就该死了,我希望自己还在能动的时候,走到他们面前,死在他们面前,告诉他们,这些年,我过得比他们要更痛苦。” 宿迁看着剪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对于剪刀与敢死营诸将的恩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得了。 “当真决定了?” “是的!决定了!”剪刀点点头。 “这也好,大丈夫立于世,该还的都要还。”宿迁沉默了一会儿,道:“不说以前,至少你这个决定,让我很是敬佩,剪刀,我想问你一句,如果这件事情重来一次,你的选择会有不同吗?” 这个问题,让剪刀低下头去,久久没有做声。 “我明白了,剪刀,你安心去吧,只要我活着,就会替你的父母上一柱香,拜上一些祭品的。”宿迁道。 “多谢!”剪刀双手抱拳,冲着宿迁郑重地行了一礼,转过轮椅,不远处的卫兵赶紧奔了过来,推着轮椅,向着山下走去。 看着那个下山的瘳落的背影,宿迁摇了摇头:“也是一个可怜人,但至少,也还算是一个男人。” 上京城城门口,一支由军队护送的车队缓缓通过,车窗被轻轻打开,一张百感交集的脸庞看着古朴的城墙,眼中闪烁着泪花。 “殿下,太后正在宫中等着您呢,我们直接去皇宫吗?”马车之旁,大楚内卫统领杨青低声问道。 闵若兮摇了摇头:“先回公主府。” 杨青微怔,但还是点了点头:“是,殿下。” 马车进城,拐了一个弯,向着以前的昭华公主府行去。 朱红色的大门依旧,大开的大门之内,公主府依旧井井有条,纤毫不染,虽然离去了两年多,但公主府内,比起以往的人手更多了一些。 后院,移栽而来的那些白杨树如今长得更高更壮了一些,闵若兮心情有些复杂的穿过这片白杨林,走进了自己曾经的闺房。 “殿下,殿下,太后来了!”门外,传来急骤的脚步声和杨青的回禀声,“太后听说公主先回了公主府,便直接过来了。” 闵若兮叹了口气,站起来,拉开闺房的大门,前方的小径之上,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太太,正在两个宫女的扶持之下,急急的走了过来。 “母后!”她跪了下来。 “我的儿啊!”太后急扑上来,两手抱着闵若兮的头拥进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第六百五十一章:骑虎难下 上京城,皇宫,御书房。 闵若英看完安如海的折子,脸上终于难得的露出了些微笑容,扬了扬手中的折子,对首辅马向东,兵部尚书程务本等几名重臣笑道:“这一次安如海可是跟朕夸下了海口,过年之前,必然会收复落英山脉,将我们四年前丢掉的东西,一仗全给朕打回来。” 程务本拈须微笑:“陛下,安如海一向沉稳,事不做,便不说,难得他这一次如此信心满满,看来这一仗,是勿需我们担心了。” “国公说得不错。安如海倒真是那样一个人。”闵若英大笑起来,回望下首的户部尚书申先:“申大人,看来你得准备一大笔赏银来犒赏我们的西线将士了。” 申先却有些愁眉苦脸:“陛下,不知要多少?” 兴头上的闵若英并没有注意到申先的脸色,沉吟了一下:“西线五万将士,怎么的也得准备一百万两吧。” “陛下,这是不是太多了一些?上一次东线打了胜仗,人凭不过四五两银子而已。”申先道:“西线如果一百万两的话,人凭可就到了二十两,差太多了。” 闵若英脸上微微色变:“西线此战,是雪耻之战,而且安如海只有五万将士,对面的秦军却有十数万之多,以少胜多,那多拿一些赏银又有何不可?” 申先嘴巴张了张,没有再辩驳,只是低下头去,眼角不时的瞄向首辅马向东。 马向东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陛下,不是申大人舍不得,实在是财力有些吃不消了。申大人精打细算,才总算将今年的帐目抹平,明年的预算安排也勉强能支撑下来,陡然多出一百万两,户部那头,的确有些为难。” “一百万两就有些为难了?”闵若英微怒:“我大楚富甲诸国,几时为银子操过心?申先,你这个户部尚书是怎么当的?” “陛下,不是申大人不用心,而是东线连着打了两年仗了,数十万军队,花钱如流水,再大的家底子,也经不起如此消耗啊!”程务本开了口,“申大人,你把东线这两年的开销给陛下大致说一说。” “陛下,情况大致是这样的。”申先感激地看了一眼程务本,东线已经成了楚国财政上的一个黑洞,无数的银钱投下去,水花儿也没有蹦出去一个便没了声息,但东线大帅罗良却还在不停的向着朝廷要粮要饷要赏银,而对于东线的要求,皇帝陛下却也没有打过折扣,向来是要什么便给什么。这也让申先满腹怨气,如果是像西线那样,投出去的钱,最终能看到灿烂的果实,那也算有所得,但像东线这样,源源不绝的投入却看不到希望,那就只剩下绝望了。 听完申行的奏报,闵若英脸上阴晴不定,东线对齐战役,是在他的力主之下发起的,但两年下来,最早取得的优势却已经被一点点的蚕食干净,现在倒成了齐人开始占据上风了,对齐之战,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罗良,当真让朕失望。”闵若英狠狠地道。 听了皇帝这话,马向东便拿眼看着程务本。程务本却是眼观鼻,鼻观心,说出的话却让马向东有些吃惊。 “陛下,我们的国力比起齐国,尚有不入,军力更是如此,最早开战之前,我们占据了出其不意的优势,能取得战果,可惜高湖之战,没有一举拿下,纵观罗良用兵,并没有太大的瑕疵,如今东线的形式,正是两国实力的对比。陛下切不可摧促罗良,以免他冒险躁进,反而会吃大亏。” 听了程务本的话,马向东心中倒是感佩不已,想当年罗良为了取代程务本,可是在闵若英跟前没有上给他上眼药,但现在罗良处境困难,程务本反而在为他开脱,虽说是国事为重,但两人的品行,由此便可见一斑了。 不过程务本说这话,却是会让皇帝更加难堪了,马向东瞅了一眼皇帝,果然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一些。最初时,程务本便反对向齐开战,直言两国开战最终吃亏的必将是楚国,现在程务本的预言正在一点一点的变成现实,皇帝心里会好受? “陛下,西线肯定会大捷,到时候全国必然备受鼓舞,而东线士卒也将知耻而后勇,击退齐人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今年臣正与申大人两人商量着出台一些新策来增加国库收入,现在也有了眉目,这点赏银,陛下不必放在心上,再怎么的这百万两银子,不管从哪里挤一挤,都是能拿出来的。”马向东笑着打圆场道:“申大人也不必担心说东西部赏银不均,等到东部击退了齐人,打了胜仗,咱们也给这么多,到时候国库里没有银子,我马某人卖了所有的家当也凑齐这笔钱来。” 见马向东打圆场,程务本笑了笑,道:“陛下,东线想要扭转局面,现在关键其实不在我们身上了,而在于明国,如果明国能稍微动作一下,立时便能牵动齐国的兵力布署,不过秦风滑熘如狐,想让他淌进这趟水来却不容易。这一次公主殿下回京,却正是大好时机。” “只怕不容易。”马向东摇头道:“秦风将北方四郡围而不打,存着什么心是一眼便能看透的,他的算盘到底是什么,现在谁也无法看懂。” “能存什么好心!”闵若英冷哼道:“他无非是想坐山观虎斗而已,我们与齐人打个头皮血流,打得能解难分他最欢喜。兮儿这个傻丫头,岂能说得动秦风这头狡狼。” “陛下,公主殿下在明国的影响力还是不容小觑的,不看别的,只看这一次公主殿下一出手便技惊四座,李挚这块顽石被轻而易举的搬走,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西部战线之上安如海的这份奏折啊!这一次公主殿下能联结明楚秦三国,便可见公主之能力,只要公主殿下愿意,再联结一次楚明又有何不可?”马向东道。“也勿需明国真的出兵,只要他们摆出一个姿态就够了。” “陛下,现在秦风的眼光只怕瞅着秦国,想要他插足齐楚之间只怕不大可能。”程务本却摇头:“一方面,他在整肃内政,尽量地消弥这些年来战争对明地造成的疮伤,二来,他亦在努力的富国强兵,不管怎么说,现在明国仍然在四国之中是相对较弱的,秦风什么时候想对外扩张了,其实只消看一件事就明白了。” “什么事?”闵若英问道。 “看他什么时候一口吞掉北地四郡的蛮子。”程务本断然道:“什么时候秦风大举进攻北地四郡,歼灭那群下山的蛮子,什么时候便是明国改变国策,向外扩张的时候。现在秦风只不过是在布局而已,他的下一个目标,必然是秦国。杀死李挚,秦国以后必然内乱不断,邓氏主政,将会改变以往自守的国策,向外扩张是必然。而我们,会是秦国的第一选择。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必须拿下落英山脉的理由。陛下,西线战役,不会以此战为终结,而是会持续不断地展开,所以我想请陛下寻打机会,结束东线战事,将重心转移到西方。” 闵若英眼色凌厉的扫了一眼程务本。 “国公,你为什么就断言,秦国会以我们为目标呢?”他冷笑着道:“拿下落英山脉,我们便掌控了对秦的战略主动权,只要落英山脉在我们手中,我还怕他们什么?让他们多吃一些苦头,知道我们不好惹,必然会转头去攻击明国抑或是找齐国的麻烦。” “陛下,因为我们在东线吃紧。”程务本摇头:“东线不结束,我们就不可能在西线投入太多的人力财力,秦国岂会看不到这一点?” “别忘了,秦国还有卞邓之争!”闵若英哼了一声:“首辅,安如海这一仗打完之后,马上与秦国开始谈判,不,是与卞氏谈。明国不是一直在支持邓氏吗?很好,我们楚国便大力支持卞氏,卞氏与秦国皇室同枝连气,只要他们够强,便能控制国政,除非邓氏想造反。即便不能唆使他们向明国动武,但联秦伐齐并不是没有可能。” “是,陛下。”马向东点了点头:“这也是一个办法,卞氏不能太弱,秦国不能只有邓氏一个声音,此策大善。” “国公。”闵若英又看向程务本:“我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就想结束东线之战,但朕今日告诉你,对齐之战,如不获胜,绝不结束,你是朕的兵部尚书,不要想着怎么去结束战争,而是要想着怎样去赢得这场战争!秦风能纵横捭阖,我闵若英就比他差么?东线之战现在固然不利,但我们只要想法促成三国联盟,便能化被动为主动了。” 程务本有些无奈地道:“是,陛下,我知道了。” 一名太监轻手轻脚的走进来,站在闵若英身边低声道:“陛下,昭华公主已经进城,回了公主府,太后听后,便直接去了公主府,皇后娘娘陪着去了。” 闵若英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终还是一个傻丫头,还在与朕置气么?也罢,也罢,朕终归只有这么一个亲妹子,便容忍一些。今日议事就到这里吧,朕去见见这个倔强的妹妹。” 第六百五十二章:兄妹的最后一面 太庙之内,青烟缭绕,在叩拜过父亲灵位之后,她久久的站在大哥闵若诚的灵牌前,轻轻的咬着嘴唇,泫然欲滴。 闵若诚虽然不是她同袍兄长,但对于只有三兄妹的闵家而言,他们的关系却一直很亲蜜,从小二哥闵若英都很强势,而闵若兮自然是受欺负的对象,每一次受了欺负,总是大哥站出来保护自己,所以自小,闵若兮与闵若诚的关系要更好一些。 每每午夜梦回,闵若兮就会反复的想着,当年要是自己不那么退缩,要是自己不想当然的出京躲避二位兄长的储位之争,如果自己当初便坚定的站在大哥一边,也许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大哥性子宽仁,即便获胜,最后二哥也不会受到太多的责难,可现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大哥,侄子都变成了坟墓里的一堆白骨,这里的一块灵牌。 自己再多的后悔,再多的祭祀,他们能知道吗? 盘膝坐在供桌前的莆团之上,闵若兮痴痴地看着面前那一层层叠码上去的灵位,这里头,不仅有闵氏的代祖先,更有当初协助闵氏打下这江山而被特许进入闵氏太庙享受祭奠的勋臣。 身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闵若兮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她咬着牙,垂下了头。一片黄色的衣摆出现在她的眼睛里。 那人也没有做声,只是走到前方,也上了三柱香之后,这才转过身来。 闵若兮抬起头,闵若英也在看着她,两人静静的对视着,半晌,闵若兮在轻轻地道:“大哥不会要你的祭祀。” 闵若英扯过一个莆团,坐在闵若兮的对面:“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他的灵位移出太庙么?” 闵若兮眼中闪过恼怒的神色,“你还是这么狠厉!” “不然,怎么当好这楚国的皇帝!”闵若兮淡淡地道:“兮儿,你胖多了,看起来秦风对你还算不错。” “你看起来却苍老多了,看来当皇帝也不是那么快乐的事情!”闵若兮冷笑:“我心中无愧,自然心宽体胖,二哥,你呢?夜深人静之时,你会不会做恶梦?大哥会不会来找你?侄儿会不会在你的身前哭泣,死在落英山脉之中的将士们会不会提着刀来见你?” 闵若英笑了起来:“兮儿,你觉得我会害怕么?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他们活着的时候,不过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死了即便变成恶鬼,看见我,他们也得退避三舍。” “二哥,在这太庙当中,除了我兄妹二人,还有代先祖以及勋臣,这几年来,你当真就没有过一丝后悔吗?”闵若兮看着闵若英,有些痛心地问道。 “为什么要后悔?”闵若英摇摇头:“兮儿,你如今也是大明皇后娘娘啦,看你这一次联动三国,除掉李挚,我便也知道你成熟了许多,想来你也明白,现在是乱世。越国是第一个倒下的,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哥那性子,当真当了皇帝,对楚国就是好事吗?不,他只会抱残守缺,而我,才是最适合的,我会带着楚国大踏步向前,一直到一统天下。” “现在看起来,你却已经陷入了困局,进退不得。”闵若兮道。 “前进的道路永远不会一帆丰顺,波折是会有的,困难自然会降临那些天将降大任之人,对此,我有准备。”闵若英道,“但一切都会过去的。” 看着闵若兮,他突然笑了起来:“兮儿,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遇见秦风,如果不是我,就不会有你们的落英山脉千里大逃亡,不是我,你们两人不会结合,不是我,秦风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闵若兮看着对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将如此厚颜无耻的事情,说得这样理直气壮。按照你的意思,我还得感谢你罗?” “也可以这样说,如果不是我,你可不能成为大明的皇后娘娘,真要一帆风顺的话,或许今天你也只是这上京城中某一个贵胄大臣媳妇儿,泯然众人。”闵若英笑了起来:“你我兄妹二人,终不是凡品。” 闵若兮扭过头去,懒得再理会他。 “小文小武还好吧?当年你生他们,我可是在院子里站了整整一晚,不停的祈祷满天神佛保佑你们母子平安!”闵若英转了一个话题。 说起一儿一女,闵若兮的神情变得柔和起来:“他们都很好,已经开始启蒙认字,熬练筋骨,开始习武了。” “你肯定从来没有跟他们说起过,他们还有一个舅舅。”闵若英挑了挑眉,道。 闵若兮闭嘴不言。 闵若英叹气:“兮儿,血浓于水,我们可是同胞兄妹啊!” “亲大不过理。” “疏不间亲,为亲者隐!” 两人瞪眼互视,各不退让。 好半晌,闵若英才摇了摇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不与你争辩,你爱怎样想就怎样想吧!可他们终归还是会知道的。这一次回来,怎么不带小文小武一齐来?秦风怕我扣住你们不放,即便不带小武,小文还是能带回来的嘛。” “在秦风的心中,小文小武都是一样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闵若兮道。 闵若英哈哈一笑,“兮儿,这一次回来,多住一些时日吧,母后想你想得厉害,她老人家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了,你终归是大明的皇后娘娘,能回来一趟不容易,下一次再相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不如就在这里过年了再走吧!” 闵若兮摇头道:“我只会在上京城呆三天,三天之后,我便会启程返回越京城了。” “上京城可是你的家。”闵若英道:“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 “家,早就被你毁掉了。”闵若兮冷然道:“在大楚的皇宫里,我看到的只是触目惊心的血,闻到的只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如果不是母后,我不会再踏足上京城一步。” 闵若英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好吧,既然你如此决绝,我也不再强留,这三天,你好好的陪陪母亲。” “是的,今日走出这太庙,我不会再你的面。”闵若兮抬头看着屋顶,眼角有泪轻轻滑下。 闵若英眼角也有些湿润。“也好。兮儿,我有些事情要与你谈,当然,这是公事,我现在面对的不是我的妹妹,而是大明的皇后娘娘。” “你要知道,任何对明国不利的事情,我都绝不会做,更不会插手国事。”闵若兮摇头道:“你看看母后,她可也是前越的公主,这么多年来,她可曾对国政有可一丝半毫的插手。” “你们不一样!”闵若英道:“你已经插手了,这一次杀李挚不就是如此吗!而且你在明国,虽然不言不动,但却有一些天然的班底不是吗?你们鹰巢的统领是郭九龄,长阳郡的郡守是马向南,当然,还有江上燕率领的宝清营,他们都在明国,在我看来,你的话,对他们是有着极大的影响力的,其实,我也不会去损害明国的利益,我只想与秦风结成同盟,一齐抗击齐国,当然,在此之前,我们还可以一齐合作,先吞并了秦国。” “大明现在只会专修内政,富国强兵,而不会擅自对外启衅。”闵若兮摇头:“杀死李挚,只是因为我们不想秦国对我们有太多的威胁,让他们更专注于内斗从而让我们大明能够从容有余的发展而已。” “当真如此?”闵若英冷笑。 “就是如此!”闵若兮认真地道:“秦风说过,大明奉行的外交政策就是不结盟。” “不结盟就意味着他随时可能改变外交策略。”闵若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猜秦风的策略是,如果我们与齐国的战争极其不顺,甚至有可能大败的话,他就会帮助我们,而如果我们大胜而齐国大败,他就会站在齐国一边,而在此之前,他先把李挚搞死,让秦国没了主心骨,这样的话,他就能从中坐收渔翁之利是不是?他就不怕这种墙头草风吹两面倒的政策会激起公愤,我们先联合起来灭了他么?” 闵若兮轻笑起来:“二哥,你能么?你能办到么?更何况,大明的这一政策,会让你视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如果大楚失败,你还指望着明国向齐国发动攻击,从而挽救危局呢!现在楚齐之战,连遭败绩,你已经在着急了不是吗?” “小挫而已。” 闵若兮站了起来,向外走去:“二哥,早知当日,何必当初?我不会再见你了,今日一别,再无相见之日,你,好自为之吧!” 看着闵若兮向外缓缓而去的身影,闵若英眯起了眼睛,转身,看着那一层层码上去的灵牌,咬牙道:“我不会输,大楚也不会输,一统天下的,终归只会是大楚,小小的挫败不会让我退缩,更不会让大楚退缩。” 第六百五十三章:纸币 越京城,皇宫。 大雪早已覆盖了整个越京,北风唿啸,天气几乎可以说是滴水成冰,不过对于苏灿来说,今天却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数月的辛苦,今天,由他负责的大明新货币发行的事情,已经一切准备妥当,只等着皇帝陛下签署最后的命令了。 几个月的时间,他几乎都没有怎么回过家,一直呆在原户部那个占地近百亩的大衙门内,那一片官衙,从外面看不出什么,但内里却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而且细心的越京城百姓也发现,那里的警戒也一天比一天严格,现在那里,已经驻扎了整整一支一千人的城门军。 户部衙门所占的地段在越京城是很不错,周边住着的,也都是非富即贵的人,但进入冬季之后,靠近这里的住户,都陆续搬了家,不是他们想搬,而是朝廷命令,他们必须搬。朝廷拨给他们土地,银钱作为补偿,随后,这些民居尽数被拆除,转而建起了一排排的军营,那一千城门军,便驻扎在了这里。 直到现在,一般的普通百姓还是不清楚这个挂着大明帝国银行的衙门那里是干什么的,但只消看看这排场,那就不得了。越京城是都城,各类衙门不说多如牛毛,那也是一抓一大把,可没有见到其它那个衙门有这种规格的保护,几乎可以比拟皇宫了。 苏灿昨天晚上回了一趟家,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大澡,爬上床便睡得死猪一样,倒是把他的媳妇给心疼死了,以前那个白白胖胖的家伙,现在瘦了一大圈,弹性十足的肚子现在皮都松了,一拉能扯老长。 苏开荣一如既往的忧心忡忡,长吁短叹,可如今已经不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事情,而是箭已经射出去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儿子苏灿要么就此一飞冲天,要么便是半途夭折,遗臭万年。 即将发行的新货币样品已经完全制作了出来,只等呈给皇帝御览之后便将正式大规模的印制,好在在自己三番五次的找首辅权云分说厉害之后,由权云出面劝说皇帝,这才将原来比较激进的政策,改成了三年缓冲期。分三年逐步完成金属货币的退市,由新货币取而代之的策略。这至少给了儿子一个回头的机会,一旦不妙,出现了问题,那苏灿要担的责也就少多了。 首辅权云,户部苏开荣,大明帝国银行苏灿,商业署王月瑶一行人,此刻正走在往朝阳楼的方向,全身裹在裘毛之中的苏灿极其激动,将手里的盒子,如同稀世珍宝一般紧紧地抱在怀里。盒子里,便是由大明帝国银行这小半年来一直在研发的新型纸币。 踏入朝阳楼,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大裘顿时便穿不住了,整个楼内的地面都安上了地龙,温暖如春,进入朝阳楼内,与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 “各位大人,陛下正等着呢。”乐公公的腰弯得很低,眼前这几位,可都是大明重臣,纵然是大内副总管,他可也是得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 而对于这位副总管,权云几人自然也不会甩脸子给人看,瑛姑这位挂名的大总管是不干活的,皇宫内的几乎所有事务,都是这位公公在负责,看起来这位前越的大公公现在在皇帝面前也是越来越受信任了,不管什么重大事务,皇帝也并不避着他。每次与皇帝谈事,这位总是侍奉在跟前的。 “有劳大监!”权云微笑着点点头。 “拜见陛下。”几人弯腰,向着大案之后的秦风拜了下去。 “罢了罢了,今天起了个大早,可就是专等着你们。”秦风呵呵笑着,看着眼前的几人,最后目光定在了苏灿身子,又些惊讶地道:“瘦了这么多?看来当真是操心到了极点,辛苦了!” 一句辛苦了让苏灿顿时大为欣慰,心中比吃了人参果还要舒坦,直起身子,笑道:“以前屋里那位总嫌我胖了,可臣就是瘦不下来,一直被嫌弃着呢,这一回好了,臣现在可觉得身轻如燕,精神大好呢!” 在皇帝面前如此说话便显得有些轻浮了,权云皱了皱眉,苏开荣咧了咧嘴,什么他媳妇开心啦,明明昨天晚上儿媳妇都心疼得落泪了。而一边的王月瑶却是抿嘴而笑。 秦风却是开心的大笑,苏灿固然是瘦了一大圈,但就现在那体格,也比一般人要壮实许多,实在谈不上什么身轻如燕。 看着苏灿手里的盒子,秦风问道:“就是这东西了?” “是!”苏灿走上前,拉开了盒子的第一格,将固定在内里的一块板子,轻轻地抽了出来:“陛下,大明的新货币分成了两个档次,一个以文计量,分成了四档,分别为一文,五文,十文和百文。” 落在秦风眼中的是四各颜色,图案各异,大小不同的四种纸币。 伸手抽出了其中价值最高的百文纸币,眼中却是露出了讶异之色,这纸张摸在手里,比一般的纸张大不相同,柔韧,光滑,手一抖,居然有轻微的哗哗声。纸上图案画工极为精妙,只怕是出自那位大家之手。 “这是如何制作出来的?”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苏灿。 说起这个,苏灿就很得意了。 “陛下,以前各钱庄的银票,因为发行量不大,而且每一张的价值都挺大,所以一般都用人工制作,利用各种暗语来辩别真伪,但对于朝廷来讲,这就不适用了,因为我们的发行量太大,如果这样做,即便是累死也做不出来,所以我们的第一大要务就是防伪。” “这做钱的纸,是首辅下令,从专门为朝廷制作制张的御坊之内抽出的经验最为丰富的大师傅来制作的,工艺复杂,外头极难仿制。” 秦风点点头。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颜色了。不同的币值,颜色不一样,而颜色的配料,是防伪之中的第二步,配料稍有不同,颜色便会出现差异。” “这两步做下来,一般人便极难仿制了。”秦风很是满意,拿着这张价值百文的纸钞,对着光看了看,突然叫了起来,“这上面的有几个字居然会变色。” 苏灿得意洋洋,“陛下目光真是敏锐,如果说先前的都是工艺上让人难以企及,而这一点,就更难了。这还得感谢太医署的舒大人,舒大人经常练制一些丹药,发现从有些矿石和材料之中能提取一些东西,舒大人曾经送给王大人一件小玩意儿,而臣在不经意之间见到了这件东西,当时也是灵光一闪,便想到了这一点,后来求到了舒大人,弄到了这个配方,当然,臣麾下的匠人,又在这个配方之中稍稍加了一些料。” 苏灿边说连呵呵笑着看向王月瑶。秦风也是芫尔一笑,爱情的魔力无比强大,舒畅就是被爱情这玩意儿给激发得灵感连连的家伙,面膜,香水这些现在市场之上仍然是有价无市,暴利惊人的行业,全都来自于这家伙想向王月瑶献媚的产物。 “看起来,还得给舒疯子记上一功,月瑶,你说是不是?”秦风笑看王月瑶,现在无论是秦风,还是王厚,大家都在想办法促成舒畅与王月瑶的事情,当然秦风也可以直接下令赐婚,但王月瑶可不同于一般女子,她可是大明朝堂之上非常重要的一位官员,堪称大明财神,秦风并不想勉强于他。而且舒畅也不同意,于他而言,这样的赐婚,无异是强扭的瓜,心高气傲的他,根本就不想要。 “这种能让字变色的颜料,不好提练,所以只在百文以上以及以两为单位的纸币之中才用到。”苏灿拉出盒子中的另一块板子,放到了秦风的面前。 一两,五两,十两,百两,与文对应,以两为单位的纸币也是四种,纸质是一样的,但颜色,图案却不同,特别是百两的图案,居然便是以朝阳楼为背景的。 “臣本来想印上陛下的画像,但首辅说这纸币以后都是千人用万人摸,对陛下可是大不敬,所以最后确定了以这朝阳楼为背景。”苏灿道。 “不错,很好。”摸着哗哗作响的纸币,秦风非常满意。一张张拿起来对着光看,发现每种币值的颜色变化也各自不同。 “防伪的最后一招,便是将这种纸币给渡上一层膜,当然,这也是为了防止纸币的破损。”苏灿道:“这也是受到了舒大人的启发啊,他发明的面膜有一种其薄如翼,而且是透明的,臣就想,如果给咱们的纸币蒙上这种这样的膜,那么不仅能防伪,而且还能保护他能用得更久,必竟是纸币,用的时间长了,也会有破损,使上这种法子,便可以让使用时间得以延长,毕竟,制作这样一张纸币的成本也是不低的,能用久一点,细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又是舒疯子,看来苏大人回头得请舒疯子喝一顿酒了。”秦风大笑起来。 第六百五十四章:法令 权云清了清嗓子,看着秦风,道:“陛下,按照户部的估算,我大明明年的税赋费等收入大概在四千万两至六千万两之间浮动,所以这一次发行的纸币总量为二千万两,在三年的时间之内,逐渐完成从金属货币到纸质货币的转换,而在这三年期间,大明仍然允许金属货币与纸质货币同时流通。 ” “首辅此策算是老成持国之道,避免一次性全部质换而又可能出现的风险,这我是赞同的。但是一个新事物出现,让大家接受,总是有一个过程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金子,银子,铜钱,忽然换成了这种轻飘飘的纸,大家心里犯嘀咕也是情有可原的。”秦风抖着手里的纸票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对于如何推广纸币的使用,让百姓们心甘情愿的使用他,首辅可有了预案?” “当然!”权云欠了欠身子,“官员是国之股肱,食国之禄,自然须忠君之事,为君分忧,自陛下签署法令之日起,官员的薪俸将直接发放纸币不再发放其它,官员是国之精英,只要他们开始使用,他们是有一定的扩散效应的。第二便是军队,军饷每年的开支在财政支出中是大头,我大明现在有正规野战军五万余人,每年的饷银总计超过五百万两,这些也将用纸币支付,再加上各地郡兵的饷银,他们薪饷较低,但总计亦有上百万两,这两项加进来,其实已经消耗了我们第一年发放纸币的绝大部分数量了。” “嗯,官员,军队来作示范,的确是一个行之有效的法子。”秦风笑道:“但如果市面之上的商家拒绝接受这些纸质货币怎么办?” 苏开荣道:“陛下,这倒不用太过于担心,户部已经对此作好了准备,从法令颁布之日起,我大明的税,赋,费,第一年金属货币与纸币各半,第二年这个比例便将上升到七成,第三年便只接受大明纸币,其它的不再接受,不管是商家,农户,他们要支付这些税赋,就必须使用纸币,所以陛下倒不用担心他们不用。” 工部尚书葛庆生笑着插嘴:“陛下,明年工部将有不少工程上马,但凡承接我工部各项工程的,我们也只会支付纸币,想要做我们的生意,就必须得接受我们的条件。” 王月瑶接口道:“商业署这边摊子太大,涉及到的银钱往来动辙数以万计,所以我们采用的是户部的缓进策略,但凡与我们打交道做生意的,也都必须接受纸币。” 秦风微微皱眉,“办法倒是好办法,不过我有一个疑问,这税赋费几乎天天都在收,而我们第一年发行的纸币只有全年收入的三分之一,那很明显,纸币就属于紧缺的东西了,而且这些纸币上市流通是需要一个时间的,打个比方说,我今天去一家商户收税,可他的确手里没有纸币,那怎么办?按苏尚书的说法,第一年必须有一半用纸币支付啊,这个口子肯定是不能随便松动的,你松一尺,最终便可能松上一丈,搞不好最后就名存实亡,那纸币之策,可就要垮台了。” “陛下所虑极,对于此,我们也是有应对之策的。”权云微笑道:“其一,纸币流通法令颁布之日起,大明太平银行也将正式开业,而太平银行有一项业务,便是兑付纸币。先前我跟陛下说过,官员,军队几乎消耗掉了七八成的纸币,但还有数百万两的纸币,最终便会进入到太平银行,谁要是没有纸币来交税赋,那便可以去太平银行进行兑换。” “太平银行!”秦风点了点头,这便是王月瑶搞出来的了。 “这一次的法令,暂时还只在各地郡城展开,也就是说,是以各地郡城和越京城作为试点来推广,郡城是各郡之经济中心,对周边各县有着极大的影响力,第一年只要在郡城顺利展开了这项工作,那么,第二年便可以顺利的推广到县,第三年,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在全国各地展开了。商业署辖下的太平银行,已经在全国各郡城布好了网点,法令颁布之日起,太平银行也正式开始对外营业了。” “各个郡城都布了网点,月瑶你好大的手笔,手脚也麻利得紧啊!”秦风赞赏地看着王月瑶。 王月瑶轻笑道:“陛下谬赞了,商业署下本来就在各郡分布着各类产业,这一次,月瑶也只不过是从这些产业之中抽调了一些人手先将班子搭起来了。这一次户部一次性拨付了五百万之巨作为太平银行的启动之资,对于我们商业署来说,这可是巨资,就算是不吃不喝不睡,月瑶也得将此事办好。” “王大人,太平银行也是大明的,我这也不过是从左口袋拨到右口袋而已。”苏开荣在一边不满的道。 “那倒是!”王月瑶掩嘴轻笑起来。“这一次苏尚书为太平银行调去了上百名精通钱名的官员,这才让我们能顺利的展开工作,商业署对苏尚书是感激不尽。” 秦风听得呵呵笑了起来,苏开荣担心儿子,这一次可是不遗余力,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刚刚首辅只说了其一,不知其二又是什么说法?” 权云轻咳了一声:“陛下,明年我们的预估税赋有可能达到六千万,但纸币却只有两千万,但按照户部的政策,纸币应当有三千万才能够用,很显然,只要明年的税赋费收到当真达到六千万,那纸币就明显不够用了。” “增发?”秦风问道。 “当然不!”苏开荣道:“陛下,到时候纸币不够用,但交税赋,却有一半必须要用纸币,那就会造成纸币短缺,说到底,纸币那也是一种商品啊,比方说,臣今天要交税一百两,纸币便需要五十两,但我手中只有四十两,那怎么办?” “去太平银行兑。” “太平银行要是也没有了呢?” 秦风摊了摊手,表示想不出来。 “那臣就必须要想其它的法子,去找其它人换。”苏开荣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陛下,我去找人换,那肯定是不可能原值兑换的,必然得加价,稀少的东西总是值钱的。这便会造成纸币溢价,会比等量的金属货币更值钱。” “这样一来,有利于纸币的推广,难怪你只发行三分之一。”秦风笑道:“原来打得这个主意。” “陛下,苏尚书的意思可不在此。”王月瑶咯咯笑了起来:“这对于朝廷来说,可是一笔大生意。” “嗯,这从何说起?”秦风不解地看着二人。 王月瑶知道,哪怕秦风看了钱论,恐怕也是搞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的了,当下细细地给秦风分说了一遍,秦风这才恍然大悟。 “如此一来,岂不是成了掠民之财?”秦风讶然道。 “陛下,发行纸币,本身就是正大光明的掠财之道。”苏开荣微笑道:“其实不止是纸币,即便是发行铜钱都是一个道理,不过纸币的成本更低而已。” “现在的成本并不低。”权云在一边插嘴道。 “刚刚开始,自然成本高,但随着技术一步步的成熟,纸币发行数量愈来愈多,那成本与利润相比,几乎便可忽略不计了。”苏灿赶紧过来为自己辩别,“现在成本高,主要是我们的技术还有缺陷,但我有信心,在一年到两年的时间内,便能彻底解决这些问题。” 听着众人的话,秦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首辅,我忽然有一个想法,你说要是咱们在纸币在本国流通起来后,如果能在其它国家也流通起来,比方说在秦国流动起来,秦人也觉得咱们的钱好用,觉得咱们的钱值钱,那他们会不会也就用我们的纸币了,要是他们也用我们的纸币了,那岂不是……” 苏灿在一边将他的大脑袋点得鸡啄米似的,“陛下圣明,陛下英明啊,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那咱们可就大发啦。到时候,咱们用这轻飘飘的纸,换来的却是秦国实实在在的金银铜。” “更重要的是,可以借此控制住秦国的经济。”权云淡淡地道:“真到了那个时候,秦国国内的物价,咱们要他涨,他就涨,要他跌,他就跌,要他崩盘,他就崩了。其实岂只是秦国,楚国,齐国又何尝不是如此?当然,前提是,我们要让他们喜欢用我们的纸币,觉得我们的纸币比他们本国的金属货币更值钱!” “要做到这一点可不简单了!”秦风又摇了摇头,“这事儿大家放在心里,苏灿下去之后慢慢地琢磨,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完成我们大明的货币改革之事,夯实了基础,再来高屋建瓴吧!” “陛下说得是!”权云站起身来,走到大案边,奉上早已拟好的旨意,缓缓摊开在秦风面前,“请陛下用印。” “乐公公!”秦风也站了起来,侧头看了一眼边上的乐公公。 乐公公立刻转身,小心翼翼的捧来了印玺。秦风接过大印,高高举起,啪的一声盖了下去。 第六百五十五章:西市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高山,河流,树木,道路,全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衣,变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道路两边,那些落光了叶子的树枝之上,挂着一根根晶莹剔透的冰柱,而四季常青的松柏沙树之上,却是堆满了毛绒绒的雪球,稍有风吹来,便簌簌而落。 几片雪花飘然落在了蔡老汉的脖子上,立时便化为了水滴,顺着他黑黝黝的肌肤滑了下去。一大早,天气是极冷的,不过蔡老汉身上却是热气腾腾,一根绳索套在他的脖子上,两手扶着车把子,身体拼命的向前倾着,拉着大车在雪地之中艰难的前行,在他走过的雪地上,留下了两条深深的雪辙。 蔡老汉是一个卖炭翁。车上拉着的小两千斤上好的白炭,是他忙活了一个多月的成果,他要趁早赶到城里,卖了这车炭,然后回去,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在今年还烧上一窖。 今年白炭的价格好啊!原本越京城里最好的白炭都是来自北方四郡,那边紧靠着大山,有最好的木材和最好的烧窖工,他们烧出来的炭,又叫着无烟炭,在越京城中,一向是处于垄断地位的,价格好,而且供不应求。而像蔡老汉这种离越京城并不远的卖炭翁,所烧出来的白炭的质量就差得太远了,一般都是供应给普通的老百姓,价格不到那种无烟炭的三分之一。 但今年却是大不一样了。 北方四郡造反了!皇帝陛下派了兵,将那里围得铁桶一般,别说白炭了,只怕连只老鼠也钻不出来,这一入冬,可就让白炭的价格飞涨了起来。像蔡老汉这样一车小两千的炭,往年能卖个十来两银子,已经是顶天了,但今年,却足足能卖上三十两。价格那是翻了数番啊。怎能不让蔡老汉欢喜。 在乡下,像蔡老汉这样的,已经算是能人了。平素种田,到了冬季,他便开窖烧炭,烧上一窖炭,至少过年的钱便有了。 如果不是儿子也当了兵,而且又派到了北方四郡那地,蔡老汉恨不得那里的战事永远不要结束才好,这样他才能年年把炭卖上一个高价呢! 但现在,他却不这么想了,当兵打仗,总是凶险的,虽然说现在朝廷的兵马占据了上风,但听说北地宁远的那个江浩坤竟然勾结了蛮子,那可是一些狠人呢!现在蔡老汉便盼着朝廷赶紧剿灭了那些家伙,也好让儿子早些离开那个凶险的地方。 想起儿子,蔡老汉便有些伤心。那是他的独子,本来是可以不用当兵的,就在村子里跟着自己平素种地,冬年烧炭,日子也过得不差。谁知道,村子里王老汉的儿子,前年去当了兵,今年回来,居然就当上了一个小军官,回村的时候,穿着簇新的军装,用骡子装了各色各样的礼物,村子里每户人家都得了一份儿,王老汉得意非常,还在家里摆了席,请了乡邻们都过去喝酒。就是那一顿酒,也不知道王老汉的儿子跟自己的儿子说了些什么,自己家那倔小子转头便跟自己说要去当兵。 蔡老汉当然是不许的。可谁也想不到,一转头,自己的儿子便逃跑了,等到消息传回来,他已经当了兵。就在前几天,那倔小子托人带了信回来,他所在的军队已经开赴北方四郡了。 那小子,已经半年多没有回家了。王老汉叹了一口气,儿子还是孝顺的,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银子,说是他在军队之中吃穿都很好,每个月还有五两银子的补贴,就是很辛苦。末了还很自豪的告诉蔡老汉,跟他一起入伍的,好多都被淘汰了,而自己却是里头出类拔萃的。 每月五两银子,的确是不少,自己辛苦一个冬,最多能烧两窖炭,除去本钱,也只不过能赚个十几两而已。但这可是卖命钱啊。他还宁愿儿子被淘汰了才好。 半年儿子寄回来了三十两银子,都被蔡老汉用坛子装了,藏在床底下,这是儿子的钱,可不能乱动,将来还得给儿子说媳妇儿呢。只求老天保佑,别让儿子出啥事儿才好。 拉车的老牛哞哞了叫了几声,似乎是感受到了蔡老汉的心情,硕大的牛头伸过来,在蔡老汉身上磨擦着。老牛是蔡老汉之中最大的家当之一,如果不是今年白炭的行情大涨,他才舍不得让牛在这个时节出来拉车,要是折了腿脚,那可就坏了。可即便如此,只要是在平地之上,他总是使出吃奶的劲拉车,让牛节省几分力气,到了上坡路,才肯让牛使劲儿。 进了城,便直奔西市。说起来大越灭亡,大明新建之后,让蔡老汉感受最深的一点便是进越京城不用再交钱了,往年进城,可是要交城门税的。收多收少,可全看守城那些军爷开心不开心,开心了,一文两文都行,不开心了,几十文都不得过,像自己这样拖着一大车炭的,没个一两银子,根本就不可能进去。 现在,这笔钱是省了。 当然,到了西市,那里可是要收税的。 还是去年冬天来过,看着什么都没有变的西市,蔡老汉在心中也求着收税的官差也别变,以前那些总还是混了个脸熟,钱也塞了不少,总还是有些情面的,怕就怕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了一些收税的,那今天肯定又得多破费一笔。 牛车停在西市那巨大的牌坊之下,看到一边小屋之中走出来的税吏,蔡老汉心中顿时一松,还是以前的那个税吏,和他算是本家,也姓蔡。 “老蔡头,这么早就来了!”姓蔡的税吏抬眼看了看天色,“大半夜就从家里走了吧?” “是哦是哦!”蔡老汉喜笑颜开的走了过去,“早卖早还家嘛,这天贼冷贼冷的。” “说得也是。老蔡头,今年炭价可是行情极好哦,你这老小子要发一笔财了。”走过来,掀开牛车上的茅草毯盖,税吏上下打量着码得整整齐齐的一车炭。 “不亏本就好咧!”蔡老汉笑道。 “估摸着两千斤吧。二十税一,蔡老汉儿,这一车炭按今年的行情能卖三十两银子,税金一两五。”税吏眼睛都毒得很,一眼便估摸出了蔡老汉这一车的重量。 “哪有两千斤,只有一千五呢!”蔡老汉靠近税吏,从袖子里摸出十来文铜钱便往税吏手里塞,“行情也没您说得那么好,能卖给二十两银子就不错了。还不知能不能卖出去。” 往年这么一塞,税吏基本上都是不动声色的便收了,然后你好我好大家好,但今年却有些不同了,税吏像碰到了火炭一样缩回了手,十来枚铜钱一下子跌进了雪地里。 “蔡老汉子你搞啥子呢!”税吏骂道:“你莫要害我。” 蔡老汉又些茫然了,往年不都是这样吗?莫非是今年行情好,所以嫌钱少了,一咬牙,又摸出几十文铜钱来便要往税吏手里塞。 税吏却是往后缩了几步,“蔡老汉儿,你这是行贿,要不是看在人熟的份儿上,我就要把你逮起来了,还不收起来。” 看着对方不像是嫌少的模样,蔡老汉心中却有些害怕起来。怎么一转眼,就铁面无私了呢!他自然不知道,大明王朝推行纳吏入官,像这些税吏,如今的薪俸都是参照官员执行,涨了好些倍,当然,管理上面,可也是严苛的不近人情,已经有好几个税吏被查出来收受贿赂,不但直接丢了差事,而且还吃了官司。 眼前这位税吏,已经在西市干了几十年了,按照现在的政策,再过几年他告老的时候,能拿到的养老钱,相当于一位七品官的薪俸,他当然不肯在为了这点小钱而砸了自己以后的养老饭碗。 说不定这个时候,便有一双眼睛正在暗处盯着自己呢,自己收了这几十文钱,还没有捂热,就会有监察院的人来把自己逮走。 “蔡老汉,一两五钱银子的税钱。”税吏麻熘的从怀里掏出一叠东西,从上面撕下两张,递给蔡老汉,“拿着,这是你交了税的凭证。” 蔡老汉知道这一两五钱是跑不了啦,还没有卖出一斤炭,却已经出去了一两五,心中不由有些肉痛。 但钱还是要交的。 他叹着气,从车辕之上的褡链里掏出两贯铜钱,将其中一贯放了一半回去,递给税吏。 税吏却不收,“蔡老汉,现在上头有规定,税钱,一半用以往的铜钱,银子都行,另一半得用刚刚发行的纸币。” “纸币?”蔡老汉茫然地看着对方,“那是什么?” 税吏也晓得这老汉是从乡下来的,多半不知道这些事情,“蔡老汉,跟你一时也说不明白,你呢,可以先进西市去,那里头有一家叫太平银行的,你拿着这铜钱,跟他们说换新币,他们就会跟你换,然后你再拿了新币来我这儿交税,我可跟你说啊,咱看你是熟人这才通融的,快点去吧,车子我给你看着,待会人一多,我可就顾不过来了。” 第六百五十六章:流通 银行是一个什么东西,蔡老汉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既然能换钱,那自然便也是钱庄之类的。 但钱庄换钱是要收手续费的,这让蔡老汉更是发愁了,还没有卖出一点炭,却要连二接三的掏钱出去。 像蔡老汉这样的人,过了大半辈子了,还从来没有进过钱庄,每年赚得钱,基本上刚刚够煳口,小有赢余,也是往坛子里一装,再把坛子塞进床底下或者更隐秘的角落,谁会花那冤枉钱请钱庄保管钱? 但不交税,便不能进西市,不能进西市,自然就不能交易。也不是不能在外头卖,但这样的话,要是给税丁抓住了,连税带罚,可就要让他血本无归了。老实巴交的蔡老汉,自然不会去冒这个险。 蔡老汉不识字,问了好几个人,才终于找到了那个什么太平银行,但一看那门面,那气势,蔡老汉却犹豫了。这门槛,自己真能踏进去? 抬头看了看那大门,大门两边站着的两个青衣少年,再看看内里的装饰,虽然只能看到一点点,但已经很清楚的表明了里面的豪奢。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因为这么多年一直烧炭,他的双手黑得发亮,即便是再怎么洗,也是洗不掉的。 在门前逡巡了半晌,走来走去,却终是不敢踏进门去。 “这位爷,是来大明银行办业务的吗?”门前一位青衣少年迎了上来,说话声音有些尖厉,脸上带着笑容,双手抱拳,对着蔡老汉拱手道。 “我,我……”蔡老汉哆嗦了一下,活了半辈子,还没有人称他爷呢。 我了半晌,他终于记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是是是,我是来换钱的,蔡税官说就你们这儿能换。” “原来爷是来换纸币的,请请请!”青衣少年满脸笑容,伸手相让。 “这位小哥,请问一下,我要换一贯钱,不不不,八百钱的纸币,要交多少手续费?”蔡老汉伸手拉住青衣小哥,刚刚一拉,看到自己的黑手,又赶紧松了开来。 “在我们这里换钱,不用交手续费。”青衣少年摇头道。 “不交钱?钱庄换钱不都是要收费么?”蔡老汉大为惊讶,还有这样的好事? 青衣少年笑着,指了指蔡老汉头上:“这位爷,我们这里不是钱庄,是大明太平银行,我们这儿可是朝廷办的,不是什么私人产业。” “哦,原来是这样。”蔡老汉一听说是朝廷办的,心中倒是大定。这大明王登基之后,别的不说,老百姓倒还是有不少实惠的,至少进城不交入城费了,好多以前的税费没有了,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 将蔡老汉迎进店内,青衣少年接着道:“这位爷,我们这里除了换钱之外,还提供其它的存钱服务,您如果有多余的钱,也可以存进我们太平银行来。” “存钱还要交保管费,我们庄稼汉,哪有钱存?再说也舍不得给这什么保管费啊!”蔡老汉连连摆手。 “我们太平银行可不是这样的,您在我们这里存钱,不需要交保管费,相反,我们还给您给利息钱呢!”青衣少年笑着解释。 “还给利息钱?”蔡老汉大奇。 “当然了。假如您有一百两银子,如果在我们这里定期存一年呢,便有五两银子的息,存半年呢,便有三两银子的息,如果想随时都能取走,那便只有一两的息了。这样跟您说吧,您存的时间越长,我们给的利息就越高。”青衣少年道:“总之还是很划算的,您今天来换钱是交税的吧,现在交税,纸币与其它钱各一半,您一次便换八百文的纸币,那您的流水还是很大的呀!与其把银子放在家里长霉,倒还不如存进我们这里让他下崽呢!” 蔡老汉有些心动,一百两银子,一年便有五两的息呢!儿子这大半年寄了几十两银子回家,与自己往年的积存加在一起,倒也真有百来两,现在就藏在自己床下呢。一年五两银子呢,自己辛苦一年,又能赚多少呢? 说话间,柜台内里,已经将几张轻飘飘的长方形的纸递了出来,青衣少年先接过来,再双手奉给蔡老汉,“这是八百文钱,您收好了。” 手里的纸花花绿绿的,蔡老汉捧在手里,却有些发蒙,自己没甸甸的八百文钱拿进去,就换了这几张纸片? “这是钱?”他看着青衣少年,问道。 “当然是。”青衣少年笑道:“这是朝廷发行的,以后啊,大家都要用这个钱了,铜钱太沉,不太方便,您瞧瞧,刚刚那八百文铜钱,挺重的是不是?咱们老百姓啊,又有谁手里随时拿着银子呢您说是不是?上个街买个东西,还背着重重的铜钱,那有这个方便?” 说得倒也是,但蔡老汉一辈子却还没有见过这种东西,银票他虽然没有拥有过,但也见过,手里这玩意儿,看起来比银票还要漂亮一些,用手扯了扯,还挺结实,摸在上面,光滑熘熘的,像是纸,又不是纸。 心中有些疑惑,但蔡税丁说了,一半税必须用这个交,想来也不是骗人的,那蔡税丁可是官呢! 拿着纸币,便向外走,青衣少年却提了一个红纸包着的小包走了进来,“这位爷等一等,这是我们太平银行送给您的礼物。” “换点钱,怎么还有礼物呢?”蔡老汉大为惊奇。 “这位爷,我们太平银行今天才正式开业,而您呢,是我们太平银行西市柜台第一个客人,上头有规定,第一个月内,每天头十个客人,都奉送一份礼物呢!”青衣少年笑着将红包塞给蔡老汉。 “这,这是什么呢?”掂着红包包,蔡老汉问道。 “一点小心意,也值不了多少钱,这不要过年了吗?一块腊肉,一块腊鱼,半斤小米而已。”青衣少年微笑着将老汉送到门外,“爷慢走,要是有闲钱暂时用不着,记得存在咱们太平银行来,有息哦。” 蔡老汉一手提着红包,一手紧紧地攥着那几张轻飘飘的纸,脚步也有些虚浮,钱庄的那些人以前他也见过,他一个个都是眼睛长在额头上的,自己一个庄稼汉,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尊敬过?这太平银行看起来很不错呢,是朝廷开的,伙计们又这么有礼貌,换钱不要手续费,还倒送礼物,自己是不是真得考虑一下将钱存到这里呢?一年有五两银子呢,要是自己多存上两年,是不是一年就不止五两呢,那青衣少年不是说了么,存得越长,息钱越高么?儿子当兵去了,这钱本来是存着给他讨老婆的,放在家里也不太让人放心,还担心让人偷了去。 想着心事,一路走回到西市门口,坊前已经聚集了不少来卖东西的人,蔡税丁正在那里跟人解释呢,蔡老汉走过去,将七张一百文,五张十文的纸币递给了蔡税丁,又数了七百五十文铜钱,合计一两五的税钱。 “大家都看好了,这便是纸币,大家要交的税钱,不论多少,其中一半必须要用这纸币支付。”蔡税丁晃着手里的纸币大声道。“大家手里没有,便赶紧去太平银行换,抓紧时间啊,免得耽误了大家做生意,大家也别在这里围着我,这是上头的命令,我只是奉命而行。” 听着蔡税丁的话,蔡老汉看了看手里还剩下的五张十文的纸币,小心的揣进怀里,还别说,五十文铜钱还有点斤两的,但这五张纸片放在身上,却是轻若无物。 他俯身捡起绳索,套在身上,一手牵着老牛,一手扶着车把手,一边向内里走,一边喊道:“大家快去吧,前十个,太平银行送东西哦,有一块肉,一块鱼,还有一斤小米呢!” 蔡老汉话音刚落,哗啦一声,身边的人已是如风一搬的掠了过去。 一身便服的秦风在王月瑶的陪同之下,站在离西市太平银行不远的地方,看着一群群的人走进去,又看着一群群的人拿着一张张纸币走出来。 “这法子不错,换出来的纸币,光交税总是用不完的,揣在手里,就得花出去,只要花出去,那就算开始流通了,开始固然艰难一些,但只要时间一长,大家便会习惯的。”秦风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道。 “陛下说得是。”王月瑶点点头,“重要的是让大家心中树起对这纸币的信心,一切便都好办了,商业署在这方面,会大力推动的。” “嗯,对了,这银行里迎客的几个人很不错啊,不管来得是什么人,都彬彬有礼满脸笑容的啊!训练了多久?”秦风笑问道。 “没有怎么训练,陛下,您忘了,您不是裁撤了大批的太监么?这几个便是其中之一,他们在宫中本身就受过礼仪方面的训练,这倒不需要我们费心。”王月瑶道:“让他们来迎客,做些服务工作,那倒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人尽其材,你会用人。”秦风道。 “这些人身体残缺,内心自卑,如果就这样撒手不管,指不定就会惨成啥样呢!商业署尽量的将他们安排下去,有些伶俐的,已经开始学习一些专业的技术,以便让他们将来能够自食其力。” “好,好。”秦风赞赏地道:“你这也算是为朝廷分了忧,这西市的太平银行看来还是不错的,我们去另外的地儿看看吧,新币发行的法令已经快有十天了,咱们去瞧瞧,大家究竟在用没用?” 第六百五十七章:赔本赚吆喝 西市,是专门给那些没有店面的零散客商叫卖货物准备的一个集散地,把大家集中到一块儿,不论买或卖,都是极方便的,更重要的是,集中到一起之后,这地儿便有了人气,想卖什么东西了,大家便会想到西市,这里便宜,而且应有尽有。 在越京城,除了西市之外,与之相对应的,还有东市,当然,相比于西市,东市那就是典型的高端大气上档次了,宽阔的街面,装饰豪奢的店面,这里,集中的却主要是大客商。相比起西市的杂乱,这里就整洁,干净的多,当然,人流也相对要较少一些。 不过这几天,东市却是人声鼎沸,比平素不知要热闹了多少倍,无他,只是因为在东市的大正粮铺的售粮,突然就跌价了二成。 进入冬季之后,越京城的粮价其实是上涨了不少,一来是因为本身要过年的缘故,二来却是因为北地四郡的战事。 但大正粮铺却突然逆市而行,不但没有涨,反而跌了两成,这样的好事,自然是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涌到大正粮铺来买粮,即便是家中不缺,这么好的价钱,屯一点也是好的。谁知道这样的好事,能持续多少天? 当然,大正粮铺跌两成卖粮不是没有附加条件的,他们只收朝廷新发行的货币。金银铜钱一概不收。 这也导致了位于东市的太平银行另一家分号整天也是人满为患,想买便宜的粮,自然就得来太平银行兑换新货币。 “这大正粮铺是什么来头?与商业署有关?”时近正午,秦风坐在东西最有名头的一品居二楼,隔着窗户看着楼下对面的大正粮铺外排着的长长的队伍。能在东市这么好的地界拥有这么大的门面,这大正商铺的老板当然不是普通人。 转了整整一个上午的秦风,心情并不是特别愉快,因为新币法令颁布已经十来天了,但看起来人们对新币的流通并没有太大的热情,很多地方甚至拒收新币。 王月瑶却是摇头,“恰恰相反,这大正粮铺,与商业署没有丝毫关连,甚至是我们一直在排挤的对象。” “这是为什么?”秦风知道王月瑶的风格,一向是信奉人多力量大,最擅长的就是拉人入伙,大家一起发财,借着手里的资源,开拓一块又一块的市场,将大家紧紧的绑成一个命运共同体。 “您知道这大正商铺的后台老板是谁吗?”王月瑶道:“是前贤妃的娘家。” “贤妃?”秦风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你是说吴鉴的贤妃?” “正是!”王月瑶点点头:“您仁慈,进入越京城之后,并没有大加追索,这贤妃以前也并不十分得宠,家人在朝中势力不大,吴鉴授首,太平军入城之后,吴鉴的那些妃子便都幽居在别宫,您登基那天,大赦天下,其中便有这些人,有家的可以还家,没有家可去的,仍然呆在别宫,这贤妃便回了家。” “原来如此!”秦风明白了一点。 “这贤妃虽然不得宠,也没有子息,但好歹也是妃子,家中一直便是经营粮食生意的,而且生意还做得极大,也算是这越京城中最有钱的一批人了。我们商业署虽然经常拉人入伙,扩大人脉,开拓更多的市场,但有些人,却是不要的。” “我明白了,像以前的皇亲国戚那肯定是不要的,反倒是那些臣子,你是多多益善。”秦风笑道。 “就是这样。”王月瑶笑着点点头,看向外面:“看起来,贤妃家的这位当家人,不但是一个聪明人,而且也是一个魄力极大的人。为了帮助陛下推广新币,倒是不遗余力,看这场面,只怕会损失不小。” “所有失,自然便是想有所得。”秦风笑着举起了筷子,“马猴说这家一品楼的冬鱼做得最灵长,来,尝尝。” 大正粮铺后院,当家人郑成贵正悠悠然品着小酒,菜是从对面一品楼端过来的,两家只隔着一条街,从那头端过来,还是热气腾腾的。当秦风正在对一品楼的冬鱼赞不绝口的时候,郑成贵也正挑着一颗鱼眼,笑咪咪的塞进了嘴里。 “爹,已经整整十天了,我们亏本卖了十天,来的人越来越多,您也不去外面看看,这队都快排到东市外头去了,一天,便是上千两银子的损失啊!”郑一平垂首站在父亲身边,有些痛心疾首,十天来,郑家已经损失了上万两的银子,即便对于郑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吞下一颗鱼眼,郑成贵不满的看了一眼儿子,“你缺这点钱?” “自然是不缺的。” “既然不缺,那为什么如此心痛?”郑成贵冷哼一声道:“别说是一万两,便是十万两,这一次我们也得咬牙挺过去。” 郑家这一年便犹如在惊涛骇浪之中过去一般,本来是皇亲国戚的他们,在越国的生意,那是做得有滋有味,女儿在宫,纵然不十分得宠,但那也是对皇帝而言,在外面,他们还是光鲜体面,一言九鼎的。但随着太平军进城,过往的荣华富贵便如同沙上的大楼,轰然倒塌,以往的荣耀,现在都成了摧命符。 事情发生的太快,逃都没有时间,也没有地去。大臣们可以换个主子,但他们却不行,只能认命地在家中等着太平军上门锁拿入狱,抄家杀头。 但左等右等,却什么也没有等来。入城的太平军似乎遗忘了他们,根本没有人理会他们。在胆战心惊了十来天之后,郑家终于打听到女儿贤女也还活着,只是被关在别宫之中。郑氏大着胆子重新开门营业,他们是粮铺,存粮极多,开门,官差说不定会找上门,不开门,也可以找着借口上门,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大方一点。 郑成贵还是有几分眼色的,处于风头浪尖之上的大正粮铺是越京城中第一家开门正儿八经营业的粮铺,这对于当时还处于惶乱之中的越京城来说,倒也成了一抹亮色。 生活似乎跟以往没有什么区别,郑家还是做着粮食生意,没有人来追究他们是前皇朝的皇亲国戚。数月之后,郑成贵甚至还使钱托人见到了女儿。 当然,事情也不是什么都如意的,很快,郑成贵便嗅到了不同的气息。太平军的太平坊,他以前自然也是有耳闻的,商业署的王月瑶,更是大名鼎鼎,在这半年之来,越京城在不动声色的改变着,商业版图每一天都在起着变化,但这变化,却与郑氏没有关系。 郑成贵发现,郑家被排除在外。 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似乎没有人来追究他们,但这种排斥,却足以让郑家在以后的路越走越窄,做生意的,攀高踩低是极自然的事情,以前他们是皇亲国戚,自然有人找上门来,但现在,本来就成了落水狗的他们,又在有意识的被排斥,时间一长,离死可就不远了。 他们是粮商,想要卡他们的脖子,何其易也! 郑成贵自然是不甘束手就缚的。以他的经验,这必然不是那位现在高高在上的皇帝的意思,只不过是下头人揣摸上面心思的一种表现,不然要收拾自己的话,何必如此麻烦,一纸命令岂不更加便当。 只要那一位没有赶紧杀绝的意思,那这事情便还有转擐的余地。一连苦苦支撑着生意,他一边瞪大眼睛,寻找着机会。 这个机会,自然是想要向那位表明态度的机会。 大明帝国成立,新皇帝登基,大赦天下,自己女儿居然能够回家了,这在朝代都是不敢想象的,一般的宫女可以回家倒不少见,但自己的女儿可是有名有份的贵妃,居然也能回家,这更坚定了郑成贵的想法,现在这位皇帝,与以前都是不一样的。 他等到了机会。 朝廷推行货币改革。这是一件大事,是朝代不管那一任皇帝都会小心翼翼对待的一件事情,郑成贵觉得机会来了。 抓住这一次的机会,向皇帝表明心迹,郑家能不能翻身,便在此一搏,如果此事过后,还是一如既往,那郑家,便可以将铺子盘给别人,变卖了家产,去乡下当一个田舍翁了。 “爹,我们在这里这么做,皇帝不见得便知晓,如果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岂不是白白的洒下去这么多银子,而且还大大的得罪了同行,现在不是以前了,我们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再这样一来,生意根本就做不得了。”郑一平道。 “不是不好做,而是根本做不了。”郑成贵咪了一口酒,“但皇帝肯定会知道的,货币改革是多大的事情,陛下岂不会紧紧地盯着这一块,只要现在这位皇帝根本不在意我们过去的事情,那我们这一次的投入便有很大的机会获得丰厚的回报。现在,皇帝陛下需要强有力的支持,而我们,给他搭上了一块跳板。” 第六百五十八章:效果 一品居内,秦风已经将一盘冬鱼吃得干干净净,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看着王月瑶:“别人已经将热脸贴了上来,我们不能给人一个冷屁股。 ” 听到秦风如此形容,王月瑶脸色微红,有些尴尬,这才让秦风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位可还是一位待嫁闺中的大姑娘。干咳了一声,装作没有注意到这一个问题:“这一次郑成贵也算是下了血本,你是说他一天就得亏上千两银子?那十天下来,就是上万两了。” “这点钱,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王月瑶笑道。 “或者不值一提,但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我需要树立一个榜样。”秦风手里拿着筷子轻轻地敲击着,“越京城的粮价是不应该涨的,北地虽然有战事,但蛮子和江浩坤已经被我们圈养在了北地四郡,而今年秋收,全国各地都是大丰年,粮价上涨,都是因为有人在利用北地战事作文章。” 王月瑶脸色略变,“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忙着太平银行的事,疏忽了。我回去之后,会马上去查粮食公会,看看什么人在搞鬼。” 秦风呵呵一笑,“不用花时间去查,你只要去问问那郑一贵,他马上就能给你答案。” 王月瑶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就让郑成贵以这个价卖,甚至还可以降一点,他如果卖得没有粮了,便去常平仓提粮。回头户部会知会常平仓,郑成贵卖多少粮,便能拿多少粮。” 秦风离去,王月瑶却留了下来,静静的喝完一杯茶,这才起身,走向了一品居,向着对面的大正粮铺走去。 已经是午后了,但在大正粮铺外面排队的人,却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依然如同早前一样,长长的队伍,几乎要延伸到东市之外。 卫士护着王月瑶,挤到了大正粮铺的门前。 “这位爷要买多少?”忙得满头大汗的伙计一抬头便楞住了,眼前这位,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来买粮的,穿着男装的王月瑶唇红齿白,样貌青秀,一左一右两名卫士却是虎背熊腰,只看三人的一身装扮,便不是普通人。 “去告诉你们老板,就说王月瑶来访!”王月瑶对伙计道。 伙计不知道王月瑶是谁,但对方的气派还是震慑住了他,答应了一声,转身便向内里跑去。 郑成贵也在喝茶,其实他对于这一次拍马屁的行为,到底能不能取得成功,心中一点把握也没有,但他必须搏一搏。再不孤独一掷,郑家就要完了,软刀子杀人最是厉害,杀得你无话可说,无路可逃。 他相信自己的行为,一定传到了那位的耳朵中。货币改革,是现在大明朝最大的事情,甚至比起剿灭北地四郡的造反更要重要,郑成贵觉得宫里的那位,一定会瞪大眼睛注视着这一切。 “老爷,老爷,外头有一个叫王月瑶的,说要见您!”伙计跑了进来,对郑成贵道。 啪的一声,郑成贵手里名贵的瓷盏掉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这一刻,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不是因为震惊,而是因为太过于欢喜。一边的儿子郑一平更是欢喜得几乎跳了起来,王月瑶是什么人,那是大明商业署的署长,她是大明的财神爷,更是皇帝的心腹爱将。 “请,快请!”郑成贵终于清醒了过来,“不不,我亲自去迎接。” 店门口,所有的伙计们震惊地看到,他们的大老板对着面前的那个年轻人一揖到地,抬起头来时,眼眶都是红红的。 “王大人,望眼欲穿呐!”郑成贵道。 双方都是聪明人,用不着转弯抹角,郑成贵开门见山,倒更让王月瑶高看了他一眼,承认自己是有目的而为之,不说一些什么大义,显得更坦承,当然,这也是形势所逼,看起来他们的情形必定是大不妙了。 “你这样卖粮,还能卖多久?”王月瑶笑指着外面那长龙一般的队伍,问道。 “如果只是我郑家存粮,还能卖十天,但我朽已经派人出去收粮。”郑成贵道。 “高价收进,低价卖出?”王月瑶追问道。 “不错。犬子跑了好几家了,他们的价格都很统一。”郑成贵道。 “如果我不来,你会破产!”王月瑶淡淡地道。 “今上是一个圣明的皇帝。”郑成贵冲着皇宫方向拱了拱手:“更是一位仁慈的皇帝。” 王月瑶点点头,“这里说话不方便,内里谈吧!” “王大人请!”郑成贵躬身相让。 “今年并不缺粮,为什么越京城粮价会上涨?”王月瑶盯着郑成贵,问道。 “王大人,我们知道不缺粮,但百姓并不清楚,大家都只知道,北地在打仗,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有战事发生,粮价就会上涨,有心人再稍加拨弄,粮价便能应声而涨。王大人是行家,自然是清楚要做成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容易了。”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再者,王大人在每个行业都成立了公会,那操纵起价格来,就更容易了。” “听说你被这个公会拒之门外?” “欲入无门!”郑成贵坦然道:“以我郑家在越京城粮食行当的影响,本不该如此,其实这一次王大人要是不来,我王家倾其所有之后,便会离开越京城了。” “现在你不用离开越京城了!”王月瑶道:“继续这样卖粮吧,也不用去其它地方收购那些高价粮了,粮没了,便去常平仓提粮,要多少,提多少!” “常平仓!”郑成贵有些震憾地看着王月瑶,常平仓那是战备伫粮,即便是以王月瑶的身份,也不可能让他去那里随便提粮。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宫里的那位发话了,自己的这一倾家之赌,终于还是成功了。 “陛下需要一个榜样,而你就是这个榜样。”王月瑶轻笑起来,“粮食公会的会长老煳涂了,郑家该在内里占据一席之地,回头便会有邀请函送到你这里来。过一段时间,我觉得你能当上副会长。” “多谢王大人!”郑成贵大喜过望,站起身来,向着王月瑶再一次深深一揖到地。 “就这样吧。”王月瑶站起身来,“这件事做得很好,陛下很高兴,希望接下来你能带动所有粮商都这样做,粮为百商之本,只要粮商这样做,肯定会带动一大批人推动新币的发展,有功于国,今上便不会让你吃亏。” 王月瑶离去好一会儿了,郑一平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看着父亲,眼中露出了钦佩之极的神色,“父亲,幸亏您一直坚持,这才没有功亏一篑。” “孤独一掷而已。”郑成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也是激动无比的心情平复下来,郑家,终是渡过难关了。 郑家从常平仓拿到了低价粮,终于让整个越京城的所有粮食们,明白了宫内那位的心意,惊惊之余,立时纷纷仿效,越京城的粮价应声而跌,在郑家门前排队的长龙再也没有了。 越京城内所有的粮商,都不约而同的做出了只收新币的决定,虽然这是跟在郑家身后炒冷饭,但还有得冷饭炒,已经很不错了。 粮商的辐身效应是非常明显的,很快就扩展到了其它行业,王月瑶也终于将视线从筹备太平银行的成立转到了推广新币之上,越京城的居民,不论是权贵毫绅,还是平头百姓,很快就发现,他们手中如果没有新币,在越京城简直连最平常的生活都成了问题。 腊月二十六,过了今天,朝廷里的很多衙门都要开始封衙,进入假期了。而在朝阳楼内,秦风却没有这种幸福,他仍在接见着一个又一个的大臣,而且这样的日子,还将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对于普通人来说,春节是一个假期,但对于他来说,春节只会更忙,乐公公拿来了制定好的行程,那长长的单子,看得秦风一阵阵脑仁疼。 但还是有高兴的事情,新币的推广比想象中的情形要显得更顺利一些。 “陛下,现在使用新币的情况,各地之中最好的便是太平城,不愧是陛下的龙兴之地啊,城主一声令下,不论城内城外,是远是近,都立即开始了兑换了新币,那里的太平银行备币经常断货,不得不从外地调进。” 听到苏灿的话,秦风得意的笑着,太平城,是他一手新建,那里的人,也是他一手从濒危的边缘那里拉回来的,自己在哪里,有着无人可比的威信,只要是自己下达的命令,在哪里,都能得到坚定的执行,不论官民。 “第二是越京城,这里是都城,官也好,兵也好,都多,官属兵属自然也多,推广起来更容易,排第三的是沙阳郡,第四是长阳郡,推行最困难的是正阳郡。”苏灿一一禀报着各地的新币发行使用情况。 “慢慢来就好,户部拟定的三年缓冲期,这才过了多久?能有这个成绩,我已经非常高兴了。”秦风笑道,的确,这个成绩,已经足够他骄傲了。 “陛下,看起来,开年我们就必须要加印新币了,不然新币溢价太多,对于经济也不是什么好事。”苏灿建议道。 “专业的事情,你们专业的人才去做,这些事情,你们与户部洽淡,再向首辅汇报即可,我,只需要结果。” 第六百五十九章:抢粮 拓拔燕坐在雪地里,手里拿了一块兽皮,一下一下地擦拭着他的弯刀。 在他的身后,聚集着一千多名骑兵。 仔细地将刀上的污垢擦干净,将弯刀举到眼前瞄了瞄,拓拔燕满意的点点头,嚓的一声,还刀入鞘,站起身来,走到身边的战马旁,从一边的布袋子里掏出一把豆子,喂到马的嘴边,看着马吃着豆子,他满意的摸着战马长长的鬃毛。看着马儿吃完,他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一块肉干,塞进嘴里用力嚼着。牛干很硬,嚼得腮帮子有些发酸,但他还是得用力的嚼碎,咽下去。 看着自己麾下的这千多名骑兵,拓拔燕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一些。 将前越太子吴京送到曹辉手中之后,他便与秦厉一起回到了北方四郡,慕容靖已经先行逃了回来,虽然没有死,但也身受重伤,半年之内是休想下床了。有秦厉,慕容靖二人作为拓拔燕的引见人,他没有费什么力气,便得到了慕容宏的信任,为燕国所接纳。 是跟着慕容靖去燕翎卫干,还是去军队带兵,对于拓拔燕是一个很难选择的问题,鹰巢并没有关于这一方面的指示,神鹰计划在成功地送出拓拔燕之后,后面的事情,就只有一个大致的框架了,对于拓拔燕再也没有任何详细的任务指派,只是让他尽可能的取得慕容宏的任信,难够一步一步地打入燕国的高层。 去燕翎卫,有慕容靖的赏识和提拔,肯定会能更快地向上爬,但也存在着极大的风险,因为在燕翎卫,集中着他的同行,任何的不小心,都有可能暴露自己。思虑再三,拓拔燕表示要去军队带兵打仗。 于是拓拔燕便到了燕国左军大将慕容宏麾下,因为在营救吴京一事之中,拓拔燕表现相当突出,在大明鹰巢的全力追击之下,安然地将吴京带了出来,显示出了极为强暖悍的个人能力,更为重要的是,在另几名燕翎卫都追随吴京去了齐国,远离了北地四郡这片战乱之地,而拓拔燕却毅然回来这一点,更让慕容宏赞赏,所以拓拔燕一到左军之中,便担任了一支统领千人的骑兵将军。 燕国多年僻居山中,骑兵并不多,他们也缺马,所以每一名骑兵,都是燕军之中的精锐,对于这样一位从天而降的将军,自然是要极尽刁难之能事。 不过拓拔燕仅仅用了一个月时间,便彻底在这支千人骑军之中站稳了脚跟。 第一步,当然便是拳头。自古以来,在军中都是拳头更硬的人,说话的声音便大一些,拓拔燕的拳头便很硬,到任不久,便将敢于挑衅的人打得面无人色。 第二步,心狠手辣。对于当面挑战者,拓拔燕悍然应战,从不退缩,打赢便罢,从不追究。但对于背手捅刀子,暗中下绊子的则是毫不留情,最狠的一次便是将煽动军中士兵闹事的副将绑在冰天雪地,先用皮鞭子抽得浑身是血,然后丢在雪地里冻得半死,最后命是捡回来了,可人也废了。 第三,后台够硬。士兵们很快发现,这位新来的将军不是一般人,因为拓拔燕总是能搞到其它部队搞不到的东西,武器,盔甲,战马,粮食,似乎只要这位他们的将军一出马,这些东西第二天总是会出现在营地。他们这支千人队,在整个左军之中是待遇最好的,几乎可以比美左军大将军慕容康的亲卫营了。 三管齐下,拓拔燕很快便在这支千人骑兵之中建立起了无人可以撼动的声望。 这位将军不但心狠手辣,更是胆大妄为。他们这一次出来,名义上是巡边,其实是拓拔燕收到了消息,要临时兼任一回强盗。 北地四郡造反,想趁大明立足未稳之机,将大明搅乱然后乱中获利的计划遭到了迎头痛击,数路军马皆遭惨败之后,不得不撤回北地四郡。大明似乎也没有余力痛打落水狗,并没有乘胜追击,但却将北地四郡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北地四郡原本是军事重镇,又靠近大山,本身不是粮食产区,粮食更多的是靠外地输入,这一封锁,粮食便成了最大的问题。特别是燕国,除了军队,数十万普通蛮人百姓也从大山深处走了出来,迁入到了平远,宁远,镇远三郡,这些人的涌入,是粮食危机立刻无穷放大,进入冬季之后,这个问题便显得更严重了。 搞粮食,便成了燕军另一个重要任务。 攻打明国驻军,抢掠明人粮食,便成了唯一的途径。一支支燕军部队从明军封锁线之间的缝隙之中摸出去,有的成功的带回了粮食,有的却永远的留在了那一边。 明军似乎也对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有着极大的兴趣,两边一次次的交手,互有胜败。拓拔燕也曾率队出击过一次,大胜而归。他甚至直接攻打了明军的一个堡寨,上百明军在那个堡寨之中被歼灭,拓拔燕从那里一次性便搞到了几十石粮食。 但自那一次之后,拓拔燕便对这样的战斗失去了兴趣,因为那一战,他的确是胜了,但自己也死了好几十个人。他将目光移到了另一边,抚远郡。 江浩坤的及时撤军,让他保住了老巢抚远,他要是再与明人纠缠一段时间,抚远也会落到慕容宏手中,他的及时撤军让慕容宏没有一口气吞下抚远,双方明义之上还是盟友。与燕国相比,江浩坤的日子要好过一些,他还有储备粮食,而且抚远郡拒绝蛮人入内,这使得抚远郡的人口没有暴增,而更重要的一点是,江浩坤还能从外面搞到粮食。 一条黑色的交易线,源源不断地将粮食从明国走私到抚远郡,卖出的价格是在明国本地销售的数倍。 暴利之下,促使了胆大的商人,不顾明军的封锁和严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通过各种手段,贩粮到抚远郡。 这一次,拓拔燕便是接到了一个绝密的消息,又一支走私粮队通过了明军的边境线,正在向抚远进发。 拓拔燕带着他的一千骑兵,悄悄地潜入到了抚远境内,静静地等待着那支粮队送上门来。严格说来,拓拔燕这是违备了燕国与江浩坤的协议,属于一种破坏结盟的行为,但拓拔燕根本不在乎,他不在乎,那些士兵更不在乎了。 “将军,来了,来了!”山坡顶上,一名哨兵回过头来,冲着坡底的拓拔燕兴奋的挥着手,拓拔燕三上并做两步的窜到了坡顶,远处,十几两马车正排成一长熘,在雪地之中艰难地向前跋涉着。 “操他娘!”拓拔燕突然骂道。 “将军,怎么啦?十几两马车呢,起码两万斤粮,这一次我们发啦!”身边的副将慕容海兴奋地道。他是前任副将被拓拔燕整残之后提拔起来的,也是曾被拓拔燕差点揍得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之一,现在对拓拔燕是死心塌地。 拓拔燕其实是在骂明人。这样一支庞大的运粮队是怎样通过明军边境线的,他用屁股想也能想得出来,肯定是封锁北地四郡的某一段防线上的明军将领被买通了,这才能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这里,否则便是瞎子,也不可能让这样一支车队穿过封锁线。 “的确是发啦!”他脸色阴沉地道。回望坡底,千余名骑兵已经全都翻身上马,只要他一声令下,便能冲出去,将这批粮食抢归囊中。 “将军,有人接应!”慕容海轻叫了一声,抚远方向,一支约两百人的骑兵正疾驰而来,目标正是远处的那支运粮队,而那支运粮队似乎也看到了他们,正在起劲的挥舞着旗帜。 拓拔燕哼了一声,转身下到坡底,翻身下马。 “出击!”他冷冷地道。 “将军,抚远那边来人了,会起冲突的。”慕容海提醒道。 “你怕了吗?”拓拔燕斜眼看着他。 慕容海被这一眼看得面红耳赤,“末将才不怕。”一提马缰,第一个冲了出去,拓拔燕哈哈大笑,一振马缰,“儿郎们,上啊!” 上千名骑兵从坡后绕出,向着那支运粮队直扑而去。 突然出现的骑兵,显然让远处的那支骑兵以到了惊吓,他们停了下来,而那支运粮队,看到燕国的旗帜,却有些慌乱,有的想转身逃走,有的却想奔向远处的那支抚远骑兵,乱成一团。 想跑,自然是跑不掉的,他们的车是用牛拉的,怎么可能跑得过战马。 千余骑兵转眼之间,便将这支运粮队给包围的铁桶一般。 赶车的车夫们抱着脑袋蹲在车边,浑身发抖,倒是那个骑着马的送粮的掌柜模样的家伙还很镇定,跳下马来,牵着马站在一边。 远处蹄声隆隆,那两百抚远骑兵终于反应过来,快马加鞭赶了过来。两支军队相隔数十步,对峙起来。 片刻之后,一名抚远将领策马缓缓而出,大声道:“对面燕军的兄弟是那个领头的,请出来说话,我叫高杰,是江郡守麾下。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第六百六十章:买粮 拓拔燕转着手里的马鞭,斜睨着这位抚远军官,眼神之中满是不屑。 “高杰,没有听说过。”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士兵一涌而上,拳打脚踢,将一众赶车的车夫与护卫撵到了一边。“这些粮食,归我们了。” 高杰大怒:“这位兄弟,这里是抚远郡,你过界了,抚远可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地方!” 拓拔燕大笑:“我便做了,你奈我何?” 高杰森然道:“你现在人多,我亦无可奈何,但好教这位兄弟知道,距离不过十里,便有我抚远大军驻扎,只怕里抢得到东西去运不回去。” “老子敢抢,自然就能弄回去。”拓拔燕冷笑。 “你可以试试!”高杰毫不让步:“这位兄弟,现在我们是盟友,也是朋友,你们差粮,我们江郡守也是知道的,每月也都向你们皇帝陛下调拨不少粮食,你这一抢,可算是挑起了事端,破坏了双方的联盟,为了这点粮食,值当么?这不过两万多斤而已,只怕你抢了这两万斤,失去的却是二十万斤,到时候,你顶上头颅难保。” “敢差我们大燕一斤粮食,我们大燕军队便去抚远自取。”拓拔燕丝毫不想让步。 高杰冷笑不已。 慕容海策马走到拓拔燕身边,低声道:“将军,这事儿可不能闹大,现在咱们与他们还不到翻脸的时候。” “迟早要翻脸,早翻晚翻有什么区别?”拓拔燕眼珠子瞪着高杰,嘴上却在回答慕容海的话。 “将军,那也是上头的事情,咱们,犯不着啊!”慕容海继续道:“明人咄咄逼人,咱们现在却还立足未稳,虽然占了三郡之地,但郡内那些越人,却与江浩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上头不是一直说,要咱们暂时收敛一些么?” 拓拔燕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老子才不受这窝囊气。” “暂时,暂时忍耐而已。”慕容海看到拓拔燕提起了马鞭,吓了一跳,生怕这位横起来天王老子都不认的家伙一鞭子抽向自己。“将军,您前程远大,犯不着为了这点粮食让上头拿您当替罪羊,真要闹起来,咱们这样的小人物,可是第一个被抛出来的。” 拓拔燕哼了一声,提起的马鞭慢慢的放了下来。 一看拓拔燕心动,慕容海心中大喜,接着道:“反正您也有门路,咱们这千把兄弟挨不着饿,管他呢。” 拓拔燕转动着眼珠子,“就这样退走,老子一点面子也没有了。他娘的,不是说以前没有人来迎接粮队的么,抢了便抢子,老子不认帐便是。现在可就麻烦了,要不要干脆把他们全灭了口。” 慕容海可没有想到拓拔燕这样狠,一言不合,便要将对面的人全都干掉。 “将军,这可不行。”他看了一眼对面的高杰:“这些运粮的,倒好杀,但对面的可也全是骑兵,真要动起手来,咱们虽然人数是对手的几倍,但想全歼,却是不大可能,只要跑脱一个,那可就完蛋了。” “咱们千把人,还能让他们跑了?”拓拔燕冷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现在咱们两家关系还算维系得不错,上头不想现在翻脸,事儿闹大了,肯定要抛咱们出去顶缸,到时候,咱们为大燕抢到了粮食,却还得被扣一脑门子屎,何苦来哉?”慕容海道。 拓拔燕舔了舔嘴唇,点了点头,“你说得也是。不过这粮,我还是要定了。” 慕容海苦笑,敢情自己说了半天,对牛弹琴了。 拓拔燕不再理会他,却也没有理会对面的高杰,目光转到身后,那个运粮的掌柜模样的人,“你,过来!” 掌横模样的人慢慢的走了过来,脸上神情却并没有多少害怕的神色。 “你叫什么名字?”拓拔燕半趴在马上,看着对方问道。 “草民将张安。”掌柜的躬了躬身子,道。 “你老板是谁?”拓拔燕扫了一眼那十几两板车,“你们老板手眼通天啊,几万斤粮食居然能轻轻松松的穿过封锁线到这里,了不起。” 张安却不说话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拓拔燕却大笑起来:“好,我知道你也不会说,但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这两万斤粮食,在明国,能值多少钱?” 张安微微一笑:“回将军的话,今年大明风调雨顺,一斤粮食不过二十文钱而已。” 拓拔燕眼珠子一转,“这么说来,这里两万余斤粮食,所值也不过四五百两银子而已,你们卖给抚远多少钱?” “不敢欺瞒将军,这两万斤粮食,价值二千两银子。” “五倍的暴利,难怪有人铤而走险。”拓拔燕叹道:“别说是五倍了,就算是有个两三倍,那也值得干了。” 张安微笑:“这只是米的价钱,其实其它地方花钱更多,最后到手,也就两倍的利。” “当然,买通边关守将和地方官吏,都要花钱嘛,一趟便能赚上一千多两银子,一个月来回个几趟,那就发财了。”拓拔燕笑咪咪地道。 “是这个理儿,可也冒着极大的风险,一旦事败,那是要杀头的。” “不错不错。”拓拔燕大笑起来,看着张安,脸上满是不怀好意的表情:“想不想多赚一点?” 张安一愕:“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拓拔燕直起身子,在怀里摸出一个包裹,在手里掂了掂,转头将手伸向了慕容海,“拿来!” 慕容海楞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敢拒绝,从怀里也摸出了一个包裹,交给了拓拔燕。 “还是不够,去,把每个校尉身上的都拿来。”拓拔燕挥了挥手。 慕容海不敢拒绝,打马离去,片刻之后,又拿了数个小包裹过来交给了拓拔燕。 将手里所有的包裹抛给了张安,“你发财了。这里的粮食我都买了,抚远给你不过五倍的利,我这里,给你十倍。” 张安有些迷茫地看着拓拔燕,那边高杰却是勃然大怒:“你这是何意?” “何决?你买粮,我也买粮,谁出的价高谁得,对不对?”拓拔燕冷笑。 高杰脸孔抽搐了几下,阴测测地道:“那你也还得看他愿不愿意卖给你啊!” 拓拔燕转着手里的马鞭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安:“你不愿意卖?” 张安打了一个突儿,拓拔燕这是将他架在火上烤呢!卖?那肯定得罪了高杰,建立这样一个稳定的走私渠道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向抚远走私粮食,可不是只有他后台老板一家,丢掉了这样一个暴利生意,只怕上面也饶不了自己。不卖,这个蛮人将领恼将起来,真一刀砍过来,高杰还能为自己作主不成,死了也白死。 一时之间,他竟然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张老板担心以后?”察颜观色,拓拔燕轻声笑了起来。 “不错。”张安看着对方,“做生意,讲究的是往来,细水长流,这位将军虽然出得价高,但细究起来,却还是我们亏了。” “明白了!”拓拔燕点了点头:“你们老板既然是做这种生意的,那想来耳目也必然聪明得很,抚远缺粮,我们大燕更缺粮,所以我们更急迫的需要这些粮食,你不用担心以后,因为以后我们就成为老主顾,只要你们能运过来,有多少我们收多少,而且”他嘿嘿笑了起来,瞟了一眼高杰:“而且我们的价格比他们要更好。与我们做生意,才是暴利,我们用金子交易,而且见货便给钱,我们甚至可以预付一部分,怎么样?” 张安转头看了一眼高杰,粮食,现在抚远四地都缺,以前不知如何开拓一条安全的与燕人交易的渠道,只能与抚远交易,现在送上门来,倒是天上掉馅饼,关键是蛮人在自己那方,口碑可不怎么好,上面会不会同意这门生意可也说不准。毕竟是杀头的生意,赚钱是一头,但保命更重要。 想清楚了里头的利害关系,张安冲着拓拔燕拱了拱手:“我们做生意的,自然是希望客人越多越好,这位将军,不知如何称唿?” 拓拔燕大笑起来,从腰上扯下一块腰牌,“这上面有我的名号,以后你来宁远,拿着这块牌子,自然通行无阻。这么说,这些粮食你是卖给我了。” “当然。”张安躬身道:“我即贪念你给的银子多,也害怕您手中的刀子利。” “不错不错!”拓拔燕笑道:“是个识务的,想赚更多的钱,便来找我,你要钱,我要粮,一拍即合。我们燕人,不缺金子银子。” 目睹这一切的高杰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冷哼一声,转身打马就走,再横在这里,就纯粹是自找难堪了,真要动起手来,自己也绝对是要吃眼前亏的主儿。 拓拔燕分出一些骑兵来赶牛车,自己却落在后头,看着张安,道:“张掌柜的,我在宁远等着你来哦。不只是粮食,其它的,咱们也可以交易嘛。” 第六百六十一章:宁远燕军 宁远城外十里,驻扎着燕国左军二万人,统兵大将慕容康,拓拔燕的这一千骑兵,在这个大营之中,只不过是占据了一角而已,在这一片小小的营地之中,拓拔燕是老大,说一不二,但放眼整个大营,他却只能算是一个小不点。 纵然身后有慕容靖当靠山,但在军中,他仍然得一步一步的来。像他这样,一跃而成为一千骑兵的统兵将领的事情,并不常见。 军队之中,勇敢凶狠不可或缺,但资却是更重要的一点。 但这一段时间,拓拔燕却成了整个大营之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因为他这一次出去,带回了两万斤粮食。 对于一支两万人的大军来说,两万斤粮食,不过一天的口粮而已,但对于一向只能伸手要粮的军队来说,却是了不得的大成就。 这个拓拔燕,自从来到骑兵队里,就一直很受关注,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慕容靖亲自送来的,更为重要的是,这个家伙好像天生是一位福将。别的将领发兵去明境之内袭扰,掠粮,纵算有所获,但往往也付出不小的代价,有的更是兴高采烈出去,灰头土脸回来。但只要他出马,总是百战百胜,到现在为止,在与明军的交锋之中,燕国左军一共拔了明人八个寨子,其中三个便是拓拔燕打下来的。 虽然这些寨子打下来就得撤,根本守不住,但对于被困在北地四郡的燕军来说,却是一件振奋士气的大好事,这代表着对面的明军并不是无懈可击的。以前燕军虽然屡败给对手,但只要奋起一搏,并不是没有机会。 军中甚至传言,如果不是拓拔燕到军中时间实在太短,资太浅,早就更进一步了。 这种传言在拓拔燕带回来两万斤粮食之后,更是传得有鼻子有眼了,据说消息来自左军大将军慕容康,现在不仅是慕容靖欣赏拓拔燕了,连慕容康也对其青睐有加。要知道,当初拓拔燕被送来的时候,左将军其实心中是很抗据的。 慕容靖与慕容康都姓慕容,但两人却是两条路,慕容康根本就不想让慕容靖在自己的地盘之上插一杠子,要不是有皇帝慕容宏的手书,拓拔燕早就被他找个理由赶出大营了。 但现在,他转变了看法,常对左右亲近之人说慕容靖总算是做对了一件事情。 对于一位肯定要高升的年青有为的将领,自然便会有很多人找上门来,所以这个只占据了大营的小小营地,现在成了大营之中最热闹的地方。每天都有军中将领上门拜访,打着的当然是取经的名义,实则上所有人心中都明白,拉关系,混个熟脸才是正经。一个被好几位大佬都关照的人物,一飞冲天,也就是时间上的事情。 今天照例如此,几个军官提着酒肉,熘进了拓拔燕的帐蓬。当慕容海一头冲进大帐的时候,拓拔燕已经喝得满面红光,有些口齿不清了。 “拓拔将军,大将军派人来了,就在营门口,说大将军紧急召见您。”慕容海看着醉态酣然的拓拔燕,道。 军中饮酒,可是大罪。但一般而言,只要不被抓现行,或者没有误事,上官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太过于深究,但现在是左将军急召,拓拔燕这个模样去,可就有些难堪了。 一起与拓拔燕饮酒的几名军官一听这话,早就吓出了一声冷汗,各自找了个借口,一熘烟儿的跑了一个无影无踪。 拓拔燕倒似没事儿人一般,冲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没卵子的货,一看就靠不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身上套着盔甲。 “拓拔将军,这个样子去见左将军,只怕只怕有些不妥,要不要想个法子把使者拖延一会儿?”慕容海期期艾艾的问道,他是真不希望拓拔燕出事,这位将军虽然跋扈一点,凶狠一点,但对下属其实很不错,更重要的是,跟着他有肉吃啊。 “慕容海,你真是个瓜货,你觉得在军中饮酒的罪大一些呢,还是欺瞒大将军的罪大一些?”拓拔燕将刀挎在了腰间,手搭在慕容海的肩膀上。 “这还用说,当然是欺瞒大将军的罪大一些。”慕容海脱口而出。 “这不就得了。”拓拔燕摇晃着走到帐外,从地上抓了一大把雪,在脸上胡乱的擦了几把,人也显得清醒了一些。“你把这儿收拾好,等我回来,说不定大将军有又什么赏赐下来。” 慕容海咧咧嘴,心道您这个模样去见大将军,只怕别的赏赐没有,板子倒是肯定要赏赐一顿的。 “真没事儿?”他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从这儿到大将军哪里,还有十里地呢,我路上慢些走,到了那里,也差不多了。”拓拔燕毫不在乎,走出大帐,唿喝着卫兵牵来了战马,径自便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用雪拼命的擦着脸。 站在营门外的信使是慕容康的亲兵,见到满脸通红,一身酒气的拓拔燕,不由得一怔,本想提醒一句这位现在炙手可热的家伙,但没有想到拓拔燕居然理都没有理他,策马便从他身边冲了过去。 这下子倒是将这位亲兵可气着了,好小子,这么张狂,等会儿有你好瞧。如果只有大将军一人见你,说不定念着你的功劳也就司得理会了,可今天大不一样,有贵人驾临,你这个模样儿去,军法正在哪儿等着你呢。 慕容康并没有住在军营之中,他带着三千亲卫驻扎在宁远城中。 前几天拓拔燕从抚远郡抢来了一批粮食,其实说抢并不准确,应当说是强买了一批粮食带了回来,让慕容康很是高兴,手下军将都是一些饕餮,只进不出的货,倒是这个半路跑到自己麾下的家伙,每每会有出奇之举,这半年以来,竟是屡立战功。相比于左军在镇远那边连连吃瘪,这个拓拔燕倒是很给自己在皇帝面前挣了些脸面。 两万斤粮食不是重点,左军一天就能将他吃得干干净净,重要的是,拓拔燕找到了一条粮食的走私渠道。 燕军现在虽然占据着宁远,但实际上来说,他们还是外人,并没有与当地人融合,本地也有豪强,但皇帝陛下并不允许他们打这些人的主意,慕容康也明白这里头的轻重,他们这一代蛮人,在慕容宏的影响之下,大都读越人的书,习越人的治国之道,比一般的蛮人更懂得治世之道,他驻扎在宁远城中,并不是贪图享受,而是要弹压蛮人,免得这些刚刚从山里出来的家伙仗势欺压本地人,造成两相对立,这于皇帝的大计,显然是完全不符的。 但粮食,却成为了他们一个致命的问题。几十万蛮人出山,聚集在宁远,镇远,平远三郡之地,这都是要吃要喝的,大雪封山,原来的老巢即便有一些粮食,也很难运出山来。他们现在一个重要的粮食来源便是抚远郡。 所人都知道抚远郡能从外面弄到粮食,但对于燕人这些外来者来说,要找到这些弄粮的渠道难如登天,不是找不到胆大包天的人,而是他们很难与对面的那些能弄到粮食的人获得互信。就算他们愿意付出更高的价钱来与对方交易,也一时之间找不到门路。 拓拔燕打开了这扇门。 来宁远的不是一般人,而是帝师,万全。 对于这个老头儿,慕容康很是敬畏,正是这个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儿的老头,在跟着慕容宏从山外回来之后,一点一点的将散乱不堪的蛮部各族聚集到了一起,作为慕容宏的追随者,慕容康亲眼见识了这个老头儿的本事儿,当然,还有心狠手辣。 当拓拔燕一头撞进来的时候,慕容康正在向万全吹嘘自己治军严谨,麾下屡立战功,宁远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蛮人与本地人相处融洽。而帝师万全并不说话,只是微笑点头。 所以当慕容康看到拓拔燕满脸红光,一身酒气进来的时候,差点一口气没有接上来,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整张脸火辣辣的,如同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眼前要是别的人那也罢了,但偏偏却是万全。 他拔刀杀了拓拔燕的心思都有了。 “末将拓拔燕,奉召见前。大将军有何吩咐?”虽然一路之上都在用雪擦拭,但拓拔燕的嘴巴仍然有些打结,一身酒气更是冲天。 慕容康恶狠狠地看着拓拔燕,正想发作,一边的万全却是先开口了。 “你便是刚刚弄到粮食的拓拔燕吧?果如慕容靖老将军所言,年少有才啊!” 万全开了口,慕容康只能闭嘴,只是拿眼睛刀子似的在拓拔燕身上剐来剐去。 “末将正是,这位老大人是?”拓拔燕拿眼睛看着慕容康。 “我姓万,不是官儿。”万全笑咪咪的道。“不过我在皇帝陛下跟前做点杂务。” 拓拔燕一进门便看到了这个老头坐在上首,慕容康却是下首做陪,自然明白,这个杂务只怕很不一般。 第六百六十二章:拉人上船 “见过万老!”拓拔燕并不清楚眼前这个老头究竟是什么身份,只能判断这是一个极其了得的人物,能让慕容康甘心情愿坐在下首的人可不多。 “很好,很好,在慕容靖手下,一路护送前越太子从鹰巢的追杀之下顺利逃出,到了慕容康的手下,又屡立奇功,从两位大人的奏章之中,经常能看到你的名字,今日见到本人,的确是少年人杰。”万全微笑着道:“大燕如果像这样你的少年俊彦多起来,不愁他日大事不成。” “万老谬赞了。”听着这些话,拓拔燕却是心生警惕,作为一名鹰隼,在被送出之前,他遍阅了鹰巢几乎能搜集到的所有重要人物的资料,对于大燕,有一定的了解,但对于眼前这个老头,那些秘报之中,却没有一点的提及。但此人能看到呈报给燕王的奏折,能直唿慕容靖,慕容康的名字,显然地位极高。 “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么?”万全带着一丝考较的意味,看着眼前这个满身酒气的将军。身有酒气,眼睛却很清亮,很显然,眼前的这位年轻将领与他平素见到的燕国将领有着极大的不同。 拓拔燕思索了片刻,“我想,应当是为了我弄到的这一批粮食。” “粮食是重点,又不是重点。”万全笑道。 拓拔燕又想了一会儿,“的确,两万斤粮食对于我们来说,连杯水都算不上,那么应当是粮食的来源。” “不错!”万全抚掌大笑。“拓拔燕,你在越地,嗯,现在应当称唿为明地了,你在哪里潜伏多年,对越,对明都应当有一些了解,你如何评判他们?” 拓拔燕眼露惊之色,半晌才道:“万老,末将只不过是一个撮尔小将。” “仅仅要你谈谈感受而已。”万全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 拓拔燕思索片刻,才道:“前越是一只羔羊,,但明国却让人恐惧,我们下山晚了。” “为什么有这样的一种感受?” “末将在越京城,混进了一个帮派之中,几年下来,也有了一点地位,在前越,我看到的是文官贪财,武官怕死,污吏横行,治政混乱,为富不仁。但到了明国,却仿佛换了一个天地,我在越京城,就看着越京城一天一个样,所以,我感到恐惧。” 慕容康盯着拓拔燕,眼神更是恼怒,“你酒还没有醒么,看来我得帮你醒醒酒了!” 听到慕容康的话,拓拔燕立即闭上了嘴,垂下了头。 万全却是不以为意,摆了摆手,“既然恐惧,为什么回来?我听秦厉说,曹辉很是欣赏你,曾邀请你随他去齐国,那几个不是都去了吗?” 拓拔燕又瞄了一眼慕容康,低声道:“末将怎能弃国而去?即便是死,也要为国而死。” “闭嘴,我大燕不过暂受挫折,随时都能攻入越京城。”慕容康吼道。 万全慢慢的喝着茶,“你是一个不怕死的,回来之后带军与明军作战,数战皆胜,左将军这几个月上奏的胜仗,倒大多与你有关,但从你的语气之中,却能听出恐惧,害怕,这是为何?” “大将军,我,我能说真话吗?”拓拔燕看着慕容康,讷讷地问道。 慕容康恨不得一板砖拍死眼前这个混帐东西,当着万老的面,居然问自己是不是说真话,难不成自己以前说过假话。 慕容康还没有说许,万全倒是先笑了起来,“当然是说真话,说真话。” “末将带兵与明兵数战,明兵忽强忽弱,有时候强悍的让人胆寒,即便数十人也敢正面与我对悍,虽死不退,有时候却又像是一支完全没有任何作战经验新兵。打着打着,我忽然就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万全感兴趣的问道。 “明人根本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他们在拿我们练兵。”拓拔燕道:“那些不堪一击的都是新招入伍的新兵,明王在用我们的刀磨励他的军队,因为我每们与他们交手数次之后,便能感到他们在慢慢的变强,但当我感到他们变强的时候,他们却消失了,再一次碰上的,又是新兵。有一次我击败了这样一股军队之后冒险深入,想印证我这个想法,结果便撞上了一支完全不同的军队,末将伤亡了百余人才摆脱他们。万老,大将军,我们面前的这一道防线是明军拿来练兵的,他们真正的防线在更后方。” 慕容康脸上变色,“这个情况,你怎么不早说?” “末将只是猜测,不敢妄议,怕乱了军心。”拓拔燕赶紧解释道。 万全叹了一口气,“你说得不错,燕翎卫弄回来的情报,也在怀疑此事,你作为一线将领,只不过印证了此事的真假而已,明人,的确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他们也的确在拿我们练兵。在他们看来,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能歼灭我们。” “原来万老也是这样猜的。”拓拔燕似乎松了一口气。 万全沉默了片刻,“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事实的确如此,在山中之时,我们以为明军纵算击败前越,也会大伤筋骨,趁势出兵,我们可以捡一个大大的便宜,一举奠定东山再起的基础,可结果,却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吴鉴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彻底,前越大臣如此没有骨头,天下坚城至少也能排进前三的越京城,明人没有费一兵一卒便拿下了,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仍然不得不发动,终于吃了败仗。” “万老!”慕容康有些不满地道:“我们如今比在山里,只强不弱,至少我们拥有了四郡之地。” 万全笑了笑:“你说得也不错,但我们的机会,不在于这四郡之地,而在于秦风对我们的轻视,他在拿我们磨刀,我们何尝不是在养精蓄锐,他给了我们时间,我们便要珍惜。不放过每一个能够翻身的机会,拓拔燕,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么?” “粮食的来源。我们缺粮,我们需要粮食。”拓拔燕大声道。 “错了,如果仅仅是粮食,还不需要我亲自来这一趟。”万全缓缓摇头:“这只是其中的一件小事而已,你知道那个张安,就是你与他交易的那个走私粮食,他的背景么?” 拓拔燕摇头。 “慕容靖已经查清楚了此人的背景,这个张安的背后,是正阳郡的大豪李氏。现在的家主叫李维,在刘兴文率部攻击正阳郡的时候,他率部投降刘兴文,后来所部被编入明军之中,麾下有三千兵将,亦是围堵我们大燕的明军兵马之一。”万全道。 “难恨那个张安能够出入边境有如无人之境。”拓拔燕惊叹道:“那个李维既是明军将领,却走私粮食到我们大燕,他不要脑袋了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李维,终究还是一个商人,数倍的暴利,足以让他铤而走险。李氏在正阳郡势力极大,与江浩坤以前便有交往,他向抚远走私的,可不仅仅是只有粮食,还有军械,食盐等。” “此人既与江浩坤有旧,先前我买粮的那些黄金可能要打水漂了,倒不如直接纵兵抢了他们的。” “不不不,你买得好。如果抢了,我们与江浩坤本来就很薄弱的那点信任可就要完全没了,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而且,有了这一点关系,我们可以名正言顺的接触这个李维。”万全意味深长地看着拓拔燕。 拓拔燕脸上变色,“万老,末将现在只想领兵。” “你果然聪明,我一开口,你就猜到了我想要你去做什么。”万全笑道:“你有多年的潜伏经,当然,这绝不是什么愉快的经,你心中抗拒这种事情,也是理所应当,这也是你不愿呆在燕翎卫的理由吧,但我想来想去,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任务了。” 拓拔燕垂下头,眼珠子乱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利用这一个机会,你潜入正阳郡,先找到这个张安,然后找机会接触到李维。” “让他们给我们卖粮,卖军械,卖食盐?”拓拔燕道。 “这只是开端!”万全笑道。“我需要你一点一点的将李维诱到我们这条船上来。” “万老,现在明国势大,大燕势弱,李维可不是傻瓜。” “所以先要与他交易。”万全道:“每一次的交易,都是将他绑上这条船的绳索,我们有的是金子,而李维却对财帛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只要他贪图这个就行了。” “我明白了!”拓拔燕点了点头:“只要他深深的陷入进来,到了某个时候,他敢不听我们话,某些东西就会流出去,那足以让明国皇帝诛他九族。” “一点就透!”万全开心的笑了起来,“不止是李维,正阳郡这样的人不少,李维只不过是其中最大的一个而已,你这一次去,尽量的多接触这样的人,多拉一些人上船,当某一天秦风想要对我们下手的时候,我们也可以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拓拔燕沉默不语。 “你只是先去打开局面。”万全道:“等到有了一定的基础,我会让你回来,到时候,你将成为统领一万人的将军。” 第六百六十三章:正阳新贵 新的一年在爆竹的噼里啪啦炸响之中终于来临,与笼罩着阴霾、恐惧的北地四郡不同,正阳郡城上上下下却是一派喜庆的气氛,大街小巷,披红挂绿,虽然已是凌晨,但灯火通明的大街之上,人群仍然川流不息,不时会有顽劣的童子将一截截的竹子扔进燃烧的火堆之中,突如其来的爆裂之声往往会将正从旁边通过的人吓一大跳,然后惹来一阵阵欢乐的笑声。 正阳郡是幸运的。在越地多年的战乱之中,他们基本上没有受到什么波及。他是前越的第一大粮仓,也是前越除开都城越京城之外的最为富庶的地方,当然,也是防守最为严密的地方。他们唯一的一次受到战火波及还是数年之前顺天军在歼灭了张宁之子率领的虎贲军之后顺势攻入正阳郡内。 但当时的顺天军只是为了牵制越**队并非大规模的入侵,后来随着顺天军的败亡,被顺天军占领的几个县又落到了太平军手中。直到太平军对越国发起大规模的进攻,正阳郡才第一次感受到战争的威胁。 但这一次战争虎头蛇尾,很快便烟消云散,朝廷兵部侍郎许杰率领下的郡兵和临时组织起来的民军在太平军强大的攻势面前,纷纷临阵倒戈,使得正阳郡几乎兵不血刃就落入到了太平军之手。 对于正阳郡的许氏来说,这是不幸的。正阳第一大族就此没落,一蹶不振,占领正阳郡的太平军秋后算帐,抄没了许氏的全部家产。而对于正阳郡的百姓来说,这却是幸运的,因为他们最终还是没有遭受到战火的荼毒。正阳郡的迅速归附,使得它的经济民生基本上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失。 对于大明国来说,是幸运的。因为一个完好的没受到多大损失的正阳郡,将会源源不断地提供粮食,使得越京城稳如山岳,也使得国库的财赋收入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但对于大明的朝廷来说,也是不幸的。正阳郡迅速投降,旧有的贵族豪绅转身换了一个主子,却依然是占据着正阳郡最上层的那一撮人,大明要稳定,便必须得笼络他们,而拉拢他们的结果,却是好坏各半。一系列在大明其它地方轰轰烈烈开展起来的运动,在正阳郡却如同一枚小石籽仍进大海之中,鼓了几个小泡沫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比如吏治改革,比如新货币的发行。 朝廷在正阳郡遇到的不是明面上的反抗,而是暗地里的阻挠。奉命来到正阳郡的官员,很快就发现,他们即便拥有再高的热情,也敌不过脚下粘稠的泥浆,他们寸步难行。正阳郡延续多年的那些看不见的惯例,旧俗,一点一点磨去新政的激情,任何一项法令,到了这里,一层一层的抵达最普通的百姓身上之时,便会变得与先前毫无二致,衙门里的师爷擅于用花样百出的文字游戏,把这所有的一切化为无形,而且让上头找不出任何的毛病。 看似一项项法令都公布了,但却没有任何一项能落到实处,得到改变。 越国灭亡了,大明兴起了。但正阳郡还是正阳郡,以前统治正阳郡的是那一批人,现在还是那一批人,当然,他们的头头换了。过去是许氏,现在成了李氏。 李维,就是正阳郡现在最大的家族的家主。 李氏,以前在正阳郡排第二把交椅,仅次于许氏,而在这一场战争之后,李维的战场倒戈给他带来了丰厚的回报。许氏倒了,李氏乘势而上,而他在战时统领的民军,经过汰选之后,仍然留下了三千,被编入了大明的正规野战军,而李维正是这支军队的统兵将领。 李氏风头,在正阳郡之内,一时无二。 “李兄,这一年,可真是让人心惊肉跳啊,天上地下,来回牵扯,现在想来,还是思之犹悸,一步踏空,那就万劫不复啊!”廖辉感叹地道:“昨儿个我去城南,偶尔看到了许杰那一农子,挤在一间四面漏风的屋子里,家里连余粮都没有一粒,别说过年,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难说。看着可怜,我给了他们几十两银子,许老太太以前多傲气的人啊,在我面前哭得什么似的,竟然给我叩头道谢。唉呀呀,不能看,不能看。” “廖兄,你这心软的毛病可要不得。”李维撇了撇嘴,“许杰逆势而行,差点连累了我们,太平军要找他们的麻烦,你可别凑上去惹一身腥。” 廖辉嘿嘿一笑:“李兄,得饶人处却饶人吧,朝廷现在哪里还记得许杰?他们一步步走到现在,少不了你老兄在后头推波助澜吧,我知道以前许家对你多有得罪,但现在他们已经这样了,何必呢?” 李维冷笑:“廖兄这是在教训我吗?” “不不不!”廖辉连连摆手,“只是顺嘴这么一说罢了。他们现在已经跌进了泥坑里,没必要再踩一脚啦,没得弄脏了靴子。” “弄脏了靴子,我可以再换一双!”李维哼了一声:“许氏以前仗着朝中有人,多次欺压我等,你还记得五年前我替儿子求娶他家二女的事吗?哈哈,那一顿羞辱让我毕生难忘。也让我明白,光有钱是不行的,还得有权,还得有地位。” 廖辉一笑。“那是。有权自然有钱,可有钱却不见得能有权啊!” “回头我去找那许老太太,他们不是活不下去了么,嘿嘿,我让他们把许茹萍卖给我家做丫环,我一定多给银子,哪怕他要价千两,我也给他。” “何必呢?”廖辉脸上微微变色。 “我就是要让他们尝一尝被羞辱的味道。他们给予我的,我要十倍百倍的还给他们。”李维大笑:“廖兄,大过年的,咱们说这些扫兴的东西干什么,今天找你来,主要还是要跟你商量几件事情。” “我也正要找你。”廖辉道:“新币的发行,已经势不可挡,老兄,我这个郡守顶不住了,这一次苏开荣父子搞了一个各郡推广新币的排名,正阳郡倒数第一,比那些边远郡治都还不如,我探听到的消息,皇帝可是拍了桌子,雷霆大怒了,听说过年之后,大明银行和户部都会派人下来。” “老百姓不爱用,我们能怎么着?”李维一笑道:“廖兄就为这个操心?该做的你都做了嘛!” 廖辉苦笑不语。 “商业署的王月瑶,也发下了公文,她倒没有理会我,而是直接找到了与商业署有关联的那些商家,你先前没有在前线没有回来,他们可是寻到我哪里去了,王月瑶压得紧,说是再没有进展,明年就要削减他们的配额,稀释他们的股份。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威胁。”廖辉道。 “王月瑶这个女流之辈,倒是心狠手辣。”李维冷哼一声:“皇帝也真是穷疯了,竟然想出这个主意来掠夺我们的财富,别人不懂,我李维还是稍稍懂一点的,让我用真金百银去换那一叠叠花花绿绿的纸,真是岂有此理。” “硬顶看来不是办法了。还有吏改,纳吏为官,以及改革选官制,我们也拖不了多久了。”廖辉道。“过年后,王厚会亲自来正阳郡,我可没胆子跟这个老头子玩心眼儿,他本身就是师爷出身,什么花招也打不过他的眼去。” “纳吏入官可以慢慢搞起来,但廖兄,一定要掌握主动权,只要人还是那些人,正阳郡就还是我们的。至于改选官,推举为科考,哈哈,难不成那些泥腿子还能考过我们这些家族的子弟,重要的是考什么,廖兄你只要在这个上头花心思就好了。” “我也这么想。”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正阳郡要抱成团。”李维道:“正阳郡过去是大越的第一粮仓,现在也是大明的第一粮仓,可以说,正阳不稳,则越京城必然不稳,我们这里有点伤风什么的,越京城必然也得咳嗽,所以嘛,就算朝廷对我们不满,也是投鼠忌器,不敢乱来,你看顺平郡,出了屁大一点子事,结果田真便跑去,抓的抓,杀得伤,我们这里,他敢吗?但是廖兄,如果我们不团结了,那可就等着被人一点一点的割肉吧,这一点,你一定要跟那些人说清楚,特别是有些意志不坚定的。只要我们齐心,别说是王厚,便是皇帝来了,又能怎么样?” “李兄慎言!”廖辉有些慌乱地摆摆手。“陛下之威,不是我们能臆测的。” “嘿,密室之内,你还怕有人听去了不成。”李维不屑地道。“廖兄,我常在前线,你驻郡内,这里头,你可得顶住了,该让的让,不该让的,一点也不要退,今天退一步,以后可就得步步退了。” “硬顶总不是办法。” “当然不是硬顶,办法多得是。”李维哈哈一笑:“苏开荣父子不是搞了这么一个排名么,你干脆上书朝廷,请他们派一个人来专门督办此事,我们全力配合嘛。让他们自己来领教领教咱们正阳郡百姓的威办。” “这倒是个办法。”廖辉眼睛一亮。 “到时候他们自己也铩羽而归,还能说我们吗?”李维得意地道。 第六百六十四章:害怕的郡守大人 从李府出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先前热闹的大街之上,已是行人廖廖,只余下那些挂在门檐之上的灯笼,还在寒风之中微微摇晃,照亮门那那方圆之地。 一阵冷风吹来,廖辉激零零的打了一个冷战,把衣服再裹紧了一点点,门外,轿夫也赶紧撩开了轿帘子,宽大的轿子里,放着一个特制的火盆,钻进轿内,一股暖气顿时扑面而来。 “起轿!”外面,亲随廖正喝道。 轿子平稳的被抬了起来,内里的廖辉甚至没有感受到一丝颠簸。两根手指轻轻地揉着太阳穴,廖辉只觉得头疼得很。 他是在许氏倒台,太平军进入正阳郡之后才被以李维为首的豪强们推举为郡守的,廖氏在正阳郡,以前不过是一个二流世家而已。以前他在正阳郡,担任着长史一职,他很清楚,之所以那些人推举自己上台,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懂得规矩而已。 但现在,他有些胆寒了。 太平军从无到有,几年时间里,便推倒了大越,建立了新的国家,无论是秦风,还是他麾下的那些文臣武将,自然都不是一般人,对于这些人,廖辉打骨子里有一种畏惧。但现在,他却身不由己的在与这些人对抗。 从吏治改革,到新币推广,正阳郡都在用着各种各样的方法推娓,拖延,甚至采取一些非常手段,让这些事情在执行的过程之中走样,引起民怨沸腾,然后郡守府便名正言顺的推迟某些政策的执行。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当了多年长史的廖辉虽然谙熟这些技巧,但并不认为这些技巧上得大雅之堂。越京城对于正阳发生的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但恰恰就是这种冷淡,让廖辉有些心惊肉跳。 黎明之前总是最黑暗的,惊雷到来之前,又何尝有什么预兆?现在朝廷的反应太平静,反而是一种极危险的先兆。 正阳郡对于前越也好,现在的大明也罢,重要性都不言而喻,越京城的粮食超过六成来自正阳郡,朝廷对于正阳郡不可能视而不见。 自己得想个法子摆脱李维这些人的控制。廖辉在心里默默的想着,这个郡守只怕是当不得了,但是怎么平安的脱身,却是一个需要反复斟酌的事情。贸然辞职,只怕会被正阳郡的豪强们视作背叛。 自己是本乡本土人,与这些人本来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想要摆脱他们,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但如果这样搞下去的话,只怕最后会出大事情。廖辉本能的觉得沉默中的越京城不鸣则一,一鸣,则必然会是惊涛骇浪。 外边传来急促的马蹄之声,将廖辉从沉思之中拉了回来,他揭开窗帘,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背影。能在这个时间街上奔马,自然也不是一般人。 “是谁?”他问廖正道。 “老爷,好像是李府的张安。”廖正道,“这么晚他在干什么,看起来好像是从外面刚刚回来的。” 廖辉沉默了一会儿,“你去城门问一问,他从这个方向来,应当是从北城门进来的。” “是,老爷。”廖正虽然有些诧异,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郡守府后院,除了夫人还在守岁,孩子们却是早已经都睡了。廖辉与夫人打了一个招唿之后,一个人回到书房,仍然在为先前的问题而头疼。 一过年,吏部尚书王厚要来正阳郡视察,了解正阳郡关于吏治改革的问题,户部与大明帝国银行也会派专人过来推进新币的推广,商业署那边,只怕也会施加更大的压力,这些,只要自己还坐在这个位子上,便必须得承受。 他叹了一口气,头更加疼了起来,两边他都觉得惹不起。一边现在就可以让他好看,而另一边,则在以后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廖辉觉得自己现在就站在一个独木桥上,无论那一边,都是无尽的悬崖。 向朝廷坦白一切,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他马上就又被他打消了,这大半年以来,他跟着李维他们做了太多对抗朝廷的事情,自己能有退路吗?即便是坦白,朝廷就能饶过自己? “老爷。”廖正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怎么样?”廖辉问道。 “老爷猜得不错,的确是从北门进城来的,不止孙安一个,还有不少人跟着他一起回来,他们,好像是送粮回来的。” “送粮?”廖辉突然打了一个寒噤。“往哪里送粮?” 廖正迟疑了一会儿子,“老爷您还不知道吗?李将军他们是往抚远那边卖粮。” “什么!”廖辉一下子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廖正,“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透露给你知道?” 朝廷禁止向北地四郡运送任何物资,粮,盐,铁等更是重中之重。李维如果真往抚远卖粮,那可就不是小事了,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过了对抗朝廷的吏治改革和新币推广。 “老爷,李氏粮行一个师爷与我是邻居,一次与我在一起喝酒喝大了,无意中说漏了嘴,让我知道了这件事,第二天酒醒之后,我顺口问了一嘴,结果把这个师爷给吓得要死,当天就给我送来了一百两银子,说千万不要说出去,不然他得死,我也活不长。我是给吓着了,又得了银子,便贪图他的银子,便没敢说。” “你,你……”廖辉指着廖正,“混帐东西,你这是要害死我吗?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居然瞒了我这么久,说,李维他们卖粮往抚远有多久了,怎么运过去的?” “老爷!”廖正吓得跪了下来,“那个师爷说,已经有好几个月了,每一次正阳郡往军中送粮的时候,其实运到军中的粮食,都要远远超过实际所需的,但在帐上却没有显露出来,这批粮食到了军中之后,再悄悄地通过李将军他们的防线,运往抚远,价格是我们大明的数倍。” 廖辉的手遏止不住的抖了起来,李维的驻军是围困抚远四郡的明军之一,他自家有粮行,又有军队,当真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 “葛乡他们参与了没有?”他声音颤抖的问道。 “这个我真不知道,自那以后,那个师爷便再也没有登过我的门了。”廖正道。 廖辉重重的跌在椅子上,如果说先前的那些事情,最多让他罢官丢职的话,此事一旦暴光,便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完了,完了!”廖辉长叹道。 “老爷,我们也没有参与这件事情,就算日后暴光也与我们无关!”廖正道。 “你知道什么,知道什么!”廖辉狠狠地道:“我如果不知道也就罢了,可你知道了,我现在也知道了,到时候至少是一个知情不报。” “那就举报他们!”廖正一咬牙道。 “举报他们?”廖辉一瞪眼睛,“你以为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吗?我们与李氏纠葛太深,如果葛乡也与这件事情有关,那只怕整个正阳郡都卷到了其间,肯定有很多人盯着咱们,一招不慎,就是杀身之祸,杀身之祸啊!” “那老爷,我们怎么办啊?”廖正也害怕起来,在那里抖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老爷,过了年,那吏部尚书王厚不是要来我们这里么,到时候您悄悄地跟他坦白,李维敢对付我们,还敢对付王尚书?” 廖辉沉思片刻,“这的确是一个办法。廖正,这一段时间,你可不要走漏了风声,不然,咱们只怕都保不住性命。这城内城外,可都是他们的人。” “小人知道了。” “明天一大早,你去城南,给徐老太太一百两银子,让他们赶紧离开正阳郡,就说再不走,李维会对付他们的,到时候,只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廖辉道。 “老爷,这好吗?这不是得罪李维吗?再说了,徐氏以前可也没把我们当人,何必现在可怜他们!”廖正有些不满地道。 “放心吧,李维还不至于因为这件事与我过不去,徐氏现在已经够倒霉得了,但让李维作践他们,我也是看不过去的。他要是一刀砍了徐氏一家,我没有二话,但你知道他想干什么吗,他要把徐家二小姐弄到府里去做丫环,以报当年他替儿子求亲遭辱一事。” “还有这样的事情?”廖正瞠目结舌。 “李维这人,睚眦必报,与他打交道,须得步步小心啊。”廖辉叹道,“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啊!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敢贪恋这郡守的位子,这那里是郡守府,这就是火坑啊,一个贪念,便让我跳了进来,现在想要爬出去,却是难上加难了。” 就在廖辉自怨自艾地时候,一匹快马飞也似的奔进了越京城内,径直来到了鹰巢的暗房所在之地,翻身下马,亮出腰牌,大步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一份情报出现在了郭九龄的面前。 “神鹰出巢了。”郭九龄看着手中不过一指宽的纸条,沉思片刻,“马上通知田真,千面两人到我这里来。” 第六百六十五章:何不脚踏两条船? 一盏油灯之下,三个脑袋凑在一起,盯着一张一指宽的纸条。 “神鹰计划一直执行得不错,怎么突然之间就出巢了?”田真轻轻地按压着太阳穴,眉头深深的皱起,今天是大年夜,团年饭时多喝了几杯酒,现在脑袋还有些微微疼痛。 “为了培养神鹰,我们可是付出了不少代价,不仅是鹰巢,连军队那边,我们也送了不少功劳出去,要是让军队那些家伙知道这些损失是因为我们故意而导致的,只怕会冲进来揪掉我们的脑壳。”千面哼哼道:“一直都还好,怎么就出巢了呢?出了什么事?” 郭九龄拿起纸条,在油灯之上点燃,“虽然还不清楚情况,但也说不定是一件好事,或者神鹰在那边已经获得了相当的信任和看重,这一次出巢是执行什么重大任务。” “正阳郡能有什么事?”千面反问道。 “正阳郡才真正有事。”郭九龄哼了一声:“正阳郡是我大明第一粮仓,那里虽然现在归属了我大明,但真正掌握权力的仍然是旧有的那一批豪强,连郡守也是他们自己推举出来的,当时为了稳定正阳,朝廷也一一照单全收,但现在不利的一些影响正在慢慢地显现出来。不论是吏改还是新币推广,在正阳郡都遭受到了极大的阻力,这些人的手段,嘿嘿,倒也熟悉得很。” 郭九龄是前楚高官,对于那些弯七弯八,让了受了气还说不出来的手腕却是熟悉得很,但知道却不见得能破解,那些熟知官府套路的家伙,总是能让你无处下嘴。除非下狠手,摸刀子,但这样一来,却极易破坏正阳郡如今太平的情形,让正阳郡百姓心生反感,从长远来看,这是不利的。 “您是说神鹰出巢与正阳郡的某些人有关,哈哈,那可好了,这叫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偏撞来。”田真一下子乐子,“正好一起解决掉。” “如果真是与他们有关,那这件事涉及的面就大了,不是我们一家就能解决好的,千面,你先去正阳郡,不要声张,与神鹰接上头,搞清楚究意是什么事,不要擅动,然后回报。我觉得田真说得不错,正阳郡的事情,是该解决了,但怎么做,却只能由陛下决定。”郭九龄若有所思地道。 “是,郭统领。”千面点了点头。 “小心一些,万万不可暴露神鹰的存在,就连我们自己人也不能说。”郭九龄叮嘱道:“到现在为止,神鹰计划知道的不超过十个,以后也绝不会超过这个数。” “我省得。”千面道。 “田真,往北地四郡的渗透要抓紧,我们在哪边需得要有足够的人手,到了一定时候,神鹰是需要帮助的。”郭九龄问道。 “已经开始了。”田真道:“我们正在策划一起行动,镇远的王贵会在这一次行动之中,反出大明,逃回到镇远。这是明面上的,暗地里,会通过其它渠道陆续进入,但这些人都不会知道神鹰的存在。” “很好,那就各行其事吧,我希望尽快都得到准确的消息,尽早地向陛下禀报,好让陛下能制定统一的全面的策略。”郭九龄看着两名下属道。 “是,统领!”两人抱拳一揖,转身走了出去。 正月初一,千面一人一马,出了越京城。 而此时在正阳郡城李维府邸,一个身裹披风,头戴笠帽的人在张安的引导之下,自侧门走了进去。 “家主。”张安躬身道:“这位,便是从哪边过来的。” 李维眼露寒光,死死得盯着来客。来人却是很从容的取掉了头上的笠帽,随手扔在一边,看着李维:“李将军,久仰了,我叫拓拔燕,自宁远而来。特来送将军一场大大的富贵。” 李维冷笑:“大大的富贵,从何而来?你们燕人,如今就是被大明圈养的一头猪,什么时候开宰,全看大明皇帝的心情!” “是么?”拓拔燕大笑起来:“既然如此,那李将军怎么还在偷偷地往那边卖粮呢?就不怕事情败露,你们的皇帝先拿你开刀么?” “无凭无据,信口开河。”李维冷笑。“一群蛮子,说话岂有人信?” 拓拔燕大模大样的坐了下来,看着李维道:“李将军,贵国皇帝当年起事于雁山的时候,不过几百人而已,如今我大燕比起他当初来说,可谓是不可同日而语,不说别的,单是拥兵十万便足以与大明一较短长。贵国围而不打,也是担不起损失吧。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李将军如果不求显达只求财富,我们也能满足,而且我们能给你,江浩坤可给不起。” 将手里提着的一个包裹放在案上,金属撞击的声音分外悦耳。 “李将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要钱,我们要粮,双方各取所需,有何不可呢?”拓拔燕笑道。 “你胆子很大,你就不怕我把你抓起来交出去?” “有什么可怕的。李大人把我交出去,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只怕反而会惹来疑心吧?我倒是担心李大人不声不响的把我砍了。”拓拔燕笑道。 “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李维目露凶光,“我与江浩坤交易,可没说要与你们交易,我可信不过蛮子。” 拓拔燕冷笑:“我们的信用,可比江浩坤好得多,李大人,不要以为江浩坤与你有旧,你就信任他,这世上,只有利益,利益才能让双方的友益恒久持远。而且,您认为江浩坤还能蹦哒得了多少天吗?” “你们要对江浩坤下手?”李维一惊。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拓拔燕淡淡地道:“迟早而已,北地四郡不能有两个声音。李将军,不妨多告诉你一点,我们已经与齐人达成了协议,当我们向大明发起进攻的时候,齐人应当大兵齐出自登县开始进攻,两边夹击明国。” “齐人正与楚人开战,岂会在此时启动与明国的战争!”李维不信。 “想来年前大明皇后秘密回到楚国的事情,李将军也有所耳闻了吧?”拓拔燕问道。 李维点了点头。 “据我们得到的可靠情报,这一次大明皇后秘密回国省亲,已经与楚国达成了协议,他们两家将结成同盟,共同对付齐国,你觉得齐国还能容忍明国酣睡在一侧么?我大燕王已经与齐国皇帝达成盟约,只要齐国出兵帮助我大燕,异日我大燕便将视大齐为上国,自愿为藩属,并将出兵共击楚国。”拓拔燕语出惊人。 李维脸色一变,看着拓拔燕,久久不语。 “大齐之强,想来李将军心中也是有底的。”拓拔燕嘿嘿笑着,“李将军现在犹豫也有道理,但李将军,多一条后路总也是好的。万一我们胜了呢?到时候,总比你一条道走到黑来得强,正阳郡的许氏,现在处境你也知道吧?” 李维沉思片刻,“卖粮可以,卖其它东西也不是没有商量,但现在,我不想与你们谈任何其它东西。” “好,要的就是这句话。”拓拔燕大笑:“日子长着呢,其它的事情,咱们可以慢慢来,什么时候李将军愿意谈了,我们都是敞开大门的。我们大燕,对于豪杰向来是欢迎之至。”他拍了拍提来的那个包裹,打开,金灿灿的立时晃花了人的眼睛。 “这是订金?” “不,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拓拔燕道:“金子,我们多得是。我们大王说了,只要李大人肯合作,以后的生意,在你与江浩坤交易的价格之上,我们再加二成。” “好,成交。”李维沉思半晌,道:“但这件事,你们那边能守住秘密?” “当然。只要李将军这边能管住嘴巴,我们那边绝对没有问题。”拓拔燕一笑道。 “拓拔将军说我们的语言似乎毫无障碍?”李维有些惊奇。 “不瞒李将军说,我在越京城生活多年。”拓拔燕哈哈大笑:“不久前做了一件大事,才不得不逃出越京城,返回故地。” “太子吴京的事情是你们做的?”李维一惊,看着对方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钦佩,毕竟能从一国都城将重犯抢走,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不错,侥幸成功。”拓拔燕一脸的平静:“都说鹰巢厉害,也不过如此,一路之上死在我刀下的不知凡凡。现在吴京早已经到了长安城,我们也正是藉此与齐国搭上了线,现在长安城中,我们便有人专门驻扎,专门与齐国朝堂沟通。而齐国在我们大燕,也一直驻扎有人。双方交流畅通。如果有机会,我们会介绍此人给您认识。” “原来如此!”李维惊讶之极。 “现在李将军对我们是不是更有信心一点了呢?”拓拔燕笑问道:“有时候绝境不见得就无路可走,或者绝境更是开启全新道路的一个契机呢!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总是没有错的,对不对李将军?” “倒也有理!”李维也是笑着点点头。 第六百六十六章:京师南大营 一拳击出,轰然一声暴响,眼前方圆丈许之内的积雪顿时被一扫而空,雪雾漫天飞舞,纷纷扬扬的落下,四周顿时一阵热烈的鼓掌之声和叫好之声,待得雪雾渐清,看清眼前的景象,围观的士兵们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积雪之下,艰硬的冻土竟然也被轰出了一个大坑。 冻土有多硬,苍狼营的士兵们是深有体会的,即便是用军队专用的铁铲铁钎,往往下去也不过是弄起浅浅的一层,但野狗的一拳,却将地上轰出了一个大坑。如果这一拳击在血肉之躯上,岂不是要将人轰成渣渣。 **着上身的野狗吐出一口气,收拳而立,**的上身,古铜色的肌肉一块块棱角分明,上面纵横交错的伤疤,更是让苍狼营的士兵动容。 对于军人来说,伤疤便是无言的勋章,但像野狗这样,身上几乎被伤疤覆盖,还是让所有人震惊不已,这得打了多少硬仗,受了多少伤,才能有如此之多的伤痕。 野狗打仗是一个疯子,在敢死营的时候,他一向充任前锋,他的信条就是向前,向前,再向前。这样一个人,在伤亡率恐怖的敢死营能一直活下来,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士兵。现在的苍狼营,自然也沿袭了野狗一贯的风格,彪悍,蛮横,不讲理,不管你有千般诡计,我自以一法应之,那就是一力降百会。 自从进入越京城之后,野狗的苍狼营便没有再离开过这里,哪怕他曾一力请战想要去北地四郡过过瘾,但无一例外,都被秦风拒绝。驻扎在越京城外南面的苍狼营,是拱卫越京城的重要力量之一。现在的苍狼营已经扩展到五千人,率上辅兵等各类杂兵,近七千人驻扎在被百姓称为南大营的这个地方。 与之相对应的,便是越京城北面丰台的骑兵营,百姓称之为南大营,一步一骑,两个大营拱卫着越京城的安全。 今天是大年初一,军营里虽然也稍稍的布置了一下,但与城内相比,却并没有多少过年的气氛,仍然是一板一眼的按照平时的节奏生活着。对于他们来说,只有战争与和平两个时间段而已。 早训已经结束,军营之内的一些军队已经开始收队,返回营房,各队的伙房炊烟袅袅,各种香气混和在一起,随风在营中飘荡,马上就要到吃早饭的时间了。 在大明,即便是越京城内,普通百姓仍然保持着一日两餐的习惯,但在军队之中,却是一日三餐,秦风信奉精兵路线,不要兵多,但要兵精,他不惜花费大量的钱财将自己的士兵武装到牙齿,不惜以高额的饷银吸引青壮年加入军队,当然,在伙食之上,更不会吝啬。强壮的身体是要喂养出来的,没有强壮的身体,如果承受高强度的训练,又如何能在战场上有持久的战斗力呢? 野狗一瘸一拐的走回自己的营房。南大营作为拱卫军师的重要兵营,自然不会让士兵住在帐蓬之内,一排排军营青砖碧瓦,横平竖直,建设得极其漂亮,住宅区,后勤区,训练校演区,分工明确,一目了然。 在这些军营的正中间,一幢独立的房子显得鹤立鸡群,门前三根旗杆,大明日月旗最高,烈火战刀旗次之,苍狼营的狼头旗稍矮一些,三面旗帜正在晨风之中随风起舞,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走回自己的营房,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卫兵早将大堂里的地龙烧得暖暖和和,坐在将位之上的野狗舒展开四肢,舒服的躺在了铺着一张虎皮的太师椅上。 他对于自己的武功进境感到很满意。当初在敢死营之时,他不过是六级顶的武道修为,在安阳之变中,丹田被破,一身武功尽数被废,双腿脚筋被挑断,自以为人生将就此了结,但随着秦风归来,舒畅替他治好了脚伤,虽然变成了一个瘸子,但他已经心满意足。只要不葡伏在地上过完剩下的人生,他就很满足了。 然而他的人生并没有因此就结束,他开始修练老大的混元神功,因为丹田早已被破,他无法像秦风那样经那种由生到死,死而复生的过程,修练出来的混元内力散布在全身的四肢百骸之中,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他都需要秦风替他锻炼全身内力,洗去混远神功的暴戾。 这样练成的混元神功,与秦风所练习的已经大相径庭,秦风的混元神功,百变莫测,要刚则刚,要柔则柔,刚柔相济,让人无从捉摸,而野狗的混元神功却在狂野的道路之上越走越远,一身肌肉,似钢如铁,便是一刀砍下去,也只不过在身上留下几条白印而已。这使得小猫等熟知内情的人,都嘲笑野狗从此以后连盔甲也省下了,身上也休想再添上新的伤疤了。 实情也的确如此,现在的野狗,浑身坚逾钢铁。而他本人,也能再长高了,却在向横向发展,不是胖,而是壮,整个人往那里一矗,便是活生生的一块门板。 现在他已经是八级巅峰,但在宗师贺人屠看来,一般的九级武道修为的人在野狗面前,也不可能是野狗的对手,因为野狗现在太变态。贺人屠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修练武道的,对于秦风的混元神功,更是一无所知。但他对野狗说过,只要野狗不练死自己,等他到了九级之后,将真正成为宗师之下第一人。 野狗知道,他这辈子是达不到宗师级别了,但只要他能练到九级巅峰,即便正面对上宗师,也绝不会有丝毫的畏惧,他渴望自己早日达到这一级别,成为老大更得力的助手。 野狗的地位,在越京城中是很显然的。大明现在近十万大军,除开秦风的敢死营外,能够驻扎在越京城拱卫京师的,便只有苍狼营,秦风对野狗的信任,由此可见一斑。而北大营的骑兵,现在并没有成军,只能作为一个唿应和威慑力量。 这样的一位前途无量的将军,哪怕长得丑一些,又是一个残废,但还没有结婚的野狗仍然毫不意外的成为越京城的钻石王老五,成为家有女儿的人家眼中的香饽饽。各路人家各显神通,通过各种途径,请各路人马向野狗提亲,每天上门的人络驿不绝,让野狗深为苦恼。 但这些人能站在野狗面前向他提亲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朝廷之中有头有脸的人,即便野狗深为恼怒,心中恨不得将这些人拎起来直接丢到营外去,但脸上却还是得堆满笑容,最终,还是求助了皇帝。由皇帝发话,直接言明野狗的婚事,将由皇帝指婚,这才让这股求婚潮终于慢慢淡了下去。 各队的将校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走进大堂,按照职位高低,向野狗汇报着今天的早训等情况,各路职官也一一禀明今天要完成的事务,然后便分列两排,等着野狗安排。 野狗抓起笔,在职官们递过来的文件之上,一一签上自己的大名,字写得极丑,上不得台面,但却力道十足,将这些职官打发走,大堂之内剩下的就只有直接指挥军队的将校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那些从越京城补充进来的新兵,都放一天假。”野狗道:“告诉这些小崽子们,明天的这个时候,他们要是没有出现在训练场上,就准备等着挨军法吧。” “遵命,将军。”一名负责新兵训练的校尉走出了队列,大声道。作为一支拱卫京城的军队,新兵的来源,已经全部是来自越京城内了,内里充斥着大量的官员子弟,谁都知道,能在这支军队之中出人头地的话,那将来的前程自然是不可限量。 “剩下的各支部队,也一半放假一天,许他们去城内逛一逛,另一半留守营内值守。”野狗接着道。 “是!”各部将领也是兴高采烈,这样的话,他们只要不是值星军官,便也可以去城内玩一玩了,虽然他们离越京城只有咫尺之遥,但平素,他们离开军营去城内的机会,可是少之又少,城内的繁华,对于这些基本上来自太平城,沙阳郡的老军官来说,可也是极大的一个诱惑。野狗的命令一下,已经有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商量着要一起凑份子去越京城内的天上人间好好爽一把。 大明军官的薪饷虽然极高,但天上人间这种地方的消费,却也不是他们随便能承担得起的。 看着军官们兴高采烈的商量,野狗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军队太紧绷了也不是一件好事,有张有弛,这才是统兵之道,这是他从秦老大身上学来的,当初在敢死营的时候,不作战的时间,秦风对军队的管理是极其松散的,但只要进入作战期间,军纪之严苛,是任何其它部队都不具备的。但现在,军队的管理,即便是平时,也已经是相当严格了。 “你们要去哪儿,可以去找他们的大老板紫萝,报上我的大名,至少给你们打个八折。”他呵呵笑着。 “谢谢将军!”屋内响起了欢唿声。 “去吧去吧,看你们一脸迫不及待的模样,让我心烦,不过都给我记好了,天黑之前,统统给我滚回军营。”野狗挥了挥手,大笑道。 将军们冲着野狗行了一个礼,一窝蜂的冲出了大堂,只余下一些需要值勤的军官们,满脸的羡慕之情。 “有什么好羡慕的,今天他们去,明天你们去,换着来。”野狗笑着站了起来,“走吧,跟着我去营地转一转。” 第六百六十七章:弟段渲拜上 南大营占地数千亩,但野狗每一天都坚持着要在营地里走上一圈,就像是一只真正的野狗一般,小心地呵护着他的这片领地。 麾下正兵,辅兵回起来几乎七八千人,野狗不可能全都认得过来,但他却尽量的想去多记住一些这些人的容颜。因为或许一战过后,他们中的很多人,便会就此消失了。 野狗虽然凶狠,但并不寡情,特别是对于兄弟,对于朋友,他更是一个极其重视感情的人。 同样的,苍狼营中所有的士兵,也对这个瘸了一条腿的将军相当敬重,因为每一次大战,他们的这位将军,总是举着他的大刀,冲锋在队伍的最前沿。 野狗或者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指挥者,但绝对是一个优秀的将领。而这样的将领,在军中,却是最受士兵爱戴的人。 雪地之上留下两道深浅不一的脚印,腿虽瘸,但野狗却走得很快。营房之中,正在开早饭,长长的条桌两边,士兵们坐得整整齐齐,一人一个大海碗,饭菜盛在一起。大明军队的条例规定得极为详细,像其它国家的军队吃饭随意的左一堆,右一片,大声吵闹说笑的情况,在大明军队,特别是野战军之中,是看不到的。在饭堂里,只有筷子和碗碰撞的声音和咀嚼吞咽声。 每走进一个饭堂,野狗都会看看士兵碗里的饭菜,再去饭桶,菜桶那里,拿起长勺搅动一下。作为拱卫京师的军队,苍狼营的伙食是相当好的,高标准的伙食,说不定便会滋生蛀虫,野狗绝不允许有人从士兵的饭碗里面抢食。 今天是大年初一,除了惯常的饭菜之外,还加了餐,每个士兵面前多了一只鸡腿,一碗酒,便算是过年了。 饭堂之中,士兵们见到这位瘸腿将军进来,也并不站起来行礼,只是放下手中的筷子,默默地注视着他们尊敬的将军,而野狗也只是像他们挥手致意,当他放下手时,饭堂里便又响起了稀里哗啦的吃饭的声音。 野狗不会多话,他只是默默的巡视,只会遇到那些跟他多年的老兄弟时,他才会走到跟前,拍拍他们的肩,随意的问几句话,这些人中,有低级军官,也有百战老兵。 不要小看这随意的几个动作,野狗很清楚,自己这些看似随意的动作,便会让这些人在其它士兵之中树立起极高的威信,而在战争期间,这种平时潜移默化而带来的威信,将有助于这些人更有效的指挥士兵作战。 军官如果战死,那么这些老兵便会挺身而出,而在这个时候,不会有人质疑这些老兵的指挥而是会选择服从。 补充进来的二千新兵,与老兵混杂编队,这些人只是进行了一些基本的训练,便被野狗扔进了老兵丛中,野狗相信,这些老兵能比那些训练营的军官,更有效的教会这些新兵如何懂得战场之上的生存之道。 一连巡视了数个军营,野狗对于苍狼营的士气还是相当满意的。新年之际,每个人都会有思乡思亲之情,便连自己也不例外,只不过自己不知道去思念谁,除了那些已经亡故的战友外,野狗不知道还有谁值得自己去想念。 这种思念是人之常情,但却往往会让军营之中弥漫上一股颓气,野狗不希望他的苍狼营之中存在着这种颓气。而苍狼营的军官们也变着花样的刺激着士兵们的士气。当初在蒙山驻扎之时,他们与陈家洛的勐虎营天天斗气,较量,比试,输着便要在接下来的十天之中任凭对方指挥,而这种风气,被苍狼营的军官们移植到了本部之中,每十天,不同的哨队之中,便会进行一次较量,有个人比武,有团队较量,花样翻新,刺激着士兵们时刻记住提高自己的单兵作战素质,谁也不想输掉比赛去给对方的哨队倒十天的马桶或者去清理十天的茅厕。据野狗所知,最惨的一个哨队,连着一个月给不同的三支哨队洗了一个月的内裤,因为他们一个月内连输了三场。 大年期间,这种比试更是达到了一个**,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比试是由苍狼营营部策划,获胜的哨队,将升官,赏银,并且在接下来的一年之中,在苍狼营本部之中获得一系列的特权,现在各队都在摩拳擦掌,准备在大年初三比寒开始的时候大展身手,这也是整个苍狼营只在大年初一放假一天的原因。 有奖自然有罚,排名倒数第一的哨队,将在接下来的一年之中,负责清扫全营的茅厕,这对于心高气傲的战兵而言,绝对是不可接受的屈辱,一旦输了,想要扳回来,那就得等到一年之后。 转了一小半营地,早饭便已经接束,野狗看到的便是他的士兵们自觉得走上了训练场。虽然他给新兵们放假一天让他们能够进城回家团聚,但看起来,并没有多少人离开,每个哨队之中,缺员不多。 这让野狗更是开心。 野狗准备在巡完营之后进城一趟,今天是大年初一,他得给老大去拜年,不是下级给上级的拜年,而是作为秦风的心腹,兄弟,战友,去皇宫之内探望。昨天晚上,小猫,和尚也都连夜赶回了京城,加上在京内的一些敢死营老兄弟,将齐聚皇宫。 花和尚要当爹了,想到这个野狗便觉得有些荒谬,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花花和尚居然是第一个被拴上辔头的,他的老婆余秀娥可真是凶狠得紧,当然,她的凶狠也只有在野狗这样的老兄弟面前才会展示,而在一般人面前,这位看起来小巧玲珑的女人在高大的和尚面前,一向作小鸟依人状。每每这个时候,野狗便想放声大笑。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上一次和尚进京,自己邀他去逛天上人间,这个昔日的花花和尚却是连连摆手,当初他可是将所有的饷银全都扔进了青楼里面,现在却不是一步也不敢踏足其间了,连去喝花酒都不敢。 自己是不是也该找个老婆了,当然,得找个情投意合的,他娘的那些来说媒的家伙,根本就是看中了自己的地位而不是自己这个人,可话又说回来了,自己这副模样,又是一个瘸子残废,抛开了自己的身份,真有人会看中自己这个人么?而且自己长年居住在军营之中,母马都看不到几匹,更遑论女人了。 野狗没有自信。他很苦恼。虽然在他的脑子中,没有家的概念,也记不起父母是什么模样,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怎么的也该为甘家留下香火,实在没办法,也只有求秦老大给自己寻一个媳妇儿了,老大的眼光,总是不会错的。 老大已经有一儿一女两个娃娃了,和尚也要当爹了,自己也不能落得太后,找个媳妇,生一大堆儿子,以后好继续给老大的儿子当兵打仗。这话,和尚也说过。他们这些人,要是没有老大,早就死在落英山脉不知那个角落里了,如今他们一个个都当上大官了,人模狗样的,但饮水思源,万万不能忘本。 将大营走完,回到自己的营房,卫兵早已收拾好了给老大准备的礼物,都不甚值钱,凡正老大现在也不在乎钱,重要的是心意,准备的礼物之中,大都是野狗去乡下民间为小文小武寻找的一些小玩意儿,公主殿下和瑛姑都是长年居住在皇宫中的人物,这些小玩意儿,只怕想不到也没有听说过,两个小家伙一定会喜欢。 走之前,得与副将交待清楚,今天这一去,只怕会醉得人事不省,不到明天醒不过来,得先把事情都安排妥当,这才好去放心大胆的痛饮一番。 副将还没来,大营的一名值勤军官却先跑来了。 “甘将军,大营门口有人给将军送来一封信。”军官躬身将信交给野狗。 “信?”野狗有些诧异,“是什么人?” “回将军,小的不认识,也不是军中同袍,听口音也不是本地人。”军官恭敬地道。 接过信,信并没有封口,从内里抽出一张纸,野狗先看了一下落款,脸色顿时变得极是难看。 “弟段渲拜上!”短短五个字,让野狗已是勃然变色。 段渲便是背叛了敢死营的剪刀,一千余弟兄,不明不白的死在安阳城中,如果自己当时不是在小猫家中养伤,不是小猫的师兄宿迁偷偷的送来了消息,他们将被一网打尽。可即便是这样,自己在安阳城中,也遭受到了百般的屈辱,像一条真正的野狗一样活了大半年。 野狗不在乎自己变成了瘸子,却无法忘怀小猫的妻子红儿,在自己的面前,用一把了结了她自己,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不想看到那个人,他甚至不愿意想起自己曾经认识那个人。 可现在,这个人居然大摇大摆的找上门来了。 压着怒火,野狗缓缓的将信看完。将信重新装进了信封,他叫来了亲兵。 “把这封信马上呈送进宫中去。如果陛下问起,就说我已经先去了。” 第六百六十八章:老兄弟的聚会 皇宫,御花园,孩子的笑声在风中回荡。 穿着厚厚毛裘的两个娃娃能雪地里跑着,跳着,甚至在积雪之上打着滚儿,毛绒外面,沾满了积雪。 小文小武很开心,因为今天家里来了很多怪叔叔,他们带来了许多新奇的没有玩过的小玩具,更有各色各样的味道鲜美的小吃,皇宫御厨的大厨虽然手艺没得手,但他们却只能中规中矩的做食物,稍有出格儿的地方,乐公公便会如同猎犬一般去制止他们。 客人们带来的都是些在民间极富盛誉的小吃,新鲜的食材,独特的作法,便形成了丰格各异的味道。两个小孩子只是尝了尝,便恨不得一气儿塞进嘴里,当然,这是不被允许的。只能放在哪里,以后慢慢吃。两个小家伙当着所有人的面,童声稚气的宣布了对这些小吃,小玩意儿的所有权。 乐公公当然是很不满意的,在他看来,这是破坏了规矩,要是吃坏了小王子小公主的肚子,谁来负责?但这些东西都是秦风的心腹大将们带来的,他却又不敢将其统统收走。 秦风不在乎。对于他来说,这些东西,才正是代表了他们之间最深厚的感情。 现在他们正在花园里堆着雪人。和尚,小猫,还有巧手等人,在京里的敢死营的老兄弟,能来的全都来了。可惜千面却因公事离开了,因为千面所从事的特殊行当,在场的老兄们也都默契的从不打听千面的下落。 反正千面一向是神出鬼没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因为巧手的存在,宫里的雪人便化身千万了,一个个雪人初被堆起来的时候,并看不出什么特别,但只要巧手上去一翻雕啄,立刻便有了自己的魂儿,一个个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因为这些客人的到来,一向比较清冷的皇宫也显得热闹了起来。余秀娥已经显怀了,微笑着坐在亭子里,眼睛珠子随着小文小武转来转去,显然极喜欢孩子,昭华公主闵若兮坐在她的身侧,在与她说着些怀孩子,生孩子的小心得,瑛姑只要在皇宫之中,不管什么时候,都拿着绣绷,不停地绣着东西。单看她们三个此时的模样,与寻常家人的女子并没有什么两样,但如果深知她们底细的人,都会心怀敬畏。这三个女子中,一位宗师,一位九级上的高手,还有一位也已经踏足九级,更是战场之上的悍将,曾一刀便将燕人大将杀得大败而归。 娴静,温柔,只是她们的表像,当她们发起威来,堪称一只只母老虎。 王月瑶的身边,坐会有一个跟屁虫,舒畅并没有跟着大家一齐去堆雪人,而是站在王月瑶的身侧,絮絮叼叼的说着什么,说了一会儿子,从怀里摸出一个什么东西,递给了王月瑶。王月瑶微笑着接过来,舒畅便笑成了一朵花儿。 远处的兄弟们并不去打扰他们,只是默契地偶尔看他们一眼,各自心照不宣的微笑。王厚年纪大了,抱着一个小暖炉,坐在廊下栏杆旁,看着女儿与舒畅两人的交流,拈须微笑。 这是一个小范围的团聚,其它人很难插进来,即便是贵如首辅权云,也没有获得邀请。 当年在落英山脉之中最底层的烂泥坑里挣扎着苦苦求生存的这些人,如今都已经是一个新兴国家的开国功臣。在人前,他们是贵人,是威武的大将军,是威严的国之重臣,只有大家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旧日的天性才会彻底的暴发出来,在这里,他们不用装着,拿着,而是尽情地释放着自己。 两千余人的敢死营,在安阳事变之后,只余下六百出头,经千辛万苦到了越国,聚集在雁山,踏上了他们的新的征程,四年的血雨腥风,四处征战,活下来的已经不到一半人,他们中,有的成了统兵将军,有的成了各部重臣,有的变成了成功的商贾,还有的,退出了部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但除了特殊原因不能赶到这里的,全都在今天聚集到了一起。 “勾子,你儿子都三岁多了,跟小文小武一年的吧?”秦风替身边的一个断了一只腿的老兵拿过来了一杯酒。叫勾子的老兵运气不好,到越国的第一年,便在一次战争之中失去了一条腿,不得不退出了战场,现在住在太平城,娶了一个流民的女儿做了老婆,现在在太平城有几十亩地,还在城内经营着一个小店,在太平城,随着一批批老人的离去,并没有人知道这个残疾的老兵,居然是一个能够随时见到皇帝并与皇帝能说上话的人物。 “是呵是呵!”勾子一手拄着拐,一手举着酒杯,与皇帝叮的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在他的心目中,秦风仍然是以前敢死营的那个校尉,皇帝对他是遥远的,但秦老大却是近在咫尺的。 “怎么着?还是准备从小培养着将来当将军么?”和尚锃亮的脑袋凑了过来,问道。 “太小了,三岁多,我估摸着他能扛得动刀枪的时候,老大带着你们早就把仗打完了,天下一统,四海升平。还扛着锤子刀枪,我啊,已经专门请了一个先生,给他启蒙了。” “读书?”和尚摸着水熘熘的脑袋,很是惊讶,“谁给你出的馊主意?你他娘的大字不识一个,你儿子读书还能读出个卵来!” “和尚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大字不识一个,是因为我从小读不起书,我很聪明的好不好?我儿子,机灵着呢,太平城里的老夫子说了,皇帝马上打天下,靠武将,但将来治天下,肯定得靠文官,所以现在读书,十几年后,刚刚好可以替老大出来效力,你知道不?” “听起来很有道理。不过我怎么都觉得那个老夫子想骗你银子!”和尚道。 “只要让我儿子读有所成,银子算什么!”勾子傲然道:“我现在也小有身家,等儿子启蒙之后,我准备送他到越京城最好的书院来读书,将来中个状元给你看看。” 和尚大笑起来,“怎么看你都不像状元老子的爹。” 勾子一听就恼了,拄着拐便往厅子里走:“我得去寻你媳妇,给她讲讲你当年的光辉事迹。” 和尚顿时急了,一把抓住勾子:“爷,爷,我叫你爷还不成吗?我媳妇儿怀着娃呢,可别又气着了她。拿我出气不要紧,让肚子里的孩子也气着呢,那可就坏事了。” 听着两人的对答,秦风大笑起来。这才是当年敢死营的气氛啊! 小猫抓了两大把雪过来,毫不客气的塞进和尚的衣领里,趁着和尚乱蹦乱跳的当口,走到了秦风的身边:“野狗怎么搞的,他距离最近,居然到这个时候还没有来。” “应当快到了!”秦风微笑着道:“苍狼营刚刚招了一批新军进去,事情比较多。” 两人正说着,马猴飞一般的奔了进来。 “陛下,野狗大狗差人送了一封信进来。”将信递给秦风,马猴道。 “嗯?”秦风接过信,脸上却有些讶异,野狗不是不知道今天这个聚会的重要性,怎么还差人送封信来。“什么事?” “来人没有说,我问了一嘴,那人只说野狗带了一句话,说什么我先去了!”马猴摊摊手,表示不解。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后领脖子里已经被和尚塞进了一大团雪进去,顿时也跳了起来,转身去找和尚的麻烦,两人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满怀不解的秦风打开信封,抽出信纸,只看了几行,脸色已是变得阴沉起来。 “老大!”小猫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将信看完,递给小猫,秦风阴沉沉地道:“剪刀来了。” 小猫的腰背一下子挺得笔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接过信来,默默地看完,一把抓住跑过自己身边的和尚,将信递给了他。 “这个狗杂种居然还敢到这里来?”看完信的和尚勃然大怒。 “他来这里想干什么?”小猫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蹦出来:“他现在不是楚国西军的副将了么?位高权重,在西军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觉得我们不敢杀他么?” “杀了他又咋地?”和尚冷哼一声。 “既然来了,我们就去见见这位曾经的兄弟!”秦风咬着牙,冷冷地道。“我们走。” 剪刀来了的消息,很快便在御花园所有的老兄弟这间传开,刚刚还欢声笑语的御花园立时便安静了下来,温度似乎更低了几分,小文小武极其敏感,察觉到气氛不对,早就跑到了厅子里,依偎在了瑛姑的身边,闵若兮看到了众人的异样,走了出来,来到秦风身边。 “剪刀来了,就在城外,给野狗送了一封信,野狗去会他了。”秦风淡淡地道:“我们去见见他就回来。” 闵若兮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今天是大年初一。” 秦风点了点头:“我知道。” 第六百六十九章:还命 野狗拒绝了亲卫的跟随,单人独骑,只是携带了一把铁刀,翻身上马,出了大营,向前狂奔,心中怒火熊熊,眼中闪过的是安阳城中的大火,是嫂子红儿最后那绝命一刀。 雪花随风狂舞,一团团,一簇簇的扑打在野狗的脸上,片刻之间,头上,身上,已是落满了一层雪花。 勐勒战马,战马长嘶一声,前蹄扬起,后腿却在雪地之上滑行了极长一段距离这才停了下来,前蹄重重落下,积雪被震得腾空而起。 在前方,一辆马车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他伸手握住了刀柄,呛的一声,铁刀出鞘,一声轻鸣,脱手飞去,如惊鸿一般掠过长空,震落飞雪,哧的一声,插在了那辆马车的前方,马儿立时受惊,乱蹦乱跳,轻车的人拼命的勒住马缰,好不容易将马儿安抚下来。 野狗怒视着前方。 车厢门缓缓被打开,一个骨瘦如柴的人从内里钻了出来,扶着车辕,跳下了马车。野狗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有些震惊,那不是他所熟悉的剪刀,他熟悉的剪刀是一个强壮的大汉,但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却似乎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汉,一头灰白相间的头发披散在头上,只有那面容,还依稀有些熟悉。 剪刀看了野狗一眼,转头对着给自己驾车的马夫道:“辛苦你了,你走吧。”亲手解开拉车的马儿,将缰绳交在马夫手中,“我已经给了销了兵藉,别回西军了,那里马上就会陷入到连绵不绝的战争之中去,没有谁能保证自己活下来。去找一个安宁的地方,娶妻生子。”转过身来,从马车里又拎出一个包袱,“这里面有几百两银子,足够你在大楚内地买一幢房子,几亩地,娶个媳妇儿了。” “段将军,我,我把钱都拿走了,把马也骑走了,您怎么办?”马夫拎着包袱,看着对面那个骑在马上的凶狠的大汉,颤声问道。 “因为我不需要了。”剪刀笑着道,“快走吧,快走,我命令你,马上走。” 马夫打了一个冷颤,翻身上马,用力一掌拍在马股之上,马儿轻嘶一声,扬蹄向着远方奔去。 看着马夫远去,剪刀转过身来,双手抱拳过头,向着野狗深深一揖,双腿跪了下来。 野狗翻身下马,却并没有走过去,只是冷冷地瞧着他。 风愈来愈大,雪愈来愈勐,很快,两个人的身上都堆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但两个人却都如同钉子一般,一个站,一个跪,谁也没有动一下。 蹄声滚滚,越京城方向,上百匹战马滚滚而来,马上骑士服色各异,但无一例外的,人人都提着一把铁刀。在他们的身后,更多的骑兵正狂追而来,那是马狗带领的部分敢死营。皇帝出宫,没有足够的护卫,宫中可不放心。 前方的百余人纷纷勒马,停在了野狗的身边,稍远处,马猴挥手让敢死营的骑兵停了下来,远远观望,自己刚摧动战马,向前奔来,与秦风等人汇聚到了一起。 百余人缓缓策马,向前一步步走进,剪刀抬头,雪粉簌簌而落,看着面前一张张熟悉的脸孔,他再一次叩下头去,重重地叩在地上。 “老大,剪刀来了!” “来找死么?”秦风冷冷地道。 “是,是来求死!”剪刀点了点头:“一年之前,我父亲母亲,都已经过世了,我把他们葬在帽儿山。我记得老大的话,老大说过,给我时间,让我给二老养老送终。等我父母离世,您会再来取我性命,现在,我自己来了。” “你以为我还不会杀你吗?”秦风握住铁刀。 “今日我来,正是求死。”剪刀道抬起头,眼中热泪盈眶,“弟兄们都很好,我也就安心了。” “呸,谁是你的弟兄!”野狗一瘸一拐的冲了过来,一口唾沫吐在剪刀的脸上。 剪刀并没有擦去脸上的唾沫,点了点头:“是啊,我不配成为你们的弟兄,野狗你说得对。” 和尚看了一眼身边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的小猫,大步走了过去,“剪刀,你知道吗,当初我看着营房陷入熊熊大火之中,看着我的弟兄们,没有一个走出来,全都陷身在火海之中,尸骨无存,看着其它的弟兄在安阳城中的重重包围之中一路冲杀,他们一个个倒在满是鲜血的街道之上,你这些年,可曾有过后悔?可曾在夜里睡不着觉,半夜惊醒?” 剪刀点了点头:“夙夜难安,辗转反侧,这几年我一直在想,我后悔吗?如果再来一次,我会后悔吗?” 众人瞪视着他。 剪刀摇了摇头,“最终我得出了结论,如果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那样做的,所以,我不后悔。” 和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铁刀出鞘半尺,看着对方的面容,却又狠狠的将刀插了回去,转头看着秦风。 剪刀缓缓地道:“老大,我在敢死营中,其实与大家格格不入,因为我自觉我是一个好人,我之所以犯下死罪,只不过是因为我杀了应该死的人。” “难道他娘的我们就不是好人吗?”和尚怒道。 剪刀看着他,默然不语,和尚一句话喷出口,自己却沉默了,的确,他算不得什么好人。 “在敢死营中,除了老大,我都看不起,我那时想的就是再立下一桩功劳,洗白自己,然后回去做一个正常人,给自己的父母养老送终,他们生了我这个儿子,却一辈子为我所拖累。那些人找到了我的弱点,他们绑架了我的父母,用我父母的性命来威胁我,我挣扎过,我也痛苦过,但最终,我仍然选择了我的父母。老大,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我的父母的。” “是的,你们有你们的道理,我背叛战友,背叛兄弟,死有余辜,但在我自己看来,不管多少人,都比不上我的父母的性命。” 秦风长叹了一声,仰起了头,任凭天上的雪花打落在脸上。 剪刀有罪吗?有罪。剪刀该杀吗?当然该杀。可全是他的错吗?兄弟,父母,他必须选择一样,他做出了选择。 要么不义,要么不忠。剪刀选择了不义。 “既然你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今天又何必前来求死!”秦风看着他,冷冷地道,当了皇帝之后,他也经常面临着两难的选择,有所得,必有所失。 “我早就该死了。当年在安阳城,小猫说过一句话,让我这些年一直在想。小猫说,我是禽兽,但他们不是。这几年,我一直都在想,我越想越明白,越过越痛苦,原来,我一直以为我看不起你们,但其实内心深处,早就与你们融为了一体,早就将你们视为了兄弟,只是我不愿意去承认而已。秦老大,我想明白了这一点,反而心安了一些,因为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这几年,我给父母送了终,还娶了一个老婆,生了一儿一女,段家香火得以继承,这都是老大,小猫与兄弟们的赐予,我对这个世间已无所恋,唯一的憾,就是当年造的孽,所以我来了,希望用我的血,来洗清自己的罪孽,还清我欠下的债。” “你还得清吗?”和尚怒道:“还娶媳妇生儿子,老子哪天找上门去,一刀一个,宰完拉倒。” 剪刀摇头,“你不会。” “凭什么说老子不会!”和尚大怒。 剪刀微笑,“因为我是禽兽,你不是。” “我呸!”和尚被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入地,论起伶牙利齿,在敢死营中,他就从来说不过剪刀。 “弟兄们,我准备好了,来吧,杀了我,替兄弟们报仇,和尚说我一条命还不清,可我只有一条命,如果死了真有魂儿,那我再去给地下的兄弟们当牛做马吧!”剪刀站了起来,一件件褪去了身上的衣物,赤身**地站在风雪之中。 小猫慢慢地走了过来,他的眼眶是红的,手紧紧地握着铁刀,青筋毕露,众人都给他让开了道路,连秦风也闪身在一边,要说起与剪刀的仇恨,在场的的人,没有比小猫更仇恨他的了。 “呸”的一声,小猫一口唾沫吐在了剪刀的脸上,与当年在安阳城中一样,他并没有拔出他的刀。他凝视着面前苍老单薄的剪刀,突然大哭着转身,翻身上马,策马狂奔而去。 “小猫!”和尚大叫一声,转身上马,一路追着小猫而去。 野狗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吐了一口浓痰,却也是转身而去。他的刀,不会斩向这样一个人,那会脏了他的刀。 敢死营的弟兄们一个个走上前去,一口口浓痰吐在剪刀身上,剪刀闭目面立,一动不动。终于,在他的面前,只剩下了秦风。 剪刀突然睁开眼睛,看着秦风,再次深深的躬下身子,“多谢弟兄们了!” 他转身,走向马车,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秦风仍然站在哪里,一动未动。 马车之内,突然窜出了一截火苗,一股浓烟冒起,旋即在风中消散得无影无中踪。 火越来越大,顷刻之间吞噬了整个马车,似乎剪刀在马车车厢之内,早就准备好了油脂之类的易燃之物,火势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烈火之中,突然传出了剪刀有些沧凉的歌唱之声,那是敢死营的战歌。 秦风霍然转身,默默的走向身后新的敢死营,那面烈火战刀骷髅旗,正在风雪之中招展,飞舞。 第六百七十章:正月十五闹元宵 正月十五,吃元宵,闹花灯。 越京城里,显得比先前要热闹了许多,到处都是各色各样璀璨的花灯争奇斗艳。越京城本来就是人文荟萃之地,当初大唐为了同化蛮人,鼓励各地才学之士赴越京城开办学院,私塾,经千年,虽然现在已是衰败不堪,但仅凭那些遗泽,也让现在的越京城受惠不已。百姓的识文断字程度,比起长安城也毫不逊色。 到了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在门外挂上几个灯笼,下面一张灯谜纸晃晃悠悠,一条丝带悬着赏格,谁都可以来猜,如果猜中了,灯谜下的赏格就归谁所有。 大户人家的灯谜儿多,赏格也丰厚,平民百姓家或者就是几个铜板或者一件新奇的小物件,不过重要的不是这些赏格,而是猜中别人煞费苦心制作出来的谜语之后的那种成就感。而且有些平民百姓家的灯谜可难猜,也能吸引不少的不屑普通灯谜的饱学之士在大街小巷之中寻找这一些难度极高的灯谜。 大商户除了这些灯谜之外,还会精心制作各类彩车,缀上各色花灯,游走在大街之上,除了烘托太平盛世之外,也算是为自家做上一个活生生的广告。这类彩车花销不菲,一般商户绝难承受,基本上都是越京城中的大豪才会参与。 对于这些大豪来说,彩车就不仅仅是讨好朝廷,为自家做广告这么简单了,更重要的是宣扬自己的实力,出众的彩车能让百姓津津乐道一年,自然也就让百姓记住了彩车的主人。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自然就有争斗,谁也不想在这场比拼之中输掉,各家都是专门聘请彩车高手,提前数月就开始秘密制作,力求在正月十五闹元宵的这一天一鸣惊人,力压群雄。 一辆辆彩车穿街走巷,最终汇集在皇城之前的广场之上,在哪里向皇帝献礼。获得最终胜利的,将得到皇帝的接见和嘉奖,这对于越京城里的一些豪绅而言,将是最大的殊荣,能在皇城之上露上一面,不论是对于自己的地位还是以后的生意,都将有着莫大的帮助。 各大衙门也会制作彩车,要是往年,商户豪绅们是不敢与这些衙门较劲的,而且那时前越的衙门为了讨好皇帝,不惜东挪西借,务求制作的彩车花样翻新,美仑美焕,但到了大明,各大衙门不论是人员,还是经费都被大规模的削减,虽说这样的庆祝活动,还是有一点经费,但与往年相比,却已是完全不能同日而语了。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没钱! 对于这个活动,其实各衙门主官还是很重视的,新年新朝新气象,本来大家都摩拳擦掌想要大展身手在皇帝面前表现一番,但一看最终到手的经费,无不泄了气,这点钱,连原本计划之中的一个零头也没有。 首辅权云带着各衙门主官的意见求见皇帝,希望能在这件事上放宽一点,但皇帝看了奏章,却只说了几句话。 “与民同乐,重在参与。” “不在豪奢,而在新奇。” “朝廷银钱,皆民脂民膏。” 最终,钱是没有的,但事情还是要办。各衙门不得不群策群力,没有钱,那就在创意之上下功夫,还别说,最终出来的效果,倒是让越京城里的百姓大开眼界,没有了往年的豪华,但却另有一股小清新让人赏心悦目。 当然,也有衙门不在乎钱。比方说王月瑶的商业署。商业署下,各个行业公会,每个出一点钱,拢总便是一大笔不菲的经费。 也有商人从朝廷各个衙门的为难中嗅到了机会,巴巴得凑上门去想来搞一个赞助,不想大明的衙门与前越衙门完全不同,以前你送钱,只有嫌少不会嫌多,上门送钱还讨不到一个好脸色,人家肯收就是给你面子了。但现在,人家客客气气的,但钱却是绝对不收的。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今儿个收了别人的钱,来日便要为别人办事,但现在大胆的各部各衙,被监察院盯得死死的,这钱进来好说,但要列帐支出,却是一个大问题了,没有谁想在这种事情上被监察院盯上,到时候黄泥巴掉进裤档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没有人愿意为了这样一件事,搞掉了官帽子。 朝廷各衙门不再参与这魁首的竞争,越京城中的豪绅们,更是卯足了劲儿要夺得这一个魁首,好在皇城之上露一脸。 皇城之上,秦风带着闵若兮与一双儿女早就出现在皇城之上,对于这种热闹,女人们总是极其踊跃,便连瑛姑,也是兴致盎然,现在一直住在宫中养胎的挺着个大肚子的余秀娥,也是兴高采烈的,趴着皇城墙,伸长了颈子往下看,搞得一边的和尚紧张兮兮,不时凑上去想扶一把,却又缩手缩脚。 对于猜灯谜,秦风完全不在行,一句简单的灯谜,内里有时候包含着极大的信息,不了解这里头的典故,任你想破头,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闵若兮是此道的大行家,服侍的太监不时将下面一些有趣的灯谜报上来,闵若兮只不过是稍稍思索一会儿,便报出答案,太监便又飞快的奔下去,猜中灯谜,领来赏格。当然,这些东西在呈到闵若兮面前的时候,都必须经过严格的检查,不大会儿功夫,闵若兮的身前,已是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以及数百枚铜板,居然还有不少的新钞。 “兮儿,我看你别猜了,你再猜,下头的赏格都被你席卷了,别人可就没了乐子。”秦风大笑道。 “我不猜几个?”闵若兮笑吟吟地看着秦风,问道。 “这可就别为难我了。他识得我,我不识得他。”秦风连连摆头:“就不献丑了。要不你出几个,去为难一下他们?这越京城中,风流才子可是一抓一大把,饱学之士更是如过江之鲫,敢不敢试一试?” 闵若兮不置可否,一边的乐公公,却早已是知情识趣的拿来了纸笔,备好了几盏宫灯。闵若兮微笑着提起笔来,略一思索,十条灯谜一蹴而就。 “当年在楚宫之中,倒也常玩这些小玩意儿,就拿来当个乐子。”闵若兮放下笔,“每个灯谜赏钱十两。乐公公,你去挂出去。” 闵若兮的灯谜一挂出去,立时便引起了哄动,无他,因为这些灯谜全都挂在一盏盏宫灯之下,这便代表着这些灯谜出自皇宫,而乐公公更是言明,这是皇后亲出灯谜,更是吸引人无数。 每个灯谜十两银子的赏格已经是极高得了,更重要的是,能猜中皇后的灯谜的话,那可是莫大的荣耀。 不过闵若兮出身皇家,闵家人丁不旺,对儿女的教育,可是极为用心,闵若兮的学识,只怕比起大部分的老夫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出的灯谜,便不是现在想出来的,而是以前在宫中之时煞费苦心制作出来的难人,岂是一般人能猜得出来的。 挂出去良久,守候的小太监脚都站酸了,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出答案来。 “这可真是在为难人了。”看着宫灯之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此刻一般人早就远远退开,挤在前面的,一看都是一些读书人,在哪里喃喃自语,皱眉沉思,时而欢畅,时而苦恼,看得秦风大为开心。能难住这些读书人,那可真不是一件简单事,看看一边笑嘻嘻的闵若兮,顿时与有荣焉。 “花车来了!”身边的小文小武跳着脚大叫了起来,快要四岁的小文小武,却是第一次经这样热闹新奇的场面,以前住在太平城,那有这样的排场可看。 走在最前面的,自然都是衙门的花车,大都是拼创意,斗新奇,而跟在他们后面的,可就是金壁辉煌,让人目不遐接了。 “天上人间好大的手笔!”看到一辆花车出现在广场之上,秦风顿时大笑起来,这辆彩车,长约十余米,宽亦有二米有余,装饰得美仑美焕之余,车上更是有扮成仙女的女子长袖招展,翩翩起舞,立时便在广场之上引起轰动。 天上人间现在是越京城一等一的娱乐场所,据传内里的女子,基本上都来自宫廷,这在普通百姓看来,那都是高不可攀的人物,虽然现在落了凡间,但天上人间昂贵的费用,仍然将其与普通百姓之间隔着一道遥不可及的天堑,平时见不着,但今天却能大饱眼福,岂能不欢喜? “紫萝将天上人间经营的不错,内库里今年的收益,倒是一半来自天上人间。”一边的闵若兮笑道:“要不是她那里的这笔钱,今年这个年,咱们可就没法过了。” 秦风将府库里的钱,基本上都拨入到了国库之中,而那些原本属于皇帝在各地的皇庄土地,秦风亦一股脑儿的拿了出去发卖以期让朝廷度过最初的难关,结果便是将自己搞得穷得叮当响,最后还是苏开荣出了主意,内库参股天上人间,将天上人间一半的股权划归给了内库,这才让内库缓过劲儿来。 所以说天上人间的花车,基本上算是皇室自己的花车了。 “不只是天上人间奇妙呢,你看看后头,那一个不是让人惊叹,咱们越京城中,有钱人可真是多啊!”闵若兮感叹道。 “有钱人多好,我只嫌少,不嫌多!”秦风大笑。 第六百七十一章:就是故意抬举他 正月十五的灯会,在午夜时分达到了**,一个个灯谜被猜出,便连闵若兮所出的故意刁难人的那十个灯谜也终于惹来了高手,赏格被人一一取走,连那十盏宫灯也成了对手的战利品,或者对于这些人来说,银子是小事,皇后娘娘亲笔的灯谜和那宫中才有的宫灯,才更是值得收藏的东西。 而彩车的胜者也最终决出,除了天上人间的彩车毫无疑问斩获魁首之外,榜眼和探花却大大的出人意料,第二名居然是大正粮铺,第三名则归属了昌隆钱庄。 昌隆钱庄不去说他,大正粮铺的彩车居然被皇帝钦点为榜眼,则是让所有人几乎惊掉了下巴,大正粮铺郑氏的彩车美则美矣,但比起其它几家,还是逊色许多的。而且大正粮铺的后台老板郑成贵,是前朝皇亲国戚,女儿受封贤妃,大越倒台,郑家没有受到株连,已经让人称颂大明皇帝的仁心仁德,但万万没有想到,现在的皇帝居然还如此抬举他们。 “陛下,你这可真真正正是昧了良心了。”城门楼子内,闵若兮看着得意洋洋的秦风,笑道:“郑家的彩车,在这许多彩车之中,最多能排到中上游,您这样评判,小心舒畅呆会儿打上门来。商业署的彩车,可是月瑶亲自制定的方案,舒畅颠颠的将巧手捉了去亲自监工的。这下不但没有夺得魁首,连三甲也没有进,舒畅一定气歪了鼻子。” “这家伙,太医署的花车惨不忍睹,他却一心扑在商业署那边帮忙,只怕太医署里骂他们这位主官的人,海了去了。典型的重色轻友啊!”秦风嘿嘿笑着,“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喜欢看他气急败坏的模样。” “月瑶真是好运气,碰到了一个为了她可以不顾一切的舒畅。”闵若兮轻轻地道。 “这倒是,不然也不是舒疯子了,咦,我怎么听着这话有些酸味啊!”秦风突然回过味来,瞪大了眼睛,“是那里的醋坛子打翻了。” 闵若兮笑着伸手,在秦风胁下软肉之上狠狠一扭,秦风惨叫一声跳了起来,“娘子好大的手劲!” 城门楼子里,瑛姑,乐公公,马猴等人也都是笑了起来,陛下与皇后关系一向极好,这种类似于打情骂俏的行为,在他们眼中已是见怪不怪了。 “我要见陛下,陛下呢,陛下在哪里?”屋里话音未落,外头已经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屋里的人对视一眼,再度大笑起来,不出闵若兮所料,这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当然是属于舒畅的。 一头撞进门来,砰的一声关上门,先前还在外头大叫着陛下的舒畅,黑着脸,瞪着秦风,陛下也不叫了,恶狠狠地道:“秦疯子,你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啊!这榜点的,简直是黑了良心。” 听到舒畅完全没有上下尊卑的叫嚣,瑛姑微皱起了眉头,乐公公吓得脸上变了颜色,闵若兮不以为意,马猴笑嘻嘻的习以为常,秦风却是快活得再度大笑起来。 “你你你,你真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啊!我辛辛苦苦个把月,你提起朱笔轻轻一点,哗啦一下,一翻苦心尽付流水啊,秦疯子,我恨你,我恨你。”径直走到秦风面前,一根手指头几乎要点到秦风的鼻子上,舒畅狰狞地道。 乐公公向前移了半步,却又不动声色的停了下来。 秦风咳嗽了一声,看着舒畅,正色道:“舒疯子,就你太医署的花车,难不成也想进三甲?你不是在做梦吧?” 听着秦风调侃的话,闵若兮卟哧一声又笑了出来。 在闵若兮的笑声中,舒畅的黑脸变红,然后又变白,最后又红了,连脖子都红通通的,“我,我我我……” “你什么?”秦风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就你太医署那个破车,也好意思来我这儿争名次。” 一咬牙,舒畅梗着脖子道:“我说得不是太医署的,我说得是商业署的。” “商业署?”秦风故作惊讶,“王月瑶都不来找我罗嗦,你跑来打什么抱不平?” “你,你你你……”舒畅指着秦风,气促的喘着气,让秦风有些担心这家伙会不会一口气上不来,直接给气晕在当地。 你了半晌,舒畅一跺脚,转身便向外走。这可真是将他气坏了,不然以这家伙的脾性,绝对是要死赖到地的。 看到舒畅当真气着了,秦风一伸手拽住了他,“舒疯子,真气着了?” 舒畅急赤白脸的看着秦风,不吭气儿。 “看样子是真气着了!”秦风回望闵若兮,笑道。 闵若兮笑盈盈的走了过来,亲自给舒畅端了一杯茶,“舒神医,你和月瑶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和陛下可都盼着早些喝到你们的喜酒呢!前两日陛下还说,你和月瑶要是好事得成,第一胎一定得生个女儿,将来给小武做媳妇儿。” 垂首站在秦风身后的乐公公惊得瞪大了眼睛,进入越京城之后,舒畅进宫的次数并不多,他也只是隐约听到舒畅与皇帝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今日一见,才知传言非虚,皇帝与这位太医署的署长之间的关系,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他看着舒畅的眼神,顿时变了许多。 “为什么一定是女儿,生个儿子娶小文不好么?”他哼哼道。 “你生个儿子可比小文小多了,小文都要四岁了,你,哼哼,什么时候才能娶到王月瑶都说不定呢!”秦风摇头道。 “快了快了!”舒畅终于眉开言笑,“月瑶已经答应我了,我正琢磨着年后便央你去当媒人正式提亲呢!” “那可真是要恭喜了,王厚这老小子,嘴巴倒也严实,难怪年前看他一直笑呵呵的,原来是有喜事。”王月瑶的婚事,不仅是王厚的心病,也是秦风的心病,现在能得到解决,舒畅抱得美人归,那可真就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笑容突然又凝结在了舒畅的脸上,“本来还想着火上浇把油,再讨好讨好她,结果现在倒好,全给你坏了好事。你要是不给我说道说道,我跟你没完,秦疯子!” “好好,我来给你说道说道。”扯着舒畅,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秦风笑道。“来,先喝口茶,把心火灭一灭。” 舒畅喝了一口茶,重重地放在茶几之上,“好,你可以说了。” “天上人间的花车,独占魁首你没意见吧?”秦风笑道。 “天上人间是你的产业。”舒畅嘴一扁,“当然,我也承认,他们的确做得很好。” “什么叫我的产业,你舒疯子隔三岔五地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去那里吃喝玩乐,走的时候那一次不是挂帐?你完全把那儿当成你的嘛了!”秦风没好气的弹了对方一指头,“亲兄弟,明算帐,等你结婚了,我让紫萝拿着帐单去找王月瑶要。” “你不会这么没意气吧?”舒畅有些心虚地瞅了一眼秦风。 秦风大笑,“第一你没意见,第二第三嘛,的确是有问题,昌隆钱庄虽然不错,但比起商业署那个你亲自监工,巧手带着一帮匠人制作的,还是差了许多,至于郑家的大正粮铺嘛,我的确是昧着良心将其放到榜眼位置的。” “果然!”舒畅没好气地道:“这是什么道理?老百姓的眼睛可是雪亮的,你这么做,其它那些花费了偌大心力财力制作花车的豪绅们,更是会心有怨气。” 秦风冷笑:“正是要让他们心有怨气,也要让他们好好想想,为什么郑家和昌隆能进入三甲!国家发行新货币,昌隆钱庄率先响应,他们是前越最大的钱庄,分店遍布大明各地,便是在齐,楚,秦也有分店,他们的大力支持,让我们的新币发行有了更大的一个平台,太平银行虽然也布了很多点,但毕竟起步太晚,在规模之上,还不能与昌隆钱庄相比,这是我给他们的奖励。而郑家么?哈哈,越京城这么多富甲天下的豪绅,我秦某人进入越京城中之后,对他们可是秋毫无犯,这要放在其它时代,有可能么?给他们留点口粮就算仁慈了,但他们不知感恩,朝廷发行新币,他们阴奉阳违,骑墙看风色,甚至还私下抱怨我秦某人巧立名目掠夺他们的财富,操他娘的,我要夺他们的财富,需要拐这么多弯么?敢死营往他门口一堵,刀子一拔,转眼之间便让他倾家荡产。” “原来你是故意在抬举郑家?” “当然,郑成贵虽然是在投机,但不可否认,他有胆色,敢投注,既然他押在了我这一边,我自然要好好的给他抬抬庄。我就是要让那些人看看,就算是前朝的皇亲国戚,只要支持我秦某人,我就能让他大富大贵。” “这么说来,倒的确挺有道理的。”舒畅点点头,他毕生心愿便是想让秦风像以前的李清大帝一般君临天下,一听秦风说出这番道理来,立时便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 “富国,富民,强兵,我们的时间不多。”秦风变得严肃起来,“舒疯子,我们是只争朝夕啊!” 第六百七十二章:投桃报礼 舒畅起先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觉得自己讨好美人的大计被秦风破坏殆尽,所以气急败坏地来讨公道,但秦风说出了这番道理,他顿时便服气了。 “这么说来,倒是你有理。我可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灯会,你也能与这些东西连起来,这算是给某些人一个警告么?”舒畅道。 “屁股决定脑袋。”秦风摊摊手,无奈地道:“我得想办法啊,以前只管几千人,后来多一点,几万人,现在,整个大明国,光是越京城及其周边,便有近百万人,这些人能创造财富,但也是一张张嘴,要吃喝拉撒的啊!” 看着有些无奈的秦风,舒畅笑了起来,“现在大明才多大点儿地方,你就这么焦头乱额的,要是以后拥有了整个天下,那还不要废寝忘食了?” “那可不一样!”秦风却是一摊手,“现在我是内忧外患,而真到了你说得那一天,更多的可就只有内忧了,很多事情,可以慢慢来,一点一点的来,可现在,我们有这个时间吗?” “好吧,你说服我了。”舒畅一摊手,“可是你既然早就内定了这名次,也该早些告诉我嘛,让我白白的花了这么功夫却一无所获。真是气煞人也。” “当真是一无所获么?”秦风笑看着闵若兮,“兮儿,你来为舒疯子解说一番!” 闵若兮笑盈盈地道:“舒神医,当初你为月瑶做出彩虹糖,弄出面膜,香水,那是候,你期忘得到什么回报么?” “当然期望得到回报,我一心想抱得美人归呢!”舒畅理直气壮地道。 “可据我所知,那个时候,月瑶心里可是有别人的。” “那倒是,不过嘛,我想只要我做了,她就一定能看到,能知道,水滴石穿,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嘛!现在,我不是已经快要成功了么?”舒畅得意洋洋地道。 “对呵!”闵若兮双掌一合,啪的一声脆响,“你做了,不管结果如何,难不成月瑶还没有看到,不会知道?只要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就够了么!” 舒畅怔了一会儿,半晌才道:“我发现你们两口子现在的嘴皮子越来越利落了。” “夫唱妇随呗!”闵若兮瞟了一眼秦风。 “我看是近墨者黑!”舒畅不忘损了大明国的皇帝陛下一句。“好吧,这事儿,算我不对,无理取闹,咦,怎么是我无理取闹了,不对不对,是你们说服我了,虽然我有理,但也服你们的理由,不过秦疯子,我现在还住在太医署里,你得赐给我一幢大大的房子。” “等房子抱得美人归么?”秦风笑道:“行,没问题。张宁的宅子还空在哪里呢,权云一直不肯搬到那里去,你要不?” “要!”舒畅道:“那宅子大,我以后还能在里头弄一个实验室,专心做我的实验,也免得吓着家里其它人。” “小心到时候王月瑶把你一脚踢出去,你那些恶心的实验,好在家里做么?”闵若兮连连摇头,她可是见识过舒畅实验室的恐怖,要么血淋淋,要么臭烘烘。 “辟出一个小角落,躲得远远的。”舒畅嘿了一声:“实验虽然恶心,但只要成功了,却是利国利民呢,秦疯子你说是不是!” “那倒是,一直以来,舒疯子可是我大明最大的功臣之一,不说医术救了我无数将士,单是他弄出来的面膜,香水之类的玩意,可也为国库充盈起到了极大的作用。”秦风正色道。 “我看啊,这后面的功劳得记在王月瑶头上。”闵若兮笑着说。 “以后夫唱妇随嘛,当然也有我的功劳。”舒畅扬着头,得意洋洋:“秦疯子,既然我有这么大的功劳,回头我结婚的花费,你可得全包了。” “什么?你想得美,我顶多随一份份子钱!”秦风连连摇头:“我穷得很。” “皇帝怎么会穷?”舒畅不屑一顾,“你再穷,有我穷么?到时候你不给钱,我就赖在宫中不走。天天当你的拖尾巴虫。” “王月瑶家有的是钱!”秦风赶紧出主意。 “她家有钱是她家的钱,我舒畅娶媳妇儿,岂能用女方的钱,这让我以后怎么做人?”舒畅连连摆头,“你出一半,剩下的一半我打欠条好不?” “我看你以后在王月瑶面前休想做人!”秦风打趣道。 舒畅轻咳一声:“人前嘛,那我自然还是要人五人六的,如果是闺房之内呢,那不做人做条小狗也不是不可以的。” 秦风仰天大笑,闵若兮粉脸通红,瑛姑转头抿嘴,马猴辛苦地捧着肚子捂着嘴,只有乐公公,道貌岸然地站在哪里,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有听见,向其它人无声的诠释着一个合格的太监典范是什么样子的。 舒畅站起身,不顾秦风的强烈反对:“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出一半,剩下的一半我打欠条,如果我头一胎生了女儿,那一半就不还你了,当是你给未来儿媳妇的聘礼。” 说完这句话,转身,袖子一甩,潇洒的转身便走,这最后一句话,不仅是秦风啼笑皆非,连闵若兮也是目瞪口呆。 舒畅没有觉得什么不对,走出门外,迎面碰到被点为三甲的彩车的主人,走在头里的是熟人紫萝,舒畅向她点点头,紫萝则是恭恭敬敬的向他弯腰行了一礼,“舒先生。” 舒畅嗯了一声,看向紫萝身后的两人,昌隆钱庄的老板以及郑氏大正粮铺的郑成贵,刚刚已经几乎忘掉了的彩车之恨又涌上心头,两人向他施礼,他却鼻孔朝天,哼了一声,大摇大摆的走了。 太医署的署长,在越京城自然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两个不知为什么得罪了他的家伙,面面相觑。 紫萝多少猜到一点,这段时间,太医署署长舒畅撇下自家的事情不管,捉了工部侍郎巧手去替商业署做花车,在极小的一个圈子里是茶余饭后的最佳谈资。看到两人莫明其妙,紫萝摇摇头:“郑先生,周先生,舒大人就是这样一个怪人,本领大的人,自然性子也就怪嘛,并不是针对二位的。如果二位能与他交好的话,就会知道,舒大人其实是一个非常容易打交道的人,特别够朋友。” 紫萝却不知道,她这一番话,可是为两人挖了一个坑,这二位要是真敢去找舒畅妄图交一个朋友的话,记着这档子事儿的舒畅,必然会想法设法让二人大大的吃一番苦头。 走进城门楼里,先前还与舒畅放浪形骸的秦风,此刻却是正襟危坐,皇后娘娘坐在一侧,紫萝只是弯腰躬身行了一礼,立时便被皇后娘娘拉到了身边坐了下来,低声交流着什么,另外两位却是老老实实的跪倒在地上,大礼参拜。 三人的身份地位,顷刻之间便一目了然。 “都起来吧!”秦风等二人行完礼,这才缓缓地道,“马猴,给二位先生搬一个凳子。” “陛下面前,哪有草民的座位?”这两人,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郑成贵曾经是皇亲国戚,昌隆则是越国最大的钱庄,在前越,自然也是权贵的座上宾,便是皇帝吴鉴,那也是能经常见着的。虽然是第一次拜见大明皇帝,心下有些惴惴,但也不像一般人那般语无伦次,坐立难安。 “坐吧,你们站着,朕可得要仰头说话。难受!再说了,你们也算不得什么草民。”秦风挥了挥手,道。 一听皇帝这般说,两人立马便坐了下来,屁股沾了一点边,只怕比站着要好受不了多少。二人摸不准新皇帝的屁气,自然是要小心为妙。 “打开窗户说亮话吧!”秦风开门见山地道:“说到今天的彩车,二位名列榜眼,探花,有什么感受?” “惭愧,惭愧,全凭陛下的抬爱,草民受之有愧。”两人一齐拱手道。 “不错,你们能名列榜眼,探花,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这城门楼子,成为朕的坐上宾,的确是朕故意点了你们为榜眼探花,但其中原因,想来你们二人也都明白。昌隆钱庄,在新币发行的筹备之中,一直大力配合苏灿,新币发行的过程之中,通过钱庄各地的网点,大力推广,功不可没。郑家大正粮铺,独树一帜,为推广新币不惜亏本出血,这些,朝廷都看在眼里,抬举你们,也是让另外一些人看一看,想要荣华富贵,他们该怎么做。” “陛下英明!”二人都有些汗颜。 “周尹先生。”秦风看向昌隆的大老板,“太平银行开立,你可以去参股。” “多谢陛下,草民一直便有此意,但却不知朝廷意思,所以不敢开口,既然陛下允许昌隆参股太平,草民也大胆请朝廷参股昌隆。”周尹站了起来,深深弯下腰去。 “很好,你下去之后具体与王月瑶商谈此事。”秦风点了点头,投桃报礼,周尹是个明白人。 “郑先生,过年之后,你去兵部,那里会有一些军粮的供应,以后由你负责。”秦风轻描淡写地道。 “多谢陛下。”郑成贵大喜过望,成为了军粮供应商,对于郑氏的大正粮铺来说,总算是苦尽甘来,摆脱这半年以来的困窘之局了。 “朕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支持朝廷的人,朝廷才会让他财源滚滚来,这叫投桃报礼,如果不想为朝廷出力,却只想从朝廷身上挖肉,那最终,他们是要大出血的。” 第六百七十三章:不甘雌服 新年过后,秦风在朝阳楼中接见的第一位地方大员,是来自永平郡的程维高。 现在大明与秦国的贸易,主要走两条通道,一条是开平郡方向,与大明打交道的主要是邓氏边军,以前是邓洪,现在换成了邓朴。而另一条路,便是永平郡了。永平郡与秦国之间的这段边境线,几乎全部都是崇山峻岭,一道虎牢关,成为两国之间的分界线,明国这一侧,山高林密,道路险峻,而在秦国那一头,却是难得的一片宽广的大平原,亦是秦国为数不多的产粮区。秦人驻虎牢关,就是防备以前的越国从这里偷袭。 从地理条件上来讲,越人容易从这里偷袭秦国,而秦国却不容易进入越境,是以虽然虎牢关多年无战事,但这里,仍然驻扎都会一支五万人的秦国边军。守将肖锵,是这支边军的最高指挥官,同时,他也是秦国边军的副帅。 “陛下,现在我们与秦人的贸易,大多都得是开平郡,一来是因为大明与邓氏交好,二来,也是因为那边的交通更便利一些,从虎牢关走的,大部分都是私人商贩。”程维高指着地图上虎牢关的方向,对着秦风道:“这一片区域,也是我们永平郡最为穷困的地方。” 秦风的视线从地图之上抬起,看着程维高:“现在程郡守有了什么想法吗?” 程维高点点头:“有。李挚一死,邓氏上台,但邓氏不管是邓洪也好,还是邓朴也罢,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达到李挚的声望,所以下头不免便有了各种各样的心思。肖锵派了人过来秘密联系为臣,想扩大双方的边贸,臣觉得有利可图,至少可以让我们永平郡这一片地方的百姓因之而受益。” “年前,鹰巢刚刚来报,肖锵替自己的儿子求娶邓方的女儿。”秦风若有所思地道。 “以安邓氏之心耳。”程维高轻笑起来:“那个时候,李挚方死,邓氏立足未稳,而肖锵更是手忙脚乱,他必然担心邓氏为趁着这个时机清除对邓氏不忠之人。他如没有什么表示,恐怕这虎牢关的将军之位便坐不稳。” “也就是说,现在肖锵已经稳稳地掌握住了虎牢关方向的边军。心中有了底气了。”秦风轻笑起来。 “应当是这样。”程维高点点头:“我与肖锵有过数面之缘,此人虽是武将,但城府极深,颇有野望,李挚在世之时,维持着秦国皇室,邓氏,卞氏三家鼎立的局面,打压其它任何有可能冒头的势力,但现在李挚一死,卞氏败落,而秦国皇室为了长久计,必然要扶持一股或者数股新兴力量来与邓氏抗衡,维持国内的政局平衡,肖锵是看到了机会,所以不见得愿意继续甘心雌服于邓氏之下啊。” “邓氏一家独大,的确于我们也不利,秦国国内斗争激烈,才符合我们的利益,这也是我们大明与楚国,都必须要置李挚于死地的原因所在。”秦风沉吟道:“扶植一股力量牵制邓氏,倒也不错,但这肖锵,有这份能耐么?我可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到时候这肖锵一口被邓氏吞了,我们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陛下,这一点,我倒敢打包票,这个肖锵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啊。如果说在军事之上,他不如邓洪,邓朴,便在政略之上,他却远远胜之,能隐忍,善抓机会,如果邓方还在,此人绝不敢妄动,但邓方也死了,只怕此人现在必已蠢蠢欲动,替儿子求娶邓方的女儿,不见得没有存着接收邓方原先一部分势力的心思。”程维高坚决地道:“臣觉得,这于我们大明来讲,又是一个机会。” “的确是一个机会。邓氏上台,一家独大,必然会发动对外扩张,虽然他们现在肯定是以楚为主要目标,不过一旦不顺,谁又能保证他们不将矛头转向我们呢?”秦风道:“假设我们如果与齐人发生了冲突,他们指不定便会扑上来咬我们一口肉。” “所以替邓氏找点事做,还是必要的。”程维高笑道。 “程郡守新年刚过,便匆匆赴京,想来随行队伍之中,便有肖锵的使者吧!”秦风忽然笑了起来。 “不敢欺瞒陛下,正是如此。肖锵给臣送了一笔不菲的礼物,目的就是要我替他引见陛下。”程维高道。 “既然来了,就先见一见,如果值得我们出手,那多开辟一条商路,于我大明也是好事。只不过此事如果当真成行的话,只怕肖锵暗地里已经与秦国皇室达成了什么协议。”秦风想了想,“你安排一下,明天我见他们一见。不在皇宫,安排在天上人间吧。以你的名义,到时候我会来。邓氏现在肯定盯着你,他们必然也担心肖锵的动作,如果你带人进宫,容易让人发现端倪。有心人只消一查,便能让你底儿朝天。” “是,陛下。” 程维高告辞离去,秦风重新展开地图,拿起朱笔,将虎牢关圈了起来,端详良久,突然笑道:“倒真是一个好地方,如果能拿下虎牢关,大军一出,立时便能将邓朴的十数万大军与秦国本土隔绝开来。” 乐公公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站在秦风身前,低声道:“陛下,宝清营将军江上燕,特来向陛下辞行。” “江上燕啊,叫他进来吧!”秦风掩上了地图,冲着乐公公点了点头。 江上燕昂首挺胸走了进来,见了秦风,亦只是抱拳一揖,见秦风指了指一边的凳子,便也毫不拘束地坐了上去。 他的身份比较特殊,说他是楚国将军吧,这几年却一直在替秦风征战四方,现在更是驻扎在中平郡与开平郡的边界之上,对面的便是秦国大军。麾下五千将士原本都是楚人,但一场场战事损耗下来,补充的却都是明人。现在宝清营内,明军士兵已是占到了三分之二,虽然军官基本都是楚人,但也很难说这支军队,到底是楚军,还是明军了! “见过皇后娘娘了?”秦风笑问道,对江上燕,他很是客气。 “见过了。娘娘从楚国为我带来了家书,还有很多的楚国礼物,江上燕感激不尽。”江上燕轻轻颔首。 “江涛现在的处境有些艰苦,娘娘跟你讲过了么?”秦风问道。 “约摸提了提。”江上燕眉头微皱,“当初江将军要回去接任边军副将一职,臣便是反对的,罗良不是能容人之人,而且他与江将军的策略明显不对路,罗良是主帅,江将军必然是要被穿小鞋的,现在,也只不过是印证了当初我的想法而已,可江将军主意已定,程帅也支持,末将便只能忍下不说,现在齐人瞄准了这一点,卯着江将军一个劲的勐打不休,江将军吃败仗那是注定的,而罗良可不会为了江将军而发兵牵制齐军,说起来当真让人沮丧。” “这不是罗良的问题。”秦风淡淡地道。 “不是他还有谁?”江上燕恨恨地道:“此人眼中,只有个人的功名利禄,那有看见国家的兴衰荣辱。” “罗良就是这样一个性子,闵若英难道不知?”秦风冷冷地道:“既用了此人为将,却又在出师不利的时候不给予最大的支持,反而将江涛调回去,这不是明显地在纵容两边对立么?他想刺激罗良,但最终受害的却是楚国,闵若英连这一点也没有想清楚,当真是可笑之至。如果楚国东部边军在不久的将来有一场大败的话,始作俑者,便是你们的皇帝陛下。” 江上燕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辩无可辩。只能唉声叹气,比起大明这边的君臣相宜,将相合睦,劲儿往一处使的局面,楚国的确是像个到处是洞的水桶。 “你想回楚国去?”秦风问道。 “是想过,回去帮江将军,江某虽然没有多大本事,但手中双刀,冲锋陷阵还是没有问题的,可不管是江将军也好,还是程帅也好,都拒绝了臣,只让臣在大明好好的呆着。”江上燕闷闷地道。 秦风看着对方一副吃瘪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 “在大明可还过得惯?” “没什么惯不惯的!”江上燕摇摇头:“左右我自少便离家从军,从来都是四处飘荡,现在,也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而已。要说起军队的待偶,大明更好一些。陛下,我想求您一件事。” “说吧!” “军中现在饷银,都是用新钞来发,但宝清营中的楚军,拿着新钞可没办法花啊,他们中的大多数,还是通过钱庄将钱寄回家的。所以我想请陛下允准,宝清营中楚军的饷银仍然发银子。” “行,没问题,这件事你下去之后与兵部霍光商议。” “多谢陛下。”江上燕高兴地道。 “其实也无所谓,你们发了饷银,便可以直接去昌隆钱庄汇钱回楚国就好了。”秦风笑道:“就是这件事吗?” “还有,霹雳营装备了很多好东西,我想请陛下为我们宝清营也能调拨一批。” “这个有统一的安排,装备肯定是要装备的,但现在产量有限,你没看到,连我的敢死营都还没有装备吗?等着吧,什么都会有的。”秦风笑道。 送走了江上燕,秦风却是陷入到了沉思当中,宝清营这个特殊的存在,是因为当时自己所处的环境,能借用所能借到的一切力量,当时宝清营也的确在自己拿下越国的战事之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但现在,宝清营的地位已经愈来愈尴尬了,兵部和阁臣,已经多次建议,将这个自己窝里的异类,及早送走为妙。 但秦风却还不想将其赶走了之,现在的宝清营是一招闲棋,虽然无多大用处,但终究也是一枚棋子,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能发挥大作用,先留着看看再说。 第六百七十四章:有客来 马猴站在天上人间的一处侧门边,院墙和大树形成的阴影,恰好将他遮挡住,不仔细观察,很难察觉到他的所在。 不时有人从远处奔来,向他低语几句,然后转身离去。 今天秦风将会秘密到天上人间会见来自秦国虎牢关秘使,马猴先行一步来准备关防事宜。以前马猴对于秦风的安保并不十分上心,只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皇宫之中住着瑛姑这样一位宗师,乐公公这样一位九级武者,即便是皇帝与皇后娘娘,也都是九级的大高手,任何人想要进入皇宫行刺,那不谛是自投罗网,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但李挚的死亡,却给马猴敲响了警钟,他勐然醒悟过来,再厉害的高手,在特定的条件之下,依然面临着巨大的危险,即便武道修为高如李挚又如何?在连二接三一连串环环相扣的陷阱之中,最终依然只能饮恨收场。 李挚如是,秦风又何能例外?在皇宫之中倒也罢了,但皇帝陛下出外的话,如果遭到有心人的算计,那可就不大妙。 不说别的,只消来上一位宗师级的人物,突然给予秦风致命一击,只怕秦风便难以逃过。瑛姑与贺人屠可不会时时刻刻伴在秦风身边,最终的警卫和防护,还是要靠着自己这些亲卫。防微杜渐,将所有的危险尽可能的屏蔽在外,尽早地剔除危险因子,最不济也要提前发出危险的警报,便是自己这些亲卫的责任。 想通了这些的马猴,不再一力提高敢死营的战场搏杀能力,而是将其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仍然保持着以前的作风,重点在于战场之上的拼杀。而分出来的一部分,马猴传门从鹰巢请来了隐匿,潜伏,刺杀的专家对亲卫们进行培训,虽然这项工作还只进行了不长时间,但已经初步看到了成效。 “马统领,今天在天上人间的所有客人底细都已经查清楚了,因为刚刚过完年,客人并不多,倒是给我们省了不少事。” “嗯,门口盯紧一点,但凡有有进来,要立即弄清楚来人的底细。对了,天上人间内部将会撞触到陛下的那些人,都安排好了没有?” “都安排好了,厨房里的人,都是从宫里临时调来的,包括服侍的人手,也是我们秘密调出,天上人间这边,只有舞者,歌者,乐者,不过这些人都是以前从宫里出来的,背景很单一。” “做得不错。陛下马上就要到了,你下去盯紧一点,什么时候陛下回了宫,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松开脑子时的这根弦。” “是,统领!”来人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去,看着这名得力属下,哪怕是在自己面前,行走之间,也尽量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马猴满意的点点头。 只有自己精通了,才能猜到敌人想要做什么,怎么做,这样的培训不但要坚持下去,还得一步步加强,当然,借助鹰巢的力量只是暂时的,往后,亲卫必须要自成系统,有自己的一套防护警戒的办法。 耳边传来环佩叮咚之声,淡淡的香气随风而来,马猴抬了抬眼皮子,紫萝正从一处假山之后转了出来。 “紫萝姑娘,一路行来,可发现了什么?”马猴微笑着,带着一丝挑衅的意思。眼前这位女子看似普通,但熟知她经的人,便都很清楚她可是谍探世界之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雏鸟起飞,能做到这样不错了。”紫萝咯咯一笑,“马统领,这处后院里,你一共设下了八处暗哨,明岗咱就不用说了吧!” 被紫萝一口道破,马猴不由有些泄气,终究还是差了一些火候。 “马统领,你才刚刚开始,很不错了,干过咱们这一行的都知道,即便你潜心钻研了多年,精通无数种方法,但很难说一定不会被人发现,精研此道,只不过是减少被人发现的机率罢了。”紫萝安慰着。“陛下应当快来了吧,我哪头儿已经都安排好了。” “差不多了!”马猴走到门边,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巷道之中,传来了清脆的马蹄之声,侧门被轻轻的敲响。 马猴拉开侧门,首先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乐公公。乐公公以探询的眼光看向马猴与紫萝,两人都是点点头,乐公公这才侧身一让,大明帝国的皇帝秦风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程维高那边是个什么情况?”踏进门来,秦风边走边问紫萝。 “陛下,程大人带来的那个人,叫鲜于通,据他说是肖锵的师爷,从鹰巢反馈回来的情况看,这个鲜于通是真的,无论相貌还是习惯,都与鹰巢探知的一样。不过有趣的不在于这个鲜于通,而在于他随身的一名护卫。” “哦?”秦风略微停顿了一下,“这个护卫有情况?” 马猴也紧张起来:“紫萝,这个事情你为什么不提前告知我?这人是什么来路?” “马统领不要紧张,这个人武道修为并不太高,了不起七八级的模样,除非他是李挚那样的大高手,能够隐藏伪装自己的修为,但我想,像李挚这样的人,这天下也没有几个吧。”紫萝笑道。“他要是想当刺客的话,在陛下的面前,只怕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你是怎么发现的?”秦风笑问道。 “陛下,我们天上人间不是接手了不少从宫中遣散的太监宫女吗?这些人要说别的本事也并不特别,但察颜观色,却一个个伶俐得紧,便是他们偶然发现,这个鲜于通对他的这个护卫态度有些特别,恐怕来非比寻常,肯定不是肖锵派来保护鲜于通的。”紫萝笑道。 “那你认为是那一方的人?” “这还用问吗?”紫萝掩嘴轻笑道:“陛下心中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秦风大笑起来,不再说话,疾步向前。 两人一番对话,却让马猴有些迷煳了,追着紫萝问道:“这个人是谁,来自哪里?” 在马猴面前,紫萝却也不隐瞒,“如果我猜得不错,此人只怕来自雍都,要不然也用不着遮遮掩掩,他们躲避的不是我们,而是担心被邓氏发现。肖锵怎么说也是边军一员,是邓氏曾经的心腹手下,也是现在邓氏正在大力拉拢却又小心提防的人物。” “原来如此!”马猴恍然大悟。 来天上人间的客人,非富即贵,但绝大部分人,也只能领略前院的风光,而真正大人物光临的地方,则是与前院一墙之隔的后院。一幢幢独立的小楼,或位于竹林之间,或藏身松柏之下,曲幽通径,曲曲折折,看似近在眼前,不熟悉道路的却是很难轻易走进,兴许绕来绕去半晌,却发现你又回到了初出发的地点。 荷花楼平素是不接待客人的,这里是专门预留给皇宫招待贵宾,去年李挚住在天上人间的时候,所居住的便是荷花楼。 整个荷花楼位于一处极大的池塘中央,一条木廊连接荷花楼与岸边,岸边,绿竹掩映,松柏成群,假山林立,而此刻,这些地方都密布着马猴分派下去的亲卫。 楼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丝竹声声,清吟阵阵,数名舞女彩袖飘飘,正自翩翩起舞,这些都是来自宫中的宫女,以前可是专门跳舞给皇帝后妃们看的,现在却成了天上人间的舞者。 但对于她们来说,其实算是幸运的。因为在皇宫之中,她们永无出头之日,如果不能得到皇帝宠幸或者恩入出宫,便只能一辈子老死宫墙之中。秦风入京,大量裁撤宫女太监,这些人出得宫来,便算是恢复了自由身,而为了解决她们出宫之后的生计问题,大明国的商业署与天上人间都接收了大量的这些人员。 这些宫女现在为天上人间雇佣,每月拿着不菲的薪水,只要合约期满,便随时可以以自由身离开,而且如果他们有了心仪的人,只需要赔偿天上人间一定的银钱,亦可以离开。假如无处可去的话,也可以一直在天上人间工作。 屋内,来自虎牢关的鲜于通与一众侍卫等都看呆了眼儿,在苦寒的秦国,穷困的秦国,他们何曾见识过如此的奢糜,如此极具风情的舞蹈。在他们哪里,舞蹈多是粗犷有余而柔美不足。 隔壁的一间屋子里,秦风离开了墙壁,那里有一个小巧的机关,能清晰的看到内里的情形。“紫萝,你猜得不错,鲜于通也好,还有那些侍卫也好,应当都是长期驻扎在虎牢关,以秦国边军的待遇,那肯定都是过苦日子过惯了的,瞧案上那些食物,哪怕他们已经极力克制了,但仍然暴露出了他们的天性。”秦风道。 紫萝凑过去看了一眼:“陛下,这我可真没有看出来。” “那几个侍卫啃过的骨头,你注意到了吗?干干净净,只怕是狗也很难再从上面舔下一丝肉来。”秦风微笑道:“这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他们虽然吃得不多,但珍惜每一粒粮食,却是每一个秦国边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果然如此!”马猴也凑过去看了片刻,“可是陛下,有一个不是这样呢,还有,那几个侍卫看舞都看得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那一个却眼神清澈得紧。” “你也看出问题来了!”秦风轻笑道:“这个人肯定来自雍都,如果能轻易出入皇宫的话,那这些舞蹈,于他而言,就并不是什么稀奇物事了。” “见微知着,他恐怕想不到,就是这些小小的细节,便暴露了他的本来面目。”马猴得意地道。 “走吧,去会会他们,这个人只怕也并没有刻意的去伪装自己,毕竟他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见我么?” 第六百七十五章:雍都来使 紫萝推开了房门,秦风迈过了高高的门槛,微笑着站在门前,屋内,歌舞立停,一屋子的内,除了程维高只是躬身而迎之外,其它的全都跪了下来。 “都起来吧!”秦风走到空位以街的主席之上,随意地坐了下来。 “谢陛下!”一群人再次叩首,表演的技人们在紫萝的示意之下退出了房间,屋外立时便有亲卫将他们带到早已准备好的一间空房子里,在秦风离开天上人间之前,他们不可能走出这间屋子。 “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秦风笑盈盈地打量着客席上的诸人,“各位在越京城,可还习惯?程群守照顾得可还周到?” “陛下,一切都是极好的。”为首的鲜于通再一次站了起来。“越京城繁华兴盛,陛下治国有方,外臣十分钦佩。” 秦风大笑:“这才刚刚开始,等过些年你再来,越京城会更好。” “外臣也确信这一点。”鲜于通微笑着坐下来,道。这是一个文人,但或许是长在军旅的缘故,胆子看起来并不小,坐在哪里打量着这位在大陆之上极富传奇色彩的大明皇帝。 程维高轻咳了一声,道:“陛下,肖锵将军希望我们大明开辟一条经虎牢关往大秦的商路,如果此事能成的话,则大冶,太平,沙阳,永平至秦国中部,将会拥有一条比现在的商路更加便捷的通商之道,于两国而言,都将是利国利民的大事。特别是于永平郡,更是一举能扭转边远地区的经济民生之困窘状态,永平百姓是翘首以盼啊!” 秦风微笑点头,目光落在鲜于通身上,“肖锵将军此举,可与开平通过气?” 开平郡,现在为秦国邓氏所掌握,邓洪更是被封为开平王,为秦国建国以来第一位异姓王,权势在国内一时无二,邓氏如今正如日中天,而大明则一向与邓氏交好,秦风有些一问,倒也并不出奇。 鲜于通脸上颜色不变:“那自然是有的。这等利国利民的大事,开平王怎么不赞同?” 秦风打了一个哈哈,这鲜于通瞎话倒是张嘴就来,现在大明与秦国的贸易往来,主要走得便是开平,其实说白了,就是与邓氏交易,明商经由开平郡进入秦国,这条商路完全在邓氏的控制之下,像粮食,食盐,钢铁等战略物资,全部都由邓氏掌控,实际上就是让邓氏死死扼住了秦廷的咽喉。 一旦打通了程维高所说的大冶,太平,沙阳,永平这条商路,则大明的物资便可以绕过开平郡的邓氏而直入雍都,这等于掐断了邓氏的一条极为重要的财路,而更严重的还是政治之上的影响。 “陛下,现在大明物资自开平而入,其实是转了一个大弯,在成本之上,是很不划算的,不论是人工,还是运途之中的损耗,都极为可观,但打通虎牢关这条商路,大明商人则直接缩短了近一半的路程。”程维高道。 “可有时候,我们考虑的不仅仅是成本问题。”秦风似笑非笑地看着鲜于通:“鲜于先生,如果打通这条商道,于我大明来说,影响并不很大,多一条商道,只会让更多的商人能行走在两国之间,能更加有效的互通两国之有无,但肖锵将军当真已经准备好了吗?只怕此事一旦启动,肖将军的压力会很大。” 这就是已经开始点题了。鲜于通脸色微变,“肖将军是大秦将军,虽受开平王节制,但并不是邓氏家奴,为人处事,自然时时要以大秦利益为重。” “这么说来,肖锵将军已经准备好了,虎牢五万大军,唯鲜于将军之命是从了。”秦风点了点头,目光突然落在了鲜于通身侧的一名一直垂着头护卫身上,“鲜于大人,肖锵将军既然已经决意拥护秦国皇室了,那你怎么不向我介绍这位来自雍都的贵客呢!” 鲜于通身子一震,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那名护卫却是已经长身站了起来,抱拳向着秦风一揖:“果然瞒不过陛下的眼睛,在下冯启存,在太子殿下跟前做事。此次乔装打扮秘密前来,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陛下见谅,不要怪责外臣。” “理解,理解。”秦风呵呵一笑,“其实冯大人一至雍都,关于您的事情我已是一清二楚了,冯大人是太子殿下身前第一得用之人,将来也必将是国之股肱,谈何怪责呢?” 程维高有些意外,也有些恼火,狠狠的瞪了鲜于通一眼,这个老小子,将自己瞒得好苦。鲜于通回应了一个歉意的眼神。 “冯大人既然来到了我越京城,对于贵国的诚意,我已经清楚了。但说句直白一点的话,无利不起早,现在我们与邓氏相处融洽,如果开辟虎牢一线的话,我大明与邓氏的关系必然会生变,所以,我们能得到什么呢?”秦风问道。 “陛下,大明与邓氏所谓的相处融洽,也不过是利益所至,各取所需吧,如果有更大的利益摆在大明面前,我相信大明会做出更好的选择。”冯启存淡淡地道。 秦风耸了耸肩,“从目前来看,我们认为邓氏还是更值得交往的朋友。” “其兴也忽,其败也速也!”冯其存道:“邓氏并无李大帅那样的声望,却妄想成为李大帅的人物,站在李大帅那样的高度之上,便注定了他们失败的结局。我想这一点,陛下也可肯定是心知肚明的。李大帅在时,邓,卞互相牵制,现在卞氏虽败,却败而不亡,依然掌控着强大的实力,更有肖将军等忠诚之士愿意为朝堂效力,所以陛下,现在邓氏看似兴旺之极,却已经是空中楼阁了。” “可是冯大人还没有说我们能得到什么?”秦风道:“我们无意干涉贵国朝政,但打通虎牢一线,我们必须要承受来自邓氏的怒火,开平郡十数万大军,可不是光吃饭不干活儿的。” “邓氏纵然恼火,也只会在国内撒泼,却不敢向陛下发难。”冯其存摇头道:“不瞒陛下,邓洪已经决定将主攻方向定在楚国,而现在,楚秦边境战事已是一触即发,这个时候,正是打通虎牢一线的最佳时机,邓氏腾不出手来。他们现在正一门心思地想着打压卞氏,甚至想借着这一场战事,一举将卞氏拔去呢!至于您所说的好处,那是明摆着的。首先,贵国的商人们将会赢得更多的财富,这条商路的打通,也将带活这一线的整个的经济民生。如果陛下愿意的话,我们愿意免征贵国商人的关税。” 秦风笑而不语,显然,对方的开价无法达到他的预想,而对方,当然也不知这一点点条件。 “第二,我国已决定虎牢关外的领土,只保留关外十里范围之土地,原本那里的两个县,割让给贵国。”鲜于通接着道。 秦风这一次有一点动容了,只保留关外十里地,这等于是秦国自己拆了虎牢关外的屏障,就像是一幢房子,外面本来还有一幢院墙,现在主人自己将院墙砸了,将大堂的正门,直接给亮了出来。这对于大明而言,就是极有价值的一个条件了。 “那些地方,太穷了!”秦风作苦恼状,“交通不便,山高林密,你这哪是割给我土地,完全便是甩给我们包袱嘛。” “陛下说笑了。”冯其存脸色却是有些沉痛,“如果不是我大秦国内风雨飘摇,我们岂会自毁屏障,这些地方于虎牢关的重要性,陛下是统兵打仗的行家,岂有不知他的重要性的道理。说句不当的话,假如有一日,贵国要向大秦动刀兵,失去了这两个县,虎牢关便像是失去了利牙的勐虎。” “大明与大秦交好,两国岂有动刀兵之理。”秦风一笑:“看来贵国的确是有诚意的。” “第三,我国太子殿下有子刚满六岁,倾慕大明,想来大明越京城就学。”冯其存又提出了一个爆炸性的建议。 这就是要送质子了!听到这个条件,秦风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不是什么别的庶子,而是太子马超的长子,皇帝的长孙,这个份量可就不轻了。 “虎牢一线如果打通,则邓氏的开平郡就将成为一个死角,邓氏必然不肯善罢甘休,贵国准备如何应对?” “抱歉,这是我国内政,就不能多说了。”冯其存摇摇头,“陛下,如此一来,邓氏的重点必然要转向国内,想来在开平郡,您所面临的压力也会大大减轻,我国陛下,不想对外妄起战端,实是因为我大秦打不起。但邓氏却一心想向外扩张,这是根本的政策之争,如果按照邓氏的方略,只怕我大秦最终扩张不得,反而会面临灭亡的命运。所以我们不得不设法将他拉回来。” “说得倒也有道理。”秦风点头道:“开辟虎牢商道的事情,便交给程郡守负责吧。这只是地方上的事情,朝廷就不过多插手了,程郡守,怎么样?” “必不负陛下所托。”程维高大喜。 第六百七十六章:控制的力度 程维高自然有高兴的理由。 大明治下,越京城自不必说,正阳郡来是国家粮仓,也比不了。但永平郡以前与沙阳郡比起来,可也是不遑多让的。但这几年来,沙阳郡追随皇帝陛下,却是骑上了快马,一熘烟儿地将永平郡甩得无影无踪,现在就经济总量来说,沙阳郡只不过比越京城差一些而已。而除了这几个,从一片深山老林之中崛起的太平城,论起自然条件,远远比不上永平郡,但经济总量却也稳稳地超过了永平。大冶城是大明的铁都,依托着太平铁矿,一个新兴的城市正在大山深入兴起,太平,大冶,如同深山之中的两颗明珠,璀灿明亮,却是将永平郡给映照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如果说这些超越永平郡还有着这样那样客观的原因,但这半年以来,长阳郡稳步发展,从一个在战争之中受到荼毒最深的郡治,现在的发展速度惊人。郡守马向南是一个楚人,但为了长阳郡的发展可谓是不遗余力,在大明官场,被众多官员取笑为官场第一厚脸皮。但凡只要能为长阳郡争取到一点点利益,此人必然第一个冲上去,腆着脸缠住不放,往往让别人在无可奈何之下,答应他的请求。 马向南得了厚脸皮的绰号,但长阳郡却是实打实的得了好处,现在外流的长阳郡人正在慢慢地回流,而宝清港口也是愈来愈兴旺,来自齐国,楚国的商船在这里靠岸,将一船船的商品运进来,送出去,亦成为了长阳郡一个最为稳定的赋税来源。宝清船厂第一艘海船马上就要出厂了,等到船厂走上正轨,必然会带动长阳郡的经济更上一个新台阶。 要是被长阳郡也给超过了,程维高觉得自己的脸面都会丢尽。现在的大明朝很明显的将重心放在国内经济民生之上,说白了,就是要拼命的赚钱,让老百姓富起来,让国家富起来。怎样让永平郡跑步前进,赶上甚至超过沙阳郡,正阳郡,程维高几乎想破了自己的脑袋。 所谓正嗑睡之时便有人送来枕头,说得便是那个时候的程维高。正在他焦头乱额之际,鲜于通来了。 鲜于通与程维高是多年的旧识,此人是肖锵麾下第一谋士,他的到来,让程维高立时便看到了一条致富的康庄大道。 大治,太平,沙阳,永平至虎牢关这一条商道如果能成功打通,最大的受益者毫无疑问,将是永平郡。秦国所需要的大量物资,将从永平郡源源不断地进入,而作为货物的最终集散地,整个永平都将因此而受益。而对于永平郡最为重要的是,货物最终的集散场地将会修建在永平郡最为穷困的地方,这就不仅仅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了。 这也是他大力支持这一项目的原因所在。不过一心想让永平郡经济再上新台阶的他,却有些忽略了打通这一商道之后所隐藏的政治因素。 可以说,如果这条商道大通,本来就有些混乱的秦国国内政局,将会更加混乱。大明需要秦国混乱,但乱到什么程度,却是值得考究的一个问题。大明现在正致力于国内的民生经济,并不想在这一个阶段发动对外的扩张战事,如果秦国的政局乱到了一定的程度,甚至有爆发内战的危险的话,大明没有做好相应的准备,那就不免要失去机会了。楚国,齐国必然会乘虚而入,如果成了这种结局的话,那未免便是大明辛辛苦苦浇种了一年的庄稼,到了快要收获的时候,却被别人一镰刀给割走了。 秦国雍都的算盘已经是很明显了,他们要扶植另外一股势力起来,与邓氏相抗衡,而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便是从邓氏内部挖人,此消彼长,便是成倍的利益。卞氏虽败,但仍然有相当的实力,如果再扶植起来一个,与卞氏联合,则会让国内再度形成鼎立局面,也只有在这种局面之下,皇室才有最大的发言权。 现在邓氏一家独大,邓洪成为大秦第一个异姓王,在雍都一言九鼎,皇室权力被无限削弱,这种政治局面,自然不是秦国皇室想要的。 而肖锵,也正是看到了这个局面,算定了朝廷会不遗余力的扶持他,这才铤而走险,不惜于邓氏交恶,也要紧紧地抓住这个机会。 在肖锵看来,秦国能有卞氏,邓氏,那将来,为什么不能有肖氏呢!当了多年的绿叶,现在好不容易培养出了一个花骨朵,肖锵自然希望这朵花能够娇艳的盛放在秦国的土地之上笑傲春风。 “陛下,这操作起来有些困难啊,不好把握!”权云挠挠脑袋,有些为难地道,“程维高现在满脑子的都是要将永平郡更上一层楼,最好压过沙阳正阳才好,他在永平必然会不遗余力的推动此事。” “我已经跟那个鲜于通和冯启存说过了,这是永平郡地方上的事情,与朝廷无关。”秦风嘿嘿一笑:“所以便让程维高先动用他们郡内的力量做起来,永平郡的富人也不少嘛,咱们的程大人就是其中之一是不是?如此巨大的商机,我想这些富人们一定会巴巴地削尖脑袋也想钻进去分一杯羹,这启动的大笔资金也用不着咱们出,自然有这些人掏腰包,首辅,你说咱们何乐而不为呢?” “就怕他太积极,做得太快,到时候不免让朝廷为难!”权云也笑了起来。 “快不起来的。”秦风摇摇头:“要调集资金,征集民夫,修路架桥,建堡修寨,还得协调各郡,等到这一切做完,没有一年半载,岂能做得完?” “但是只要一动起来,邓氏岂会得不到风声?”权云问道。 “得到风声怕什么?永平郡自己干得,与朝廷并没有什么关系。”秦风笑了笑:“了不起我们到时候约束一下永平郡的行为就好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大笑了起来。 “到时候看邓氏的反应,还有秦国皇室对肖锵的支持力度,再决定我们走这条商道的力度是大还是小,需要到什么程度!”秦风道。 “陛下英明!” “这件事情,真要见到成效,总要到夏末秋初,半年时间,差不多了,暂时可以不必理他了,让商业署可以先动起来,虽然现在哪里还道路险峻,但小商队还是可以过去的,咱们也要给肖锵一点甜头,吃一颗定心丸。” “那倒是。”权云笑道:“不管怎么说,虎牢关外那两个县,可是实打实的好处,咱们拿了别人的,不免手有些软,总得松松指缝,**东西出去。” “这件事情先这样吧。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游刃有余的,不过国内的事情,倒是有些麻烦。”秦风从案上拿起了一份奏章,递给了权云。 “正阳郡的事情,我们必须要想个法子解决了。当初刘兴文进兵正阳的时候,正阳郡的那些豪绅们,投降得太快,也太齐整了,除了一个许氏,其它的基本上都没有动。这也让我们没有办法大刀阔斧的对正阳郡进行改造。” “陛下,虽然如此,但也有好处啊!”权云道:“正阳郡来都是国之粮仓,正阳有事,越京震动啊,至少这一年来,正阳的粮食源源不断地进入越京城,保证了大明政权初立之时的稳定。” “可现在,朝廷推行的吏治改革在正阳郡举步维艰,新货币发行更是寸步难行,正阳郡几乎成了大明的特例,这是绝不能容忍的。”秦风哼了一声。“如果不趁着现在解决,难道拖到以后出事的时候再来亡羊补牢吗?” “陛下,正阳重地,不可轻动,更不可妄动,需得徐徐图之,更要找到合适的契机,现在正阳郡的这些举措,只是官场之中的小手段,在百姓看来,他们正阳郡是效忠陛下的,如果此时对那些豪强动手,不免给人以卸磨杀驴之感,陛下,当初正阳这些反戈一击的豪强,当初可是得到了陛下的大力赞扬通告天下的。”权云劝道。“而且,马上就要春耕,此时动手,正阳必然大乱,春耕如受影响,则会影响整整一年啊,这与陛下富国富民的策略可大为不符。” “时机,时机!”秦风叹了一口气,“王厚马上便要去正阳郡,视察那里的吏治改革之事,他经验丰富,对于官场里的那些小勾当一清二楚,如果他此去,还不能顺利解决正阳郡的一些事情,那就是要逼得我动手了,希望他们能明白,吏部尚书亲自去督办一事,这在全国来说,属于首例,也是唯一的。” “王尚书老当益壮,又久在官场经验老到,有他去处理此事是最好,最好的办法,仍然是化矛盾于无形之中。” “可这等于是在将这个脓包越养越大。” “陛下,只要吏治改革推行开来,他就具备了自主治疗的可能,也许这个脓包,便会慢慢地被平复掉呢!我们在掌握政权之前,需要激烈的革命,但现在,臣希望是温和的变革。” “希望如你所言吧!” 第六百七十七章:合并处理 作为文官一系的代表人物,左相权云希望在治理内政的时候,以温和的手段徐徐图进,激烈的手段或许能得一时之快,但紧跟而来的流血,混乱以及人心离散在他看来更伤脑筋。 正阳旧官僚士绅系统对于大明新政有抵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因为在大明新政之下,他们旧有的特权,将被一点点削弱甚至消耗殆尽。 正阳郡是粮食产地,这也是他被朝代所看重的原因。但土地,却集中在少数人手中,正阳的豪绅权贵们占据了正阳六到七成的土地资源。真正的自耕农不过三成而已。大量的土地瞒报,隐户等,让朝廷的赋税收入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更重要的是,在这里,百姓只知他们的主子,而不知有朝廷。朝廷的法令,在这里抵不上豪绅们的一句话。 正阳郡跟过去的沙阳郡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基本上都被豪强们所控制。不同的是,沙阳郡在刘老太爷的带领下,投靠了秦风之后,在接下来的几年之中,秦风以不同的手段,将土地一点点从豪强们手中拿了过来,重新丈量土地,清点人口,即便是在当初的沙阳郡,也受到了不小的阻碍,更遑论如今的正阳郡了。 当初沙阳郡是自动投靠秦风,但现在的正阳郡却是在形式所迫之下的无奈之举,他们对朝廷新法令的抵触情绪,自然而然的可想而知。 正阳郡太过于重要,秦风不能不重视这一块地方。但想要正本清源,却又困难重重,下狠手,现在师出无名,按权云的想法实行温和的变革,一点一点的蚕食正阳这些旧豪绅们的势力,在秦风看来却又太慢。 时不我待,只争朝夕。如今大陆时局紧张,持续多年的和平已经被打破,各国都在摩拳擦掌,想要大展手脚,便连最为穷困的秦国,在邓氏上台之后,也一改以往凭关自守的政策,准备向外扩张。 前越综合实力在诸国之中最弱,在秦风将其拿下之后,短短的时间之内,也不可能让他一跃而成为强国。就像是一艘四处漏水的大船,即便秦风再勤奋,也只能先修修补补,先将这些漏洞一一补上,再才能来谈让他重新焕发生机,改头换面,乘风破浪。 现在正阳郡成了一块硬骨头,让秦风左右为难。 而数天之后,千面自正阳郡的归来,却是让秦风勃然大怒。 脸色阴沉的秦风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已渐渐融化的积雪,沉默不语,在他身后,郭九龄与千面两人亦是脸色严肃之极。 正阳郡的问题,比秦风预想的还要严重的多。 “冬天过去了,春天已经来啦!”秦风突然冷笑起来:“万物复苏,生机焕发,可一些不该长出来的东西,居然也长了出来,当真以为我秦风手中的刀子不敢杀人么?”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回来,走回到大案之后,重新拿起千面所写的关于正阳的详细奏折,再细细的读了一遍。 “乐公公,宣权云,王厚,霍光三人进宫。”秦风吩咐道。 “是!”乐公公急步向外走去,秦风却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之上,闭目不语。 好半晌,秦风才重新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郭九龄与千面,挥了挥,“你们二个,坐下说话吧。” “多谢陛下!”郭九龄点了点头,与千面二人自寻了地方坐了下来。 “神鹰养成计划,目前看来还是不错的。但此人不要轻易动用,不到关键时刻,就不要让他冒险,做得事越多,便容易露出尾巴被人抓住。我们费了这么多功夫,可不仅仅是为了一个慕容宏,一个不知所谓的燕国。”秦风看着郭九龄道。 “陛下,这一次的事件太过于骇人听闻,我们的前线大将,居然与反叛者有勾结,万幸的是,这样一件事情,落在了我们的人手中,这才让我们得到了消息,否则时日一长,当真爆出事来的时候,我们只怕就会措手不及。神鹰也是知道此事的重要性,这才在正阳郡冒险发出了信号联络上了我们的人。”郭九龄道。 “那个联络人还在正阳吗?”秦风问道。 “是。现在神鹰也还在正阳郡,这是他所知的唯一一条联络管道。” “将那人调回鹰巢总部来。”秦风沉吟了片刻,“接下来,由千面亲自与他联系,一般的事情就不用动用此人了。他现在要做的是在蛮子那边立功,升职,掌握更多的资源,占据更高的位置,那将来才会发挥更大的作用。” “明白,接下来我会再回正阳郡,与他交待陛下的旨意。”千面道。 “通过这一次,也可以看出鹰巢在情报收集上的失误,李维等人,居然利用军队向蛮子,江浩坤等人走私粮食,钢铁,武器,如果不是神鹰发现,不知还会被瞒多久,这一件事,鹰巢要好好反省。”秦风手指叩着桌面,语气有些严厉。 “臣惶恐,鹰巢已经在重新开始布局。”郭九龄老脸微红,“这一次是我们大意了,万万没有想到问题出在自己的军队身上。陛下,鹰巢脱胎于军队,对于军队有着很深的感情,而此前,我们鹰巢对军队的监控基本没有,这一次的事件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军队不出事则已,一出事便会捅破天。我们不能仅仅寄希望于将领的忠诚和个人品格,必须要有一套完整的计划,能让我们适时了解军队的动向,希望陛下批准我们专门设立一个这样的部门。” 虽然有兵部,但大明的军队,实则上只听命于一人,这便是秦风,而秦风对于军权也抓得相当紧,出身于军队的秦风,对自己部下的感情,郭九龄与千面都知晓,以前秦风是反对在军中设置人员监控将领动几的,这也是郭九龄为什么要特别向秦风禀明的原因。 这是一件大事。秦风皱着眉头沉思了极久,才轻轻地点了点头,“设置人员可以,便以军情司的名义吧,这些人员以后负责军事情报的收集,但是只允许调查情报并上报,不允许干涉军事行动。” “是,陛下!”郭九龄点了点头。 乐公公如同猫一般,毫无声息的进了书房,在他身后,跟着左相权云,吏部尚书王厚,兵部尚书霍光。 秦风也不说话,将千面的调查报告丢给了权云。 匆匆浏览了一遍,权云的脸色微变,不作声的将报告递给了身边的王厚,王厚看完,眉头紧皱,传给霍光。 “首辅,你想象的温和的变革,只怕是行不通了。”秦风冷笑着道。 权云脸色很不好看,“丧心病狂的东西,为了一己私利,居然如此胆大妄为。” 霍光怒气勃发:“陛下,这还犹豫什么,应当马上将他们收拾掉,以免将来坏了大事。” “没这么简单呐!”秦风摇了摇头:“正阳郡现在驻兵一万五千人,但这一万五千人,尽都是正阳兵,其中李维葛乡各自拥有一个五千人的战营,另外还有五千郡兵,现在看起来,这哪里是我们大明的军队,完全就是他们的私军。想要动他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陛下说得不错,从现在暴露出来的情况看,朝廷对正阳的军队,缺乏必要的控制力,想要收拾他们,就必须调集军队,军队一动,什么秘密都隐藏不住了,万一他们暴起发难,率兵造反,与蛮子,江浩坤连成一气,那正阳郡就要被打烂了。”权云摇头道:“军事镇压,此为下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用。” “军事镇压只是最后手段,在没有完全之策前,的确不能使用。”王厚也点了点头。 霍光想了想,道:“陛下,我们围困北地四郡已经有半年之外了,兵部可以召开一次会议,召集北地四郡周边军队的将领会京商议议事,这样一来,就可以将他们弄到京城来,到了那个时候,不过是几个卫兵便能解决的事情了。” “那有这么容易?”权云连连摇头:“霍尚书,要是他们托辞不来怎么办?或者他们只来其中一个怎么办?又或者他们自己人来了,却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安排,我们难道随便抓人吗?如果抓了人,那边依然乱了呢?投鼠忌器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无法无天吗?”霍光怒道。 一直静静地听着几个臣子讨论的秦风,终于开了口。 “正阳郡的事情,不仅仅涉及到这一桩,还有吏治改革,还有新币推广,先前我与左相商议此事,左相建议进行温和的改革,现在看起来,是行不通了。不过这样也好,我们可以将所有的事情总揽起来,一并解决。正阳郡需要换片天空,旧有的那些东西,就该被扫进史的垃圾堆。将正阳郡的事情,与蛮子,江浩坤的事情,合并在一起处理吧。” 第六百七十八章:养患 所谓合并处理,并是要养患了。 正阳郡的问题,在于新王朝建立,却没有将那里旧有的秩序扫清,那里的旧势力虽然换了一个主子,但仍然秉承着以前的做事方法,甚至有变本加厉之势。旧的正阳郡与新的王朝在很多方面格格不入,但新王朝想要扫清这些障碍,却又不得不顾及正阳郡在王朝中的地位以及名声而碍手碍脚。 民声,或者说民心,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便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着。正阳郡人丁众多,而在旧有的格局之下,他们生活得还算不错,对于改变,便有着一种莫名的恐惧,他们不知道这种改变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是好还是坏? 小富即安的思潮,决定了他们因循守旧,不愿作出改变,便如同井底的青蛙,能看到的便只有自己头顶上的那片天空,想要扭转这种态势,并不是一时一日之功。 秦风不想再等下去,既然正阳郡某些人不安份,那就干脆将这个脓包养得再大一点,养得让他自己破裂开来,到了那时候,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其连根挖去,去除腐肉,才能滋生新的肌肉,重长新的血脉。 真的只是为了钱财走私粮食,武器,钢铁么?秦风冷笑。 或者正阳郡的李维他们真是这么想的,可是北地四郡的慕容宏绝不会这么想。这些东西只不过是一个诱饵,用能晃亮眼的金子,将李维等人一步步引诱得往深渊里越走越深,到了秦燕双方图穷匕现的时候,这些事情便会成为高悬在李维等人头上的利剑。 双方动武的时候,便是李维反叛的时候。秦风完全可以想象,即便李维有再多的不愿意,到时候这些把柄捏在对方手中,也由不得他不做。如果李维反叛,正阳郡便门户大开,慕容宏大军自可长躯直入,占据正阳郡,甚至于越过青铜峡,更进一步威胁沙阳。 如果自己对此一无所知,那到时候,必然会因此而吃大亏,但现在,情况却大不一样了,自己大可从容布置,借着这个机会,在消灭蛮人的时候,一举将正阳郡的这些脓包连根挖起,彻底解决这一揽子问题。 “那王大人的正阳之行,仍然要继续么?”权云问道。 “当然要继续。”秦风道:“原有的安排,一切不变,王大人此举,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了解到正阳郡官场的一些详细情况,正阳郡有鼹鼠,但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烂透了吧,总还有心向朝廷的,这些人王大人将他们摸出来后,便大有文章可做。” 王厚拈须微笑:“这个我在行。以推行吏治改革的名义,在正阳去合纵连横,拉拢一部人为朝廷所用,相信还是有不少人愿意投效的。” “不过现在正阳郡的这个情况,王大人还是要注意安全。”权云道:“不排除他们会采取一些阴暗手段啊!” “这倒不担心。”王厚哈哈一笑:“我是正大光明的去正阳郡的,除非他们立即便想造反,否则不敢把我怎么样。再者,我现在身边也有好几个武道修为极不错的高手,到时候带在身边,便万无一失了。” 秦风微笑,王家现在已经成了大明王朝赫赫有名的新贵,自有江湖高手投效,以求一个出身,这倒不出奇。 “其实首辅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除了王大人自家的那些贴身高手外,鹰巢再派出一些得力人手卫护,这些人是专家,对于那些阴狠的手段了解得很。”秦风笑道。 “那就要有劳郭统领替我选几个好得了。”王厚大笑着朝郭九龄拱拱手。 “王老大人不必客气,这些人跟着王老大人去,一来是拱卫老大人的安全,二来嘛,他们也还有一些其它的事情要做,到时候我们在正阳郡,便有了明暗两条级,做事便方便多了。”郭九龄笑着朝王厚还礼。 霍光看着众人,道:“这样的安排,最终指向的结果,都是要动武,只不过不是单纯为了正阳郡,而是要连同蛮人一起收拾了,那我们的军事布署,就要做出相应的改变,现在正阳郡的军队完全靠不住了,但在他们的身后,我们并没有第二线的防御力量,这必须要马上做出改变。” “霍尚书所说不错,第一步,先将陈家洛的勐虎营调往蒙山,在哪里,勐虎营可以有效地控制住青铜峡,一旦正阳有事,大军穿越青铜峡,立刻便能抵达正阳。”秦风站起身来,走到画在墙上的巨大的地图前,道。“军队的调动一步一步来,不要做得太明显,对外的明义嘛,霍尚书你自己去想。” “刘兴文的沙阳营也要前提,作为勐虎营的第二梯队,在战争爆发之后,要能迅速地对勐虎营作出支援。” “而到了军事解决问题的时候,我们能迅速调往正阳郡的,还有京师的南北大营。特别是北大营的骑兵,我希望他们到时候能够成为决定性的力量,霍尚书,对于骑兵营的支持,还是要不遗余力,我们大明现在缺的就是这样一支灵活快速的机动力量。如果到时候这支骑兵营能派上大用场,便能将正阳郡的损失,减到最小。” 霍光点了点头:“知道陛下一直很关注骑兵营的建设情况,所以臣也经常往北大营跑,不得不说,于超的整训工作还是作得很不错的,骑兵营可以说是一天一个样,越来越多的战马已经入列,战士们的技艺是越来越娴熟了。正阳郡的事情,必然不是一时三刻就会爆发的,到时候,骑兵营绝对能派上用场。” “那就好。”秦风欣慰的点点头,“于超做事,还是让人很放心的。霍尚书,上次兵部上折子说要建立几个马场,自己养马以解决战马的问题,这是一个好想法,现在已经进行得怎么样了?” “地址已经选好,户部的银子也已经拨付到位了,从去年冬天就在开始最基本的建设,开春之后,相应的设施和人员马匹便可以到位,暂时新建了两个,一个就在越京城效外,圈地一万亩。另一个设在长阳郡,那里现在仍然有大片林地抛荒,正好可以废物利用。” “秦国的荒原马,在我们这里能适应并繁衍吗?”秦风有些担心。 “这个问题我们咨询了秦国过来的养马专家,单纯的荒原马肯定是不行的,但我们可以把荒原马与我们大明的本地马进行杂交,为了多几条路子,我们从齐国,楚国也通过不同的渠道,引进了一些种马,多管齐下,希望能培育出这天下最好的战马。” “这需要很多这方面的人才呐!” “挖人呗!”霍光笑了笑,“秦国那边过来的这些行家,我们已经谈妥了数十人,兵部已经派出人去,秘密将这些行家的家人都接到大明来,在秦国,他们只是一些普通的马夫,日子过得很辛苦,只能说勉强度日而已,我们这边可是直接给官帽子,给房子,给土地,安家费那是毫不吝啬,这些人都是喜不自胜呢!” “齐国和楚国那边的人呢?”秦风扬了扬眉,既然有齐国和楚国的马,那肯定也会挖来相应的人。 “差不多,就算是在齐国和楚国,那些人的日子是要好过一些,但也不过是马夫,哪有在我们大明来当官来得舒爽?只不过比起秦国来,这两边过来的人要少一些而已。不过也足够了。” “希望数年之后,我们大明的战马,不再依靠从外进口了。”秦风叹道:“每次想到邓素那两万匹重骑,我心里都沉甸甸的。” “不过两万骑而已,陛下,再等数年,我们大明便能装备起数倍于他们的重骑兵,到时候在战场上便能完全的碾压他们。”霍光雄心勃勃地道:“秦国太穷,便有上好的荒原马,也没钱养更多的骑兵。” 一边的权云听着君臣二人的对话,笑道:“幸得今天苏开荣没有来,不然听到霍尚书这雄心勃勃的计划,只怕连死的心都有了。一个重骑兵,能养三五个轻骑兵,一个轻骑兵的花费,能养十个步兵。你这个计划,那是要让他当裤子啊!” 霍光大笑:“我们兵部只管练兵,强兵,至于钱嘛,那是首辅之责,是户部义不容辞的责任,我可就管不着了。” “我倒会甩锅,这要是达不到目标,岂不是我们的责任了?”权云笑道。 “正是!”霍光理直气壮地道:“陛下要横扫天下,没有天下第一的雄兵如何能行?” “得,反正我碰上你,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权云连连摇头。 “首辅大人,那天你有空,我们一起去北大营看看骑兵的训练,见了那震撼人心的场面,你绝对会热血沸腾的,到时候掏钱也痛快一些,也心甘情愿一些。” “你这么说,我倒真要去看看,不但要看看骑兵,还要去看看你的马场。”权云当即允诺。 第六百七十九章:马场 青干河马场距离北大营,也就是丰台大营不过二十里地,洛河的支流青干河从一片荒原之上横穿而过,两岸水草繁茂,用栅栏圈出的一万余亩地,便成了兵部直属的青干河马场。 来自秦国的荒原马,在这里先进行第一次的驯化之后,再送到丰台大营,交给那里的骑兵营。 刚刚进入二月,天气还极其寒冷,但积雪融化过后的草地之上,已经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色,在一片黄色之中,格外显眼。清澈的河水哗啦啦地流过,不断地冲刷着岸边的冻土,不时有一些松动的堤岸滑入河水之中,溅起一片浑黄的水花。 数百匹马儿自由自在的游荡在这一片土地之上,或三五一群,或形单影只,看见有人过来,也只是抬头略张望一下,却也并不惧怕,仍是自顾自地低头在地上寻着草叶咀嚼着。 秦风,权云,霍光三人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之下,策马进入到青干河马场之内。那天权云说要亲自来看一看兵部的马场,秦风倒也有了兴趣,便亲自下来看一看。 战马,现在成了兵部的头等大事了。 “陛下,这些放在外面的马儿都是已经骟过了的,野性基本上已经被磨没了,所以并不怎么怕人。”霍光介绍道。 权云不太懂这些,奇怪地看着霍光:“为什么要将战马骟掉,马儿上战场,难道不应该越烈越好吗?我在书中看到,有些战马在战场之上,还能咬上踢人,帮骑士的忙呢?” 听着这话,秦风与霍光都大笑起来。 “首辅,书中所言,可也不能尽信。军中所用战马,基本上都是被骟过的,战马,需要的不是他们的野性,而是要他们的规矩,要的是与骑兵的心灵相通,一匹战马,要是在战场之上发起狂来,不听骑兵的驾驭,那是会要了骑兵的命的,而且也会破坏整个骑兵的作战。”秦风笑着解释道。 “原来,原来都是骟过的?”权云出了一个洋相,脸上不由有些红,“这些野史,可真是误了我也。” 霍光乐道:“首辅没在军中呆过,不熟悉这些细枝末节,倒也不必在意。您要,可不需要关注这些,您只需要想办法给我们弄来更多的马儿就可以了。” “那倒没问题,秦人想要我们的粮食,钢铁,那就得拿马来换,他们也没有什么别的可给我们的。”权云点头道。 “快到了,前方就是马舍了。”霍光指着前方一排排的房屋,道。“骟过的马儿,可以放养在外,早放晚收,但还没有驯化的马,就不能这样干了,只能将他们关在马舍里。” 马舍之前,一名七品的官员,带着一大群人整整齐齐的站在那儿,在他们周围,是先期抵达的马猴等一众亲卫。 看到秦风策马走近,这些人忽啦啦地跪了一地。 “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霍光与权云两人策马避开了这些人的行礼,秦风翻身下马,伸手虚扶了一下,“都起来吧。你是这里管事的?”他看着那个七品官问道。 “下官罗艺,受兵部指派,负责管理这个马场。” “你懂马?”秦风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 “下官不懂马。”罗艺小步跟在秦风身边,低声回答道。 “嗯?”秦风转头,有些奇怪地看了此人一眼。 “但下官懂得怎样管好这样一个马场。”罗艺解释道:“在这里,技术上的事,有专门的人负责,下官只是负责这里正常运转。” “原来是这样,你倒也直爽。”秦风笑了起来,“谁是这里负责技术的?”他的眼光在身后的人群里扫了一遍。 “陛下,负责这里技术的官员叫夏鹏,是个秦国人,现在全家都在青干河马场做事。”罗艺介绍道。 “哦,这就是你说的从秦国挖来的养马的人才?”秦风转头看着霍光。 “应当是吧,具体的事情下官不是很清楚,但这些挖来的人中只有一个人实领了七品官,主要负责养马以及驯马,应当就是这个夏鹏了。”霍光点了点头,“怎么,这个夏鹏没有来吗?” “本来也是准备要来迎接陛下的,可是刚刚一匹种马要下崽子了,这是夏普一直在做的一个杂交的品种,用荒原马与来自楚国的马杂交,希望能得到一个全新的品种,所以他去照看那匹母马了,请陛下恕罪。”罗艺躬身道。 “何罪之有?”秦风却是一脸欣慰,“这个夏鹏看来是个做事的人。” “的确,要是一般人听到要来迎接陛下,只怕巴巴得都要凑到跟前来,此人却更关注自己手上的事情,的确少有。”权云道。 “看来今天我们来对了,正好马儿下崽子,左相,霍兵部,咱们可能都骑过不少马,但还没有见过马儿生产的呢,走,去瞧瞧马场这一段时间的成果!”秦风兴致勃勃地道。 一排排的马廊里,拴着一匹匹马儿,体形不一,有的高大威勐,有的壮硕结实,有的体态修长,这里拴着的马,可就不太老实了,马廊里马嘶之声此起彼服,不时还有一些马儿暴起,碗大的蹄子扬起,重重地踹向碗口粗细的栅栏。 “好家伙!”走在两排马廊之间,看着两边气势汹汹的马儿,秦风大笑,“看起来都不错,这里的都是种马吧?” “是的,陛下,这些都是夏鹏精心挑选出来的种马准备配种的,刚刚那匹枣红色的最暴烈的马,却是一匹野马,来这儿已经一个多月了,却仍是野性难驯,夏普很看好这匹马。”罗艺一边走,一边如数家珍地向秦风介绍着这两排马廊里拴着的种马,各自特点不同,有冲刺力极强的,有耐力极好的,那些马适合重骑兵,那些马适合轻骑兵,每一匹马都有不同的名字,难得他一个官员,居然都记得清清楚楚。 看起来也是一个做实事的。秦风在心里暗地里赞了一个。有罗艺这样的管事的官员,有夏普这样的技术人才,看起来青干河马场的兴旺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陛下,到了!”罗艺指着前方一个单独的马廊里,一个身材有些佝偻的背影正半蹲在地上,怀里居然抱着一匹刚刚出生的小马。 罗艺刚要开口叫人,秦风已是摆手制止了他,独自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绕到了这个背影的前方,这个叫夏鹏的人闭着眼睛,一双青筋毕露的手,正轻轻地摸过怀中小马的骨骼,好半晌,他才面带兴奋之色睁开了眼睛,小心翼翼的将小马放在了地上,小马挣扎着,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母亲的身边。 夏普站了起来,喘了几口气,抬头,便看到了他面前脸带微笑的秦风。 他瞬间有些懵了,有些僵硬地转动着头,然后便看到了罗艺,看到了权云与霍光。权云他是不认识的,但霍光作为兵部尚书,而青干河马场则是直属兵部,却是来过多次,夏鹏作为技术官员,自然是见过多次,此刻看到霍兵部居然与一群人站在一起,而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却是独站一方,瞬间想起今天上头通知的事情和提前抵达的王宫亲卫,心中顿时明白了面前站得是谁。 卟嗵一声,他跪了下来。 “草民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五体投地,跪在马廊里。 秦风大笑着走过去,伸手扶起了夏鹏,“你可不是什么草民,你是我大明堂堂的七品官员呐!免礼,起来说话。” 夏鹏在秦国之时,只是一个普通的马夫,别说是皇帝了,随便一个官员,对他来说都是高高在上的,来到大明,虽然当上了官,但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他仍然觉得自己就只是一个养马的马夫。 此刻被皇帝亲手扶起,他两个腿情不自禁的哆嗦着,竟然有些站不稳,秦风刚一松手,他就又向下出熘去,秦风又只得一伸手拽住了他。 “陛下,草民,哦,不不不,下官,卑职身上脏,官服都脏了。”夏鹏语无伦次。 “不,这是朕看过的最好看的官服。”秦风伸手,替对方抚平官服上的褶皱,对方的官服之上沾满了不少血,灰,秦风这一伸手,却是让自己的手上也沾满了污渍。“怎么样?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很满意?给朕讲讲。” “是,是,陛下!”夏鹏连连点头:“这匹母马是秦国荒原马,而给他配种的马,则来自齐国。荒原马耐力好,能负重,而齐国的这匹种马却善于短途冲刺,是战马之中冲阵的最佳选择,我让他们杂交,希望得到耐力与冲刺皆佳的战马。”说到技术问题,夏鹏的语言终于流利了起来。 “你得到了?”秦风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陛下,没有那么快。不过下官能确定,我走在正确的道路之上,再过个两三代,便能得到我设想中的两方面都优秀的战马了。” “还要两三代?这不起码得需要四五年么?”秦风有些失望了。 “陛下,这已经算是快得了。或者还不止,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有可能会失败。”夏鹏却是不讳言,“不过马场里各地方的马儿很多,我们通过不同的育种,总能得到我们想要的。” “是我太心急了。”秦风笑着拍着对方的肩,“慢慢干,不着急。你是从秦国过来的吧,在这里还过得惯?” 第六百八十章:一个小要求 老马夫夏鹏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一迭声道:“过得惯,过得惯。 草民,哦,不不,是下官,下官在秦国的时候,只不过是一个卑贱的马夫,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居然能当官儿,上官们体恤我,想尽办法将我的家人也接了来一齐享福,现在老婆和大儿子一家也都在马场里作事,下官现在也没有别的想头,就是不眠不休,也得将马养好,替陛下培育出最好的马匹来。” 远一点的青干河马场执事官罗艺原本还生怕这个不大懂规矩的同僚又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听到这几句,不由得脸上露出了笑容。 什么话最慰贴人心?不是那种慷慨激昂的表忠心,也不是叩头如捣蒜,阿谀之词如天上之不滚滚而来,作为开国皇帝的秦风更是不吃这一套,反倒是夏鹏这种发自内心的,却又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语言,能让人舒服得如同吃了人参果。 “马夫为什么不能当官?”秦风大笑起来,“只要你有一技之长,能让这青干河马场里的马儿源源不绝地生出来,养大,养好,那就是有大功于国。夏鹏啊,我还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做到。” “陛下请吩咐,下官一定尽心竭力。”夏鹏道。 “我很清楚,你有自己的独门绝技,这养马一术,也是你夏家的吃饭的本事,很多人呐,秘技自珍,只想父传子,子传孙,不想这些绝技外传。我的这个要求就是,你要带更多的徒弟出来,要让这些徒弟给你一样好。不要怕教会了徒弟抢了师傅的饭碗,你带出来的好徒弟越多,我就给你升更高的官儿,怎么样?”秦风笑道。 “陛下,现在下官已经很满足了。下官没有别的什么特长,就只会养马,育种,陛下吩咐的事情,下官一定做到,一定带很多很多徒弟出来,为大明培育更多的好马。”夏鹏道。 秦风转过身,看着身后的一票官员,大声道:“这才是大明能生生不息,越来越强盛的理由。人尽其责,人人用心,做实事的人,便应当得到应有的回报。” 身后一大票人人人躬身,陛下圣明的称赞之声不绝于耳。 转过头来,秦风看着夏鹏:“你答应了朕一个要求,作为回报,朕现在也答应你一个要求,说吧,你想要什么?” 秦风此话一出,身后的一众人等包括首辅权云在内都有些紧张起来,陛下金口玉言,这话一说出来,可就不能收回了。要是夏鹏提出了什么难办的要求可就麻烦了。 夏鹏局促不安地搓着手,本来就有些黑的脸庞,此刻却是紫红紫红的,“陛下,下官也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就是,就是我大儿子进了几次城,也不知听谁说了些什么,回来就闹着要将我那两个孙子送到学堂去读书,下官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养马的,读什么书嘛!不过儿子跟我杠上了,我请罗大人打听过了,越京城里有朝廷办的学校,不过人数早已收满,根本挤不进去,而那些私孰实在太贵,下官的俸禄有点吃不住劲。” “就这么一点要求?”秦风瞠目结舌,后面的官员也都瞪大了眼睛,多好的机会啊,这老小子当真不知道珍惜。陛下可不是说见就能见的,而且即便见到了,能让陛下开口说这话的,那就更稀罕了,结果,夏鹏居然提出了这样一个在众人看来根本不是事儿的事,在场的人,谁不能办呢? “就这个事,现在下官很满足,很快活,吃得饱,穿得暖,有活干,有银子拿,没别的事儿了。”夏鹏好像觉得自己提了一个什么了不得的大要求一般,有些不安地看着秦风。 秦风有些感动地点点头,回头道:“马猴,回城之后,你专门跑一趟,将夏大人的两个孙儿安排到最好的学堂。夏大人为我们培养养马的人才,我们便来替夏大人培养这两个小孙子吧,哈哈哈!” 一行人在青干河马场吃过了一个简单的午餐,便离开这里前往北大营,也就是丰台大营,马场门前,秦风伸手招来了青干河马场的管事罗艺。 “你这个马场管事,当得还是不错的,管理也井井有条,马场里的马儿也养得极好。”秦风道。 “多谢陛下夸奖。”罗艺有点小兴奋。 “对于马场里像夏鹏这样的技术人才,你还要多多关注,他们,才是这个马场的根本,罗艺,这个马场没有了你,换个人来照样能做好,但如果缺了这些人,那可是要出问题的,你明白了我的意思吗?”秦风叮嘱道。 “明白了,陛下。”兴奋之后,罗艺的背心又开始嗖嗖冒凉气,“下官一定当好这个马场的大管家,不仅是马,连人也要照顾好。” “嗯,看来你是真懂了。一叶而知秋,别看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马场,但他折射出的是我们大明对于人才的渴求,只要你有一技之长,到我们大明来,绝对有你的用武之地,不拘一格降人才,我们连养马的马夫都能授官,其它的人来了,凭着本事得个一官半职不是更容易吗?”秦风转头看着权云,微笑道。 权云会意的点点头:“陛下,臣明白了,回头臣在邸报之中将此事大大的宣扬一番,让天下都知道陛下对人才的渴求之心。当能引来各国的更多的人才来投。” 秦风大笑:“我们要的是人才,可别让一些滥竽充数的人混了进来。走,我们去丰台大营,去看看于超的骑兵练得怎么样了。” 大笑声中,秦风扬鞭策马,风一般的向着丰台大营奔去。 丰台大营与去年秦风来时相比,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作为秦风关注,兵部重点建设的骑兵大营,虽然仅仅只过了半年时光,样子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一排排的青砖红瓦的营房取代了原先的临时住所,原本的木栅栏也全都换成了坚实的围墙,一个个哨楼高高耸立,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骑兵军事要赛。 秦风在这里,意外地看到了工部侍郎巧手。 “陛下。”看着巧手颠颠的走过来,秦风有些讶异:“你怎么在这里?” “陛下,这可真是巧了,我可真不知道陛下今天会来北大营检阅,我是专门来给北大营送马槊的。”巧手笑呵呵地道。 “马朔?”秦风不解地看着巧手:“当初不是说,这种武器制作艰难,至少需要一年时间才能完工么?” “陛下,开始的确是这样的,马槊威力大,但成本高,制作极其麻烦,可后来回去之后我便想到了一个问题,陛下给我的那个样本,是大将使用的啊,普通士兵,根本不需要如此精雕细啄,于是我实验了几次,减了几道工序,时间,成本便大幅度降低了,现在第一批一千根已经制作了出来,我专门送过来让他们试用,看看那里还有缺陷需要改进的。”巧手有些得意地道。 原本一根马槊的造价高达上百两银子,但经过他一折腾,成本下降了一半,更重要的是,制作时间大大缩短,质量,威力虽然有所下降,但对于普通的骑兵来说,却已经足够用了。 “威力如何?”秦风转头看向于超。 “陛下,比起以前所用的长矛,的确舒服多了,更重要的是,威力大多了。”于超满脸的兴奋之色,“校场之上,士兵们正在实验新到手的马槊,陛下请移步观看。” “走,去看一看,就算如巧手所说,成本降了一半,可一根马槊还是五十两银子啊,这完全是用银子打造出来的兵器,朝廷把钱扔进去了,总得听听响。”权云连连点头。 站在校场的检阅台上,下方,上千名骑兵策马而立,一根根马槊在阳光之下闪着寒光,从上面看下去,只能见到最外面的骑兵的面孔,内里,全都被长长的马槊刃给挡住了。上千的骑兵阵形,却是纹丝不乱,比之第一次来丰台营时看到的乱象,当真是旧貌换新颜。 鼓声响起,第一排骑兵策马而出,先是小跑,接着加速,长长的马槊平端在手中,士兵手持尾部,平伸向前。 鼓声骤然变得激昂起来,骑兵也立时加速,冲向前方,立在地上的一个个穿着盔甲的稻草人冲去。这些稻草人是扎在一根十字架的木柱之上,整个份量,比起人来也轻不了多少。 冲刺的骑兵厉声叱喝,手中马槊向前击出,卟哧一声,破甲,穿木,直至马槊长刃之上的留情节,这一瞬间,马槊弯出了一个极大的弧度,然后崩的一声弹直,而立在地上的假人,却是已经被挑得飞了起来。 数十人一齐出手,数十人假人被挑飞在空中,随着噼里啪啦的落地之声,秦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轻轻地鼓起掌来。 “一分钱,一分货啊!”他轻笑道:“这马槊如此之长,士兵手持尾部保持平直,却并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刺中敌人时,槊杆弯曲,尽可能地减少了反震之力却又不断烈,可见其韧劲,好马槊,好骑兵!” 第六百八十一章:鸳鸯楼 正阳郡。 拓拔燕带着慕容康和几个亲卫,一身大明普通百姓的装束,悠然漫步在街道之下。正阳郡城,一直以来都是仅次于越京城的繁华所在,对于慕容海等久居于深山之中的蛮人来说,便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这算不得什么。”拓拔燕却是一脸淡然地看着兴奋得慕容海等人,道:“等哪一天我们打到了越京城,哥带你们去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繁华旖旎,知道越京城有一个天上人间吗?那可是天下顶尖的风月场所,能进入那里的非富即贵,到时候我让你们爽个够。” “哥,你去过那个什么天上人间?”慕容海一脸艳羡地问道。 “去个屁啊!”拓拔燕哼哼道:“我在越京城潜伏的时候,就是一个黑道小帮派的副帮主,势力撑死不过一条街,说白了,也就一小混混,那地方势利得很,能让我进去?再说了,捞的那点银子,也不够花销啊。” 慕容海等人一脸的恍然,“原来哥也没有进去过啊!” 听着他们哧哧的笑声,拓拔燕怒道:“有什么好笑的,没吃过猪肉,老子总见过猪跑吧,你们知道不?明国的皇帝遣散了大批的宫女,这些宫女出宫之后无处可去,很多便去了天上人间,那些女人是什么人?都是服侍皇帝的,一个个色艺俱佳,连站在门口迎宾的都称得上人间绝色,等老子们打到了越京城,我们难道还不能进去,到时候,老子带一千骑兵过去围了这园子,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 慕容海嘿嘿的大笑起来,“哥,这一次立功回去之后,你可就是左军的副将了,别说一千骑,便是一万人也能轻而易举的拉出来嘛。” “知道就好!”拓拔燕得意地扬扬眉毛,突伏停住了脚步,看着道路一边一幢楼子,门前挂着的两个红灯笼分外醒目。鸳鸯楼,竟然是一家青楼。 伸手提了提腰带,拓拔燕看了慕容海一眼,干咳了一声:“跟你们聊这些干什么,他娘的,把自己的火给聊上来了,走,进去玩一会儿,你们运气好,今天哥请客,尽情玩儿!” 慕容海抬眼看了一下空中明晃晃的太阳:“哥,大白天呢!” “去你娘的,怎么?大白天的你不举啊!”拓拔燕大笑,转身便往楼里走去,几个亲卫也是一涌而入,慕容海也是赶紧跟了进去。 久在军中的男人,有句笑话,便是头母猪,在他们眼中也是赛过貂婵,这一次虽然跟着拓拔燕来到正阳郡城,可是一来人生地不熟,二来大家心里也较为紧张,现在大明与燕国可正是军事对峙,要是让官家发现了自己这些人是燕人,只怕立刻就要拿着锁链来拿人了。在这郡城里,一旦露馅,可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不过现在有老大领头,天塌下来有拓拔燕顶着,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更何况此时一众人等被拓拔燕几句话撩拔得一个个心火上升,都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青楼嘛,都是昼夜颠倒,此刻楼子虽然开着门,但厅堂内却是冷冷清清,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正拿着扫帚懒洋洋的清扫着地面,看到一群人突然走了进来,倒是吓了一大跳。 “姑娘们哪里去了?”拓拔燕昂着头,在屋里头吼道。 女人愕然地看着这一群人,逛楼子,竟然这个时间头儿就来了,倒也是少见。 “几位爷,姑娘们昨晚都忙了一夜,现在还没有起床呢!”举着扫帚,女人讷讷地答道。 拓拔燕从怀里摸出两根金条,在手中一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爷最喜欢半醒不醒的女人,快点,让姑娘们出来接客啦!” 金子的魅力总是无穷大的,拓拔燕两根金条在手里碰得哗哗响,不但扫地的女人直了眼,屋内间,更是立时便走出来了一个大红穿着的中年女人,媚笑地看着拓拔燕,“大爷们来了,姑娘们便是没有睡醒,也得出来迎接的。” 站在屋中央,亮开嗓子,“姑娘们,出来接客啦!” 随着这一声喊,楼上一排排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个衣衫不整,钗乱发散,睡眼惺忪的姑娘们懒洋洋的从屋里走了出来,斜倚着楼上的栏杆,无精打采地看着楼下一群人。 拓拔燕大笑,将手里的两根金条抛给了面前这个明显便是老鸨的女子,转头对慕容康一帮人道:“去去,自己挑去,没有一个时辰别出门,免得让人笑话丢了老子的脸。” 慕容海等人看见楼上那些虽然没有刻意打扮却更是别有一番风情的女子,早就按捺不住,拓拔燕一句话刚出口,他们已是雀儿一般的飞冲上楼,也没顾得上挑选,两臂一伸,将距自己最近的一个女子打横一抱,便冲向房内,惹得楼内惊叫之声连连,慕容海更是一手一个,拎小鸡一般拎了两个女人冲进房内,看得楼下老鸨也是面面相觑,这是哪里来的一群色中恶鬼,倒像八辈子没见过女人。 拓拔燕从怀里慢吞吞的又掏出一根金条,在手里抛下抛的,“老板娘,我可知道,镇楼的宝贝是不轻易出门的,我就要她,怎么样?” 红衣老鸨媚笑着伸出手去,从拓拔燕手里将金条拿了过来:“那些人是爷的亲随吧,还是爷门儿清,爷请,爷里边请。” 跟着红衣老鸨,拓拔燕走进了后堂,穿过一个小院子,又一幢小楼出现在拓拔燕面前。 “爷,这里头可是今年我们鸳鸯楼招来的最大牌的姑娘了,外头的跟她比起来,简直就是莹火虫与月亮的差距,不过这位姑娘的价格嘛?嘿嘿,这根金条,只能算作是介绍费,里头去了,爷可是要另出的。” 拓拔燕瞪大了眼睛,“这也未免太贵了些,也罢,来都来了,当然要去见识一番,到底贵在哪里,要是不对路,老子可会拆了你这鸳鸯楼。” “爷尽管去,保证你满意。”红衣老鸨显然信心十足。 迈步踏入小楼,拓拔燕脸上色迷迷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敛去。脚刚刚踏上楼梯,叮咚一声悠扬的琴声已是传来。 循着琴声,拓拔燕上到二楼,推开了一扇虚掩着的门,走进房内。 屋子正中,一华服女子正盘坐在琴凳之前,纤纤十指拨动琴弦,美妙的琴声如流水一般从指间流出。 拓拔燕也不说话,盘腿坐到了女子的对面。 一曲终了,女子缓缓收手,抬起头来,看着拓拔燕嫣然一笑,拓拔燕顿时觉得满屋子里都亮堂了不少。 “香香姑娘,没有想到是你亲自到正阳郡城了。”拓拔燕点头示意,这个女子她是认识的,以前都在鹰巢总部培训,共过事。以前此人在天上人间做事,是紫萝麾下的第一干将,最成功的便是策反了张宁的儿子,当时的越京城城门军统领。 “你现在叫拓拔燕?”堪称人间绝色的香香一笑,拓拔燕就觉得有些吃不消,这个女子天生一副媚人脸,带兼体带异香,男人在她面前,的确很难把持住自己。 拓拔燕点点头,“现在用惯了这个名字,以前叫啥,自己都快忘了。” “这说明你进入角色很快,这才是一个成功的谍探。”香香微笑道。“千面将军已经亲自到了正阳郡城,不过他不方便与你见面。” “朝廷准备动手了么?”拓拔燕问道:“如此一来,我这一趟的任务,可就算要失败了,给蛮子建不成这一条走私通道了。” “不,恰恰相反。”香香道:“据我所知,朝廷在下一盘极大的棋子,而蛮子的燕国,只是这盘棋的目标之一,对于朝廷来说,燕国的事情,反而更好办一些,所以这个功劳你立定了,粮食,钢铁,甚至武器,你都可以从这条通道弄回去。” “嗯?”拓拔燕有些惊讶。 “藉着这些功劳,你在那边的位置会有极大的提升,这对以后会有帮助的。”香香道:“朝廷需要你的,不仅仅是在将来打垮燕国,更需要你去其它的地方发挥更大的作用,而前提就是,你在蛮子那边拥有更高的职位和更高的声望,所以,你不妨在那边拉更多的人成为你的心腹。” “以后我怎么跟家里联系?”拓拔燕点了点头:“两天前,原来准备的跟我联系的联络点,我再去的时候发现已是人去楼空了。” “以后你不能再随便妄动了,动得多,便意味着暴露的可能性愈大,以后在越京城,你唯一的联系点便是鸳鸯楼,便是我。在正阳郡中,除了我,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你的身份,而总部之中,关于你身份的一切档案都被列入绝密,能看到这些楼案的不会超过十个人。” “我明白了。” “你不但要建立起这条蛮人的走私渠道,更要积极的拉拢李维葛乡等人背叛明国,投靠燕国。”香香笑道。“朝廷需要一个理由,彻底解决正阳郡旧势力盘踞的问题。” 第六百八十二章:接风酒 拓拔燕带着恋恋不舍的慕容海等一帮人离开了正阳郡,他们混在了一队运往前线的粮队之中,这是李氏的粮队,当然,这一批粮食抵达前线之后,其中的一部分,将经过李维的防区进入到宁远地区。 拓拔燕所代表的燕人与李维,葛乡等正阳郡大佬达成了协议,他们将以高于市价二倍的价格,从对方手中拿到粮食,而其它的诸如钢铁,武器等,将在这条线路趋于稳定之后再正式开始。 在这支队伍里,还有另一个特殊的人物,来自齐国鬼影的秦厉,一直在抚远地区活动的秦厉让李维本来有些犹豫的心态完全起了变化。不管怎么说,齐国仍然是这世上的第一大国,无论国土,人丁,其国力都不是初建的大明能比的。更重要的是,现在燕人虽然困居一地,但如果与齐人东西唿应,两边夹击,李维觉得大明能撑下来的希望不大。 商人的本性在这一刻左右了李维,两边下注或者是更英明的选择,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才是明智的,像现在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既赚了钱,又搭上了齐国这条线,李维觉得相当不错。 就在拓拔燕秦厉等人离开正阳郡的这一天傍晚,自越京城而来的吏部尚书王厚,抵达了正阳郡,郡守廖辉在郡守府中设宴招待王厚一行人等。 廖辉有些惴惴不安,吏部尚书王厚要来正阳郡的消息早就送到了正阳郡,日期也已经确定,但像李维,葛乡等人,却都已军务繁忙,蛮人与江浩坤有异动为由,拒不返回正阳郡城。 其实王厚来干什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朝廷大力推动的吏治改革在正阳郡遭到了强烈的抵制,基本上没有动起来,哪怕是朝廷曾在顺平郡因此大开杀戒,也没有让正阳郡有些触动。在他们看来,顺平郡的那些人实在是太愚蠢了,为了抵制吏治改革,居然先是杀了朝廷派去的吏部官员,然后又栽赃给他,这岂不是明摆着打朝廷的脸,而且是响亮的一声,朝廷岂能容忍?而且做这些事情,总有蛛丝马迹可寻,很难说能密不透风。果不其然,田真出马,不出旬月,真相大白,上至郡守,下至普通吏员,被砍掉脑袋的多达数十人,罢官丢职的更是多达百人,顺天郡旧有官僚,被朝廷以铁血手段一扫而空。 正阳郡就聪明多了,朝廷来人,他们哄着,供着,实在不行就瞒着,骗着,小手段寸出不穷,总之让你无话可说,却又拿不到他们的丝毫证据。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当然,后果也有,就是惹来了吏部的老大,王厚。 王厚是什么人,大家都很清楚,从龙最早的功臣,在现在皇帝还在落草为匪的时候,便举家投靠,成为当时太平军的最高决策层,太平军建国大明,王厚更是得到了重要的吏部尚书一职。 王厚有着这样的资,自然就威权极重,不但如此,因为王厚数十年的小吏生涯,也让正阳郡先前的那些小手段几无施展的余地,这些招数,对付那些读书人尚可,但对上了同样精通此道的王厚,那就要自取其辱了。 既然如此,那干脆就不见。李维,葛乡纷纷以军务为理由,回到了前线,只留下一个廖辉在正阳郡一人应对王厚。 没有李葛两氏的参与,王厚在正阳郡的行动,自然也就不可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对此心知肚明的郡守廖辉满怀忐忑地迎来了这位传说之中相当厉害的吏部尚书王厚。 “老大人,请,请,下官略备了薄酒,为老大人接风洗尘,还请老大人不要嫌弃简陋。”满面笑容的廖辉,在王厚面前深深的弯下腰去。 “廖郡守客气了,客气了!”虽然已经六十好几马上就要踏进古稀的门槛了,但王厚这一年的精神头儿,却是比以往更旺健了一些。一来,当然是现在身居高位,养尊处优,不再像以前那样辛苦,二来,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女儿的终身大事终于尘埃落定,在他来正阳郡之前,秦风作为舒畅的朋友而不是皇帝,亲自登门替舒畅说亲,这事儿便算定了下来。了结了这桩心病的王厚,自觉年轻了好几岁。四十多岁才得了这个女儿的王厚,对王月瑶一向是看作心尖尖上的那一点肉,因为女儿当年与束辉之间的一段纠葛而对束辉痛恨不已,现在一切结束,他满心满愿的就是早些抱上小孙孙。在他的打算之中,只等王月瑶怀上了小孙孙,他便要告老退出官场,回家专门去带小宝贝了。 目光扫射过大厅之内的一桌桌的美味佳肴,王厚啧啧称奇:“廖郡守,如果你这还算简陋,那我王某人平时吃得简直就是猪食了,啧啧啧,这一碟是什么?品相着实可观,闻着便令人馋涎欲滴啊!” “老大人,这是爆炒鸡舌,很平常得啦。”廖辉介绍道。 王厚瞠目:“鸡舌,这一碟子鸡舌,岂不是要宰数十只鸡才能得来?算下来,这一碟菜可当真是价值不菲罗!这个呢?” “这是清蒸鹅肝,配上特制的卤料,最是鲜美可口,有开胃之效。” 案上十几个菜,王厚自诩也是见过世面之人,却是一个也不识得,等到廖辉一一介绍完,他亦是惊叹不已,光是这一桌菜,只怕便是平民百姓数年才能挣得来,但这同样的菜,大厅里可是设了八桌,此时每桌之后,都已经站满了人,一个个恭敬地看着王厚。 转过身来,王厚笑道:“果然是大开眼界,廖大人,今日我要大饱口福了,来,为我介绍介绍今日来的这些俊彦吧!” 廖辉笑着指着下首第一桌,“这位是李氏李,其兄便是义民营统兵将领李维,李氏在正阳郡,一向热心公益,铺路架桥,扶贫积弱,在正阳郡名声鼎鼎。” “原来是李维的弟弟啊,李将军可是大大有功于国啊,去年刘兴文进攻正阳的时候,许氏附隅顽抗,要不是李将军弃暗投明,临阵起义,我大明在正阳郡只怕还有一场苦战,更重要的是,他可能就赶不上越京围城了,那说不定越军还是不肯死心的,李氏一门,忠义啊!” “老大人过奖了。都是陛下圣明,我李氏早就思慕陛下雄风,早就有心投靠,只是想寻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天可怜见,终于让我们等到了。这一次老大人过来,那蛮子却是颇不识趣,偏偏在这个时候捣乱,家兄不能亲来给老大人洗尘,甚是遗憾,专门派了人告诉在下,一定要向老大人致以歉意,等蛮人消停了,家兄会亲自来给老大人陪罪。” “不必了不必了。”王厚笑吟吟地道:“都是为了国事奔忙,做好自己本份之内的事情就好了。” “老大人,这位是葛氏葛兴民,长阳营葛乡将军的叔叔。”廖辉指着右首第一席,向王厚介绍。 “葛兴,嗯嗯,与李维将军一样,都是在那一战立下大功的嘛!”王厚连连点头,看着葛兴民道:“你也不必替葛将军说什么致歉的话了,我知道,既然李维那儿有蛮子捣乱,那他这头江浩坤肯定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国事为重,国事为重。” 一路介绍下来,大厅里的七八席,无一不是正阳郡的豪门大户,也可以说,这厅中的人,才是真正掌控着正阳郡真正实力的人物,官府,只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个有力的工具而已,过去是,现在虽然换成了大明朝,却仍然还是如此。 王厚心中冷笑,脸上却是笑咪咪的。先乐着吧,却瞧瞧,你们还能蹦哒多久。 介绍完厅内所有的陪客,廖辉陪着王厚回到首席,等到王厚坐定,廖辉亲自执了酒壶,“老大人,我廖氏一直以来都经营酒业,这酒,可是我珍藏了多年的好酒,一向舍不得拿出来,今日老大人光临,可得给我一个面子,多喝几杯。” 琥珀色的酒液倒进碗中,立时便酒香四溢,王厚深深的嗅了一口,闭着眼睛连声称赞,“好酒,好酒,便是皇宫之中,也饮不到如此好酒啊,哈哈哈,今日吃完了这一顿,回去之后得跟皇帝好好吹吹牛,陛下请我吃了无数次饭,却每次都是那么几碟子家常菜,一碗红烧肉,一盘清蒸鱼,几个小菜便将我打发了,那些酒啊,说是贡酒,哈哈,可是比起你这酒来,却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啊!廖大人,你这正阳郡守,比起皇帝过得还要舒适呢!” 这话说出来,廖辉脸上可就变了颜色,此话可重可轻,往轻了说,就是一句玩笑话,往重了说,这可就是骄奢无度了。连皇上都如此节俭,你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居然如此豪奢。 看着廖辉脸有些发白,左首的李笑着解围:“陛下心忧国民,我等如何相比?于我们而言,忠君之余,也就是得些享受罢了。要说这酒,我们与廖大人相识多年,可也从来曾见他来出来待过客,也就是老大人来了,这才舍得大出血。不过廖大人,陛下如此节俭,我等的确也深感惭愧,你这酒,如果还有的话,也该向陛下敬献一些。” “还有一点点,回头我马上派人进京给皇上送去。”廖辉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一句玩笑话,一句玩笑话嘛,怎么闹得如此认真了?”王厚大笑起来。“来来来,诸君与我共饮此酒,祝我们大明蒸蒸日上。” 第六百八十三章:是醉还是醒 接风宴,众人吃得颇为尽兴。 王厚出身小吏,现在又身居高位,不论是高人雅士的趣事,还是乡土人物的俚言,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是另有一番风味,时不时还来几个风流却不下流的荤段子,逼得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也在这一阵阵笑声之中尽数化解。本来对王厚抱着极强戒心的这些世家代表人物,也渐渐的放开来了。一个个笑容可掬的举着酒杯,向远道而来的吏部尚书大人敬酒。 王厚虽老,酒量却是甚豪,竟是来者不拒,一杯又一杯,看得众人咋舌不已。可王厚愈是如此,众人便愈是兴致高昂,酒过三巡,王厚酒量再好,最后也是醉态毕露。 举起酒杯,王厚摇摇晃晃的走到大厅中间,高举着酒杯,先是仰天长啸,然后一口干了杯中酒,啪的一声,摔碎了酒杯,斜睨众人,大声叫道:“诸位,大明初建,但如旭日东升,国势蒸蒸日上,但总有屑小之辈,图谋不轨,妄图挖我大明的墙角,当然,我说的不是诸位,不过今日在此,我王厚赋诗一首,既是警醒诸位,亦是与诸位共勉。” 王厚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众人的头上,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本来还在觥筹交错的众人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面面相觑的看着站都有些站不稳的王厚。 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犹怨天不仁。 不知蝗蠹遍天下,苦尽苍生尽王臣。 人之生矣有贵贱,贵人长为天恩眷。 人生富贵总由天,草民之穷由天谴。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 翻天覆地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 不忠之人曰可杀!不孝之人曰可杀! 不仁之人曰可杀!不义之人曰可杀! 不礼不智不信人,大明王曰杀杀杀! 杀气腾腾的七杀诗如同一记记重锤击在众人的心上,大厅之中人人脸色大变,这里的每一个人,心中何曾没有鬼?而这个暗藏在他们内心深处的鬼,亦不过只分大小而已,直到此时,众人才意识到,刚刚酒宴之上,与众人欢笑宴饮,妙语如珠的和蔼的白发老头子,是朝廷派到正阳郡来身负特殊使命的大人物。 大堂正中,仍然摇摇晃晃的王厚浑然不知自己一首七杀诗,已经让厅内众人呆若木鸡,兀自放声大笑着,转了几个圈子,却是两腿一软,往地上出熘而去。 一直默不作声的呆在王厚所坐宴桌之后的一个中年人,身影微晃,在王厚快要倒地的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两手伸出,稳稳的托住了王厚。廖辉也几步抢过去,定睛看时,吏部尚书大人面色晕红,双眼紧闭,嘴巴微开,竟然发出了鼾声。 王厚居然就这样醉倒了。 “廖大人,王吏部喝多了,能不能找个地方让王吏部先休息一下?”中年人看着廖辉,道。 廖辉也被刚刚王厚的七杀诗给吓着了,声音有些抖:“下官已经为王大人准备了一座专门的庭院以供大人在正阳郡时使用,都已经收拾好了。离郡守府不远。” 中年人摇摇头:“廖大人,王吏部年纪大了,此刻又醉得深了,可不宜挪动,也不能吹风,还是先在郡府之中找个临时的地方让王吏部暂时休息一下,等王吏部醒了之后,再搬去您准备好的那个地方吧。您说呢?” “也行,也行。”廖辉点了点头,召手换来了人,低声吩咐了几句,来人与抱着王厚的中年人一齐向后走去,中年人走到后堂门口,又转过头来,道:“廖郡守,呆会儿还要烦请您为王吏部准备一点醒酒汤来。” “一定,一定!”廖辉连连点头。 王厚离去,大厅里却死一般的寂静,半晌,李维的弟弟李才道:“廖大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我们起初恐怕都被这老儿骗了,所谓酒后吐真言,最后这首七杀诗,恐怕才是此人内心的真实想法。” 廖辉心乱如麻,看着李,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李氏现在正在做的一些事情,没好气地道:“或者酒后吐真言,或者酒后胡言乱语,酒后之言,如何当得真,还是等他清醒之后,观其言,察其行,再作打算吧!” 李冷笑:“小人一朝得志便倡狂,这王厚不过是撮尔小吏,只不过跟对了主子便一步登天,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还七杀诗,嘿嘿,这里是正阳,不是越京,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说不定便会生出什么意外翘了辫子。” 听了这话,廖辉脸色大变:“李,休得胡言乱语,难道这也是李将军的意思吗?不要忘了,王厚的女儿王月瑶,是商业署的署长,手中掌控的商业资源,人脉遍及天下,只消稍稍使些手段,便能让我们蒙受巨大的损失。京师有消息传来,太医署的署长舒畅,马上就会成为王厚的女婿,舒畅是什么人你也清楚,王厚,也是能随便动得的,王厚真要在我们正阳郡出了什么事,我们一个个都难逃族诛的下场。” 李冷哼,“狗急了还要跳墙了,这王厚真要逼急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好下场。”丢下这句话,他竟是拂袖扬长而去。葛兴民亦冷笑着走到廖辉的身边,“廖大人,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强龙不压地头蛇,这王厚想强压我们,却也休想如愿。” 两位领头的人一走,其它几家也纷纷告辞,不过他们没有李葛两家的底气和实力,一个个脸上却是都充满了惊慌之色。 大厅之中典终人散,留下一屋狼藉,廖辉仰天长叹,半晌才向后走去,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只是不知道这一场风暴,最终会把自己带向何方。 郡守后院,客舍四周,王厚带来的亲卫,已是将这间房子团团围住,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郡府原有的警卫都已经被撵到了外围,看起来,王厚的亲卫们,对于正阳郡并不是没有防备。小半个时辰之后,廖辉亲自捧着一碗醒酒汤走到了客舍之前。 站在门前的,仍然是先前将王厚抱到后院安置的中年人,看到廖辉前来,笑着迎了上来:“竟是廖大人亲自送来?真是太客气了。” “王大人好一些了么?我们正阳郡人极为好客,王大人亦是太爽快了,我是真没有想到,王大人竟是来者不拒,是我疏忽了,老大人年纪大了,我本该拦着才是。”廖辉连连自责。 “无妨无妨,我已为王吏部把过脉,虽然喝得多了一些,却并无大碍,廖大人,请。”中年人笑着引领着廖辉向屋内走去。 门轻轻的被推开,廖辉捧着醒酒汤走了进去,中年人也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轻轻地关上了门。廖辉一手推开了里间的门,眼睛却一下子瞪圆了,手中的醒酒汤滑落,落在地上,发出砰的的清脆的声响,跌得粉碎,醒酒汤也泼撒了满地。 他以为醒得不省人事卧在床榻的王厚,此刻正清醒的坐在床前桌边,手里拿着一本书,正自看得津津有味。听到声响,抬起头来,看着廖辉,王厚淡淡的笑了笑:“廖大人亲自来了那就好,我原本还有些担心你不会过来呢!” “老大人,这,这是什么意思?”他实在是有些想不通,今天王厚喝的酒那可是真真切切的,他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便是一个壮年大汉,这些酒喝下去,只怕也会醉倒,王厚如此大的年纪,怎么可能什么事儿也没有。 “有些奇怪我喝了这么多酒却一点事儿也没有?”王厚呵呵一笑,“你别忘了,我可有个神医女婿,临来之前,我找来配了几粒醒酒的药丸,喝酒之前,我已经暗自服了一颗,别说这点酒,再多一点,也不会让我醉倒。” “我不明白老大人为什么要装醉?”廖辉结结巴巴地道。 王厚看着对方,“因为我想不引人注目的与你好好的谈一谈。正阳郡必竟是你们的地盘啊,人多眼杂,你给我准备的那幢院子,只怕不知藏了多少眼线,在这郡府之中,我想你还是应当有把控能力的吧,再者,我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喝了这么多的酒,醉得不省人事也是人之常理,某些人应当会放松警惕的,过了今日,只怕我要与你单独的不受打扰的好好谈一谈,就没这么容易了。” “我,我不太明白老大人的话。老大人要与下官谈话,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不会有人敢来打扰?” “是么?”王厚冷冷一笑:“李维呢,葛乡呢?他们敢不敢来打扰?” 廖辉顿时汗如雨下。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 “廖大人,知道我为什么煞费苦心的要与你谈一上谈么?”王厚看着汗如雨下的廖辉,却是转了话题。 廖辉摇头,半晌却又点头。 “不不不,廖大人,你其实并不明白。”王厚看着对方,道:“我愿意找你谈谈,是因为在正阳郡发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但好在的是,这些事情,你并没有参与。” (注:本文之中王厚所吟的七杀诗,为作者燕垒生所作,特此注明,以表感谢。) 第六百八十四章:坦白 廖辉站在哪里,天气并不热,但他头上的汗,却滴滴嗒嗒的从他的额头,掉落到地上,脸上神情时而惊慌,时而狰狞,时而茫然。 显然,他的内心正在经着激烈的斗争。 “坐吧,坐下咱们好好聊聊。”王厚的语气却在这时放松下来,“你至少应当明白,我愿意与你谈谈,便还是把你当作大明朝的高级官员,一方封疆大吏,而有些人,我根本就不会与他们谈,他们更适合于我今天在堂中所吟的那首七杀诗。” 有些艰难地挪到王厚面前,廖辉坐了下来。 “我们先来聊聊吏治改革,纳吏入官吧!”王厚从身侧一叠册子之中抽出一本,打开来,摊在了廖辉的面前。“这是你郡府的职官与吏员,一共一百五十二人。但据我们的调查,其中挂名的便有三分之一,这些人只不过在郡府里挂了一个名头,占了一个位子,但一年上头,只怕都没来郡府来过一次吧?但他们的俸禄却是照发无误。另外三分之一呢,每日的点卯倒是倒了,然后呢,然后就去熘狗熬鹰,喝花酒,逛楼子,这里有最近一个月这些人每天的行踪调查,你需要看看吗?” 廖辉摇头,这些事情,他心中都清清楚楚,事实就是这样,又何必看呢?他只是有些震惊,堂堂的吏部,竟然把一个郡府的官员一日的动向都调查的清清楚楚,花这么大的功夫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整治他们。也就是说,其实朝堂之上,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了,不然,绝不会在这件事上花如此大的功夫。 “真正做事的,只有剩下的三分之一了。但这三分之一,却升迁无门,做好了事情,功劳是别人的,走差了事情,他们就得出来背锅,廖郡守,你说治顿吏治,纳吏如官,反对的是这做事的三分之一呢,还是那些光拿钱不干活的蛀虫呢?” “自然是那另外三分之二。”廖辉讷讷地道。“可是……” “我知道,你说那些蛀虫背后都有些强大的背景,你根本惹不起,也不敢惹,因为这其中,也有你廖氏的人嘛,而且为数还不少!”王厚笑道。 “下官明天,明天就将我廖氏的这些人打发了。”他咬着牙道。 “廖郡守,我今天可不是为了逼你收拾你廖氏的人的。”王厚摇摇头:“当然,你如果愿意亲自动来处理这些事情,那是最好的了。不过这事儿却也是急不得,可以慢慢来,慢慢做,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一步也不可能走到终点,正阳郡的吏治已经烂到了根子上,下勐药容易坏事,只能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来。” “王大人如此体贴下官,下官实在,实在无颜以对!”廖辉低声道。 “吏治改革,向来是一篇大文章,大明国内,有些地方,因为受到战争的波及,反而更容易清理,反而是正阳郡,没有遭受战争的荼毒,却是举步维艰,当然,更是因为正阳郡在大明国的地位。某些人就是看到了这一点,以为拿住了朝廷的软胁,便为所欲为,嘿嘿嘿,他们想得也太简单了一些。” 廖辉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新币发行呢!情况更糟。”王辉哼了一声:“太平银行一个月之内,失火了四次,管事莫明其妙的失踪了三个,他们已经死了,他们被藏起来的尸体虽然很隐秘,但现在都已经找到,而杀他们的人,也早已被鹰巢锁定,之所以没有动手抓人,自然是因为另有原因。正阳郡的太平银行虽然最后朝廷加强了护卫,但却无一人敢踏足太平银行的门槛,这里头的奥妙,你我心中都明白。昌隆钱庄在全国都配合新币的发行,唯独在正阳郡,他们不敢。因为他们遭受到了威胁,如果敢在正阳郡流通新币,就会遭到史无前例的挤兑。” “这,这些与下官无关啊!”廖辉无力的辩解道。 “你恐怕只能说,这些不是你的主使,或者说,你自己只是随波逐流,不敢有违正阳郡的大势,但说到完全无关,只怕也不是吧!”王厚淡淡地又拿出一个册了,摊在廖辉的面前,“这里头,有你们正阳郡在新币发行过程之中的一些龌龊手段和证据,你需要看一看吗?” 廖辉手伸出来又缩回去,终于还是无力的低下了头。 “廖大人,对于正阳郡所做的事情,朝廷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能快刀斩乱麻,之所以没有这样做,并不是因为投鼠忌器,正阳郡将自己看得太高了。这一年以来,沙阳快速发展,永平,中平,顺平等地不但能做到自给自足,还能给朝廷以极大的支援,长阳郡在马向南的治下,其发展速度快得惊人,借助于一些朝廷投资的大项目以及宝清港,长阳郡已经做到了自给自足,至于太平城,大冶城,更是大明蒸蒸日上的核心动力。正阳郡,真得有那么重要吗?你们唯一的优点,就是距离越京城近而已。但近,是你们的优势,却也是高悬在你们头顶之上的一柄利剑。” “之所以不动,是因为朝廷顾全大局,不想大动干戈,不想让这片没有经过战火的土地受到刀兵之灾。”王厚冷冷地道:“这也是朝廷给你们的机会,你愿意接受这个机会么?” 廖辉抬头,半晌,终于用力的点了点头。 “好得很,那你说说,准备怎么做呢?”王厚笑道。 “先从我廖氏自己开始,清理掉那些冗官冗员,然后再抓住其它人的一些小辫子,借此机会将他们开除出去。抓住一个,开除一个。朝廷马上要进行春闺科考了,这一次下官亲自来当这个主考官,一定替朝廷选出真正的人材。” “很好,很好。”王厚大笑:“你当这个主考官,我也呆在正阳郡,给你当靠山,我倒想看看,最后有那些人敢跳出来闹事。” “有老大人坐镇,下官心中便更笃定了。”廖辉道。“关于新币发行的事情,从本月开始,所有郡府需要采购的物事,一律只收新币,郡府税收,也只收新币。” “这事啊,先不着急,吏治改革的事情不做好,这些事情,根本是贯彻不下去的,搞不好,你正阳郡一文钱的税都收不上来了。” “是,是下官疏忽了。”廖辉连连点头:“要做事,先治人。” “这话没有说错。廖大人,我们看了一个很好的头,那么接下来,我们再来谈谈另外一些事情吧,先前我就说过,之所以你还能坐在这里与我谈,便是因为有些事情你没有参与,而吏治改革也好,新币发行也好,这些都是内政,属于内部矛盾,只要知错能改,那就行了。但有些事情,一旦做了,那可就是不能回头了,廖大人,你就没有什么可对我说得了么?”王厚将摊在廖辉面前的册子收了起来,手放在册子之上,脸色已经没有先前那么轻松,变得极其严肃。 “不知,不知王老大人要我谈些什么?” 王厚手指轻轻地叩着桌面,“廖大人,不若我们谈谈粮食的事情吧。就是从正阳郡运往前线的粮食。” 他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又拿出一份册子,“廖大人,从正阳郡出去的粮食,都是有数的,而前线接收的粮食,也都是有数的。有些人以为粮食的出,运,收都一手掌控,别人就都拿不到这些具体的帐册吗?廖大人,你能猜猜,这中间莫名其妙的不见了的粮食,到那里去了呢?” 廖辉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这一次是死人一般的惨白。 “这,这与我无关,我也不知道。” 王厚冷然地看着他。 “廖大人,知情不举,也是罪,不要以为你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中去,用一句一无所知便能抵赖。” 廖辉挣扎半晌,终于还是抬起头来:“王大人,这些粮食,都被那些人走私到北地四郡了。” “好,你能说出来,证明陛下看人还没有看错。你还是可以挽救的。”王厚笑道。 “陛下,陛下也知道了。”廖辉颤声道。 “要不然呢?”王厚笑了起来。 “王大人,据我所知,李维在过年期间,还与蛮人有过接触,下官怀疑,怀疑他已经与蛮人勾结了起来。”既然已经暴光,廖辉此时也顾不得其它了。 “李维私下见面的那个蛮人叫拓拔燕,是蛮人的一个将军,曾经越京城潜服过,前越太子吴京私逃出京,此人便是护卫之一。对我大明极其熟悉,其实在年后,李维还见过一人,此人叫秦厉,是齐国鬼影的一位重要人物。”王厚淡淡地道。 廖辉大惊:“王大人,既然,既然朝廷都知道,为什么还能容忍李维如此胡作非为?” “先前跟你说过了,正阳郡已经烂到根子里,想要根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药如果下得勐了,很有可能酿成大祸,别忘了,李维和葛乡,手里可还控制着两个战营,上万人呢!药下得勐了,很有可能逼反他们,现在朝廷还没有做好准备,一旦出了这种事,那正阳郡就要遭殃了。” 第六百八十五章:屁股要坐正 廖辉有些恍惚,有些心惊,更多的是一些庆幸。 自己虽然违规了,但却还没有踩过线,这才有了今日王厚装醉与自己的这一席长谈。而堂堂的吏部尚书竟然要装醉与自己的商讨某些事情,也说明了朝廷对于正阳郡的局势的判断,已经到了非常恶劣的程度,朝廷根本就不再信任正阳郡。 想到这里,他不禁伸手擦了一把冷汗。李维,葛乡等人自以为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道他们早已被朝廷查了一个底儿朝天,连他们什么时间会见什么人,都调查得一清雨二楚,只所以隐忍不发,恐怕不仅仅只是王厚刚刚所说的原因。 他隐隐感觉到,朝廷和陛下又在准备着下一盘极大的棋,而自己,李维,葛乡,甚至于蛮子的皇帝以及抚远的江浩坤,都将成为这副棋盘上的棋子,而拨动棋子的人,自然是坐在越京城中,那位年轻的皇帝。 这位陛下虽然年轻,但却极擅长于这种长期布局,运筹帷幄,然后一举发功,将想要得到的东西纳入囊中。这一点,从前越的灭亡便可以一窥究竟。 即便是大明朝已经正式建立快一年了,但不少人到现在仍然觉得前越的灭亡有些匪夷所思,一个庞大的帝国,居然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便轰然倒下,连挣扎一下的时间都没有给他们留下。可现在廖辉细细想来,从太平军占据沙阳郡开始,后来的一步步的动作,无一不是在围绕着取越而代之在行动着。当时无所觉,现在将这些一个个看起来联不到一起的点串起来,才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这太可怕了! 今日与王厚的这一席长谈,算得将廖氏已经踏到悬崖外的一只脚又生生的拉了回来,接下来要做什么,自然不言自明。廖氏必须得紧紧地抱着朝廷这只大腿,争取戴罪立功。 “王大人,您为什么还信任下官呢?”他有些惭愧地道。正阳郡的很多事情,他廖氏也是参与者之一。 “因为在朝廷的调查报告之中,你没有过线。”王厚微笑道:“要说有罪,那自然也是有的。廖郡守,我不妨与你实话实说,将来整顿过后的正阳郡需要一个在本地有声望的人出来主持大局,很显然,将来会出现极大的权力真空,如果朝廷派人来,不免会激起本地人的反感,如果最后正阳郡不能极快地恢复平静,那朝廷费这么大的心力,就算是扔进了水里。所以,在朝廷的方案之中,正阳郡最后仍然会由一个在本地有声望的人继续主持,当然,这个人必须能安抚住地方,能必须忠于朝堂。廖郡守,恭喜你,你被皇帝陛下选中了。” 至此,廖辉总算是明白了朝廷的打算。李维,葛乡肯定是要完蛋,但朝廷却不想大动干戈把正阳郡搞乱,李葛二族在正阳郡盘根错节,也根本不可能一网打尽,所以安抚便成为必要的手段,自己在存在,会让这些人安心一些。 更重要的是,自己有小辫子留在朝廷手里啊,这些事情,朝廷不想动作,那就屁事儿没有,朝廷如果想要动作,那妥妥的就是现成的证据。 自己以后想要安安生生的安全着陆,想要廖氏在正阳郡仍然好好的,那就必须卯足了力气给朝廷办事,不断立功,让民众都认为自己是朝廷的铁杆,如此一来,朝廷也就不会拿自己开刀了。 当然,廖辉决定完全一屁股坐在朝廷之边,也是认准了李维,葛乡根本不可能成事,蛮子的燕国被逼在北地四郡一隅,本身与江浩坤之间便矛盾重重,又得不到北地四郡百姓的认可,将来的结局可想而知。 “老大人,接下来我需要怎么做?”他坐直了身子,脑子也清楚了起来。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自然就不能患得患失了。 “朝廷在正阳郡没有驻军,李维的义民营,葛乡的正阳营,不敢说将来人人都会跟着他们走,便肯定是靠不住了。那就只剩下了郡兵。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你要做的,便是将郡兵抓在手中。现在的郡兵首领,不是你廖辉的本家兄弟么?” “老大人,统领的确是我本家兄弟,但下头的人,却有着太多与李氏葛氏相关的人啊!”廖辉道。 “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如何不动声色的将郡兵拿在手中,在关键的时候,能够让他们站在朝廷一边。”王厚嘿嘿笑着:“当然,鹰巢会助你一臂之力。” 廖辉沉思片刻:“我想,在最初的时候,我要扮作与李葛二氏争夺在正阳郡的话语权,他们二人都有自己的军队,而我廖氏却没有,所以在郡兵之中大力排挤李葛二氏,安插自己的人手,想来二人或者会认为这是内部的争权夺利,不会起太大的疑心。” “怎么做,是你的事情。”王厚淡淡地道。“反正朝廷也有着万一的打算。” 廖辉一惊,如果这万一发生了,自己的功劳可就完全给砸了,那廖氏以后怎么办? “老大人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做好,安插的人手,老大人不妨也可以推荐一些。”廖辉坚定地道。 “好,这事儿以后再说。” “不过老大人,为了能顺利的掌控郡兵,又不引起他们的注意,在老大人推行的吏治改革之中,只怕下官还是要推三阻四,不能一味地奉迎老大人。” 王厚大笑起来:“没有问题,你可以与老夫相抗,然后装作无法扛得住压力,然后一点一点的松动,这样,既办了事,又让某些人无话可说,你觉得可好?” “多谢老大人的体谅。”廖辉站起来,深深的作了一揖。 王厚也站了起来,“好了,咱们这一谈,便是小半宿了,我的酒也该醒了,现在也该去你为我专门准备的庭院了,看来我在正阳郡还得呆上很长时间了,廖大人,那酒,如果还有的话,再该我弄一坛来。” “那是一定的,一定的。”廖辉轻松下来,满脸堆笑地道。 宁远城头之上,燕国皇帝慕容宏居中,左侧站着白发苍苍的万全,右侧,站着脸上略带病态的慕容靖,虽然已经过去了数月,但瑛姑给予他的伤势,却仍然没有完全荃愈,他至今仍在养伤之中。 春天,对于蛮人来说,是一个难熬的日子,粮食已经告急了,现在只能保证军队以及达官贵人们不会缺粮,而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已经开始了挖野菜度日,好在已经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山中,荒野里,可吃的东西还是有不少的。 但这并不是慕容宏想要的。 不过今天,以往每年都会困挠蛮人的难题,似乎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城门口,数十车粮食正依次通过城门,而车上,装得自然全是他们急欲得到的解决燃眉之急的粮食。 “拓拔燕,你这一次立了一大功。”慕容宏满脸笑容,向后转过头,看了一眼垂手躬立在稍后一些的拓拔燕。 “这都是陛下洪福齐下,末将不过是幸运一点,恰好撞上了这件事而已,这也是老天爷对皇上的眷顾,不过借助末将之手完成而已。”拓拔燕躬身,小心翼翼地道。 慕容宏大笑起来:“虽然是拍马屁,不过让人听着的确舒心。拓拔燕,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 拓拔燕抬头,看了一眼笑容满面的皇帝,低声道:“陛下,末将还是希望能回到军队之中去带兵打仗。而潜入敌占区,做这些勾当,末将,实在,实在是有些厌恶了。” 拓拔燕这话,的确符合他本身的出身经。在越京城潜伏多年,每天提着脑袋的日子,对于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讲,都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嗯,这个要求不过份,而且从你进入军队之后的履来看,也是战功累累,想不到啊,你居然是一个全才,不但领兵打仗在行,做这些事情,也是游刃有余,难怪慕容靖,慕容康在朕的面前,为了争你闹得眼红脖子粗。”慕容宏笑道。 “拓拔燕,你要带兵打仗,与做好这件事情并不矛盾。”一边的万全插嘴道,在场的人,也只有他能在皇帝说话的时候,可以不经允准便插嘴。“不过事有轻重缓急,从正阳到宁远的这条粮食线路刚刚打通,还急于稳定,而且与正阳诸人的联系,也只能算是刚刚搭上了线。要将他们往这张网里拖得更深一些,让他们的手足都被缠死,最终成为我们大燕的马前卒,却还要你多下一些功夫,你已经取得了他们的信任,此时骤然换人,那是极不妥的。” 慕容宏笑道:“慕容康争你,无非是想通过你这个福将,能多得军功,更重要的是多得粮食,那便如他所愿,你先升任慕容康的副将吧,但现阶段,却须将注意力集中在正阳一事之上,慢慢的一点点的将他们钩上来,我们不仅要粮食,还要钢铁,还要武器。等那边一切稳定下来,你再回去上任。” 拓拔燕有些无奈地躬身道:“是,卑职领命,谢陛下隆恩。” 第六百八十六章:现在要做的两件事 慕容宏现在的皇宫,便是曾经的宁远郡守府,比起这片大陆之上另外的四个国家,那无疑是极其寒酸的,甚至连一些豪门大户的宅邸也远远不如,但慕容宏却不以为意,与他在大山深处的那个曾经的称为皇宫的地方比起来,现在已经是有了极大的改善了。 在山中,几乎所有的蛮人都住着木屋,竹屋,草屋或者岩洞,哪怕是贵为大燕皇帝的他,也只不过是将石头打磨好,砌成了一些粗犷的房舍,刷上黄色的颜料,便号称是皇宫了。 重要的不是居所,而是手中的权力,慕容宏很清楚这一点,只要自己手中有足够的实力,哪怕自己住在窝棚里,也仍然能唿风唤雨。 就像秦国的李挚,一辈子住在孤山上的小茅屋里,却名满天下,在秦国,比皇帝还要有威信。 “老师,肚子里还有这么一条蛔虫,想想心里便很别扭啊!”站在地图前,黑色的炭笔,将北地四郡与身后的大山圈在一起,乍一看起来,地盘比起越国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慕容宏拿手指头戳着抚远所在的地方,对着万全道。 抚弄着长长的胡须,万全淡淡地笑着:“陛下,既然是危害到肌体的害虫,那总得要将其打下来才是正经。” “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慕容宏兴奋地盯着地图。 “欲速则不达!”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弟子,曾经的越京城的落魄秀才万全劝道:“江浩坤在抚远多年,作为一个颇有野心的家伙,他隐忍多年,也经营多年,抚远上下,遍布其心腹,即便是民心,也在他那一边,陛下,贸然动手,很可能会引起双方火并,就算以我们现在的能力,能将其一口吞下,但总是会伤一些元气,抚远是四郡之中心,如果乱了,即便我们拿下,也是一大麻烦。所以,得一步一步的来。” “这得要花多少时间?”慕容宏叹气:“依着我,挥大军打过去最是便当啊!” “如果我们挥兵去攻江浩坤,高兴的只能是边境上的明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咱们可不能为他人作嫁衣裳,至于已经进行到什么程度了,那您得问慕容靖了。” 慕容靖轻咳了一声:“陛下,江浩坤自从兵败之后,日子便一直不好过,特别是江来之死,对他是一个极为重大的打击。江浩坤自己儿子并不如何成气,这江来是他的亲侄子,也是他麾下第一悍将,却在洛河一战之中,被明军阵斩当场,这对于江浩坤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损失,连接数场败仗,让江浩坤多年来积攒的一点家底已经去得七七八八。” “所以我一直倾向于直接动兵,一口吞了他,只要计划妥当,一击得手,应当能保持抚远不乱。”慕容宏击掌大唿道。 “陛下,江浩坤虽然败,但他统治抚远多年,现在的抚远,却依然习惯地服从他的统治,那些愚民,并不知晓这其中的奥妙,在他们的看来,江浩坤就是他们的天。但真正的明白人,自然早就开始为自己寻找退路了。”慕容靖道。 “我们现在接触的便是这些明白人。”慕容宏笑道。 “正是,因为这些明白人才是掌握着抚远的中坚力量。”慕容靖道:“现在,我们几乎已经快要掏空江浩坤的底子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坎,那就是军队。” 万全微微点头:“虽然只剩下军队,但却是最为关键的地方,江浩坤在上一次的大败之后,又开始在郡内大规模地招兵,而北地另外三郡虽然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但因为这些越人惧怕我们,逃到抚远者为数众多,这些人逃过去之后,生活艰难,绝大多数为了吃饱饭,都加入到了军队之中,这倒使得江浩坤的军队反而比战前有了扩充。” “一群草鸡瓦狗耳。”慕容宏大笑道:“只怕上得战场,战鼓一响,号角一吹,他们就要屁滚尿流了。” “虽然如此,但这却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陛下,如果这些军队,能为我们所用的话,我们可就实力大增,在江浩坤手下,他们是羊,但如果落在我们手中,难道我们就不能将他们变成狼么?”万全笑道:“这就要看是谁在带着他们了,您说是不是?” “这倒极是,想慕容康,去年在明军手下连吃败仗,可后来去了一个拓拔燕,只是带了千余骑,便捷报频传,虽然打得都是一些小仗小冲突,但其统兵的才能,却可圈可点,我看了他们的军报,这拓拔燕用兵不拘一格,灵活得很啊,好好培养,假以时日,必成我大燕一员上将。”慕容宏提起拓拔燕,又不由得赞不绝口。 “这是陛下的福气。”慕容靖呵呵笑道,这拓拔燕是他从越京城带回来的,当初只是觉得这家伙胆大心细,武功修为又还不错,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归来之后的拓拔燕在统军之上也有不错的才能,于他而言,这可是与有荣焉。 “这么说来,对于他们的军队,你们已经有了方案了。”慕容宏微笑问道。 “是的。江来一死,江浩坤不得不将他那不堪重任的儿子江源推上前台,但这可让江浩坤原来麾下的一些大将们不满了,现在江部之中,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但实则之上,已是嫌隙早生,就差那么一把火了。而我们将重点放在了现在江浩坤麾下第一大将身上。”慕容靖道。 “元朴!”慕容宏脱口而出,对于江浩坤麾下的重要人物,慕容宏是一清二楚。 “不错,元朴。江来一死,元朴手中掌控的军队,便是其中最大的一股势力了。元朴的军队在攻打慈济的时候受到了重创,但根底犹在,而且这些剩下来的军队在经过这一仗战争之后,也可称之为老兵了,在经过补充之后,其实力,与江浩坤本人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了,这让江浩坤如何放得下心,所以大力扶植他的儿子起来,希图牵制元朴,而在人员补充,粮饷发放,武器配给方面,处处给元朴穿小鞋,让元朴军中因为不能及时得到粮饷而闹了好几次事情了,元朴已是极为不满,我们,还有齐人秦厉,现在都在元朴哪里下功夫。只要元朴倒向我们,则抚远之事定矣。”万全轻轻地吹着茶碗中的浮沫,云淡风轻地道。 听到万全提到秦厉,慕容宏的眉头却是微微地皱了起来。 “老师,您说,齐人究竟有几分可信?” 万全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碗,看着慕容宏:“陛下,齐人既可信十分,亦可一分也不信。” “这话,怎么讲?这怎么说得通?” “齐人为什么要帮助我们?”万全看着两人,反问了一句,不等他们回答,接着道:“因为我在与明人作对。我们想夺的是明人的江山。明朝现在在秦风的统治之下,已经开始露狰嵘了,一个侵略性极强,好战成性的国家正在齐国的身畔长成,而且这个国家,与齐国的大敌楚国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齐人开始担心了,所以,他们不是在帮我们,而是在帮他们自己。他们希望我们能与明人长期地对峙下去,能够长期的打下去,这才最符合他们的利益,从这一个角度上来看,我们可以信任他们十分。” “那一分都不可信又从何说起呢?”慕容宏问道。 “很简单,这就要靠我们自己了。”万全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秦厉现在不辞辛苦,跑东跑西,为了什么,为了让我们有更强的实力,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齐人仍然认为我们的力量,不可能与明人对抗,所以要增强我们的实力。如果我们一战功成,能与明人形成真正的对峙之势,那来自齐人的支持会更多,会更强,甚至能让他们直接出兵攻击明国的沙阳,太平城等地。但如果我们不堪用,被明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们则会弃我们如鄙屐,看都不会多看我们一眼了。从这个方面来说,他们一分都不可信。” “我慕容宏从来都是只靠自己,靠别人,怎么可能成功?”慕容宏狞笑道:“齐人如此小瞧我,等我击败了秦风,拿下了明国,我会让他们知道,我们大燕比起明人,只会更且侵略性,我会让他们后悔支持过我。” 万全轻笑了起来:“陛下,那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实情就是如此,明人对我们围而不打,有着他们自己的算盘和利益,我们的实力现在的确不济,但却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正阳之事,如果成功,我们便能打明国一个措手不及,只要我们能打下正阳,威胁沙阳,则齐国必然会按捺不住出兵攻占沙阳,只要他一出兵,那可就是覆水难收,与明国撕破脸皮了,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才能真正的说有机会赢了。而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做好两件事,一,拉正阳李维,葛乡下水,加入我们的阵营。二,将陛下肚子里的那颗蛔虫打掉。” 屋内三人,都是大笑了起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三人都是信心满满。 第六百八十七章:怒火 马鞭飞舞,抽在赤身**的嵴背之上,发出的却是沉闷的声响,每一击,伴随着的都是一串串的血星飞起。 “无法无天,你们眼里还有军法吗?”元朴咆哮着,挥舞着马鞭,从排头一个个的抽打过去,在他的前方,数十名士兵光着嵴梁,站得整整齐齐,每一鞭下去,肌肉肉眼可见得颤抖,但却没有一个人哼上一声。 在元朴的身边,跟着一个文官服饰的人,不过此时看起来却有些凄凉,官帽被撕破了,勉强戴在头上,身上的官袍亦是破了几个大洞,上面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污渍,奇臭难闻。此刻满脸都是得色。 “元将军,能否让下官抽几鞭子?”他颠颠地跟在元朴身边,大声道。 这话一出,周围围成一圈的其它士兵无不是怒目而视。便连元朴,也霍地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瞧着他。 “江大人,这里是军营,我行得是军法,你,是军人吗?在军中任何职啊?”元朴冷然问道。 “这个,这个……那就算了,您抽,我看着就好。”被称做江大人文官被元朴这一瞪吓了一跳,又被周围的士兵看得心里有些发毛,赶紧道。 听着这话,元朴脸上肌肉一抽一抽的,转过头去,不再怒吼,啪啪的一鞭子一鞭子的下去,打得血花四冒。 “元将军,他们都是有功将士啊!”一名牙将终于看不下去了,卟嗵一声跪在了地上。“元将军,新化之战,我军奉命断后,文华所属哨队,是最后一支撤出战斗的,一个哨,五百人,只剩下了不到八十人归队啊!请将军看在他们作战勇敢,屡立战功的份上,饶了他们这一遭吧。” 有了这个牙将领头,四周本来都面露愤色的士兵,立时乌泱泱地一大片全都跪了下来,“将军,他们有冤曲啊!” “殴打上差,有什么冤曲可言!”元朴一把拎过身边的那个江姓官员,也不管那人被他一把捏得龇牙咧嘴。“瞧瞧,瞧瞧,江大人都被他们打成什么样了。” 那牙将抬起头来,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所打断,不由得转过头去,一员年轻的将领,已带着数十名骑兵狂奔而来,一看那名将领的模样,牙将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吞了回去。 来人是江浩坤的儿子,江源。 江源一跃下马下,大步走到元朴身边,一把抢过元朴手中的鞭子,噼里啪啦的便是一顿狂抽,又从这头抽到了那头。 “想造反啊?啊,元将军,抽一顿鞭子就完事了?这些犯上作乱的贼子,就该立斩不饶。”江源狂抽一顿,将鞭子随手丢给了元朴,却仍然瞪着他:“你这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元朴眼角一跳一跳,抱拳道:“少将军,他们都是有功之人,新化之战,他们是断后之人,一哨五百人,活着回来就他们这几十个了。末将也是念他们有功在身,这才网开一面,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啊。” “哼哼,新化,新化,说出来都丢人,被打得丢盔卸甲,有何功劳可言?”江源不屑地道:“如果我那时统兵,必然能挥军反击,反败为胜。” 此言一出,四周的士兵一片哗然,这可是不仅将这些士兵得罪光了,便连指挥断后的元朴,也被贬得一无是处。 元朴脸上肌肉抽动,不怒却反笑了起来,“少将军说得是,元朴无能,累及三军。” 直到此时,江源方才发觉自己的话似乎有些不妥,但他却丝毫没有补救的意思,“元将军,这些混帐东西,可不能就打几鞭子了事。我们江家人,岂能如此给他们折辱。” 那姓江的文官,此时见来了靠山,更是一脸的委曲:“公子,您看看,我都被他们打成啥样了,要不是元将军来得及时,只怕我就被他打死了。” 元朴不等江源再说话,已是转头怒喝道:“来人,将这些混帐东西给我先关起来,饿他们三天再说,不是还有力气揍人吗?要是三天出来还有力气打上一架,我就饶过你们。” 那牙将也是一个伶俐人,一听元朴这话,一骨碌爬了起来,一挥手,一大群士兵涌上来,两个架一个,顷刻间将几十个血煳煳的士兵给架走了。 “遵命元将军,末将一定对他们严加看管,除了水,什么都别想下肚。” 江源抬了抬手,还想说话,但那牙将已是一转身,带着士兵一熘烟儿地跑了。 “元将军倒真是爱兵如子。”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元朴道。 元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手一伸:“少将军,里头请,我想请您看一些东西。” “看什么?”江源问道,元朴不答,只是大步向前方一座仓库走去。 江源只能跟了上去。“元将军,听家父讲,你治军一向严厉,可如今江某看来,也不过如此,对这些贼兵,必须要严刑峻法,否则何能立威,威不至,战场之上如何能勇往直前,无往不胜?” 元朴呵呵一笑:“少将军,末将从军几十年,这些道理还是懂得的。” 三人走进了仓库,库里还站着十几个人,一个个都是鼻青脸肿,显然都是被军中将士揍的。 “滚出去!”元朴冷喝道。 那十几个人犹豫了片刻,纷纷转身,走出了仓库。 见元朴神色不善,江源也是冷了脸,“元将军,这些人都是郡守府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也太不客气了吧?” 元朴不说话,只是伸手,从身边的一个口袋里抓出一把栗米,伸手,摊在江源面前:“少将军,我想请你看看,这些东西能吃吗?” 这些栗米是刚刚发来的军粮,元朴这随手抓出来的一把,便可以看见一小部分早已长了霉,里面还夹杂着沙子,小石籽。 江源一怔,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元朴已是将手里的粮食扔在了地上,呛的一声抽出刀来,在仓库之中挥刀一阵乱噼,十几个口袋破裂,里面滚出来的栗米与他先前抓出来的一模一样。 “这能吃吗?难道郡守府给我发来的就是这些东西吗?少将军,如果你说是的,那我要去郡守府问一问郡守大人。” 江源脸色有些不自然,“元将军,你这不是小题大做吗?粮食是陈的,也长了些霉,沙子石头多了一点,但挑一挑,选一选,还是能吃的吧!” 元朴仰天大笑,不理会江源,转身恶狠狠地瞪着那个江姓文官:“说,郡守大人发给我元某人的粮食就是这些吗?” 江姓官员被元朴瞪得心里发慌,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元朴身后的江源,先是摇头,接着又点头,接着又摇头。 “不,不,不是的!” “老子早就知道不是的!”元朴将刀狠狠地插在地上,挥手抡起马鞭,没头没脑地照着这个江姓官员便抽了过去,“郡守发给我的军粮,都被你们这些黑心官儿弄到哪儿去了,你们是拿去发黑心财了吧?我打死你这贪赃枉法的混帐东西。” 江姓官员被元朴抽得满地打滚,哀叫连连。江源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几次伸手摸到刀柄,却又放开。元朴现在是江浩坤麾下第一战将,发给他的军粮自然不是这种货色,只不过在半途之中,被人掉了包,拿去屯集起来然后在黑市上售卖,以便获得暴利,而这幕后黑手,自然便是此刻元朴身后的江源了。 元朴心知肚明,但他拿江源无奈何,却又不愿吃了这个闷亏,关上门来狂殴这江姓官员,打得却是江源的脸。他可不怕江源,一个花花公子,真能成得了什么事? 眨眼功夫,那个江姓官员已是被抽得跟先前挨打的那些士兵一模一样变成了血葫芦,不过他可没有那些士兵的体质,估计这条小命十成之中已是去了七八成。 扔掉了鞭子,元朴拔起地上的刀,呛的还刀入鞘,“下次的粮食,还是这个样子,我便带着这些粮食去向郡守讨个公道。” “好,很好。”江源铁青着脸看着元朴,咬牙切齿地道。 元朴也毫不畏惧地看着他,将人关在这个屋里痛打一顿,他已经给足了江源面子,事情便是闹到江浩坤那里,他也不怕。而他也料得很准,江源还没有蠢到家,在他面前,终是没有敢更加张狂。 看着带着血煳煳的那个家伙灰头土脸的江源离去,元朴的脸上却殊无欢色,气是出了,但将这位花花大少也得罪到底了,江浩坤或者不会为难自己,但此人却肯定会记恨在心,以后还有得是自己的小鞋穿。 “元将军,打得好。弟兄们都感到痛快极了。”先前那个牙将悄没声的凑到了元朴跟前,眉开眼笑。 “那些混帐东西死不了吧?”元朴问道。 “末将已经让人给他们上了药,听说将军在狂殴那个粮官,笑得别提有多开心呢!”牙将笑嘻嘻地道。 元朴冷冷地看着他:“你,治军无方,导致士兵犯上作战,从现在开始,降为校尉。” 那牙将顿时变成了苦瓜脸。 第六百八十八章:是为齐国做事 回到家中的元朴,依旧余怒未消,作为江浩坤手下的大将,即便是江浩坤本人,也从来没有对他如此喝斥讥讽过,今天居然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花花公子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最后他在仓库之中狂抽那个江姓官员,既是出气,也是变相给江源一点颜色看看,自己可不是他可以任意拿捏的。 “相公,这些粮食,本来就是被他江源弄去黑市上赚了黑心钱,你今天这样做,只怕会让他怀恨在心。”元夫人听了元朴的叙述,担心地道:“那个人可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家伙。” “我还怕他不成?”元朴冷笑道:“如果江来还在,我还需要忌惮几分,但江南一死,谁还能替郡守撑起军队,难道靠江源?郡守自己的心里也清楚。” “话是这样说,可终究是疏不间亲,那江源再不成气,也终是郡守的儿子,你前一段时间不时还在说,郡守抽调精锐交给江源,完全是胡来么?可结果如何?”元夫人叹息道。 元朴沉默半晌,“夫人,我必须想个法子,把你和孩子都送走,抚远这样下去,只怕会出大事。江源钻在钱眼里,连军队的粮食都敢弄走卖钱,我这里都是如此,其它的部队,只怕情况会更差,终有一天,会出问题的。” “能到哪里去?现在外头明人死死封锁,北地四郡,另外三郡为蛮人占领,难不成我还要去蛮子那里吗?”元夫人苦笑,“我只求一家人在一起就好了。” “慈济,新化两战,我也看明白了,咱们根本就打不过明人,加上蛮人也不行,最终只能是被剿灭的命运。”元朴叹道:“我是无法可施,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但你和孩子不能和我绑在一起,我来想办法。你不要多说了,不为你,只是为了孩子着想,你们也得离开。” 听了元朴这话,元夫人只是暗自垂泪。元朴也只能叹息不语,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老爷,秦先生来访!”一名家人走到门口,看到屋里的境况,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来。 “秦厉?他来干什么?”元朴一怔,这个秦厉是齐国人,可以说,江浩坤决定另起灶炉,反对明朝,这个秦厉在其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元朴本能的对秦厉有些反感,如果不是秦厉在中间兴风作浪,或者北地四郡,就不会有今天的困局。 “老爷,我先回避了!”元夫人站了起来,向后堂走去。 看着夫人的背影,元朴突然眼前一亮,北地四郡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以自己的身份,去明国也没有可能,但齐国,不正是夫人能去的目的地吗?这个秦厉,倒是可以利用。 “请他进来吧!”元朴点了点头。 秦厉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看到那些笑容可掬的脸,正是一肚气的元朴狠不得一拳揍在那张脸上,但这个念头,却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表面上,他还是笑容满面的迎进了秦厉,吩咐仆人上茶。 “元将军,听说你今天狠狠地揍了江源的一个手下?” 那壶不开提拿壶,元朴的脸顿时沉了下来:“秦先生的消息也未免太灵通一点了吧?” “那是自然。秦某是做什么的,元将军也是清楚的,要是这样的消息都打探不到,那未免有些不称职吧?”秦厉笑嘻嘻地道。 元朴却是心中悚然,这件事是发生在他的军营之中,而且他揍人的时候,可是关在仓库之中,知道的人并不太多,但事情刚刚发生不久,这个秦厉就接到了消息,可见他在自己的军中也也耳目。 “秦先生这是什么意思?”他冷冷地问道。 秦厉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元将军,当下局势,你认为如何?江郡守可有胜机?” 元朴嘿了一声:“秦先生,你这是在考较我么?” “谈不上考较!”秦厉摇摇头,“但秦某人想,元将军私下里时,就没有为自己的未来想想?” “元某人深受江郡守大恩,除了以死相报,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元朴冷冷地道。 秦厉一笑道:“那江源呢?元将军是不是也准备以死相报江源?” 元朴的脸顿时便黑了。 “元将军,你是明白人,江浩坤撑不了多久了!”秦厉盯着元朴,淡淡地道。 “秦厉,你到底想说些什么?”元朴看着秦厉,“如果说江郡守撑不住了,那不也太表着你的使命完全失败了么?” “失败?不不不。”秦厉头摇得像拨浪鼓,“江浩坤一定会失败,但我却不一定。元将军,北地四郡,现在有两个声音,可我们齐国,只希望这里有一个声音发出来,这样,才能集合北地四郡的力量,政出一门,才有可能与明国真正的较量一番,像现在,北地四郡两方之间,彼此都互相戒备,力量互相牵制,反而不能发挥出他真正的作用。” 元朴霍的站了起来,“蛮人想干什么?” 秦厉瞧着元朴:“元将军,你说错了,不是蛮人想干什么,而是我们齐国想干什么!” “你们齐国人到底想要怎样?”元朴不由自主地追问了一句。 “元将军,我也不瞒你说,我们齐国,希望北地四郡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能牵制明国更多的力量,甚至与明国打得难解难分才最符合我们的利益,而现在的状态,我们是很不满意的。大齐皇帝现在觉得江浩坤根本就无法扶起来,那自然就要换人了。” “慕容宏?” “是的。”秦厉坦然道:“我们选定了慕容宏,那么江浩坤就必须消失。” “秦厉,你就不怕我一绳子捆子你交给江郡守么?”元朴冷笑起来,“到时候,你的任务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有意义么?”秦厉哈哈一笑:“就算你将我交给了江浩坤,能改变这最终的结局么?蛮人已经做好了强攻的准备,抚远是四郡中心,但却也被宁元,平远,镇远包裹在中间,三路大军齐进,以江浩坤如今的光景,你觉得他能挡得住?” 元朴哑口无言。 “元将军,我再给你透个信吧,接下来,你们的外部粮食来源也将被掐断,正阳的人,不会再给你们供粮了,从哪里来的粮食,都将进入蛮人的控制区。抚远现在粮食已经非常紧张了对不对,要不然,江源也不会将军粮拿到黑市上去卖高价,接下来,你们的粮食会更紧张,直到食不果腹。”秦厉云淡风清地道。 元朴颓然坐倒,这是北地四郡最大的问题,北地四郡原本就不是粮食产地,每年的消耗都要从外地引起,而明人的封锁,已经让北地四郡困难之极,数十万蛮人涌入四郡之地,更是雪上加霜,一旦粮食供应出现了问题,北地四郡必乱无疑。 “就算是蛮人控制了北地四郡,又怎么可能是明人的对手?”他灰心丧气地道:“慈济,新化一战,我已经见识了明人的战斗力,秦厉,即便是舌灿莲花,我也清楚,蛮人最终也是被明人击败的下场。” “蛮人是胜是败,有什么关系呢?”秦厉嘿嘿笑了起来:“只消他们能坚持更长的时间就好了。又或者万一他们能打出一片天地呢,支持他们,比支持江浩坤的希望要大得多,当年我们为江浩坤牵线搭桥,引蛮人出山,本来就是为今天所准备,可笑江浩坤当真以为他是天命所归,蛮人会为他所用。” “你要我投靠蛮人?”元朴摇头道,“我不会为他们做事的。” “你不是为他们做事,你是为齐国做事。”秦厉道:“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江浩坤必然倒台,抚远四郡必须集合到蛮人的燕国之下,只有这样,才能有与明国一搏之力,才能为明国带来更大的麻烦。如果成功,那自然是好,如果失败,那也没关系,至少,他们会我们大齐赢得更多的时间。元将军,我再重复一遍,你是为齐国做事,如果你愿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齐国的将军了。” 秦厉伸手入怀,掏出一张委任状,那上面盖着鲜红的齐国国玺。“这是大齐皇帝亲自签发的委任状,元将军,考虑一下吧!” 元朴的手有些发抖,慢慢地拿起这张委任状,一字一字地扫过上面的内容。 “如果将来蛮人能坚持下来,那么你在燕国之中必然也能身居高位,不仅仅是因为你手握重兵,更因为你的背后有齐国,就算失败,你也有地方可去,到了齐国,你仍然是将军。”秦厉笑吟吟地将杯中茶一口喝尽,表情笃定地看着元朴。 “我需要时间想一想。” “没有问题,元将军,只要你下定决心,那么抚远改天换地之日,我们便能将你的家人先行送到齐国去,在长安,我们会给你的家人准备宅子,以及将军夫人应有的待遇,这样,你就更无后顾之忧了。”秦厉道:“这也算是我们给将军吃一颗定心丸。” 秦厉的这最后一句话,让元朴怦然心动。 第六百八十九章:不速之客 金圣南站在山巅,俯视着脚下那一片片灰扑扑的建筑。 这便是大冶城,而他,金圣南,曾经的长阳郡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被顺天军裹协而来到沙阳郡,顺天军兵败,他被作为苦力而抓到这里挖矿,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不过他毕竟是这个凤毛麟角的读书人,他的与众不同,很快就在数万人的矿工之中脱颖而出,一步步摆脱了苦力的位置,从一个小管事开始展现自己的管理能力,位置越升越高,管的事愈来愈多,他出色的组织能力得到了当时这里的最高领导者巧手的注意,在太平军秦风决定建立大冶城的时候,他成为了第一任的城主。 转眼之间,他已经当了两年的城主了,而大冶城在他的手下,正在成为大明国最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最为得要的战略物资,大冶城出产的钢铁,质量上碾压其它各国,成为大明国傲视其它各国的资本。 原本的青山如今被挖得千疮百孔,一片片苍白在更大块的绿色之中显得格外突出,但在金圣南的眼中,这是他的勋章。 两年的时间,大冶城从无到有,聚集了近十万人,有了一个上等县的规模,但他所创造的经济价值,比起一个中等郡来说,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大冶城,与太平城一样,也是大明国中央朝廷直管,虽然在沙阳郡之内,但却不归他管辖,从这一方面来讲,金圣南,如今这个刚刚过了而立之年的城主,已经成为了大明国境内,最为年轻的封疆大吏,在大明国的地位,比之一般的郡守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冶城分成了两个明显的区域,一个是矿区,另一个便是炼铁冶钢以及各类的武器作坊,而随着大冶城的迅速发展,兵部将更多的武器研发方面的作坊也搬到了这里。 真正的大冶城,其实只包含着后一部分,城墙不是用青砖筑成,而是用一块块的条石垒建而起,大匠们花尽了心思,每一块条石之间几乎严丝合缝,再在内里灌上混合着糯米的浆汁,使得这里的城墙,比起很多大城城墙要更加坚固。即便是投石机轰上来的石弹,也只能在墙面上留下几个白印或者凹痕,而无法对其造成太大的损伤。 聚集了十余万人的大冶城,其中一大半,都从事着与铁有关的工作,挖矿,选矿,洗矿,运矿,冶炼,制造,这里每一个男人的汗毛里,都似乎流淌着铁汁。 而剩下的一小部分,则是这些男人的家属,在一片片山坡之上,砍掉大树,烧掉荒草,开辟出一片片的坡地,种上栗米,经过两年的艰苦努力,现在这些坡地的收获,已经基本能满足这些人自己所需。当初为了聚集人丁,大冶城对于来这里定居的百姓是免去所有赋税的。 矿工们从事的职业有着极大的危险性,所以他们的工钱相对来说,也是较高的,当他们的家属能自食其力甚至略有余力的时候,他们的工钱,便能存将下来,一天天的过去,很多人攒足了银子,便在大冶城周边砌起房子,在四周再持续地开垦荒地,一个个村落也在大冶城周边形成。 金圣南看着大冶城中那一根根扶摇直上的浓浓的烟柱,看着通往外界的道路之上,那一车车从外面运进来的媒,从内里拖出去的铁锭,钢锭,或者一捆捆的武器,只觉得意气风发。 “一帆兄,这一次陛下前来视察,咱们两人一定要用心一些,要让陛下看到我们大冶城的新气象,看到我们大冶城的最好的一面。”他回过头来,看着站在身侧的大冶城守备将军陆一帆。 陆一帆,说起来也是一个奇人,此人因为与陆丰有过节,逃出去参加了顺天军,但出奇的是,他跟过的顺天军将领,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而他的地位,反倒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一日高过一日。最终,他在归顺当初的太平军之后,在太平军袭杀吴昕,设计造成顺天军内讧便乘势一举歼灭顺天军,顺势夺下其老巢长阳的战事之中立下大功。 但他的性子,以及真实的本事,都实在不适合领军,恰巧那个时候陆丰带着数千矿工营士卒出山,大冶城守备出了缺,秦风为酬其功,便将陆一帆安排到了大冶城担当守备将军。 对于陆一帆来说,这却是最好不过的结局,他不需要在战场之上搏命,而回归大冶城,对于本是丰县人的他来说,却也算得上是荣归故里。 大冶城,位于大山深处,外面有丰县,太平城作为屏障,不敢说万无一失,可也称得上是高枕无忧,他的工作便显得极为轻松了。大冶城的守备军除了保卫大冶城的安全,护送运出去的武器之外,其实更重要的工作,倒是选拔,训练矿工营的替补战士。 陆一帆与陆丰有过节,但现在两人倒成了搭档,倒也是一件趣事,不过在这事儿之上,陆一帆其实也用不着操多少心,因为陆丰在离开的时候,他的选拔,训练已经形成了完善的机制,而并不想推阵出新,劳力操心的陆一帆来说,萧规曹随便是最舒服的了。 到大冶城两年多,相比于陆丰在武道以及统兵作战之上的长足进步,陆一帆却是长了足足二十余斤肉,如今已是一个十足十的胖子,武道修为,也是不进反退,远不如前了。 不过他不以为意,反正他认为,前半辈子,他冒的险已经足够多,而得到的回报也让他心满意足,后半辈子就是一门心思的享受了。 此刻听了金圣南的话,他一边眯着眼睛享受着山风的吹拂,一边笑答道:“城主放心,陛下前来,其实我们负责的只是外围的安保,内里都是有鹰巢和陛下的亲卫营在负责,您也看到了,那鹰巢的徐望山是个多么精细的家伙,我看在他的布置之下,外头的老鼠也别想跑进来一只,更别说有敌人了。再说了,陛下本身便是九级上的大高手,一般的刺客,先别说能不能近陛下的身,就算侥幸靠近了,又能奈陛下何?” “一帆兄!”金圣南看着腆着肚子的陆一帆,有些无奈,他不太清楚眼前这位守备将军的过去,只知道他是大明的有功之臣,所以他对于陆一帆一向是极为尊重的。“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对于我们来讲,陛下来视察期间,只要出一点点乱子,不仅仅是外头的,也要算上内里的,那都是我们的失职,是我们没有将工作做好,陛下即便不见责,那我们也是没脸,你说是不是,任何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我看守备军便松散了一些,一帆兄这些日子,最好整肃一番。上一次陆丰将军便给我写了信来,说这一批送进去的替补战士,质量大大不如前,言辞之间,多有不满之意。矿工营算是我们大冶城的子弟兵,每一个人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万万马虎不得。” 陆一帆哼了一声:“如果说送出去的士兵不满意,他为何不直接与我联系,反倒给城主写信?我看他就是无事找有事,当真是烦人。好了好了,城主,您别苦口婆心了,从今天起,我给守备军上禁锢咒,紧紧他们的皮,训练也会抓紧,您就放心吧!” “这就好!”金圣南满意地点点头。 “陛下常说,我们大冶城,便是大明最坚强的一双手臂,这一次,我们要让陛下看到这双手臂一天更比一天强。”金圣南用力的握着拳头,在山风之中挥舞着。“我金某人能有今天,全是陛下的赏识,金某人无以为报,只能拼命做好陛下交给我的每一件事。” “大家都一样,都一样!”陆一帆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有些惧怕这个做事极其认真的城主,大概这便是有些懒散的家伙,对于那些从不懈怠的人的一种尊敬,一丝畏惧。 在金圣南与陆一帆两人从山上下来的往大冶城一路行来的时候,陆一帆嘴里的那个来自鹰巢的徐望山正皱着眉头,看着手里一张画像而苦恼。徐望山本是一个江湖大豪,在前大越江湖之上人脉极其深厚,郭九龄数次相请,才将他延揽进了鹰巢。 “没有搞错?真是这副样子?”他敲着桌子,问着面前的一个鹰巢探子。 “是的,将军。”探子肯定地点点头,“属下找到了他所有接触过的人,茶铺,饭馆,客栈里见过此人的都能认出这个人来。” 听着探子的回答,徐望山摸着腮帮子,觉得牙有些疼了起来,这个人,在大明的档案之中,是一个应当死了的人,怎么会再一次出现在这里。 “他妈的,当真是无奇不有,活得久了,什么事儿都能碰上。”徐望山咬着牙,用力地将手里的画像拍在案上。 画像上的人,虽然脸上多了几道伤疤,但徐望山仍然一眼便能认出来,此人叫吴岭,昔日顺天军大将吴昕最为忠实的部将之一。 可是此人在上一轮的长阳剿匪之中,已经被撼山营剿灭,徐望山从来没有怀疑过撼山营统兵将军大柱会谎报军情,但阴差阳错,这个人怎么就活过来了呢? 陛下要来大冶城视察,此人却在这个时候潜进了大冶城,意欲何为? 行刺陛下?徐望山觉得这个猜测有些荒谬,吴岭的武道修为不错,但也不过勉力达到八级而已,比起自己还远远不如,在陛下面前,更是如同一个婴儿一般无力。 可话虽然这么说,徐望山却是一点也不敢放松,正如金圣南所说的那样,在陛下前来视察期间,这家伙只要闹出一点乱子,丢得就是自己,是鹰巢的脸。 “去请金城主,陆将军过来。”他没好气地道。 第六百九十章:如临大敌 陆一帆看到画像的第一样,全身的肥肉就不可抑止的抖动了起来,看到那波纹般上下运动的小肚子上的赘肉,徐望山就有些不满,大明的将军不少,但像陆一帆这种的,还真只有这绝无仅有的一例。 徐望山接触过不少的带兵的将军,但凡听到有敌人出现,这些将军们的第一反应便是兴奋,接下来便是那种噬血般的好战的狂热。但眼下,陆一帆的反应却是大相径庭,看起来,像是很害怕。 “他是来找我的,他是来杀我的,为什么他还没有死呢?”陆一帆神经质般的念叨着,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画像。这个画师的技艺很不错,虽然面貌稍稍有些不同,但眼里的那一股杀气,却让他画得极其传神。 金圣南对于这个意外的闯入者却很是恼火,陛下要来大冶城视察,这当口这个家伙潜进来,明显就是给他上眼药啊!哪怕他的目标不是陛下,而是眼前这个跟自己搭档的胖子,他也很不高兴。 陆一帆或者在才能上有所欠缺,但对于金圣南来说,就是一个让他满意的合作伙伴,不争权,不好胜,在大冶城,虽然与金圣南分别为文武的第一把手,但大事小事之上,都以金圣南为首,从来没有想过要与对方分庭抗礼,这样的搭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至少在陆一帆身上,他没有看到武将们的那种桀骜不驯。 “一帆兄,不要害怕,这里是大冶城,可不是别的地方,既然他来了,就让他有来无回,我们大冶城,可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金圣南安慰地对陆一帆道。 直到此时,陆一帆才有些回过神来,不由自主地为刚刚自己的失态而有些恼火,让徐望山看了自己的笑话,他从对方的眼里,明显看到了一丝丝隐藏的轻蔑。 “我不是害怕!”他强辩道:“这个吴岭就是一个亡命徒,你们对他或者不清楚,但我对他可是记忆深刻,你们不知道,当年他们被大明军队赶进深山之后,他们居然是靠着吃人肉活下来的,这样的家伙,早就不能算是人了。” 徐望山没有多少惊讶的表情,这些东西,他在鹰巢的秘档之中早就了解得一清二楚,倒是金圣叹这个书生听得悚然动容。 “以人为食,与野兽何异?一帆兄,徐将军,必须尽快地将这个家伙绳之以法,哪怕是当场格毙也好。这样的人要是发起狂来,只怕这大冶城的百姓便要遭殃啊!”他急迫地道。 陆一帆连连点头。 徐望山心中也是同样的感受。吴岭这样的人,突然出现在这里,不管他所为何求,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好在大冶城不大,人员结构相对单一,这样一个外人潜藏到了这里,倒也正如金圣南所说,好来不好去。 “封城,哪怕是掘地三尺,我也要将他刨出来。”陆一帆咆哮着,脸上的肌肉更是蹦得更欢了一些。“金城主,必须要封城,要是让他逃出去,进了大山,那我们可就要大海捞针,再也别想摸着他的边儿了,这家伙可是一个在山里潜藏的大行家。” 金圣南看着徐望山:“徐将军认为如何?封城,动静儿可不小。” “陆将军所说有一定道理,这样的危险份子,不早些抓住的确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因为你不确定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封城吧,陆将军,你的守备军负责警戒以及大索,我这边的人手,则埋伏在暗处策应,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将他逼出来,只要他露出形迹,那一切就好办了。”徐望山道。“陛下还有三天时间就会抵达大冶,我们在两天之内,必须抓到这个吴岭。” “不论死活?”金圣南问道。 徐望山皱了皱眉头:“吴岭不是一般的匪盗,而是顺天军当年的重要人物,如果能活捉,那最好还是活捉,然后交给陛下圣裁吧!” “好,那就这么办,一帆兄,马上封城吧!”金圣南转头,对着陆一帆道。 “遵命,城主。”陆一帆连连点头,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道:“我不仅有守备军,还有预备役,这一次,我要让吴岭这个狗杂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看着陆一帆肥硕的身躯滚动着离开,徐望山笑看着金圣南:“金大人,陆将军对您可是尊重得很。” 金圣南眨眨眼,徐望山或者只是无心一说,但他这样的读书人却是七窍灵珑心,大明文武分治,特别是像大冶城这样的重要地方,文武更是不相统属,作为一地武将的最高指挥者,对城主却言听计从,往好的方面说,那是双方合作愉快,但换一个说法,金圣南就有弄权的嫌疑了。 “陆将军是功勋老将,为大明朝立过大功的,金某人一向对他尊重,陆将军现在看起来虽然有些懒散,但只要做起事来,那还是一板一眼,一丝不苟的,我们两个,互相扶持,互相帮助,哈哈哈,徐将军,金某人以前只是一个落难书生,能有今日,全是陛下抬爱,除了鞠躬尽瘁,金某竟是想不出别的报答方法。” 徐望山哈哈一笑,知道金圣南多了心,他也不多做解释,金圣南在大明政坛的确起步较晚,但却机缘凑巧,到了一个好地方,升迁的速度,是其它官员们望尘莫及的。现在才刚刚三十出头,却已是朝廷大员。私下里与郭九龄聊天,说到大明的各地官员的时候,郭九龄就曾点评过金圣南,认为他将来绝对有望晋级首辅。 郭九龄人老成精,见过的官员太多,他的评判当然很有说服力,而且这一次徐望山到了大冶城之后,对这里的一切有了更直观的感受,心中却也认为郭九龄说得极有道理。 大冶城是大明的钢铁之都,聚集在这里的鲜有老弱病残,十成之中倒有**成是精壮的汉子,这样一些人聚集在一起,对于任何一方统治者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据徐望山所知,在齐,楚,秦三国之中,像这样的矿山所在地,朝廷都是如临大敌,不但警戒森严,四周更是驻扎有军队以防万一,这样一些龙精虎勐的矿工们要是作起乱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在大冶城,徐望山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除了大明朝廷对于矿工的政策到位之外,也不能不佩服金圣南的治理能力。 这是一个火气很大的城市,哪怕现在还是阳春三月,但身处城中的徐望山已经觉得这里的气温要比外要热上不少,但这里又一个温和的城市,所见所闻,都是一派安居乐业,盛世太平的景象。 “金大人青年才俊,治理大冶有方,将来的成就,必然不会局限在这大冶城。”对于这样有前景的人物,徐望山并不介意隐讳地透露一点点自己知道的信息,像对方这样心思灵敏的人物,自己只要给一点点信息,他便能将前前后后都连成一条线,想清楚自己要说得是什么,这也算是自己给对方的一点人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 果然,金圣南先是怔了一怔,眨巴了几下眼睛,接着便是喜上眉梢,他必竟还是年轻了一些,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眼前这位徐望山虽然职位并不是太高,但接触的却都是大人物,便是皇帝,只怕也是经常能见到,他这似乎奉承的一句话,只怕代表的就是皇帝以及那些中枢大臣们对自己的评价。 对徐望山拱了拱手,金圣南并没有多说什么,两人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金大人,那末将也去做事了,不将这个吴岭抓住,心里可是有些不安。”徐望山笑道。 “有劳徐将军,等徐将军做完了事,金某在府中摆酒,为将军庆功。”金圣南微笑回应。 陆一帆平时懒懒散散,只想着享受生活,享受人生,可是一旦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他的反应却是极其激烈的。好日子还刚刚开始,他还没有活过,怎么能被吴岭这个亡命徒给破坏了呢?他确信这个吴岭肯定是来找自己的。吴岭是吴昕的本家,更是吴昕的心腹下属,而吴昕虽然不是自己杀的,但他的行踪是自己透露的,他死之后,又是自己煽风点火,促成了顺天军的内讧,对于大明来说,自己是绝大的功臣,但对于顺天军来说,自己只怕就是最大的仇人了。 他心急火燎的飞奔到了自己的守备衙门,片刻之后,守备军的将领,校尉们便齐聚一堂,连预备役的军官们都奉命赶到,大家都惊奇的发现,平时懒散的将军大人,此刻竟然一身戎装,正襟危坐于大案之后,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倒是让众人都吃了一惊。皇帝要来,还是一个机密,他们并不知情,眼见如此,还以为又发生了战争。一个个立时都紧张了起来。挺胸叉手肃立于堂下,静等着陆一帆发布命令。 第六百九十一章:落网 吴岭自己也没有想到,他能活下来。 当大柱带着撼山营的士卒突袭而来,攻入他藏身的山洞,当他面对着无数的强弓硬弩,以及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刀枪之后,他和他最后残余的弟兄选择了从那个巨大山洞之中的悬崖之上跳了下去,宁可自己跌死,也不死在对方的刀枪之下。 那个洞中的高崖,不知有多高,更不知下面有些什么,虽然他在那个山洞之中藏身许久,但却从来往那个方向去探索。 当他悠悠醒转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躺在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河边,浑身剧痛,也不知身上到底断了多少根骨头,而在他的四周,躺着不少与他一起跃下来的弟兄。 他挣扎着爬过去一一探视,却失望地发现,他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人了。 他一个多月,他无数次在死亡线上挣扎,差一点被突如其来的一场雨水带来的山洪暴涨给冲走,差一点给饥肠辘辘的野兽给啃食,差一点被感染的风寒给带走,但他却都惊醒万分的活了下来。 当他伤势好了几分,能够站起来走进丛林之中的时候,报仇的心思便又不可遏制的暴涨起来。但他现在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所有跟随他的弟兄,都已经战死了。 去打秦风报仇?想也不用想,这只是一个笑话,别说他连秦风的边儿都摸不着,即便秦风站在他的面前,他也无法撼动对方分毫。 最终,他想到了一个罪魁祸首。 是的,就是他,如果不是他,吴将军的行踪怎么会暴露?怎么会为秦风所乘?怎么会被洛一水击杀在那片冰雪之中。 如果不是他,顺天军怎么会内讧?怎么会与莫洛的军队在长阳郡火并?怎么会十数万大军,在不到旬月之内,土崩瓦解? 就是他,陆一帆,那个猥琐的狗东西。 他要去杀了他,用陆一帆的脑袋来祭奠吴昕将军,来祭奠那些在战场之上战死的英灵。 打定了主意,吴岭开始沉下心来养伤,当伤好了七八分之后,他走出了森林,开始打探陆一帆的行踪。 最终,他知道了陆一帆在大冶城担任守备将军。他立即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野狼,一路追踪到了大冶城。 但陆一帆在他心中虽然是一个下作的猥琐的东西,但在大明朝,却是一个名声,权利都不小的将军,在大冶城,是名符其实的武将第一人,而他现在,在旁人眼中,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有几分力气的大汉而已。 在大冶城,他最容易混进里面的就是去报名参加矿工,矿工在大冶城是最没有技术含量,工钱较低,审核也不严的工作,只要你块头够大,有一大把力气,便能很轻易的入选。 随着大明朝走上正轨,各地都在迅勐发展,大冶城对于其它地方的吸引已经大大降低,而挖矿所需要的人手也随之暴减,对于外地前来讨生活的汉子,基本上没有什么审核,只要你肯来,矿上就敢收。 吴岭很轻易的就当了一名矿工,他沉默地,低调地在矿上挖着矿石,他想着陆一帆既然是这里的守备将军,或者某一天,这个狗东西就会来矿上巡视,到了那个时候,他躲在暗处,暴起袭击,成功的可能性便极高。 吴岭什么都想到了,却没有想到他心目之中的那个狗东西,当了大冶城的守备将军之后,一门心思的想着便是好好的享受生活,铁矿这么艰苦的地方,他才不会来。潜伏了半年之久,他连陆一帆的毛都没有看到一根。 好在的是,这个沉默的,干活肯下力气的不善言辞的大汉,在矿上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这让他有机会随着这些人混进了大冶城,数次进城之后,他终于摸清了陆一帆住在哪里。 这两天,他又随着管事的进城采买,找了个借口,他脱队了。他决定就是这一次,他要动手干掉那个如今已经涨得膘肥体壮的狗东西。 他曾在一队队士兵前唿后拥之下看到过这个狗东西一次,可那一次,的确不是下手的好机会,一来自己手无寸铁,二来这个狗东西是带着预备役出去训练,身这除了亲卫,起码还有数百个身高体壮,手持巨大铁刀的大汉。那个时候动手,只怕自己还没有靠近陆一帆,就被斩成了肉泥。 机会只会有一次,他不能浪费,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肥胖的狗东西招摇过市,那一身的肥膘,难道不是喝了顺天军兄弟的血肉才长成的么? 他咬牙切齿,指甲将掌心抠出了血痕。 他无法容忍。 这一次他做好了一切准备,准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潜入大冶城,了结了这个狗东西。在大冶这里挖矿半年多,多次进城,他也基本上摸清了大冶的基本的实力,一千守备军,一千预备役士兵,再加上郡守府下属的一些衙役,并没有什么武道高深的人士坐镇,像自己这种八级的高手,在这里可以说是神一般的存在。只要能有与陆一帆单独面对的机会,那杀死对方比杀死一条野狗的难度也大不了多少。 但命运多舛的吴岭却万万没有想到,他选定的这个看起来不错的时间段,却正是大明皇帝秦风要前来视察大冶城的时间,鹰巢,亲卫营的先头部队已经提前抵达,准备这里的安保工作,而更不幸的是,其中一名抵达这里的亲卫营士兵以前就是顺天军的人,曾在陆一帆麾下任职,后来又进入撼山营,接着又因为表现出色,作战勇勐而被选调入亲卫营。 他曾多次见过吴岭,认得这个顺天军曾经的重要将领。 但吴岭却认不得他。所以当吴岭只是将这名便服打扮的亲卫当成一个路人的时候,这个亲卫却是震惊莫名。 这个消息迅即回复到了徐望山那里,随即一张大网开始拉开,吴岭在城中所有的活动轨迹汇总到了徐望山那里,心有疑惑的徐望山在拿到那张根据见过吴岭人的描述所画出来的画像的时候,终于确认了吴岭的身份。 徐望山不知道吴岭想要干什么,但他却知道,这个家伙是一个死硬分子,他潜伏到大冶城,自然没有怀着什么好意。 抓住他,便成了徐望山的任务。陛下三天后抵达,他要在这之前将所有隐患都消除在萌芽状态之中。 吴岭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潜伏半年,自以为已经熟悉了这里的一切,机会已经成熟的时候,却正是大冶城全神戒备,准备迎接皇帝检阅的时候。 他本来不是目标,却成了一个自投罗网的人。 当他发现一队队的士兵遍布各主要街道,开始设卡盘问,一队队的衙役开始按家按户搜查,询问的时候,他直觉自己已经暴露了。 想不出自己在哪里出了漏洞的吴岭,曾经试图出城,但当他从藏身之地走出来的时候,却赫然发现大街小巷已经贴满了自己的大头像。 他被退缉了。 大冶城并不大,有些地方,更是戒备森严,吴岭没有机会逃到那些地方,可供他藏身的地方就更小了,勉力支撑到天黑,他打算越城而出,但他有些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行踪已经落入到了对方的掌控当中。 而跟踪到他形迹的人,很显然是一个大行家,而随着逃亡的开始,他震惊的发现,对方在有意识的将他的行动一点一点的往内里收缩,在城里一个圈子一个圈子的逃亡之后,他发现自己能够腾挪的空间已经愈来愈小了。 他抓住了一个落单的家伙,还没有来得及审问,这个家伙便自杀了,那是一颗暗藏在衣领之上的小药丸,入口即毙命。当他撕开这个死掉家伙的外衣,露出内里的黑色制服的时候,他绝望的发现,这个人居然来自鹰巢。 鹰巢,他自然不会陌生,那是大明朝的一个恐怖的情报组织,内里高手无数。 吴岭咬牙切齿,自己九死一生才得为的机会,却莫名其妙的毁在了这里。 现在,他藏身在一条幽静的小巷子里,慢慢地开始整理随身的武器,无路可逃了。他反而平静了下来。 巷子外面,虽然没有点起灯火,但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却代表着对方正在调集人手,至于那高高的屋嵴,看起来虽然平静,但吴岭很清楚,现在那上面,肯定有着无数张弓弩封锁了自己的一切逃路。 他提起那个自杀的鹰巢的家伙的单刀,一手持着一把小弩,昂首挺胸走向巷子的出口。 既然不能逃生,那便堂堂正正再战一场吧。 巷子尽头,火光一闪,让他不由自主地眯了一下眼睛,紧跟着,无数的火把燃了起来,一个胖子正嚣张的大笑着,这让他愤怒不已。 在那个胖子的前方,一个穿着便衣,却赤手空拳的人,正脚步稳健的向他走来,在他的左右,另外两个便装打扮的人,一人提了一把单刀,另一个却是拎着一支判官笔,三人呈品字形,迎向了吴岭。 第六百九十二章:新事物 秦风站在金圣南曾经专门来踩过点的地方,俯视着整个大冶城,不得不说,金圣南选择的这个地点,的确是这附近最好的一个观察点了。 太平铁矿,只是最初开办的时候,秦风来过一次,然后便全权交给了巧手来经管,后来巧手离开,太平铁矿所在的地方也决定新建一座城池,这便是大冶城了。从建城开始,便由金圣南主持,两年时间过去,这里已经颇具规模,步入了正规。 金圣南这份组织运筹管理的能力,也正是因为大冶城而正式得到了秦风以及朝堂中枢的承认,要知道,金圣南在建城的同时,太平铁矿的经营以及聚集在这里的一座座冶炼厂,兵工坊,并没有受到影响,不论是产能还是出产武器的质量,仍然在节节攀升,更多的新式武器,也在这里被一件件的研发出来。 像霹雳营曾经在慈济将江浩坤部打得丢盔卸甲的那些武器,其实都还只是这里出产的实验品,而经过战争考验过的这些武器,现在已经完全定型,正在开始大规模的生产,准备批量装备部队了。等这些武器装备到各支部队,大明军队的战斗,将又一次跃升到一个新的台阶。 英勇的士兵,需要的不仅仅是斗志,毅力,更需要精甲的武器,坚实耐用而用轻便的盔甲,秦风可不认为仅仅凭着勇敢便能获得战争的胜利。这两样东西,对一支军队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当初在落英山脉,秦国边军的确拥有勇气,毅力,但在装备更加精良的楚军面前,他们唯一取胜的机会,便是用鲜血之躯来添因为武器盔甲的差异而造成的损失。一次次的胜利,那都是用尸体垒起来的。 正是因为有这些经验,秦风才坚定地走精兵路线,情愿兵少,但一定要装备精良。 登高望远,一座座高炉之上,股股青烟扶摇直上,秦风知道,那每一股浓烟之下,便有一炉炉正在生产中的钢铁,当他们从这里生产出来,便会变成一件件武器,或者换回来一锭锭银子。 “那是什么?”秦风有些奇怪的指着远方,两山之间,一片碧波荡漾,竟然有一个湖泊。在秦风的记忆之中,这里原本是没有这个湖泊的。 “陛下,那是太平湖!”金圣南顺着秦风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解释道:“大冶不论是炼铁冶钢,还是兵器作坊,都需要大量的水,仅仅依靠山泉,井水那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我们用炼铁所余下的矿渣,以及一些废矿,堆集到山间峡谷之中,然后将山泉引向这里,慢慢的便形成了这样一个偃塞湖,我们将其命名为太平湖,现在太平湖里不仅解决了我们的生产用水,更是连生活用水都解决了。陛下请往前边看。” 秦风看向太平湖的下方。 “因为有了稳定的水源,矿工们的家属在下游开垦出了大量的梯田,现在,我们大冶一年能种一季稻米了。” “法子倒是不错,但是金城主,你有考虑过,如果山洪暴发,你这个用矿渣堆起来的河坝有没有垮塌的可能?”秦风指了指下游那一片片的居民区,“一旦大坝垮了,下游的这些百姓,岂有幸理?只怕根本来不及反应,便会被冲走吧?” “陛下,我们在两侧,修建了两条导水渠,能够泄走多余的水量。”金圣南道。 “有没有考虑过一些极端的情况呢?”秦风指了指天空,“有时候老天爷发起狂来,根本不是人可以抵抗的。金城主,我建议你在下游再修两道拦水坝,以防万一。” “是,陛下,回头臣马上便会安排下去,我们这里反正多的是矿渣,再修两道拦水坝也花不了多长时间。”金圣南连连点头。 “走吧,咱们先不进城,先去矿上看一看。”秦风笑顾着身边的巧手,道:“巧手,这是你呆过的老地方,怎么样?有什么变化?” “变化太大了。”巧手连连点头:“金城主比我要强啊,当初陛下一说要在这里建城,臣就想着要赶紧跑路,让真正的人才来做这事儿,我这脑袋,只适合干一些动手的事情,像建城这样大的工程,我却是干不来的。金城主做得极好,要不是那些高炉,我都有些不敢认这就是我当初呆过的地方了。” 秦风大笑,“便是那些炉子,比起你离开的时候多了数倍,不过巧手,你也不必妄自菲薄,金城主有他的长处,你有你的长处,你们二人,可都是我的股肱。” 听到秦风的自称,金圣南心中暗喜,他曾听人说过,在不够亲近的人面前,陛下一般都自称为朕,只有在他的心腹和绝对信任的人面前,才会自称为我,看起来,自己在陛下心目之中,已经可以被称之为心腹了。 “下山吧,金城主,咱们边走边谈,你给我说说现在大冶城的具体情况。”秦风道。 “是,陛下!”金圣南走到秦风的身边,一直紧随在秦风身边的乐公公,立即给金圣南让开了一个位置。 金圣南是一个精细人,陛下既然前来视察大冶城,那自然是要问到大冶城的相关情况,这些天来,他便一直在做功课,对于大冶城的方方面面,已经做到了烂熟于胸,此刻娓娓道来,有事例,有数据,详实之极,听得秦风连连点头,对于这个年轻的郡守,更加是高看了一眼。 大明国内,不乏有能力的官员,像永平郡的程维高,长阳郡的马向南,沙阳郡的方大治,但他们都是那种只掌握大的方向上的官员,给下面指点出前进的方向,制定好做事的规划是他们的长项,而金圣南,却既能做到这一点,又能对一些极基层的事情做到了如指掌,那就极其难得了。 只有真正了解了这些最基层的东西,在制定大的方面的政策的时候,才会更贴近百姓所需,少走许多弯路,从这一点上来说,金圣南拥有其它人所缺少的一种特质。 难怪首辅权云对金圣南青睐有加,曾在秦风的面前,说过金圣南在磨炼几年,便能担当更大的重任,这其实便是想培养下一届的首辅人选了。 对于这样一个人,秦风当然会看重几分。 下了山,道路骤然便宽敞起来,秦风却停住了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道路正中间,两道长长的铁轨,从大治城内,一直延伸到矿山的方向。 “这是什么?”秦风奇怪地看着地上被磨得锃亮的铁轨,他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大冶城的铁多得没地方用而埋在地上,肯定是有他的用途,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陛下,这是我们用来拖矿石的轨道。”金圣南解释道。 “轨道?这是怎么用的?”秦风不解地追问。 “陛下,其实这东西,最早是用在冶炼厂之内,冶炼出来的铁锭实在太重,即便是在厂区内,从炉子里出来之后,冷却成形,然后运到仓库,最后转运到各个兵器作坊以及其它的一些作坊之间的时候,也是极不方便,需要极多的人力。所以便有工人想出了这个法子,他们铸造了这种铁轨,铺投在厂区之内,然后又造出一些有凹槽的铁轮子车,这种铁轮子,刚好便能镶嵌在轨道之上,这样,一车沉重的铁锭,只需要一两个人,便能推着在厂区内移动,极大的节省了人力。” “原来是这样?”秦风连连点头,看着左右,笑道:“果然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这种玩意儿,像我们呆在京城之内,是永远也想不出来的。只有身临其境,面临问题,才能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你后来又怎么将这东西装到了外头了呢?” “陛下,还是被逼得啊!”金圣南笑道:“将选出来的矿石拖到矿区,以前大都靠畜力,人力,但我们大冶城这一年来人手渐渐的不足,我们只能想办法,这时候便有人提出用这种轨道将矿区与厂区连接起来,用马或者骡子来拖矿车。臣当时也想不出其它的解决之道,便这样做了,于是便有了这条铁轨。建成之后,的确解决了大问题,几匹马便能拖动十数截矿车,其效率,远高于过去,也让我们大冶城解决了燃眉之急。” 说话之间,远处传来咣当咣当的声音,众人抬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从远方奔来数匹挽马,在挽马的身后,拖着十数截矿车,每辆矿车内,都满载着矿石,转眼之间,便从远方到了众人的跟前。 看着一截截从自己面前经过的矿车,秦风饶有兴趣地问道:“金城主,这车的造型有些古怪,铁轮子之上,怎么还连着东西。” “陛下,我们把那叫曲轴。”金圣南解释道:“当初这个车运行的时候,其实出了不少的事故速度一快,非常容易翻车,后来大冶城的工匠们反复实验,便有了这个带曲轴的轨道车,事故率便大大降低了,再培养一些合格的驾驭者,便基本可以杜绝事故的发生,当然,也不是完全保险,偶尔还是会出事故。” 秦风看着渐渐远去的矿车,若有所思。 “好东西,这是好东西呢!”他喃喃地道。 第六百九十三章:轨道车 大冶城的夜晚也是与众不同的。 即便已是二更时分,但整个大冶城还是灯火通明,铁厂并不因为入夜便停下他们的工作,数个高炉仍然在不眠不休的工作着,将一炉炉通红的铁汁从高炉里导引出来,流进一个个模子里成型,然后冷却,装车,运往仓库。 虽然还是早春,但厂区内依然是热气逼人,所有的工人,都只穿了一条短裤,赤着胳膊,来来往往的忙碌着。 “陛下,大冶铁厂实行二班倒工制。”金圣南介绍道,“分为白班和夜班,每两个月,高炉会检修一次,检修期间,工人们便会将班倒过来,以前上白班的,接下来两个月便开始上夜班了。” “难怪这一年来,大冶铁矿的产量大幅度提高,原来你是这样做的。”秦风点点头:“这样会不会让工人太累?” “不会,每一班工人工作六个时辰,休息的时间也能达到六个时辰,其实工人们都恨不得天天自己上夜班呢,因为夜班的工钱会高一点。”金圣南笑着解释道。 “这是一个新搞法,第一次看见。”秦风笑看着巧手:“巧手,果然是人生处处皆学问,金圣南没有增加多少人,没有多要多少钱,只是在管理之上下了些功夫,便让工作效率大大提高,你们工部下辖有不少的厂坊,您应当让那些人来这里学习学习,取取经。” “陛下说得是,金大人在管理之上的确别具一格,很值得推广一番。”巧手认真的点点头,“这些东西,还请金大人回头写一个详细的报告,以便我们来推广。” “是。”金圣南躬身道,对于巧手,他有着另外的一份尊敬,虽然他现在的地位比起巧手来,并无丝毫逊色,但真要说起来,巧手对他是有知遇之恩,提拔之情的。 “金大人,我们去看看你那个铁轨锻造房吧!我想看看这东西,究竟是怎么制作出来的。”秦风心中念念不忘白天看到的那运铁矿石的轨道。 “陛下请!”金圣南道:“其实在完成了对矿山到铁厂之间的轨道安装连接之后,这个活计便停了下来,不过陛下白天说想看一看,所以臣便安排他们特地在今天晚上锻造几根。” “倒是给金大人添麻烦了。”秦风呵呵一笑。 “陛下言重了。”金圣南连连摆手,“其实这些轨道,也需要一些备用品,因为他们平素承载的都是重物,磨损也是不小的。一旦轨道出现了较大的磨损,便需要更换,以免出安全事故,所以根本谈不上麻烦。” “走,去瞧瞧!”秦风兴至勃勃地道。 巨大的车间四周并没有墙壁,只是头顶之上有一个顶蓬,由一根根石柱支撑,秦风等人站在一边,看着通红的铁汁从导流糟中流出,注入一根长长的模具之内,十几个工人站在热气逼人的模具之旁,面露紧张之色地看着通红的铁汁在模具之内流动,不时挥动手里的工具,在模具之内或搅拌,或抚平。对于铁轨的制作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阶段,要是成型的舅道之内有太多的气孔,这段铁轨便算是毁了,因为这样的不合格产品,装上使用之后,用不了多久,便会断裂。 一段直的,一段略带弧度的两道铁轨,便在秦风的眼中经了模具成型,淬水等一系列的工序,当三更的梆子敲响的时候,两段黝黑的约十来丈长的轨道便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此刻又换了一批工人,手持锉刀,哼哧哼哧地打磨着轨道的平面,直到手在上面抚过光滑无比,这才算作罢。 “陛下,这两种铁轨,一种用在直道之上,另一种用在弯道之上,当然,这种轨道车需要很大的转弯半径,转弯太急就会道致重心不稳,容易翻车。”金圣南的手抚过冰冷的轨道,介绍道:“这轨道头里的两个孔,便是用来连接两段轨道的,其实现在最麻烦的就在这里,接头之处,非常容易松动,一旦松动,便会造成极大的隐患,现在我们采取的办法是将轨道装好之后,将接头之处封死,再需要更换的时候,在切割开,虽然麻烦一些,但为了安全,也只能如此了。” “看起来制作还是很容易的。”秦风看着金圣南,笑着道。 “陛下,开始这东西制作起来倒真是不容易,不过现在,工艺都已经成熟了,今天为陛下表演的也都是厂区内最熟悉的大工。”金圣南笑道。 “金大人,如果说用这种铁轨将你这大冶城与太平城连接起来,你觉得有可行性吗?”秦风突然问道。 “啊?”金圣南一怔,旋即摇头:“陛下,这不太可行,大冶城与太平城之间,尽是大山相隔,虽然现在修了驰道,但仍然蜿蜒曲折,这轨道车并不适合这样的地形。” “如果是在道路宽敞的平原地区呢?”秦风追问道,比方说从丰县到沙阳郡,从沙阳郡到正阳郡,从正阳郡到越京城? 金圣南一时没有跟上秦风的思路,怔在哪里。 秦风挥舞着手臂,兴奋地道:“金圣南,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能将这种轨道从丰县一直安装到沙阳郡,那你这里的东西,不不不,不仅仅是你这里的东西,所有的物资,粮食,武器等等,是不是都可以装在车上,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速度运送过去?” 金圣南终于想明白了秦风想要表达的真实意思,眼中不仅露出了惊骇之色,“陛下,这,这可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是,工程是很大。”秦风眯起了眼睛,“就算是从丰县到沙阳郡,一路之上,也有山,有水,但逢山我们可以挖洞,过水我们可以搭桥,只要能修好,那这条轨道所带来的经济上,军事之上的意义,便不可估量。金圣南,白天我看到只不过数匹挽马,便可以拖动十几个车厢,只怕有上万斤的矿石在路上飞奔,看他们运行的速度,足以甩开传统的运辅几条街道去,这样的运载量,这样的运行速度,完全可以改变我们大越的生活方式。” 金圣南咕咚一声吞了一口涎水。 “金圣南,你再想想,如果我们有了这种遍布国内的轨道交通,以后那里发生了战事,我们调动士兵,便不再需要士兵们用两条腿辛苦地赶路,累得半死是不是?这车既然能运货,为什么不能运人呢?或者只需要将车子改装一下对不对?即便来是为了战事,就是为了方便百姓出行?” 他用一种极其诱人的语调悠悠然地道:“从大冶城到越京城,即便是快马奔驰,也要十来天时间,还会把人累个半死,但假如有了这样一条轨道交通,你金大人再上越京城去,岂不是可以舒舒服服的坐在车里就可以到了?” “陛下所说,的确很诱人,但这样一件足以改变我大明的交通网,只怕不是短时间内难完成的,而且很多困难都摆在哪里。”巧手接过话头,“陛下,这轨道车是以挽马来拉动的,现在不说别的,便是马,我们也一时筹集不到哪不多。马虽然比人有劲,但也需要休息,需要睡觉,需要补充体力,按照陛下的设想,那每隔上一段距离,我们就必须设立一个地点,养上一大群挽马,随时更换马匹,才能保证轨道车能不间歇的前进,这就涉及到驿站系统了。这样一条道路,需要人养护,检查,保护,这都需要大量的人手和资金。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需要方方面面的配合。” “方大治,你们沙阳郡可有兴趣承建这样一条轨道交通?”秦风笑看着巧手,“第一条,可以作为试点嘛,就从丰县修到沙阳郡,几百里路,不短,也不算太长,但需要涉及到的问题,一样都会涉及到,该出现的问题,他也照样会出现。至于钱嘛,沙阳郡不缺钱,只要你们愿意修,朝廷可以承担一半的费用。” 方大治,沙阳郡的郡守,亦是沙阳郡五大豪门之一的方氏方恪之子,年纪比金圣南稍大一些,在大明,同样是属于那种青壮派官员。听了秦风的话,他笑道:“沙阳郡愿意为陛下分忧。陛下,既然在您的设想之中,这种轨道车是可以运人的,臣想,那也不仅仅限于运军队吧,平常百姓也是可以做得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修成之后,臣想坐这车的人,总也应当买票上车吧?其实细细想来,这东西虽然初时投入成本大,但只要建成之后,却也是一个赚钱的金鸡呢?运货,运人,都是要运费的,而且他的动载量大,运行速度快,到时候必然会成为商人们的抢手货,钱,肯定是能大把赚进的,如果经营的好,只怕短时间内就能将钱赚回来。” “说得好。”秦风大笑,这方大治倒不愧是方恪的儿子,生意头脑,深入他的血脉之中。“方大治,那就以你的沙阳为试点,如果成功,我们再在全国推广,到时候我就成立一个专门的全国性的部门来负责此事,你这一说,我忽然觉得这玩意儿除了军事上的巨大意义之外,好像还能成为驱动我大明经济的一个重要动力呢!” 第六百九十四章:不想当首辅的官儿不是好官儿 作为一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秦风看到一件新物事,想到一种新可能,然后便将这件事安排下去,至于具体怎么做,他并不愿意去干涉。 因为他很清楚,过多的干涉,只会让下头办事的人束手束脚,事事要汇报,**儿大的事都要请示一番,那啥都别想干成。 就像这大冶城的轨道车,在不经意之间,便有人想了出来,做了出来,并将其付诸到了现实当中。世上多得是聪明人,只要他们在正确的位置上,便能发挥出你想象不到的能量。 兴致勃勃的秦风仅仅睡了两个时辰,便又出现在大冶城的兵器作坊之中,在这里,他看到了更多的让他兴奋的东西。小型化可三百六十度旋转的弩箭已经摆脱了过去射速慢的致命弱点,上弦改为了摇柄,其速度已经堪比一个弓箭手,但他却不会像弓箭手那样受体力,臂力的影响。当秦风看到在一息之间,这种破坏力极强的弩箭居然能射出三支射程达到两百步远的时候,眼睛都瞪得熘圆了。作为一名马上皇帝,他太清楚在战场之上,当这种弩箭能以如此速度进行射击的话,不管对于步兵还是骑兵来说,都绝对是一场噩梦。 弩箭,石炮,比起当初装备给守慈济的霹雳营的那一批,又有了更大的进步,而这些,才是准备批量装备给明军的。 有了这些武器,本来就强悍的明军,战斗力上更上一层楼毫无疑问。 明国走精兵路线,与其它国家动辄数十万上百万兵力来说,不到十万的兵马,实在是有些可怜,但秦风更相信,武装到牙齿的明军,能在战场之上击败数倍于他们的敌人。 除了进攻性的武器,再就是士兵的防护了。有了太平湖,大冶城便发展出了以水力带动的巨大的冲锤,以往需要用人力一锤锤敲出来的明光凯这样的高级盔甲,现在都是用这种水力冲锤来锻造,在水力的带动之下,铁毡被高高拉起,随着铁毡落下,轰然声中,一块放置在模具之上的薄铁板便成形,成形的盔甲被取出迅速送到第二道工序处,工人剪去多余的部分,负责第三步的工人便开始打孔。工人转动遥柄,带着螺纹的钻子在盔甲的连接处慢慢地钻出一个个的孔洞。完成这一步之后,这些盔甲便会被用丝绦等连接起来,到这个时候,一副盔甲便几乎完成了,最后在里面缝上软布衬底,便可以封装入库了。而最后两步,都是由一些妇人完成的。 这是金圣南所说的流水工作线。每一步都由同一部分人完成,长年累月的工作之下,这些人对于自己要完成的部分熟练之极,做起事来手脚极快,就在秦风的眼皮底下,短短的时间,便有十副盔甲从一块薄铁板变成了士兵身上穿着的明光凯。 “你筑太平湖,居然还有这个作用?”秦风笑看着金圣南,“想不到一个太平湖,不仅解决了农业用水的问题,还能为这些兵工作坊提供能量,现在这样的冲压锻造有多少个?” “现在有十多个,大冶城正在准备建造更多,不仅用来锻造凯甲,我们还准备用来打制刀具以及其它没有特殊要求的武器。”金圣南道:“这样可以节省大量的人力和成本。我们曾经测算过,一把刀如果这样来制作的话,成本只是原来的四分之一,不过刀是最为普通的武器,不仅正规的野战营要用,地方部队,衙役等也会用,数量巨大,这样一算,节约的银子,那就很可观了。” “的确如此。”秦风点头道:“我们大明算是很会赚钱的了,但会开源,也要懂得节流啊,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吏治改革,这是在节流,发行新币,这是在开源,相比于陛下的大手笔,我们大冶城这里,只能算是小打小闹了。”金圣南不露痕迹的拍着马屁。 “冗官冗吏太多,光拿钱不干活,我们大明可容不下。”秦风笑道:“吏治改革,虽然还在进行当中,但统计下来,全国已经裁撤了大约数万人,每年节约下来的银子你知道有多少吗?数百万两银子啊!你说说,国库里要有这数百两银子,可以修多少路,建多少桥?开办多少学堂?” “陛下说得是。以前下官在长阳郡来是一个落魄秀才的时候,咱们那里一个小小的县,穷得叮当响,可吃官粮的就有数百人,这些钱从哪里来?当然是从老百姓那里盘剥而来,可现在我们大冶城,每年帐上的流水便是数百万两银子,但除开军队之外,真正拿俸实禄的官吏,也不到一百人。” “金圣南,你觉得这些官员累吗?”秦风突然问道。 金圣南沉吟了片刻:“陛下,说不累那是欺君,但却累得充实啊!人活着为了什么?下官过去的一位老师说过,人活着,那就得有志向,人要是连远大的志向都没有,那跟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早点挖个坑将自己埋了算了。我们大冶城的官吏选用升迁,除了有才能之外,还有一条,那就得有志向,我告诉他们,不想当城主的官儿,你就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官儿。想要当城主,做上我这个位置,那就得卯足了劲儿干活,做出成绩,拿出功劳,用吃当当的功劳把与你竞争的人比下去。” 秦风大笑:“你这位老师说得有趣,人没了志向,那跟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呢?乐公公,这句话要记下来,回头我要刻在书房里,提醒自己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树立远大的志向,完成一个,就再树立一个。” “是,陛下,奴才记着了。”乐公公弯腰道。 金圣南的这番话着实是将秦风逗乐了,一边与众人往工坊外走,一边拍着金圣南的肩膀:“你这里官,是不想当城主的官就不是好官,那对你来说,岂不就是不想当首辅的城主,就不算是一个好城主?不想当首辅的郡守,也不算是一个好郡守?” 金圣南与秦风身边的方大治都笑了起来。 两人年纪相差不大,方大冶略年长一些,但也还不到四十,金圣南更是只有三十出头,两人一个是大冶城的城主,一个是沙阳郡的郡守,做为邻居,他们在很多方面都有合作,但在官场之上,两人却又都视对方为最大的竞争对手。 首辅权云,已经五十多岁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大概也只能再做上十年首辅,当然,也不排除中间会有其它的什么变故,而十年过后,他们两人绝对会成为官场的中坚力量,朝廷的中流邸柱,首辅,必然会在他们这一批官员之中产生。而在他们这个年龄段中,至少到现在为止,还只有他们两个最为出挑。 秦风这话看似无意,但皇帝的话,即便是无意而发,那肯定也是平常便有所考虑,说者或许无意,听者那就有心了。 从这句话中,他们两个几乎便可以断定,在陛下的心目之中,下一任首辅的人选,多半会在他们两人之中产生。 “吏治改革,是我们大明区别于前越,甚至是秦楚齐的最大的不同之处,想要富国强兵,对于我们来说,这是必须的一步。而新货币的发行,牵涉也极大,但也是奠定我大明富强的重要步骤,这两件事,不管是在大冶城,还是在沙阳郡,你们两个都做得不错。”秦风看着两个年轻的封疆大吏,缓缓地道。“你们两个,有很多相同之处,做事也有各自不同的风格,巧的是你们两个又是邻居,接下来你们更是要通力合作,做好轨道车的试点工作,如果成功,必然又会让我们大明多了一颗强有力的心脏,我拭目以待。” 这便是出考题了,两人的治理地方,发展经济等才能,在皇帝的面前,已经展示的淋漓尽致,接下来皇帝要考察的却是两人的合作能力了。 用金圣南的话来说,不想当首辅的官儿,那就不能算是一个好官儿,但首辅却只有一个。作为朝廷的高官,不但要有竞争,更要有合作。如果单单为了自己的前途而恶意竞争,导致该做成的事情做不成,只怕便会被皇帝打入另册。 这是一个绝大的题目,既考察二人的能力,又考察二人的德行,皇帝的意图是要在全国都推广这种轨道车,沙阳一旦试点成功,便会推行开来,到时候,必然会有人去负责这一项全国行的工作,谁能坐上这个位置,只怕便会铁定是下一任的首辅人选了。 两人互视一眼,同时微笑着点头示意,双双抱拳拱手:“陛下放心,我等二人必然通力合作,把这件事情做好。” “好,好!”秦风微笑着道:“这一趟出来,我是大有所获啊,金圣南,晚上好好地安排一顿吧,我们尽情地喝几杯,明天,我就要离开大冶城了。” 第六百九十五章:人才之别 脚泡在温水之中,秦风舒适地靠在软椅之上,眼睛半眯着看着屋顶,屋外,兵工坊那边铁毡冲击的巨大声音仍然清晰可闻,只要一想到那一击之下,一块明光铠的部件便能成形,秦风便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阵的兴奋。 这一次来大冶城,的确不虚此行,看到了不少的新事物,新发明。不得不说,金圣南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他所治定的一系列刺激发明,重奖发明,以此来提高生产效率的作法,值得朝廷大力推广。 这不由得让秦风想起了舒疯子,为了讨得美人欢心,他也是挖空心思发明一些小物事,恐怕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他发明的这些东西,如今成了大明国重要的财赋来源。而在大冶城,这里的那些匠人,却是为了赏银,为了官帽子,也在挖空心思的发明着新器械,产生着新念头,而这些,却无一例外,最终全部转化成了大明国的生产力。 对于这些人,大明朝廷既不会吝啬赏银,也不会吝啬官帽子,因为这是他们应得的。 或者朝廷应该出台一部这样的相关法令来激赏全国范围内的聪明人投入到新事物的发明创造中来。嗯,还可以更推广一些,不管是哪一国人,只要你能带着你发明的新东西到大明来,只要你的东西能够让大明从中受益,那就可以重到重赏。 不能让读书成为做官的唯一途径,那怕现在网罗读书人仍然是朝廷的重要正策之一,应当让那些具备一定专业技能,能刺激某个产业大步往前发展的人,也成为大明体系中的一员。哪怕这些人大字也不识一个。 小小的大冶城,只要政策对路了,便能涌现出如此多的人才,放眼整个大明,还有多少明珠蒙尘呢? 他啪的一击掌,发出清脆的声音,“就是这样了,回去之后,马上便让权云来办。” 他兴奋得有些忘形,倒是让正半跪在地上为他轻轻按摩脚步的乐公公被吓了一跳,抬头看了一眼满脸笑容的秦风。 “乐公公,你说金圣南与方大治,谁的才能更突出一些?”他笑咪咪地问道。 乐公公一愕,“陛下,奴才只是一个太监,对朝中大事一点也不了解,不敢乱说,更不敢妄议朝政。” 秦风眨了眨眼,笑道:“此时屋里只有你我两人,再者,你也不是一般的太监,就说说你的想法而已,难道你还担心我会被你的想法所左右吗?” “陛下英明神武,自有定见。”乐公公敢紧拍了拍马屁,却也不再推托不知:“金大人与冯大人两人都是朝廷的股肱,也都是极有才能之人,他们有着很多的相同之处,但也有着极大的不同,就看陛下如何用他们了。” “嗯,这话说到我的心里去了,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你在宫中多年,见多识广,你说说,该如何用他们呢?”秦风问道。 “陛下,金大人锐意进取,大刀阔斧,敢想前人之不敢想,敢做前人之不敢做,如果陛下需要一柄利刃在前扫荡,那么金大人就比方大人要强。”乐公公舀了一瓢热水加进盆里,道。 “你是如何得出这个判断的?” “这些天随着陛下一起巡视各地,看到金大人的言行,再观察到大冶城的一系列做法,奴才便对金大人有了这个看法,奴才想,这也与金大人的出身有关。金大人本身是一个落魄秀才,身世飘零,又有从匪的经,一朝得到陛下重用,感激涕零,一心想报答陛下,报效朝廷,做事便不顾己身,勐打勐冲,只求效果,不看过程。这是一柄双刃剑,能做事,但也有可能伤身。” “你说得伤身,是伤到他自己?”秦风问道。 “是,陛下,奴才在前朝也曾见过这样的人,最终他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乐公公低声道。 秦风嘿的笑了一声:“现在是大明,我不会让做事的人没了下场。” “是,陛下自然不是前朝伪皇可比的。”乐公公连连点头。 “方大治呢?” “方大治与金圣南在做事方法之上截然不同,方郡守出身大家,但却是庶子,从一出生便主定不可能继承方家大业,但其才能有极其突出,想来小时候在方家定然是极受人注目的,这样的人,必然会受到大房警惕,所以方大人做人做事,一向是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力图让所有人都满意,即便一件事能单刀直入,方大人也会迂一个小圈子,让所有人都无可指摘。方大人协调能力极强,奴才认为与权首辅倒真是极像。”乐公公道。 “你看人很准!”秦风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两人的最大特点,金圣南锋芒太露,方大治却是藏拙太深,如果将这两人各自的特点融为一体,那就完美了。” 乐公公笑着又加了一瓢热水:“陛下,完美的人只能是陛下您,而不可能是臣子。” “瞧你这话说得,我可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完美的人,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得很。知己才能知人,知人才能善用,我现在正在学着如何用人,把正确的人放在正确的位置之上,放对了,便是助力,放错了,便会坏事。”秦风道:“这两个人,从目前看来,是未来朝廷的辅的人选,他们两人如能联手,一主一次,倒是珠联璧合,但这二人其实都是心高气傲之辈,就是不知他们能不能彼此相容,此次合作在沙阳郡试点轨道车,便可以一看究竟。” “陛下,如依奴才所见,金大人只可为主,不可为辅。”乐公公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秦风:“此人作风锐利,适合冲锋在前,方大人珠圆玉润,正好弥补金大人大刀阔斧所带来的后遗症。” “嗯,这个提法不错,先看看吧,培养主政朝廷的左右相,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又或者在将来,会有更突出的人冒出来呢!”秦风笑道。 “陛下说得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三十年。在陛下治理之下,大明必然人才辈出,现在金方二位大人看起来极其出挑,但过上些许年,说不定便会有比他们更厉害的人才涌现出来为陛下所用。” “人才,自然是愈多愈好的。”秦风微微点头,将脚**的提了出来,从乐公公手中接过毛巾,揩干了脚,看着乐公公,突然道:“你有没人兴趣出宫去做事?鹰巢郭九龄一直在说他哪里缺少顶级的武道人才,你九级上的修为,在宫中服侍我,未免太过于屈才了。” “陛下,奴才不愿意。”乐公公一惊:“奴才自幼便长在深宫,实在不适合官场。” “你虽然长在深宫,但武功高,读书也多,也深谙人情世故,如果能出去做事,必然能大展拳脚,倒比现在要强得太多。这件事,你考虑一下吧!宫中太监还要继续裁撤,以后我们大明,不会再允许用太监了,这等绝人欲,灭人伦的事情,秦风不屑为也。现在宫中的这一批,将是大明的最后一批太监了。” “陛下,后宫还是需要人的,此事体大,还请陛下三思。”乐公公惊道。 秦风摇了摇头:“这事儿我与皇后娘娘已经商议过了,以后宫中需要的人手,都用宫女吧,到了一定年岁,便放出去,加上警卫,足够用了。” 乐公公不再多话,弯腰端起了脚盆,“陛下,先前陆一帆将军希望能拜见陛下,他们说捉住了吴昕旧部吴岭,此人现在正关在大冶城中呢。” “吴岭?”秦风大感诧异,“大柱不是说此人已经被剿灭了吗?怎么还活着?哈,此人倒真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生命力着实顽强。陆一帆,嗯,你去宣他进来。” 膘肥体壮的陆一帆大步走进房内,推金山,倒玉柱的拜倒在地,几个头叩在地上,砰砰直响。看着那二年不见便肥了一大圈的陆一帆,秦风不由得有些好笑。 “陆将军,听说你抓住了吴岭?”秦风笑问道。 “陛下,末将只是辅助而已,真正主持此事的是徐望山徐将军。”陆一帆满脸堆满了笑容:“这吴岭潜到大冶城,目的是想杀了末将,可他运气不好,撞上了陛下要来巡视大冶城,他一头便撞见了这张大网之中,臣真是运气好啊,要不是托陛下的洪福,臣说不定便给这躲在暗处的老鼠给早害了。谢陛下隆恩。” “你倒是真会说话。”秦风摇头无语,这陆一帆你说他无才吧,但偏生却是一个福将,往往阴差阳错的便能将事情办成。“陆一帆,吴岭之事,呆会儿再说,我会见见这个人。倒是你,瞧瞧现在的模样,都快胖成什么样子呢?你是将军,这个模样,岂不让人笑话,如果有一天朕需要你再上阵杀敌,你还抡得动刀,骑得成马吗?” 被秦风一说,陆一帆立时汗如雨下,“陛下,臣知错了,下去之后,臣马上就减肥。” 第六百九十六章:小恩与大义 看着陆一帆那诚惶诚恐的模样,秦风又有些好笑,这人没啥大本事,但好在听话,没啥野心,却也可以放心使用。 这样的人,成不了啥大事,但至少不会坏事。 “你看看你,再看看陆丰,你们两个是一批的人,在太平军中,也算是老人儿了。追根溯源起来,我们刚到越国的时候,便开始与你们打交道了。”秦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 “那是那是,陛下,那时我与陆丰两个有眼不识泰山,还与陛下您作对呢,也就是陛下您胸有天地,才能容得下我们这号人。”陆一帆感激涕零。 “倒也不尽是如此,你也好,陆丰也好,对大明都是有功的。真要论起功劳来,你比起陆丰那是丝毫不逊色,没有你,我们也没有可能那么快便击败顺天军,拿下长郡郡,这是奠定我大明根基的一仗啊!”秦风有些感叹地道,当初派陆一帆去顺天军卧底,本来是只当成一步闲棋,可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决定胜负的就是当初那个看起来烂泥扶不上墙的陆一帆。 “臣胸无大志,可比不得陆丰,他可是野心勃勃要做一番事业的。”陆一帆笑着道。“我现在就已经很满足了。” “容易满足的人会很幸福,不过看起来,你现在幸福得有些过头了。”秦风端起了脸,“可是陆一帆,我们大明仍然是危机四伏,内有蛮人江浩坤作乱,外有齐楚虎视眈眈,一个不好,便是大厦倾覆的下场,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还能把自己养得像现在那样胖吗?” “大明有陛下的带领,必然会马踏天下,灭齐吞楚据秦,末将便只等着享福呢!”陆一帆嘿嘿笑着。 “享福?”秦风冷哼一声:“如果人人都像你,那何来福可享?人人都如此,大明如何强盛,你在大冶城,想来也看到了这里一派兴旺,人人都在为大明尽心竭力,你呢?陆丰递到我哪里的折子有诸多不满之处。” “陛下!”陆一帆登时慌了,卟嗵一声又跪了下来:“陛下,那陆丰与我有隙,故意找我的麻烦。” “故意找你的麻烦?矿工营是我大明唯一的重装步兵,国之重器,其士兵来源,都是从这大冶城出去的,如果不是差强人意,陆丰会拿这个说辞来找你的麻烦?兵部斟验的官员也有这方面的汇报,陆一帆,你如果这个样子下去,只怕这大冶城的守备就当不长久了。”秦风冷冷地道。 “陛下,臣一定一定痛改前非。”陆一帆连连叩头。 “知道就好。”秦风道:“就算是大明功臣,如果一味想躺在功劳薄上睡大觉,占着茅坑不拉屎,那朕也是容不得的。陆一帆,三个月之内,没有瘦上二十斤,朕就罚你去当矿工,什么时候练出一身肌肉来再让你回来。还有,再让我听说矿工营的预备役士卒出了问题,你知道后果。” 即便知道皇帝说要罚他去当矿工是一句笑话,但毕竟是金口玉言,万一自己真惹恼了皇帝,只怕这玩笑话,便会变成真的了。 “臣记得了,臣一定努力做事,再立新功,绝不躺在功劳薄上睡大觉。可是,可是陛下,要是那陆丰故意找我麻烦怎么办?”陆一帆苦着脸道。 “小心眼儿!”秦风怒道:“陆丰是国之重将,你以为他会无事生非吗?” “那也说不定。”陆一帆垂首低声哼哼道。 秦风大怒,敲着桌子,“滚出去,滚出去,三个月后,我会派人来称你的体重,少瘦一斤,便拿刀剐下来。” 陆一帆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这一次他是看出陛下是真有些生气了。 外头院子里,徐望山押着身戴重镣的吴岭候在外面,看到陆一帆出来,吴岭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用力挣扎着,身上锁链哗啦啦作响,要不是徐望山提熘着他,只怕他当真会扑上去咬上陆一帆一口。 “死罪囚。”陆一帆此刻却是不惧于他,左右这人已是活不长了。“居然想着来刺杀爷爷,等明日斩首你的时候,陆某人一定要来亲自监斩。” 乐公公挑了挑眉,没有理会陆一帆,却是笑着对徐望山道:“徐将军,陛下要见见这个吴岭,带他进去吧。” 秦风带着一丝好奇的神情,看着眼前这位桀骜不驯的家伙,说起来,这个吴岭可是给他添了不少的麻烦,而且此人也着实厉害,带着那么几千残兵败将,在大山之中苦苦支撑,冻死饿死不知凡凡,此人却依然能将人聚拢到一起,倒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不是他最后在长阳到处掳掠人口,意图扩充实力,鹰巢一时之间倒还真找不到此人的老巢,也就无从谈起剿灭他了。 吴岭早已存了必死之心,见了秦风,只是怒目瞪视,徐望山想摁着他跪下,他去拼命挣扎着,身上锁链哗啦啦作响,虽然被按得膝盖渐渐弯曲,却梗着脖子,一丝一毫也不愿意低下。 “徐将军,算了。”秦风摆摆手,“吴岭吴将军,朕倒是很佩服你,不过大势大趋,你终究是逃不过这恢恢法网。” “狗皇帝,只恨我力有不逮,不能亲手宰了你。”吴岭怒吼道。 吴岭对皇帝无礼,乐公公不由大怒,抢上一步,啪啪两声,左右开弓给了吴岭两个耳光,吴岭两个脸颊顿时红肿了起来,嘴角有血丝渗出,却只是看着秦风冷笑。 “吴岭,这几年来,你一直心心念念的不肯放弃,朕也曾派人去招降你,你却拒不投降,你心中执念,就只是为吴昕报仇么?”秦风摇了摇头,看着对面的这个大汉。 “不错,生不能杀你,便是死了,我也要化作厉鬼,夜夜前来纠缠于你。”吴岭扬声道。 “朕连你们活着的时候,都没有看在眼里,你要是死了化成鬼,朕难道就惧你们不成?”秦风扬声大笑。 “没看在眼里?嘿,如果你真没有把吴昕将军放在眼里,又为什么不在战场之上与吴将军堂堂正正过招,而要阴谋暗杀呢?”吴岭怒道。 秦风点了点头:“吴岭,你是长阳郡本地人吧?长阳郡的境况,想来你比谁人都清楚。你觉得,那个时候,长阳郡百姓生活得如何?在顺天军治下,他们是安居乐业呢?还是身在水深火热之中?能求一温饱也成了奢望?” 吴岭顿时被噎住,他这人耿直,长阳当时之情景,他当然清楚,自然也不愿昧着良心瞎说。 “吴昕的确是一良将,但为了莫洛的那点小恩小义,却置百姓大事于不顾,为虎作伥,吴岭,其实这样的人最为讨厌了,因为他们有才,有才的人做起坏事来,便如同虎生双翼,为害尤大。你说我为什么不与吴昕堂堂正正一战,也说得不错,堂堂正正两军对垒,不是朕吹嘘,吴昕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吴将军不在了,自然由得你自吹自擂。”吴岭冷笑。 “是与不是,天下自有公论。”秦风也不与他争辩,“朕也承认,那吴昕不论是大的战略,还是小的战术,都是侥侥者,想要从正面击败他,便不得不花费更长的时间,可如此一来,受苦的难道不是长阳郡的老百姓吗?还得死多少人,受多久的苦,才能平息这一场纷争?吴岭,你既然在上一次的围剿之中逃得性命,又潜伏了如此之久,想来也去过大明不少地方,这天下如今怎样?朕不信你是一个瞎子看不到。” “两军对垒,自然是无所不用极其,于朕而言,只要能迅速地击败敌人,平定天下,还百姓一个清静世界,便没有什么当与不当?没有什么阴险狡诈,吴岭是一个不错的将领,可是眼界太窄,心胸太小,这就是他一败再败的原因所在。” “吴岭将军照样心系百姓。”吴岭怒道。 “是么?顺天军所作所为是心系百姓,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挟无数人口四处侵扰,这策略是吴昕为莫洛定下的吧?莫洛能席卷长阳郡,吴昕当真是功不可没啊。” “只可惜莫洛在夺了长阳郡之后不肯再听吴将军的计谋,如果转而下正阳,何来后来之败?”吴岭沉痛地道。 “是啊,如果去正阳,可能又是一番新天地,可是吴岭,你可看见,你们这一路上,多少人枉死在征途之中,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长阳郡偌大一个郡治,到现在人口还比不上一个上等县,那里的人去哪里了?说吴昕心系百姓,当真可笑之极。” “大治之前,当然会有大乱,你夺了长阳郡,也不见得老百姓便能过上好日子,还不是一样要盘剥天下?”吴岭嘴硬。 秦风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我也不与你争辩,我也暂时不杀你,明日我将启程前往长阳郡,便带上你,让你看一看如今的长阳郡是个什么样子的。吴岭,就算要你死,我也要让你死得心服口服。要让你明白,是一人之恩重要,还是天下百姓重要?小恩惠与大义,摆在你明前,到底该怎么选?” 第六百九十七章:长阳新貌 看着皇帝的车驾缓缓离去,陆一帆回过头来,盯着金圣南,“金大人,陛下为什么不斩杀了吴岭这个混帐,反而将他带走了?” 金圣南似笑非笑地看着陆一帆:“一帆兄,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么?陛下对这个吴岭还是很欣赏的,依我看啦,陛下是想收伏这个桀骜不驯的家伙为大明所用,当然舍不得杀了。 ” “一个贼匪,有必要费那么多功夫吗?一刀杀了,干干净净。”陆一帆不满地道。 金圣南大笑,这个吴岭对陆一帆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他对陆一帆的恨意,可不是一般般的。陆一帆当然希望这样一个仇人死了最好。 “这个吴岭,极擅长山地作战,只看他带着几千人能在山中附隅顽抗这么久便可见一斑,越地多山,陛下是想借重此人的能力吧。我看你就不要幻想了,这个吴岭,铁定死不了。” 陆一帆顿时头痛起来,在大明军队之中,有一个与他有隙的陆丰就已经让人极不舒服了,这倒好,极有可能又多一个吴岭,他与陆丰,说起来只是一些小龌龊,但与吴岭,可就是寒彻骨头的仇恨了。 要是这二人以后都得了势,还有自己的好日子过么?他打了一个寒噤,自己再像这样下去可不行,怎么的自己以后的地位,不能比这二人差才是,否则,将来还不被他们整死啊。 “金大人,我想起来了,陛下让我减肥,还要我努力做事,从今天起,我得好好的练练守备军,对了,还有那些矿工营的预备役,我先走了。”他急急地道。 金圣南忍住笑,挥挥手:“一帆兄你去忙,你去忙。” 这样一个惫懒的家伙,如果因为这些事情,能让他从此以后正正经经的做事,奋发一搏,倒也不失为一件极好的事情。 看着在眼眸之中渐渐消失的皇帝车驾,金圣南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去,接下来,有的忙了。轨道车只是在大冶城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运行,当初便寸出不穷的出现问题,现在陛下要一条从丰县直到沙阳郡城的轨道,这可是上百里长的距离,虽然没有规定时限,但想想也觉得头疼,只怕接下来的数年时间,自己都要忙活这件事了。陛下想要在全国推广这种轨道车,在金圣南看来,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这绝对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长阳郡,昔日被荒废的土地,如今都已披上了绿装,种的不是粮食,却是药材。如果仔细观察,这一大片土之上,劳作的居然是妇孺居多,青壮男子却是少之又少。这片土地之上的数年战争,毁掉的不仅仅是这里的经济,更是让这里的丁口减少到了极致,以致于马向南如今最愁的就是没有足够的人手。 没有足够的壮劳力,种粮食作物便成了一种奢望,特别是在长阳郡这种基本是山区的地方,更加需要壮劳力。青壮人口的不济,使得马向南不得不别僻蹊径,他亲上越京城,缠上了太医署的舒畅,拉下脸皮一哭二闹三上吊,终于使得舒畅同意将太医署的药材基地,几乎全放在了长阳郡。 种药材,需要的人手可就大大减少,而且,妇孺也可以承担这种劳动。 “郡守啊,下官觉得,这么好的土地,还是种粮食心里更踏实啊!”紧跟在他身边的天门县县官,一个年轻的官员跟屁虫一般跟在马向南的身后,他们所处的这一片土地,使天门县为数不多的可以大规模种植粮食的区域,如今却全都种上了药材。 药材是好,可终是不能直接吃到肚子里去。年轻的县令是长阳郡的吏冶改革之后,新提拔上来的官员,本地人,读了一些书,却也算不得学问之士,好在出身贫寒,吃得起苦,耐得了劳,做事兢兢业业。 “吴星,你天门县现在有多少人啊?”马向南蹲在地上,察看着药材的长势,一边问道。 “郡守大人,天门县现在一共有三千一百二十一户,一万三千两百零七人。”说到这些,年轻的县令吴星却是如数家珍。 “是啊,一个县治啊,才有万把人,还比不得外头的一个镇。你说说,如果种粮食,能种得出来多少粮食?你估算了没有,就算你全县都种粮食,全员出动,能养得活多少人?”马向南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土。 “这个嘛……”吴星却是结巴起来。 “而种这药材,一年可以种好几季,收割也简单,到时候太医署会来人收,连运输都不用你拉操心,他们直接拉去加工,你坐在家里数花花绿绿的票子,这样的好事,你居然还跟我叫苦,简直是岂有此理。”马向南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有了票子,便可以出去买粮食,现在大明风调雨顺,外头产粮区粮食便宜得很,岂不比你费力不讨好的种粮强。” “说到那些花花绿绿的票子,我也心里不踏实。”吴星低声道:“昨天我屋里头的还拿着我刚发的俸禄问我这是啥子玩意儿,真能当钱花?” “现在越京城都花这票子,不过说实话,我心里也不太踏实。”马向南嘿嘿笑了起来,“不过只要你能拿他买到粮食不就行了,咱们这位陛下,行事一向深不可测,不用金银铜钱而印这票子,内里肯定有玄妙,我不过还没有参透而已,等下一次去越京城,我得去向苏灿好好的请教一番。” 他仰起头想了想,又道:“对了,上一次我让你在田边,路边以及一些荒坡之上栽的果树,你都栽了没有?” “当然栽了,只是我们人手不足,这不还在忙着吗!”吴星赶紧道。 “这些果树可是一次辛苦,却是多年受益,上青林和下青林两个县今年的果树就长得不错,前不久我去看了看,想来今年是一个好收成,这一次陛下到长阳郡来,我得赖上他,怎么的也得把我们长阳郡的苹果,大枣订为宫廷专供。”马向南洋洋得意地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提起皇帝,吴星脸上却马上变得肃穆起来,在他心中,大明的开国皇帝陛下,那可是神一般的人物,两手抱拳,先向着南边越京城的方向拱了拱,这才道:“陛下朴素,连宫女太监都裁撤大半,就算是订为贡品,又能消耗得几多?上下青林那边都有现成的果子,我这边才栽种下去,这杯羹我可喝不着。” “吴星啊,你也是读书人,这脑子啊,还是不够灵活。读书读书,要活读活用,贡品当然消耗不了多少,而且这贡品,你还想向陛下收钱啊!咱要的是这个名头。你说说,到时候咱们把这些果子往越京城街头上一摆,上书几个大字,宫廷专用,越京城里那些有钱的家伙,还不挤破脑壳地来买,就算不好吃,他们也会买,是不是,谁敢说皇帝陛下吃的不好?更何况,咱们的果子质量也是极好的。” “郡守,您说陛下要来,咱们就带了这几个人去迎接合适吗?您瞧瞧,那几个衙役还给你指使着去帮那几个女人去锄草了,这是不是太不敬了。”提到皇帝要来长阳郡,吴星便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你了解皇帝吗?”马向南斜眼看着他。 吴星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不就得了,咱们的陛下,可不是看重排场的人,他看重的,是实实在在的成绩。再说了,咱们长阳郡又穷人又少,摆不起排场啊,我这个郡守,亲自迎到边境之上,那已经是十分的恭敬了,陛下怎么会不满呢?” “可是咱们的速度也太慢了吧,要是陛下到了境内,下官与郡守还在路上,陛下岂不会怪我们不敬?”吴星喃喃地道。 “陛下出行,浩浩荡荡的大队伍,怎么可能走得快?我算好了日子的,这一次出来,正好看看你这天门县的具体情况,咱们这一路看过去,差不多便恰好能赶上陛下的车驾。对了,咱们再去看看你哪正在兴建的那些药材加工作坊,吴星啊,我可跟你说,这些药材加工商可都是你的衣食父母,你得把他们招唿好罗,为了把他们弄到长阳来开办作坊,我可是磨皮了嘴皮子,要是因为你招待不周将他们弄跑了,我拿你是问。咱们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便只能在这上头动脑筋,知道吗?” “知道了,郡守大人,下官啊,可是把他们供着,要什么给什么,就盼着他们早日干起活来,我好能收税呢!”吴星道。 “这就对了,税赋嘛,该免得也还得免,放长线,钓大鱼,细水长流嘛。” “是是是,下官记得了。”吴星觉得脑袋瓜子有些发涨,这位郡守大人事无巨细,都上心得很,而且没有丝毫上官的架子,吴星还记得第一次召见自己的时候,这位郡守大人戴着斗笠,挽着裤腿,在帮着老百姓载药材呢,一行几十个新晋官员,便在田间地头接受了这位郡守大人的训话。 都说这位郡守大人出自大楚名门,可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那种豪门世家出来的公子。 就在马向南还在天门县视察那些他弄进来的药材作坊的时候,秦风已经轻车简从进了长阳郡,而他那浩浩荡汇的车驾,却还远远的拉在了后方。 第六百九十八章:所见 秦风只带着乐公公和吴岭二人。 此刻的吴岭,已经去除了镣铐,但在这两人面前,他根本就没有生出什么逃跑的心思,不管是秦风还是乐公公,两个人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制服他,更何况,他也生出好奇之心,想去看看,如今的长阳郡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让秦风如此有底气的要让他去见识一下新的长阳郡。 吴岭本来就是长阳郡人,对这一片土地,他极其熟悉。数年的战争,使得长阳郡成了现在大明境内受创最深的土地,人丁十不存一,十里无人烟,遍地长野草,残垣断壁,烟火烤是过去长阳郡存留在吴岭脑海之中的映象。 “吴岭,我特地带着你离开大队伍而走小径,就是想让你看一看一个真实的长阳郡,免得你以为我特意安排了什么。”秦风笑道。 吴岭哼了一声,心中并不太相信长阳郡能在短时间内有什么巨大的变化。秦风如此安排也好,他就等着看到什么惨事,便好好的来打一番秦风的脸。 行走在起伏不定的乡间小道之上,刚刚下过的一场春雨,让道路*****好在三人都不是寻常人,走在其上,虽然溅得满身泥点,却也不甚吃力。 已是走了小半日,仍然没有瞧见人烟,道路两边,原本看起来是一些良田的土地,如今也是荒草疯长,绿油油得随风而动,却让人提不起半分兴致。 秦风弯腰,从地里抠起了一砣泥土,叹道:“长阳郡本来适宜耕种的土地就少,像这样原本应当是种上粮食的,现在却荒芜了,还是没人啊!” “陛下,慢慢会好起来的。”乐公公安慰道:“数年战争,加上顺天军之乱,长阳郡几乎打空了,不过现在没了战事,人总会多起来的。” “话是这样说,但这至少需要整整一代人呢!”转头看着吴岭,“吴岭,你瞧见了吗?这就是顺天军作的孽。” 吴岭反辱相讥道:“为什么一定就是顺天军?顺天军没有起来的时候,长阳郡的日子就很好过吗?不是照样活不下去。这些土地,即便都种上粮食,最后落到老百姓手里的又有几粒?顺天军为什么在长阳郡一唿百应?为什么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席卷长阳郡,不就是因为活不下去吗?” 秦风想了想,点了点头:“你说得也对。不过你们拿下长阳郡之后,又做了什么呢?是轻徭薄赋,减租减息,让老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呢,还是在大肆破坏,逼迫老百姓们跟着你们一路烧杀抢掠呢?你们与前越的那些官儿有很大的区别吗?真要让我说起来,你们更坏,因为那些人还给老百姓留几粒粮食,你们却连栖身之地也没给老百姓留下。” “想要大冶,必先大乱,前人不付出牺牲,后人怎么能享太平?秦风,你也不必多费口舌,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现在当然由得你说。”吴岭不服气地道。 “你这脑袋瓜子不开窍啊!”秦风摇头笑道:“顺天军前期得到了老百姓的大力支持,他们相信你们能给他们带来好生活,可后来呢?为什么支持你们的人越来越少?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老百姓们跟着你们图个什么?当然是图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你们不能给他们。莫洛也好,吴昕也好,从根儿上就想错了。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老百姓也是最现实的。” 随手丢了泥巴,秦风在衣襟之上揩了揩手,对乐公公道:“长阳郡现在马向南作得算是不错的了,但人丁太少,的确是桎锢长阳郡发展的大问题,必须要想办法,引起大量的人口到长阳郡来。” “陛下,可这并不容易呢!”乐公公笑道:“现在大明各郡,都在迅勐地发展,日子一天好过一天,想让别的地方的人,背井离乡到长阳郡来,谁愿意啊?再者说了,长阳郡也真算不上什么好地方,地少,山多,交通不便,比不得外头那些好地方呢!” “相比较而言嘛,总是还有更差的地方。”秦风想了想:“或者可以从北地四郡来找路子。” 乐公公也是一个心思灵动的人,略略思忖了一下,“陛下是在动那些蛮人的心思?” 秦风哈哈一笑:“北地四郡的问题,怎么的也的在今年之内把他解决了,当时候数十万蛮人,总不能任由他们又逃到大山之中去,如果这样的话,说不定数十年后,便又蹦出一个慕容宏这样的人物来找我们的麻烦,所以嘛,在击败他们之后,我想将一部分蛮人迁移到长阳郡来,他们挤在北地四郡总不是办法。” “蛮人性子野,只怕不好管束。”乐公公有些担心。 秦风指了指眼前的土地:“蛮人也是人,乐公公,你别忘了,现在我们大明境风,有蛮人血统的可不知凡凡,早就分不清谁是蛮人,谁是明人了吧?把他们迁到这里来,分土地,给房屋,让他们安安生生的种地,他们还会闹着造反?我看不一定。过个几十年,他们吃大明的粮,交大明的税,读大明的书,与大明人通婚,谁还会记得以前的事情呢?我先前说了,老百姓是最现实的,不管他是明人也好,还是蛮人也好,你只要让他过上好日子,他就会念着你的好。” “陛下圣虑极远,奴才可想不到这些。只是记着常有人说,非我族内,其心必异。”乐公公道。 “这话可大有问题。现在我大明朝内,族别可不少,大家不一样在为大明奋斗。”秦风有些不乐意地道。 “是,陛下,奴才心思浅了。”乐公公连连点头。 一边的吴岭却是听得有些吃惊,如今蛮人在北地四郡闹得天下皆知,想要取大明而代之的心思是谁都明白,可大明皇帝秦风在这里考虑的却是将来如何要让这些蛮人也过上安稳的日子,这份心胸,可着实让人佩服。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莫洛,两人的差距,可是有些大呢! “陛下,前头有个小村子,咱们走了半日了,不若到那里歇歇脚,喝口热水,讨点吃食再赶路吧!”乐公公指着前方一个村落。 那是一个只有十多户房子的小村子,让吴岭感到意外的是,这十多幢民居,居然是一模一样的,倒像是一个师傅砌出来的房子。 “走,去瞧瞧。”秦风点头道。 村头外,竖着一块石碑,几人围在石碑前看了上面的铭刻,吴岭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房子都一模一样的了。 因为这些房子,便是剿灭了自己的大柱的撼山营麾下一个哨的士兵在这里修建的。 “当初长阳初定,百姓返家,可是长阳郡已经被你们顺天军弄得不成模样了,百姓哪里还有家可归?为了让百姓能有个住的地方,大明军队派出了不少的人手,在原来被毁掉的村子上,重新为百姓盖房子,这个村子,就是那个时候建的吧?”秦风叹息了一声,指了指碑面:“一百多户的大村子呢,现在只剩下了十多户,可怜!” 吴岭脸上有些发热,当初顺天军为了逼迫长阳郡人跟着他们一起出征,烧毁了百姓的房屋,抢光了百姓的财产,让所有人随军一起出发,这才有了顺天军出长阳的时候,浩浩荡荡数十万人的规模。 踏进村口,内里立时便传来狗吠之声,小小的村落,几乎一眼便看到了头,别看村子小,内里路倒是修得宽敞,而且用石板铺在上面,不见泥泞,房子是用土砖砌成的,别然简陋,但也大气,倒是军队盖房子的风格。 随着狗叫之声,小上的村子里立时便热闹了起来,每家每户都有人出来张望,这样一个小村子,平素根本见不着外人,狗儿也难得的叫几回,是以一听到狗吠之声,村子里便知道来外人了。 一个身上补丁摞着补丁的老汉,从第一家院子里走了出来,看到面前三个虽然满身泥泞却仍然难以掩饰身上光鲜的外地人,脸上多多少少有些诧异之色,走到三人跟前,道:“三位客人是路过此地吗?” 秦风点了点头,“是,老人家,我们要去长阳郡城,途经此地,想讨口水喝,不知方便不方便?” 老汉呵呵笑了起来:“有什么不方但的,我们这村子偏僻,平素倒是极少有人来的,客人要去长阳郡城,可是走错路了,从我们这儿,要多绕不少道儿的。” “无妨无妨,左右无事,顺路看看也好。”秦风笑答道。乐公公是个太监,一开口便容易让人听出问题来,所以倒是秦风出来应答。 “客官是药材商吧?顺路看看今年的药材收成?这可来早了一些,离第一期收获还早着呢!”老汉笑道。 “是啊是啊,马郡守在全郡推广种药材,我们这些收药制药的,总是有些不放心,长阳郡人太少了,我们怕到时候收不齐啊,误了事,上头是要找麻烦的。”秦风顺着老汉的话答道。 “客人这可放心好了,种药材不费事,而且县里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人来巡查,我们也都经心着呢,现在村子里没劳力,种不了别的,就指着这些东西收了卖钱呢,哪敢不用心呐,客人请,屋子里简陋,客人别嫌弃才好。”老汉一边回答一边把几人往里面让。 “那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我们这些在外面跑的人,天为屋顶地为床板,走到哪里累了就往哪里一倒,有口热水喝,便很开心了。”秦风笑咪咪地道。 第六百九十九章:所闻 屋子很大,但却没有什么家具物事,一张桌子还断了一条腿,折断的地方被用麻绳紧紧地捆着,比起其它三条便短了一些,下头垫着一个瓦片,板凳也只有两条,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倒是最为贴切。 除了老汉,家里还有一个老妇人带着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儿,小家伙人虽小,胆子却不小,躲在妇人的背后,揪着妇人的衣物,却从肋下探出头来,睁着大眼打量着陌生的客人。 老汉极为好客,说话间便从一边的偏房里,装了满满一小筐干果子出来,放在桌上:“几位客人,家里穷,没什么好招待的,这是我们这里野生的枣子晒干的,味道倒也鲜美可口。外头却是吃不到的。” 秦风兴致勃勃地坐在一条板凳之上,招唿着老汉儿也坐到自己对面,乐公公与吴岭便只有站着的份儿了。手里拈了一颗枣子放进嘴里咀嚼片刻,果然是满嘴生津,味美异常。当下便赞不绝口,又连吃了几颗,回头看着身后的两人,道:“你们也尝尝,果然最美是山野之物啊,这东西,平素我还真没有吃到过。” 乐公公微笑摇头,吴岭却是偏头看向他方。秦风却也只是招唿了一声,便再也没有理会他们。看着那个小儿此刻偎依在老汉的身边,便抓了一把递给小家伙,笑问道:“怎么不见孩子的父母啊?” 那老汉两口子年纪太大,一看就是爷爷辈儿的了。 老汉脸色微变,轻轻地抚摸着小儿的头发,叹道:“儿子没了,前两年顺天军作乱,途经我们这里,裹协着我那儿子走了,我们一家躲到山里,这才逃过了这一劫,几年下去什么音讯也没有,那肯定是没了。媳妇后来也走了,便只剩下我们带着孙子了。” “前几年,的确是兵荒马乱的。”秦风同情地点点头。 “顺天军害人呐!”老汉脸上闪过痛恨的神色,“咱们这里原本是个大村子,百来户人家,好几百口子人呢,顺天军来了,抢粮,烧屋,敢不跟他们走的,便用鞭子抽,硬逼着大家背井离乡,好多户人家都绝门绝户了,我们还能活着,已经很满足了。” 吴岭脸上闪过尴尬之极的神色,秦风却也不理他,“老人家,顺天军早就被打败了,现在是大明国了,日子太平了,不会打仗了,你们现在过得怎么样?看这样子,还是很苦啊。” “苦是苦了点,但有盼头呢!”老汉却是兴奋起来。“说起来,还是现在的皇帝好啊,知道咱们长阳人吃了大苦头,说是三年不收税呢!我们家虽然只有三口人,却分了十几亩地呢!” “老人家屋里头没有劳力,十几亩地,怎么种呢?”秦风问道。 “种粮食那是肯定不成的,我们老两口呢,就种了一点口粮点,能煳嘴就好,其它的,都按照官府的要求种了药材呢,说是朝廷为了照顾我们长阳郡,专门在长阳郡种,是朝廷的一个什么衙门要的,到时候有专门的药材商上门来收,都不用我们出门。” “那是太医署!”秦风笑吟吟地道。 “老汉儿也记不清是什么名,反正就是说,到了收获的季节,他们就会上门来收。当时我还记得咱们的县令说了一个价,老汉儿回来细算了一下,一年下来,能存好几十两银子呢,那日子可就宽裕了。”老汉看起来很是满足。 “你们这里,当官儿的还怎么样?”秦风问道。 老汉目光闪动,“客人不是什么药材商吧?您是京城里头来微服私访的大官人?” 秦风大笑:“老人家,这是从何说起呢?” 老汉也笑了起来:“老头儿活了大半辈子了,虽然没有见过大世面,但看人还是有几分眼光的,客人一看就不是商人的架式,身上有一股威势,嗯,就是往那里一坐,便自然而然地让人害怕。还有您这两个随从,怎么也不像是药商啊,今年已经有好几拨药商来过这里了?” 秦风笑着回头看向乐公公:“我还以为我藏得够好,想不到被这位老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嗯嗯,老人家您说得不错,我啊,就是朝廷派来暗访的,看看有没有官儿敢鱼肉百姓的。” 得到了确认,老汉赶忙站了起来要重新见礼,秦风一把抓住他,将他摁在板凳上,“老人家不要客气,既然是微服私访,那自然是不需什么礼节的,老家人跟我说说你们这里的官儿吧!” 老汉坐了下来,竖起了大拇指:“这个倒不是我夸咱们这里的官,郡守马大人也还,还是咱们这天门县的县令吴大人也好,都是好官呐。” “您见过马郡守?” “来过我们这里,看起来不像个官儿,倒是更像我这个老农一般,挽着裤腿,卷着袖子还帮着我们松土撒种呢!”老汉竖起大拇指,“老汉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见这样的官儿,以前别说是郡里的大官,县里的老爷们,那咱们也是轻易见不到的啊。现在不一样了,郡守咱见过了,吴县令啊,那可见过多次,前几天还送来一批苹果树,说是上青林那边培肩出来的新苗,要我们种下。这吴县令啊,就是咱们天门人,也没什么架子,说话细声细气的,好说话的很。” “苹果树啊?” “对啊,吴县令说了,让我们好好栽,好好养,将来结了果子,可是要送到越京城当贡品的,给皇帝他老人家吃的。” 秦风又是大笑起来,不用说,这肯定是马向南的主意了。 “县里没有乱收钱吧?” “没有没有!”老汉连连摇头:“不但没收钱,过年的时候,还派人给我们送来了一些粮食,说是让我们度春荒的,都是上好的栗米呢,所以我说现在的官儿都是好官,以前那有这样的事儿啊,不找我们盘剥就是好的啦。” “听起来真是不错,不过光做到这些,也不算是一个好官吧!”秦风笑着道:“这个吴星啊,什么时候让你们都富起来了,那才是一个好官。” “快了快了。”老汉却很乐观:“到了今年收获的时候,我们就有钱了,几十两银子呢。”听这口气,几十两银子,在他眼里,已是极大的一笔钱了。“还有啊,县里还有义学呢,上一次吴大人到我们这里,就见了我这个小孙孙,跟我说县里有义学,不要钱还管食宿的,让我送孙子去呢,说我这情况,绝对符合义学的入学条件,等小孙子满了六岁,我就送去读书呢,吴大人说了,要有出息,就一定得读书。” “你们这里也办了学堂?” “听说是朝廷出钱办的,在别的地方很多,不过咱们长阳郡,因为人太少了,便只有县里才办,将符合条件的小孩子收到哪里读书,这是大好事呢,读书可是一件费钱的事,以前咱们是想也不敢想。皇帝是好人呐,不但免费让娃娃们读书,还管食宿。”老汉连连道。“以后等我这小孙孙读书有成,也要去给皇帝效力呢。” “那敢情好。”秦风点头笑道:“老人家,我们也饿了,能不能在你这里吃顿饭呢?” 老以嗔目道:“瞧这位大人您说的,都到了饭点上了,还能走了不成,我早就老婆子在后面做着呢,就是没什么可吃的,但能填饱肚子。” “行行!那就多谢老人家了。”秦风笑着冲乐公公挥了挥手,乐公公立即会意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票子来,看了看,又换了一张,他身上可没戴着小票子,先掏出来的是一张一百两的,本想着皇帝要打赏,总得大方一些,但又想起几十两在这老人家眼里都是大钱,拿一张一百两的便吓着他了,换了一张十两的票子出来,递给了秦风。 秦风将纸钞放在了桌上,推到老汉的手边,“咱们也不能白吃了您的,这些,是我们的饭费。” 老汉瞪大了眼睛,“一顿饭而已,值什么钱,不要,不要的。”十两银子,也将这位老人给吓着了。 “老人家,你先前不是说了我是来暗访的大官吗?我要是白吃你们的,让人知道了,那也是要参我一本的,到时候皇帝要让我吃不了兜着走,再说了,我既然是来暗访的,也要以身作则是不是?” “可这也太多了。”老汉瞧着道。 “您认得这钱?”秦风感兴趣地问道。 “当然认得,现在我们天门县都用这钱啊,这是朝廷新发的,方便,不像以前铜钱沉甸甸的。” “可还好用?” “当然好用,反正我们这里现在都用这钱呢!”老汉道。“这太多了。” “多下的,便算是我给你这孙孙买笔墨纸砚的钱吧,你不是说要送他去读书了吗?那里虽然不收钱还管食宿,但这些东西还得自己买吧。也要不少钱的。” “那就多谢这位大人了,现在的官好呐,老头儿运气好,还能碰上现在这样的好时候,还能碰上你们这样的好官儿。” 秦风大笑着摸着小家伙的脑袋:“你这孙子运气会更好。” “那是那是。”老汉将钱小心的贴身藏好,笑得都合不拢嘴。 一顿饭,就是栗米粉和着野菜做的饼子,一大碗汤也是用野菜做提,没有油,清水寡汤的,但秦风却吃得极为香甜。 倒是吴岭,心事重重,偌大一个汉子,吃了一个饼,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第七百章:你走吧 离开村子的时候,老汉不由分说地捡了一小袋干枣塞给秦风,不断地拜托他回去之后记得要给他们的县官和郡守大人说几句好话,这样的好官儿,他这一辈子实在还没有碰到过呢!秦风也笑着答应。 离开了村子,接着向天门县出门,沿途又经过了好几个这样的村落,同样的人很少,特别是青壮年少,村子里更多的都是老弱妇孺。但他们都一个个对未来充满了信心,言语之间的那种乐观和对未来的期盼,连乐公公也都为之动容。 吴岭显得更加沉默了,最初还与秦风顶几句,到后来,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长阳郡依然很穷,但长阳郡却正有一股勃勃向上的精神,一股欣欣向荣的态势已经**裸的摆在他的面前。 也许用不了多久,这里便会改天换地了。 终于踏进了天门县。这里已经没有了城墙,当初顺天军经过这里的时候,几乎将天门县夷为了平地,战事结束,太平军控制这里后,并没有重修城墙,倒是把原来包在城墙外面的那些青砖捡走,拾掇拾掇之后,开始重建居民房舍,整个天门县的城墙,只在极少的地方,还余下一些残垣断壁,昭示着他们原本的作用。 一个县城,一眼便能看得到边,一条直直的街道通透而过,两边的房屋一幢接着一幢,中间只有一条勉强可供一辆马车通过的窄窄的街道。 “天门县城原来有三千余户,超过二万人在此聚居,可今年上报到朝廷的户数只有一千来户,不到五千人。”走在青石板街道这上,秦风感慨地道:“足足去了七成呢!不知要过多少年,才能恢复到旧日的景观。” 乐公公看着两边的店铺,以及匆匆来去的人流,低声道:“陛下,用不了多久的,您看,这兴旺的苗头已经出现了。” “往日在越京城,对于长阳郡的景况没有一个直观的感受,还以为马向南夸大其辞,这次亲身来看看,才知道实际情况,其它比他所说的还要严重,倒是难为他了。朝廷在政策之上必须还要向这里倾斜才行。”秦风有些沉痛地道。 “陛下,其实朝廷已经做得很多了。太医署将绝大部分的药材基地,成药作坊都放在长阳郡,已经为他们解决了最大的问题,再过些时日,药材能收获了,这里的百姓便有了收入,成药作坊也会需要人手来制药,这都不需要壮劳力,只要这里有钱挣了,还怕没有人来吗?”乐公公道。 秦风笑着点点头,“舒畅这事儿做得不错,这家伙看起来有时候不搭调,但在大事之上却从不煳涂。马向南眼睛也毒。” “还不是陛下先给他透了信儿,他才能捷足先登,不然其它郡与长阳争起来,他们还真没有什么胜算!”乐公公笑着道。 三人继续向前,没走多远,却被一阵郎郎的读书声所吸引,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一侧读书声传来的方向,这是一个不大的小院,与旁边的那些略显残破的房子不同的是,这个小院内的屋子却是青砖碧瓦,被半人高的围墙围着。 太阳正好,屋子的窗户开着,能看到一个夫子正带着一群娃娃在哪里吟诵,大的大概十来岁,小的却只有六七岁。 所有的孩子都极是认真,两手捧着书本,目不斜视,大声吟诵。 秦风抬头,小院的大门之上,天门小学堂几个字苍劲有力,那熟悉的笔迹,秦风一看便知是马向南的杰作。 “吴岭,这便是大明的学堂了,这些学堂都是不收钱的,而且还给就学的孩子提供食宿,所有的费用,都是由朝廷补廷,老实告诉你,现在我们大明还很穷,但我们仍然要做这件事,每年在整个大明,光这一笔支出,就是数十万两银子。为的就是让原来读不起书的穷人家的孩子能有机会读书,也许他们不会坚持很长时间,就会因为生活所迫而不得不去干活挣钱,但是至少,他们不会再是睁眼瞎,不会连朝廷的布告也看不懂。识字的人多了,明理的人就多,懂得朝廷政策的人也会更多,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有些人想要屈解朝廷的政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秦风看着吴岭,道。 “这件事,你做得的确不错。”吴岭闷闷地道。 “真是难得从你嘴里听到一句我的好话。”秦风哈哈一笑:“吴岭,我且问你一句,你们当初起兵造反,为的是什么呢?” “吴将军说,要改天换地,让老百姓们都过上好日子。”吴岭默然了片刻,道。 “可是你们的做法,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了。”秦风摇摇头:“那么现在,你觉得百姓过上这样的日子,是不是你们当初就想要的呢?” 吴岭沉默不语。 “你不说话,那就是了。”秦风淡淡地道:“可是如果吴昕还活着,你觉得长阳郡人能有这样的日子吗?” “领兵打仗是一回事,治国理政又是另一回事。”不等吴岭回答,秦风接着道:“你们那种想要先摧毁一切,再彻底重建的想法是不现实的。顺天军内有能治理好地方的人吗?” 吴岭叹了一口气,秦风的话,不由让他想到了当年莫洛麾下的那些将领,又有那一个真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摧毁他们在行,但建设,却远不是他们的长处。 “走吧,去县衙那边看看!”秦风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领头向前走去。 县衙很破旧,比刚刚看到的小学堂要差得太多,最让秦风有些忍俊不禁的是,大门居然破了一个洞,像一个大眼一般,正注视着秦风。 “学堂要比县衙好,难怪这个吴星能够被百姓所称赞。”秦风点头道,“不过任由县衙大门破个洞,也太不像话了。” “陛下,那边怎么有这么多人在哪里排队?”乐公公指着县衙的另一头,那里围了一大群人。 “走,去瞧瞧。”秦风兴致勃勃地道。 走近才发现,县衙旁的这幢房子,居然是一家医馆,看门旁挂的牌子,也是县里直属的医馆,这也是太医署的一项改革措施之一,太医署下设太医局以及医药局,太医局在各郡设点,由京城御医坐镇,而由郡里再在各县设点,目的就是要让百姓看得起病,在朝廷医馆看病是不要钱的,只收药钱。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病了?”乐公公大为奇怪,挤进人群之中打听了一番,出来之后脸色却是有些奇怪。 “陛下,原来是今天有御医来这里坐诊,所以才引了这么多人来。那个御医以前是在越京城里,奴才也是认得的。”乐公公道。 秦风一笑,“看来是因为我的缘故了,我要来长阳郡,天门便是必经之所,所以这位御医便特地到了这里了。他能来长阳郡这个苦地方坐镇,也能开门为一般百姓治病,很不错了。乐公公,他看见你了吗?” “看见了,不过奴才示意他不要做声。”乐公公道。 “嗯!”秦风点了点头,“想来这个时候马向南他们也迎上我们的大队伍了,晚上一定能赶回来,你进去给这位说一声,晚上到县衙里来吧!我见见他。” “是,陛下!”乐公公又挤进了人群。秦风却看着吴岭道:“吴岭,那边有一家酒馆,咱们这一路可真是吃了不少苦头,今天我请你喝酒。” 吴岭看着秦风,“说实话,你真是看不出有做皇帝的样子。” “坐皇帝需要什么样子?”秦风哧的一笑,摇头道:“皇帝就该坐南朝北,高高在上吗?走吧!” 酒馆不大,此刻也没有什么人进来,秦风捡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吴岭迟疑了片刻,也坐了下来。 “小二,过来!”秦风招手喊道。 肩上搭着毛巾的小二颠颠的跑了过来,“客人,您要吃什么喝点什么呢?不过我们老板去请御医瞧他的老伤腿儿去了,没人掌勺,只有冷盘,你将就一下吧。” “都行都行,有什么酒?” “酒是咱们这天门县独有的柿子酒,您一看就是外地人,绝对没有喝过。”小二笑咪咪地道。 “用柿子酿酒?”秦风惊讶地问道。 “当然啦,难不成用粮食啊,咱们长阳郡吃的粮食都紧张,怎么可能用粮食来酿酒,客官您要不要?” “拿来尝尝。” 一碟花生,一碟蚕豆,让秦风惊讶的,竟然还有一碟风干蒸熟的野味,一壶柿子酒,很快就摆上了桌。 秦风将两个杯子都斟满,“吴岭,这一路上看了这许多,有什么感慨?” 吴岭一仰脖子,将酒喝光,柿子酒虽然只是一种果子酒,但却极烈,进口入腹,入火焰一般,吴岭却浑然没有觉得,喝完一杯,又自倒了一杯,秦风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慢慢地抿着酒,说不上好喝,只能勉强称之为酒了。 “或者,你当皇帝,也是不错的。”吴岭将酒杯放在桌子上。“我也是长阳郡人,能看到这些乡亲们安居乐业,心里终也是高兴的。” 秦风点了点头:“人生在世,总是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吴岭,我带你走这么远的路,跟你说这么多的话,并不是没有目的的,你是一个好将领,而且我对吴昕还是很佩服的,但各为阵营,就算再来一遍,我还是会不择手段的杀死他,因为这是我对一个强劲对手的尊重。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为朝廷效力吧,为百姓做点实事,而不是停留在嘴上。第二个选择,如果你对吴昕之死仍然有心结,那你便走吧,从此隐姓埋名,不要再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你愿意放我走?” “为什么不愿意放你走?”秦风笑了笑:“你回去之后,还会造反吗?” 吴岭摇了摇头。 “还会去刺杀我大明将领官员吗?” 吴岭怔了怔,“便宜那狗贼了,不杀了,不杀了。” “那好!”秦风看了他一眼,笑着再替他斟了一杯,“喝了这杯酒,就此别过吧!” 第七百零一章:小酒馆 马向南有些气急败坏。 风一样的冲进了小酒馆之内,看到秦风正在酒馆内自斟自饮,他行了一个礼,站直了身子,臭着脸,也不说话,一边的天门县令吴星却是有些惴惴不安。当官嘛,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上级动不动来个什么微服私访,要是让他们看到了一些阴暗的东西,这个锅铁定便要由自己背了。 摊上一个郡守马向南已经觉得很不幸了,现在倒好,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居然也是一个喜欢悄悄的独自行动的家伙,这一路上,也不知道看到了多少不好的东西。 虽然自己这个县令一直当得兢兢业业,当得如履薄冰,可吴星并不觉得在自己治下便是阳光普照,事实上这也是不可能的。总有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会有邪恶存在。你讨好一批人,必然会得罪另一批人。 “马郡守,这是干什么?朕得罪你了?”秦风笑吟吟地道。“还是因为你去迎接我却扑了一个空?不过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专门去迎接我吧?这一身泥点子,又在田里扑腾了?” 马向南啪啪的甩着袖子,不满之色溢于言表:“陛下,您的权力,在十步之外,千里以内,十步以内,匹夫可夺您性命,千里以外,百姓不知您为何人。来尊贵之人,最忌鱼龙白服,陛下身系大明安危,却离队私行,随身居然还带着一个心怀叵测之辈,如有意外,如何是好?” 李挚之死,对于全天下的那些顶尖的人物都敲响了警钟,纵然你身手通天,也难逃别人布设好的陷阱,如果李挚一直身在秦国本土,身在军中,想要取他性命,无疑是痴人说梦,但当他独身一人的时候,即便他是这天下最顶尖的高手,最后却仍然是饮恨收场。秦风没有想到,杀李挚之举,最终却是让许多外人明白了一件事情,不管你有多厉害,终有取你性命的法子。 秦风巡行大明,并不是什么秘密,纵然出京之时还能隐瞒一时,但到的地方一多,行踪终是会给人家探明,而大明的仇敌却遍布天下,如果有心人要算计,那还真是防不胜防。这一次来长阳郡途中,秦风甩开队伍独身而行,自然会让马向南这样的高官不满。 马向南已经将自己与大明拴在了一起,明兴而他荣,明衰则他亡,而大明现在不管从哪个方面看,荣辱却都还系在秦风一人身上,虽有儿子秦武在,但没有人会认为秦武现在便有聚集起人心的能耐。 但现在,他只是秦风的儿子,大明的王子而已。 “十步之外,千里之内。”秦风低声念叼了一遍,微微点头:“马郡守说得有道理,不过你也别我疤,我也不说你麻,你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臣怎么能跟陛下相比。”马向南仍然虎着脸,“大明可以没有马向南,但大明却不能没有陛下。” “行了,行了,这一次我错了。不过我也有我的目的嘛!”秦风举手表示投降。 “什么目的?不就是要感化那吴岭,使他能为陛下所用吗?”马向南跳着脚道:“陛下,现在您的麾下,不缺善战的武将,而是缺治理天下的文人。而且,那吴岭呢?这样的顽冥不化之徒,早就该一刀杀了干净。” 秦风摊摊手,无言以队,吴岭的确走了,走得干净利落,看起他是做了无用功。 吴星在一边看得是大开眼界,一直以来,皇帝在他眼中,他自是至高无上的,难道臣子在皇帝的面前,不应该是俯首贴耳,惟命是从的吗? 可马郡守在皇帝的面前,却不是这个样子,他对吴星的态度,都要比对皇帝的态度要温和得多,吴星直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快要崩塌了。 传说中英明神武无所不能的皇帝陛下,此刻却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讪笑着细声细语的与马向南说话,倒好似是在陪着小意儿一般。 “吴星,你过来。”惶恐之中的吴星突然听到了皇帝在叫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再看到皇帝在冲自己招着手,终于反应过来,抢上几步,跪了下去:“天门县令吴星,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风笑着一把扯了他起来,吴星这才感觉到陛下的一双手不仅粗糙,而且极为有力,一拉之下,自己身不由己的便站了起来。 自己站着,皇帝坐着,看皇帝便不免有居高临下之嫌,一低头,便见到皇帝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虽然是在笑,但吴星仍然觉得一股逼人的气势扑面而来,不由自主的低下头,不敢再看第二眼。 “这一次走了不少地方,看了不少村子,听到的却都是你的好话,老百姓都说你是一个好官呐!”秦风道。 “下官,下官只是做了份内之事。”吴星讷讷地道,没有想到皇帝一开口,就是将他表扬了一番。 “好一个份内之事,如果我大明官员都像你一般做好份内之事,何愁大明不兴?”秦风笑道:“当然,那些百姓也将马郡守好好的夸了一番。” “郡守大人一向以身作则,下官也以马大人为榜样。”吴星马上道。 “马大人我就不表扬他了。”秦风大笑,提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递给吴星:“一杯薄酒,聊表心意,敬你这个份内之事。” 吴星手有些哆嗦,两手捧过酒,一饮而尽,呛得直是咳漱,眼泪都险险掉了下来。看到吴星的窘样,秦风更是开心的大笑起来。这些身上还没有沾染官场沉腐气息的官员,才真正是大明未来的栋梁之才。 “陛下,长阳太医局的医官朱明仁求见。”乐公公从酒馆外面走了进来,低声道。先前皇帝车驾急吼吼地进城,便是他去迎了来,不想一见面便被马向南喷了一顿,堂堂的乐公公,被马向南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大意便是指他这个大内副总管居然放任陛下鱼龙白服,简直就是不负责任,有失职责,他要上本参自己。这让乐公公极是恼火,心道皇帝陛下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我能阻止得了的吗?你要参我,参我个屁啊,我又不是外廷官员。 直起身子,看了一眼马向南,白眼翻翻,马向眼仍然是虎视眈眈地看都着他,两人目光一碰,火花四溅。 “让他进来吧!”秦风点了点头,道。 朱明仁瘦瘦小小的个子,白发白须,身穿一件布袍,倒颇有仙风道骨的模样,见了秦风,跪下见过了礼,便垂首立于一侧。 “朱太医,从繁华的越京城到了长阳郡,可有些不习惯?”秦风问道,当初舒畅整顿太医局,要将太医局中的御医下放到各郡办理郡属医局,可是受到了不少的阻碍,装病的有之,辞职的有之,撒泼放赖的有之,总之都是不愿意离开越京城。直到最后舒畅发恨,弄了一个医官证,没有这个医官证,你敢在大明行医,那就逮起来问罪,这个釜底抽薪之举,断了这些御医们的后路,这才不得不哭天抹泪的打上铺盖卷离开了越京城。 长阳郡苦寒,比其它地方更是不如,想来这朱明仁当初来这里的时候,也是一肚子不满的。 “不敢有瞒陛下,最初之时,臣的确是一肚子的不满意,抱着过一天算一天的日子来的,要不是舒大人当初威胁要让臣从此当来了医官,行不得医,臣早就辞职不干了,以臣得名声,在越京城还是能过得不错的。”朱明仁也不隐瞒,当初的事,在越京城也不是秘密,自然也瞒不过皇帝陛下。 “现在呢?”秦风笑问道。 “来到了这里,每日前来求医问诊的充塞门栋,臣有时候可真也累得骂天骂地,不仅得替人诊病,臣还得筹建医局,有时候当真是欲仙欲死啊!”这朱明仁说话倒也十分有趣,“起初,自是相当的不满意,可后来,臣却一点一点的体会到了当初学医时候的初心。这里的人穷,你替他看好了病,钱是没什么的,但他们却时常送来很多东西,起初臣也没有当回事,直到有一次随马大人一起下乡,这才明白,原来我没有当回事儿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极其贵重甚至是小半家当啊,臣心中甚是不安。” 秦风微微点头。 “臣想到了当年学医之时师傅的话,不由得愧悔交加啊,医者父母心,可臣医术渐高,却医德渐去,直到此时,臣才体会到舒大人的一片苦心啊。如今长阳郡的医局已经建起,各县的医局虽然规模小,但却也是五脏俱全,臣定期到每个县坐诊,终于体会到了医者的乐趣,那就是那些被治好人的笑脸啊!”朱明仁感慨地道。 “医者父母心,朱太医,你做得好。”秦风点头赞道,“长阳郡是大明以后的医药基地,大量的生药,成药都将从这里出去,你这个医官,诊病倒是次要的了,管好这些事,便是替天下人造福,再者,多带几个徒弟吧,教会的人越多,医术越高,你便功劳越大。” “谨遵圣意。”朱明仁连连点头。 “陛下,这里终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去县衙吧,您看外头,都要成人山人海了。”马向南瞧着外头越聚越的百姓,紧紧地皱着眉头道。 “好,这便走。”秦风站了起来,看见先前那个店小二,此刻缩在角落里正自瑟瑟发抖,不由一笑道:“柿子酒很好喝,很有男人味道,是你家老板自酿的吧,让他送几坛到县衙去,朕付钱,不会白要他的。” 看着瞪大眼睛的小二,秦风大笑着出门而去。 第七百零二章:赎罪 烈火敢死营的亲卫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将破旧的小小县衙紧紧地包围着,但在外面的街道之上,却不时有人赶了过来,当着这些亲卫的面,放下手里的东西,跪下叩三个头,然后又默默的离去。 马猴走到街面之上,蹲下身子,伸手握住一个妇人刚刚送来的一篮子鸡蛋中的一个,上面还依稀有着热气,大概是从鸡窝里刚刚捡出来的吧。 东西都很普通,野菌,木耳,风干的小块腊肉,绑着腿和翅膀的鸡鸭,甚至还有一看就是刚刚采摘回来的野菜,不值什么钱,但马猴的眼眶却有些湿润了。 仍然有人在往这里赶,默默地放下东西,默默的离去,马猴无言,双手抱拳,对着这些人深深的施了一礼。 一处阴暗的墙角之中,一个人靠着墙壁,也在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与马猴一样,他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不仅是感慨,还有些许的悔恨。 他是吴岭。白日里离开之后,他曾经随意在街上寻了几个人,问起人们对顺天军的看法,所有人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恨。 他也问到这些人对吴昕将军的看法,吴昕在长阳郡为官之时,颇有清名,闻名郡内,但现在,被问到的人,但凡知道吴昕的人,在沉默片刻之后,只回复了他四个字:为虎作伥。稍为读过些书的人,回答得稍为客气些,但也不是什么好话。 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这就是对吴昕将军的盖棺定论吗!吴岭有些想哭,当初他们追随吴昕起兵的时候,可是抱着救黎民于水火,还百姓一个清平天下的梦想的啊?为什么现在,他们收获得却只有仇恨! 看着那些带着不值钱的礼物来到县衙外的百姓,吴岭觉得自己明白了些什么。 百姓从来都不是工具!莫洛也好,吴昕将军也好,他们最初的目的无疑都是好的,可是他们在做事的过程当中,却将这些百姓当成了手中的工具。 为了达到最后的目的,手中的工具如果损坏了,在他们看来,这是正常的事情,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总是需人牺牲的。 他又想起秦风曾经反问过他的话。 “总是需要有人牺牲的,但是你们问过那些需要牺牲的人,他们愿意牺牲吗?” 是啊!他们愿意牺牲吗? 吴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头望向当空的皓月,伸手擦去夺眶而出的泪止,从阴暗的角落大步走了出来,大步的走向县衙。 “什么人?止步!”外围的几名亲卫能感受到这个行来的人与先前送礼的百姓的不同,吴岭刚刚靠近,他便已是围了上去。 “我是吴岭,我要见皇帝!”吴岭大声道。 县衙之内,一盏油灯旁,马向南正在向秦风汇报着这段时间以来长阳郡的一系列施政措施及取得的效果。 长阳郡依然很穷,但在马向南眼中,这片残破的山河,正在慢慢地恢复生机,一朵朵希望之火正在这片土地之上燃烧,假以时日,长阳必然能远胜往昔。 “陛下,再给我三年的时间,我能让长阳郡的收入不输正阳,成为朝廷的又一大税赋来源地。”马向南挥舞着瘦弱的胳膊,翘着花白的山羊胡子,自信满满地道。 “怎么?马大人准备三年后就摞挑子不干了么?”秦风笑道。 马向南一楞,也是笑了起来,“当然不是。只要陛下认为老臣还有几分能耐,臣愿意老死在这片河山之上。” “长阳郡在吏治改革与新币发行之上,也走在全国的前列。”秦风赞叹地道:“先前我经过的一个偏僻的小乡村,一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老汉儿,居然也识得新币,也用新币,这就很难得了。” “说起来这还真得托莫洛的福了。”马向南叹道:“一把火,不分良莠,将长阳郡烧了个七零八落,快成一块白布了,白布之上好作画啊!如果不是他们这一阵乱砍乱杀,像吴星这样才能并不突出,但做事却实实在在的人,永远也别想出头当官儿,本来是矮子里头拔将军罢了。别指望他们能给你出什么主意,但好在能忠实的不折不扣的执行每一项命令。” “马大人,你怎么能指望每一个官员都是那种能开拓创新,能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的人呢?这样的官员有就好,但却别太多了,不然人人都有主意,反而做不好事情了。像吴星这样的,虽然没什么创造力,但能将那些有创造力的想法贯彻到底,这样的官员,已经是很模范的啦!”秦风笑道:“像现在长阳郡,你马大人有想法,下头的官员们便都想法设法将你的想法做到位,这不很好吗?” “陛下,就现在这个局面,当然是不错,但我不可能一辈子当这个郡守吧?我要是走了,死了,他们岂不是就没了主意?或者我昏馈了,出了馊主意乱主意,却没有人指出来,他们反而还会将这些错误的想法贯彻到底,那可就坏了大事了。”马向南道。 秦风大笑:“杞人忧天,马大人,还有朕瞪着眼睛盯着你呢,再者,江山代有才人出,瞧瞧现在长阳郡地之上那些到处传来朗朗书声的学堂,马大人,你还怕将来没有人才吗?” “那还是多少年?”马向南苦笑。“下官还得想办法,多弄些人才进来,陛下,到时候下官看上了某些官员,您可不能把着不放啊!” “好,好,今天朕把话撂在这里了,你看上了谁,朕就把谁给你弄来,敢不来,绑着来。”秦风笑道。 “那就没意思了,你情我愿才好,强扭的瓜不甜。”马向南连连摇头。 两人对视,都是大笑起来。 乐公公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陛下,马统领说,那个吴岭回来了,要见您呐!” “吴岭!”马向南怒道:“这个混帐东西嫌他造的孽还不多吗?陛下宽仁,放了他,居然还敢回来。” 秦风却是摆摆手:“马大人,这个吴岭可是一个干才,一个很不错的将领,我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不然,我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劲儿把他带回到长阳来。” “那您先前还放他走了?”马向南瞪大眼睛,不解地问道。 “正如你刚才所说的话,强扭的瓜不甜,我也要他心甘情愿嘛,所以不得不冒险。但看起来,我赌赢了,这不就回来了么?乐公公,让吴岭进来。”秦风笑道。 大步走进来的吴岭,在马向南警觉的眼光之下,一言不发地跪倒在秦风的面前,这一次,秦风没有让他起来,而是脸色严肃地盯着他。 “想通了?”秦风问道。 吴岭点了点头。 “想通了什么?”秦风追问道。 “今天我离开陛下之后,想了很多,也问了很多人,无一例外,他们对顺天军只有恨,对于吴昕将军,对于我这样的人,也只有恨。我在想这是为什么?难道我们不是为了要给他们一个更好的生活吗?直到我看到,那些最为普通的老百姓,默默地给你送来礼物之后,我才终于弄明白这是为了什么。我错了,吴昕将军也错了。我们或者是好心,但却办了坏事,让长阳郡人蒙受了巨大的牺牲,如果不是吴将军,不是我们这些人当初对莫洛的支持,莫洛原本是不可能迅速成事的。所以我回来,我想做一些事情,来为我们以前的错误赎罪!”吴岭道。 “你能想明白这个道理就好!”秦风站起身来,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吴岭:“吴昕是良将,可一个厉害的将领,如果跟错了人,走错了路,那他带来的损害却远比一个平庸的将领带来的危害大得多。你心怀旧主,这是好事,但却不能以小恩忘大义。莫洛死了,吴昕也死了,但他们却在世上留下了无尽的骂名,可你还活着,我希望你能用你剩下的生命来为百姓做些事情,既是为你的过往赎罪,也是为他们赎罪,或者因为你的努力,他们留下的骂名,会渐渐在百姓的记忆之中淡去。” “吴岭愿意。可是吴岭只是一介莽夫,除了领军打仗,才别无所长。”吴岭道。 “顺天军败亡之后,你带着一帮子残兵败将,能在山中坚持数年之久,才能自是不必说的了,而我看中的,正是你这中在崇山峻岭之中作战的本领。”秦风道。 “后来还是败亡在陛下手中。”吴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不不不!”秦风摆手:“没有后勤,没有补给,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即便是朕,自问也没有这个本领。但是以为,你成为了大明的将领,那就不一样了,大明能为你提供最好的后勤,最好的武器,最好的士兵,让你在大山之中尽情地施展你的本领。” “陛下是因为蛮人?”说到军事上的问题,吴岭的脑子立时便敏锐起来。 “当然,蛮人的问题终究是要解决的,可我不想像以前那样,再次留下隐患,我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吴岭,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需要你了吧?”秦风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第七百零三章:我们需要一支水师 来时静悄悄的三人进城,走的时候,虽然人马浩荡,但仍然走在悄无声息,天还未亮的时候,秦风一行人等,已经离开了天门县城。 不同的是,队伍之中多了几辆马车,装载的却都是这里的老百姓送给他的那些并不值钱的乡野物事。 “这些我都要带着,一路上,就吃这个了。”秦风道。“礼轻情义重,老百姓送给朕的这些东西,比你们说千万句话都管用。他们感激朕,送朕东西,便能说明你们这些官儿当得好,老百姓念你们的好。吴星,好好干,你只要像现在这样扎扎实实的多做实事,说不定过些年后,便能站在越京城的朝堂之上了。” 有点木讷的吴星,被皇帝的表扬弄得有些昏头涨脑,这算是升官的许诺么? 队伍在宽阔的驰道之上缓缓前行,这是长阳郡现在唯一通向外界的主干道,原本也是破败不堪的一条道路,但在太平军入主长阳郡之后,便开始了维修,改建这条道路,当时大军入长阳郡,在击败了顺天军之后,几乎每支部分都分到了一段来改扩建,当大股军队撤离长阳郡的时候,这条道路也已经基本成形了。 再后来,全是大柱统率的撼山营,他们在长阳郡足足驻扎了两年,这两年间,除了练兵,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修路,将原本断断续续修整好的官道,一节节的连接起来。到最后撼山营剿灭吴岭离开长阳郡之时,这条道路也就完工了。 道路很平坦,马向南盘腿坐在内里,笑嘻嘻地看着秦风:“陛下,今年长阳郡的苹果,大枣挂果都是极好,臣亲自去瞧过了,到了收获季,绝对是丰收年啊!” 秦风斜眼看着他:“马大人,朕晓得,你把主意又打在朕的头上了,连乡间老汉都知道了,他们的苹果,大枣马上就要成为贡品了。你这是在倒逼着朕呢。刚刚收了这老百姓的许多礼物,回头要是不认帐,岂不是要惹骂啦?” 马向南吭哧吭哧的笑:“陛下,长阳穷嘛,您不知道在越京城的时候,但凡是正阳,沙阳,太平这些地方来的官儿,一个个那是耻高气扬,昂首挺胸,我瞧着裁缝给他们做官服的时候,一定是前长后短,不然他们屁股后的衣服绝对要在地上拖。再瞧瞧我们长阳郡的官儿,一个个灰头土脸,官服上不打补钉就算是好的了。” 秦风哈的一声:“这么说来,你们长阳郡的官服那一定是前短后长罗?回头我得问问制衣坊的头儿,这官服,是不是各地还不一样?” “陛下,打个比方,打个比方。但说实在的,现在长阳郡的官儿出外办事,那的确是低人一头啊,别人看我们,真跟看叫花子一般,我得挣这口气啊!”马向南搔搔脑袋,“可臣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便只能想些歪门邪道,指着陛下能拉一把长阳郡了。” “老马,这两年,你可是老多啦!”秦风看着对面的马向南,突然道,当年初见马向南时,此人可还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家伙,哪怕是身在乱军中,也保持着应有的风仪,这当了大明朝的官儿,却是显老得极快。可见的确是操心劳力的。 “陛下,痛并快乐着呢!”马向南嘿嘿笑着,“臣在楚国的时候,也当过地方亲民官,可那个时候,臣啊,多半的时候,不是在衙门里打文牍官司,便是在跟地方豪绅们扯皮,想做一件实实在在的事情,难呐!现在陛下把长阳郡交给我,苦是苦点,累是累点,但每一点付出,你都能看到实实在在的回报。我辈读书人,从小立志是什么?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马某虽然年过五十,但这从小的志向却还是记得的。” “你那贡品的事情,朕应了。等到果子成熟的时候,你大张旗鼓的给我送到越京城中去。”秦风看着对方,道。 “陛下这是答应啦!太好了!”马向南大喜:“那咱长阳郡的这些东西就不愁销路了。臣还得让他们把价订得高高的,得趁着陛下这股东风,好好的赚一笔。” “关键还是你品质怎么样!”秦风啼笑皆非,“你要是不好吃,就算我咬着牙,腆着脸给你站台,只怕也不会卖上多少吧?” “质量那自然是没得话说。现在长阳郡路通了,东西能运出去,再有陛下为其张目,要是还卖不出价来,我马向南这把年纪就算是活到狗身上去了。”马向南抚着山羊胡子,“臣还专门去请教了王月瑶王署长,她还给我出了个主意。” “哦,这位女财神又给了你什么金点子?” “她说啊,人靠衣装,这卖东西啊,也得装扮装扮,她这一说,我就明白了,到时候,我捡最好的果子,给这些果子裹上金纸,一个个装进漂亮的木盒子里,外面再用雕刻精美的大厢子装好,号称是皇宫专宫,绝对能把豆腐卖出肉价钱。” 秦风不禁芫尔,这是王月瑶的老套路了,舒畅为了讨好她发明出来的香水,这位大姑娘烧了一批精美的陶瓷小瓶,每瓶里面最多装了几十滴香水,一套十二装,成本不过数两银子,卖出去却能卖上百两,绝对的暴利。 还有那个什么面膜,现在太平坊已经具备了大批量生产的能力,可王月瑶偏偏不干,仍然只生产那么一点点,造成有价无市的局面,外头根本买不到,想要的,只能提前预订,那价格自然高得离谱,现在这面膜与香水远销四国,仍然是太平坊赚取利润的大头。 这种做买卖的法子,被王月瑶称之为饥饿营销,愈是少,就愈是显得珍贵,要是多了,那就不值钱了。 “马大人,其实宝清港现在已经基本完善,太平船厂的第一稻海船也要正式下水了,坐拥这上等港口,你赚钱的法子,应当多着嘛,不得非在一棵树上吊死,总不能只指着这些土特产还有舒畅太医署的那些生意吧?”秦风提醒马向南道。 “陛下,臣怎能不知道港口就赚钱的聚宝盆呢?臣可是从楚国过来的,南方多江多河,江河边上的城上港口,那可是能养活许多人,挣来不少钱的。”马向南摇了摇头:“可宝清港不行啊!” “为什么不行?” “得有人有船来啊!”马向南道:“大齐禁海,别说是海船贸易了,便是渔民打鱼,那也有规定的区域。而楚国的商船,又有几艘敢冒险穿过大齐的海面,不说是大齐的水师不会让他们过,便是那些海盗,也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前些年大楚的船过来,可都是与大齐先打一场,打赢了才能过来的,可每次到宝清港,不是伤痕累累,如果真有商船这样闯过来了,那成本必然高得吓人,别说赚钱,能不赔得倾家荡产就算不错了。” “齐人拦阻楚人的商船过来可以理解,他们自己为什么要禁海呢?”秦风有些不理解。 “陛下,这是齐国的国策,水师太费钱,而大齐自认为在海上并没有敌人,那些海盗怎么也没有本事上岸,所以大齐几乎将所有的力量都投入到了陆军的建设当中,要不是大楚有一支舰队,大概齐国连最后的这支舰队也不会保存的。现在这支舰队唯一的作用,也就是防备楚国了。”马向南道。 “海上就不会有敌人吗?”秦风喃喃自语,“千年以前,李清大敌所建的庞大舰队横扫四海,那些被大帝打服的从海外来朝贡的国家,难道就不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 “在大齐皇帝的眼中,那些不过是撮尔小邦,化外蛮夷,不值一提,只要他们敢上岸,大齐就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马向南笑道:“当年我曾去过齐国,与他们的朝臣就禁海一策辩论过,当时他们就是这样驳斥为臣的。” “你怎么会与他们就这个辩论?”秦风笑问道。 “臣当时也是一方郡守嘛,治下便有港口,当时治下的商人们希望能与齐国开通海上贸易,但遭到了对方的断然拒绝,所以臣便去疏通活动,当然,最后碰了一鼻子灰回来。”马向南笑道。 秦风突然想起一事,“马大人,你说洛一水,陈慈他们出海泛舟而去,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不知道。”马向南道:“不过他们可有上千人,而且都是精锐士卒,洛一水陈慈他们又都是绝顶的高手,就算去了海外,立足也不成问题吧。” “海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秦风有些神往:“当年李清大帝之时,四海臣服,想必海上必然是船帆遮天,当时可曾号称万邦来朝,这肯定是有些夸大的,但几十个国家总是有的吧,就算如齐国所言,一个个都是撮尔小邦,但几十个国家加起来,总比我们大明要大一些吧?” “那是自然的。”马向南笑道。 “马大人,我们需要一支水师。”秦风突然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马向南。“我们需要一支水师,也需要水师将领。” 马向南一愕:“陛下,水师可是一个耗钱的兵种,比骑兵还费钱。” “钱可以慢慢赚,但水师必须得建起来,就算慢一些,也必须得有。但我们没有这方面的人才……” “您是想让臣从楚国挖人过来?”马向南七窍玲珑。 “你在哪边有关系。”秦风笑呵呵地道。 第七百零四章:为什么不能再来一遍 秦风没有去长阳郡城,而是直接奔向了宝清,来到了宝清港。 这里,有大明朝唯一的一家船厂。船厂的工人,都是来自大楚,是楚国当初送给大明建国的礼物。 这份礼物意味深长,内里包含的意味,秦风当然明白,程务本与秦风合作良久,对于秦风的野心自然也是心知肚明。这份礼物,便是针对着秦风的野心而特地送来。 不论是对于明国而言,还是楚国而言,现在的齐国,都可以算是一个庞然大物,楚国的水师算是强悍的,但却也无法彻底战胜齐国,而齐国的水师,不过是延续着以前唐王朝的老本钱,那些唐朝遗留下来的庞大战船,虽然大多都可以是太爷爷辈的了,但修修补补,在海上,仍然让楚国无可奈何,而更让楚国无奈的是,齐国虽然封海,水师不受重视,但水师官兵一辈辈的传下来,爷传子,子传孙,一般而言,都是世世代代成为水兵,这些人不仅继承了祖辈的职业,也继承了祖辈的技能。 楚国能利用水师突破齐国的封锁,必竟大海很宽广,但却无法消灭齐国水师,更谈不上利用水师来袭扰齐国海岸线,因为他们没有对齐国水师必胜的信心。 送给明国一千余名船匠,程务本知道,秦风一定会很好的利用这些匠人,来建立属于他的一支水师,只要明国的水师出现,那么在海上,齐国便又多了一个敌人。 程务本的想法没有错,秦风终于由宝清港,想到了船厂,又由洛一水的泛舟出海,想到了明国应当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水师。 当然程务本没有想到的是,秦风想建水师的初衷,倒并不是想着与齐国在海上争雄,而是防备着有可能来自海上的敌人,又或者说,他想有一支水师,带着无数的商船,去寻找过去大唐的足迹,去征服,去赚钱。 现在秦风的内心深处,赚钱或者是最重要的。一个普通的家庭,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酣茶,样样都要花钱。更不用说一个国家了,每天的花费,那都是一笔巨大的数字。 长阳郡虽然现在发展势头很好,但穷得仍然触目惊,想要尽快摆脱这种局,最便捷的方法,便是大笔的银钱投入进去,可秦风没钱。而他想修一条纵贯全国的轨道车,金圣南光是算了算从丰县到沙阳郡这条不到百里的线路以及沿线的配套设施,就让秦风浑身汗毛倒竖,光是这笔钱,就让现在的大明捉襟见肘,更别说他想修的是一个贯穿全国的网络。 没钱,但这路还修不修?答案却很显而易见,当然要修,如果有这一条道路,秦风便能用最快的速度调集兵力,调集物资,这样,他不需要太多的兵力,便能行有余力的应付各处有可能发生的战事。 修轨道车是很贵,可是只要修成,便是万世基业,比起养庞大的军队,从长远来讲,却要便宜很多,而且只要修成,这条路自身便有赢利的能力,也可以弥补一部分资金的不足。 “宝清港比以前冷清了许多啊!”站在宝清港的土地上,秦风感慨地道:“我记得以前这里一道栅栏,外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木屋子,有很多的百姓在这里讨生活。” “那时情况与现在不一样了。”马向南道:“那个时候,这里驻扎着数千楚军,而且楚国为了开辟第二战场,不遗余力的向这里投送力量,那怕在海上损失巨大,也没有放弃,不断地有船告港,有人上岸,自然便有生意。可现在呢,军队没有了,而港口也没有什么船只过来,当然,除了一些小渔船。” 马向南笑了起来,“如果不是朝廷在这里建一个船厂的话,只怕宝清港又要荒废了。” “有港口,还要有船,还要有生意,才能兴旺起来。”秦风点点头:“所以我们更需要船了,就算不走齐国,还能往外走,洛一水能去的地方,难道我们的船就去不了。” “只怕海外危险重重。”马向南摇头道:“当年李清大帝,可也是用刀枪先去打服了他们。这才有万国来朝的局面,现在我们对外面一无所知,对于外面到底发展成了什么样子我们根本无从知道,贸然出去,太危险了。” “他们为什么没有打过来呢?”秦风笑问道。 “据古书之中记载,海外虽然地域广阔,但却国家众多,最可笑的是,有的所谓的国家,还没有我们一个县大,这样的乱局,恐怕也很难聚集起力量吧。再说了,也许是当年李清大帝的威名太过于赫赫,这些海外之国对于天朝有着一种天然的畏惧也说不一定。” 秦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既然李清大帝当年能打服他们,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呢?马大人,你就不想将这样波澜壮阔的事业再来一遍?重现当年万国来朝的景象?” 马向南呆住了,看着秦风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啦?吓住了吗?”秦风大笑起来。 “陛下,臣当然吓住了。当年李清大帝远征海外,可也是统一了天下之后,集全天下之力,据史书讯载,当年出征之时,千万船帆遮天蔽日,数万士卒登船出海,那是何等壮观?当然,这也需要何等的财力?现在我们是个什么景况?陛下,可千万不能好大喜功啊!这样的事,万万做不得。成功了,我们不见得能得到多少好处,但一旦失败,就是灭顶之灾。” 秦风扁了扁嘴,“马大人,书不可不读,但却不可尽信,你说千船出海,数万士卒,这只怕是瞎写的吧,这样大的规模,后勤补给该有多困难?大海茫茫,无穷无尽,便是数万士卒又能济得什么事?” “陛下,此事臣是不赞同的,就算要做,也得等陛下一统天下之后。”马向南摇头道。 秦风嘿嘿一笑,“如果我们只是去做生意呢?” “没有刀枪保护的这种海外生意,只怕被人吃得连骨头也不会吐出来。”马向南仍是摇头道:“陛下可知道,光是海上的海盗都足以让商船九死一生。” “好了好了,这话就当我没说,咱们连一只战舰都没有呢!”秦风笑着道:“等我们组织成了一支舰队,我们再来讨论这个话题吧!” “陛下,您现在已经有了一艘战舰了。”马向南面色有些古怪,指了指港口远处的一面飘扬着日月明旗的地方,“太平船厂已经造出了第一艘战舰,您今天过来,不就是为了亲自替他剪彩下水的吗?” 秦风一拍脑门,大笑:“你瞧我这记性,倒真忘了已经有一艘战舰了,不过太平船厂成立快一年了,才造了一艘船出来,这效率可不高啊!” “陛下,造船可大不简单,这不到一年,便能造出一艘战舰,而且还是在一无所有的基础之上,已经是船匠们不分日夜拼命工作的成果了。”马向南道。 “这个,我还真不懂。”秦风道,“走,去看看我们的第一艘战舰。” 太平船厂大门口,来自楚国的老船匠余聪带着千余名船匠以及一些辅工跪在大门口迎接大明的皇帝。在大楚,他们只是最底层的工匠,可纵然如此,让他们背井离乡来到大明,他们当初仍然是不愿意的。 但他们的命运从来就不是由自己主宰,朝廷一声令下,虽然哭天抢地,却仍然不得不收拾行礼,带上妻儿,背井离乡来到大明。有门路的,还可以行贿选人的主官,没门路也没钱的,便只能接受这样的命运。 但当他们来到大明,到了宝清港之后,他们却发现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糟糕,这里,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居住的房子,家属还丁口还分了土地,这在大楚,可是不敢想象的,有自己的土地,这是他们从来都不敢有的梦想。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长阳郡,缺人,不缺地,多的都没人种。 获得土地的喜悦感,冲淡了他们远离家乡的悲苦,但喜事却并没有就此终结,而是一桩接着一桩,在席卷大明的吏治改革之中,这些来自楚国的船匠,作为国家开办的船厂,其中主事的大匠,居然获得了官员的身份,而其它的人,也都成为了拿国家饷钱的工人,收入之高,让他们喜出望外。 第一次,这些原本在楚国苦巴巴的船匠们,打到了存在感,而他们回报大明国对他们的 慷慨的办法,就是拼命的工作。 太平船厂,原本只是楚国用来修理受损船只的一个船坞,后来虽然经过扩建,但距离一个能建造战舰的船厂,还是有不小的差距的,正是这些船匠,夜以继日的工作,才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建造出了第一艘战舰。 比起楚齐的战舰,这船很小,顶多算是楚齐主力战舰的护卫舰,但这却是这些船工们排除了无数的困难才建造出来的。 而今天,他将正式下水。 过去的老船匠,现在的大明六品官员,太平船厂的主事,坚信这只是开始,以后在太平船厂,将会有更多的更大的战舰从这里下水。 第七百零五章:第一艘战舰 秦风两手抓住老船匠布满坚硬茧壳的双手,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余主事,辛苦了。”秦风笑容满面。 被皇帝抓住双手的老主事余聪,激动的身体不可遏止的颤抖起来,在大楚,他只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工匠,别说是皇帝,只要是一个官儿,便能对他喝来唿去,在他眼中,县官就已经是大得不得了的官员了。 换了一个环境,来到一片陌生的地域,他所得到的,简直是不敢想像。嘴唇颤抖,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牵着这双筋骨毕露的大手,秦风扬声道:“都起来,免礼,平身。” 身后的乐公公扬声开嗓,将秦风的话再重复了一遍,下面黑压压的一片跪在地上的船工,这才差次不齐的爬了起来,大多是瞪大了惊奇的眼睛,看着前方牵着余聪的年轻的皇帝。 这便是皇帝啊! “余主事,你们来到大明,过得可还习惯?”秦风轻轻拍着余聪的手,问道。 “回陛下话,习惯,心惯,简直太习惯了,这里太好了。”余聪连连点头,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些,身子也不在发抖了。 “背井离乡,远离故土,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当真是难为你们了。”秦风轻叹道。 “不不不!”余聪赶紧道:“回陛下,草民们这些人,在大楚只是卑贱的工匠,一无所有,每日辛苦所得,连裹腹都困难,但到了大明,不但当上了官儿,还分得了土地,有了自己的房屋,现在大家都非常庆幸能来到这里了。” 余聪这批人的确感到非常庆幸,当初他们这些人,一无门路二无钱,这才被迫到了宝清,但谁也没有想到,这一跤却是跌到了蜜罐罐里。 有房有地有饷银,还有比这更安逸的日子么? “陛下,船厂你已经为您备下了休息室,等吉时一到,新舰就可以剪彩下水了。”余聪道。 “嗯,不去休息室,我去你平时办事的公厅看一看。”秦风笑道。 余聪一下子便傻了,“陛下,那里头,乱得很。” “不怕不怕。”秦风摆手,抬脚便往里走,“前头带路吧。” 余聪平时处理公务的公厅就在造船的船坞里头,用木头在空中架起来的一间房屋,实在是简陋得很,站在外头秦风只看了一眼,便惊讶之极,船厂主事,好歹也是六品官,这就是他平时处理公务的地方。 “陛下,草民不识字。”余聪的脸红黑红黑的,“平时的文书之类的事情,都由专门的人处理,草民只懂怎么造船,在这里,草民一抬头,便能看见船的进展,能随时发现问题,所以便让人在这里架了一间屋子。” 秦风点了点头,笑道:“亲临一线,随时监督,不错,不过余主事,你这称唿要改一改了,你是大明六品官员,可不再是什么草民。” “草民,草民习惯了。”余聪脸更红了一些。 “以后在朕的面前,要自称为臣才是。”秦风大笑,顺着木梯子爬了上去,一推开门,倒又是惊着了,余聪说得没错,屋里的确是乱,乱得无以复加。 各式各样的工具几乎占满了整个屋子,唯一的一张桌子上,摆着一个战舰的模型,一米来长,做得极为精致,最让秦风惊讶的是,这个模型像是被整齐的从中剖开一般,从他这面看,是一艘完整的舰船,转到另一面,却没有了,船内部的结构看得一清二楚。 走到桌子跟前,秦风小心翼翼的将这模型捧了起来,举到眼前仔细打量着。 “这便是你正在造的船?”秦风问道。 “是的,陛下。”余聪道:“这个模型与将要下水的那艘战舰一模一样,只是小了许多而已。” 将模型放下,秦风站在窗户跟前,俯视着脚下船坞之中那艘披红挂彩的战舰,比起楚国当年停留在宝清港的战舰要小了不少。 “余主事,朕听说造船挺难,但朕不懂,你们在造船的过程之中,最大的困难是什么?”秦风问道。 “陛下,没有什么困难。”余聪勐摇头。 秦风微微皱起了眉头:“既然没有什么困难,那朕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们这里一千多船匠,还有更多的辅工,一年便只能造一艘出来呢?” “陛下,不是这样的。”余聪摇头道:“现在制约船厂造船的不是人手,也不是技术,人手足以支撑我们同时开建三条战舰,而技术,这里有上千熟练的工匠,也不存在问题。最关建的问题是造船的木料的储备。” “木料?”秦风大惑不解,“长阳郡这里尽是崇山峻岭,别的不多,树还不多吗,要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为什么会缺这个?” 余聪脸色有些尴尬,嗫嚅半晌才道:“经下,那些新砍下来的木料是不能用来造船的,这样造出来的战舰下了水,最多能支撑个三年两载,自己就会散架了。特别是船的龙骨,对木料的要求更高。太平船厂以前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储备,去年草民,哦,是臣等这些人来到这里之后,立即就选择了一部分合适的材料,处理之后存放了起来,但也至少明年才可以用。” 秦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哈哈,余主事,朕是一个外行,让你笑话了。可这艘船是怎么一回事?” “陛下,太平船厂没有储备木料,这艘战舰,其实用得都是先前楚军的战舰,他们有两艘在从楚到我们大明的时候,在海上与齐国打,与海盗打,损毁极其严重,已经没有了什么修复的价值,便丢弃在这里不要了。臣将其拆散了,所幸的是,这船的龙骨没有什么大的损伤,臣便用这些旧料翻新,造了这艘新舰出来。”余聪解释道。 “旧料翻新?那这船的质量?”秦风有些怀疑。 余聪涨红了脸,“陛下,不是臣夸口,哪怕就是用的旧料,但这艘船绝对比楚齐现在同类的战舰要更坚固,更耐用。臣等深受国恩,在这等大事面前,岂敢有半点轻慢?” “好,太好了!”秦风拍手大笑:“余主事,朕不太懂造船,随口这么一问,你也就随耳这么一听,朕是相信你们的技术的。你刚刚说,明年开始,就可以大规模造舰了?” “是的,陛下。”余聪点头道:“现在我们一直在分出人手去山间选料,储备每天都会增加,正如陛下所言,长阳郡这里,适合造般的木材极多,这比大楚可要好多了,就近选材,就近储藏,明年,臣就可以同时开工建造三艘战舰。” “妙极!”秦风高兴地看着马向南,“马大人,听到了吧?你长阳郡要大力支持太平船厂,这不仅关乎着国家利益,于你长阳郡也是大好事一件,至少会给你带来很多的工作机会是不是?而且以后这港口里船多了,人多了,生意好起来了,你的税收,岂不是也会节节攀升?” 马向南一摊手:“陛下,有了船,还得有会驾船的人,会撑舟的水手,。现在,好像我们一无所有。” “嗯嗯,这是你的事情,朕已经把这件事交给你了。”秦风厚颜道:“你去找人,找来的人,要钱给钱,要官给官。” 马向南无奈地笑了笑,这可是一件不太好完成的工作。 “陛下,其实臣在楚国老家哪边认识几个这样的人,不过他们都是罪囚,被发配在当地的船厂里做苦工,也不知陛下会不会要他们?”余聪在旁边听明白了意思,搭话道。 “嗯,你有这样的朋友?”秦风问道。 “算不得朋友!”余聪连连摇头:“有两个人,以前都是水师的将军,不知因为什么被抓了起来扔到船厂里做苦工,每天带戴着铁镣子,但臣平日里看着听着,觉得他们也是有本事的人,他们对我们造战舰时常指手划脚,那些当官的哧之以鼻,但臣这些造船的有时候听了却是大受启发。他们是真正懂船的。” “水师的将军?还成了罪囚?”秦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乐公公,回头把这两个人的名字记下来,然后交待郭九龄他们,把人给我弄过来,哦,对了,看看他们有没有家属,一并弄过来。” “奴才记得了。”乐公公点头道。 “陛下,吉时要到了!”马向南看了看天色,提醒秦风道。 “好,这就去剪彩,看我们大明的第一艘战舰下水。”秦风兴致勃勃地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的,看着余聪道:“余主事,你这个模型送给朕可好?” “陛下能看上这船模,是臣得荣光。”余聪慌不迭的将船模捧了过来,一边的乐公公将其接了过来。 “回去之后摆在朕的书房。”秦风笑咪咪地打量着这个精致的船模:“对了,在上面刻一行字,太平船厂第一任主事余聪督造。” 一边的余聪听了秦风的这话,感激的眼眶发红,要不是强忍住,那泪水便会哗哗的流下来。 第七百零六章:一个老兵的迷茫 就在秦风对他的国土进行第一次巡视的时候,在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落英山脉,战火再度燃起。 距离上一次的落英山脉之战已经整整过去了五年,曾将战死在哪里的士卒早已化为白骨,鲜血滋润过的土地,花草树土长得格外茂盛,但现在,他们被汹涌而来的兵潮再一次的踩在了脚下,与泥土融合在了一起。 落英山脉的第一战,便在井径关展开。 左立行时代的井径关,只是一个小小的关隘,作为前方驻扎军队的大后方,提供粮食,军械的补充,当然也作为受伤的,生病的士兵的休养之所,而在秦军全面战领落英山脉之后,井径关被作为了重要的据点,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成为了落英山脉之中的第一大关。驻扎有一万秦军边军。 守关大将杨智,却是邓氏一系的重要将领。 位于险要地形的井径关,又有一万大军把守,即便是安如海亲自指挥来攻,首次作战,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多次攻上城墙,却又被一次次的打了下来。 第一天,双方基本算得上是平分秋色,损耗率差不多大,一方器械精良,装备远胜秦军,远程攻击武器犀利异常,而另一方,却是悍不畏死,又有险城为倚,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得谁。 夜色笼罩着这片大地,井径关像是一条怪兽葡伏在崇山峻岭之中,城头之上没有一点亮光,别说灯笼,便是火把也不见一根,秦军不在乎,他们在这片关头之上驻扎了数年,对这里的一砖一瓦异常熟悉,有没有光亮,他们一样能行动自如,挂上灯笼,点上火把,反而是在给对方帮忙。 不时有弩箭唿啸而来,有的掠城而过,有的重重的钉在城墙之上,有的射在城门楼子上,每一次的射击都会让城上躺在地上的秦军发出一阵阵的哧笑。 他们都是老兵,对于楚军的这种骚扰,根本就无动于衷,该睡的依旧唿唿大睡,那些发出笑声,都是值勤防备楚军偷袭的官兵。 不时会有秦军猴子一样的爬上城门楼子,将深深钉在上面的弩箭费劲的弄下来,这些从数百步外射来的弩箭,全身都是用铁打制的,对于秦军来说,可是好东西。城头之上,已经放了数十枚这样的弩箭,一枚枚摆得整整齐齐。 “奶奶的,哨长,真是视我们入无物啊!”一名老兵趴在城垛之间,露出一个脑袋,看着数百步外的几台大型弩,楚军似乎毫无顾忌,明火执仗,站在城头,他们看得清清楚楚。“要不要出去敲他们一下?” 哨长是个五十出头的老兵,此刻背靠在城墙之上,两条大腿伸直,不时轻轻地捶着大腿,听了这个老兵的话,哼了一声:“你是死人啊,这十几年的兵都白当了,这样明火执仗的逗我们,就盼着我们下去呢,我敢说,那几台大弩的背后,不知有多少支弓箭在等着我们呢!你要敢出去,回来的就是一个刺猬。” 老兵嘿嘿的讪笑起来:“这不是图个乐子痛快嘴吗?哨长,老让他们射我们也烦得很,要不然让我们也还击一下。” “咱们弩箭珍贵得很,这个距离之上,你有把握一弩干掉对方的大弩?”哨长哧之以鼻,“还是等明天他们大规模进攻的时候,咱们一枚弩箭出去,串一串楚军更划算。” 老兵叹了口气,滑了下来靠着哨长坐下,手里拈着一枚楚军的弩箭:“好家伙,全铁的,真扎手,可惜我们的弩机用不了。只能等以后融了打成刀枪。哨长,对面那些家伙装备真好,普通的士兵也全身披甲呢,瞧我们,便连哨长您,也就弄了一个护心镜,这还是几年前的家伙吧!” 老哨长翻了一个白眼,不理会老兵的唠叼。 “哨长,您说以前我们跟着邓大将军,穷那也说得过去,可现在不是归了卞大将军带领吗?怎么还这么穷?上一次看见雷霆军,那装备,真叫人流口水呢。” 老哨长听得心烦,干脆躺了下来,拿头盔盖住了脸。头盔是楚式的,那是几年前的战利品。虽然闭上了睛睛,但却又哪里睡得着?他虽然只是一个基层军官,但在军中几十年,上上下下认得的人却是数不胜数,他麾下出了不少边军中的高级军官,像现在井径关大将杨智,当初便给他做过副手。所以他知道的也比别人更多一些。 最上头的大将军换了,不代表他们的处境便好了,其实应当说更坏了一些,邓大将军领兵之时,穷是穷了一些,苦是苦了一些,但好歹从上到下都是一条心,现在换了卞大将军来,将帅不和,当了一辈子兵的老哨长有着一丝不详的预兆。 井径关是落英山脉中秦军最重要的关卡,楚军安如海亲自指挥进攻,如果井径关失守,那么接下来的落英山脉之战便又将陷入到乱战之中,而如果集中力量在这里与楚军绝战,难道对大秦不是最有利的吗? 但现在不是这样,卞大将军下达的命令是梯级抵抗,层层防守。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不许后退,而为这个战略给出的理由,居然是后方还没有准备好与楚军大决战,粮草,军械不足,需要时间筹备,需要最前线用拼死抵抗来换取大军集结,准备的时间。 如果是邓大将军下达这样的命令,老哨长不会有疑惑,只会坚决的执行,因为邓大将军这么说,那就一定是真的,可现在,他不敢相信。因为他清楚得很,现在布置在前方的军将,都是好大将军的嫡系将领。 他曾有机会离开,年前,开平王从边军之中抽走了五千名精锐老卒用以补充雷霆军,杨智希望这位带他出道的老上司离开,他绝拒了。他不知道离开边军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一辈子都生活在边军中,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卞大将军这是要他们死战到底呢,说白了,就是要他们用命去换楚军的命。蒙在头盔下的他苦笑起来。 “老哨长,老哨长!”一个声音低低的传来。 他骨碌地坐了起来,他听出这个声音是杨智将军身边的一名亲卫。 “小四儿,什么事?”他捧着头盔问道:“是不是我们要连夜来一次反击?” 被他唿作小四的杨智亲卫半跪在他面前,嘻嘻笑着:“什么反击啊?杨将军准备撤离井径关了,将军让我来通知您,您这一哨作为前锋先走。” “撤退?”老哨长瞪大了眼睛,“阵前撤退,杨将军昏头了么?” 小四儿尴尬地笑笑,整个军中,大概也只有这位老哨长还敢这么脱口而出对杨将军不敬吧。“老哨长,我不知道,我只是来传令,杨将军让您到雾山设立一个阵地,接应随后而来的军队。” “现在?” “马上!”小四点头。 老哨长沉默片刻,他心中大概明白,卞大将军要让他们在这里流尽最后一滴血,可杨将军却不甘心如此,准备擅自撤退了,可这样一来,后果如何可就很难预料了。面对这样的情景,当了一辈子兵的老哨长,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一直呆在这里,他麾下的这数百士兵,最后肯定都会倒在井径关上,但离开,秦军在落英山脉之中最大的优势便荡然无存,接下来,他们又能活多久? 上头的较量,不会因为他们撤离井径关就告一段落的,恐怕只会愈演愈烈。 他叹了一口气,弯着腰,把麾下的士卒一个个踢了起来,悄无声息的向着城下走去。前途莫测,他先前那种不详的预感更是强烈了一些。 内城,井径关大将杨智正在看着落英山脉的地图,一个个黑色的小点,代表着一个个秦军在这片区域设立的军寨,他在其中一些上面划上了一个圈圈,转头看着身边的副将:“分散三千人到这些寨子中去。” “杨将军,这是公然违备卞大将军的命令,会被追究责任的。”副将满心担忧地道。 “追究责任?”杨智冷笑:“卞无双这是**裸的要致我于死地,难不成我就束手认命不成?我死无所谓,可这些士卒为什么要白白送死?消耗?笑话,消耗楚军,难道消耗得不是我大秦的儿郎。” “可他现在是大将军,是我们的顶头上司。” “别忘了,现在他上头还有开平王。”杨智笑道:“开平王会支持我们的。而且我已经拼死抵抗过了,我甚至于安如海亲了手,受了不轻的伤,这是众人都亲眼目睹的。井径关守军折损过半,撤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副将苦笑:“将士兵们分散到这些寨子中,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大家都需要一块遮羞布,卞文忠不敢撕破的,真要逼争了,这边军,能道就能由他作主不成?”杨智冷笑。“就凭那一万雷霆军?” “这样下去,以后怎么办啊?” “我们的目的,就是要逼得卞无双在这里呆不下去,李大帅一辈子英明,临到了末了,闹这么一出昏馈之招,既然将大秦交到开平王手中,就该痛痛快快的放手,却偏偏还闹这么一出,要不是他是李大帅,我就要骂他祖宗十八代。”杨智恨恨地道。“执行命令吧!” 第七百零七章:弃关 安如海站在沙盘前,凝视着内里一面面代表着秦**队的小旗,这副沙盘还是敢死营当年的遗物,制作精良,还可拆散成一个一个的部件随身携带,最是方便不过。 沙盘之中的小旗已经不是原先的模样,很多在今年都有了大幅度的变动,那是卞无双上任之后对驻军所作出的调整,有的推前,有的拖后,在安如海看来,所有的变动,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卞无双正在想法设法的掌控这支边军,顶在前面的无一例外,都是原来邓氏的铁杆部属。 卞无双的布置不能不说是巧妙,这些邓氏的心腹将领们虽然顶在前面,但彼此之间,却又被东一个西一个的安置得极其零散,很难联成一片,而在他们之间进行隔断的,自然是卞无双信任的部下了。 从对方军队调动的频率来看,似乎这位昔日的秦国大佬已经在慢慢地掌控局势了。想想也是,一个勾心斗角了一辈子的家伙来到这里,对付一帮胳膊精脑袋小的武将,那还不是手拿把攥? 这一次的战役,必须要达到最初的预期目标,如果让卞无双完成了对这十万边军的整合,以后想再占这样的便宜可就难上加难了。卞无双不是无能之辈,这家伙也算得上天下的名将了,安如海可不想给对方这样的机会。 “大将军,井径关有异动。”副将宿迁风一般的闯了进来,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安如海抬起头,却是古井不波,“是吗?” “大将军,您好似在意料之中?”宿迁有些迷惑。 安如海笑了笑,戴上头盔,提起佩刀,“走,瞧瞧去。” 夜色之中,井径关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动,仍然一如先前,黑沉沉的趴在远方。但像安如海这样的沙场老将,却立刻从空气之中嗅到了不同的味道。 “我们突在前面的骚扰部队发现城上突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了动静,一点儿也没有,这不正常,起初我们还以为城内在蕴酿一次反击,我们这边也做好了准备要迎接客人,不过却大失所望,接着探子便报来了消息,秦军居然在撤退。”宿迁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临阵撤退,这是兵家大忌。 “杨智脑袋里进浆糊了,大将军,这样的好机会,我们可不能放过了。”宿迁摩拳擦掌地道。对他而言,从郡兵调任边军后的数年里,他基本就是在练兵和与秦军的小规模冲突之中度过的,这样大规模的战事,于他而言,还是第一次。 将军想要建功立业,自然便需要战争,而且需要大规模的战争。相比起他的师弟,如今在明国位国权重的小猫来说,宿迁的位置并不低,但在这片大陆之上的影响力却是远远不如。如今小猫章孝正,已经是各国重点关注的人物之一。由小猫统一指挥的明**队围困蛮人组成的燕国战事,现在正是大陆的焦点之一。 听着宿迁的话,安如海却是轻轻摇头。 “没有必要。”他语气之中带着轻松。“杨智不傻,他既然敢阵前撤退,必然会做出相应的布署,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相信我不会在这个时候进攻。” “为什么不进攻?”宿迁不解地看着安如海。“多么好的机会啊?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安如海笑了起来:“宿迁,我们发动这一次的战役的目的是什么?” “大将军,当然是夺回落英山脉,重新拿回对秦人的战略主动权啊!”宿迁看着安如海,不明白安如海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在哪里,这是每一个楚军高级将领都懂得事情。 “那你觉得,我们这一次能彻底歼灭卞无双的这支边军吗?”安如海接着问道。 宿迁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做不到。” “是啊,做不到。”安如海笑道:“既然我们的目的并不在乎消灭对手,而在于拿回战略主动权,那么,可以在不打大仗,恶仗的情况之下达到目的,我们为什么要用士兵的性命去做那些无谓的事情呢?” “可是大将军,秦楚终究还是对手,这片地域的争夺永远也不会停止,除非一方彻底失败,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元气,不是我们更想做到的事情吗?”宿迁问道。 “是啊,这片地域的争夺永远也不会停止。”安如海叹息一声:“除非我们能夺下青田郡,打到秦国去,否则,这里的战事便不会停止。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宿迁,你已是副将了,已经是大楚的高级将领,看问题,不要局限于一时一地,而要看得更远一些。朝廷的军事重心,永远也不可能偏移到我们这里来。现在昆凌关战事吃紧,齐人咄咄逼人,罗良举步维艰,相比于那边,我们这里,还真谈不上什么关键之所在?要知道,昆凌关那里如果有失,大楚便有亡国之虞!” 宿迁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这杨智是邓朴麾下的大将,亦是他的心腹,也是秦国边军的重要人物。卞无双想要掌控边军,那么必然不会放过杨智,杨智也是心知肚明,不将卞无双撬走,他就永远宁日,邓氏是想利用落英山脉的连续败绩来追责卞无双,彻底将卞氏打垮,杨智便是邓氏在这里的急先锋。”安如海淡淡地道。“所以我不追杀杨智,让他保有一定的实力,要是真将杨智打成了一个孤家寡人,那卞无双收拾起他来,岂不是轻而易举?” “可杨智这样违反军令,卞无双还不是有借口杀他?”宿迁不解。 安如海呵呵笑了起来:“宿迁,如果你违了法,我能将你随便一刀宰了吗?” 宿迁顿时楞在了哪里,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当然不能。”安如海自问自答,“你的品阶,已经是朝廷直管的大将了,我要是随意就将你杀了,哪怕是证剧确凿,我也是逾规了,因为现在的你,生杀大权操在皇帝手中,我可以抓你,关你,但最终如何处置却要看京城的意思。同样的道理,杨智也是如此。可你别忘了,现在秦国朝政操持于开平王邓洪之手,你觉得邓洪会杀杨智?这就是杨智敢于阵前违命的底气所在。” “秦国内乱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为了掌权,居然可以如此乱来!”宿迁笑了起来:“大将军,这可是我们的福气。” “的确可以这样说。”安如海道,“这一次收复落英山脉的战事,我们不会费很多力气。” “真是可惜了,不能重重的杀伤秦军。”宿迁有些遗憾。 “杨智我们不杀他,还要让他保留一定的实力,但是其它人吗,可就不一定了。”安如海看着夜色中的井径关,“拿出井径关之后,大军便可以按照段渲将军所设计的那样,各自分头出击,对于有些目标,我们必须将他们彻底歼灭,宿迁,我们再给他们烧一把火。” 宿迁连连点头,心领神会,“大将军,我明白了,拿下井径关之后,我们重重的打击卞无双所属的部队,让杨智再嚣张一点。” “前期便是如此,到了差不多的时候,再给杨智重重一击。可不能把卞无双当真打得没了实力才好。”安如海道:“我倒想看看,这一次秦国会如此处理此事?邓氏又如何应对?” “秦国也是真有意思,不管哪朝哪代,所明白只能有一个声音作主才对,这样才能凝聚国力,上下一心,秦国,有三个声音,哪怕是现在,他们也还有两个声音,也难怪这么多年来,秦国虽然有彪悍的士卒,让天下闻之色变的战斗力,却始终只能龟缩在西方,穷得过了上顿没下顿。” “这是历史的原因,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安如海笑了笑,转身往回走,“接下来的事情你安排吧,我要回去睡觉了,仍然要做好进攻的准备,如果杨智敢毁了井径关的话,那就不要客气,大军扑上去追杀他,如果井径关能完好无损地落到我们手中,那就让他自去。” “明白了,大将军,明天早上,会请大将军到井径关里用早餐。”宿迁微笑躬身。 井径关中,最后一批秦军已是整装待发。骑在马上的杨智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这个他驻守了两年之久的关卡,他很清楚,这一走,想重新回到这里,又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楚军一旦占据了落英山脉,以他们的人力财力,必然会将井径关建得固若金汤,而像五年前那样的事情,只怕永远也不会再有了。 “杨将军,当真不毁关?”副将心有不甘地问道。 “如果我们想安安生生的撤走,就把井径关好好的留给安如海。”杨智摇了摇头,转身打马,径自离去。 井径关下,数名楚军斥候将勾索甩上城头,灵巧得如同猿猴一般爬上了城头,城内一片死寂,没有了秦军的一点点踪迹,几个斥候点起了火把,站在城头之上挥动着,远处,楚军欢声雷动,一条条火龙向着井径关奔来。 第七百零八章:秦人的底线 青田郡,是秦国位于落英山脉之外的第一郡,也是秦国南方边军的大本营,是十万南方边军最生要的依托之地。 比起秦国很多地方,青田郡算是繁华的了,这里集聚着十数万百姓,绝大部分都与军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城内,最多的便是各类作坊,这些作坊承担着为边军制造,修理各类武器军械的重任,所有的商铺,几乎所有的生意也来自于军队和军属们。 青田郡实际上实行的是军管,边军的大将军,同时也兼任着青田郡的郡守,整个郡的收入,亦都归边军所有,但出此之外,朝廷便不再提供任何的军饷了。 邓朴主政之时,一直便是这样,这也是秦风当时还在楚军中时,看到秦国边军穷得叮当响的原因所在。青田郡可不是越国正阳郡这样的富裕之地,虽然没有了落英山脉那样的崇山峻岭,但山势延伸,青田郡内,仍然是山多地少,适宜耕种的地方并不多。 卞无双上任之后,青田郡曾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朝廷大力的援助,军械,粮食,源源不断地从雍都运到青田郡城的各个原本空空如也的仓库,将这些仓库填满,但也仅限于此了。随着李挚死亡,邓洪受封开平王,回到雍都主政,这些援助便也戛然而止。 卞无双离开了雍都,自然也清楚人走茶凉,他多年在雍都建立起来的势力,必然会在短时间内被邓洪清洗干净,他不可能指望再从朝廷得到更多了。就像他当年对付邓氏一样,当自己自己对邓氏所做的一切,现在必将一样一样的被用回到自己身上。唯一的好消息是,自己会得到皇帝的支持,这一点,比起邓氏还是要强上一些的。 当然,也只是强上一些。他得习惯过苦日子,得精打细算了。 现在,他唯一的倚仗,便是这十万边军,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支军队彻底的掌控在自己手中,有了这支军队,他才有了抗衡邓氏的本钱。 他带来了一万雷霆军,这一万人,将成为他重构国边军的本钱,当然,想要重构这支边军,也需要更多的位子,所以当邓洪提出要从边军之中抽调五千人补充进雍都的雷霆军的时候,他想都没有想便答应了。 邓洪想掌控在雍都的雷霆军,他想掌控这支边军,各有所图,一拍即合,虽然走了五千骨干,他可以将五千雷霆军填进去,反而更利于他掌握整支军队。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边军之中的那些中高级军官了。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对边军的渗透,但却收效甚微,基层军官他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但高级军官,却仍是邓朴一手提拔起来的。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将这些人找借口收拾掉。 楚军的大举进攻是一个机会,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将这些人拔除。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杨智居然敢这么做,放弃抵抗,直接撤离了井径关。 井径关丢失得太快,导致了连锁反应,楚军长驱直入,在大山之中,对秦国边军极其精准的打击,他们并不是一路挨着打过来,而是一个战营一个战营的分散开来,实行的是一种蛙跳战术,到井径关失守为止的半个月时间内,已经有八个寨子失守,而没有失守的寨子,在卞无双的地图之上,已经宛如一个个大海之中的孤岛。 “父亲,楚军的打击是有目标的,他们打得全都是投效了我们的人,而跳过的,都是那些态度暧昧不清的。甚至有些直接是邓氏的心腹,邓氏这是**裸的跟楚军勾结起来了。”卞无忠怒火中烧。 卞无双没有这么不理智,听了儿子的话,他缓缓的摇头,“邓氏不会是楚人勾结,他们只是与楚人心照不宣。邓氏要让我们在青田郡坐不住这个位子,而楚人要的却是落英山脉。” “可效果却是一样的啊!”卞文忠气急败坏的道:“开战以来,我们已经足足折损了一万人进去了。父亲,楚军在落英山脉之中大势已成,他们的兵力看似分形,却也将我们的驻军切割开来,而且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对我们残存的这些部队形成包围之势。” “楚军是想让我失去理智,去救援这些军队,这就如是添油战术,打到最后,吃亏的总是我们。”卞无双凝视着地图:“文忠,你马上带两万人马支援照影峡大营,那里,是我的底线。不管如何,我们也得守住照影峡,守住了那里,大不了我们回到五年前的态势,还有回旋的本钱,如果连照影峡也丢了,我们就完全失去了落英山脉,不得不退守青田郡,到了那个时候,楚人对我们就是想打就打,想走就走,我们就彻底失败了。” “是,父亲,我马上就出发,可杨智还在一路往回败退,看他现在的模样,只怕最后也是要到照影峡大营。他,绝对不能留。” “他当然不能留,便就是邓氏留在边军之中最大的毒瘤,是边军之中邓氏一系的主心骨。”卞无双眼露凶光,“此人必杀。” “可是父亲,我们没有权力杀他,而且此人现在手中还保有着可观的实力,他的麾下,并没有损失太多,万一杀他,引起士兵哗变,只怕会坏大事,那我们在青田郡可就真呆不住了。”卞文忠忧心地道。 “我是不能杀他,但这世上,还有能杀他的人。”卞无双冷笑。“你尽管放心去照影峡,不惜代价也要守住哪里。我随后就会到。” “明白了父亲!”卞文忠大概猜到了父亲的意思,虽然不知道父亲要如何做,但心中已是有了底儿。 卞无双站在地图之前,仔细地再看了半晌,这才转回身来,坐到大案之后,提笔写了一封信。 雍都皇城,皇帝马超正在召开一场高规格的,小范围的会议,商讨的正是如今落英山脉的战事,从开战至今,传来的消息,没有一个是能让人舒心的,每一天送到雍都的战报,都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失败,半个月的时间,秦军已经丢掉了大半个落英山脉。 马越脸色愠怒,太子马超却是脸色很是苍白,坐在哪里,不停的咳漱着,不时会有太监送上一个小毛巾,让他擦着汗。 “卞无双送来了新的奏折,他决定放弃外围的所有防守,将兵力集中到照影峡,在哪里,与楚军进行决战,按照信件发出的日期,现在卞无双大概已经到了照影峡了,大家有什么想法?”马超嘴里在询问着众人的想法,但眼睛却看着开平王邓洪。 “陛下,从目前的态势来看,也只能如此了,再不放弃,我围的那些军队,都将会成为楚军的毡板上的鱼肉,放弃这些点,只要能守住照影峡,落英山脉之中,我们便还有立足之地。只是数年辛苦,一朝尽毁了。”邓洪连声叹息。 “陛下。”兵部尚书洪士钊站了起来,语态激愤,“五年之前,我们筹谋许久,这才取得了对楚胜利,好不容易的占领了落英山脉,取得了对楚的战略控制,让我大秦有了喘息之机,但卞无双上任不到半年,便将先前的这些优势尽数丧失,甚至落到了现在苦守的状态,陛下应当追究这败军之责。臣以为,如果卞无双再任统帅的话,只怕照影峡也无法守得住,万一照影峡失守,那楚军就可以长驱直入进入我们大秦了。” 马超脸色不变,“如果不用卞无双,洪卿觉得用谁好呢?难不成要让开平王再次上战场?” “不必!”洪士钊胸有成竹地道:“臣认为,左将军杨智便足以胜任,此人追随邓朴大将军在边关与楚军鏖战多年,经验丰富,如果由杨智主政的话,我大秦必不会遭此大败。” 坐在皇帝下首,一直没有做声,脸上不停冒汗的太子马越忍不住反驳道:“洪兵部此言差矣,从落英山脉传来的战报看,杨智简直是昏馈之极,井径关是当年邓朴大将军花费了偌大心力修建而成,驻有大军一万,可杨智居然在这里不战而走,畅开了落英山脉的大门,这才让卞大将军猝不及防,始有后来之败,我认为,现在应当先追究杨智怯战的大罪。”一翻话没有说完,马越已是连连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样子甚是痛苦,一名老太监赶紧走到他的身后,替他轻轻地捶着背。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洪士钊理直气壮的反对:“井径关的确坚固,可却只有一万人把守,而楚人将要发动进攻,那是我们早就知晓的事情,可卞无双却无所事事,如果他早日集中大军到井径关,楚军岂会去硬碰硬,正是卞无双没有及早布署,才有后来的楚军大举进攻。杨智在井径关先挫楚军锋锐,再适时合撤,保证了主力安全后退,这正是为了日后的决战打算。而且,卞无双的战场经验不说与邓大将军相比,便是连杨智也不如,而在落英山脉之中作战,更是需要杨智这样有经验的将领。” “好了,先不要争了,杨智资历,尚不足以统率十万边军,此事不用再议,大家还是想想如何支援照影峡之战吧!”马超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便欲拂袖而去。 太子马越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想要说什么,可一句话还没有说出来,竟然眼睛一翻,向后径直倒了下去。 殿内,顿时一阵大乱。 太医被紧急召到大殿,替半躺在软榻之上的太子诊脉之后,脸色稍许轻松了一些。 “怎么样?太子这是怎么啦?我看他这几天脸色一直不太好。”皇帝有些紧张。 “回陛下的话,太子殿下是感染了风寒,可是殿下一直忙于公事,没有及时养病,今天又有些急火攻心,这才昏厥,臣开几副药,殿下修养上一段时间,便能恢复如初了。”太医恭恭敬敬地道。 “快去开药!”马超挥手赶走太医,看着邓洪道:“多事之秋啊,开平王,太子病倒,政事,你便多操些心吧,不管怎么说,先得撑过这一个难关。” “是,陛下。”邓洪躬身道。 第七百零九章:落子 夜已深,在大陆之上另外三个国家的都城,这个时候正是灯火璀灿,人流如炽的时候,但在雍都,此时大街之上已是渺无人烟。 整个都城除了为数不多的地方,已全部陷入黑暗之中,这个在白日里粗犷却大气的都市,已是沉入到了夜色之中。 宫城之内,先前还面色苍白一脸病容的太子殿下马超,此刻却神彩奕奕的站在皇帝面前。 “南部十万边军,大半已经被卞无双所掌握,但以杨智为首的一批原来的高级将领,却仍然不肯臣服,而且这些人,也是无法让他们俯首贴耳的,所以,必须杀之。”马超的语气之中充满了浓浓的杀气,“卞无双无法阵前斩杀大将,但你能。” “父皇,儿臣只是担心,那杨智在边军久矣,临战之际,斩杀大将,会不会军心浮动?”马越有些担心。 “李大帅临去之前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么?”马超冷笑问道。 “不知父亲说的是那一句?李帅临去之前说得很多。” “他说,这大秦终究还是马氏的天下,天下臣民,认得还是马氏的大旗。”马超翘起嘴角,“所以,放手去做吧。斩杀杨智等人,而后,你便代表朕在照影峡指挥作战,当然,对于打仗你懂得不多,但只要你出现在城头之上,便已经足够表明朕的态度,也让南部十万边军明白朕的心意。邓洪他们想逼朕临阵换将,彻底拿下卞氏,他们过界了,必须当头棒喝。” “儿臣知道怎么做了。”马越点点头。 “苑供奉!”皇帝回头,向着大殿阴暗之处召呼道,随着他的呼唤,一个身材削瘦,背上背着一柄刀的老者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苑供奉与你一起去。” “父亲,苑供奉担负着整个皇宫的安全,儿臣麾下,也还有几个好手。”马超惊道。 “不必,你老子我,可是宗师。”马越哈哈一笑,“朕不需要保护,在雍都城中,没有人能威胁到朕,但在照影峡却不同了,安如海是九级之巅的好手,我们在哪里虽然有一个卞无双,但不够,带上苑供奉,让那安如海知道,落英山脉不是他的天下。” “那就有劳苑供奉了。”马超转头,向苑供奉拱拱手。 皇帝身后的苑供奉,微微躬身示意。 “想来邓洪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他们也必然有所行动,你们要抢在前头布置好,将这些心怀叵测的家伙,一网打尽。”马越叮嘱道。 “儿子明白。” 马越弯腰行礼,转身大步离开,苑供奉一言不发,紧紧地跟随着马越向大殿之外行去。 “亏得李帅杀了邓方。”皇帝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邓方若在,只怕此刻雍都早已是邓氏的天下,而自己,当真只能在皇宫之中当一个垂拱而治的皇帝了。 皇宫之中,夜不能寐,同样的,在雍都城之中,另一处代表着秦国最高权力中心的所在,开平王府,亦是群英集聚。对于邓氏来说,这是彻底剪除卞氏势力的机会,将卞氏从南部边军的统帅位子之上掀下来,则大秦几乎所有兵马则尽入邓氏囊中,邓氏方能畅快淋漓的一展身手,彻底没有了羁绊。 邓洪被封开平王,全面掌控大秦政事,但他入主雍都以来,对于卞氏的清洗进行的并不顺利,一来是深居于皇宫之中,似乎对政事不闻不问的皇帝突然出手,太子全面接手了情报组织沙蚁,虽然邓洪早有准备,原沙蚁副指挥戴叔伦,率领一部分沙蚁骨干力量提前隐身,算是替邓氏保住了情报方面的一些力量,但失去邓方,对于邓氏来说,仍是不可承受之重。 邓洪也好,邓朴也好,长于军事而拙于政争,对于朝廷文官之间的那些鬼魅技俩,常常不能一眼看透,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之中,便时常陷入到对方的陷阱之中,等到醒悟过来已是覆水难收。二来,卞氏在雍都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上至朝堂官员,下至底层走狗屠夫,一张极严的大网也束缚住邓氏的手脚,虽然现在卞氏垮台,这张大网有不少地方出现了破洞,但却还远没有到崩溃的时候。 李挚临死之前杀邓方的效果,在这个时候终于慢慢的显现了出来。邓氏虽然掌控了大权,但皇帝对于朝堂的控制,反而比以前要增强了不少。 皇帝与卞氏义无反顾的站到了一起,让邓洪颇为束手束脚,一项提议,往往拖上许久,也得不到解决。 只有彻底击倒邓氏,才能去除这些绊索,这是邓氏一系的共识。 “王爷,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兵部尚书金士钊两眼放光,他是邓洪入主朝堂之后,升任的第一个部堂高官,亦是邓氏的绝对铁杆。 “军前夺权,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手笔。”邓洪有些踌躇,“其实卞无双有一点是对的,那就是必须死守照影峡,大敌当前,如果军中生大变,只怕军心浮动,不利于大战。” “王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卞无双是一个有手段的人,他去南部边军不过大半年,但已经收伏了不少人,邓氏在南部边军之中的影响力正在一步步降低,再不出手,只怕便会晚了,如果卞无双在照影峡取得胜利,守住了这个节点,则他在军中的威信会上升,他的威信上升,便代表着邓氏在南部边军影响力的降低,一升一降,其意不喻自明,时日一长,卞无双站稳了脚跟,王爷再想下手,那就没有一丝的机会了。”戴叔伦劝道。“该狠的时候一定要狠,此时可万万不能优柔寡断啊!杨智跟随邓大将军久矣,对于山地作战,更是极有心得,这一次杨智在井径关不战而退,已是受到了极大的压力,虽然他在做此事之前,并没有征求王爷的意见,取得王爷的同意,但有一点不用置疑,他是忠心于王爷的,这一招,也是倒逼王爷出手啊。” “我就是恼他自作主张。如果他在井径关死守,本王在朝廷之上腰板也就更硬一些。”邓洪有些恼怒地道。 “话虽是如此说,可杨智如果在井径关死战,死的可都是王爷的精锐,伤得可以王爷士卒的心啊!此时,必须给杨智以最大的支持,只要让杨智获得指挥权,那守住照影峡也不是问题,重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不是吗?” 邓洪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转了好几个圈子,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会亲自写几封信去照影峡,叔伦你亲自过去,妥善布置,务求一举成功,让军中将士哄抬杨智上位,先夺了军权,再打赢照影峡之战,那我们就主动了。” “王爷此举大善。”金士钊大喜道:“此战过后,卞氏将再无出头之日,到了那时,不论军中,还是朝堂之上,反对王爷的势力必针冰消瓦解,而我们这些人,也能在王爷的带领之下,再振大秦国威。灭楚并明,与齐国争霸,我大秦勇士,力冠天下,却被囚禁于这僻冷的西部多年,该是我们走出去拼一拼的时候了。” 照影峡,秦国边军大本营,也是卞无双划定的秦国最后的底线,退到这里,秦军将不会再退一步。在卞文忠带领着两万援挥抵达照影峡大营开始加强防卫的第二天,杨智率领着从前线败退回来的一万多士卒,在照影峡右侧的将军山扎下了大营,从表面上看,这一切的布置毫无毛病,两个大营一左一右,互为犄角,但实则上,两边却都是互不信任。 杨智离开井径关的时候,麾下只有七八千人了,将军队一再分散到各个军寨之中,然后一点一点的后退,到最后低达照影峡大营时,他的部下不减反增,反而扩展到了一万余人。 就在秦军退到照影峡十天之后,安如海的楚军如期而至,在剪刀临去之前制定的战术打法之下,楚军蛙跳前进,将一个又一个的秦军军寨甩在身后,穿插,分割,然后吃掉,当他们做完成这一切的时候,整个军队便又如同先前的规划一般,自然的汇集到了一齐,扑向秦军在落英山脉之中最后堡垒。 五年之前,秦军便是从这里出发,一口吞掉了楚国西军,五年之后,风水轮流转,楚军却是杀回来了。 剪刀的这种作战手法,对于杨智来说,并不稀奇,因为他在落英山脉之中与楚军对垒多年,早已是心知肚明。但卞无双却没有这种经验,当他上任之后,便在落英山脉之中广设军寨,看似层层设防,其实是处处无防,杨智却是不发一言,战事一起,他自知必然是失败的下场,因此略作抵挡,便大步后撤。而杨智明知卞无双的战法必将失败却不发一言,自然便是因为双方派系斗争的结果,卞无双不下台,杨智就无上台的可能。一次次的惨败,必然会有人来承担责任,而毫无疑问,这个责任只有主帅来背。 第七百一十章:坐山观虎斗 将军山上,杨智所部列阵而待,山下不远处,一支楚**队同样高度戒备着他们,明亮的盔甲,密密麻麻的远程打击武器,锃亮的刀枪,这要是在以往,看到装备如此好的楚军,秦兵早就兴奋得嗷嗷叫着扑下山去了,过往在他们的眼中,这些楚军就是一个移动的兵器库,放倒一个,便大发了。 远程武器,弓箭,在这种山地作战之中,能发挥的作用极其有限,树木,岩石,都会成为他们的障碍,更有杀伤力的,便是双方的近身作战,而这,一直都是秦军的强项,他们的勇悍,决定了他们在单兵作战之中,总是占有更大的优势。 但现在,他们却沉默地看着山下的楚军,虽然眼中仍有狂热,但军令不下,却无一人敢动。 他们不动,山下的楚军自然也不会动。 而与之相对应的,却是照影峡方向上,喊杀之声震天,股股浓烟冲天而起,虽然不能亲眼目睹,却也能猜得出,那里的战事之激烈。 副将钟镇脸上神色有些复杂,看着巍然不动如山的杨智,低声建议道:“杨将军,我们还是动一动吧,至少可以减轻照影峡那边的压力。照影峡如果出了问题,我们可就插翅难逃,要被楚军包围的。” 杨智哧的一笑道:“照影峡大营是我大秦经营了数十年的坚固要塞,在哪里集中了三万余精锐,卞文忠再不挣气,守住照影峡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咱们这样坐山观虎斗,太明显了,士兵们都有些沉不气了。”钟镇看了看微微有些骚动的军队,道。 “将不乱,军自稳。”杨智瞟了一眼钟镇,“老钟,你别有什么担忧,此战过后,卞无双这位子还能坐得稳么?咱们已经做了初一,岂能不做十五,半途而废是为做事之大忌。要么不做,要么便快刀斩乱麻,一条道走到黑,缩首缩尾,怕这怕哪,岂是大丈夫行径。” 听了杨智这话,钟镇微叹了一口气,垂下了头,不再言声。 老哨长趴在大营之内的哨塔上,看着下方两边对峙的军队,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一些,一些兄弟在流血,另一些却在一边看热闹,这让他觉得闹心得很。 意兴阑珊地下了哨塔,没有什么好看的了。他一瘸一拐的走向自己的营房,在撤退的过程中,他们遭遇了一股楚军的追击,老哨长亲身断后,虽然逐退了那股楚军,但自己却也受了伤。这一次他便被杨智留在大营之中守卫。 对这样一位带着自己出道的老军官,杨智还是很照顾的。 可老哨长现在却对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杨智极其失望。还是一个小兵的时候,杨智聪颖,勤奋,嘴巴也甜,极讨人喜欢。作为一名小军官的时候,他冲锋在前,身先士卒,成为中级军官后,他开始展现自己领兵才华,多次率部立下赫赫战功,从哪时起,老哨长便一直在他的麾下,亲眼目睹着自己的这个小兄弟一步一步成长为高级军官,可地位越高,他却越来越不喜欢杨智了。 因为杨智不再是一个纯粹的军人了。 直到这一次,老哨长彻底失望。老哨长只是一个底层军官,他渴望的是胜利,希望的是兄弟们并肩作战,互为屏障,互相信任。用敌人的血,用敌人的尸体,染红自己的顶子,当作进晋阶的垫脚石,而不是自己人的。 可现在,杨智的所作所为,却违备了老哨长一辈子最基本的信条。他觉得自己的理想完全崩塌了。 现在的南部边军,哪里还有邓朴将军在时的上下一心,有的只是勾心斗角,有的只是权位富贵。 他落寞地走着,佝偻着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支癞皮狗。 “老哨长,营外来了一批人,说是雍都来的。”一名士兵飞快的跑了来,冲着老哨长喊道。 “雍都来人了!”老哨长精神一振,定然是雍都也知道了前线的情况,派了人过来督战了,他精神大振,不论是皇帝陛下也好,还是开平王也好,那都还是英明的。知道绝不能容忍这种情况的出现。 “走,看看去。”他昂起了头,兴奋起来。 “老哨长,你激动个嘛子吗?慢些儿走,腿伤刚好了一些,呆会儿又崩了!”士兵赶紧上前扶住他的一条胳膊,老哨长在军中人尽皆知,极受人尊重。 “滚蛋,老子还没有到要你扶的地步。”老哨长甩胳膊笑骂道。 戴督伦不认得老哨长,但却能从对方的年纪之上辩认得出这是一个从军多年的老兵。 “大人是从雍都来的,可有凭证?”老哨长还是很认真的执行着留守军官的职责,一板一眼的向对方要着信物。 “你马上派人去找杨智,就说一个叫戴叔伦的人来找他,让他马上回营来。”戴叔伦以前一直是沙蚁做事,名声不显,外人根本无从得知他。而且太子殿下收回了沙蚁,他带着一部分精干提前开溜,替邓氏重起灶炉,在大秦的官员系统之中更是遭到了除名,如果不是碍着开平王,只怕他现在早就成了大秦的通缉犯了。 老哨长人虽老,却并不糊涂,听到此人直呼杨智的名字,便知道必然大有背景,不敢怠慢,虽然不能放戴叔伦直接进营,却也马上派了一名骑兵迅速去通知杨智,而自己却将戴叔伦迎进了大营内里的一间营房之内,亲自陪着。 出乎老哨长的意料之外,很短时间之内,杨智便已经只带了数个亲兵,飞马而回。到了营房前,不等老哨长开口,杨智已是甩鞍下马,满脸笑容地冲进房内,抱拳向着这个叫戴叔伦的人一啊:“戴大人,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到你来了,这些日子来,我可是焦虑难安啊!” 戴叔伦不苟言笑,有些冷淡地还了一礼:“杨将军,你这一次,可是让王爷在朝廷之上很是被动啊。” 杨智一窘,井径关撤兵,是他自己揣摸着开平王的心意而作出的决定,心中自然也有些不安,但此刻看到来的是戴叔伦而非是朝廷的钦使,心中已是大定,知道这一赌,自己还是赌对了。有时候,大人物们作事需要一个引子,而自己这一次便做了这个药引子,迫使大人物们不得不做出决定。 富贵险中求,说得就是这个道理。失败了,自然死无葬身之地,但成功了,却能成为第一功臣。 “戴大人,卞无双根本就没有在落英山脉之中作战的经验,他上任以来,废除了以前邓大将军在时的大部分策略,所设计的策略,基本都是失败之道,有这样的统帅,岂不是让儿郎便妄自送死,而且,他的险恶用心,我想王爷和邓大将军也看得一清二楚。”杨智分辩道。 “若不是因为这个,你今天还能看到我来?”戴叔伦哼了一声,“那你看到的就是来执行军法的人了。” 杨智尴尬一笑。 “出兵吧!”戴叔伦简单地道。 “出兵?”杨智有些意外。“戴大人,这个?” 看到戴叔伦的脸色,杨智挥了挥手,道:“你们都出去,老哨长,你亲自守住大门,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 老哨长听到出兵两个字,已是兴奋得满面红光,连连点头,走到屋外,轻掩上房门,自己按刀立于门外守卫。 “戴大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杨智迫不及待地问道。 “王爷本来想说服皇上,撤换卞无双,由你来担任统帅,但陛下直接否决了,所以王爷决定霸王硬上弓。”戴叔伦道:“军前夺权!王爷已经给军中数名大将以能一些重要的军官下达了命令,将在军前支持你上位,将卞无双轰下台。造成既成事实,一旦成功,皇帝也无话可说。” 杨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王爷果然好气魄。” “虽说王爷下了大决心,但是你有几分成功的把握?卞无双到边军之中毕竟已经大半年了,总会拉拢一些支持者的。”戴叔伦问道:“如果你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得到王爷授权,可是要立即中止这项计划的。” “十成!”杨智干脆地道:“要将跟着邓大将军在边军之中奋斗了十数年,上至将军下至普通士卒,认不得我的有几个?除了那些雷霆军的人马,边军又有几人是真心愿意跟着卞无双的。” “那就好,先出兵击退楚人的进攻,要夺权,你就得进照影峡大营。”戴叔伦满意的点点头,“杨将军,我不宜公开露面,只能藏身暗处助你。” “有大人相助,杨智更有把握一举得手。” 戴叔伦大笑起来:“杨将军,那就先恭喜你了,马上你就要再进一步,成为我大秦坐镇一方的大将军了。” “全是王爷的栽培,末将不敢须臾忘怀。”杨智连连道,“以后南部十万边军,便是王爷的马前卒,唯王爷马首是瞻。” 站在门口的老哨长,听着屋里的对话,全身如坠冰窖之中。 第七百一十一章:坐看风云至 卞文忠一刀将面前的一名楚将劈下了城头,鲜血喷溅而出,沾满了他的盔甲,在已经凝结了不少血壳的盔甲之上再添了一片新血,以刀拄地,他大口地吸着气,刚刚死在他手下的这名楚将,武道修为着实不弱,自己杀他,已是竭尽全力。 回头城头,处处都是激烈之极的短兵相接,楚军的随军工匠,居然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便做出了无数的与要塞城墙等高的攻城车,当这些大家伙装满了楚军士兵缓缓逼近的时候,除了并死战斗之外,他们并没有其它多余的办法。 楚军的远程武器不停的在呼啸,而要塞之中,秦军的远程武器在对方暴风骤雨的打击之下,几乎没有什么还手的余地,每一天,都是短兵相接,每一天,都是险象环生。 但他还是撑住了。 楚军突然潮水般的退了下去,卞文忠长出了一口气,眼前一阵昏眩,为了鼓舞士气,这些天,他一直亲自拼搏在第一线,他很清楚,现在照影峡大营之中,大部分的军队,还是邓朴时代的老底子,哪怕很多基层军官已经换上了卞氏的人,但那些老兵却是无可替换的。 在邓氏这么多年的宣传之下,想必自己在他们眼中,一直便也是一个花花公公的形象。他要用武勇,鲜血,敌人的首级和自己身上的伤痕来赢得这些老兵们的认可与尊敬。 数天的搏杀,卞文忠能看到原本那些疑惑,蔑视的眼神变成了钦佩,尊敬。征服老兵的心,不需要花言巧语,他们只看那些实实在在的东西。 呛的一声,将家传的那口宝刀随手插在地上,他弯腰,扶起了一个躺在自己身边的正在痛苦呻吟的老兵,这个不走运的家伙被一枪捅穿了肚子,肠子都流了出来,虽然此刻已经塞了回去,但只怕活下来的机会是极小得了。 从自己的披风之上撕下一长条,他手法娴熟地替那个重伤的老兵将伤处捆扎了起来。“医官,医官!”他大声的吆喝着。 医官如飞一般地赶来,从卞文忠手里接过了那个老兵。 卞文忠直起了身子,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战场,楚军训练有素,撤退极快,刚刚他们与秦军的作战,只能用平分秋色来形容,虽然秦军拥有要塞,有地理之便,但楚军的装备更好,从伤亡上来说,双方差不多,他不太清楚,为什么楚军忽然要撤退。 但接下来,他便明白了一切。 在他的左翼,将军山方向,一面面军旗转过了山角,硕大的杨字刺痛了他的眼睛,那是杨智的军队,这些天来,不管照影峡这边打得有多艰苦,杨智在将军山都没有发起那怕一起策应攻势来缓解卞文忠的压力。 今天,他为什么来了?转性儿了?卞文忠自然不会相信这一点。 “卞将军,您看,大将军的援兵也到了。”身边传来了激动的呼喊之声,卞文忠转首看向右边,一面卞字大旗跃然眼底。 卞无双也从青田郡城赶到了照影峡,他只带了五千人,但这五千人,全部是雷霆军,战斗力极其强大。当初从雍都来到青田郡时,卞无双带着一万雷霆军,其中五千人分散开来,绝大部分进入了军队,余下的五千人,便成为了卞无双的亲军。 以怪楚军撤退的这么快! 也难怪杨智会这么巧就在今天出兵! 原来他知道,就算他不出兵,楚军也会在今天撤退的。 “开城门,迎接大将军入城!”卞文忠拔出了插在地上的刀,呛的还刀入鞘,激动的向着城下走去。 一左一右,两支军队缓缓靠近。 杨智也只带了五千人过来,虽然决定铤而走险,但他还是决定在城外留下一支军队,既是策应,亦是威慑。而且他认为,这一次的兵奕,除了他带入城中的五千人,更重要的是照影峡大营之内的数万边军与将领,既然那些人已经收到了开平王的信件,那么,这件事情便已经**不离十了。 两马缓缓靠近,卞无双满脸笑容,头微微扬着,眼睛却是向下看,他身材高大,所骑战马,并不是秦国特有的结实却矮小的荒原马,而是来自齐国的战马,同样身材高大,这让他显得比杨智高出了不少。 杨智看着卞无双半晌,突然一笑,翻身下马,大步走向卞无双,双手抱拳,“见过大将军。” 卞无双笑着:“杨将军辛苦了,杨将军有心了。” 杨智哈哈一笑:“卞将军才是真正有心了。属下在将军麾下这半年多,可是受益颇多。大将军远来辛苦,请进城!” “好!杨将军这一段时间也是长途奔波啊,同样辛苦,不如我们一同进城如何?”卞无双笑道。 “末将遵命!”杨智看着卞无双,心中满是踌躇满志之态,今日你让我马前行礼,来日我让你变成阶下之囚,只能跪着看我。 城门洞子处,卞文忠眼神复杂地看着父亲牵着杨智的手,大步入营。 “殿下!”暗室之中,卞文忠看到去除伪装的大秦太子马超,震惊得瞪大了眼睛,思维在这一时刻几乎处于停滞状态,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此刻应当远在千里之外雍都的太子,竟然会出现在烽火连天的最前线照影峡大营之中。 “殿下若不来,只怕南部边军便会分裂火并了。”卞无双没有了先前的轻松,“文忠,据可靠消息,戴叔伦应当也到了照影峡,此刻我猜应当藏身于将军山杨智军中。” “他还敢公然现身?”卞文忠惊奇地道:“他这不是找死吗?” “戴叔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后的邓洪以及邓氏家族。”卞无双神色很凝重,“殿下,如果我猜得没有错,此刻在照影峡大营之中,只怕暗潮涌动,戴叔伦既然来了,肯定是带着邓洪的命令,看来邓洪是要图究匕现,殿下如果不至,我恐怕还真得应付不来。” “他们想干什么?”卞文忠脸上变色道。 卞无双嘿嘿一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联手逼宫,要我下台。我如果联栈不去,照影峡之内,便会发生一场火并,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发生的话,那么外面虎视眈眈的楚军,可就要渔翁得利了。” “大敌当前,邓洪居然敢这么做?”卞文忠又惊又怒。 “为什么不敢这么做,成功了,他们掌控了十万南部边军,失败了,丢掉了照影峡大营,楚军便可长驱直入秦国本土,这种惨痛的失败,需要有人来为此担责,还有谁能比我这个统帅更适合来背这口硕大无比的锅呢?”卞无双笑道:“而且邓洪也算准了,我卞无双虽然也贪权恋贵,但毕竟还是大秦重臣,不会坐视大秦受到此等重创,当真面临这种状况,我最终只会屈服,最多与邓洪讲讲条件,能让我卞氏离开秦国,流亡他乡。” 卞文忠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如果太子马超不至,这种情况发生的机率的确很大。马超坐在哪里,身后的苑供奉正从随身的包袱之中取出太子展下的朝服让马超换上。 马超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但心中却很清楚,自己在雍都费尽心机演了一场戏,要的就是能悄悄地避开邓洪的耳目,离开雍都来到军中。刚刚卞无双所说的这一切,如果当真上演,那么卞氏必然垮台,而卞氏的垮台,则代表着皇室失去外部最重要的一支援兵,邓氏将成为大秦帝国真正的命运掌控者,皇帝,则会成为一个象征意义的大印,在邓氏决定的事情之上盖上大印而已。 这当然是不可接受的。 不但卞氏不能倒,还必须要斩断邓氏与南部边军的最后联系,马超这一次秘密抵达,外表平静,内心却是杀气腾腾。 “文忠,你带着五千雷霆军去要塞之上驻扎,不管要塞之内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必管,全心全意地监控对面的楚军,安如海也盯着这儿呢。”卞无双吩咐道。 “父亲,我把五千雷霆全带走了,万一有事,岂不是……”卞文忠连连摇头:“儿子带自己的部下过去,他们虽然也是邓氏旧部,但儿子觉得已经掌控住他们了,至少,不会让他们参与到这此动乱当中去。” 马超大笑起来,“文忠这一年来,变化果然很大,这话说得胸有成竹,看起来你下了不少力气和功夫,也成熟了不少,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就把他们全带走。至于你所担心的,就没有必要。除非杨智和那些将领们想造反,李大帅说过,大秦这天下,终究还是姓马。” “遵命,殿下!”马超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卞文忠没有再坚持,躬身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了暗室。 “卞帅,虽然风雨欲来,但我却还想再与你下一盘棋呢,邓洪那老头,却是恁也无趣,除了跟他聊军事,别的什么也说不到一起去,还是与卞帅原来一起相处的愉快呢!”马超稳稳的坐下。 “好,山雨欲来风满楼,杨智等人若想行事,必然便在今晚,臣却陪殿下来上一局,慢慢地等着他们动起来。”卞无双笑道。 第七百一十二章:这是一个好机会 楚军大营,安如海安安静静的坐在哪里,居然在看书。 大帐之中除了毕毕燃烧的火把,几乎连大气也没有人喘一口。楚国西军的所有高级将领全都被安如海召集到了这里,却又没有说什么事情,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不知大将军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大帐之外的梆子声敲响了三更的报时声,宿迁终于忍不住了,轻咳了一声:“大将军。” 安如海抬起头来看着他。 “大将军!”看着安如海平静如古井不波的面容,宿迁有些脸红,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沉不气,不过既然已经开了头,自然也不会停下。 “明日还要作战,不知大将军召末将等来,有什么吩咐?”他问道。 安如海放下了书,“也许不用等到明日。” “大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夜袭么?”宿迁挑了挑眉,“我们对面的秦军不是乌合之众,他们的作战经验比起我们来说,更要丰富得多,我们在这里,丝毫没有地理之便,夜晚作战,我们占不到便宜,到是秦军会大占优势。末将反对夜间展开对照影峡的攻击,说不定秦人正盼望着我们去呢!” 安如海轻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意思。对于今天的作战,大家有什么看法?” “秦军的确凶悍。”宿迁想了想:“这是他们最后的屏障,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大将军,他们援军已至,我们想要拿下照影峡,只怕力有未逮了,如果没有重大的转机,末将建议,适可而止,就此罢手,巩固我们已有的战果。” 宿迁说完,帐内已是一片附和之声。这一次楚军发动的春季攻势,便是趁着秦国李挚刚死,邓氏上台,卞氏落魄,国内政局一片混乱之机,想要拿回在落英山脉的战略优势,将两国之间的态势回复到五年之前左立行统军时的模样。只要达到这个战略目标,楚国在西部便行有余力,不会再被秦人牵着鼻子走,从而扯动国内的政局,也可以让朝廷将所有的精力全都倾注到东部战线与齐人的战役之中,以期扳回东部战线的不利局面。 打到现在,战前所设想的战略目标,现在已经基本实现,再往下打,那就是要与秦人死嗑了,这些天攻打照影峡,已经印证了这个想法,秦人不会再退了,而是准备在这里与楚人决一死战。 这就不是楚军想要的了。 “宿将军说得有理。其实现在,该得到的我们都得到了。”安如海轻轻地拍着书本,笑道:“可是人心不足啊,我总想还能弄到点什么。所以我在等,等着今晚有可能会得到的一个好消息,如果当真等到的话,那可就是大楚之幸,诸位之福了。” “大将军在等什么?”宿迁笑道:“莫非是秦人中有人要弃暗投明,引我们入照影峡么?” 宿迁的俏皮话让大帐内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原来的紧张气氛被一扫而空。 “我们打照影峡打了这么久,将军山的杨智一直没有动,但今天动了,与此同时,卞无双也来了,可以说照影峡的力量得到了极大的加强,但诸位想到了没有,杨智为什么今天动了?” “卞无双是统帅,杨智可以不鸟卞文忠,但卞无双都来支援了,他还按兵不动,只怕说不过去吧?”宿迁道。 “你觉得杨智会怕卞无双?”安如海摇头:“如果他真怕卞无双,就不会在井径关弃关而走了,杨智在等,他在等着卞无双抵达照影峡。” 大帐之内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即便是最迟钝的将军,也都明白了安如海话里的意思。 “秦国南部十万边军,以前一直是邓朴统率,军内,多是邓氏一系将领,卞无双上任不过半年之久,虽然手段迭出,但想一口气掌握这支庞大的军队,显然是不可能的。但卞无双也不是普通人,他的手段,必定已经威胁到了这支军队中邓氏的人马,所以,他们必须想法自救,赶走卞无双,让这支部队重新回到邓氏的麾下。”安如海解释道。 “所以,从井径关杨智的败退开始,秦军中的这些人都在为今天做着准备,等着卞无双到照影峡。” “他们是要发动兵变?”宿迁顿时喜形于色。“难怪杨智今天急吼吼的赶来支援了,他是想进入照影峡发动兵变,这么说来,在照影峡内部的秦军之中,也必然有人支持他。” “不是支持他,本来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邓朴一系的人马。”有人纠正着宿迁的说法。“可是卞无双不是傻子,而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想来对这样的事情也有了预感和应对方法,杨智不会等,因为每多等一天,卞无双的地位便会更巩固一天,而且事不迟疑,迟则有变,那些本来支持杨智的将领,很有可能随着卞无双的手段而转变看法,是以杨智在今天晚上便会动手逼宫。” “照影峡内有可能内讧!”宿迁看着安如海:“原来大将军在等的是这个。” 安如海笑着点头:“探子们此刻正密切注视着照影峡内部的一切动向,只要动乱一起,便是我们的机会,如果能拿下照影峡,那这一趟,我们可就赚大发了。” 所有的将领们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大喜若狂,将领想要升官发财,最便捷的通道无疑便是赫赫的战功,安如海已经到了武将的顶点,不再需要什么,但他们可都还渴望着更进一步呢。可朝廷的重心一直都在东部,他们西军,并不太受重视。但这一次,在东部战线迟迟打不开局面甚至被齐军压着打的情况下,西军在国内的绝大部分资源都倾向东部战线的时候的,反而取得了重大的突破,拿下照影峡甚至攻进秦国本土,那绝对是震动全国的大胜。不但一洗五年前大败之耻,更是尤进一步,大涨楚国国威。 东方不亮西方亮,说不定朝廷就此便会将资源更多的倾斜向西军也说不定。 现在照影峡内,杨智与卞无双手上的实力应该说差不多,如果真的发生了内讧,那必然会是一场残酷之极的内斗,对于楚军来说,便如同天上掉馅饼差不多,白白捡一个大大的功劳。 有这样的好事,众人如何不喜? 照影峡大营,马超两指夹着一枚棋子,啪哒一声,落在棋盘之上,含笑看着卞无双,卞无双轻咦了一声,手中举着的黑子欲想落下,却终是又收了回来,如是反复三次,他轻笑起来,将手中黑子扔加棋盒,“殿下这一招神来之笔,臣认输了。最多还有五步,臣这条大龙就要被屠了。” “卞卿有些心不在焉!”马超微微摇头。以前皇室,卞氏,邓氏三足鼎立之时,他看卞无双的面容亦有些可憎,但现在时过境迁,卞氏必须依附皇室才能苟颜残喘,成为了实打实的皇室打手,再看此人面目,就顺眼多了。 秦国政局,与其它国家都不一样,多年以来形成的微妙平衡局面,使得秦国皇帝的权力,是四国之中最小的,其它三国,皇帝都是一言而决,但在秦国,皇室的任何一个决定,都必须是三家平衡的结果,对于皇室来说,自然不那么舒服。 人比人,得气死人。 想要获得那种至高无上的权力,那秦国就必须做出改变。卞氏已经变成了皇室的忠实打手,剩下的唯一一个对手,就是邓氏了。 “殿下,臣可没有您那处从容。”卞无双叹道:“内有隐忧,外有虎视,臣如何静得下心来?” “安如海在闵威身边呆了多年,对于政争,司空见惯,他必然已经猜到了今夜的照影峡不会平静,想必也是虎视眈眈。这让文忠率军严密戒备,也是担心此人突然袭击吧?” “是的。”卞无双点了点头,直视着马超。 马超不以为忤,慢慢地将棋子一颗颗捡回到棋盒当中,“如果今日我镇不住场面,那些将士忠于邓氏比忠于皇室要更多一些的话,你准备怎么办?” “如果真是那样,臣便会与杨智讨价还价了,让臣能带着族人离开秦国去流亡他乡。”卞无双低下了头,道:“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让这照影峡内血流成河,这是我的底线。” “很好,就冲着你这一点,我马氏也得保你卞氏平安。以后你在这里与安如海对垒,可有胜算?” “安如海年纪大了,撑不了多少年。”卞无双道:“而安如海过后,楚人只怕再也找不出他这样的将领了。所以只要时间足够,臣自信能再次打回去。” “时间呐,我们都需要时间。这一次,我并不担心杨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我更担心的是,邓氏完全失去了对这支军队的控制权之后,会做出怎样的反应?毕竟,秦国的军队,现在绝大部分都在他的手中。” “肖锵如何?” “墙上草,风吹两边倒。他想要的只是他自己的利益。” 随着最后一枚棋子被放入棋盒,一直静静地站在屋角的苑供奉耳朵突然动了动,“殿下,开始了。” 对弈的两人侧耳,果然,隐隐的喧哗之声,已经开始传来。 “大戏上演了。”马超笑着站了起来。 第七百一十三章:逼宫 (关于这段时间的内容,有书友说这是细枝末节,是支线,我可不这么认为,在最初写这本书的时候,我就说过,马前卒是多线并进,并不是单线,这对于我的写作能力是一个挑战,所以大家现在看到的内容,只不过是另一条线而已,所有的线索最终都会指向同一个目标,现在大家以为的不相干的旁枝末节,其实对于整本书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在前几本书里,我都尝试过多线并行,但无一例外,最后都写崩了,只能将其中一些线条匆匆结束,但在这本书,我自觉要好得多了,大家再看几章,就知道这些看似不重要的情节,对于整体的影响有多大了。 ) 卞文忠站在要塞城墙之顶,左右两边,数十名将领肃然而立,此时,要塞之内的喧嚣之声已经越来越大,站在他们这个位置,能清楚地看到,一队队士兵正手持火把,从营房之中列队而出,汇聚向了大营正中央,那面在夜风之中高高飘扬的中军帅旗之下。 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复杂,右手边一排的雷霆军将领,不无警惕地盯着对面那些原来的边军将领,而左边,原边军将领脸上的表情却就精彩多了,有的惶恐,有的兴奋,有的震惊,有的却是茫然不知所措。 大营内出现这样的情况,当然是不正常的。 “各位,或者你们当中有些人早就知道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我也知道。”卞文忠缓缓地开口了,“不管你们所有人是什么想法,但我想告诉你们的是,现在,我们唯一的任务,便是防备楚军的袭击。” “大营内发生这样的事情,于我们大秦而言,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因为今夜过后,无论谁胜谁负,损失的都是我们大秦的力量,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壮士需断腕,痛蛆必须清除。”他的眼睛在左边将领的身上一一扫过。 “或者你们当中某些人也参与了这件事情,我不想追究,也不想知道这些人是谁。今天我带你们上城墙,来防止楚军有可能的袭击,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是救了你们。从我到边军的第一天起,你们这些人就一直是我的部下,所以,我希望以后,你们仍然是我的部下。忘掉老营内正在发生的一切,现在,所有人转过头吧,看向你们的前方,因为那个方向上,才有我们的敌人。” 说完这番话,卞文忠转过身来,双手扶刀,遥望着黑沉沉的远方,一阵甲叶的响动之后,左右两边的将领都沉默着走向城墙边上,扶刀而立,看向远方。 城墙之上,上万士卒默然而立,与老营之内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每个人的心情都是复杂的,但却有各自不同。 卞无双脸色平静,不时有将领惊慌的跑进来,向他禀报着大营内的异动,因为卞文忠将五千雷霆军全部带上了城墙,这使得参与哗变的军将们直入中军大营有如无人之境,此刻,这些士卒,已经将中军大营团团围了起来。 “参与哗变的有多少人?”卞无双问道。 “大将军,大约有两万人,差不多是老营内的一半了。”匆忙而来的将领脸色一片惨白,从军多年,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缺乏应急措施,此刻,竟是除了惊慌,再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很好,只有一半。”卞无双看起来倒是很高兴。 “不错,只有一半,的确该值得高兴一下,这说明卞大人你这大半年来还是做得不错的。”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前来报信的将领看到从后面转出来的,身穿滚龙朝服的太子马起,顿时如同木雕泥塑一般。 “太子殿下?”他惊呼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看起来很脸熟,我以前见过你?”马超问道。 “见过太子殿下。”将领卟嗵一声跪倒在地上,“末将金永德,以前在雷霆军中任职,五年之前进入边军。” “这么说来,你也算是边军的老人儿了,这一次杨智作乱,怎么没有拉你参加吗?”马超笑问道。 “殿下!”金永德额头之上渗出汗水,“末将虽然在边军之中很久,但杨智他们这些人一向视末将为外人,末将对今夜之事,毫不知情,只是今天轮到末将值星,这才发现不对,但末将发现之时为时已晚,士兵皆已出营,便连末将麾下,也有不少军官带队参与,末将无力阻止,只能先行一步前来报信。” “杨智今日才到,便能联动这许多人,大家不约而同,同时发动,嘿嘿嘿,如果说杨智有这等能力,我怎么也不相信。”马超冷然道:“苑供奉,拿我的太子令箭来。” 苑供奉从怀中掏出一枚金批令箭,递到了马超手中。 马超将令箭扔给了金永德,“拿着孤王的令箭,去号令没有参与此事的军队,从外围包围作乱的士卒。” “遵命!”金永德双手捧起令箭,站了起来,转身欲行,却又停了下来:“殿下,还可以让城头之上的军队回转参与平乱,这样更有把握。” “不必!”马超淡淡地道:“他们要防备楚军趁乱来攻,这里,有孤王一人就够了,作乱的只是少部分人,孤王相信,绝大多数边军都只是受人蒙蔽,被人利用罢了。” “末将明白了。”金永德顿首再拜了一拜,转身走了出去,从看到马超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杨智等人绝无成功的可能了,这让他心情大好。自己冒险作出的决定,不但挽救了自己的命运,更是会为给自己带来光明的前程。 杨智没有邀请他参与,但不代表金永德不知道今天之事,杨智等人将他排除在外,让他颇为恼火,这是被视作外人的意思。如今邓氏权势熏天,而卞氏却一败再败,他本已有投奔对方的意思,但在雷霆军任职的经历,让他很难取信于人,今天他值守,本来是准备主动参与,交上一个投名状的,但他突然发现,卞文忠带着五千雷霆军上了城墙,中军大营竟然无比空虚。 卞无双不是傻瓜,这个时候,他难道不该聚集自己所有的力量自保吗?除非他别有倚仗。在雷霆军中任职多年的金永德脑子自然不是一般的将领那样简单,他立刻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卞无双早有防备,也早有应对措施。 他决定冒险试一试,富贵险中求,就如同杨智敢军前哗变一样,他赌上这一赌,或者也可以成就一番事业。左右杨智他们也没有将自己看作自己人,他们如果成功,自己的下场能好得到哪里去? 走出中军大营的时候,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看着远处正在向这里聚集的士卒,他很是同情地看了这些人一眼,将自己隐身在黑暗之中。接下来,他要潜出中军大营,手持太子令箭,去说服那些没有参与的将领,对这些哗变的士卒来一个反包围。 杨智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当他走出自己的营房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卞文忠带着他自己的部属和卞无双的五千雷霆军上了城墙,这在他看来,是卞无双屈服的表现。 沉吟良久,他下令士士兵们放下了武器,赤手空拳的走向中军大营。 他们是要逼宫,是要卞无双下台,而不是想要造反。中军大营已经空虚无比,就算是两万赤手空拳的士兵,也足以将中军大营里剩下的人撕成碎片。至于那些没有参与的人,杨智相信,他们更多的是会在一边冷观最后的结果,他们,影响不了大局。 他摆出这个姿态,也是在给卞无双看,他要的是军队的指挥权,不是卞无双的命。 杨智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误,大秦只需要一个声音,那就是邓氏的声音,现在大秦的态势,只会让秦国继续积弱下去,继续龟缩在西方,大秦需要向外扩张,需要对外发起战争,或许最初是困难的,但只要走出第一步,以后便会越来越好。 这其实也是所有邓氏一系将领的共同看法。他们都认为,秦国的积弱,正是因为国内的三架马车并驾齐驱而造就的,三足鼎立,稳定是稳定了,可内耗也太大了。 卞氏虽然没有了以往的权势,但依附于皇室的他们,却将秦国的国内局面变成了两强对立,邓氏一系仍然受到了极大的制肘,这对于他们的野心而言,断然不行。 只有彻底打垮卞氏,才能改变这种结局。 他站在中军大营外的大旗之下,在他身后,站着十数名高级将领,再往后,黑压压的便是参与这次哗变的士卒。 “卞大将军,杨智求见!”他扬声大呼道。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卞无双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身着朝服,却也是赤手空拳,他站在门前的台阶之上,看着前方黑压压的人群,脸上居然还带着笑容。 “杨将军,你这是想做什么?” 杨智上前一步,“卞大将军,局势到了如此地步,你我也不必多说废话了,大秦需要改为,军队需要改变,不然我大秦永远也摆脱不了积贫积弱的局面,这一次我大秦边军的惨败,便是一个明显的例证。” 卞无双冷笑:“如果不是杨将军在井径关的保存实力,弃关而走,会有今天的困顿局面?杨将军,你为了一己之私,视国家大事如儿戏,今天更是军前哗变,你就不惧国法么?” 杨智哼了一声:“此次大战失败,责任究竟在谁,却不是卞大将军能定的,但却肯定有人要为此负责,卞大将军,你如果还要恋栈不去,只怕这大营之中,便会血流成河。” 卞无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如果我顺了你的心意,你会如何发落我呢?” “杨某可没有这个权力。”杨智道:“自然是押送卞大将军你回雍都,由陛下来定你的罪责,不过在我看来,卞大将军你到了雍都,也难逃一死。大秦现在落到这个地步,你卞氏死有余辜。” “原来如此!”卞无双扬声一笑,“倒也不必如此麻烦,今日便可以由陛下一断这其中谁是谁非。” 杨智一愕,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卞无双身后的大门中,一行人缓缓的走了出来,为首一人,身着七爪黄龙服,头戴滚龙冕,面色阴沉,在他身后,数十名侍卫一字排开,其中一名老者,手里捧着一柄长剑。 “太子殿下!” 一霎那间,杨智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七百一十四章:还未开始,便已结束 马超背着双手,缓缓的走下台阶,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在他的前方,边军士兵们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他就这样向前走着。 走到了杨智的面前,他似乎没有看到他,继续向前,杨智绝望地回头看了一眼士兵,无声的侧身让开半步,双膝一弯,跪倒在了地上。 杨智一跪,他身后的数十名将领,全都跪了下来。 马超继续向前,所到之处,边军士兵们一排接着一排,如同被割倒的韭菜一般,依次跪了下来,马超从这头一直走到那头,然后又缓缓的走了回来。 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为什么李挚在临死之前,会对他说,大秦朝仍然是马氏的,而非邓氏的,军队会分成派系,但在皇室面前,普通的士兵们,仍然是奉马氏为主,这种观念百余年来,已经深入到了大秦士兵的骨子里。 当然,这也是李挚这数十年来,一直锲而不舍努力的后果。他虽然死了,但留给马氏大秦的遗产却仍然丰厚。 这一刻,马超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权威,什么叫做普天之下,莫非王臣。 走回来的马超站在了杨智的面前,俯身看着他。 “杨智,你还有什么话说?”他冷冷地问道。 杨智抬头,看着马超:“殿下,臣这也是无奈之举,卞大将军指挥无能……” “所以你以阵前哗变,逼走主帅,夺权自立是不是?”马超不等他说完,截断了他的话:“姑且不论这一次的战事,卞大将军是不是指挥无能,孤王只想问你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觉得皇帝陛下也无能了,是不是也会率兵直奔雍都,逼皇上下台从而取而代之呢!” 杨智汗如雨下,“臣不敢,臣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卞大将军如果指挥失当,上头有兵部,有开平王,有孤王,还有皇帝陛下,他无能,自有朝廷处之,什么时候轮到你擅自行事,兵逼主帅了?说,是谁给你的胆子?”马超怒喝道。 杨智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没有谁给臣胆子,一切,都是臣自作主张。” 其实马超还真担心杨智不顾一切的大声叫出这是开平王的意思,听到杨智如此回话,心中提起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这杨智是蠢,但总算还没有蠢到家。 老营之中响起了阵阵鼓声,先前没有出营的士兵,此刻全副武装,一队队的从营房之中开出,在金守德的指挥之下,插进,分割,将参与哗变的士卒一块一块的分割开来,金守德手持太子金批令箭,大步走了过来。跪倒在马超面前,双手奉上令箭,大声道:“禀太子殿下,金守德奉命调兵平叛,现各部已各自就位,特交还令箭。” 马超挥了挥手,“指令箭,指挥各部,各就各位,没有孤王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动。” “遵命!”金守德长身而起,高举令箭,缓缓后退。 马超回过头来,看着杨智。 “阵前哗变,兵逼主帅,你知道这是什么罪行,知道该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吧?” 杨智叹了一口气:“臣知道。” “知道就好,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马超问道。 杨智重重地叩下头去,再抬起来时,额头之上鲜血淋漓:“太子殿下,所有的事情,都是杨智一手策划,请太子殿下放过其它人。” 马超冷冷地道:“我相信这些士兵们是受了你的蒙蔽,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你敢说,你身后的这些将领们都是无辜的么?他们对自己在做什么一无所知?” 杨智无言以对。 “孤王不会株连无辜,也不会放过始作俑者及其同伙。” 杨智颓丧的垂下头,“殿下,请念在杨智为国征战近二十年,身上伤痕累累,不罪及臣的家人,给他们一条活路。” “朝廷自有法度。” 听到马超如此说,杨智有些绝望了,再次重重地叩下头去:“请殿下给臣一个体面的死法。” “何为体面?”马超逼问道。 身后,卞无双跨前一步,“殿下,臣有话说。” 马超有些惊讶,“卞大将军有什么话尽管说。” “杨智虽然犯下大罪,但正如他所说,他亦为国奋战了二十年,身上伤痕累累,要求一个体面的死法,并不过份。” “依卞大将军的意见,该如何处理?”马超问道。 卞无双走到杨智面前,有些怜悯的看着对方,“杨智,一人给你们一匹马,一柄刀,明日,你们上战场吧,死在楚军的刀箭之下,胜过于死在大秦的律刀之下,你死之后,卞某仍然会以战死上报朝廷,如此,你可安心?” 杨智抬头,看着卞无双,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有不解,也有感激,卞无双此举,就等于抹去了他今天率兵逼宫的行为,而他的家人,也仍然会享受到将军夫人以及战死遗属的待遇。 “多谢卞大将军宽宏大量,杨智愿意。” 在他的身后,数十名参与逼宫的将领们已知今日事败,必然无幸,如此死法,算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一个个重重地叩下头去:“末将愿意赴死。” 到了此时,马超也终于明白过来,如果要按律例处置,追究下来,只怕最终会牵连到开平王邓洪,只怕那就会掀起轩然大波,杨智既然不会供出邓洪,那么如此处理,无疑便是最好的了,该死的人死了,此事就此了结。算是最大程度的安抚了整个军队以及朝廷上下。 看了一眼卞无双,马超突然觉得,在某些方面,自己比起这些朝廷老狐狸,还是差了许多。 城墙之上,卞文忠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直到此时,他才觉得浑身都湿漉漉的,不知不觉间,他的内衣早已被汗浸湿,身边,雷霆军将领们欢声雷动,而边军将军们,有些如释重负,有些却是汗流浃背,今天卞文忠将他们带上城墙,从某一个方面来说,的确是救了他们一命。 哗变的士兵们垂头丧气的回营,而以杨智为首的一批将领,则被羁押在了中军大营,今夜,将是他们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晚。卞无双倒也没有亏待他们,一桌丰盛的酒席,送到了关押他们的地方。 城墙上的一个角落,一枚箭矢射向了一处从林,片刻之后,一人幽灵般的出现,从地上拔起这枚羽箭,取下上面的一个小竹筒,然后又鬼魅一般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角落里,同样的一枚羽箭也射向了黑暗之处,箭上附着之物被取走,两个幽灵一般的人物,同样从城内获得了消息,但走的方向却不同,一个向着楚军大营奔去,另一个却是奔向了将军山。 戴叔伦手上拿着不过一指宽的纸条,却足足看了半刻钟之久,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子马超居然出现在了照影峡大营之中,他此刻,难道不应该在皇宫之中养病么?手指一卷,他将纸条握在了手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们都上当了。什么病倒,全都是障眼之法,太子病重,闭宫养病,全都是为了欺骗他们,他还在自己之前抵达了青田郡,藏身于卞无双军中,迟迟不现身,一直等到杨智动手,这才出现,一举压服军队。 马超此举,无疑就是为了拔除邓氏在南部边军之中所有的部属,至此,南部边军终于与邓氏再也没有任何干系了。 这一次的交锋,他们输得干净利落,对方赢得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只怕从杨智主动放弃井径关,卞无双就开始策划此事,论起这样的阴谋诡计,不论是开平王也还,还是自己也罢,显然都远远不是卞无双的对手。 他有些落寞地走了栖身的大营。 “戴大人。”一名亲随跟了上来。 “通知弟兄们,马上离开将军山,到了天明,只怕就走不了啦!”戴叔伦叹气道。 楚军大营,安如海也拿到了一封密信,看完信中内容,他却是苦笑着摇头,“都散了吧,回去好好的睡一觉,明天,准备与秦军来一场真正的战斗,这也是我们最后的一战了。” “大将军!”宿迁探询地看着安如海。 扬了扬手中的纸条,安如海道:“太子马超早就藏身于卞无双军中,杨智的兵变,刚刚开始,便已告结束。以杨智为首的数十名参与兵变的将领被捕。邓氏在南部边军最后的势力被连根拔起了。” “那大将军怎么说明天有一场真正的战斗?” “因为秦人需要一场真正的战斗,来鼓舞士气,亦用来发泄心中的郁气,太子马超需要用一场真正的战斗,来彰现他的正确。不要以为秦军少了几十名将领,明天的战斗就会很容易,哀兵,他们现在真正成了一群哀兵。” “可为什么是最后一场呢?” “很简单,秦军需要一战,但也就是一战而已,时间一长,他们这股血气可也就没了,失去杨智这些老将领的蔽端便会显现。而我们呢,补给线拖得太长,也不可能再这里长久与他们僵持下去,所以明天一战之后,大家就要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 “既然迟早要谈,那还打什么打?” 安如海大笑:“不打过,怎么谈?因为不打,马超也还抱有幻想,我安如海也同样抱有幻想啊,说不定一战就能击溃对手呢?” 第七百一十五章:悍战 照影峡的前方,是一段长约十里,宽约三里左右的平地,这一段难得的平地被夹在丛山之中,到了照影峡,便骤然向内收缩,形成了照影峡易守难攻的峡谷地貌。 原本密集的丛林早已被砍伐殆尽,站在照影峡要塞的城墙之上,几乎可以从这头望到那头。 当第一抹阳光从东方的山头之上射出,太阳露出了小半个脸庞的时候,这片地域已是战鼓震天,楚军从更远处的丛林之中,一队队的开出,开始列阵,而自从开战之后,还从来没有出城迎战的秦军,也是关门大开,从内里走了出来。 今天,双方要在这里进行一次殊死搏斗。 正如安如海所说,马超,卞无双需要这样一次殊死决斗来提振士气,将因内部动乱而有些惶惶不安的军心安抚下来,一致枪口对外,将内部矛盾转化到外部矛盾上来,这是屡试不爽的良计。 而安如海也需要这一次决战来向秦人展示楚人的战斗意志以及决心,以保证这一次战役取得的成果,能在将来的岁月里得到巩固。 没有什么奇袭,埋伏,迂回,所有的战术在这个时刻都没有什么作用,双方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一场堂堂正正的厮杀。 一方坚信哀兵必胜,一方却是挟带开战以来节节胜利的气势,双方都自认为此战必胜。 战鼓声骤然停了下来,堆集了数万人的战场,在开战前的这一瞬间,却莫名的安静了下来,天空之上,数只翱翔的苍鹰俯冲而下,但到了数十丈高的时候,却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声长鸣,再一次振翅腾空而起。 秦军阵中,战鼓之声再起,数十名顶盔带甲的将领跃马而出,在战鼓的轰鸣声中,他们高举着手中的大刀,嘶声嗥叫着,冲向远处楚军的战阵。 老哨长泪如雨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长枪,青筋毕露。冲阵的秦军将领,为首的一人,正是杨智。 今天一大早,照影峡要塞数名手持令箭的信使抵达将军山,传达太子殿下的命令,留守的副将钟镇幸运的躲过了这一劫,成为了将军山这支军队的指挥官,奉命带领将军山的五千士卒出战,而他们,将是今天这一战的先锋。 杨智是老哨长带出来的地位最高的人,现在,老哨长却要亲眼目睹他去送死。 重重的提起手里的长枪顿在地上,老哨长仰天发出一声长嗥。钟镇回头,看着老哨长,眼眶也有些发红。 五千士卒,同时提起长枪,枪尾击打着地面,发出声声闷响,五千人同声呐喊,意犹悲愤。杨智是第一波,而他们是第二波。作为先锋,他们不认为自己有多少生还的机会。 钟镇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杨智等人的冲锋已至半程,他举起了手中的长枪,枪尖在阳光的照耀之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白光。 “出击!”他吼叫着。 手举木盾的士兵们当先冲出,五千先锋士卒呐喊着冲了出去。 楚军阵营之中,宿迁看着秦军前方突击的孤零零的数十人,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杨智的兵变既然失败,这便是他最好的下场,战死沙场,总比法场一刀要光荣得多,看来秦人也还是有人情味的。 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他们吧。 他举起了手,楚军前方三排上千柄大弓扬了起来。 马蹄声脆,马嘶声烈,杨智等人愈来愈近。 宿迁的手落了下来。 上千支羽箭脱弦而出,天空为之一暗,阳光被遮蔽在羽箭之外,将冲锋在前的数十名将领笼罩其间。 杨智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尽飞近的羽箭格开,斩断,继续向前飞奔,身后不时传来沉重的身体坠地之声,他却没有丝毫回头,今天,就是他们在这世间的最后一日,只不过是谁先走一步的区别罢了。 他希望自己能在死之前,至少让自己的大刀能沾染上楚人的鲜血。 卟的一声,一枚羽箭突了他的防守,重重的落在他的左胸之上,胸甲传来闷响,箭头所中之处,一道道裂纹正在扩展,裂纹之处,有鲜血渗出。疼痛让杨智的手上动作稍缓,刀光微敛,便又是数支羽箭突破了他的刀网,腿,臂同时如被大锤击中,胯下战马悲声长嘶。 第一轮箭雨过后,继续向前冲锋的只剩下了三人,杨智怒吼着,与仅存的另外两人呈品字形向前冲锋,他们,几乎快要变成刺猬,身上的盔甲上挂满了羽箭。他们仍然在冲锋,但速度却已是大不如前,胯下的战马,中箭无数,鲜血染满了巨大的身体,已经有些步履蹒跚。 宿迁的手再一次高高举起,重重落下。第二轮羽箭如期而至。 战马倒下,战友也倒下,杨智再中数箭,有些艰难地以手拄刀,从地上站了起来,头上羽箭仍在呼啸,但目标已经不是他,而是在他身后,紧随着他们冲上来的五千秦军先锋。 他想迈出步子,双腿却如同有千斤重,怎么也跨不出这一步,他绝望的嗥叫着,竭力举起手中的大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长刀划破长空,扎向不远处的楚军军阵。 长刀破空而至,一名楚军校尉跃众而出,长枪伸出,搭在刀上,嘿的一声,枪刺勾在刀柄相连之处,手腕微抖,大刀在空中急速地旋转起来,随着那名楚军校尉长臂舒展,那柄长枪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倒射而回,夺的一声,插在杨智的面前。 与此同时,杨智扑地而倒。 在他身后,他曾经的部下已是呼啸而至,没有人看曾经的领导就倒在他们的脚下,一只只大脚踏上来,踩在倒下的这些将领们的尸体之上,踩在那一匹匹横卧在地上的马尸之上,秦军先锋狂呼着冲向对面军阵。 尘归尘,土归土,死便死了,哪里死,哪里埋,这便是秦人的信条。 “盾手列阵,枪手突前,刀手补位,弓手持续射击。”宿迁鼓足真气的吼叫,响彻战场。 一面面一人多高的盾牌树立起来,一根根长枪从盾牌之上预留的空隙之中探出,刀手提刀,半跪于盾牌之后,那一处被突破,他们就将冲上去堵住这个缺口,身后,弓手们拼命地拉动弓弦,将一支支羽箭射出去,没有必要瞄准,也没有时间瞄准,只能机械的射出一支支羽箭。 秦楚作战,向来都是秦军攻阵,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当年由秦风率领的敢死营,那一支亡命的重装突击部队,在战场之上就是一只凶猛的杀戮之兽。 老哨长冲在最前面,作战经验丰富的他很清楚,此时此刻,冲在前面,反而能更有效的保护自己,因为对手那密如飞蝗的羽箭,只会延伸射击后方的第二波,第三波攻击者,对于那些呼啸的羽箭,老哨长经验再丰富,也有力不从心之感。 刚刚在奔跑之中,他看到了杨智那侧躺在地上的面容,他很平静,就像当年这小子刚刚进入兵营之时站在他面前,稚嫩的叫一声长官的时候一样。 只来得及看了一眼,那张面容便被无数的大脚淹没。 老哨长只觉得心中的郁气无处发泄,他狂吼着,躲过了一支突刺过来的长矛,侧身,矮肩,重重的撞在面前的一面盾牌之上,盾牌一震,微侧,老哨长早就弃了手里的长枪,手里拿着一柄用丝麻缠住柄的短刃,从露出的缝隙里刺了进去。 手上微颤,他猛地拔出短刃,上面鲜血滴滴嗒嗒地流了下来。 用肩膀顶住盾牌,感受到上面的力量在减弱,老哨长向前跨出一步便停了下来,他清楚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与楚军打了多年的仗,对于对手的一切应变,他早已烂熟于心。 缝隙之中,一刀猛然砍下,却因为老哨长的这一停顿而落了空,刀光刚过,老哨长已经闪电般的扑了进去,一头撞进了对方的怀里,手中的短刃毫不留力的捅进了对方的小腹。 这是一场勇气,血性与坚兵利甲之间的对抗。楚军的装备,足以晃花秦兵的眼睛,即便是最普通的小兵,也都是全身盔甲,而秦军,像老哨长这样带着五百人的哨长,全身上下,也只有一面护心镜而已。 远程打击武器更是无法相比,以至于秦军根本就没有舍得将他们为数不多的大弩这样的重型武器拿出来,因为即便他们上了战场,面对着楚军铺天盖地攻击,也没有什么还手的余地。秦楚作战多年,秦人从来都是用血肉之躯和勇悍之气来与楚要相抗衡。 太子马超这是第一次亲身站在战场之上,震天的喊杀,纷飞的羽箭,让他的心有些微微颤抖,血脉贲张,这才是真正的战场,与平时在大殿之中听到的那些奏章,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殿下,楚军左右两翼动了,臣亦要出战了,请太子殿下在此观战。”卞无双拱手,对马超道。 “卞大将军自去。”马超点了点头。 卞无双勒马转头,看了苑供奉一言,苑供奉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他的意思,让他放心。 当卞无双跃出而出的时候,对面,安如海也拔出了手中的长刀。 第七百一十六章:落幕 当秦军骨子里的悍勇,血性被充分的激发出来,当他们单纯的只是为了一场战斗的胜利的时候,当他们的眼中,楚军变成一个个移动的武器库和财富的时候,他们势不可挡。 战斗极其激烈,双方数万将士忘我的拼杀在一起的时候,秦军士兵渐渐的丢掉了他们原本的惶恐,不安,悲愤,单纯的只是战斗的壮态的时候,他们便恢复到了数年之前的那种水准。 连秦风当年的敢死营,也以不要命著称,但他们也发怵秦军的这种亡命的战斗态度。 所以楚军败了。 从早上一直厮杀到午夜的这一场大决战,楚军终究是没有扛住。哪怕他们装备精良,哪怕他们亦很悍勇,剪刀在训练营中让他们经历了比死更可怕的训练,但在秦军的这种疯狂的装态之下,他们的意志最终崩溃了。 安如海横马立刀,独立于一道山梁之上,在他身后,五千亲卫只剩下了三千人,也基本上是人人带伤,这一败,他足足退了三十里。 而在他的身后不远方,另一个人也正策马挺枪,遥望着山梁之上以圆月为背景的安如海。楚军全线溃败,安如海率亲卫断后,掩护溃兵后撤,挡住了秦军一波又一波的攻击,避免了更大的失败。 卞无双很是遗憾,这一战,他虽然赢了,但获得的战果却极其有限,因为这一战的胜利,并不会从根本上改变秦军在落英山脉之中严峻形式,他收获得更多的是秦军的团结,找回的是秦军因为内争而丢掉的那种勇气。 当然,还有彻底的清洗。忠于邓氏的部属,在这一战之中,几乎被损耗殆尽,两万余秦兵的战死,换来了一万多楚军的死亡,在卞无双看来,是一件极其划算的事情。 秦楚之战,伤亡更严重的从来都是秦兵,但获得最终胜利的,却往往也是他们。这一战过后,楚军退守井径关,秦军驻扎照影峡,双方的态势回到了五年以前的模样。只不过对阵的双方,从当时的邓朴与左立行,换成了现在的卞无双与安如海。 战场之上,秦军正在愉快地打扫着战场。第一步不是收回战友的遗体,而是剥取战死楚兵身上的装备,每一样,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好东西。 冲在最前面的老哨长,利用他丰富的经验再一次活了下来,只不过样子凄惨了一些。楚军一名刀手的一刀,削掉了他小半的头皮,还带走了他的一只耳朵,但老哨长一刀捅穿了对方的肚子。 现在的老哨长,头上用一块破布草草的包裹着,鲜血早已浸透,正在费力地剥着一名楚军校尉身上的盔甲。 楚军军官的盔甲比起士兵的盔甲要好上多少,在战场之上那是抢手货,打完仗之后,秦军在争夺战利品的时候,那可不是心平气和,因为毕竟战利品不可能是每人一份的,有人有,自然就有人没有。有的时候,当然得用拳头来分个胜负。 因为谁都清楚,如果有了一身好的装备,下一次战斗的时候,存活的机率便会大上许多。所以现在战场之上,不时便会爆发出这样一场争斗,彼此之间打得翻翻滚滚,当然,这个时候是不动刀枪,只用拳头的。 老哨长专注的剥着这个死去校尉身上的盔甲以及其它所有的东西,但却没有人来跟他争夺,因为这个老军官的悍勇,在战场之上所有人都亲眼目睹,第一个破开楚军战阵的便是这个战前一点也不起眼的老兵,没有人以为他还能活下来,但最后,血糊糊的他,却依然挺到了最后。 死去校尉的身材与老哨长差不多,盔甲穿在身上挺合身。老哨长将其余的诸如衣服之类的东西叠好,再将一些银票之类的零碎也都收好,包成一个小包裹,背在了身上。 这一堆零碎当中,有一个小小的锦囊,老哨长几次伸手想将他拿起来,却又莫名的半途又收回了手。这样的锦囊,在很久以前,他也有一个,那是一个姑娘送给他的。 可最终,那个姑娘嫁给了别人,一个能让她们一家吃饱饭的老头子,那一天,他烧掉了那个锦囊。 老哨长终于还是拾起了那起了那个锦囊,打开,内里除了一缕青丝,再无其它。 老哨长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在落英山脉的另一边,一定有一位姑娘正在等着眼前这个人吧。他将锦囊塞进了这个已经赤条条的楚人的肚子里的伤口之内,那一刀,直接将这个军官给开膛破肚了。 不久以后,这些被剥光的楚人尸体将会被集中到一齐烧毁,就让他带着这一缕青丝,一起回去吧。 老哨长抱着头盔,落寞地向回走着。头上包得太厚,头盔带不进去了。 城墙顶上,马超,卞无双,卞文忠以及雷霆军的一种将领们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战场之上的一切,对于雷霆军的士兵而言,边军对待战死敌人的遗体的行为,他们有些难以接受,以前也经常听到这样的情况,但却远远无法与亲眼目睹而来得震憾。 一万多具楚军的尸体,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一个个全都变得赤身**,被高高的堆集在一起。边军们正在从四周找来柴草,堆放在这些尸体的周围。 “这便是边军的日常。”金守德充当了解说者,他五年之前便从雷霆军来到边军任职,是极少数得到邓朴信任的雷霆军将领,现在,他这个身份,充当了雷霆军与原本边军之中的调解者,因为双方都信任他。 “边军太穷,一个青田郡,供应边军吃饭都是勉力为之,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来装备士卒,所以边军的武器当真是差得惨不忍睹,那么抢夺敌人的武器,便成了他们改善自己装备的唯一途径,五年之前的一场大胜,让边军的武器装备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否则殿下今天看到的会更差。” 卞无双脸上有些发热,因为边军的穷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与他有着分不开的关系,那些年,可是他一直在朝廷中主政,青田郡以一郡之力供养十万边军,便是他的政策。 他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马超。 马超读懂了他的意思:“放心,以后朝廷一定会想法设法为你提供一部分武器装备的,那怕有人从中作梗。” 卞无双点了点头。 “杨智那些人的遗体找到了吗?”马超接着问道。 “找到了,有些已经残缺不全了。”卞文忠赶紧应道。 “装进棺材里吧,既然卞大将军给他们留了一条路,那他们的遗体还是送回到青田郡城,交给他们的家人吧,一应待遇,不变。也算是安抚这些边军了。他们作战,当真勇悍。卞大将军,如何让他们更加忠诚于国家,便是你以后的事情了。”马超道。 “殿下放心。”卞无双连连点头。“此战大胜,接下来便是领功受赏,这是一个机会,殿下,这件事情,便由您来亲自做吧。” 马超想了想,赏功,这历来都是施恩的最好机会,卞无双将这个机会让给自己,那是在向皇室表明自己的效忠之心,他很清楚,如果他不想过以往邓朴的那种日子,不想他统率下的边军仍然靠扒敌人的盔甲,收集敌人的武器作为自己的补充,他便只有一条路好走,从此以后,永远站在皇室一边,永远为朝廷效力。 此事一过,他与邓氏之间的矛盾再也无法调和,除了依靠皇室来抵挡邓氏的强势,他无其它路可走。 马超微笑起来,秦国三架马车,如今卞氏已经彻底失势,成了皇室的忠心打手,而拆邓氏的墙基的行动,也进展得极其顺利,南部边军已经完全脱离了邓氏的掌握,而边军的另一支精锐,虎牢关的肖锵,也与邓氏渐行渐远。 明国的永平郡已经开始了大规模的开山修路,建城建寨,一条由永平郡往虎牢关的大道在不久之后便会基本成形,到时候,便会有源源不断的商队从虎牢关进入秦国,绕过了开平郡,使得秦国最大的外部援助可以绕开邓氏的控制,而做了这一些的肖锵,自然不可能再与邓氏一条心。 肖锵想成为秦国的又一位大佬,取代卞氏的位置,可他永远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除了靠拢皇室,他无法抵挡得住邓氏的怒火。 马超突然第一次觉得,秦国快要真正的掌控在皇室的手中了。 数日之后,数万秦军集结在照影峡前的平地之上,马超将在这里为立功的将士分发赏赐,大量军官的阵亡,腾出了众多的位子,也是这一次封赏的重点之一。 金守德,这个出身雷霆,却在边军之中成功立足的将领,理所应当的拿到了最重要的位子,他成为了卞无双的副手。他也是联结雷霆军与原边军的关键人物之一。 卞文忠,在这一次的战争之中,表现出来的勇悍,让边军将士亦是服气,他成了左军统兵将领。 钟镇,这位原本的杨智的副手,出人意料的成为了右军领兵将军。他的存在,主要是安抚原边军人马。 而老哨长,这位当了几乎一辈子最底层军官的老兵,因为第一个破开楚军战争,终于获得了升,他被调入中军,成为了一名牙将。 第七百一十七章:说客 邓洪掀了桌子。 落英山脉这一仗,他输了一个干干净净,杨智等心腹大将,全都死在这一役,他在南部边军之中最后的种子也被削除得一干二净,从此,这十万大军,与他将再也没有任何联系了。 “皇帝陛下与太子好算计,什么病重?什么闭宫养病?原来都是为了迷惑我的奸计罢了。”邓洪长叹一声,颓然坐倒,“如果邓方还在,这样的伎俩,如何瞒得过他的眼睛。” 从落英山脉赶回来的戴叔伦一身风尘,听到邓洪的话,不由苦笑道:“王爷,您以前并不太喜欢大爷。” “邓方阴柔太过,长于心计,可我从一直在军旅之中,自然有些看不惯,我更喜欢邓朴和邓素一些,可回到朝堂,成天面对着那些阴阳怪气的读书人,这才知道他的重要。李挚用心歹毒,临死之际,杀了邓方,只怕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欺负我是一个不懂朝堂经略的莽汉,这一点,他还真是算准了。”邓洪摇头叹道。 “王爷也无须过虑,不怪怎样阴谋算计,落到实处,终归还是要靠实力说话的。只要王爷手中紧紧地握着军队,他们又能怎样?还不是由王爷说了算。”戴叔伦安慰道。 “军队?”邓洪眉头紧皱,“这一战过后,卞无双可就站稳了脚跟了,虽然南部边军这一战损失不小,但要补足十万人马,并不是什么难事。我们大秦可不缺勇猛的士兵。对了,那些信件?” 戴叔伦道:“我离开将军山之后,又潜藏了数日,军中的一些暗钉传回讯息,卞无双那边,并没有提到王爷的信件,要么便是将军们在看过之后便毁去了,要么,便是卞无双没有张扬开来。” “如果落在卞无双手里,到了合适的时候,这便是足以致命的东西。”邓洪皱眉道:“我大意了,不应该留下如此确凿的东西,如果这些东西到了皇帝手中,皇帝拿了问我,我却是无言以对。” “王爷尽管宽心,就算落在陛下手中,陛下要么毁去,要么便会藏起来,绝不会拿出来与王爷对质的。”戴叔伦道:“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虎牢关的肖锵。从现在的一些情况来看,只怕肖锵已经生了异心。虎牢关一边靠着明国的永平郡,一侧与秦国接壤,位置极其重要,更重要的,则是肖锵手中的五万精兵,那可是不输给二爷在开平的精锐人马。” “肖锵,我看错他了。”邓洪冷冷地道:“这些年来,他一直对我伏首听令,言听计从,倒是让我对他没了戒心,将他视做心腹之人,嘿嘿,现在情势稍稍有变,他便打起了自立门户的主意。与明人勾勾搭搭,当我是瞎子吗?” “那大小姐的婚事,嫁还是不嫁?”戴叔伦问道。 “嫁,当然嫁。”邓洪嘿嘿笑了起来,“走着瞧吧,戴叔伦,你代表我去一趟虎牢关,与肖锵商议一下阿芳的婚期。看那肖锵是如何反应?” “属下明白了。”戴叔伦会意的点点头。 “如果肖锵不知悔改,那么,他活着的时间便屈指可数了。”邓洪狞笑道。“虎牢关五万将士,绝不能再投向皇帝那一边了。” “那王爷,从现在开始,我就要开始布置了。”戴叔伦道:“肖锵既然有了这个心,只怕也作了不少准备,至少他一定觉得有把握掌控住那五万将士才敢起了脱离王爷的心思。” “做好万全准备,以备不时之需。”邓洪点了点头,“明的暗的两手都要准备。” 戴叔伦正要说话,书房的门却从外面被推开了,一个老家人出现在门口,低着头,似乎没有看到屋子里翻倒的书案和凌乱的一切,道:“王爷,大华商栈的老板黄泉求见。” “什么人?”邓洪有些诧异,一个区区的商栈老板,居然也能来求见自己? “王爷,本来小人也是要赶他走的,他却说戴大人知道他。” 邓洪看着戴叔伦,表情有些奇怪。 “王爷,这个黄泉名义上是一个商栈老板,实则上他是齐国的一个明探,与我们沙蚁原来多有情报上的合作,此人此刻来求见王爷,只怕是有事。”他转头看向老家人:“就他一个人么?” “还带着一个人,那人说他叫向连。”老家人回答道。 戴叔伦微微一惊,“王爷,黄泉倒也罢了,这个向连却是一个奢拦人物呢,以前是出云郡的郡守,可实则上,他是齐国鬼影的副指挥使,在鬼影之中是一个实权人物,出云郡策划拦杀昭华公主的就是此人。” “什么奢拦人物?出云郡之事,此人在昭华公主手上一败涂地。”邓洪不屑地道。 戴叔伦一笑:“这可怪不得他,他可万万没有想到,那一次昭华公主省亲,实则上是三国联手,图谋李挚的一次绝大行动。他因此而失手,却也非战之罪。此人也是极有手段的。这样的人物,冒险到雍都来,肯定是有大事,王爷还是见一见吧。” 邓洪点了点头:“请他们去客厅,我与戴大人等一会儿马上去见他们。” “是!”老家人躬身离去。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他们大概是看到我在落英山脉一败涂地,以为有机可乘,这才敢于摸上门来,却不知他们究竟想要干些什么?”邓洪冷哼道。 “有利则合,无利则分,现在我们与秦国并没有本质上的冲突,齐国现在与楚国处于战争状态,另一侧明国又强势崛起,对他们也是一个威胁,相反我们秦国现在却是内忧外患,自顾不暇,当然的,他们就将我们视作了拉拢的对象。” “那也要看他们付出什么代价!又想要得到什么!”邓洪道。 “那是自然。”戴叔伦笑道。 小小的会客厅里,向连坐着,那个叫黄西的老板,则恭恭敬敬的站在他的身后,看到邓江与戴叔伦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向连站了起来,拱手道:“向连,见过开平王爷。” 邓洪微微点了点头,“坐吧,向大人。”他坐上主位,看着向连:“向大人不远千里来到雍都见本王,有什么事,便开门见山的直说吧,我是军人,不屑于转弯抹角。” “久闻王爷的耿直脾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向连微笑着,不卑不亢地道,“向连此次来雍都见王爷,的确是事,说句不好听的,我是来救王爷的,说句好听的,那便是我们双方可以合作做一件于彼此双方都有利的事情。” “救我?”邓洪哈哈大笑起来,“齐国人都喜欢这么危言耸听的么?你觉得我现在需要人救?” 看着大笑的邓洪,向连摇摇头:“王爷,所谓盛极必衰,现在邓氏的确是权倾一时,齐国朝政尽在掌握之中,正如午时之阳光,光芒四射,可接下来呢?王爷,顶点之上再无可攀登之处,除非王爷想要造反。” “闭嘴!”邓洪怒道:“邓氏世代忠良,此等不忠不孝不义不信之事,邓某人岂会做之,便是听一听,也觉得污了耳朵。” “这便是了!”向连一摊手,“向某人也是这么觉得的。向氏虽然现在权倾天下,可大秦百姓,终归是认马氏为主,向氏不具体最基本的条件。所以王爷,我才说盛极必衰啊,皇室,卞氏,邓氏,一向是三角鼎立构成了秦国的政局平衡,可现在卞氏倒了,三角鼎立变成两强对峙,您觉得皇室难道不想一家独大么?” 邓洪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脸色有些微妙。 “皇室已经出手了,其实,在李挚临死之时,他便已经率先出手,杀掉邓方,帮助太子殿下拿回沙蚁,让卞氏前往落英山脉,试图掌控那里的边军。第二次出手,便是肖锵了,想来王爷也很清楚虎牢关的变故,王爷敢说肖锵现在还对您如以往那般忠心耿耿么?第三次出手,便是帮助卞无双在落英山脉站稳了脚跟。皇室连接三次出手,招招直指邓氏命门,王爷还是秦国除了皇帝之外最尊贵的人,但实力反而不如先前了,这一点,我想王爷肯定也有切骨感受吧?” 听着向连的话,邓洪没有反驳,“你说得很对,不过这是我们秦国的家事,我自会处理。” “王爷,皇室占有先天的优势,不管您做什么,都将会束手束脚,如果有朝一日,肖锵摆明车马投奔了皇室,那王爷在这雍都,还能过得像这样滋润吗?”向连嘿嘿一笑。 “我信任肖锵。”邓洪淡淡地道。 “这可不是一个谋大事的人该说的话。”向连反驳道:“如果王爷将一切寄托在所谓的信任之上,只怕邓氏败落之日不久矣。纵然王爷手中还有邓朴大将军麾下兵马,但王爷难道不明白,秦国皇帝为什么要封您为开平王呢?” “因为开平郡是从前越夺去的,当然,现在应当说是明国了。”不等邓洪说话,向连接着往下道:“那么,皇室是拿什么与明国交易,让他们在虎牢关开辟另外一条商路呢?如果我猜得不错,交易的筹码就是开平郡。可现在王爷是开平王,怎么才能将开平还给明国呢?答案不言而喻。” 第七百一十八章:利害关系 向连的话很难听,但邓洪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是实话,而且一针见血,正正的戳在了邓氏现在的命门之上。 盛极之后,如何能不衰败,岂不就是邓氏现在必须要思考的问题吗?皇帝已经出手,而且刀刀见血,正在一块一块的割去邓氏的血肉,如果任由这种行为持续下去,就算强如邓氏,又能经得起多久这样的持续放血? 开平王!这个王爵的封赏,本身便带着满满的恶意。想必现在明国上下,在听到自己这个王爵名称之时,便马上会想到,开平郡,可是他们的领土啊! 当初为了掀翻甘作齐人狗腿子的前越吴鉴,李挚大力支持秦风率领的太平军,趁着洛一水反叛之机,多方合力,一举掀翻了前超王朝,瓦解了洛一水叛军,让秦风的太平军掌握了前越正权,建立起了明国,这在当时看来,是秦国对外政策的一次绝大胜利。因为附齐恶秦的前越政权就此不复存在了。 太平军初立政权,在当时的秦国甚至于李挚看来,他们需要极长的时间来安抚国内,巩固政权,同时因为吴鉴的垮台,他们与齐国的关系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这对于秦国来说,无疑是最为利好的。 在最初的一段时间,事情的发展的确如秦国所料一般无二,明国与秦国之间的关系显然上升到了一个极好的高度,来自越国的粮食,钢铁,以及其它各种各样的商品运往秦国,极大的缓解了秦国国内的矛盾,在秦国一直居高不下的粮价,迅速下跌,大量钢铁的运入,让秦国的空虚的武器库得到了极大的补充。 但让秦国没有想到的是,新生的明国,发展得太为迅速,秦风平定国内的速度,大大超过了他们的预期,除了北地四郡仍然不在他们掌控之中,前越的原有地盘,以极快速度,迅速融入到了明政权之中。 即便是北地四郡,在邓朴的看法之中,也是秦风考虑到连年用兵,消耗过大,所以不愿意马上耗费实力将其扑灭,实际上,只要秦风愿意的话,北地四郡根本就支撑不了多久。一旦北地四郡也归于明国麾下,则明国全境之内便算彻底平复,没有了内里的羁绊,明国的发展,将会有新一轮的提速。 这让邓洪有了一种恐惧感。 他们帮助太平军取得胜利,真实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让自己面对一个比前越要恐怖得多的大敌,原以为明国的混乱将会持极长的时间,但现实,却给了他们一个大嘴巴。 前越吴鉴甘于作齐人的狗腿子固然可恶,但他们的军队,对于秦人却构不成实际上的威胁,顶多也就是牵制罢了,但明国却不同。李挚对于明军有着极高的评价,而与秦风有过多次较量的邓朴,更是对明军抱有极大的警惕性,而且从明军这一路走来的征程看,他们的战斗力,以及对战略战术的贯彻执行能力,更是恐怖的。 开平郡,明人当真不想收回去吗? 看着向连,邓洪的脸色慢慢的缓和下来,端起茶杯,慢慢地啜了一口,“那向大人此来,究竟是一个什么意思呢?” 向连微微一笑,邓洪已经被自己打动了,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得多。 “王爷,邓氏掌权,想必不会继承李挚在世时的对外关系,一定是想要走出去的对不对?” 邓洪微微一晒,“不错,大秦偏避西部,地域苦寒,即便百姓再勤奋,也不可能有多大的起色,只有走出去,才能强国,强兵,富民,这不是什么秘密,也用不着藏着掖着。” “那您觉得,卞无双会支持您的这个决定吗?轻易改变秦国秉承多年的国策,皇室也不会同意吧!”向连笑道:“更重要的是,如果成功,则是邓氏之功,如果失败,秦国皇室则要承受不可承受之重。” “我们当然会成功。”邓洪冷笑道。 “王爷原本的意愿,当是想着交好明国,从明国获得更多的粮食,钢铁等支援,然后向楚地发起攻击,先行夺取安阳郡等地,然后趁着楚军与齐军打得难解难分之际,向楚国腹地进军,为秦国夺得肥沃的土地是也不是?”向连道。 邓洪脸色微沉。向连所说,正是他心中所想。 “可是现在,情况却有了变化,南部边军脱离了您的掌控,王爷,您觉得现在您想发起对楚国的战事,卞无双会配合么?”向连问道。 邓洪吐出一口浊气,向连的话说到了点子上,这正是他支持杨智发动推翻卞无双的兵变的原因所在,卞无双在那个位子之上,他的南征大计,便不可能顺利的推开,可天不遂人愿,杨智不但失败,而且丢了性命,让他的计划受到了根本性的挫折。 他缓缓摇头。 “所以,现在就可以下定论了,您的南征计划,铁定是得不到支持的,不但卞无双会反对,皇室也不会同意。因为胜,则是邓氏的功劳,输了,卞无双损兵折将,皇室会失去一大臂助,在国内再也无力与邓氏抗衡。”向连微笑着道:“所以王爷,您现在的地位,甚至可以说邓氏的地位已是岌岌可危了。” “危言耸听。”戴叔伦在一边冷笑。 向连不以为忤,接着道:“如果任由这个局面下去,皇室势力便会愈来愈坐大,而此消彼张,王爷您可就地位尴尬了。所以王爷想要扭转局势,重新掌握优势,哪么,您需要一场对外的根本性的胜利,来获得国民的绝对支持,赢得至高无上的荣誉,就像李挚那样,否则,邓氏的结果就会如同我所说的那样,会被朝廷温水煮青蛙,一点一点的削夺实力,直到败亡。” “既然不能对楚兵,又能向哪里动兵?难不成向你们齐国动手?”戴叔伦讥讽道:“难不成向大人苦口婆心的相劝,就是为了让我们大秦向你们发动一场战争?” 向连大笑起来。 “戴大人真会说笑,那么好的目标放在哪里,你们怎么会视而不见呢?” 邓洪直视着向连:“原来你是劝我向明国发起一场战役?” “正是!”向连收敛起笑容,正色道。 “王爷不要听他胡言乱语。”戴叔伦怒道:“要向明国作战,便只有动用二爷的大军一途,可明军战斗力强悍,国内政局又相当稳定,上下一心,这一仗,我们根本没有取胜的把握,齐人一心想要减轻明国的威胁,却又自己不愿意出兵,却怂恿我们出兵,到时候如果败了,邓氏可就伤了自己的根本,到了那时,才是败亡无日。” 向连微笑着道:“谁说我们大齐不出兵了?” “一片谎言。”戴叔伦冷笑:“你们齐人与楚人现在打得不可开交,这些年来,你们一直在操持的就是不让自己的侧翼受到威胁,攻打前越也好,扶持与楚人有仇的秦风也罢,都是奔着这个目标而去,这些年来,那片土地战乱不断,全是拜你们齐人所赐,现在明国崛起,你们又想让我们大秦替你们虎口拔牙,想也别想。” “戴大人所说,的确是我们大齐以前的政策,但此一时也彼一时,现在时势不同,自然政策便会有变,这一点,我相信戴大人也好,王爷也好,都是明白的。”向连看着两人,道:“楚国已经被大齐亲王曹云大将军压到了昆凌关一带,战线已经推到了楚国境内,楚人一时之间,无力反击,大齐已经腾出手来了。正如戴大人所说,明人的崛起,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这两年,我们也一直在筹备此事,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让我们去打前锋?”邓洪笑着摇头:“明国现在仍是我大秦最大的粮食供应者,钢铁提供者,打他们,则是自断我臂膀也。” “由人提供,何如掌控在自己之手。”向连道:“随着明人的强大,他们包藏的祸心也越来越明显了,他们策划杀死李挚大帅,难道得益的只是邓氏一家而已吗?明地里与邓氏蜜里调油,暗地下又与肖锵,与秦国皇室暗通款曲,我不信邓氏没有耳闻?” “你说和,我都很清楚,但我也实话告诉你,打明国,我们没有必胜的把握,想来明军强横的战斗力,向大人也该有体验,你策划的出云郡截杀昭华公主一事,数千悍匪,在区区一千多明军霹雳营的攻击之下,顷刻之间便土崩瓦解,死得个一干二净,出云郡外,被俘的二千余悍匪血流成河啊。” 邓洪揭了向连的疮疤,向连的涵养倒也好得很,丝毫不动气:“明军越是强悍,我们便越要趁着他羽翼未丰将他们除去,否则,他们不断是我们的对手,首当其冲会受到他们荼毒的便是你们大秦。不是向某人夸口,明人一时之是,是断然不会挑衅大齐的,但秦人现在专于内斗,国力损伤严重,正是他们图谋的好机会,至少,他们会想着将失去的土地要回来,王爷,难不成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吗?” 第七百一十九章:意动 邓洪闭目靠在椅背之上,沉默半晌,突然睁开了眼睛,逼视着向连:“齐国准备要向明国动手了么?” 向连微微点头,“正在筹备当中。 小老虎正在长大,我们不能等到他强壮了再动手。趁着现在楚人被我击败,正在舔食伤口的当口,顺手收拾了这个野心勃勃的小家伙,一劳永逸。” “是什么让你们如此有把握?”邓洪想了片刻,“在我看来,短时间内击败明国并无可能。” 向连微微一笑:“单靠我们大齐一国,当然不行。大齐的确准备动手,但正如王爷所料,我们的大部军力仍然会被牵扯在楚人昆凌关一线,能调集出来的主力军队为数不多,而一般的郡兵,我们并不准备让他们去送死。明军战斗力强悍,调上郡兵去充数,只会给他们的功劳薄上增添战功,起不到多大的实际作用,所以,要么不打,要打,我们必然要调来精锐部队。这也正是我们愿意与秦国结盟的原因,哦,我说错了,不是与秦国,而是与王爷您结盟。” 邓洪轻捻胡须,眼神闪烁,不得不说,这个提议有着很大的诱惑力,如果齐国当真决定动手,那么初生的明国显然疲于应付,对于秦国来说,这的确是最佳的机会。 等着人提供粮食,不如将这些粮食产区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一个开平郡,显然不能满足秦国的内需,而明国三心二意,结交邓氏,却又扶持肖锵,更与皇室眉来言去,这都已经触及到了邓氏的核心利益。 “我们两路夹攻,明国分身无暇,更何况,盘踞在北地四郡的蛮子也准备动手了,他们在内,我们在外,这便是外面包围,内里开花,您觉得,明国能支撑得下去?”向连敲砖钉脚,接着道。 “蛮子的那个燕国?”邓洪笑了起来:“他们,也是你们齐人放出来的一条狗吧?” “也可以这么说。”向连并不否认,“慕容宏野心勃勃,自以为找到了好时机,殊不知,他们只不过是我们大齐手中的一把刀而已,不过这把刀还是比较锋利的。他们已经在明国内部找到了突破口,一旦动手,必然会造成明国大乱,秦风为了平复国内叛乱,主力军队肯定会调往北地四郡,此时齐秦两国突然动手,两面夹击,明国必亡。” 向洪哈哈一笑:“的确有这种可能,不过向大人,我想问一句,蛮人是你们的刀子,这把刀子用完之后,肯定是会被打折扔掉的,我大秦,如何才能不成为你们手中的第二把刀子呢?” 向连两手一摊:“王爷,大秦立国久远,我想,您不会连这份自信也没有吧?如果我们现在有实力把秦国也当成一把刀子,那我们还会要来拉拢你们一起对付明国吗?” “这倒说得是!”邓洪傲然道:“齐国如果想这样做的话,那你们就会尝到苦头,大秦别的什么也许没有,但敢战之士,却是无穷无尽。” “正是如此,我们现在的主要敌人,仍然是楚国,收拾明国,不过是顺手为之。”向连微笑道。 “协助你们打明国,我们能得到什么?”邓洪追问道。 “这得看大秦自身的能力。”向连道:“王爷,假如秦国有能力一直打到沙阳郡,太平城,那这整个明国,全都送给王爷又有何妨?” “我没有这么大胃口,你们也不可能这么大方。”邓洪摇头道:“一半,以越京城为界,一半归我们,一半归你们。” “成交!”向连笑着伸出手去,与邓洪的大手紧紧一握。“王爷,九月秋收,便是北地四郡大举进攻的日子,而我们,也将在此时出兵,希望到时候能看到王爷的铁骑向中平发起总攻。” “只要齐军一动,我们大秦军马必然会动。”邓洪肯定地道。 向连满意的告辞而去。 小客厅内,邓洪没有动,戴叔伦也没有动,与邓洪不同,戴叔伦却是满脸忧虑之色。 “叔伦,你怎么看?” “王爷,齐人这是拿我们当枪使!”戴叔伦毫不犹豫地道。 “当然,这一点我也明白,但有一点他说得是真的,明国的确野心勃勃,齐人现在已经如芒在背,与楚之战,稍稍喘过气来,便要急着收拾掉明人了,而要收拾掉明国,不拉上我们,就绝对无法成功,因为我们不是他们的朋友,就会是他们的敌人。”邓洪道。“而且正如向连所说,此战如果获胜,我们收益是非常巨大的,不仅是我邓氏,于秦国而言,也是天大的好消息。我们想要走出去,既然往南攻楚,在朝堂之上已经行不通,那就只能向东北去找明国的麻烦,在这一边,我不需要取得他们的同意,十万秦军便能行动。一旦功成,利在千秋。” 看着邓洪闪烁着神采的双眼,戴叔伦提醒道:“王爷,未虑胜,先虑败,如果此战失利怎么办?” “如果向连所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你觉得有失利的可能吗?”邓洪反问道。 “其一,齐国会不会真的出兵?现在他们在与明人接壤的登县,据我所知,只有一万人,其中五千是郡兵升格为野战兵的,战斗力如何,极受怀疑。” “其二,齐国一旦真的出兵,楚人会不会坐视?楚人一直盼望着明人向齐人发动攻势,以形成他们的第二战场,但秦风一直没有答应,现在齐人主动挑衅,正中楚人下怀,楚人绝不会坐视明国被齐人灭掉,即便再困难,他们也会出手相助,王爷,别忘了,昭华公主是楚国皇帝唯一的妹妹,而且,现在楚国兵部尚书程务本,与秦风私交甚笃。” “其三,北地四郡叛乱,的确有可能造成明国大乱,但如果秦风早有防备,迅速将其扑灭,而齐人为了应对楚国突然加大的攻势而取消攻明计划,那个时候,可就变成了我们独自面对明人,王爷可有必胜的把握?一旦没有,则我们就失去了这个盟友,失去了粮食,钢铁的供应者,得不偿失。更重要的是,皇室与卞氏必然会以此为借口,大肆攻击王爷,到时候如何应对?” 戴叔伦一连提出了三个问题,让邓洪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王爷,此事须三思而后行,一旦决定,便再无退路,要么生,要么死。”戴叔伦道。 “以你的看法呢?” “如果依臣的想法,根本就不必理会齐人的提议,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国内变数,齐人若要打明国,则虎牢关肖锵的想法,便会成了水中月镜中花,王爷自可趁着这个当口,从容收拾了他。稳住国内形式,压服卞氏和皇室,做到如李挚大帅那般说一不二之后,再计其它。”戴叔伦道。 邓洪沉吟良久,开口道:“叔伦,你先去印证刚刚提出的三个问题,齐人是否会真的出兵,如果出兵的话,他们应该秘密调动兵力。北地四郡的叛乱,能给明国造成多大的损伤和困难,我需要详细的情报,越详细超好,先前向连说了蛮人这把刀子很锋利,绝不是无的放矢,他必有所指。” 戴叔伦点了点头,心知邓洪只怕心中已经有了决意,但这个决意却与自己所想并不一致。王爷的心太急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会最快地拿到这方面的详细情报以供王爷参考。”戴叔伦道。 戴叔伦告辞而去,邓洪却是兴奋起来。向连所描绘的情景太过于诱人,一旦成功,则秦人将获得大片肥沃的领地,不但是开平,中平,永平,顺平,甚至于越京城,都将成为秦人的囊中之物,这对于秦国来说,绝对是开天辟地亘古未有的大功,当真做到了这一点,自己的声望将远超李挚,将成为秦国国民心目之中的第一号人物,不但让秦国能强大起来,也能让邓氏自此稳如泰山。做到了这一点,只怕现在虎牢关那三心二意的肖锵,又会巴巴地跑来自己身前,腆着脸跪在地上舔自己的脚尖。 现在所有碰到的困难,将迎刃而解,到了那时,卞氏算什么?皇室又算什么?自己无意篡位夺权,但让皇帝在深宫之中垂拱而治却是可以做到的。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来人。” 一名卫士幽灵般的出现在门口。 “马上去开平郡,请二爷回来议事。”邓洪吩咐道。 开平郡的邓朴在飞马赶赴雍都的时候,明国皇帝秦风的车驾却已经到了正阳郡,正在正阳郡督办吏治改革的吏部尚书王厚,郡守廖辉,义民营统兵将军李维,正阳营统兵将军葛乡等正阳郡的头面人物,齐聚正阳郡城,迎接皇帝的视察。 而与此同时,在北地四郡的抚远郡,一场兵变正在缓缓拉开序幕,江浩坤麾下头号大将元朴五十大寿,江浩坤为了拉拢这位大将,亲自往贺,在数百名卫士簇拥之下,缓缓往元府出发的江浩坤自然不会想到,这已经是他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日,迎接他的,不是美酒佳肴,而是元朴与燕人的联手杀局。 第七百二十章:凭本事挣的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正阳郡廖辉提前便将自己在城内的一处别院腾了出来,作为秦风视察正阳郡的驻所,鹰巢与烈火敢死营的亲卫们更是提前十数天便进驻到了这里。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可谓是搜了一个遍,用马猴的话就是连老鼠洞也不能放过一个。 正阳郡的问题,一般人根本不了解,但马猴却是一清二楚,在这样一个根本很难分清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的地方,他可是一点儿也不敢掉以轻心。李维,葛乡敢帽大不讳给北地四郡走私粮食,钢铁,兵器,又怎么说得准他们会不会铤而走险,来一招刺杀的勾当?虽说这种事情发生的机率不大,但作为秦风的亲卫,他必须把方方面面都想到。 士兵们虽然不解为什么在自己的地盘之上还要如此大动干戈,但也没有人敢于问出来或者抱怨一声,仔仔细细地按照马猴的要求将别院整个的梳理了一遍,所有人,全都换上了自己的人。 即便如此,马猴还是不放心,秦风在长阳郡时,将烈火敢死营的亲卫抽走了整整五百人,将这五百人给了那些悍匪吴岭,让他以这五百人为骨干组建一个山地营,给他的要求是半年内成军,一年内具备战斗力开始进山剿匪。马猴很怀疑这家伙能不能按时完成任务,同时也心疼那五百亲卫,这可是从各部抽调上来的身经百战的老兵,又对秦风忠心耿耿。 这五百人的战斗力,足足顶得上一个普通的战营。 不过事情已经不可更改,除了心疼之外,马猴还得琢磨从那里把这个缺口补齐,皇宫里的那一批少年现在还不顶事,只能做做警戒放哨,平时最主要的还是练兵,要派上用场,起码还得等上两年。 今天秦风就在这个叫得意居的别院里,参加长阳郡的头头脑脑们为皇帝陛下准备的欢迎宴会,马猴更是不敢大意,里里外外检查了好几遍,这才走进了宴会大厅,这里,当然也有他一个位置。 顶盔带甲,腰胯佩刀的他,走进欢声笑语的大厅,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那肃然的杀气,让正在舞动的舞女,拨动琴弦的乐师都是一滞。 “马将军,这边请,这边请。”充当了知客先生的廖辉,满脸堆笑地将马猴迎到了左边的一张矮桌边。 马猴抱拳向众人团团作了一个揖,众人亦是纷分还礼,不少人甚至站了起来,马猴年纪轻,但地位却是极高,又是皇帝身边的人,在众人眼中,只怕比部堂大员们更厉害一些。 “小猴子,如此欢乐的日子,你绷着一张脸,可将这些漂亮的姑娘们吓坏了,别扫兴,给我笑起来。”秦风手捧着杯子,笑吟吟地看着马猴道。 马猴笑着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杯子向下,冲着秦风示意。然后将杯子放到桌子上,身后站着的一名太监,立即替马猴将杯子补满。 看着秦风笑意吟吟的脸庞,马猴心中却是有些感慨,秦大哥当皇帝的时间也还不长,但这掩藏形迹,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却是愈来愈深厚了。 像这席上,李维,葛乡二人,皇帝明明知道他们心怀鬼胎,但此刻却似乎是毫无戒备的与他们大声的说笑着,时不时的还会蹦出几个当年在军中的小段子,以博众人一乐,看那二人的神色,也十分放松,迎和着皇帝,不时也说些段子逼逗人发笑,整个一副君臣其乐融融的景象。 可马猴清楚,李维葛乡二人正在卖国,而皇帝也正在给二人挖坑。他轻咳了一声,低下头,以免自己脸上的异样被人瞧了去,自己也得跟皇帝好好学学,不然像自己这样什么都放在脸上的人,被人瞧出了破绽,坏了皇帝的好事,那可就大不妙。 他重新抬起头来,脸上的笑意已经没有了,既然装不好,索性不装。冷着脸,梭子似的眼睛在大堂中间的舞女,乐师的身上扫来扫去,这些人,可都是正阳郡廖辉找来的。 从在他下首的是鹰巢的田真,歪着头看了一眼马猴,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这些人他都查过了,没有一点问题。 “小猴子,陛下都说了,你还绷着一张脸,放松一下,好好地开开荤吧,我老头子敢打赌,这桌上的东西,一大半你没吃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过。”紧靠着秦风的王厚,笑咪咪地道。 “王大人说笑了。”对面的李维打了一个哈哈,“马统领可是皇帝陛下的近臣,什么没吃过,什么没听过?倒是我们这些乡下人,只有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怕陛下嫌我们招待马虎了。” 马猴拈起筷子,挑了一著不知什么的东西塞进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道:“李将军这可说错了,王吏部这话的确没有说错,这桌上的东西,我真是大半也不认得,我们在京城,倒是白面馍馍管够,一天也能吃上一顿肉,但其它的嘛,可就没有了。即便是陛下,每顿和我们这些当兵的也差不多,即便是后宫娘娘与王子公主,也不过就多了两盘荤菜而已。李大人,这一桌得花多少钱啊?” 李维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大厅之内的气氛,如同被寒流扫过,瞬间凝结,人人噤声。皇帝如此节俭,下头却穷奢极侈,马猴这话,是在无声的指责他们呢! 廖辉尴尬地一笑,“不太多,也就三五十肉银子而已。” 廖辉觉得少,马猴却是真正的呆住了。三五十两银子?只怕这廖辉还是往少里说了吧?最前线的士兵,一个月饷银十两,自己面前这一桌菜,便能顶上一个士兵几乎半年的薪饷。 “这可真是在吃银子呢!”他感叹了一句。平素烈火敢死营每个士兵每顿的伙食钱不过几十文而已,三千士卒,每顿花费也不过百来两银子,自己这一顿,便吃了整个烈火敢死营一半人一顿的口粮钱,想想也觉得心疼。 “小猴子,你可真是狗肉上不得台面啊!”秦风挑了一著菜进嘴里,笑道:“各自情况不同,怎么能一概而论呢?今天这顿饭,可是廖郡守,李将军,葛将军他们自己掏的腰包请的客,可没有动用公努,你这是在替他们心疼钱么?他们可是大户人家呢!你这个穷小子知道什么啊!” 马猴嘿嘿干笑起来。“那是,那是,自小我苦日子过惯了,一时还没有转过来,陛下见谅,见谅。” 秦风一笑转头,看着满屋子的宾客,举杯浅浅喝了一口,慢慢地道:“只要这钱是干净的,是光明正大地挣来的,你怎么花是你自己的事情。别说朕管不着,便是天王老子也管不着嘛!咱们大明有钱的富人多得很,比这三位还要有钱的人也不少,平日的花费,只怕比他们更甚,朕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嘛,自己凭本事挣来的,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你要是把钱藏起来不拿出来花,我才真得生气呢,田将军,你说是不是?” 秦风嘴里的田将军,便是沙阳郡的田真,他也是大户出身,而且跟随秦风的时间极早,现在田氏的生意遍及天下,豪富当然比李葛廖他们三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陛下说得,马将军虽然觉得这顿饭奢侈了一些,但在卑职看来,却也平常。”田真笑道,知道皇帝拿他说事,不过是缓和气氛而已,当下也不惜自毁声誉。 “田将军你可真不地道。”马猴不满起来,“你请我去家里吃过饭,我看也和大街上的差不多,原来好的都没有拿出来给我吃。” 田真大笑:“马统领是皇上身边的人,我这不怕你向皇上说我小话儿嘛?今天听了皇上这话,我这心里可就畅亮多了,以后马统领去我家做客,尽管点,只要你点得出来,田某人就拿得出来。” 马猴嘴一扁:“欺负我没有见过世面,让我点,我还不是只会点鸡鸭鱼肉,还能点出一个花儿来啊,撑死我也吃不了你几两银子,李维将军,回头你给我开一个菜单子,看我回京之后打上门将田将军吃穷。要吃到他看到我的人影儿就马上关门逃跑。” 大厅内轰堂大笑,先前的尴尬气氛被一扫而空,秦风的这几句话也让屋子里头的人都松了一口大气,是啊,我凭本来挣来的钱,怎么花管你屁事啊?天塌了有个高的撑着呢,没看田真一脸的没事人样么? “好好,回头我好好的琢磨一下,一定要为难田将军一番。”李维喜笑颜开地道,心里头一块大石头怦然坠地。 “就这样说定了。”马猴笑嘻嘻地道。 一场不大不上的事件便这样轻描淡写的被扫过,音乐之声重新响起,舞者长袖挥动,身姿婀娜,众人推杯换盏,先是一个个向皇帝陛下敬酒,皇帝沾唇即可,他们却是实实在在的一饮而尽,尽了礼节,然后自然便是各自寻找对手,要分出一个胜负,宴会厅内,自是皇帝身边的近臣与正阳郡的头头脑脑们捉对厮杀,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第七百二十一章:不显山露水的小招数 席终人散,一般人都退出了得意居,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大明的朝廷重臣们,李维与葛乡,廖辉等人正襟危坐,先前是联欢,现在才会真正说到正事。 李葛二人,心中有鬼,不免有些惴惴,朝廷推行的几大政策,在正阳郡都举步维艰,若说与他们没有关系,那是任谁也不信的。王厚作为先遣部队抵达正阳郡已经数月,但廖辉应付得不错,吏治改革虽然再也硬挺不下去,但推动却极其缓慢,能做到这一点,李维与葛乡二人也算是满意了,毕竟以王厚的老资格,硬顶着一点也不做那也是不可能。 王厚是吏部尚书,他总不可能一直呆在正阳郡,这一次皇帝到了正阳郡,返回的时候,王厚只怕便也要跟着回去了,这一难关,也就算熬过去了。 李葛二人很清楚,如果在正阳郡的吏治改革完全推行开来,那占据着正阳郡各个重要位置的二氏子弟,有多少人还能留下来那就成了问题。这些子弟虽然不都是成气的,但正是他们占据着这些位子,让正阳郡形成了一张严密的大网,哪里有风吹草动,他们第一时间便能知晓。像他们走私粮食等战略物资大发横财的事情,如果没有这张网,怎么可能做到密不透风呢?所以说,吏治改革,不仅关乎着他们这些子弟的官位,前程,更是关乎着他们的财路,关乎着他们的身家性命。 但王厚他们可以软磨硬顶,可皇帝站在了他们的面前,他们仍然还是有些心虚,如果皇帝直接问起此事,该如何回答,却是一个问题。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廖辉,看来到时候,也只有把事情推给这位郡守大人,让他来当这个顶门桩了。 秦风却压根没有提这茬儿,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着醒酒汤,一边笑吟吟的看着李维等人:“上一次见到几位爱卿,还是朕加冕之日,一别便是大半年啊!说起来也是朕的不是,几位都是与大功于国的人,我却是慢待了。” 几人赶紧站起身子,抱拳道:“陛下言重了,陛下日理万机,是臣等不晓事,早就该去京城拜见陛下。” 秦风大笑起来:“你们几个,两人带兵在前线,一人替朕经营着这正阳郡,都是大忙人,哪里有这许多空闲。正阳郡是国之粮仓,正阳稳,越京才稳啊,当年正是几位的大功,才让正阳郡丝毫无损的归于大明治下,让我大明可以说是少打拼好些年啊!每每念起此事,朕都甚是感激诸位的大功。” “是臣等弃暗投明,臣只恨认识陛下晚了些,投奔陛下晚了些。”李维大声道。“陛下英名,我等虽在正阳却也是早有耳闻,沙阳之兴旺,太平城,大冶城的崛起,都让臣等大开眼界,只可惜那时身在敌营,却不敢表露分毫,但有机会,自然是马上要投奔陛下的。” “好好好!”秦风开心的大笑。“说起来诸位的大功,朕还没有作出表彰呢!李维将军,葛乡将军说起来,也只是官居原职,每每念及此事,朕心甚是不安呢!朕有意让二位去朝堂之中大展身手,不知二位可愿意?” 调二人去朝堂,岂不是变相剥夺二人的兵权,而且到了越京城,岂有在正阳当这土皇帝过得滋润,更重要的是,离开了正阳郡,从哪里去赚那些来得如同流水一般的银钱?二人对视一眼,李维躬身道:“陛下,臣等才学有限,哪敢去朝堂献丑?那只会误了陛下的事,不仅伤国,而且害己。请陛下恩准臣二人就安安心心地带兵,给陛下带一只虎贲之师。” 葛乡也是连连点头:“陛下,葛某是个粗人,当了朝堂之上,官小了臣不自在,官大了,臣又做不来,还是现在当正阳营的统兵将领更适合,臣以前就是带兵的,也只有在兵营里,才能感到自己是个有用的人,真到了朝堂之上,只会给陛下添赌。” 秦风笑指着二人,“世人都盼望着升官,你们二人倒好,只想原地踏步,也罢,现在北地四郡还在作乱,军队也的确不能临阵换将,等灭了北地四郡之后再议此事吧,到了那时候,二位可不要推辞了,不然世人都要说朕薄情寡恩,慢待功臣。”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二人也不能一口回绝,那可就显得有问题了,当下二人连连谢恩。 王厚喝了不少酒,红光满面,笑呵呵地道:“陛下,李将军,葛将军二人现在可不能动,他们二人可是我们大明军队抱围北地四郡的重要一环,不过陛下要酬二将军之功,也不限于提拔他们二人嘛,李葛二氏之中,有才能之人,皆可以提拔嘛!自从朝堂之中推行吏改之后,各部各衙,都缺人,李葛二氏,都是正阳世家,子弟文武皆有出色之人。” 听了这话,秦风抚掌而笑:“还是王吏部老到,李将军,葛将军,二位可有推荐之人?今日朕在这里,王吏部也在这里,可以现场拍板嘛!过两天,就可以跟着朕回越京城去上任。” 李葛二人一楞,可没有想到这一招,这可是不能拒绝的,皇帝要人,你却不给,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说自己家中没有人才?岂不是让皇帝看轻,而且家族子弟得到了这个消息,岂不会有埋怨? 二人迟疑片刻,葛乡先开口了:“陛下,臣有个弟弟,倒是饱读诗书,也有些许才能,或能为陛下效力。” “好,你说行,那就行!”秦风转头看着王厚:“王吏部,回头给葛将军的这位弟弟安排一个好位子,最起码也得侍郎起步,你觉得如何?” “陛下说行,那就是行。”王厚连连点头。 葛乡开了口,李维也不好再迟疑,正想开口,一边的廖辉却抢在了头里:“陛下,李维将军的侄子李波,现在任郡兵副统领,不但勇猛过人,更兼有治兵之才,可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啊。李波将军可是八级高手哦。” “武道八级?那很难得了。”秦风看着廖辉:“这李波将军多大年纪?” “不大,刚刚三十出头而已。”廖辉笑道。 “了不起,了不起。”秦风竖起了大拇指,转头看着马猴,“小猴子,你不是一直说烈火敢死营里缺少顶尖的高手么?怎么样,我可你找一个副手如何?” 马猴嘻嘻笑道:“八级高手啊,那以后欺负我怎么办?我可打不过。” “你这惫懒货,就是要找一个强的来怼怼你,不然你还是会不知上进。”秦风斥道:“那就这么定了,调李波将军到烈火敢死营任副统领,李维将军觉得怎么样?” 李维嘴里有些发苦,这都表态定了,才想起问自己怎么样。难不成自己还能表示反对不成,李波去的可是皇帝的亲卫营,多少人打破脑袋想去还去不成呢,皇帝这是给自己开了后门,可问题是,李波一走,现有的郡兵可就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了。他扫了廖辉一眼,廖辉微笑回应。李波心中不由大恨,这姓廖的可真会抓机会,李波一走,他必然会安插自己的亲信去郡兵任副统领,将郡兵完全抓到自己手中。倒真是会不遗余力的扩充实力。他这是想和李葛二氏分庭抗礼啊! 心中虽然极度不爽,但脸上却仍还是笑容满面,站起身来深深躬身:“这是陛下的厚爱,是李波的福分,臣先替李波谢恩了。” “好好好,这一趟出来巡视,朕还是得了不少人才的。”秦风大笑,心中亦是大爽,前头说这么多,都是铺垫,把李波弄走,完全掌握郡兵,悄悄地安插进朝廷的军队,本来就是大计划之中的重要一环。 门口一个黑衣人的身形闪现,往内里探了一下头,又缩了回去。坐在一边的田真看到这个黑衣人,立刻站了起来,走了出去,片刻之后,他走了回来,看着秦风:“陛下,抚远出大事了。” “什么事?”秦风收敛起了笑容,李维与葛乡二人也立时便警觉起来。 “江浩坤完了。”田真摇头道:“刚刚我们在哪边的探子送回紧急消息,江浩坤部下大将元朴反叛,与蛮人勾结,借着自己五十大寿,江浩坤上门替他庆祝之机,发动反叛,杀了江浩坤,接着元部与燕人先行潜入的人手联手,迅速地掌握了大局,诛杀了江浩坤的儿子及一众死党,现在,抚远郡也归蛮人了。” 秦风呵呵大笑起来:“多行不义必自毙,江浩坤野心勃勃,想趁我大明初建之时起事,却不想最终落了这个下场。消息通知各部将军了么?” “臣已经派人飞马通知围困北地四郡的各位将领,要小心蛮人突然袭击。”田真点头道。 “很好,各部都要提高戒备,进入到战争状态,严密警戒。李维将军,葛乡将军,看来你们二人不能回家过夜了,得马上返回部队去。” “臣遵命!”李维,葛乡二人大声道。 “去吧!”秦风挥挥手,“看来我也得启程回越京城了,蛮子一统北地四郡,必然不会再像以前那么老实了。” 第七百二十二章:妥善布置 李葛二人一走,屋里便只剩下了秦风带来的人以及正阳郡守廖辉,秦风挥了挥手,大部人都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了王厚,马猴,田真以及廖辉等廖廖几人。 秦风仰头看着屋顶,若有所思,王厚低头用杯盖轻拂茶末,嘴角噙笑,马猴心不在焉的玩弄着手里的一把小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田真却是脸色严肃目视廖辉。 廖辉的汗顿时就下来了。身体有些发颤,两腿一软,卟嗵一声跪倒在秦风面前。 “陛下,臣有罪!” 秦风垂头看着他,却没有让他起来,盯其半晌,淡淡地道:“以前确实有罪,但幸运的是,你省悟得还不算太迟,戴罪立功,未尝不可也。” “臣一定戴罪立功。”廖辉连连叩头。 秦风深吸一口气:“正阳郡的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世家把持权力,结党营私,当真是令人触目惊心,朝廷政令,到了府衙之中,便石沉大海,再也贯彻不下去,看起来必须得来一次彻底的清洗才能根除这个毒瘤。” “罪臣一定翼附陛下马尾,唯陛下马首是瞻。”廖辉只是叩头。 “廖辉,不管你是真心要为朝廷效力也罢,还是为形式所迫也罢,你算是救了你廖氏一门,哼哼,至于李葛二族,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秦风冷笑道:“我给过他们机会,如果他们在归顺大明之后,老老实实的服从朝廷调遣,听从朝廷政令,那谁也不会动他们,但他们偏生却以为现在还是以前,妄想与在前越统治期一样,霸占一方,当一个土皇帝,这就是自取死路了。” “陛下说得极是。”廖辉汗嘀嘀哒哒地掉落到地上,片刻之间,身前便湿了一大片。 “升官发财,人之常情也,循正道,遵法令,照样能财源广进,沙阳五大家,便是例证,他们以前的实力,比之你们正阳的豪强,可差得很远,但现在呢,他们附于朝廷之尾,一心为朝廷效力,朝廷当然也有丰厚的回报,如今沙阳五大家在天下的名声,又岂是正阳这些土豪能比的?有着大好的例子放在哪里不去效仿,却偏生要走歪门斜道,岂不是自寻死路又是什么?”秦风看着廖辉,轻笑道:“廖辉,你迷途知返,以后廖氏一门,在你手中必然发扬光大。” “一切都是陛下的恩赐。”廖辉连连点头。 “那也得你自己努力才行。”秦风摆了摆手,“起来说话吧,现在李葛这两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已经做到什么地步了?你应当很清楚吧。” “是。”廖辉从地上爬起来,垂首道:“现在已经不仅仅是粮食,他们开始向抚远那边走私钢铁,武器,因为这些东西,那边开价更高。” “你呢?他们还能像以前那样信任你?毕竟这是杀头的买卖。”秦风问道。 “回陛下的话,他们为了死死的套住臣,让臣加入了走私粮食的行当,臣为了不让他们生疑,在请示了王吏部之后,才同意与他们一起干的。”廖辉瞟了一眼王厚,看到王厚微微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这段时间,大约走私了多少粮食?钢铁还有武器?” “粮食最多,从去年开始他们向抚远少量走私到今年与蛮子搭上线,走私量大大上升,已经多达百万石。”廖辉道:“这些帐目,臣那里都私留了一份,陛下随时可以查看。” 秦风惊叹地道:“这才多久,便已经到了如此大的数目,当真是为了钱不顾一切了。如此大的量私运出去,正阳郡的粮价却没有什么波动,越京城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王吏部,看起来我们还是低估了正阳郡的实力啊!” “正阳在我大明之中,本来就是地盘最大,最肥沃的地方,正阳豪强的底蕴,是十分深厚的,陛下,此一次行动,一定要计划周密,稍有差错,便可能酿成大祸。”王厚道。 “不错,盘根错节啊,动一即触发全身。”秦风有些沉重,“好在有了廖大人这样一个内应,倒是让我们稍显轻松了一些。廖大人,此事,便连你的家人也不许透露,保不齐他们中便有李葛二氏的探子,正阳豪强,相互联姻,盘根错节,利益纠葛复杂,除了你绝对信任之心腹而又必须参加到这一次行动中来的,都必须保密,那些人可以知道这些事情,必须经过鹰巢的审核通过之后,你才能让参予进来。” 廖辉点头道:“是,陛下,臣到现在都守口如瓶,连自己的夫人儿女都毫不知晓。” “这一次的行动,郡兵是重中之重。”秦风满意的点了点头:“前期你一步一步的整治郡兵还算做得不错,现在拿掉了李波,郡兵就算完全是掌握在你手中了,但他们的战斗力,显然还在未来不足以承担如此重任,所以我们必须加强这方面的力量。” “请陛下示下。” “首先郡兵要扩军,三千郡兵扩充到五千人,理由嘛,就拿江浩坤这件事来说事儿,为了预防战事,扩充郡兵,以护前方粮道通畅,预防蛮人探子潜入等等。你刚刚坑了李维一次,在李葛二人心目之中,你如此做,无非就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实力,有与他们一较高下的资本,所以虽然不快,但不会疑心。”秦风道。 “可是新招之兵,战斗力更可虑啊!”廖辉想起在接下来的大计划之中,这些郡兵要承担的责任,不禁有些担心。 秦风笑而不语。 王厚却拿杯盖敲着茶杯沿:“我的廖郡守,你的那点聪明劲儿那去了?那些郡兵连李葛二人麾下军队都难比,还能与蛮子较量?陛下这话的重点,便在新招的那两千人身上。” 廖辉恍然大悟:“这两千人,原来不是新兵,而是从已有的部队之中调过来的?” 秦风点头:“为了掩人耳目,这两千老兵,会从各部抽调而来,然后以新兵的名义加入郡兵,朝廷的各部大将,不可能参与进来,但我已经为你准备了一个大将,大概在这些老兵抵达的时候,此人也会到达正阳郡,你不是刚刚赶走了那个李波么?这个人到后,便就任郡兵副统领,当然,在作战之上,你应得听他的,给他当好后勤大管家就好了。” “臣明白。”廖辉点头,心中却是有些嘀咕,朝廷中的大将不能来指挥,那陛下指定的这个人会是谁呢?肯定不是无名之辈,不然陛下怎么肯将这样重的担子交给其人? “为了弥被正阳郡实力的不足,鹰巢的鹰隼会在近期以各种名以抵达正阳郡,战事爆发之前,他们会协助廖郡守你清理城内李葛二氏的人,清理完成之后,这些人亦可集结成军。田将军,鹰隼这一次抽调到正阳郡的能有多少人?” “回陛下,鹰隼能集中到正阳郡城的一共是五百人,当然这五百人都是老手。其中一些现在已经就位,潜伏到了李葛二氏一些重要人物的身边,最差的也都能随时碰到这些人。”田康微笑道:“到时候,只消一声令下,李葛二氏在城中的重要人物,都会在第一时间消失。” “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布置,一定要做到精细再精细,朕不想与蛮人多纠缠,只想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将这个隐患拔除掉。”秦风道:“当初对北地四郡围而不打,一是因为国家财力不继,二来战士们多年征战都已疲劳,三来嘛,朕也是存了练兵的心思,拿蛮人练练手,嘿嘿,想不到最终竟然还钓上了李维葛乡这二条大鱼,也算不错,正阳郡的事情倒是可以一并解决了。此战过后,正阳郡当海清河晏,朝廷政令上下畅通,为大明国做出更大的贡献。” “战事终究还是要绵延到正阳郡来,此战过后,正阳郡也还是会受到较大的损失的。”王厚叹息道:“李葛二人,猪油蒙了心,老老实实的不好么?” “有所得,必有所失,我们不能尽想着好事,此战只要尽快解决,那么便能将正阳的损失降到最低。到时候有廖大人这样本乡本土的官员出来安抚人心,恢复局面,用不了多久,正阳郡便会恢复到战前的状态了。” 听了秦风这话,廖辉心中算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不管怎么说,陛下还没有打算过河拆桥,此战过后,自己还能发挥作用,只要立下的功劳足够大,便能赎清以前的罪过。 “陛下,只是我还有一个疑惑,陛下怎么就能料准李葛二人最后会与蛮人勾结起来,打开防线,让蛮人长驱直入呢?” 马猴冷笑:“这还不简单,他们与蛮人走私了这么些东西,这就是现成的证据,敢不听蛮人的话,他们就活得长么?蛮人只消拿着这些证据稍稍威胁,这二个狗东西便必然会言听计从。” “不只是如此!”秦风皱了皱眉,“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秦人也会作怪!” 第七百二十三章:齐人要动手 一身便装的郭九龄从一家楚人开的店子里走出来的时候,眉头紧锁,显得忧心忡忡。 自从出云郡被齐人当作礼物送给明国之后,楚明之间,便有了一条路上的通道,当然,齐人期盼的明国与楚国之间的剑拔弩张并没有出现,相反,楚人居然很大方的直接将边境上的驻军撤走了。这一招,让齐人有些大出意料之外,同时也在猜测明楚之间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齐人最担心的,便是楚人与明人结成同盟,这对于齐国来说,可是极不利的。明国不比前越国,战斗力强悍的明军,能给他们造成很大的困挠。特别是他们正在与楚国作战的时候,更不希望明国进来掺一脚。 以前的所有种种,都是齐国希望明国掺合到楚齐大战之中来,而明国建国之初,致力内政,发展经济,的确置身事外,齐人也算是初步达到了目标。 齐人对楚战争,虽然取得了局部的胜利,将战场压到了楚国境内,但远远还说不上压倒性的优势,特别是闵若英重新启用程务本之后,虽然在战场之上并没有能扭转劣势,但务实的程务本却一直在致于在昆凌关之后打造第二条防线,一年下来,已经初见成果,这样,即便是昆凌关出了问题,齐人也不可能长驱直入。 程务本很清楚齐楚两国的实力,从来都没有指望过楚人能真正的战场上击垮齐军,拖,磨一直便是他的策略。 齐人也看到了这个现实,即便现在击败罗良,但楚人的第二条防线,仍然会挡住他们,真正击败楚国还是遥遥无期,但身边的明国,却已经迅速地成长起来了。 秦风整合明国内部的事务太过于迅速,大大的出乎了齐国上下的意料之外,如果照这个速度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们亲手养大的这只小老虎,便会迅速蜕变成一条能伤人的猛虎了。 必须尽早将其扼杀在摇蓝之中。 这便是齐人的算盘。在齐人的想象之中,与国运长久,底蕴深厚的楚国来说,对付明国,肯定要简单得多。 现在楚人在战场之上已经被齐人压得喘不过气了,昆凌关摇摇欲坠,楚人自顾不遐,此时正好腾出手来对付明国,想来楚人也会借着这个机会喘一口气。 而且齐人也料定,楚人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横插一杠子。 明国这头小老虎,是齐人一手养大的,当然,在养大这头小老虎的时候,齐人也留下了一些后手,蛮人所建立的燕国便是其中之一。 这家楚人店子,实际上是属于楚国内卫的,各国虽然彼此敌对,但各个国家都在对方有一些摆在明处的谍子,这些谍子,实际上就是用来交换对彼此有用的情报。他们对于各国情报机构来说,都是公开的,彼此各取所需,各有所得。 今天郭九龄在这里得到了秦国有可能对明国动手的消息。 扑灭北地四郡的蛮人,顺便解决正阳郡的事情,是现在明国的当务之急了。本来一切顺利,明国正在将蛮人一步一步的引入陷阱当中,但齐人此时插手,却会让问题一下子复杂起来。要知道,在丰县,在太平城,明国并没有什么驻军。一旦齐人决意配合蛮人进攻,那沙阳郡,太平城,大冶城,便首当其冲。 太平城,大冶城地处深山,易守难关,倒也不太担心,但出了丰县,一直到沙阳郡,却是一路坦途,这对于明国来说,太不利了。 这个情报,必须马上禀告给皇帝知晓。 作为秦风的心腹干将,大明的重臣之一,又是情报机构的负责人,郭九龄出入皇宫是非常便捷的,并不需要层层通报,他是随到随进,可以直入秦风寝殿的少数几人之一。 秦风刚刚出越京城巡视各地,这一走便是数月,走是不过三月初,回来之时,却已经是六月中了,数月不见,两个孩子倒是思念他得狠了。 当郭九龄踏进后花园的时候,秦风正在与孩子玩闹,让郭九龄有些惊骇的是,秦风居然趴在地上,小武骑在他的背上,秦风左右晃动身子,时而迅速向前,时而闪电后退,时间跃高,时而伏低,小武在他背上虽然摇摇晃晃,却始终坐得稳稳的没有被颠下来。一边的小文拍着手又笑又跳,大呼小叫,两个小孩都是兴奋得满脸通红。 秦风在别人面前,是威严的皇帝,在敌人面前,他是可怕的敌人,但在一双儿女面前,他却是天下最慈详的父亲。 郭九龄有些尴尬,作为臣子看到皇帝陛下的这一面,可不太好。一边的乐公公和一些宫女们,倒似乎是见怪不怪,乐公公甚至还尖着嗓子大声的提醒着小武,指导着小武怎样做才能坐得更稳。 瑛姑永远在绣他的绣绷,闵若兮却是托着腮,满脸幸福地看着一大两小在哪里胡闹着。在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年少之时,那时候的父皇,在他们三个子女面前,可也没有什么威严可言。只是随着年纪渐长,三兄妹逐渐长大,这才端起了父亲的架子。 现在,三兄妹一个尸骨早寒,另外两个,却已是决裂。美好的记忆总是太少而且容易忘记,倒是那些残酷的事情,在心里烙上了深深的伤痕,早不是便会刺痛自己。 闵若兮只愿眼前的美好会永远持续下去。 看见郭九龄进来,秦风一伸手将小武捞了下来,放在一边,笑道:“爹爹今天有事要办了,改天再陪你玩儿好不好。” “好!”小武兴奋地道:“骑在爹爹背上,比骑在小马背上好玩多了,那些小马都好乖好乖,一点都没有意思。” “那是因为爹爹是一匹烈马。”秦风大笑。 瑛姑卟哧一笑,走了过来,一手牵了一个小孩,冲郭九龄点了点头,径自向远处走去。闵若兮却是站起来,替郭九龄倒了一杯茶。 “多谢公主殿下!”郭九龄躬身行了一礼,双手接过了茶,秦风从乐公公手里接过湿毛巾,一边擦手一边坐了下来道:“郭老就不必这样谢来谢去了,今天突然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吧?坐,坐下说。” 擦完手,接过闵若兮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笑道:“对付小武可比对付敌人难多了,这小家伙,越来越难伺候。” “你倒是真会比较,竟然拿小武与你的敌人比。”闵若兮一脸的嗔怪。 “得,又说错了。”秦风哈哈一笑:“请贤妻再给我满一杯茶。” 郭九龄将茶杯放在桌上,微笑地看着秦风两口子在哪里秀恩爱,这两人的点点滴滴,可以说他是最清楚的当事人之一了。二人能有今日,他也是颇为感触。 “郭老,看你的样子,只怕不是什么好事,与齐人有关?”秦风挑了挑眉,现在他对齐人很敏感,从内心来讲,这个时候,他不希望齐人来捣乱。 “臣刚刚从楚人那里得到情报,齐人有极大可能准备在我们剿灭蛮人的时候,向我们发起进攻。”郭九龄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秦风眉角一跳,“这情报,可靠的程度有多大?” “依臣的判断,可信度极高。”郭九龄道:“楚人的内卫探得,在昆凌关的齐军近段时间进行了一系列眼花缭乱的调防,但在调防的过程当中,有一支龙镶军下落不明。最初楚人还以为齐人准备对他们进行一次偷袭或者又设下了圈套,很是紧张了一阵子,在竭尽全力探查之后,才发现,这支消失的龙镶军早已远离战场,而他们行进的目标,很有可能便是我们大明的丰县。” 秦风紧紧地皱起了眉头,“随后楚人的内卫根据得到的线索再次扩大探查范围,发现齐人的确在暗中调动兵力,粮草,而这些,都在以各种名义,向着登县靠近。种种迹象表明,齐人的确是准备与蛮人里应外合,要向我们发动进攻了。” “好日子没过多久,便又要开打了。”秦风叹了一口气,“蛮人吞了江浩坤,一统北地四郡,又勾结了李维,葛乡等人,在齐人看来,的确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陛下,必须马上向丰县调集军队,否则只有刘兴文一个厚土营,根本不可能挡得住齐军,更何况还有太平城,大冶城。” “太平城,大冶城地处深山,易守难攻,齐人不会轻易的去打他们,如果齐人正要攻的话,目标只能是沙阳郡,他们只消占领了沙阳郡,就将太平城,大冶城与我们隔断了,太平城也还罢了,大冶城对于我们来说,却是至关重要。没有那里的钢铁,武器,我们就会出大问题。” “调兵?”秦风喃喃地道:“磐石,苍狼,锐金,洪水,巨木,撼山都是北地四郡围困蛮人,江上燕在中平,霹雳营在出云,矿工营是重装步兵,没有其它兵种配合,单独作战是不可能的,现在能调的便只有陈家洛的猛虎营了。” “出云郡的霹雳营,如果齐人当真向我们发起进攻,霹雳营也可以自出云郡进攻齐国,至少可以为沙阳郡分担压力。”郭九龄道。 “齐人不动则已,一动,必然是雷霆一击,我在想,厚土与猛虎能不能撑得住?”秦风闭目沉思片刻,抬起头来:“乐公公,马上通知兵部下文,让陈家洛,刘兴文立即赶到京城来。” “是!” 第七百二十四章:备战 看到秦风眉头紧锁,闵若兮忍不住道:“要不然,我写一封信给二哥,如果齐人当真向我们进攻的话,请他发兵相助,只要东部楚军倾力进攻的话,齐人压力一大,向我们这边进攻的力度就必然减小了。 ” 秦风感激地看了一眼闵若兮,伸手握住了妻子手,但却坚定的摇摇头,妻子与闵若兮已经算是决裂了,这一次为了自己,却肯向她的二哥低头,以闵若兮的性子,当真是难为她了。 “不,不必。”秦风道:“齐人如果倾力进攻我大明,楚人只要还明白唇寒,就必然会自己出兵相助,如果他们想坐看我们来一场龙虎斗,两败俱伤,那你写信也没有用。” 郭九龄在一边点头道:“陛下所言极是,况且现在执掌东部边军的是罗良,此人对我大明可没有什么好感,闵若英对其倚重,指望楚国出兵牵制齐国兵力,只怕是不可能的。从我在楚国哪里拿到的情报来看,楚国人只怕已经进入修整状态了。他们与齐国已经打了好几年了,兵疲国困,先皇留下的丰厚的老底子,只怕已经剩得不多,难得有这样的喘息之机,他们定然不会答应我们的要求。” 闵若兮轻叹一声,自从大哥死于二哥之手,她就已经明白,在国家大事面前,个人亲情,当真算不得什么,就算自己肯低头,二哥也未必会答应。就算二哥会答应,他手下的那帮大臣们也未必肯答应。 “与其求楚国,还不如求秦人。”秦风沉思片刻,“现在我们与秦人关系较好,他们也一直依赖我们提供的粮食,钢铁等战略物资,双方有利益纠葛,如果我们败于秦人,他们只怕会更有痛感,我给邓朴与肖锵各写一封信,请求秦国到时候出兵,只要肖锵到时候自虎牢关攻出来,秦明两国共同抗齐,必能扼制齐人攻势。” 郭九龄点头:“陛下此言极是。肖锵现在意图自立门户,对我们有所求,我们找上门去,他必然会痛快答应,不消他们当真走上战场,只消他摆出进攻的架式,便足以为我们减轻许多的压力。” 秦风站起身来,在院子里来回踱了几步,昂起头,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请求外援,亦只是治标不治本,最根本的,还是我们自己。我大明虽然建国,但根基一直不稳,内忧,外患,一齐来袭,真正要让我们大明立于虎狼之邻一侧,最根本的还是要靠我们自己的实力。那么这一仗,就是我们真正的定鼎之役,打赢了这一仗,大明便会度过最大的难关,从此再无关碍。”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看着闵若兮:“就算打输了,情况难道比我们四年前刚刚来到前越的时候还差吗?那时候,我只有六百余残兵败将,兵甲不整,啸聚山林。所以,我失败得起,至少,我现在腾挪的余地,比那个时候可要大多了,手里能打的牌,也比那时不知多了多少。” “此战,我大明必胜。”郭九龄亦是大声附和。其实久经世故的他,深知秦风说这个话,只不过是安慰闵若兮而已,那时的秦风,的确实力太过于弱小,但他面对的敌人却远远不同。就算后来秦风初露狰荣,在大国眼中,那也不过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而秦风也正是利用了各国之间的这种心理,在夹缝之中,硬生生的走出了一条宽敞大道。 但现在,却是大不相同了。不论那个国家,都已经将秦风放在了与他们对等的地位之上,双方再狭路相缝,如果说以前秦风碰到的只不过是对手的几根手指,这一次,对手却会全力以赴合身扑上来,大明所要迎接的风暴,与以前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等量级的。 此次之凶险,比之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更大。大明国要同时应付两场战争,其中一场,还是国力兵力远胜于大明的庞然大物齐国的进攻。 夜已深,秦风的书房之内,却仍是灯火通明,从下午开始,左相权云,兵部霍光,户部苏开荣等大明重臣便齐聚在这里,商讨着如何应对此次面对的凶险局面。 “齐国虽大,但此战之关键,却并不在我们如何应对齐国进攻之上。”秦风看着麾下重臣们,“而在于我们什么时候能平定北地四郡,如果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北地四郡的蛮人,那么我们的兵力便能倾巢而出,去应对齐国的进攻。不说打败他们,只消与他们打成一场持久的消耗战,扛住对手的进攻,最先服软的便不会是我们,而必然是齐国。” “陛下所言极是。”左相权云肯定的点头:“齐国之所以敢向我们动兵,无非是看准了北地四郡之乱会给我们造成困挠,特别是正阳李维,葛乡等人有可能的叛变,会造成正阳门户大开,如果让此奸计得逞,则蛮兵必然会横扫正阳,与齐人两面夹攻沙阳,两股兵力合拢,则大明危矣,但天幸鹰巢的神鹰计划得以成功,让我们提前知悉了李维葛乡等人的不稳,让我们可以提前应对,那么这一战,我们便有七八成的把握能够获胜。” 他转头看向郭九龄,“郭统领,我要向你道歉,当初神鹰计划策划之初,我是反对的,因为投入太大,回报却看似渺芒,特别是赔上了前越太子吴京,更是让我不赞同,现在看起来,天幸有这计划,否则李维葛乡二人,必然给予我大明以重创。” 郭九龄还没有来得及答话,一侧的霍光也笑着拱拱手:“我也要向郭统领道歉,为了让神鹰长成,鹰巢策划让神鹰多立功勋,为此我们大明军队不得不付出一些代价,为此流了不少鲜血,当初,我是认为这些鲜血简直就是流得莫名其妙,现在看起来,一切都值得的,那些小损失,比起我们即将获得的大胜利,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两位重臣同声道歉,倒是让郭九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站起来拱手作了一个罗圈揖:“各位大人,实际上神鹰计划能起到如此大的作用,也是我没有想到的,只能说是误打误撞,我们最初的设想,只是想让神鹰能在燕国打出名头,有一定的地位,以便日后我们剿灭蛮人之后,让他能够进入齐国。有了名头,有了地位,到时候他在齐国便能更容易获得一个相对较好的位置,现在有如此的收获,实在是让我莫名惊喜。各位大人的道歉,郭某可不敢当。” 众人听他如此说,都是大笑起来。 “从现在开始,国内要开始紧张起来了。”秦风看着众人,“进行全国总动员吧,所有正在进行的工程全部停工,一切为战争让路,霍光,所有野战部队进入战时状态,郡兵县兵集结,征召预备役士兵,作好参战准备。” “遵命,陛下。”霍光点头道。 “工部。”秦风转头看着葛庆生,“所有兵工作坊全力生产各类军械,征召民夫,送往各部队,按照战时标准的一倍配置。除开应份军粮,还要准备相当批量的干粮,肉干等物,以备军队不时之需。” “是!”葛庆生应命。 “太医署,舒疯子,立即征召当初下放到各郡的太医以及各级医官,学徒,配备到各军队之中,所需药草,多多备好,一个好的医官,能让我们的士兵减少伤亡,而太医配属到各野战营,相信也能让士兵们战斗意志更加强悍。” 舒畅罕见的没有嬉皮笑脸,点头称是。 “商业署,从现在开始,要主导其所属的工坊,商队以战争所需要的物资来运转,更要引导民间商人采购我们急需的东西,比方说刀伤药等等。” “遵命,陛下!”王月瑶微微点头。 “户部苏大人,这一次,只怕又要将国库搬空了。”秦风笑看着苏开荣,“但这一次你却要大大方方的,军饷,赏银,一厘钱也不能少,如果不够了,就让苏灿给我开印。” “这一年来,国库有些节余,再利用昌隆银行,太平银行向民间拆借一部分,滥印纸钞,只怕会有不良后果。”苏开荣道。 秦风哈哈一笑:“这一战打赢了,我们便会大赚,打输了,便崩了,有关系吗?” 苏开荣一楞,明白了秦风的用意,咬牙点了点头,“臣明白了,陛下。” “吏部加大对各地的巡查力度,非常时期,非常办法,对于不用心办事的官员,严惩不贷。”秦风对王厚道。 “陛下放心,吏部早已作好准备,这个时期,那个敢不拼死为国效力,我王老儿便要作那索命阎罗。”王厚咬牙道。 “郭统领,情报方面的事情就不用我多说了。有及时,准确的情报,战士们便能少流血,我们便能少走弯路。能用上的力量都要用上。” “鹰巢早已准备妥当,只待陛下一声令下。” 第七百二十五章:分一杯羹 秦国虎牢关的肖锵怎么看都是一个粗豪的大汉,身高八尽,浓密的络腮胡子,几乎将他的脸遮去大半,一说话,嗓门能将屋子里震得嗡嗡作响,一直以来,他给人的映象就是作战勇敢,但却是一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没有什么心机的人物。 若非如此,他在边军之中也不可能爬得这么快,能让邓氏将虎牢关守将这样一个重要的位置交给他。 虎牢关主要是防守秦人的。一侧又与明国开平郡相连,地理位置极其重要,五万精锐,是边军之中除开邓氏亲领的部队以及雷霆军之外,最强大的一支军事力量。 邓洪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样一个他亲手提拔,极其信任的心腹将领,在卞氏倒台,退守落英山脉的时候,居然生出了异心。 他想成为秦国的第二个卞氏,与邓氏分庭抗礼。 直到此时,邓洪才算明白过来,外表粗豪的肖锵,心机实则十分深沉,只不过他装得实在太象,忍得实在太久,骗过了所有的人。 其实仔细想一想,如果肖锵真的是那种毫无机心之人,又怎么可能有稳稳的守住虎牢关多年,让秦人在他的面前,一直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呢? 肖锵与明人勾结,准备打开另一条商路,这之后自然有皇室削弱邓氏的黑暗之手,邓洪恼怒之下,本想干净利落地收拾了肖锵,但稍作试探,却有些吃惊的发现,多年镇守虎牢关的肖锵,在不声不响之间,已经将这支部队结结实实的掌握了自己的手中。 换而言之,这支部队,已经不信邓,而姓肖了。这让邓洪后悔不已,这些年来,邓氏对于肖锵可谓是推心置腹,肖锵要提拔的人,一封奏报,立即便会得到批准,从来没有给他打过回票,而肖锵,则利用这种信任,悄悄地布置了多年,不声不响的完成了对这支部队完全的控制,留给邓氏的只是一些外表看起来光鲜,但实则上却在真正有事时派不上用场的官员。 邓洪对肖锵已经动了杀机,只不过落英山脉针对卞无双的逼宫事件意外的落败得彻彻底底,皇室与卞氏彻底掌握了南部十万边军,使得针对肖锵的计划不得不推迟了。 “冯先生,你确定邓洪将要对明国出手?”看着面前从雍都一路赶过来的太子特使冯启存,肖锵满腹疑虑,冯启存带来的消息委实有些匪夷所思,与明国关系极度密切的邓氏居然与齐国勾结起来,准备大举进攻明国。 “消息确凿无疑。”冯启存肯定的点点头:“不瞒肖将军说,在邓氏的阵营之中,有一部早年便投靠邓氏的部堂大员是忠于陛下的,而且此人现在在邓氏之中不但极受信任而且掌握着极其关键的部门,邓洪确实已经准备在明国平息内部叛乱的同时大举进攻明国了。” 肖锵揪着自己的络腮胡子,沉思半晌,点了点头:“从情势上看,这的确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明人在平息内乱,蛮人虽然被困在北地四郡,但那也不是一个一口就能吞掉的主儿,此战就算没有外力介入,明国要获得彻底的胜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齐国的参战,将会使战争的结果产生颠覆性的变化,邓氏如果再从开平郡发起攻击,那么明国危矣。” 冯启存道:“陛下与太子殿下推深良久,都认为这一次明国必然无幸,明国毫无知觉,仍在一心投入剿灭蛮人的作战计划之中,主力都布置在北地四郡一线,战事一起,齐人便能自登县发起猛烈攻击,进入沙阳,只要占领了沙阳,则明人的重要基地太平,大冶都将被切断,成为孤岛。而大冶城是明国的钢铁基地,太平城则是明国的兵工作坊最为集中的地方,失去了这两个重要的城市,对于明国的打击不言而喻。” “冯先生此来,想要我做些什么?”肖锵问道:“邓氏既然在已经在准备这场战争却并没有通报给朝廷,那自然也不会透露一点点消息给我,他这是要吃独食了。” “这就是陛下最为恼火的地方。如此重大的事情,邓洪居然不上报朝廷就擅自行事,如果朝廷全力动员,那么在这场大战之后,所获得的利益也会最大,此战,有很大的可能,刚刚建国不久的明国,就会彻底覆亡,邓氏以为他们能获得多少战果?如果到得最后,最大的果实被齐人抢了去,那接下来我们便要面临齐国的威胁,那可比明国要恐怖多了。” “所以我们一定要抢得更多的果子,迅速地扩充自己的实力,然后才能与齐人一较短长。”肖锵微笑着道:“太子殿下这是要让我从虎牢关这里出兵。” “当然。”冯启存点头道:“永平郡内部空虚,只不过几千郡兵而已,大战一起,你这里便迅速出兵抢占永平,然后出永平,直击顺平,至少要将这两个郡拿下。否则邓氏一旦获胜,我们便再也没有能力去制约他了,到时候,大秦朝廷之上,就真得成为了他邓氏的一言堂,时日一久,便会根基崩坏。” “冯先生所说我也明白,但您也知道,我虎牢关五万大军,真正能出动的只会有不到半数,我对面的齐人可不是吃素的,我要是倾巢而出,他们乘虚来攻,虎牢关一失,那大秦就会被齐人拦腰斩断。所以我能出动的兵马最多两万人而已,而且即便是出动两万人,粮草等也会有巨大的困难。” 肖锵摊了摊手,“自从我决意一心跟随陛下之后,邓氏虽然明里没有什么,但在暗地里,却是在可劲的折腾我,像军粮,军饷,便成为他们刁难我的最大手段了。十停里,能给我来上五停,我便谢天谢地,阿弥托佛了。” 冯启存微笑道:“肖将军别哭穷了,虎牢关之后,可是大秦为数不多的膏腴之地,而且只养五万兵,应当是行有余力吧?青田郡如此穷蔽,可也养了十万兵呢!” “那十万兵过得是什么日子?”肖锵大笑,“比叫花子也强不了多少。而且青田郡有落英山脉这个天然的屏障在,楚国即便想打,也不可能展开太多的兵力,在落英山脉之中,双方都会因后勤而苦恼,我们大秦是没有啥后勤,楚国呢,即便有,也很难大规模的运上去,所以卞无双那里并没有太大的困挠,反正双方像这一次的大战,好几年或者都碰不上一回。我这里呢,情况大不一样了。面对明国的这一侧,崇山峻岭,险峻之极,但面对齐国的这一面呢,一出虎牢,可就是平坦大道,齐人可以好整以遐的攻我,我能像南部边军那样吗?这些年来,为了让士兵们有更好的装备,更强壮的身体,虎牢快被我榨干了。现在邓洪刁难我,该供应的军粮军饷迟迟不到,到了也是严重不足。” “所以肖将军更应当全力打好这一仗,打完了这一仗,占领了永平,顺平等地,你还怕没有养军之粮,养军之饷么?”冯启存盯着肖锵,反问道。刚刚肖锵所说的的确是实情,可还有一点对方没有说,那就是这些年来,为了笼络士兵,肖锵对部下的赏赐可也是不遗余力,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让部下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此仗打守我,朝廷当真将永平,顺平等地划归我节制?”肖锵眼光微亮,与冯启存说了这么久,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当然!”冯启存微笑道:“肖将军是太子殿下倚重的大将,将来肯定还有重任。肖将军,如果你不动手,那邓氏拿下中平之后,只需派一支偏军,就可以拿下永平,顺平,到时候,肖将军你可连口汤都没得喝了。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是肖将军呢,便是皇室,也得对邓氏言听计从,俯首贴耳,可不管怎么说,皇室安全无虞,至少可保性命安全,最多不过是让邓洪把持朝政,而皇室则偃旗息鼓,蓄力以待他日,但肖将军你呢?如何自处?即便是你再度跪在邓洪面前,他可会还相信你?” 肖锵哈哈一笑:“冯先生,出兵我肖某人肯定是要出兵的,但是……” “你所说的,我明白,太子殿下也明白,这一次我回去之后,会禀报太子,皇室会从内库之内,悄悄地给你拨来一笔银子让你犒赏大军。”冯启存道。 “如此甚好!”肖锵喜道:“有了钱,那事就好办多了,士兵们的士气也会高涨。冯先生回禀太子殿下,就说到时候,肖某会亲自领军,攻打永平。一定会抢在邓氏之前拿下永平,顺平二地。不会让邓氏专美于前。冯先生,这一次大战,大概会在什么时间爆发?” “明国北地四郡进攻正阳一役,将在秋收之后,蛮人需要足够的军粮才会发动进攻。九月底十月初,大战必然爆发,在此之前,肖将军可要作好一切战斗准备,手快有,手慢无,这一次明国是很难撑过去的。”冯启存道。 第七百二十六章:异常 永平郡郡守程维高现在可谓是春风得意,在他的引见和一力坚持之下,终于让朝廷与秦国皇室与肖锵接触,同意了开辟第二条商道直通秦国。 这对于永平郡来说,意义非凡。代表着永平郡将成为这条商道的货物集散地,极大的带动永平郡的发展。 沙阳郡,太平城包括长阳郡在内的明国各地的迅猛发展,让程维高颇受震动,他可不愿落后于人。农为天下根本,商为活水之源,深深明白这个道理的他,只要这条商道畅通,永平郡便能成为其中受益最大的一个。 而这一次秦国为了谋求这条商道,居然还同意将两个县的领地划给大明,则更是意外之喜了,虽然那两个县都是大山林立的山区,人烟稀少,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百十里地盘啊,这再程维高看来,可也能算是自己替大明开疆拓土了。 这两个穷蔽到了极点的县,在秦人眼中是负担,但在明人眼里,说不定就能变成宝贝疙瘩,条要路子对头,便能发掘出让你想象不到的意外财富。 秦人将这两个县甩给明国,自然有他们的用意。这一点程维高也明白得很。无非就是不想承担途经这两个县的商道的修建,想要商路通畅,就非得修一条好路不可,但这两地,原来可根本就没有什么路可言。 在两国签定协议,这两个县正式划归明国之后,程维高专门去走了一趟,与这两个县相邻的永平郡的这个宣恩县,在程维高看来已经是非常穷了,但去了对面,程维高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穷。 宣恩县境内虽然没有太好的道路,但总算还有一条可以走人的官道,而在这两个县,最好的道路,也就能供人推个独轮车行走。 程维高专门从工部请来的修路高手们在这两地走了一趟之后,回来也是叫苦连天,这哪里是程郡守先前所说的连接三县的官道,这分明就是要从无到有,生生的修出一条道路出来。 程维高好话说尽,外加威胁,终于让这些修路高手们苦着脸在这一个叫有凤县,一个有来仪县的两个地方,爬山钻沟数月,终于拿出了一套设计方案。只不过成本,却是原来计划中的足足三倍了。 修路的费用足足让程维高沉默了好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永平郡的商人们兴趣浓浓,人多力量大,大家聚在一块,终于凑出了第一期动工的费用。 宣恩,有凤,来仪三县同时动工。不过工程开始之后,程维高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修路的费用,比起工部预计的要少了很多,而节省下来的很大一部分,便是人力费用。工部的官员们是按照明国的人力标准来计算,却忘了在有凤来仪这两地,根本就花不了这么多。那里的百姓,只要你给吃饱饭,有没有工钱,简直不算一回事儿。一动工,不但青壮年蜂涌而至,便连老弱妇孺也一齐上阵,不为别的,就为了在工地上干活,能有饱饭吃。 程维高可从来没有想到看起来廖无人烟的有凤县,来仪县居然能凑齐这么多人丁,也有可能是全县人丁都聚集在这里了。当初这两个县划归到永平郡的时候,秦人那边,连个户藉册都没有,也让程维高根本就不清楚这两地到底有多少人丁,户数。 这下好了,一边修路,一边连人丁,户数也统计了起来,新的户藉册也制作了出来,这两地,加起来的确只有不到五千户,老弱病残加起来,拢共只有两万余人,修这条路,的确是倾巢出动了。 那种为了能吃一口饱饭而拼命干活的劲头,让程维高颇受触动,都说秦人穷,他这一回算是真正见识到了。这些秦人真是好运气,上头大笔一挥,他们便成为了明人,接下来明人享受到的很多福利,他们也将拥有,当然现在,程维高还不打算向他们宣示大明皇帝对于百姓们的洪恩,怎么的也得将这条路修完才好。 整整半年,虽然离这条官道的整正完工还遥遥无期,但却已是初具雏形,有了一个大的架子,而早已迫不及等的商人们,也立即开始行动起来。各类货物,商品,开始沿着这条还只能勉强行走的道路之上开始源源不绝的涌入秦国。 永平郡开始品尝到了这条商路带来的红利。 嗅觉灵敏的各地商人蜂涌而至,让永平郡城一时之间人满为患,大商人还在筹措货物的时候,无数的小行商们已是踏上了这条道路。他们三五一群,推着独轮车或者挑着一个货担子便踏上了征程,只因为运往秦国的货物,有着五倍以上的暴利,走一趟,便足以顶得上他们往年的一年收入。 而与之相对应的,便是永平郡的税赋收入节节攀高,而无数商人涌入永平郡城,更是让永平的地价,房价水涨船高。本地居民的收入,较之往年,更是丰厚了许多。 这才仅仅是开始! 程维高坐在府衙的公厅之中,看着手里的半年赋税报表,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 “郡守大人。”年轻的长史温鹏推门而入,这是大明推行吏治改革之后,第一批通过朝廷考试提拔上来的官员,不过三十,却已是一郡的二把手了。大明吏治改革,从明面上来看,最为扎眼的便是官员的年龄大幅度降低,像在永平郡这样贯彻执行的比较彻底的郡治,更是如此。温鹏是朝廷派下来的,当初为了表示尊重程维高,秦风曾询问过他的意见,问其需要一个什么样的长史,而程维高的要求便是精通商贾算术,温鹏在没有参加朝廷选拔考试之前,是在商业署下做事,正好符合程维高的要求,于是便来到了永平郡。 半年的合作,程维高对于温鹏还是挺满意的。小伙子不但精干,而且为人也是小心翼翼,也许是以前在商业署工作的经历,哪怕他现在是永平郡的二把手,但却丝毫没有什么架子,各方面的人脉关系,被他处理得恰到好处。不争权,不好胜,对他这个郡守,也异常尊重,没有比这再好不过的副手了。 “温长史,又有什么好消息带给我了?”程维高笑吟吟地看着年轻的长史。 “郡公,下官发现,这段时间有些异常。”温鹏坐到程维高的对面。 “什么异常?” “郡公,这段时间,粮价涨得有些异常。”温鹏很是不解:“往年这个时节,正是粮商们大量出货陈粮,腾空仓库准备收新粮,这个时候,都是粮价下跌的最厉害的时候,可今年却反其道而行之,粮价大幅度上涨,往秦国的行商们,现在都不走别的,专走粮食。” “这有什么不对吗?秦国那边不是一直缺粮?”程维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温鹏摇头道:“郡公,下官以前跟着王署长做事的时候,这样的情况也见过,但那时可是因为打仗啊,军队,朝廷要大量屯粮才会出现,现在对面虎牢关肖锵为什么要突然意大规模的屯粮?” 程维高眉毛一跳,“你判断这是肖锵在屯粮?” “只有这个解释。”温鹏点点头:“这个时候屯集粮草,肖锵想要干什么?秦国国内要打仗?他们准备对齐国开战?他们准备对我们开战?” “这,不大可能吧?”程维高震惊地道。 “郡公,我心中疑惑,便去做了一些详细的调查,发现来自秦国虎牢的商人们,在太平银行,昌隆银行突然贷了大笔款项出来,而这些款项,又全部被他们拿来购买了粮食,源源不绝的运往虎牢,我心中实在是有些忐忑。”温鹏道。 程维高霍的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着圈子,“温鹏,此事非同小可,事关国家安危,可秦国没有什么道理向我们开战啊?” 程维高苦苦思索着,朝廷在同时准备两场战争,这他是知道的,但温鹏却还不知道,可温鹏今天突然给他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撼的猜测。 秦国也有可能对大明开战! “温鹏,你安排一下,从今天开始,运往虎牢的粮食也要停下来,但又不能撕破脸皮,让人觉得我们察觉到了什么!”程维高道。 “这好办。路还没有完全修好,有些地方只要稍稍动些手脚,便能让道路瘫痪掉。让所有的粮食都堆在半道之上进不了虎牢关。” “马上去办。还有,如果再有秦国商人去两大银行贷款,便以资金紧张为由,别贷了。” “行。” 温鹏立马离开,程维高思索了片刻,叫来一名吏员,“马上让韩华到我这里来。” 韩华,是鹰巢驻永平郡的负责人。匆匆赶来的他,听到程维高的猜测,也是惊叹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韩华,你马上尽出麾下精锐,深入虎牢各地,打探虎牢军情以及其它情报,看看他们是不是在备战!”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韩华道:“下官亲自去。” 第七百二十七章:国弱则卞氏存,国强则卞氏亡 落英山脉,照影峡大营,卞无双已经不言不语在大案之后枯坐了半天之外,这让卞文忠有些不安,让父亲变成这个样子的是来自雍都的一封信,卞文忠不知道太子殿下在信中说了什么,能让父亲变得如此失魂落魄。 “父亲!”他又一次走进室内,“伙房里的饭菜都热了第三回了,先吃饭吧!” 卞无双抬起头,指了指身前的椅子,“坐!” 卞文忠忐忑的坐了下来,“父亲,究竟出了什么事?” “太子殿下来信说,邓洪准备向明国发动一场战争了。”卞无双道。 “与明国开打?邓洪是不是疯了?”卞文忠惊呼道。“落英山脉刚刚打了一场大仗,尚未尘埃花落定,他又向发起另一场战争?明人不是邓洪最亲密的伙伴么?双方往来频繁,互通有无,怎么转眼之间就反目了?” 卞无双苦笑一声:“邓洪没有疯,相反,这一次他是下了一步好棋呢。明国已经准备剿灭北地四郡的蛮人了,几乎所有主力都已经在北地四郡一线展开,而一直扶持蛮人的齐国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到蛮人被灭,让明国将国内的反对势力一扫而空,所以准备出兵攻打明国,策应蛮人这股叛军。很显然,这一次邓洪是与齐人勾结起来了,他要出兵,攻打明国,与齐人一前一后,夹击明军,瓜分明国。” “齐国也要动手?”卞文忠惊呼起来。 卞无双点点头:“所以我说,邓洪这一次是下了一步好棋,蛮人内乱,齐秦两国夹国,这一次,明国应对一步之差就会亡国无日。” “父亲,这对我们大秦应当是好事情啊!”卞文忠兴奋得搓搓手,“我大秦一直苦于僻居苦寒之地,膏腴之地太少,国力穷蔽,如果能拿下明国,哦,哪怕是抢得一半,对于我大秦国力也是极大的帮助,只有国家有了足够的财才支持,以我大秦士卒的勇武,必能横扫天下。” 看着兴奋的儿子,卞无双脸上却没有笑容,只是冷冷地盯着儿子的脸。 说着说着的卞文忠终于察觉到了父亲的脸色不对,讷讷地住了口。 “父亲,你觉得这不好?” 卞无双叹了一口气:“这于秦国,的确是有极大好处,可是儿子,你想过没有,这对于我卞氏又如何?” 卞文忠脸色微变。 “如果我们还在雍都,还手握大权,那么,我必然会大力支持这一建议,甚至不惮于为邓洪提供莫大的支援,让他后顾无忧,能够勇往直前,但现在,我们却是落英山脉。”卞无双冷然道。 “此计若成,大秦能得明国一半天下,肥沃之地无数,一举解除大秦建国以来耕地太少的蔽端,可以说是功劳不逊于当初太祖开国之功。可这一切是谁在筹划?是谁在实施?是邓氏。如果此计成功,邓氏的功劳,可以稳稳盖过名声闻达天下的李挚李大帅。儿子,想一想李大帅在时的威名,如果邓洪有了李大帅这样的声名和威望,那会怎么样?” 卞文忠打了一个寒噤。 “只怕我卞氏亡族无日。” 卞无双点了点头:“不错,明国亡国之时,便是我卞氏亡族之日。你说,我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卞氏就这样一败涂地,再无翻身之日么?” 卞文忠沉默半晌:“太子殿下在信中怎么说?” “太子殿下在信中向我通报了这件事情,安慰我说,不管怎么样,皇室都会保我卞氏在落英山脉稳稳地统掌这十万大军。”卞无双扬了扬手中的信。 “既然太子这么说了?” “卞氏从来不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虚无飘缈的承诺之上。”卞无双摇头:“陛下也好,太子也好,他们终究是大秦的主人,当他们看到能够让大秦摆脱困挠了他们无数年的困境之时,他们便毫不犹豫地转头去支持邓洪了,即便到时候需要我们卞氏作出牺牲,他们也不会在意。” “没有我们的帮助,邓氏岂不是可以凌驾于皇室之上?”卞文忠惊问道。卞氏现在能稳稳立足,这中间便少不了皇室的大力支持,一旦皇室不在支持,则卞氏的确危在旦夕。 “你忘了肖锵。”卞无双嘿嘿一笑:“皇室一直在不遗余力的撬邓氏的墙角,肖锵便是他们做得最成功的一个。这一次邓氏自开平郡出兵,而肖锵则从虎牢关出击,邓朴还会遇到明国的主力部队,但肖锵自有凤,来仪等地出击,面对的却是空虚的永平郡。” 拉过案上的地图,卞无双指着一处处标明着明军驻军的地方,“看到没有,邓朴自开平郡出兵,首先碰到的便是江上燕的宝清营,而秦风还可以从北地四郡方向火速征调洪水,巨木等营增缓中平郡,所以邓朴这一仗,即便获胜,打得也肯定是很艰苦的,明军兵力虽然不多,但每一个战营的战斗力,却是很恐怖的。” “再来看看永平郡方向,除了郡兵,还有什么?拿下永平郡,便能出兵中平,与邓朴所部一齐包围中平郡,但如果肖锵不那么做呢?拿下永平,他直下顺平,然后直扑越京城,而让邓朴所部,与明军的这三个战营在中平拼个你死我活。就算邓朴最终获胜,可最大的功劳,还是让肖锵得去了。” 卞文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陛下和太子殿下或者会扶持肖锵,取代我们卞家以前的位置。” “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会!”卞无双肯定的点了点头。“到了那时,我卞氏便成了一招可有可无之棋,此战若成,得利最大的是邓洪,邓氏将获得莫大的威望,其二的是肖锵,他将成为大秦第二大家族,第三是皇室,大秦获得了大量的国土,而皇室又成功扶植起了另一个可以抗衡邓氏的家族。” “肖锵有可能成功吗?” “能阻止肖锵的,只是有凤,来仪等地险峻的地理条件以及他对战争的准备状态,如果军粮充足,天气允许,那么,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肖锵。”卞无双道。 “那父亲,我们该怎么做?”卞文忠问道。 “如果大秦保持现在的状态,则我卞氏便是不可或缺的一员,可如果大秦此战得胜,我卞氏便要完蛋了。”卞无双咬着牙,半晌才道:“所以,我们要让邓氏这一战失败。” 卞文忠震惊的张大了嘴巴,“父亲,这是,这是……” “这是卖国是不是?”卞无双冷冷一笑。“国强则卞氏亡,国弱则卞氏存,文忠,你怎么选?” 卞文忠脸色惨白,半晌才道:“父亲,我听你的。” 卞无双点了点头:“其实坏掉此事并不难,明国此战,最关键的一点,便是他们不知道秦国想要向他们动手,齐人一直与蛮人勾结,秦风不会不防着齐人,所以对齐方向,他一定是有准备的,但我们这边,他们必然没有多少防备,而真正的胜负点,就是在我们大秦向明国发动进攻这一点之上。只要这一点做活,则满盘皆活,秦风则满盘皆输,所以,我们只要让秦风知道了这一点,那么这盘棋就还有得下。” “父亲,可我们怎么向明人透露这些?他们会相信么?再者,我们如何才能瞒过朝廷以及邓洪的耳目将这些消息透出去呢?”卞文忠问道。 “要想不落下任何的把柄,当然得想出一个好办法来。我们根本就不必要直接跟明人接触,这个消息,你只要透露给我们的对面就好了!” “楚人?”卞文忠一怔。 “不错。楚人。”卞无双点点头:“安如海已经回到了安阳城,现在在井径关的是他麾下大将宿迁,但宿迁与秦风手下大将章孝正是师兄弟。只消这个情报到了他那里,便会最终抵达明人哪里。” “如果楚人隐瞒这个消息呢?” “不会。”卞无双摇头:“一来,齐人大举进攻明国,正中楚人下怀,就算他们不出兵,他们也会希望看到齐人陷在楚人的这个泥潭之中拔不出来,如果明人速败,则齐人就能迅速抽出兵力来对付他们。这于楚国有一点好处吗?所以就算宿迁与章孝正没有一点关系,安如海也会立即把这个消息透给明人,安如海什么人?他可是以前的内卫大统领,他手上掌握的资源可是相当可观的。只要明人得到了这个消息,便会马上有应对之举,这一仗,不见得邓洪就能赢了。” “可明人依旧处于数面受敌的劣势,失败的可能性亦然很大。”卞文忠道。“数面受敌,而且攻击他的敌人,都比他要强。” “都比他强么?那可不见得。”卞无双冷笑:“齐国受楚人牵制,出动兵力有限,一心二用,而大秦,却是……明国虽弱,但胜在上下一心,戮力死战,谁输谁赢又怎么说得准呢?” 卞文忠默然,父亲没有说出的话,自然是秦国国内,自家在拆墙角。 “你以巡逻的名义出照影峡,一路向井径关而去,沿途也不妨与楚人打几架,找机会去见见这个宿迁。将这个消息告诉此人即可。”卞无双道。 “儿子马上就去。”卞文忠站了起来。 第七百二十八章:变动 秦风的脸上神色看似平静,但放在大案之上的手却是微微颤动,如果说程维高密信急奏来的关于虎牢关的情况,还只是一些捕风捉隐的猜测的话,那楚军西军副将宿迁星夜兼程,一路急奔而来所带来的情报,则证据确凿的证明了秦军正准备与齐人,蛮人联手,一起向明国发难。 齐国的介入,已经让明国有些手忙脚乱,但若仅仅是如此,大明只要筹谋得当,还是能足以应付,但一向被秦风视为盟友的秦国也一同发难,则是让大明陷入到了绝境当中。 屋里所有人都是脸色各异,有的苍白,有的愤怒,有的惶急,先前所有的筹谋都因为秦国的出现而打乱,现在已经不是明国能不能击败敌人的问题,而是大明政权的存续问题了。 三个战场,将同时开战,除了在对付蛮人的战场之上大明占据着极大的优势之外,其余两个战场,明国都处于绝对的劣势。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一点胜利的希望。 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秦风,到了这个时候,谁都没有了主意,只能指望着秦风能再度力挽狂澜了。 秦风的眼睛如同梭子一样,在墙上挂着的大明疆域图上不知已经来回看了多少遭,兴阳郡,中平郡,正阳郡,永平郡,这一次都会是战场,而且会是异常惨烈的战场。 “相比于齐国而言,这一次秦人反而是我们更为凶险的敌人了。”秦风缓缓地道:“齐人进攻我们,一来不会竭尽全力,而是会走一步看一步,一旦遭遇大的挫折,便会缩头回去。但秦人则不一样了,邓洪这一次是孤独一掷,就算不算上肖锵那里的五万人马,邓朴麾下,也是足足十万人呐。而我们,只在中平郡布置了江上燕一个宝清营,五千人而已。” 霍光点了点头:“中平如果不守,秦军则可直扑越京城了,所以无论如何,也必须要守住中平郡。” “拿什么守?”王厚只觉得全身燥热无比,脱了官帽,放在一边,用力搔着头上异常稀疏的白发,苦恼地道:“十万对五千,这仗,怎么看也没得打啊!” 众人尽皆沉默,王厚说得是实话,兵力悬殊太大,这一仗怎么看都是必输的战局。 “不止是江上燕的宝清营,朕已决定让矿工营和骑兵营奔赴中平郡。”秦风道:“骑兵营该让他们上战场了。” 左相权云微惊:“陛下,矿工营是重步兵,一向是与其它轻装步兵配合作战,可这一次他们并没有轻它步兵营配合啊!” “那就让他们与骑兵营配合。”秦风断然道:“五千骑兵,加上五千重步兵,这一次我要用他们来斗一斗秦军的重骑兵,邓素率领的二万铁骑是邓氏的命根子,这一次,我就要敲掉他的命根子。我会亲自去指挥这场战斗,与邓朴再斗上一斗。” “陛下若去中平,那正阳此役由谁来指挥?这才是此战最为核心的部分啊!”权云惊问道。 “正阳之役,一切都已布置妥当了,由谁来指挥并不重要。”秦风摇摇头,“重要的是歼敌的速度,此战,由磐石营章孝正主持,小猫,此战我们要的是速度,以最快的速度歼灭对方的主力,击溃燕军,然后挥师西来,与我汇合,共击秦军。” 小猫点了点头。 “提前触发正阳之役。”秦风一拳砸在大案之上,咚的一声,震得大案之上所有东西一阵乱跳,“从神鹰提供的情报来看,蛮人与齐人,秦人的计划是在九月底,十月初发动这一系列的战役,距现在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这两个月,便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所在。提前发动正阳战役,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提前发动?”众人面面相觑。“怎么才能提前发动?” “李维!”秦风看着郭九龄,“鹰巢马上制定一个计划,逮捕李维,葛乡的计划。” 郭九龄略一思索,“臣明白了,这个计划,并不是要真正逮捕这两人,只是要将这个计划泄露出去,让他们提前知道消息,李维葛乡二人一旦知道自己的事情暴露,必然会手忙脚乱,他们唯的可做的便是立即发动反叛,而蛮人是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的,也必然会响应他们,只要蛮人进入到了正阳郡,那就是我们消灭他们的最好时机了。” “就是如此!”秦风点了点头:“秦人也好,齐人也好,他们的作战计划都是在两个月之后,现在兵力,粮草以及一切资源的配置还没有到位,战事提前发动,他们措手不及,仓促应战,而我们,一直在准备着这场战事,以有备应无备,当可占据主动地位。” “在正阳,以最快的速度剿灭蛮人以及李维,葛乡二人的叛军,然后主力立即开赴中平郡,与邓朴决战。” “那齐人那头怎么办?原本的计划,是在歼灭了蛮人之后,立即支援沙阳郡,击退齐人进攻的。”霍光问道。 “厚土营与猛虎营,与齐作战交给他们了。”秦风吐出一口浊气,“从丰县开始,节节抵抗,只是一个字,拖。拖得时间越长越好,为此,就算将沙阳打得稀烂也在所不惜。就算这两个战营最后一兵一卒也剩不下来也在所不惜,只要我们能击败了邓朴统率下的秦军,齐人必生退意,再也无心与我们恋战,他们会转而与我们和谈的。” 秦风冷笑:“只要我们在击溃了蛮人之后,紧跟着击败邓朴的秦军,楚人也决不会再在一边看热闹了,他们一定会动手的,到了那时,齐人就得想想,怎样来讨好我了。” “肖锵那边,怎么办?我们没有兵力去永平郡了。”王厚提醒道。 “从现在得来的情况看,肖锵在虎牢关的军队,后勤很有问题,他们还在紧急地筹集粮草等物,程维高很机警,已经断了往虎牢关方向上的粮草,而且也开始破坏那些修了大半的道路,这为我们争取了时间,他一时之间,难以出兵,程维高在永平的郡兵,想法设法地延滞肖锵的进军速度。所以关键便在于我们与邓朴这一战,只要第一战击溃了秦军的重骑兵,则肖锵必然会龟缩进虎牢关,再也不会出头了。” “陛下为什么认为关键便是击溃邓素所率领的这两万重骑呢?” “很简单。”秦风道:“邓朴大军进攻,江上燕必然会退守龙游,在那里殂击秦军,秦军重骑再强,总不会爬城墙吧。随着战事的进展,洪水巨木两营援军将要抵达,邓朴为了争取时间,会派遣重骑兵绕过龙游直接攻击中平郡或者这两支援军中的一部,而我们,就是要在他的重骑兵孤军而出的时候,消灭他们。这两万重骑兵是邓氏军队的核心关键所在,歼灭这支重骑兵,便等于打掉了对手的魂儿。” “秦军铁骑,可是天下闻名,从来没有吃过败仗的一支军队,陛下,于超的五千骑兵,那可是轻骑兵。”霍光道。 “重步兵殂击,轻骑兵游击!”秦风吐出十个字。 听了这话,所有人尽皆默然,这一打法,便已经注定了重步兵营矿工营必然会在这一战之中蒙受巨大损失,甚至是全军皆灭。但与全局的安危比起来,一个战营的生死存亡又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就这样吧,大家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大明生死存亡,就在此一役,赢了,海阔天空,输了,咱们只怕又要去当丧家犬罗。”秦风笑呵呵地说了一句,挥了挥说:“散了散了。” “大明必胜!”小猫第一个站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出四个字,转身便走出了书房。 “大明必胜。”屋内所有文臣武将,被小猫的情绪所感染,同声喊出了这四个字,纷纷拱手退出了书房。 这一战,不但关乎着大明的生死存亡,也关乎着他们个人的生死荣辱,没有人敢有丝毫懈怠。 长夜漫漫,秦风虽然劳累了整整一天,却怎么也睡不着,虽然嘴上说得轻松,但心里却是沉重无比,以前,他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现在,却是大大不比以前了。 以前,他输得起,大不了从头再来,但现在,他还输得起吗? 闵若兮将头靠在秦风的怀里,轻轻地道:“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大不了,咱们也学洛一水,到海外去,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皇帝,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了。” 轻抚着闵若兮乌黑的长发,秦风笑道:“我不会败,永远也不会败的,你放心就好了。” “可是这一次,我看你远远没有以前那么放松,其实你心里,也是没有一点底儿的。”闵若兮轻叹一声。“这一次你带着贺人屠去中平郡,我带着瑛姑去沙阳郡吧。” “嗯?” “嗯什么?你别忘了,我也是一个九级高手,不比你差,我不会干预将军们的指挥作战,我就去当一个冲锋陷阵的猛士好了。”闵若兮轻笑道。 第七百二十九章:鱼饵 李波骑在马上向着正阳郡城狂奔。 他在十天之内,从越京城逃到了李维在前线的军营之中,又从军营之内奔向郡城,饶是他武道修为着实不弱,但双腿内侧仍然被磨破了,疼得钻心。不过这点疼对于他来说,眼下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被皇帝简拔,从一郡之郡兵副统领直接跃升到了烈火敢死营的副统领,这个官儿升得,可就不是一般的快了,在别人艳羡的目光之中,李波却是有苦自己知。 李家在做什么事,他一清二楚,最后将要干什么,他也能猜到。终有一天,李氏会成为大明的敌人。所以他到了京城之后,每天唯一想着的事情,便是在事败之后,如何能够逃出京城。 他是李家人,自然不缺钱,到了京城之后,他更是不遗余力的大撒金钱,短短时间内,便有了不少的朋友。 他的一掷千金,给他带来了回报。 他意外的知道了大明的秘密机构鹰巢已经搜集了大量的关于李氏等正阳权贵走私粮食,钢铁,武器等证据,正准备呈报皇帝陛下,那人带来的文件副本让他瞅了一眼,李波魂飞天外,他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了,而且来得比预想中的要快得多。 他马上就逃了。 他现在还是烈火敢死营的副统领,身份尊贵,鹰巢的报告还没有到皇帝手中,所以他仍然在越京城内畅通无阻。 他逃走得很顺利。 他很清楚,他的时间并不多,他的不告而别将坐实李氏的罪名,他必须在第一时间赶回到李维身边,李氏必须马上作出反应,否则灭族就在眼前。 现在,他必须得马上赶回正阳郡去,他必须联络上城内的李氏葛氏廖氏三族,重新控制郡兵,控制正阳郡城,李维,葛乡已经无路可走,除了引蛮人进攻正阳郡城之外,他们没有第二条路。 现在,李波从李维哪里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真相,这也让他信心大增,齐人,原来齐人将会在蛮人发动进攻的同时,开始进攻沙阳郡城,里外夹攻,一齐对付明人。 那可是强大的齐国啊!明国这一次,肯定是完蛋了。 正阳郡城已经遥遥在望,城上旗帜飘飘,城门口人流川流不息,一切看来都很正常,看起来朝廷的旨意肯定还没有抵达这里,这倒是给了自己充裕的时间。 在他看来,李氏,葛氏,廖氏都是绑在一条线上的蚂蚱,蹦不了你,也跑不了他,对蛮人走私这一回事,三家可都是参予了的。大家除了一起造反,还能怎样? 他猛力一鞭抽在马股之上,加速奔向了城门。 正阳郡守府之内,廖辉坐立不安,一边的田真却是泰然自若,不时有士兵奔进屋子,向着两人禀报李波现在的动向。 “李波已经进城。” “李波麾下十数人,已经分成三股,一股前往李府,一股前往葛府,另一股在李波的带领下,正在向郡守府奔来。” “李波已经进府!” 廖辉满头在汗地看着田真。 田真哈哈一笑,站了起来,用力地拍着廖辉的肩膀:“廖郡守,大戏开演了。我们是第一批上场的角儿,我们这个角能不能表现好,可是至关重要的,正阳郡城,只需要坚守三天,大军便能将蛮人包围在正阳郡城之下,一战而定。” “陛下神机妙算,我大明必然战无不胜。”廖辉战战兢兢地道。 “来人,通知吴岭将军,收网!”田真厉声道。 “遵命!”一名黑衣人应声而去。 李波大步迈进廖辉的公厅,还没有开口,整个人便僵在了那里,廖辉穿得整整齐齐,正襟危坐于大案之后,两边佩刀持枪的士兵林立,而更让他惊得目瞪口呆的是站在廖辉旁边的一个人。 田真! 鹰巢的核心人物之一,田真。 “李波将军,这一路可真是奔波得辛苦啊!”田真哈哈大笑:“十天之内,从越京城逃到李维军营之中,又从李维军营之中跑到郡城来,想来必然疲惫不堪吧?李维派你回来是想联系李葛廖三氏控制正阳郡城,为蛮人兵不血刃拿下正阳郡城而立下第一大功?” 呛的一声,李波佩刀出鞘,一个转身,便向大厅之外冲去。不用想,一切都已经暴露,对方已经张开了网,等着他自己撞上门来。从田真短短的几句话里,他已经明白了太多的内容。朝廷对于李维的动向,一直是一清二楚,之所以隐忍不发,只不过是想通过李维引诱蛮人上钩而已。 他必须杀出去。就算不能按照先前的计划控制正阳郡城,也绝不能让李维他们再来正阳郡城,这里已经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刚刚跨出一步,门外已是多出两人,两道刀光亮起,十字交叉,雪亮的光华如泼水一般的向着他袭来。 当当数声,李波挥出的刀被挡了回来,门口两人武道修为不及他高,但却心意相通,配合得妙到毫巅。 正待挥刀强闯出去,身后风声飒然,田真已是到了李波的身后,伸手一抓,向着李波的脖子抓来。 廖辉坐在大案之后,手紧紧地抓着案角,看着大堂之内的激斗,李波带来的数人,此时早已经被砍翻在地,上百名士兵挤在大堂里,将激斗的李波与田真二人团团围住,长枪架起,正在向内慢慢地收拢着圈子。 廖辉没有再出手,他心中清楚得很,别说李波只是一个八级高手,便算他是九级,在与田真激斗之时,又被如此密密麻麻的士兵挤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也不过终是束手就擒而已。 李波腿上一痛,一柄长枪洞穿了他的小腿,让他不由狂吼一声,单膝跪地。十数柄长枪紧跟着袭来,交叉而过,将他紧紧地叉住。 双臂箕张,崩崩连声,架着他的十余柄长枪顷刻之间断为两截,但就在这一瞬间,又一柄长枪从他的另一条大腿之上穿过,对方没有拔枪,只是手腕一转,长枪急速的旋转起来,这让李波剧痛入骨。猛地探手,握住了长枪,用力拗断了长枪。 就是这么一缓,田真已是乘隙而入,一掌印在他的小腹之上,波的一声,李波缓缓跪倒,丹田被破,一身功力顷刻之间散了一个干干净净。 十数柄长枪就叉而过,将他架在了空中。 田真笑吟吟地走到他的面前:“李波,你只是第一个,很快,你就能见到李氏,葛氏所有的人了。” 李波口中鲜血嘀嘀哒哒地流出来,他狠狠地看着廖辉:“姓廖的,你,你是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我们完了,你也跑不了。” 田真哈哈大笑:“李波,这你可就说错了。廖大人在很早的时候,便已经向皇帝陛下禀明了一切,他一直都是皇帝的人,所谓的参与你们走私粮食,武器,钢铁,不过是在皇帝陛下的授意之下进行的,你,明白了吗?” “原来,原来皇帝一直都在算计我们!”李波五内俱焚,厉声吼道。 “算计你们?”田真冷笑道:“如果你们不是财迷心窍,不是与蛮人勾结去走私粮食武器,赚那黑心钱,谁能算计你们?如果你们老老实实的当大明的忠臣良将,谁能算计你们?不作不死,你们自己要往死路上走,能怪得谁人?” “田真,你也不要太得意了!”李波自知不免,长叹一声,道:“我兄长与葛乡二人已经决定放开防线,蛮人数万大军将赴正阳郡,就凭长阳郡这三瓜两枣,你们守得住吗?而且齐人也要打来了,你也知道齐国有多么强大,明国要完蛋了,秦风要完蛋了,兄长会替我报仇的。” “李波,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我们忍了你们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让你们将蛮子引到正阳城下吗,大明军队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正阳郡城之下,便是蛮人的埋骨之所,当然,也包括李维,葛乡。至于齐人,哈哈哈!”田真咬牙切齿地喝道:“我们终要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大明战无不胜。” 田真心中当然很愤怒,因为在朝廷的战略之中,沙阳这一次将会成为最大的受害者,两个野战营肯定是挡不住齐人的攻势的,沙阳必遭荼毒,而他田真的根基就在沙阳啊! “拉下去,关起来,等到将李葛二氏的人抓获之后,一齐处斩!”他恶狠狠地吐出一句话。 郡兵大营之内的校场之上,数千郡兵集中在了这里,吴岭冷冷地站在高台之上,手里拿着一张名单,厉声喝道:“我念一个名字,就给我出来一个。” 一个个名字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在那些人恐惧的目光之中,一名名黑衣人冲进队伍之中,将被念到名字的抓了出来,按倒在地上。 “李氏,葛氏勾引蛮人,意图谋反,罪在不赫,奉陛下圣命,即刻抓捕李葛二氏即其党忌,送有司问罪!”吴岭厉声吼道。 片刻之后,一队队郡兵从大营之内开了出来,在将领们的带领之下,扑向早就预定好的目标。正阳郡城城楼之上,示警的钟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全城戒严!正阳郡进入到了战时状态。 第七百三十章:风乍起 过惯了升平日子的正阳郡百姓,被郡城内连二接三的事情给震得几乎失去了思索的能力。 李氏葛氏勾结蛮人造反,竟然要引蛮人入正阳郡?当坊间的传闻还在纷纷被质疑的时候,一队队的郡兵已是出了大营,直扑李氏,葛氏的府邸,二府之人被虾米一样捆着在大街之上接受着无数人的注目礼。紧接着郡府的公告张贴满了大街小巷,上面历数了李葛二氏的罪行,看到这一切的正阳郡百姓无不瞠目结舌。 继而愤怒开始在城内漫延。 蛮人在正阳郡百姓的心目之中,那就是严蛮的代名词。多年以来,蛮人这个两个字所代表的东西,几乎已经消的在所有百姓的眼前,也就是那些读书人才会在历史典故之中找寻到当年的那些惨痛的记忆。但这两年以来,从北地四郡传来的消息,却重新勾起了人们对于那个时代的记忆。 对于蛮人的恐惧,重新回到百姓的脑海当中,所幸的是,朝廷大军将蛮子围在了北地四郡,本来以为他们已是翁中之鳖,没有人会想到,堂堂的朝廷将军,正阳豪绅,竟然为了金钱,肆无忌惮地勾引着那些蛮人,想要将正阳郡变成蛮人的天下。 没有人想重新成为蛮人的奴隶。 正阳郡富庶,百姓几乎都可称之为小康之家,可越是这样的人,就对蛮人越是惧怕,他们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聚集的财富,一转眼间就为蛮人所有。 “城内愤怒的百姓聚集在大牢前,要求处死勾结蛮人的李葛二氏族人。”一名官吏战战兢兢地向着廖辉禀报,“人太多了,卑职担心他们会冲撞大牢。” “大人,不好了,无数的百姓冲破了衙役们守卫的李葛二氏的府第,正在内里推墙扒瓦,两府几乎已被夷为平地。”又一名官员脸色苍白的冲了进来。 廖辉脸色发白,但屋内另外两人却是脸色如常。 “吴将军,李维,葛乡两个营的兵力如今正在返回正阳郡的途中,我们已经完全封锁了正阳郡的消息,所以现在,他们大概以为正阳郡正敞开大门,迎接他们的回归呢!”田真笑道:“我们有两天的时间准备。” 吴岭点了点头。“郡兵三千,我带来了一千五百人,田真将军麾下鹰隼一千人,合计五千五百人,这就是我们所有的兵力了。而我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李维,葛乡二部一万人,还有接下来蛮人紧跟而至的大军,三天,我们要守三天。” “吴岭将军没信心么?”田真笑问道。 “郡兵的战斗力堪忧。”吴岭摇摇头:“我那一千五百人是不用担心的,其中五百人出是烈火敢死营,另外一千人,是我在长阳郡召募而来,其中大部都是原吴将军旧部,另外一部分也是在顺天军中打过仗的,都算得上是老兵,田将军,你那一千鹰隼怎么样?” “鹰隼是鹰巢的突击部队,久经训练,战斗力极是强悍。”田真傲然道。 “我不是问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而是问他们的战场上的集体作战能力。”吴岭摇头。 “他们以前多是小股部队突袭,这种大规模的集群作战,却是第一次参予,不过我相信他们。”田真道。“吴岭将军作战经验丰富,我相信你能用好他们。” 吴岭看了田真一眼,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他并不是真的担心鹰隼的战斗力,而是担心在作战的时候,命令不畅,自己的作战指令得不到贯彻执行,必竟他们属于鹰巢的特种部队而他们的上司田真也在城中。 田真这一句话,表明了他不会插手战斗的事情,也把这一千鹰隼的指挥权完全给予了吴岭,这才让吴岭真的放下心来。 “民心可用。”廖辉的脸色慢慢地恢复了正常,其实他倒不是害怕外部来攻,而是被正阳郡百姓激烈的反应给吓着了,心道若不是自己当初决断下得及时,投靠陛下的行动果断,只怕现在廖氏正与李葛二族一齐在大牢里为伴呢。“正阳郡城之内,常住居民便超过十万,其中青壮年占了三成,这些人都可以武装起来。便可以凭空多出万余将士。” “我也觉得此计可行。”田真点头道,“不说真让他们上阵杀敌,壮个声势也是好的。” 吴岭却是断然拒绝,他经历过顺天军之乱,当时莫洛看似不可一世的数十万大军,被秦风的精锐小股部队一触即破,杀得人头滚滚,屁滚尿流的样子仍然历历在目。 “打仗不在人多,有时候人多了反而坏事,这些人根本没有上过战场,没有打过仗,到时候一旦情绪不稳定,反而会影响到其它人。”吴岭摇头道:“作战,我是不需要他们的。不过廖大人仍然可以将他们组织起来,巡视城中,以防宵小,运送伤员,补给等等,也还是有大把的事情可做的,他们把这些事情都做了,我也可以将每一份力量都用到守城之上。” “行,我来组织他们,得让他们有些事做,不然这样闹下去,城内亦是不稳,说不定便会有李葛二氏的余孽会借机生事。” 吴岭点点头:“城内平稳,是重中之重。” 正阳郡城在喧闹了整整一天之后,终于平静了下来。郡府下达的全城戒严令开始发挥作用,廖辉还是颇有能力的一个人物,毕竟在正阳郡城之中,廖氏也是赫赫有名的家族,在许,李,葛三族相继倒下之后,廖氏已经成为当仁不让的第一号家族。 城内每街每巷,每坊每里,迅速地成立起了一支支护城队,他们并没有武器,只是人手一根木棍,巡视自己所负责的地盘,正阳郡城,迅速地安静了下来。 相比于安静的城内,城墙之上却是一副忙碌到了极点的状态,无数的武器被搬上了城头,拆开了油纸封装,锃亮的各类武器,在火把的照耀之下闪着幽幽的光芒,老兵们沉默地将这些武器拿出来,开始安装到城头之上。 最新式的弩箭,石炮,现在正阳郡城内应有尽有,从秦风巡视正阳郡城,决定关门打狗之后,作为鱼饵的正阳郡城便成了整个计划之中的重点,大冶,太平两地的最新式武器,一直在源源不绝的秘密向这里运送,这也是吴岭信心满满的原因所在。 正阳郡城之内,兵虽不多,但武器却是第一流的,而且应有尽有。再加上正阳郡城高大坚固的城墙,不管是谁来进攻,都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距正阳数十里地外,两条来自不同地方的火龙正式聚集在了一起,李维脸色阴沉之极,而与他同样面色极其难看的还有葛乡。 “正阳郡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么?” “还没有。”身后,一名军官回应道。“我们已经陆续派出去十几波人马联系李波将军,但到现在为止,一个人也没有回来。将军,正阳郡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能出什么事?”葛乡冷哼道:“正阳郡内,还有廖辉,他与我们荣辱与共,李,葛,廖三家联手,城内纵有异议,也会被迅速的镇压下去。” “正阳郡城有廖辉坐镇,应当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廖辉就是不够果决而已,不过李波既然回去了,当然会压着他的,先不用管这些了,军队加速,务求在明天一大早入城,接管正阳郡城,迎接燕国大军,只要拿下了正阳郡城,这一仗,我们就赢了大半。” “也不知蛮人来不来得及?”葛乡轻叹道:“时间终究是紧迫了一些,原本以为还有两个月的时间筹备,现在却是仓促起事,总是感觉处处都是漏洞。” “再等下去,我们就成了网中鱼了。”李维冷笑:“燕人想要成事,就必须得依靠我们拿下正阳郡,他们不敢有丝毫拖延的,要是我们被灭了,他们的计划,便彻底夭折。” 两人并辔缓缓而行,李维嘴上说得虽硬,但脸上的表情却瞒不过葛乡。 “听说与蛮子合作,要反攻正阳郡城,正阳营的那些军官,当面没有说什么,可就在开拔的路途之上,已经跑了数百人。”葛乡低声道:“你哪里情况如何?” “这也正是我要以最快速度进兵的原因。现在军心不稳,义民营开小差的士兵络绎不绝,跑掉的数量不比你的少。”李维点头道:“只要进了正阳郡城,控制住了这个要点,才能稳定军心,否则时间一拖长,跑得人会更多。” 葛乡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怎么这么快就露馅了呢?现在感觉当真非常不好,原本是觉得计划完美无缺,但这一提前启动,便觉得处处都是漏洞。李维,磐石,苍狼,锐金这些战营,最多三五天就能赶到正阳郡城之下,要是蛮子不能及时抵达,我们可就完蛋了。” “所以我们要控制住郡城,有了城墙可守,就算这些战营赶到了这里,又能如何?到时候燕军将他们来一个反包围,我们再中间开花,必能大破对手。” 第七百三十一章:潜藏数年的暗子 洛河之上,已经架起了十数座浮桥,兵马正源源不绝的踏上正阳郡的土地。 因为李维与葛乡两支围堵北地四郡兵马的回撤,使得在慈济与新化两地之间,被撕开了一条大口子,燕军主力,正是通过这条大口子,向着正阳郡突进。 “秦大人,这一次我大燕已是孤独一掷,全军出击,如果齐军不能迅速响应,在沙阳展开进攻,那么即便我占领了正阳郡,也马上会遭到明军的疯狂反扑,明人只需在青铜峡摆上一支兵马,便能让我大燕军队进退不得,这一点,务必请你告知贵国将军。”慕容宏拱手道。 一身远行装扮的秦厉点头道:“皇帝陛下尽管放心,这一次因为李维葛乡事情败落而被迫提前发动,各方都有些仓促,但想来明国也同样没有想到李维葛乡竟然会举兵反叛,所以现在大家都是一样的慌乱,我大齐军马早已经调配到位,所差的只是粮草后勤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不过也勿需多虑,马上就是秋收时节,沙阳也好,正阳也好,都是粮食产地,随地就粮也完全可行,这一次我返国,一定会摧促大军立即响应,皇帝陛下尽管放心进军。” “那就好!”慕容宏满意的点点头。“秦国哪边呢?” “秦国那头,已经有相应的使者在出发的路上。此次三国一齐出兵,求的就是一击必中,将明国彻底击溃,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邓洪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就此告辞,希望早日听到皇帝陛下的好消息。” “只要齐国及时响应,此战便无忧矣。”慕容宏大笑起来:“此时,想必李维葛乡二人已经进了正阳郡城,有正阳郡城为凭,我有十足的把握击溃明军。” 秦厉拱手拜别而去,这一次突发事件,让燕齐各地都有些措手不及,原本准备在九月底十月初发动,而现在才八月初,足足提前了两月。 秦厉并没有对慕容宏说实话。齐国的军力尚在调配当中,齐国对明国的军力有着详细的研究,如果不调集齐国的正规野战军,在与明国的战斗中,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而调集正规野战军却尚需时日,就目前得到的消息,秦风已经往沙阳郡调配了猛虎和厚土两个野战营,使兵力达到了一万人左右,而齐国在登县却还只汇集了五千人左右的正规野战军,想要大举进攻沙阳郡,显然是不现实的。 齐国可不想拿郡兵来凑数,这些人上了战场,恐怕只是给明军增添战功,到时候白白损失人手不算,还大伤了齐国士气。据秦厉估算,齐国想要发动正式的攻击,起码得到九月。 不过齐人并不在乎。先让明军与燕军打上几场,让燕军吸引更多的明军,对于齐军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齐人看来,燕军拿下了正阳郡之后,就算秦风全力反扑,短时间内也吃不掉慕容宏,双方必将进行残酷的拉锯战,双方损失越多,对于齐国来说,便越爽利。 齐国并不看好慕容宏,在齐国人看来,慕容宏只是他们手中一柄可利用的刀子,而真正与他们结盟的,是秦人,是邓朴统率下的十万秦国边军。 在双方的盟约之中,是以越京城为界,一半归齐国,一半归秦国,在这份盟约之中,可没有燕国半分地盘。 这虽然是一份三方盟约,但在齐人看来,真正的伙伴只有一个,那就是秦国,燕国,根本就不是与他们对等的谈判对象。 慈济县,大柱看着远处一波又一波抵达的敌军,脸上露出的却是轻蔑之极的笑容,那是元朴的军队。抚远之变,元朴一刀砍下了江浩坤的头颅,投降了慕容宏。 看着对面正在扎营的敌营竖起的高高的旗杆,上面飘扬着的王字大旗,大柱呵呵的笑了起来。燕军主力正在奔赴正阳郡,原来江浩坤的军队,却被一分为二,一部由元朴率领进攻新化,另一部则由王贵率领进攻慈济。这面王字大旗,自然便是属于王贵的。 “将军,敌军刚至,我们不如趁此机会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撼山营将领李伟明建议道。“这些军队新降燕人,士气低落,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 大柱眨了眨眼,“为什么要打?打他们干什么?” 李伟明莫名其妙的看着大柱,对面的就是敌人,如今敌军主力正在赶赴正阳郡,难道慈济守军不应当先歼灭了眼前敌人,然后再去追击燕军主力么? “不打?” “嗯,不打!”大柱手指着对面连绵不绝的营帐,豪气干云:“伟明啊,你瞧这敌军,总有二万出头吧,却看我今日晚间,单枪匹马出城,便将他们拿下。” 听到大柱的话,李伟明直接傻了眼,看着大柱一脸懵逼的表情,大柱将军莫非是喝醉了酒么,居然在这里胡说八道起来。 大柱没有胡说八道。夜幕降临,星光照耀之下,他当真只带了两个卫兵,便大摇大摆地打开城门,向着对面的敌营驰去。 直到他出门前的那一刻,李伟明才搞清楚,眼前这支敌军的最高将领,王贵,早在皇帝陛下还没有登基的时候,还在击溃了洛一水叛军的时候,便已经在那一役之后投降了当时的太平军,然后由皇帝陛下亲自安排回到了平远。 王氏,本来就是平远的豪门世家,王贵,当时率领的便是平远郡兵前去支援前越皇帝吴鉴的,只不过时运不济,先败于洛一水,后败于太平军。 “陛下深谋远虑,一至于此!”站在城头之上的李伟明摇头叹服。难怪这些年来,皇帝陛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原来更多的功夫,是在战场之外。 大营之外,王贵笑容满面地迎接着大柱的到来。 “大柱将军。” “王将军,辛苦了!”大柱翻身下马,拱了拱手,“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了么?可有把握?如果你没有把握,那大柱今天可就要变成死柱了,只怕跑不回去。” 王贵微微一笑:“当年我带着千余名士兵返回平远,以此为骨干,重新构建军队,我王氏在平远还是颇有声名的,这支军队,超过七成兵马,都唯我之命是从。” 大柱呵呵一笑,当年王贵带回的一千多人中,可是混了不少的鹰巢谍子,这些人,如今都已经成了这支军队的骨干。 两人一边往大营中走,王贵一边介绍道:“江浩坤死后,慕容宏出于分散元朴的权力的缘故,对于我这样的人大力拉拢,将江部原有的人马又分给了我五千人左右。” “这五千人,可能顺利降伏?” “这五千人都是江部人马,元朴勾结燕人,杀死江浩坤,他们是怨气满腹,但却又不敢翻脸,现在有机会给江浩坤报仇,他们只怕还巴不得呢!”王贵笑道。 大柱也是大笑起来:“江浩坤这小子,在地下知道最后他的部下为了给他报仇,反而投降了大明,也不知是会哭还是会笑? “想来应当是笑的。”王贵笑答道。“新化那边是谁?” “小猫在新化,和尚们两口子带着锐金营也去了那里,野狗的苍狼营兜底儿,元朴这一次是拿鸡蛋跟石头碰,有去无回。”大柱道:“你我两支军队合龙,新化那边更有三个战营,这一次便让燕人在正阳郡下成为翁中之鳖。” “最重要的还是正阳郡,扛不扛得住燕军的攻击!”王贵道。“如果他们扛不住,让燕军打破了正阳郡,我们就麻烦了,燕军到时候可以窜入沙阳郡,再加上齐人进攻,沙阳可就彻底完了。” “放心吧,沙阳那头早有布置。”大柱耸耸肩,“我们,只消做好我们的事情就可以了。” 王贵的中军大帐之内,将领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走了进来,心中都是大为奇怪,今天白天刚刚抵达,将军这不会是要连夜攻击吧?对方是以逸待劳,自己这方却是兵困马乏,这与理不合啊。这其中,自然有一些人心知肚明,有意无意的站在那些原江部将领的身侧,脸上虽然带着笑,手里却是握着刀柄。 王贵的目光缓缓的扫过众人,笑吟吟地道:“这么晚召集大家前来,并不是为了攻打慈济,而是为了向大家介绍一位客人。大柱将军,请!” 王贵话音刚落,大柱已是掀起大帐帘子,大步地跨了进来,双手抱拳,向着四周拱手道:“大明撼山营统兵将领大柱,见过诸位了,哈哈哈!” 大帐之内一阵骚动,不明真相的一些将领们一片哗然,目瞪口呆地看着本来应该是他们敌人的大柱,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代表着什么,还用说吗?他们的主将,早就与明人勾结在了一起。 “诸位,不用我说,相信大家现在也明白了一切。我,王贵,二年之前,便已经是大明国的将军,奉皇帝陛下之命潜回平远,为的就是今朝能一举歼灭蛮人,现在本将可以正式告诉大家,所谓的正阳之役,就是大明国为慕容宏挖下的一个坟坑,如今慕容宏已经义无反顾的跳了进去,而我们的任务,就是要给跳进坟坑之中的慕容宏盖上土,各位可有异议吗?” 第七百三十二章:无数人头 “将军,李将军!”一名哨骑自正阳郡城方向打马狂奔而来,到了李维葛乡面前,翻身下马。 “正阳郡那边有消息了?是不是李波他们已经控制了郡城?”李维笑容满面地问道。 哨骑脸色有些古怪,嘴巴张了几张,“李将军,只怕,只怕事情有变。” “嗯?”李维顿时皱起了眉头:“你们发现了什么?” “李将军,我们在前方五里处,发现了,发现了一个人头,挂在一根高杆之上。好像是,好像是李波将军的。”哨骑吞吞吐吐地道。 “你说什么?”李维与葛乡二人都是一惊。 “好像是一个人头,像李波将军,我们没敢走近,远远的看着,就像是李波将军!”哨骑道。 李维与葛乡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妙的神色。 “走!”两人同时一鞭击在马股之上,向前飞奔而去。 高高的旗杆之上,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高悬于顶,李维仰头看时,不是李波还能是谁?大吼一声,拔刀嚓的一声斩断旗杆,一伸手接住跌落的头颅,看着李波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李维咬牙切齿地道:“全军加速前进!” 李波既然死在这里,那正阳郡城,肯定有变。 再向前,不但是李维,连葛乡也惊呆了。 每隔一段距离,地上便竖着一根旗杆,每根旗杆之上,都高悬着一颗头颅,不仅有李氏一族的,还有葛氏一族的。按着他们在族内的辈份,依次向后排列着,愈是靠近郡城,这种人头旗杆,愈是密集。 李维与葛乡二人的眼睛已经变得血红。 “没有廖氏一族的人头。”葛乡咬着牙道。 “廖辉叛变了。”李维咬牙切齿地道:“要不然李波不会出事,他们也不会死。” 他霍地站了起来,“杀回正阳郡,我要将廖氏一族剥皮抽筋,以为他掌握了郡兵,便能守得住正阳郡么,呸,就凭郡兵那几块料子,一鼓而下。” “杀回去,我要将廖氏一族全都点了天灯!”葛乡的全身都在颤抖,这一路行来,他举族的男丁,几乎都已经死于非命了。 两个战营,近万士卒,在李维葛乡的带领之下,一路向着正阳郡狂飙突进。 而此时,在正阳郡城的城头,吴岭手持长枪,站在墙垛之上,面带冷笑地看着城头之下聚集在一起的郡兵,此刻,这些人一个个脸色有些发青。 “你们都听着,李氏,葛氏两族已经被灭族,你们这里的每一个人,刀头之上都沾了这两族之人的鲜血,如果让李维,葛乡二人攻破了城池,你们的下场是什么样的,不用我说,也都清楚,不止是你们保不住命,连你们的妻儿老小,也一个个的都别想活命。看看城外的那些旗杆吧,如果守不住城,那接下来,上面就会换成你们的,你们的爹娘的,你们的老婆娃娃的。想要他们没事儿,那就得豁出命来守出郡城,哪怕你们死了,至少可以保证你们的家人没有事。三天,你们只需要守住三天,大明的援军就会抵达正阳郡城,将所有的叛军杀得一干二净!你们听到了吗?” 城头之下一片寂静。看着吴岭的眼光,有畏惧,也有愤怒。 “你们,听见了吗?”吴岭再次怒吼道。 “杀!”城下,一名郡兵军官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杀李氏二族,每杀一个,第一刀都是他们这些军官带头砍的,如果说小兵们还有活命的希望,他们就真得是无路可走,如果让李葛二人破城,他们全家老小,一个也别想活命。 “杀,杀,杀!”郡兵们狂吼起来,李葛二氏,平素都是强横霸道,这些人都是见惯了的,以前没事儿都不敢招惹他们,现在可是杀了别人全族,要是让他们赢了,自己那里还有活路,除了拼死一搏,还能怎的? 更何况,现在站在城头上的,同样是一个煞星,昨天开刀杀人的时候,李氏李叫骂不绝,这位郡兵们还不太熟悉的吴岭将军,一刀便剜出了李的心脏,一手抓住那个还在活泼泼乱跳的心脏,竟然张嘴咬了一大口,嚼巴嚼巴就吞了下去,当场便让无数的郡兵软了腿子,尿了裤子。 那是真吓着了。 “既然听清了,那就各就各位,每个位置之上,都有一个老兵带领你们,打起来,他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如果想活得更久一点的话!现在,行动起来。”铁枪在地上重重一顿,下面的郡兵已是疯了一般的沿着阶梯扑上城墙,站到自己的垛位边上,在哪里,已经站好了一到两个老兵,正手按着腰刀,冷冷地瞧着他们。这些人,都是来自烈火敢死营的老兵,尸山血海爬出来的,对于打仗,他们早已是司空见惯。 城门楼子上,廖辉也是脸色发白,昨天那一幕他当时没有在场,吴岭要杀李葛二氏所有人祭旗,他是反对的,李葛廖三氏,都有通婚,虽然吴岭同意了将所有姓廖的都摘了出来,但那些人却也是有子女的,那都可不是姓李,便是姓葛。 可是田真也同意,廖辉便没有了一点儿办法,只能是眼不见心不烦。 “昨天,吴将军当真生吃了李的人心?”他问道。 “那当然!”田真摸着腮帮子,“咬了一大口,嚼得卡脆,血顺着嘴角往下流。”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廖辉一下子捂住了嘴巴,连着干呕了几声。 田真大笑起来,“廖大人,你这心也恁软了一些吧,这可不行,你瞧,如果不是这样,吴岭能镇得住这些郡兵,不让这些郡兵刀上沾上李葛二氏的鲜血,他们能拼死守城?” “田将军,你,你……那吴岭是土匪出身,倒也罢了,你,你是大家出身,怎么也能看得下去?” 田真嘿然一笑,这可是廖辉不了解他了,在沙阳之时,他就负责情报工作,杀人,在他看来,是最简单的事情,后来在鹰巢跟了郭九龄,那些郭九龄找来的人种种折磨人的手段,不但稀奇古怪,更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便是他,也真吐过几回,但吐啊吐的,也就习惯了,像吴岭这种手段在他看来,还是粗陋了一些。 “廖大人,这吴岭当了好几年土匪,你别以为这生吃人心只是吓唬人的手段,他,可真是吃过人的,当年他流窜山中,粮食无着,他带的兵,在冰天雪地之中,就是靠着吃人撑过来的。”田真回望着城墙之上的吴岭,“所以,这个人是真狠。不然你以为皇帝陛下为什么费那么大的劲儿把他招揽来,还指着大用呢!” “陛下要大用这样的人?”廖辉打了一个寒噤。 田真笑着拍了拍廖辉的肩膀:“廖大人,皇帝陛下可不仅仅需要你这样的好人,也需要吴岭这样的狠人呢!这一次我们要撑三天,恐怕会很苦,到时候你也得上战场,廖大人虽然心软,但好歹也是七级身手,对了廖大人,杀过人吗?” 廖辉苦笑着摇摇头。 “没事,一刀下去砍了第一个你就习惯了,跟杀猪也没有什么区别,哦,其实我这话是白说,真厮杀起来,那容得你想东想西,只是机械的挥刀,挥刀,再挥刀。”田真大笑着跃下城楼,走到了吴岭的身边。 城下,插着密密麻麻的旗杆,上面尽是李葛二氏的人头,男女老少,一个不少。 “廖辉吓坏了。”田真笑咪咪地道。“我说你吃过人,他差点吐了。” 吴岭眯起了眼睛,看了田真一眼,即便是田真胆子壮,这一眼也看得他嗖嗖冒凉气。赶紧岔开话题,“你说李维葛乡他们看见人头,会是什么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吴岭淡淡地道:“五内俱焚,怒火万丈,想必此时,正在拼命地摧促着军队赶来城下,想要将我们剁成肉酱吧!” 田真咯咯笑了起来:“到了城下,看到这些人头,他们二人必然会不顾一切的就摧军来攻,便正中你的下怀是吧?” 吴岭嘴角上勾,“当然,郡兵虽然抱了拼命的心思,但那是被我逼的,吓得,真打起来,手脚发软那都是正常的,但李维葛乡二人失了方寸,一到城下便摧兵来攻,那就是给了我们机会。我这里,早就准备好了用最密集的箭雨迎接他们,当李葛二人在城下伏尸累累的时候,城上这些人便会发现,原来杀人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原来看似很强大的敌人也不过如此!这样打上两仗,也就差不多了。李葛二人的军队,不过是练练他们的胆儿,真正要对付的是蛮子呢!” “厉害!”田真冲着吴岭翘起了大拇指,“我可是以为你仅仅就是为了让士兵们没有退路只能拼命而已,想不到你想得这么远。” “想让他们拼命有的是办法,并不仅限于这一招。”吴岭道:“要让李葛二人失去理智才是我最想要的。” “可这事儿,战后只怕是要受到弹劾的,你也知道,朝中有些官儿书生意气,不知战场险恶,但咬起人来,可厉害得紧。” “我怕个屁。”吴岭不屑的一笑:“皇帝要是能听信他们的话,那还值得我效力么?咱们这个皇帝,可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见识岂是那些酸腐书生能比的!” “吴岭,你这话要是让皇帝听见了,一定比大伏天喝了冰水还要爽快!”田真大笑起来。 第七百三十三章:半渡而击 元朴的目标是新化。 这一次的出兵,不管是蛮人,还是元朴,都是信心满满,因为李维,葛乡的投降,使得整个明军的防线被撕开了一条大口子,这让元朴也得以长驱直入,直扑新化。行动极是顺利,行动迅速的先锋抢占了洛河边上的一个镇子,一个夜晚,便在洛河之上架起了数道浮桥,天明之时,部队已经开始源源不断地过河。 上一次,江浩坤便是在这里饮恨,先锋大将战死,万余名精锐士兵全军覆灭,使得江浩坤不得不退守抚远,而这一次,元朴再度卷土重来。 “加速过河。”元朴看着滚滚的洛水,心里头却有些隐隐的不安。太安静了,全军两万余人,声势不可谓不浩大,如果说明军没有料到李维,葛乡的反叛而反应不过来,军队来不及调动完成堵截,但至少,此刻应当看到明军的斥候骑兵。 可什么也没有,对岸空空荡荡,站在这片的河堤之上,元朴能看到对面河堤之下那一片片绿夹着黄的大片的庄稼。 八月份了,庄稼快要成熟了。他吸了一口气,拿下新化,这些快要成熟的粮食可全都是自己的了。 看到前锋部队已经顺利过河,并且在河堤之上已经列好了阵势,元朴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明军这一次真得是猝不及防,并没有任何提防,本来他还以为自己在过河之时,会遇到敌人的殂击,现在看起来真是白担心了。半道而击,对于渡河者来说,历来都是一个难以破解的大难题。 心中松了一口气,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这一次从北地四郡出击的军队超过了十万人,自己与王贵统率近五万人,而燕军亦超过五万,十余万人的军队集中在北地四郡,对北地四郡来说,已经形成了沉重的压力,经济面临崩溃,如果不打出来,仍然窝在那里,迟早都会完蛋。 本来在明军的围困之下,北地四郡并没有多少突出重围的机会,但天无绝人之路,正阳郡的这些豪强们,为了赚那数倍的暴利,居然与燕人勾结了起来,这可就是上船容易下船难了,终于为北地四郡找到了一条生路,使得燕国能够突出重围,只要占了正阳郡,与北地四郡联成一片,这盘棋便算是做活了。 天从人愿的是,齐人担心明国坐大,亦准备出兵攻击明国,两边倒是一拍即合,这让燕国上下更是有了绝对的把握。 齐国的用心,元朴抱括慕容宏等人都是心知肚明,他们需要明国与燕国之间一直打下去,如果按照现在的态势,只怕燕国用不了多久,便会被明国拍死,那自然是不行的。 各有所图,却有着一个共同的利益所在,自然是你情我愿,你侬我侬了。 洛河对面,马蹄声急,前锋部队放出去的斥候,狂奔而回,看到对方那仓惶的姿态,元朴心中不由一惊。 “明军来了,明军来了!”哨骑跃驰上了河堤,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道。元朴站在这边,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面色不由一变,对面旗号摇动,列好的军阵缓缓向前推进。 “磐石营!”看到对面旗号摇动所代表的意思,元朴低声吐出三个字。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磐石营,主将章教正,绰号小猫,是明军之中最受秦风器重的将领。 看了一眼已经过河的五千先锋军和正在过河的中军,元朴冷冷一笑:“命令前锋军前移,主动迎战。敌人长途奔袭,必然体力不继,前锋军务必奋勇向前。” 磐石营是来了,可来得晚了一些,自己已经将前锋全部送了过去,足以与对方相持一段时间,等到中军主力过河,人数上的绝对优势足以保证自己打赢这一仗。 明军军制,一个战斗营五千人,现在自己足足有两万余人,光是先锋军,便超过五千。 元朴勒马立于高高的河堤之上,看着对岸,视野尽头,一面日月明旗跃进眼帘,黑压压的部队旋即出现,向着洛河边压来。一提马缰,元朴厉声道:“中军加速过河,准备接应前锋军队。” 他纵马下了河堤,踏上了浮桥,向着对岸而去。 磐石营不是来晚了,而是算准了时间压将过来,正如元朴所言,他们要的是半道而击,不过这一次明军的半道而击,却不是元朴所想象的那一样。明军要用最短的时间击溃元朴的这支军队,并不想与他纠缠,所以这一次的半道而击涉及到的战术运用,要远远比元朴想得复杂得多。参战的,也不仅仅只有小猫的磐石营,而是两个野战营。 出现在元朴眼前的,只不过是率先出场的一支而已。 磐石营缓缓压进。最前面,是一排排的盾兵,盾兵之后是长矛兵,长矛兵之后,则是大刀手,队伍的正中间,是一辆辆平板车,车上装载的是重弩以及石炮,这些车不用牲畜拉动,完全是靠人力推动,以保证与队伍的先动一致。 双方正在迅速接近的军队数量差不多,但磐石营所占的面积却更小一些,阵形也更紧密一些。与元朴的先锋军中还有数百名骑兵不一样,磐石营里却只有少量的斥候骑兵,此时却早已收在军阵的正中央,充当着小猫的亲卫。 磐石营没有骑兵,小猫也不会让自己的斥候却做无畏的牺牲。 元朴的骑兵迅速地接近磐石营阵容,一枚枚羽箭射向紧密的军队,一匹匹战马在两翼游动,寻找着军阵的漏洞,只要稍有缝隙可寻,他们便能上来撕咬一口,然后靠着机动能力迅速远遁。 不过磐石营的军纪,显然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羽箭射来,没有丝毫惊慌,最前排的大盾举起,长矛,大刀伸向空中不停的晃动,将飞来的箭矢一一拨落,偶有漏网之鱼射进阵中,落在磐石营的明光凯上,也很难造成太大的伤害。 至于阵中的那些重弩,石炮手们,则根本没有看向那些骑兵,这些武器,对付高速移动的战马,根本没有什么效果,真要射出去的话,那能不能命中目标,完全靠运气。 看着对手的骑兵有些肆无忌惮地行径,小猫不由沉下脸来,一伸手,喝道:“弓!” 一名亲兵摘下自己背着的大弓,递给了小猫,小猫弯弓搭箭,略一瞄准,嗖的一声,一箭飞出,阵外飞驰的骑兵当中一骑立即倒坠下马。 “好箭!”亲兵脱口赞道,小猫从来没有用过弓箭,这让亲兵有些惊讶。小猫冷哼了一声,射倒一个骑兵没有让他有什么得意,他得意的是,整个军阵并没有因为他这一箭而有丝毫的动容,该干什么的还是在干什么。 所有士兵们的注意力,仍然落在对面缓缓逼近的敌军步卒身上。 不动如山,这才是小猫最看重的。 一伸手,一支箭递了过来,再次弯弓射出。一连射出十余箭,对面倒下十余匹战马,这一下倒是让对方有些受到了惊吓,再也不敢逼得如此之近。 几百骑兵在左右两翼来回奔驰数次,却没有找到一点漏洞,双方步卒已经相当接近了,再不走,可就要被夹在中间了,骑兵们不甘心的打马离开,接下来,他们也只有在一边等待着,期待着敌人阵容被己方击垮,那骑兵收割战功的机会就来了。 两百步,一百五十步。磐石营中,一名校尉厉声喝道:“伏!”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大盾轰然落地,长矛架起,大刀手们半跪蹲地,露出他们身后一排排闪着寒光的弩机。 “弩!”校尉高举的手重重落下。 一发三矢的弩箭顿时厉啸而起,数十台弩机同声咆哮,一百余支弩箭射向对面的军阵。 重弩,很少应用在野战之中,因为他实在太重,移动缓慢,而且只能面对一个方向射击,一般用来守城,元朴曾经在慈济见识过明军的弩机可以自由转向,但那也是守城,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弩机竟然会被明军携带在军阵之中。 明军改良过的弩机重量大大减轻,加上了旋转底坐之后,更是能够三百六十度自由射击,当然这一改良,对于射手的要求就大大提高,培养一名合格的弩机手,是相当不容易的。在明军之中,弩机手,一向是受到重点保护的对象。 百余去重弩平射而去,在敌军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中,击碎了最前排的盾牌,在密集的军阵之上敲开了一个个缺口。 “弩!”校尉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再次落下他高高扬起的手臂。 又一排弩箭射出,从刚刚打开的缺口之中射进去,第一次因为要击碎对方的盾阵,收获并不多,第二击,才是收获的大好良机。 第二排弩箭,在敌军密密麻麻的队列之中,开出了一条条血胡同。 遭到如此沉重一击,对手的阵容开始混乱起来。 “石!” 一枚枚石炮飞起,在空中打着旋,落下队伍的中间。 第七百三十四章:双击 和尚满脸忧色地看着骑在马上,兴奋得满脸红光的余秀娥。 刚刚诞子一个多月的余物娥看起来丰腴了不少,原本的瓜子脸有了变成苹果脸的征兆,身材倒是更傲人了,量身打制的盔甲,根本掩不住那丰胸细腰,此时横刀立马于河堤之上,身后大红的披风高高飘起,如同人在画中,打他们两人身前急行的军队中,士兵齐唰唰地向这位将军夫人行着注目礼。 余秀娥的确很漂亮,但士兵们看她的眼神儿可没有亵渎,只有欣赏与敬畏。这位将军夫人在锐金营可是比主将和尚还要厉害的存在。 “娥啊,你瞧咱儿子才一个多月,便看不见她娘,吃不着他娘的奶,陛下都说了,孩子多吃他娘的奶能增进母子感情呢!” 余秀娥瞟了和尚一眼,和尚立马矮了半头,原本在家中就没地位,余秀娥生了儿子,为他黄家传宗接代,他这地位更是呈直线下降趋势。这一瞟在旁人看来是风情万种,在和尚看来,却是余秀娥马上便要发作的先兆。 “少罗嗦,不就是不想让我上战场吗?”余秀娥哼了一声,“儿子在皇宫里,专门的奶妈带着,那可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那些人带孩子都经验十足,不比我们两个强?这大半年可是把我憋坏了,上不得马,提不得刀,走得快一些都有人上来阻止,瞧瞧我现在,都长胖了多少?死和尚,我是不是长胖了?” “胖点好,胖点好,你瞧我这体格,多魁梧。”和尚笑嘻嘻地道。 余秀娥却也是喜气洋洋:“你还别说,长胖了之后,我自觉这力气也增大了不少。”单手提起沉重的大刀,拈绣花针般在空中舞了几圈,看着一排排前进的军队,眼中的渴望让和尚都有些胆寒。 “娥啊,你这才刚满月呢,生了孩子,亏了血气,你这武道修为可是退步了不少,等会儿打起来,你可别再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了,我打头阵,你来押阵可好?”和尚小心翼翼地道。自己这位夫人一上战场便疯魔了,冲在最前头的总是她。 余秀娥一双细长的眉毛慢慢地竖了起来,看得和尚心中发毛。 “七月十五那天,你回去看我,晚上被霍兵部拉到哪里去了?”余秀娥轻声细语。 和尚脸色顿时腊黄:“能到哪里去,不就是跟霍兵部汇报一下军情,在向他讨要一些装备吗?你也知道,部队的新装备出来了,特别是远程攻击武器,那家伙……” “是吗?”余秀娥拖长了声音,打断了和尚的话。 和尚顿时泄了气,垂头丧气地道:“他带我去天上人间喝花酒咧,不过娥啊,我跟你发誓,我真只喝酒呢,喝完我就走了。我真没有乱来。” “你以为能瞒天过海,哼哼,也不想想,天上人间是谁开的,能瞒得过我去?紫萝可是我密友。”余秀娥怒道:“你喝酒的时候,看那些宫女跳舞,眼睛都直了,口水都流下来了,不要当我不知道。” 和尚直声喊冤枉,脸都青了。心中只怕紫萝痛骂无数遍,但好男不跟女斗,打定主意这一仗打完之后回去要好好收拾田康一顿,这狗日的连媳妇儿都管不住,这不是坑了他么? 他这一迭声的冤枉,声音却是大了一些,路过的士兵都哧哧的笑了起来,他们的主将被媳妇常常欺负,在锐金营是大家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看眼前这架式,主将又被媳妇给收拾了。笑声惹得和尚怒目而视,众人赶紧捂嘴,加快赶路,不过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笑声却是更响了。 所有人都很开心,倒是将急行军的疲惫给赶走了大半。要知道,这两天,他们先渡洛水,再一路急行奔赴新化,说不累那真是假的。 “也就是你最后走了,要是你敢在哪里留宿,我就把你变成乐公公那模样。”余秀娥哼哼道。 “哪能呢,哪能呢!”和尚陪笑着道:“那些人跟我媳妇儿比起来,简直是庸脂俗粉,我哪里看得上眼!” 余秀娥又横了他一眼。和尚刚刚挺拔的身形又萎了下去,讷讷地道:“我说错了,其实还是挺好看的。” 余秀娥哼哼道:“也就是我现在打不过霍兵部,等那天能打过他了,我非得去他家拆了他场子不可。” 和尚吓了一跳:“媳妇儿你别乱来啊,贺大师说,霍兵部离敲开那扇门就差临门一脚,非是功力不够,只是时机未到,需要一个契机罢了,别说是你,咱们两个绑在一起,也不够他一刀砍的,你可别惹事。” 余秀娥怒道:“都是你不争气,练来练去,现在也只是一个八级上,比我还不如,要是你是九级上,我岂不是就可以打上他门去了。” 和尚苦笑:“媳妇儿,我很努力了,但武道修为这东西,还是要天份的。” “野狗天份很好么?”余秀娥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舒神医说,你就是早年沉迷酒色,亏空了身子才让武道修为进步缓慢的,我求他给你开了好些补药,让亲兵背着呢,以后天天老老实实给我喝。” “舒疯子他放屁!”和尚顿时跳了起来,卷起胳膊,露出结实的肌肉,“我哪里亏空了。” “还敢犟嘴!”余秀娥哼哼道:“这几个月在皇宫里,小马猴可是给我讲了你不少光辉事迹,你敢说是假的?” 和尚垂头,那个死小崽子,回头得狠狠收拾。 “野狗练得是陛下的功夫,那可不是一般人能练的,野狗也就是一个二把刀,你瞧他现在快把自己练成一个怪物了,上阵都不带穿盔甲的。他那身板,比铁还硬一些,将来谁做了他媳妇,可有得受了。”和尚哧哧的怪笑起来。 “陛下究竟练得是什么功夫?我听瑛姑说,别看陛下只是九级上,但足以跟一般的宗师相抗衡,不是说九级与宗师有天堑之别吗?”余秀娥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一直跟着陛下,应当清楚吧。” “不清楚,反正霸道得很。野狗这小子半道出家,每隔个一年半载,便需要陛下给他疏导,不然就会变成一团火炬熊熊燃烧,你就厉害不厉害?”和尚啧啧道。 “不会吧,我看陛下出手,和风细雨,那里就霸道啦?” “那是现在,贺人屠也说过,陛下的神功刚柔相济,阴阳调和,最是难以对付,想当年在敢死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的,他发起狂来蛮吓人的。”和尚抬头,看着天空,幽幽地道。“我们几个,当年可当真被他揍惨了。” “就你这样儿,欠打!”余秀娥咯咯笑了起来。 两人正自说笑着,前方马蹄声响,一名校尉打马奔来,“将军,夫人,我方哨骑已与敌人哨骑接触,杀三俘二,此地距离元部渡江地点,已不过十里地了。” “很好,命令部队,减慢速度,缓行五里,边走边吃点喝点,然后猛虎下山,拾掇了那个狗日的元朴。”和尚道。 “遵令!” 余秀娥一提马缰,马儿轻嘶一声,慢跑向前,“我去前边看看。” 和尚知道余秀娥想干什么,但这个时候可没胆子拦她,只能小意的嘱咐:“你小心一些,悠着点。” 余秀娥这一次却是微笑着点点头,马刺轻叩马腹,在得得的马蹄声之中径自远去,看着余秀娥的背影,和尚唉声叹气:“愁哦,啥时候才不这么疯了,都是孩儿他妈了。” 元朴得到急报,一支明军突然出现在他背后的时候,瞬间惊呆了。他实在搞不明白,这一支明军为什么能在他背后出现,看着前方正在激烈厮杀的己方部队与磐石营,打了一个多时辰了,一点便宜也没有占着,磐石营的军阵反而在缓缓向前推进,距离河堤已经越来越近。再看看河滩之上,刚刚过河的部队正在整队准备投入战斗,而在对岸,约一半的部队还在等着过河,一片人喊马嘶,混乱不堪。 锐金营,来得又是秦风麾下的一员猛将。看着滔滔洛河,元朴突然明白过来,这支军队,一定是在某个地方悄悄地渡过了洛水,绕到了自己的后方,然后才来抄自己后路的。 这又是一个陷阱,就跟上一次他跟着江浩坤进攻的时候一样,不过上一次中招是江浩坤,这一次变成了自己。 而更恐怖的是,江浩坤上一次还有后路可退,自己这一次,能往哪里走? 不等他想出对策来,对岸已是呐喊声震天,一面日月面旗在阳光之下迎风招展,一队人马正飞快的逼近自己在对岸的军队,为首一人,红披风,枣红马,手中大刀高举,是一员女将,那是余秀娥,鼎鼎大名的一员女将。曾经一刀便将慕容康砍得一佛升地,二佛入地。 对岸军队顿时混乱起来,一片忙乱之中,士兵们乱七八糟地爬上了河堤,匆匆整队,迎向了冲来的明军锐金营。 完了!元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第七百三十五章:死守丰县 丰县,无数百姓正在疯狂地加固城墙,城内城外,宛如变成了一个大工地。 原来城外,是大片大片的将要收获的庄稼,现在早已被割得干干净净,对百姓来说,不可谓损失不大,就差个把月,就能有一个丰硕的收成了,而现在,这些被提前收割的庄稼,便只能成为牲畜们的口粮了。老百姓们心疼着呢! 怪谁?当然怪那该死的齐国人,抢了我们那么多土地,竟然还不甘心,现在居然又要来了。勿需动员,没有工钱,当一张张布告遍及四乡八里的时候,无数的百姓携带着工具,自四面八方汇聚在了这里,开始修筑防线。 防守丰县的是从沙阳郡城匆匆赶来的厚土营。这两年来,厚土营也算经历了不少的阵仗,从当初的一支城门军,到后来参与灭掉前越的战争,再往后又多次前往北地四郡轮守,这支军队,虽然比不得磐石、矿工、苍狼等老牌战营,但比起一起被授予营号的洪水巨木等营,也不遑多让了。 刘兴文很珍惜这些机会,因为他能重新成为正规野战军的大将,能让一支城门军获得正规的营旗营号,他的老爹刘老太爷可谓付出了极多。现在的沙阳五大家,实力最为雄厚的,可不是他们刘家了,田家,陈家的实力现在可一点也不比他们差。 沙阳,是他们的老家,而厚土营,从上到下的士兵,更清一色儿的都是沙阳人,所以这一仗,刘兴文根本不担心士兵们保家卫国的勇气,他只是忧心,这一战下来,厚土营还能剩下多少男儿?自己能坚持多久? 从上面的计划来看,对于厚土营对守多久也没有太多的信心,给他的命令也是活的。且战且退,拖延时间,底线是沙阳郡。朝廷是抱着将沙阳郡打烂的心理准备的。 但刘兴文可真是不甘心啊!不但是他,现在正在赶往沙阳郡的猛虎营陈家洛也同样不甘心。他们两个都是沙阳人,当年,为了沙阳不受顺天军的荼毒,他们付出了多少?现在沙阳郡已经成了越京城外的第二大郡治,在政治,经济各方面的影响,早就超越了正阳郡,如果这一次被打烂,想重新恢复到现在的状态,那得需要多少时间? 站在城头,他盯着外面已经渐渐成形的防御阵地,心里头却发着狠。拒敌于国门之外,为什么不可以?自己为什么不能守住丰县? 缓缓转动头颅,看着城上精神饱满的士卒,看着那刚刚从大冶城,太平城运来不久的最新的堆集如山的武器,他深深的吸一口气。 一定能守住。 城外的防御体系马上就能修建完毕,到时候,这些武器便能与城上的防御构成内外一体的固若金汤的防区,厚土营虽然只有五千士兵,但各沙阳各县赶来的郡兵已经源源不绝的抵达,这使得丰县的防守兵力已经达到一万人。这也是丰县县城能容纳的极限了。 “大少爷。”身后传来刘保的声音,这位刘氏的老管家,现在也早已是朝廷的将军,是厚土营的副将,论其武道修为,他比刘兴文还要高出一筹。 刘兴文回头,一眼便看见了父亲刘老太爷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爹,您老人家不在太平城歇着,到这里来干什么?”他赶紧抢上两步迎了上去。 刘老太爷呵呵一笑:“怎么?我已经到了干吃等死的时候了么?身子骨虽然老了,但要收拾你,还是妥妥贴贴的。我听刘保说,你准备要死守丰县,一步不退?” 刘兴文点了点头:“虽然兵部的意思是且战且退,拖延时间,但我的打算是在丰县一步不退,哪怕将我厚土营打光。” “兵部的意思,其实是认为你守不住丰县,所以才有这个命令。”刘老太爷隔着城垛,看了一眼下面热火朝天的工地,“皇帝陛下在兵部设立的参谋司,不但通读兵书,其中更是多有经验丰富的沙场老人,他们多次推演,都认为在沙阳,我们顶不住齐人的攻击,所以这才有了用沙阳换取整个大战役胜利的计划。拖时间是对的,等到正阳郡剿灭了蛮人,皇帝陛下在中平郡打垮了秦人,齐人自然就会退去。” “我守住丰县,一样可以达到这个目标。”刘兴文道。 “当然,兴文,如果这一战,你能守住沙阳郡,那你真正会声名大振,就此能比肩章小猫等人罗!”刘老太爷拐杖顿地,“上上下下,都会对你刮目相看。我刘氏的二次中兴,那才是真的有望了。所以这一次,我也来助你一臂之力。” “爹……” 刘老太爷一挥手打断了刘兴文的话,“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我自己的身体是个什么样我也清楚,我活不了多久啦,能撑到现在,还得多谢舒神医,能在临死之前还痛痛快快地打上一仗,不是死在床上而是为国,亦是为家而死在战场上,那我刘某人才不枉这一生。” 刘老太爷大笑起来:“我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家道兴旺,儿孙满堂,现在更是名满天下,现在全天下哪个不知道我刘老太爷慧眼识珠?” 刘兴文咽了一口唾沫,他知道老子的脾气,既然已经决定了,便休想再扳回来。 “对了,皇后娘娘与瑛姑也会赶到丰县来。”刘老太爷道。 “不是说她们留在沙阳郡城的么?到这里来干什么?”刘兴文却是有些气急败坏,“她们来了,我指挥作战也束手束脚,还得分出人马来保护她们,这不是添乱么?” 刘老太爷嘿嘿一笑:“她们需要你保护么?来了好,皇后娘娘亲临一线,对士气是有很大的作用的,她们两个,一个是九级上的高手,一个是宗师级的高手,到了丰县,那就是大杀器,儿子,如果你能在皇后娘娘的眼皮子底下守住丰县,那结果会更完满的。至于指挥作战,你放心便是,皇后娘娘不会插手的。” 刘老太爷说得没有错,但刘兴文其实是打心眼里不想丰县来这两尊菩萨。 但不管刘兴文愿不愿意,就在当天夜里,瑛姑陪着闵若兮还是出现在了丰县,随行的只有一百名皇宫中的卫士,年龄都很小,大多在十四五岁。 “刘将军,我与瑛姑此来,不是来指手划脚的,指挥作战,我们不懂。”闵若兮开门见山,这也让刘兴文及麾下的将领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我们是来给你当兵的,冲锋陷阵,你们肯定会阻拦,但对方如果有你们无法阻挡的高手,那就交给我和瑛姑了。” 刘老太爷笑咪咪地道:“小小丰县,有娘娘与大姑坐镇,可谓固若金汤了。” 刘兴文道:“娘娘尽管高坐观战便是,大军作战,便是他们有宗师亲临,千刀万剑,如蝗箭雨,也是让他自顾不遐,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之上,个人武勇,其实起的作用还是有限的。我们有信心能挡住他们。” “有备无患。”闵若兮笑道:“听刘老太爷说,你想守住丰县,这个困难可不小,连皇帝陛下都没有信心。说说看,你这段时间做了哪些事情?” 刘兴文笑道:“倒也无他,唯有三军用命,娘娘,现在丰县连带郡兵已经汇集了一万人马,但郡兵战力较弱,我从厚土营中紧急抽调了一批老兵进去带他们,相信会有一些进步。这一次的战斗,我准备把五千厚土营摆在城外,而郡兵留在城内。” “这可有点冒险。”闵若兮皱眉道。 “丰县城太小,一万人马根本摆不下,而将郡兵放在城外的话,那就造成更大的伤亡。先让他们在城上守一段时间,陛下说过,战争是磨练士兵最好的场所,坚持的时间越长,他们就越成熟,到了一定时候,我再慢慢轮换。” 闵若兮点头道:“怎么打,你做主就行。” “多谢娘娘。其实这一次我们大明最需要的便是时间,齐军进攻愈晚,我们获得最后的胜利的希望便愈大,所以臣还做了一些其它的工作,比方说行贿。” “嗯?”闵若兮瞪大了一双妙目看着对方:“行贿?” “是的,行贿,不过行贿的对象是齐国人。登县梁达,这些年来也算是我们的老熟人了,大家多有生意上的往来,这一次我们提前发动,他们措手不及,其实我们也没有完全准备好,至少在丰县,我们是没有准备好的。所以臣给梁达送去了大量的金银财宝。我的意图很明显,就是他不要这么着急的进攻咱们,拖一拖时间。” “居然奏效了?”闵若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奏效了,至少到现在,秦军还没有进攻。”刘兴文笑道:“因为我们的提前发动,齐军的主力和主将都还没有布置到位,但在登县原本就有一万齐**队,如果梁达当时便挥兵来攻,我们可就有麻烦了。至少我们不可能构筑如此完整的防御体系。” 闵若兮笑着摇了摇头:“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 第七百三十六章:第二战场 登县,将军府衙。 秦厉脸色涨得猪肝一般,砰砰地拍着梁达的桌子,厉声喝道:“梁将军,时不我待,时不我待啊,你难道没有看到,丰县明军的防守体系一天比一天完善,聚集的军队一天比一天多吗?进攻,进攻啊,你多等一天,接下来便要我大齐儿郎多流血啊!” 梁达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看着秦厉,轻描淡写地道:“秦大人,注意你的态度,我可不是你的下属。对啊,我也想进攻啊,但没有上面的命令,我敢随便出兵吗?现在后续兵马还没有着落,粮草辎重没有集齐,既无粮草,又无军令,你让我怎么出兵!” 秦厉愤怒地看着对方,“梁将军,郭大将军给你的命令是相机行事,可不是让你墨守陈规,计划不如变化,蛮人提前发动,明军却早就有了准备,很显然,明人早就发现了李维,葛乡的秘密,这是他们的诱敌之策,他们打得就是这个时间差,你在贻误军机,知道吗?” 梁达摊摊手,“没有军令,实在不敢随意出兵。” 秦厉无可奈何地看着他。前后不过十余天的时间,情形已是大变,原本计划之中会顺利拿下的正阳郡城,到现在仍然掌握在明军手中,李维葛乡信誓旦旦的同盟廖辉,摇身一变,成了明人最坚定的支持者。 正阳郡城之下,血流成河,城池却巍然不动。不论是最初的李维与葛乡,还是后来赶到的蛮人主力,在正阳郡城之下碰得头碰血流。 而更不妙的是,新化,另一支燕军主力元朴所部,被明军磐石营和锐金营一战杀得几乎全军覆灭,只有元朴率少数兵力逃到了正阳郡城之下。而最可笑的是在慈济,去进攻慈济的王贵所部,两万余人,齐唰唰地投降了明人。 现在新化,慈济两地的明军正在向正阳郡主战场收拢,明军的另一个主力战营苍狼营则直接切断了蛮军与北地四郡的联系,慕容宏麾下大将慕容康屡次率兵想要打通这条联系通道,却在苍狼营的防守面前,无法可施。 也就是说,蛮军现在被困在了正阳郡城之下,每过一天,他们离被歼灭的命运就近了一天,五万人,每天要吃掉多少粮食,秦厉不用想也知道,但现在,蛮军早已没有了后勤供应。 齐国如果再不迅速出兵接应,蛮人坚持不了多久啦。 可就是这位梁将军,在形式如此大变的情况之下,却巍然不动,死守着先前的计划,根本不理会秦厉要求他立即出兵的要求。 几乎每一天,秦厉都要来闹上一场,但每一天,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复。 秦厉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不论是他手下的探子也好,还是梁达手下的哨探也好,每天带回来的情报,都是丰县正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从最初的五千驻军,到现在已经聚集了上万军队,天知道还会不会有多少人赶到这里来。而与军队的数量比起来,更可虑的是,那里的防御体系已经从最初的单纯的一道城墙,便成了扩展数里的整体防御。 秦厉即便从来没有指挥过大军作战,也知道如此一来,进攻的成本将大大上升。如果不能迅速占领沙阳郡,打通前往正阳郡的通道,那等正阳的明军收拾掉了蛮军,必然会大量涌入沙阳郡,到了那时,大齐的图谋,可以说已经有一小半落到了空处。 他双手捧住脑袋,唉声叹气。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秦厉抬头,眼睛却在一瞬间直了,一下子站了起来,“曹大人!”大案之后,优哉游哉喝着茶的梁达也哗的一下跳了起来。 来人是鬼影的老大,曹辉。 “曹大人!”两人异口同声的叫道。 曹辉脸色严峻,“马上召集众将议事。” 听到曹辉的话,秦厉顿时大喜,曹大人是一个明白人,当然也是看出了现在的麻烦。 片刻之后,登县的齐军将领已经在大堂之上站成了整齐的两排,看到主位之上坐着的不是梁达而是曹辉,大多数人脸上都是显出惊讶之色,认得曹辉的人可不多。 “毛盾是那一个?”曹辉直接问道。 堂下一员将领越众而出,抱拳行礼:“末将毛盾,见过大人。” “从现在开始,登州一万齐军由你统帅,马上,立刻,向丰县明军发起进攻。”曹辉厉声道。 “啊?”毛盾一惊,抬眼看着站在曹辉身边的梁达,此刻的梁达已经是脸无血色。“大人,没有军令,没有大印?” 曹辉冷哼了一声:“我是曹辉。”随手抓起桌上的大印,一把抛给毛盾,“现在你是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了,我希望明天能看到你的军队在丰县能展开进攻。” 一听到曹辉这个名字,毛盾立时大喜过望。双手捧起大印,大声道:“属下得令,属下马上就去整顿军队,明天,我大齐军队会准时向丰县敌军发起进攻。” 曹辉点了点头,扫眼看着堂中的诸将:“还矗在这里做什么?马上去准备,战争开始了,就是现在,马上。” 曹辉咆哮的声音在大堂之中响起,众多将领立时转身,急匆匆的向外奔去,再也没有人看面色如土的梁达。 大堂之中空空如也,曹辉脸色阴沉的坐了下来,身边,梁达卟嗵一声跪了下来。 曹辉也不理他,只是看着秦厉:“你觉得,三天时间,毛盾能拿下丰县吗?” 秦厉摇摇头:“如果是十天之前发起进攻,卑职觉得还有可能,但现在,只怕不行。这些天沙阳各地的郡兵都在向丰县汇集,那里,差不多已经有上万人马了。” “三天之后,郭显成大将军会率主力赶到。”曹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你觉得,正阳郡城之下的蛮人还能撑多久?” “不好说。”秦厉很是有些苦恼,“关键是粮草,这一次事起太仓促了,原本的计划是正阳郡城可以轻松拿到手,而且时间是十月初,那时正好是秋收节束的时候,正阳是产粮大区,那就不缺粮了。可现在,一切都落空了。军无粮草则乱啊,一旦没了粮草,那就完了。” “蛮子五万主力尚存,围堵他们的明军并不多,如果能打破明军的包围,一切还有翻盘的机会。”曹辉眯着眼睛,“现在就看蛮子自己的了。我们的希望也不必寄托在他们身上,秦军才是我们合作的伙伴,蛮子,能够在正阳城下牵制多久,便是多久吧。” “大人,我现在正在担心这个。”秦厉忧心地道:“原本围困蛮子的明军洪水营,巨木营不见踪影,明军另几大主力矿工营也没有参与正阳一役,秦风的烈火敢死营也没有出现,他们看起来并不急于马上消灭蛮子,我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秦军的计划,这些兵马,已经在向开平方向运动。” 曹辉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情报迟迟没有回来,猜想得不到印证,鹰巢这两年成长的愈发快了,居然能够如此大面积的遮蔽战场消息。” “大人,鹰巢有一支属于自己的特殊部队叫鹰隼,您知道吗?这一次他们集体参加了正阳郡之战,才正式露面。”秦厉道。 “你想说什么?”曹辉问道。 “大人,您难道不觉得我们鬼影也需要这样一支部队吗?”秦厉低声道。 “打住!”曹辉立时截断了秦厉的话:“你是嫌我还不够碍眼是吧?这事儿,以后提也不要再提,大齐不是明国,我们的陛下也不是秦风。” 最后一句话,却是压低了声音。 秦厉点了点头。 “其实不等明国那边的情报,我也能猜想得到,秦风的这些军队,必然是去了开平。”曹辉淡淡地道:“只不过他的这些兵力,对上邓朴的十万大军,也没有任何胜利的把握,抬举一下明军,胜负也是四六开,秦六明四。” “那倒是,邓朴久经阵仗,秦军也不是蛮子能比的。”秦厉笑道:“哪怕蛮子就是垮了,秦齐两国两面夹攻,明人也撑不了多久。我只是好奇,秦风猜到我们会出兵还情有可缘,他是怎么猜到秦国也会出兵的?他们与邓氏可是亲密的盟友。这一次他们突然提前发动,必然是因为知道了这一点。” “当然有人给他们提供了情报。”曹辉道:“你猜一猜,最大的可能是谁?” “如果真是秦人那边透露出来的消息的话,那我猜是卞无双。”秦厉想了想,道。 “不错,必然是他。”曹辉摇了摇头,“到了事关自己利益的时候,总是会有人把国家的利益忘在了脑后,而将自己的利益放到了头一位。” 他冷笑着踢了踢仍然跪在脚边的梁达:“梁达,我说得对吗?” 梁达浑身颤抖,跪在哪里一言也不敢发。 “滚吧!我不想再看到你!”曹辉斥道。 梁达抬起头,看了曹辉一眼,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向着门外走去,一脚刚刚踏出门,一柄刀从门外一侧闪电般的没入他的胁下。 刀闪电般的缩回,梁达痛苦地捂着伤口慢慢地蹲下来,竭力扭转头颅想看一眼身后的曹辉。看到这一幕的秦厉,眼角收缩。 “此人收受了明军的贿赂,所以拖延进军。当真是不知死活,什么钱都敢要。”曹辉冷笑,“死有余辜。” 他杀梁达,当然还有别的原因,曹辉与明人之间纠葛极深,很多不为人道的秘密,梁达都是一清二楚,这样的人,当然是留不得了。 第七百三十七章:第三战场 开平郡,邓朴盯着地图,眉头深深地皱成了川字。 形式的变化让人目不暇接,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李维葛乡事情的败露,让蛮人不得不提前发动对明国的进攻,现在看起来,这整个儿都是明国的阴谋,明人早就计划好了剿灭蛮人的所有步骤,唯一的变化就是他们没有想到,这场本来应该是国内一场内战的事情,演变成了数国之间的大战。 邓朴对于秦风的隐忍现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毫无疑问,李维,葛乡二人的背叛其实早就被秦风所知晓,但他并没有急于收拾这二个脑后生了反骨的家伙,而一步一步地将蛮人也拖入到了这个无底洞中。 如果没有秦齐二国的介入,野心勃勃的慕容宏会被秦风喝凉白开一样轻松地给收拾掉。当然,现在蛮人的处境也好不到那里去,对他们唯一利好的消息便是剿灭他们的明军变得少了,让他们能多苟颜残喘几天而已。 邓朴不在乎蛮人的死活,与曹辉一样,他只希望蛮人还能更坚挺一些,能更持久一些,这样,他们还能牵制住包围他们的明军,为自己的进攻创造更加有利的条件。 现在的情势很明显,蛮人一旦被灭,在正阳郡的数万明军有可能投入的战场,不是沙阳郡,便是开平郡。 “大将军,现在情势很明显,秦风是将我们当成了最主要的敌人,属下猜想,蛮人如果彻底失败后,正阳郡的几万明军绝对会投入到开平郡对我大秦的战役中来。”戴叔伦看着地图,道:“秦风的矿工营,他自己亲率的烈火敢死营,还有数目不祥的骑兵,正在向中平郡运动,他是把我们视作了头号大敌了。” 邓朴淡淡一笑:“吃柿子捡软的捏,秦风大概觉得就算全力出击齐国,除了惹来齐国更多的兵力外讨不到什么别的好处,那还不如全力对付我们。毕竟我们能投入的兵力,他闭着眼睛都能算出来。” “如果他真把我们当成软柿子的话,那这一次,就要他吃不了兜着走。”戴叔伦很是不满地道。 “与齐人相比,我们的确是要弱上许多,不仅是兵力上的,还有内政上的。”邓朴闭上了眼睛,此时,他不得不想起了李挚之死。 李挚的死,让邓氏踏上了巅峰,似乎邓氏得利最大,但现在邓朴仔细想来,却是慢慢的品出了其中的味道,得利最大的那里是他们,得利最大的是明人啊。 就拿这一次战争来说,如果李挚还在世,秦人岂会如此一盘散沙,各有各的盘算呢?必然是在李大帅的统领之下,全国上下,所有兵马上下一心,共击明国,那胜利岂不是唾手可得? 邓氏得利了,秦国却失利了。这便是邓朴现在最大的感想。 “很明显,这一次我们内部有人泄密了。”戴叔伦目露凶光:“从秦风的布置来看,他知道了这一次我们必然会出兵,所以才提前发动,逼反李维葛乡,使得蛮人也不得不出兵,从而使我们整个计划陷入被动,而他却争取到了时间,大将军,这件事情必须追查到底。” 邓朴摇摇头:“追查?怎么追查?我知道你怀疑谁,但是你能拿到什么证据?这一次的行动,看似隐秘,但我们如此大规模的行动,明人当真会没有察觉?不要做无用之举,就算你查出了是他们干的,也拿他们没有丝毫办法。” “那就这样算了?” “还能怎样?”邓朴淡淡地道:“秦风就算有了布置,落到最终,还是战场之上见真章。先不说他在沙阳仅仅布置了两个战营能否挡得住齐人的进攻,就算是在我们这里,他便有胜算么?说来说去,秦风知道了我们将要发动的秘密,提前开始了布置,也不过是稍稍扳回了一些劣势,并不能改变他的困境,三个战场,他只在正阳郡战场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其它,无论是在沙阳,还是在我们这里,他都处于绝对下风。只要这两个战场他打输了,那么正阳郡就算他全歼了蛮人,又能起到多大作用呢?” 戴叔伦点了点头:“大将军说得是,齐人这一次也是下了决心,将郭显成调去了沙阳对付明军,看来是要毕其功于一役了。大将军,我们这里也得抓紧时间,不然我们最后出的力气最大,对付的也是秦风最强悍的部队,到得后来,最大的果子却让齐人得去了。” “叔伦,你跑一趟虎牢关。”邓朴看了一会儿地图。 戴叔伦一惊,“大将军,王爷的意思是,这一战不动用肖锵。” “父亲想当然了。”邓朴摇摇头:“这么香喷喷的一块肥肉,肖锵岂有不动心之理?他既有了自立之心,难道没有父亲的命令,他就不会出兵么?而且皇宫中的那一位,也会让他这么做的。与其如此,还不如我们卖他一个面子,也为以后双方打交道留一条缝隙。双方都有台阶可下,事情便还有挽回的余地。而且,肖锵自虎牢关出,也可以让我们实力大增,不管他向那个方向打,最终得利的,不还是我们秦国吗?” 戴叔伦沉默片刻,“大将军,肖锵如果自立,秦国的政局便又要回到以前了?” “无妨。”邓朴摇摇头:“肖锵不是卞无双,他先天不足。就算成了一方势力,也无法对我们形成太大的威胁,了不起就是一个牵制罢了。重要是,我们打赢了这一仗,拿下大片明国领地,父亲,便会成为李挚第二,这才是最关键的。” “好,我马上便去。大将军,这一仗,您是怎么想的?” 邓朴凝视着地图,片刻之后,脸上露出了笑容:“明军宝清营已经进驻龙游县,要在这里与殂击我们,龙游是一个好地方啊,当初洛一水就是在这里饮恨,明人想要重复这个过程吗?洪水,巨木两个战营正在向这里急赶,他们是想在这里与我一决胜负。” “那我们呢?” “龙游当然要打,不然将这样一支明军留在我们身后,岂不是自讨苦吃,但我却不想在龙游耽搁太多的时间,我要寻求与秦风的决战。正面击败了秦风,这盘棋整个便活了。”邓朴道。 “邓素将军的重骑兵!”戴叔伦眼前一亮。 “不错。”邓朴点了点头:“邓素的重骑兵将绕过龙游,直接去与秦风的主力决战,打赢这一仗,一切便已成定局。” “没有人能挡住我们的重骑兵。”对于邓素的两万重骑,戴叔伦信心满满。“不计一城一地之得失,直捣敌人最关键的部位,大将军高明。” 邓朴嘿然一笑:“我倒想看看,秦风拿什么挡住我们的重骑,他用什么与我们的重骑在野外决一死战!” 龙游城,江上燕挎着他的双刀,行走在城墙之上,他所率领的宝清营,在半个月前抵达这里,开始备战。 “知道吗?上一次的龙游之战,萧老夫人破家而来,就在下头的那墙根儿底下,银子堆得跟山一样,想想都让人刺激呢!”他指着城墙之下的一处地方,对周围的部将道。 上一次龙游之战,已经成为这片大陆之上最为经典的战役之一,萧老夫人仅率领了千余名萧氏家人,以前龙游原本的三千郡兵,在这破釜沉舟,与洛一水进行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攻防战,结果便是洛一水迟迟拿不下龙游,最后让秦风捡了一个大便宜。 “这一次轮到我们了。”有部将笑道:“不过我们可不是那些郡兵。” “可你的敌人也不是洛一水的军队哦!”江上燕扬了扬眉。 “洛一水当时带领的部队,可也不比秦人差多少。萧老夫人能守得住,我们当然也能守得住。”部将反驳道。 江上燕大笑:“好,我很欣赏你的这股劲头。唉,说来也真是好笑,我江某人拿着楚国的饷银,却在为明国拼命。” 部将提醒道:“将军,其实从今年开始,我们的装备,饷银便都是明国在支付了,您的饷银长了一倍有余,您没有察觉么?” “是哦,你不说我倒忘了这茬儿了。说起来,明国的饷银可真是丰厚啊,现在咱们不少士兵只怕都欢喜得紧吧!”江上燕道。 “那是。以前的饷银是养不了家的,现在却是可以养家了。”部将笑道:“昌隆每个月到了发饷银的时候,都会派专人来我们营里,替士兵们汇款呢!” “可惜啊,当时跟我们来的五千人,现在只剩下一半了。”江上燕垮了脸。“这一仗打完,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没有命。” “将军,就算是在大楚,现在也是一样的,听说咱们东部边军损失不小,末将好几个朋友,都已经没了。”部将也是沉下脸来,在东线,楚军与齐军作战不利,损失极大。 江上燕唉声叹气,现在的宝清营,当初的楚人还有一半,另一半却是补充的明军。江上燕可以肯定,他们中的一些人,肯定是负着特殊使命的,现在的宝清营,到底是姓楚还是姓名,可真不好说,可不管是姓楚还是姓名,命运却都是一样的。 第七百三十八章:老天爷作怪 一支队伍艰难地行走在来凤县那蜿蜒曲折的道路之上,为首之人,是秦国虎牢关守将肖锵的儿子肖新。 作为整个部队的先锋,肖新率三千部众出虎牢关已经整整七天了,却还没有走出来凤县。 明国战役提前爆发,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而对于肖锵来说,更是有些手忙脚乱,粮草,军械都还没有准备充分,但好在他的对手是永平郡,那里除了郡兵,根本就没有明国的正规野战部队。所以虽然各类物资还奇缺无比,但肖锵仍然将手头仅有的物资交给了肖新,由他先行攻打永平郡。 在肖锵看来,这是一场手拿把攥的游戏。哪怕他已经接到情报,秦风麾下数个野战营的军队正在向中平郡进发。不过这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可不会去中平。拿下永平,在哪里获得自己所需要的粮食等物资,然后直接去打顺平。至于中平,就让秦风与邓朴去打生打死吧。 这一次秦风在劫难逃,这是肖锵仔细分析方方面面的情报之后得出来的结论,在中平郡,仅靠秦风现在手头的兵力,是不可能占胜邓朴的,此战过后,明国只怕就要亡国了。而邓氏的风头必然会一时无俩。不过自己,也将是这场战役的收获者之一。就算只拿下永平顺平两个郡,对于自己来说,那也是丰硕之极的成果了。 肖锵在后方还是拼命的筹集着粮草军械,他知道在他的对面,程维高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动向,那条勉强通行的商道已经被截断,近一个月的时间,再也没有一个商人从哪里过来,探子回报,已经修好的道路,也被截断,这都表明对方已经开始在戒备自己了。 在肖锵看来,这不过是垂死者最后的挣扎了。 他是这么想的,但是他的儿子,肖新,现在正在来凤县艰难前行的先锋军将领,却不是这么想的。 肖新此时正在指天划地的骂娘。 山路崎岖,道路来行,行军本来就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五千人的大军,可不仅仅就是五千个人,还有后勤辎重,骡马,各类重型武器。人好走,但这些东西就难走了。更让人沮丧的是,一场豪雨,让这场行军,完全变成了一场灾难。 肖新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泥人儿,从虎牢关出发时身上簇新的盔甲,现在已经变成了土黄色,穿在身上,已经完全变成了负担,脚上的靴子里,灌满了泥浆,每走一步,都发出吱吱的响声,所费的力气,是平时的一倍都不止,不用脱下靴子肖新都知道,自己的脚现在必然已经被水泡得惨不忍睹。 自己都是如此,其它士兵就更不用说了。出发时,士兵们穿得都是草鞋,可现在,几乎所有的人都成了光脚板了,或者走路会更轻松一些,但却更容易受伤,埋在泥浆之中的尖石子,植物刺,都能轻而易举的刺穿脚底板。 如果说这些还都能克服的话,那另外一样东西,就让肖新无可奈何了,哪怕秦军是这个世上最吃苦耐劳的士兵,也抵挡不住疾病的侵袭。 一场大雨连下了好几天,毁了原本就很差的道路,也淋湿了他的士兵们,紧跟着又是一个烈日灼灼,还没有等众人适应过来,连绵的阴雨天就追着来了。剧烈变化的天气,让士兵们连二接三的病倒,伤寒,这对于秦军来说,可是一个要命的东西。 “少将军,前方山洪暴发,阻断了去路,走不了啦!”一名牙将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与肖新一样,他也变成了一个泥猴儿。 “情报上标注的这里不是有一座桥梁的么?”肖新大怒,“什么狗屁的情报?” “少将军,您错怪他们了。”牙将苦笑道:“桥梁原本是有的,可被明人毁掉了。现在山洪暴发,今天我们恐怕过不去了。” 听着牙将的话,肖新怔忡了半晌,回头看看东倒西歪的士兵,叹了口气:“就地扎营,休息一天吧!等山河褪去,我们再出发。” 秦**队可不像明**队,除去他们的雷霆军装备精良之外,其余的军队,军帐对他们来说,那是奢侈品,特别是边军,一向是天为被地作床,当然,他们的手艺也是不错的,扎营的命令下达之后,挣扎了好几天的秦军,一下子松了口气,整个队伍爆发出阵阵的欢呼声,没用多长时间,便就地取材,一个个窝棚便出现在道路两旁,虽然如此,这也只能是聊胜于无,地上仍是泥泞之极,窝棚也是湿漉漉的,不断的往下滴水,但有这样一个临时的栖息地,秦军已经非常满意了。 一堆堆火被烧燃,为了将这些湿柴湿叶弄燃,可真是费了老鼻子劲,整个驻地上空,浓烟滚滚,所幸的是他们的对面根本没有敌人,要不然就是瞎子,也能知道他们现在处在什么位置。 脱去身上的盔甲,换上一套干爽的衣服,坐在小马扎上,肖新将脚放在亲兵刚刚烧来的热水之中,舒服得只想呻吟,平时觉得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在这个地方都变成了一种难得的享受了。 不出他所料,脚上磨起了一个个的大泡。靴子是好靴子,奈何里面灌满了泥浆,一走一滑,一走一扭,能不磨出泡吗?自己是有战马,可这样的道路,哪里骑得了?马儿一不小心就会折了蹄子。 拿着亲卫给他找来的一根花椒刺,肖新小心地挑着一个个血泡,疼得龇牙咧嘴。亲卫生起了一堆大火,替他烤着贴身的衣物,这鬼地方,这鬼天气,身上就没有一件衣服能是干爽的,揭开自己身上的衣物,看着身上起了一层红色的疹子,肖新有些忧虑地看着他的士兵们。 虎牢关的军队不是没有经验的新兵蛋子,但对于这次行军所遇到的困难,仍然严重的估计不足。 “去把郝医官叫来。”他吩咐道。 看这五十的医官郝民愁眉苦脸的蹲在肖新的面前,不等肖新发问,已是自顾自的说开了:“少将军,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今天又有五十几个士兵倒下了。都是极严重的伤寒,卑职已经没有药了,只能去山中临时采集一些新鲜药草,可这远远不够,有些对症的药材根本找不到,这些士兵能不能活下来,完全靠运气了。” “一共倒下了多少士兵了?”肖新问道。 “到今天为止,已经有两百多士兵进了伤病营。这还不算那些有轻微症状的,再得不到改善,只怕情况会越来越严重的。”郝民摇头道:“少将军,这还只是大病,小病更是数不胜数,这种天气,卑职最担心的就是瘟役。” 肖新脸色微变,“医官辛苦了,谁也没有料到这一次出兵会遇到这么大的麻烦,我再给你拨一些士兵,尽量的多采集一些药草回来吧。瘟役,当真有可能爆发么?” “难说,如果雨一直下还好一些,如果突然天气晴了,天气又暴热起来,可就真说不准了,但愿这雨还一直下着就好。”郝民叹道。 肖新苦笑,郝民盼着下雨,他可盼着天晴,这雨如果还一直下的话,怎么行军? 看着郝民佝偻着背影离去,肖新揩干了脚,穿上了一双软靴,站了起来,仰头看着天色,阴沉沉的,只怕这雨一时半会儿还真停不下来。 一时之间,他突然对这场战事失去了必胜的信念,走出了来凤,可还有一个宣恩县,那也是山区,走出宣恩,才能攻击到永平郡城,自己这样一支部队,等到走出这片山区的时候,还真有什么攻击力吗? “少将军,少将军。”一名牙将从远处飞奔而来,脚踏在地上,泥浆四飞,看着牙将的脸色,肖新脸色不由一沉,福不双行,祸无单至,又是什么坏消息传来了? 牙将跑到跟前,脸上满是惊惶之色,气喘吁吁,却是竭力压低了声音:“少将军,不好了,我们的后勤辎重遭遇了山体塌方,整个后勤辎重的一半都被埋到了山底下,不但死了上百人,连粮食和军械也有一半被埋了。” 如同五雷轰顶,肖新的脸色唰地便变白了。粮食,刚刚自己还正在担心这个问题,本来因为行程被大大拉长,粮草已经成了大问题,现在又丢掉了一半,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剩下的,还能支撑多久?” “五天,少将军,最多五天。”牙将低声道。 “这个消息先封锁住,你马上选一个可靠的得力的人手,赶回虎牢关,向大将军禀明我们这里的困境,请大将军赶快拿主意。”肖新道。 “明白了。”牙将点头离去。 看着驻地之内袅袅升起的炊烟,看着亲兵为自己端来的饭食,本来饥肠辘辘的肖新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了。今天还有的吃,过几天还有得吃吗?这样的行军条件,后续的粮草,怎么可能跟得上来。 存活都成了问题,还谈什么打仗?老天爷在做怪,凡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第七百三十九章:三寸不烂之舌 肖锵面无表情,示意手下打开了仓库,硕大的仓库里,除了一角还有一小堆码好的粮包之外,再无其它。 陪着戴叔伦,肖锵一连打开了十数个后勤仓库,储备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戴大人,这半年来,朝廷本应拨给我的军粮等物一直推三阻四,十停里能来个三四停就不错了,你觉得现在我这个模样,能大规模出兵吗?我总不能让士兵们饿着肚子上战场吧?饷银可以欠着,可以许愿,可以画一个大饼让士兵们去期待,可人总是要吃饭的吧?” 肖锵的语气之中充满了抱怨。戴叔伦默然无语,自从肖锵露出了自立门户的意思,邓洪便对这个脑后长了反骨的大将充满了戒备,从各个方面开始制约这位统兵大将,没有想到的是,最后反而绑住了自己的手脚。 “我已经出兵了。”肖锵在戴叔伦面前显得分外激昂,“虽然王爷怀疑肖某人另有心思,但肖某人却是我心一片向明月,即便再困难,也还想着助王爷一臂之力,哪怕没有接到王爷的命令,肖某也让自己的儿子带了一支军队前去攻击永平郡,但现在,他们的处境堪忧。戴大人,请!” 肖锵这话说得大义凛然,戴叔伦却是心中苦笑,你出兵是为了帮王爷吗?好吧,从一个方面上来讲,的确是这样的,但最大的原因,却是因为你想摘果子。 但这话戴叔伦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现在可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二人走回到肖锵的书房,肖锵将肖新的一堆告急的信件全都摊到了戴叔伦的面前。 “我的先锋军队困在有凤县了。”肖锵苦恼之极。“老天爷也在作怪,连绵不绝的大雨,几乎已经毁了我进军永平的计划了。” 肖锵的苦恼不是装的,明明知道永平现在空虚之极,几千郡兵聊胜于无,但偏偏自己却赶不到哪里。 一封封看着肖新写回来的信,戴叔伦的心情也很沉重,这些信件,有很多都沾满了黄色的泥浆,字里行间,都可以看出肖新此刻内心的焦虑和不安,肖锵派出去的这一支军队,的确站到了危险的边缘之上。 “军队快到崩溃的边缘了,所以我刮了仓底,也给他们送去了最后一点粮食,后方再不给我支援,我只能撤兵了。”肖锵道:“我总不能将虎牢关搬空,这里还有几万人呢!” 戴叔伦放下信件,“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肖将军,我马上去就近的郡县,无论如何,也给你调配一些粮食过来,请肖将军指使少将军,无论如何也要坚持,黎明之前总是最黑暗的,只要挺过了这个关口,一切便会好起来,只要走出了这片山区,粮食,后勤补给就可以解决了。” “过了有凤,还有宣恩呢!”肖锵苦笑。 “宣恩的情况比有凤要好得太多,至少抵达了宣恩,军队可以就地取粮。至少我们的情报探知,在宣恩,明国的商人们在哪里已经兴建的几个集市中,便存了不少的粮食等物资,这些东西,原本是要卖到虎牢关的吧?”戴叔伦道。 肖锵垂下眉头,这件事,他不承认,也不会否认。“戴大人,不仅是粮食,还有药品,半个月内,我要看到这些东西,接下来,我会秉承王爷的意思,将我这压箱底的粮食全都送上前线去,可我这虎牢关,就完全空了。没有了粮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明白,事不疑迟,我这便去调粮。”戴叔伦站了起来:“也请肖将军务必命令小将军在抵达永平郡之后,立即转向中平郡,与邓大将军合击明军。” “当然,毫无问题,只要有了粮食,我也会率主力即刻上路。”肖锵答应得很痛快。 戴叔伦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肖锵却是在心中冷笑,有了粮食,他自然是要率主力上路的,打下了永平郡,他不会去中平,而是会去顺平。 这一次,他只要拿下永平和顺平,就足够了。有了皇上的支持,战后,他也不怕邓洪敢秋后算帐,实际上,只要自己还能牢牢掌控着虎牢关的五万人马,邓洪又敢把自己怎么样? 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仍然漂着的细雨丝,嗅着湿润得空气,肖锵叹了一口气,仍然看不到天气好转的迹象啊。 一名校尉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在肖锵的身后低声说了一句话,肖锵霍的回过头来,满脸皆是不可思议的神色,“你说是谁要见我?” “大将军,他说他叫程维高,是大明永平郡的郡守,卑职觉得很是蹊跷,所以先将他关了起来,怕给戴大人知道了,觉得我们跟明人有勾结。”校尉道。 “这个时候,他是怎么过来的?他过来又有什么目的?”肖锵满脸的不敢置信。 “能有什么目的?在卑职看来,无非就是劝说大将军罢兵而已,想凭三寸不烂之舌,便说退我们的大军。”校尉笑道。 “话是这样说,我疑惑的是,他的底气在哪里!”肖锵自然不会觉得这么简单。 “那大将军见还是不见?”校尉问道。 “见,当然见,既然来了,怎么不见?”肖锵大笑,“请,将他请到这里来。” 程维高一身短打装束,浑身上下也溅满了泥点子,看到倚门而立的肖锵,大笑拱手:“肖将军,别来无恙?” 肖锵微笑回礼:“程郡守,你好大的胆子,这个时候居然敢来我这里,也不怕我将就拿下,永平郡就此无主?岂不是便宜我了?” 程维高缓缓摇头:“这是肖将军不明白我们大明现在的体制罢了,没了程维高,还有李维高,张维高,永平郡断然不会因为程某人一人之故便无法运转的。而且,肖将军不会如此没有风度吧,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呢!” “是么?”肖锵自然是不会相信的,却也不愿与对方多作争辩。“程大人,来了便是客,请,看你的样子,受了不少苦吧,我已温好了茶,先喝一杯热茶,咱们再说其它吧!” “的确是受了不少苦,不过比起少将军在有凤县所受的苦楚,又算不得什么了!”程维高打着哈哈,大步入内,大大咧咧的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热茶,一饮而尽,深身舒畅的伸了一个懒腰。 肖锵坐在程维高的对面,有些看不惯程维高的作派,冷了脸。 “程大人,开门见山,打开窗户说亮话吧,你此来是想劝说我罢兵的么?你觉得现在这种局势,任你舌灿莲花,我有可能退兵么?” 程维高摊了摊手,“肖将军,以现在你们在有凤县内的状况,你真的有信心能打到我永平郡去?我可是知道,少将军情形很不乐观呢!” “我大秦士卒最擅长的就是吃苦耐劳,这点小苦算得了什么?”肖锵冷笑道。 “那倒是。”程维高也不否定对方,“只不过一只饿着肚子的军队,受伤病困挠,真是很难想象他们的战斗力如何?我在宣恩县内为少将军也准备了一点小小的礼物,到时候还要请少将军笑纳!” “就凭你那点郡兵?”肖锵冷笑。 “如果是平时,那自然是肉包子打狗,但现在这个情形吗,还真说不准。”程维高笑道:“肖将军,你觉得这雨下得如何?” 提起雨,肖锵便满脸的愤怒。 程维高出半个身子,看着肖锵,神神秘秘地道:“肖将军,你不觉得咱们大明皇帝乃是天之骄子,受上天庇佑的么?往年这个时候,可没有这样连绵的雨季,可今年你想动兵,这雨便适时而至,让你们进退两难?” “荒谬!”肖锵不置可否。 “不管你肖将军信不信,反正我程维高是信的,我永平上上下下的子民都是信的,现在永平郡是上下一心,不瞒肖将军说,除了郡兵,我们已经集结了上万的义民,现在都已经到了宣恩县呢!” “你那是找死!”肖锵冷笑。 “先不说是不是找死!”程维高也拉下脸来,“至少,我们可以先灭了少将军那支已经没有多少战斗力的部队。肖将军觉得呢?我现在就替肖将军担心,到时候偷鸡不着蚀把米,损兵折将之后,也不知这虎牢关的大将军位置,以后还会不会是您呢?” 肖锵目不转睛地看着程维高半晌,“程郡守,如果你来仅仅是恫吓于我,未免也太过于儿戏了,假如没有其它的话辞,你便请回吧。” 程维高点了点头:“好,我今天来,是想告诉肖将军,邓朴的两万重骑已经绕过了龙游城,正在寻找我大明皇帝亲率的大军决战,巧合的是,我大明军也的意思,也是要与这两万重骑决一死战,肖将军何不稍等一等?看看这场大战的结局如何才作定论?” 肖锵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假如我大明获胜,肖将军不用我提醒,也是要撤兵的。假如是邓素这两万重骑赢了,我程维高立即率永平郡向你肖将军投降,这个提议,您觉得如何?” 第七百四十章:老天爷的儿子 秦风静静的坐在一个小山包上,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流云,侍卫们都被他撵得远远的,连马猴也被他赶了下去。 现在的大明,的确是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三个战场,不,还有可能是四个战场同时开战,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是不可忍受之重。 兵力严重不足的他,现在无法可施,只能存大放下。他已经做好了沙阳,开平,顺平等地完全失守的可能性。 数个战场之上,唯一一个稳操胜卷的只有正阳郡,被包围的蛮军已经是苟颜残喘,而在沙阳,刘兴文要面对的是数万齐军精锐的攻击,虽然闵若兮和瑛姑也去了哪里,但秦风并不指望他们能御敌于国门之外,能拖多久算多久。 而最危险的,其实还是永平郡。虎牢关的肖锵麾下数万将士,精锐程度丝毫不比邓朴统率下的秦军差,而在永平,根本就没有朝廷的正规野战军,那里是不设防的。一旦肖锵大军扑入永平郡,则永平,顺平都将成为毡板上的鱼肉。更可虑的是,肖锵会不会自永平郡出兵侧击自己。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自己必将两面受敌。 现是唯一的指望便是秦国内部的政争,能使肖锵被永平,顺平这两块巨大的肥肉所吸引,挥军直扑这两地,而不与邓朴会师,那自己还能在这们夹缝之中打上一个时间差。 打了这么多年仗,这是第一次,秦风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对手犯错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上。这一次大战的唯一转机,便是自己能在正面战场之上彻底击垮邓朴的大军,唯有这样,才能扭转战局,才能迫使秦人重新坐下来与自己谈判,也才能让自己聚集所有的力量返过身来迎击齐军,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观望的楚军拾起信心,向齐军发起反击,迫使齐军两军作战而后退。 只有这样,大明才能迎来喘息之机。 一切的一切,都迫使着眼前这一仗,自己必须战而胜之。 两万骑兵!秦风缓缓的站了起来,看着山坡之下自己的军队,陆丰的矿工营,于超的骑兵营,自己的亲卫烈火敢死营,这也是大明压厢底的好东西了。 成败于否,就在此一战!他缓缓地拔出刀,高高的举起,骤然放声长啸,啸如龙吟,直上九宵,天上流云飞散,似乎也被他这气镇山河的怒吼而惊动。 山上,所有明军都转过头来,看着小山包上,他们的皇帝陛下举刀怒吼。 “大明,战无不胜!”秦风鼓足真气,大声吼道。 所有正在休息的明军都站了起来,举起了手中的刀枪,跟着他们的皇帝陛下,声嘶力竭的大吼。 “大明,战无不胜。” 在一万多明军的呐喊声中,秦风提着刀,大步从山包之上往下走去,是的,大明,战无不胜,没有什么可瞻前顾后的,击碎眼前的敌人,击碎所有挡在自己面前的敌人,大明,绝不会就此失败。 马猴牵来了战马,这一路之上,秦风一直都显得心事重重,少有如此狂放的时刻,这也让马猴心情很觉重,在他的记忆当中,即便是当初在落英山脉当中最困难的时候,他的老大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消沉过。 今天,他终于又看到了那个狂野的无所畏惧的老敢死营的老大。 “老大,你终于又回来啦!”马猴看着秦风,笑嘻嘻地道。 伸指弹了马猴一个暴栗,秦风笑道:“你的老大一直在,只不过这些天,我想得太多了一些。” “想得太多?” “是啊,小猴子,你说是不是一个人从一无所有突然暴富之后,他就会畏首畏尾,生怕会失去这一切呢?”秦风道:“我就是这样,怕这怕那,怕东怕西,今天我突然想通了,有什么可害怕的,大不了,从头再来罢了。” “我喜欢这样的老大。”马猴笑吟吟的道。 “抛掉这些枷锁,我会迎得一切,只有无所畏惧的人,才能笑到最后。”秦风翻身上马:“传领,全军前进。” “是,陛下。”马猴点点头:“刚刚您在上面沉思的时候,永平郡的程郡守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永平郡?”秦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是他最担心的地方了,程维高的信,带来的是噩耗还是好消息呢? 哗啦一声撕掉了封口,秦风迟疑了一下,这才打开了信纸。 马猴目不转睛地看着秦风的脸色,他当然也知道永平郡现在的困境,他想从秦风的脸上看出永平郡现在到底会如何? 秦风紧皱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来,笑容一点一点的浮上脸庞,到得最后,已是放声大笑起来。“好一个程维高,此战过后,定当给他记上大大一功。” “陛下,怎么样了?”马猴迫不及待地问道。 “程维高凭借着自己三寸不乱之舌,居然说服了虎牢关的肖锵,让他观望我们与邓朴的这一役,他说,如果我们胜了,肖锵如果敢出关,那就是自寻死路,如果我们输了,他第一个投降肖锵。”秦风大笑道。 “程郡守居然这么说?”马猴咋舌,这老家伙这么说了,居然还敢原话跟皇帝再说一遍,也不怕皇帝生起气来砍了他的脑壳。 “小猴子,你瞧瞧,肖锵这些人,永远把自己的利益,看得比国家要重,这就是为什么秦国空有如此骁勇善战的士兵,却仍然永远只能困居西部,难以施展手脚的原因,因为他们自缚手脚。”秦风冷笑道:“无国则无家,无大家,何来小家,这些人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即便活着,离死也不远了。” “还是我们大明好,上下一心,众志成诚。”马猴神采飞扬。 “小猴子,这你可也说得不完全对,大明之所以上下一心,众志成诚,那是因为我们所有人在利益之上是一致的。如果利益不一致的话,那有些人难做出什么事来,也是说不准的,你想想李维,葛乡!”秦风道:“所以小猴子你记住,任何时候,让绝大部分人与你的利益一致,你便会一直赢下去。” “我明白了,陛下,就是团结绝大部分的人呗,这样即便有一小部分人心怀异志,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马猴连连点头。 秦风扬了扬手中的信,“当然,程维高之所以成功,也与肖锵碰到了极大的困难有关,肖锵的先锋军队其实早已经出发了,不想有凤县那边一直是阴雨连绵不绝,将他们困在了大山之中,缺医少药,粮草不继,生存都成了问题,更不用说打仗了,而且前一段时间,邓洪猜忌肖锵想要反出邓氏,对虎牢关的军粮,饷银,后勤补充多有刁难,弄得现在肖锵手中根本没有多少余粮,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啊!” 马猴也是大笑不已:“老大,你是天之子,当然受天眷顾,老天爷一看这地上的局势,哎牙,我的儿子遇到困难了,来一点雨帮帮忙,这雨便下下来了不是?” 听着马猴俏皮的话,秦风乐得前仰后合,“你这么一说,回头我还真得给老天爷去上柱香,哈对了,按你这说法,老天爷就是我的老子了,你说我除了上香,是不是还得敬他几杯酒?” “那是必须的嘛!”马猴连连点头,“老大啊,您上香的时候,要给老天爷说,爹啊,永平郡那头,您雨下得还大一点吧,最好把那些秦军都冲到山沟沟里去就最好了。” “贪得无厌的小东西。小心老天爷发怒,拿雷劈你。” “我是老天爷儿子的小跟班呢,他老人家怎么舍得劈我?”马猴嬉皮笑脸。 两人大声的说笑着,轻松的气氛以他们为园心,无声的向外扩散出去。大明自立军以来,战无败绩,此次更是御驾亲征,岂有不胜之理? 无声无息之间,军队的行进速度便不知不觉的快了起来。 龙游县城,江上燕浑身染血,一脚蹲在城垛之上,一手揪住一个秦军军官,卟哧一声一刀扎进对方的肚子,反手一抛,将死去的秦军军官掀下城墙,这是这一波攻击的最后一个留在城墙之上的秦人了。他若无其事的将刀在自己的大腿上擦拭着,眯着眼睛看着潮水一般退去的秦军。 “一天,五次大规模的攻击,可真是瞧不起我,难不成我江上燕还比不上一个老妇人吗?”他嘟起了嘴巴,气鼓鼓地道:“能让你们得逞,我呸。” 一口带血的唾沫,喷出了城墙。 站在他身后的贺人屠哈的一声笑出来,“皇帝陛下说你是一个惫懒的有趣的家伙,还真是没有说错。” 江上燕嘿嘿一笑:“这是夸奖吗?” “这一句不是夸奖,后一句才是,皇帝还说,你是一个很好的将军。”贺人屠笑吟吟地道。 江上燕咧嘴笑了起来,“贺大师,邓素的两万重骑不见了,与他们一起消失的,起码还有一万秦军。他们去找皇帝了。皇帝能打赢吗?” 贺人屠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转头看向了另一个方向:“如果打赢了,这一盘棋可就满盘皆活,我们的皇帝陛下可就要一夜暴富啦!” 第七百四十一章:彼此都想杀了对方 江上燕转过身去,看着远处那飘扬着的邓字大旗,突然道:“贺大师,你不该来这里。 更不该在今天出手。” “为什么?”贺人屠不以为意,“今天攻上城墙来的可有一个九级的家伙,我不出手将他吓走,你可够呛。” 江上燕摇摇头:“每支部队都有对付大高手的独特的办法,我们宝清营当然也有。那个家伙,单打独斗的确可以轻松地杀死我,但这样的作战那就不一定了,我也不是没有杀死他的机会。您这一出手,邓朴可就知道您在这里啦!” “那又如何?”贺人屠笑吟吟地道:“难不成他还会来找我单挑不成?那可就好了,邓朴与我一样,都是以杀入道,靠得都是杀伐,走得路子差不多,我还真是渴望与这样的家伙战上一战!说实话,上一次与吴鉴打哪一架,可并不过瘾,吴鉴虽然是多年宗师,但他怕死,不敢以命换命,这就没意思了。” “邓朴不会找您单挑,他才不蠢呢!”江上燕一摊手,指着远方飘扬的大旗:“贺大师,你说那飘扬的旗帜之下,邓朴当真还坐在哪里吗?” “你的意思是说,要我去探一探,这可是送我入虎口,就算我是宗师,去了那千军万马之中,还是保护最为严密的中军大帐,那基本上便是有去无回。”贺人屠呵呵笑道。 “贺大师,您跟我装煳涂么?”江上燕不满地道:“你在这里露出面,皇帝身边可就没有了狠角色,那邓朴要是偷偷熘到哪里去了怎么办?一个宗师,配上两万重骑,一万步兵,您不觉得皇帝会有危险么?万一让邓朴觅到了跟皇帝面对面的机会,那就完蛋了。” 贺人屠干咳了一声,“你是这么觉得的么?” “我觉得有很大可能。”江上燕想了想,“大明国初立,其实还很脆弱是不是?百姓的认同感在有的地方强,有的地方可就还很弱,官绅真得跟朝廷成了一个命运共同体么?不见得。而所有这一切,全都维系在皇帝一个人的身上,也只有他,才有这个威望,让所有人都团聚在他的周围,万一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恕我说句不恭的话,大明国,只怕瞬间便要土崩瓦解。” “说得有些道理。”贺人屠点头道。 “是很有道理好不好?”江上燕翻了一个白眼,别人对宗师级的人物都是毕恭毕敬,他却没有多少敬畏心理。“大师,我们能想到的,邓朴想不到?他们肯定也明白这一点,如何干掉皇帝,他们肯定也是苦思冥想,但平时,他们哪里有这个机会?皇帝本身便是大高手,平素不是有您在身边,便是有瑛姑在身边,根本没有可能杀死皇帝,但现在机会却来了,瑛姑跟着公主去了,按照常现,您应该在皇帝的身边才对,可您现在却到了这儿,很明显,便是为了邓朴来得呗,如果邓朴不在这里呢?” “你觉得我不现身还好,这一现身,邓朴很可能开熘是不是?跑去找皇帝的麻烦?”贺人屠道。 “反正如果我是邓朴,我就会这么干。大军混战起来,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再说了,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又是一个爱冲锋陷阵的主儿,机会那就更大了。”江上燕道。 贺人屠笑了起来:“你说得不错,其实皇帝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到这儿来了。还专门露了一手。” 江上燕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贺人屠,半晌才讷讷地道:“这,这是几个意思呢?” “没什么意思!”贺人屠淡淡地道:“邓朴在琢磨着如何杀了皇帝,那皇帝又何尝不在琢磨着如何杀了邓朴呢?” “诱敌!”江上燕身子一震,“皇帝身边还有另一位宗师?是霍光霍兵部么?” 贺人屠摇头:“你以为宗师是大白菜吗?随随便便就能晋级?霍兵部还差了临门一脚呢,迟迟不能破门,我也替他着急。” “既然没有,那这还是诱敌吗?这不是肉包子打狗么?这就好比钓鱼,鱼太大了,没将鱼钓上来,却将钓鱼的人给扯下水去了。贺大师,这可不行,我知道皇帝陛下肯定也有对付宗师的军阵,但在敌人重骑的冲击之下,到时候只怕是混战,根本就无法确定邓朴藏在哪里,何时出手,一旦让他全力一击,只怕就来不及了。”江上燕一下子急了起来。 贺人屠却是一点也不急,“江上燕,你真了解皇帝么?你与他交过手么?” “听您这话的意思,皇帝是要亲自与邓朴交手,硬碰硬?”江上燕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贺人屠,“皇帝武道修为精深这我知道,但也不过是九级上的水准吧?撑破天与霍兵部差不多?但我可知道,九级与宗师相说起来不过一级之隔,但在能力之上,却是天壤之别。皇帝,难道还能成为例外不成?” “皇帝的确是一个例外。”贺人屠淡淡地一句话,却让江上燕几乎跳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他惊叫起来。“皇帝修行速度奇快无比,已经让世人震惊,但大师你说他以九级便能击杀宗师,我却是怎么也不相信。” “原本我也不信,但与他亲过手之后,我却是信了。”贺人屠给了江上燕一个肯定的答案:“他的确能抗衡一个宗师,至少如果是与他搏命的话,我没有把握能杀死他。” “这,这怎么可能?”江上燕喃喃地道。 “这与他习练的功夫有关。”贺人屠苦笑了一声。 江上燕不敢置信的摇着头:“皇帝练得什么功夫,为什么进境如此之速?竟然还有越级而战的能力?如果多一些人练这种功夫,那我大明岂不是宗师真要当白菜卖了吗?” 听到江上燕自称我大明,贺人屠在心里笑了起来,经年累月的熏陶,江上燕终于还是不自觉的有了很大的改变。这种冲口而出没经过大脑的话,其实最能反映一个人内心真实的想法。 “你想练吗?”他笑吟吟地看着江上燕,“这种功夫我知道,上千年来,练这功夫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最后都把自己练死了,轰的一声,不是自爆,便是自燃,要么炸成血肉块块,要么烧成焦炭。你要是敢练的话,我给皇帝说一声,保管他教你。” 一听这话,江上燕顿时打了一个哆嗦,连连摇头:“我家传的功夫也很不错,我练了几十年,舍不得改了,贺大师,千百年来,当真只有两个人练成?” “不错,其中一个便是皇帝。”贺人屠笑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摇了摇头,“不对,还有半个,野狗。他算半个。” “野狗?”江上燕瞪大了眼睛。 “是啊,野狗,不过他要是没有皇帝替他擦屁股,下场便是自爆或者变成焦炭,当然,现在我觉得他也好不到哪里去,都快成一个人形兵器了。” “野狗我见过几次,的确觉得他怪模怪样的,那浑身的肉疙瘩像铁一般,是练这门功夫的后遗症?” “不错!”贺人屠道。 “这么变态!”江上燕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庞,“江某人可是一个翩翩美男子,还有大好人生得享受呢。” 看着江上燕自恋的模样,贺人屠大笑起来:“你想要享受生活,那得祈祷皇帝打赢这一仗,不然啊,你就会变成秦人的俘虏,还享受人生?去秦国战俘营吃沙子吧。” 江上燕嘿嘿一笑,“要是皇帝嗝屁了,我还打个屁,我投降秦人得了。以我的身份,让他们放我回去不难吧?” 贺人屠大怒,挥手便是一个巴常扇过去,江上燕却是早有防备,一熘烟地跑到一边,将双刀扛在肩膀之上,倒退着往后走去,“大师,我得去睡一觉,今天白天我估摸着他们是不会来了,但下半夜指不定还想来碰碰运气,所以我得养养精神。” 看着嬉皮笑脸的江上燕,贺人屠无奈摇头,这的确是一个惫懒而又有趣的家伙。 贺人屠今天的话只说了一半,江上燕聪明是聪明,却也没有细想他今天这些话里蕴藏的极大秘密,这是一个小事聪明,打仗聪明,但在其它事上却有些煳涂的家伙。 江上燕走了,贺人屠倒也乐得清净,盘腿坐在墙垛之上,看着远处连绵的秦军大营,心里想得却是另外一回事。 秦风所练的混元神功,的确不是正常人练的。秦风能走到今天,有着很大的运气成份,那些条件,差了任何一个,秦风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他侥幸存活了下来,就如同那原本蓄积的滔滔江水,冲破了锁拦的堤坝,一路决堤向下,将秦风修练路上原本的关卡给冲得荡然无存。贺人屠探查过秦风的体内,那幽暗的而不知底的黑洞,让贺人屠都心悸不已。 难怪当年李清大帝武道大成之后,视宗师如猪狗,跟杀猪宰羊一般地轻松。秦风现在只不过是九级上,体内所蕴含的内力便已经不弱于宗师级的人物,如果让他冲破了宗师这道关卡,世间还有谁人是他对手? 第七百四十二章:秦风的真实战力 秦风与霍光相对而坐,中间的桌子上,两人肘关节立在桌子上,五指交握,看起来似乎是在玩普通人经常玩的一种游戏,扳手腕。 不过站在一角的乐公公,脸上却看起来紧张之极,似乎随时都有扑上来帮一把的意思,这个简单的小游戏便又不那么简单了。 霍光起初还十分的轻松,但渐渐的,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另一只手已经扶到了桌子上,虽然看不见,但乐公公还是能感觉到霍光的右手之上,那一丝丝的劲力缠绕。 这些劲气越来越浓密,慢慢的,乐公公能清楚的听到,劲气与空气摩擦,发出的哧哧的犹如铁丝互相摩擦的声音。 霍光是半步宗师,这一点,乐公公心知肚明。作为一个九级上的高手,乐公公也曾向霍光讨教过,但输得干脆利落。他深知霍光的能力,但现在看起来,霍光竟然落在了下风,这让他异常惊奇。 他天天都伴随在皇帝的身边,当然知道皇帝每天日理万机,用在习练武道之上的时间,其实是极其有限的。除了每天定时从不断的早课与晚课之外,他甚至很少看到皇帝有专门的时间来磨砺他的武道。他一直以为,皇帝也就是一个九级上,了不起九级巅峰的武道修为者。 但现在看起来,他错了,大错而特错。 这种较量,双方都不可能留力,起初霍光提出这个建议时,乐公公是反对的。不过霍光对皇帝所说的话,让他改变了主意。 霍光说,如果皇帝输了,那就放弃诱杀邓朴的主意,而败由他来应对。霍光敢说这话,自然是觉得他有战胜皇帝的信心。乐公公也觉得可行,皇帝的计划他也是反对的,即便是九级巅峰,应对宗师,那也是必败无疑的下场。霍光半步宗师,或者可以拖住邓朴。 皇帝痛快的答应了霍光的请求,但现在双方较量的结果,却让乐公公震惊万分。 霍光明显已经快要使出全力了,但皇帝却仍然稳坐在哪里,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怎么可能?难道皇帝什么时候已经突破了那道门槛,达到了宗师境界么? 霍光站了起来,脸色赤红,瞪圆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两人交缠的手腕。唿吸愈来愈悠长,每一次深深的吸气,乐公公都能看到劲气与空气磨擦所产生的那明暗不定的闪光, 霍光尽出全力了。他忍不住又踏上了一步。宗师劲气内敛,出手之时,云淡风清,几乎看不到什么外显的破坏力,霍光能将自己的劲气控制在方圆数尺之内,的确离宗师之境已经不远了。 皇帝也吸了一口气,却并没有站起来,乐公公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秦风与霍光交缠在一起的手腕。 卟哧一声,他竟然看见了在那方寸之间,空间似乎塌陷了下去,在秦风的手边,一个幽深的小小的空间竟然变成了一个幽深的黑洞,虽然不大,但却足以让乐公公的心几乎蹦了出来。 皇帝仍然不能控制住自己的劲气外溢,就说明皇帝仍然没有突破宗师这道门槛,但这个小小的黑洞是什么? 霍光外溢的真气,真如大江东去一般狂泻而下,向着这个无底的黑洞之中流去。 霍光嘿的一声,劲气爆张,啪啪脆响之声不断,他松开了秦风的手,秦风也适时松开了对方的手,两人同时收手而立,两人之间的大案,却在这一瞬间,无声无息的化为了墼粉,纷纷扬扬的落在两人之间。 霍光端坐在椅子上,直楞楞地看着秦风,半晌才道:“陛下不是宗师。” 秦风微笑着点点头。 霍光又呆了片刻,突然又哈的一声笑了起来:“是我多虑了,我忘了陛下所练的是什么功夫,虽然还不是宗师,但的确有与宗师一战的实力了。这便是混元神功的真实面目了,霍某算是生而逢时,竟然能再次目睹当年李清大帝横行天下的神功再度现实,陛下,您已经走到了那道门槛前,我想信只要您愿意,随时能跨过那道门槛,为什么却滞留不前?” 乐公公突然剧烈的咳漱起来,想要竭力忍住,却被霍光突如其来的这一句话给震住了,他自小在皇宫之中长大,皇宫之中的秘库之中,不少的秘档,他自然是看过的。李清大帝,以及大帝当年横行天下的神功,他看过,也知晓,但千百年来,从来没有被人再度练成功,千年以来,早已被人遗忘在记忆的深处了。 皇帝,练得竟然当年李清大帝横行天下的混元神功。 霍光转头,看着乐公公,笑道:“乐公公,你什么都没有听到是不是?” 乐公公好不容易忍住了咳漱,脸上却是惊喜交加的神色,听到霍光的话,他连连点头。这是一个大秘密,霍光能当着他的面说出来,那自然是将他看成了可以相信的心腹之人,这一点,对于现在的乐公公来说,相当重要。 “没那么简单。”秦风一笑,右手伸出,啪哒一声轻响,在他的右手前方,那个小小的黑洞再次出现在两人的面前,这一次两人都仔细地审视着这个小小的黑洞,在不知多深的地方,似乎有一点幽光在闪动。 “混元神功,重在积累。”秦风道:“当年我修习虽然一度让我死去活来,几乎连命也保不住,但却让我在找到楔机,突破桎锢之后,在修行之上再无关碍,突飞勐进。现在,又到了积累的时候,什么时候能看到这里面大放光明,就是我突破境界,进入宗师的时候。” “到了那个时候,天下还有谁人能是陛下您的对手?”霍光激动地道。 秦风嘿嘿一笑,“那倒也说不准。” 霍光仰天打了一个哈哈,“既然如此,那霍某人便放心了,陛下,开打之时,臣去矿工营,助那陆丰一臂之力,陛下身边,不需要我了。邓朴如真来,那就让他有来无去。” “邓氏现在看起来以邓洪为主,但邓朴才是邓氏的顶梁柱。”秦风收回手,看着霍光,“此人与我交手多年,当然,说是交手,那实在是抬举我了,当年他是大将军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呢。不过他倒是深知我的,毕竟我给他们当年造成了很大的困挠。” 霍光微微点头。 “此人用兵,奇正相辅,是个极难对付的角色,当年我便好几次跌进了他的陷阱之中,输得差点连底裤都保不住。”秦风笑道:“一般而言,他不大可能用这种招数,不过现在情势不同,我猜他会冒险一试。” “一方主帅在战场之上单挑另一方主帅,这的确很罕见。”霍光道:“我其实也正想问问,陛下为什么会猜到他会冒险来试上一试。” “局势。”秦风一笑,“现在我们大明可谓风雨飘摇,失败似乎是不可避免,齐国大举来犯,沙阳眼看不保,肖锵出兵永平郡,更是一片坦途,而只有邓朴,他面对着我,他大概没有想到,我会弃了齐人不管,一门心思的跑来对付他。” “肖锵不会出兵了。”乐公公在一边道。 “是,现在肖锵因为现实的困境和投机的心理,放缓了出兵的速度,准备先观望,但他可不知道。”秦风道:“在邓朴的心里,一旦齐国拿下沙阳,便可顺势进军长阳,正阳,更进一步可席卷我大明绝大部分土地,就算是打边鼓的肖锵,也能取得永平,顺平等地,而作为这一次战争的主打一方,他面对着我,必然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行动如果不够快,不能够抢在这两方势力之前,他最后能得到什么?” “或者什么也得不到,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如果最后他仅仅只能取得一个中平郡的话,试问邓朴如何能甘心?拼尽全力,最后落一个为他人作嫁衣裳?” “所以他要冒险,只要杀了我,我军必然崩溃,邓氏则可长驱直入,取中平,袭越京城,抢在齐人前面,拿下北地四郡,正阳,将最大的胜利果实收入囊中,霍兵部,你说如此诱人的果实面前,邓朴能忍得住吗?” 秦风大笑起来。“如果一切都如他所料想的那一般,那邓朴的光芒,可就要生生地将李挚盖过去,要知道,过去的这几十年里,李挚辛苦了一辈子,也不过是勉强维持了秦国的偏安一隅之局,而他邓氏,则让秦国走出了苦寒的西地,正式踏足中原,有了争霸天下的基础了。” “收获越大,风险越大,他们赌上这一切,就没有想过,会输吗?”霍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至少现在邓朴没有想过他们会输,他想的只是最后收获的多少。”秦风道,脸色却变得狠厉起来:“当初我曾承诺过李挚,不会先打秦国,但现在可不是我去打他,而是他来打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这一仗,我要的不仅仅是击败邓氏,我可是要将秦国打得再无翻身之日。” 第七百四十三章:斥候之战 两支一心都想着要决战的军队彼此小心翼翼的接近着。 双方都有规模庞大的骑兵,谁也不想在决战之前,便遭到对手的偷袭,被沉重的给予一击。骑兵的特点,决定了他们来去如风,难以捕捉行踪,如果给他们逮到了任何的机会,损失都是难以承受之重。 谁都想抓住对方的准确位置,这便让大战来临之前,一场场小规模的战斗在各个地方上演,而双方的主角,都是精锐的斥候。 斥候都是军中的精英,在这几天里,各自斥候的损失,让双方的主帅都心疼得掉眼泪,但却又不得不一次次将他们派遣出去,去执行一次次的九死一生的任务。 张龙和张虎名字只有一字之差,但却不是亲兄弟,他们两个来自同一个村子,一齐应征入伍,一齐参加培训,又一起进入到斥候的队伍之中。 他们这是第三次出来了。 两人躺在半人深的草里,仰头望着天空的点点繁星。天气终于放晴了,但明朗的星水月光,却并不能让他们感到愉快,因为这样的条件便代表着他们更容易暴露。 “虎子,算上这回的二个头颅,我已经砍了六个头颅了,五个便策勋一转,这一次回去,老子要当哨长了,哈哈哈,到时候你就是我的兵了。”张龙嘴里咬着一根草杆,得意洋洋地道。 “别做梦,我也砍了四个,只差一个,瞧着吧,等这一次回去的时候,我肯定也能拿到第五个头颅,咱们从小不管干什么都没有分出过胜负,这一次也一样。你当哨长,我当然也不会落后。”张虎哼哼唧唧地道。 张龙哧哧的笑了起来,“这可有点难了,我看这一次出来是我们最后一次单独出击了,双方的距离已经相当接近了,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你也瞧见了,我们遇见的敌人斥候,越来越厉害,想砍一个脑袋,太难了。” “反正不砍满五个,我不会回去。”张虎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想将我拖回去,好让你能当上哨长,这一来打完了仗,回到村子里,你当上了军官,我还只是一个小兵,巧娘肯定就要跟你了。” “巧娘他爹说了,谁有出息,巧娘就跟谁,这可怪不得我。”张龙唧唧地笑起来,“一步输,步步输,虎子,认命吧!瞧这架式,今天我们肯定是碰不上敌人了,瞧见天色没有,还有半个时辰,就是咱们回程的时间了,你不是想违反军令吧。” 张虎黑了脸,揪了一大把草在手里狠狠地扭着,不再理会张龙。 两人既是老乡,又亲如兄弟,偏生还喜欢同一个女人,是敌对的竞争者,关系倒也颇为复杂。 张龙笑着,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着安静地趴在他身边的大狗,这是一条猎犬,跟了他许多年了。军营之中,本来是不许养狗的,不过这条狗却得到了特许,它甚至还在军队的名录之中,拿着一份薪饷。 张龙与张虎两人一组,能砍下如此多的对方斥候的脑袋,与它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感受着主人的抚摸,大狗抬起头,眯着眼睛,伸出长长的腥红的舌头,舔头张龙的手。 “石头,打赢了这一仗,我就给你找一个女主人罗。”张龙笑嘻嘻地道。一边的张虎更是郁闷得不行,扬手将手里的碎草扔到了叫石头的大狗身上,石头站起身来,抖一抖毛发,将杂草尽数抖干净,伸过头来又舔张虎。 张虎叹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根肉干,塞到石头嘴里,然后转过身,手垫在脑袋下,闷闷的想着心事。 石头惬意的咀嚼着肉干,它自然不能理会这两个主人之间的唇腔舌棒。而是很享受两个主人的爱护。 嚼着肉干的大嘴突然停了下来,石头昂起了头,浑身毛发骤然之间竖了起来,咽喉里发出呜咽之声。张龙一惊,一翻身坐了起来,伸手握住了环手刀的刀柄。 “虎子!”他低声叫道。 张虎也早已将刀握在手中,半蹲而起。 月光之下,什么也没有,但在下一刻,蹄声骤然响起,三个方向,六匹马,向着他们包裹而来,两人脸色骤变。 “他们好像知道我们的位置。”张龙有些不敢置信的道。“他们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张虎咽了一口唾沫,的确,看对方的行动,明显便是要包围他们的意思,当然是早就发现了他们的所在。 他长出一口气,今天不是能不能确第五个头颅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活着回家的问题了。他翻身仰躺在地上,整理着自己的装备,刀,弩箭,以及一柄马槊。 “张龙,你瞧天上,大鸟!”张虎突然瞪圆了眼睛,在他们的头顶,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盘旋往复。 “咱们养狗,对方养了一只大鹰。”张龙喃喃地道:“麻烦了。虎子,老规矩,你引诱目标,我来袭击他们,只要能杀了他们一两个,我们便还有机会。” “你跑,我来袭杀。我还差一个头颅呢!”张虎摇头道。 “混蛋,你与石头能有我配全默契吗?这个时候,还想个屁的头颅,想着怎么活下来吧?活下来了,咱们都能当哨长,继续竞争,活不下来,一切白搭,要是只能活一个,那事情就更简单了。滚,快点,开始,两匹马,都带走。” 张虎咬着牙爬了起来,下方的草从深处,两匹马正静静的跪伏在地下,他轻唿一声,两匹马立时便站了起来,一言不发,他翻身上了一匹马,一手牵了另一匹马,反手一掌重重击在马股之上,向着远方便狂奔而去。 头顶之上,那巨大的黑影高声鸣叫着,紧紧地在他头上跟随着。张虎怒骂着,伸手摘下弩箭,向天空瞄了瞄,却又无奈的放弃了,那东西鬼精鬼精的,根本难以琢磨路线,他不想浪费一枚弩箭。 张龙趴在草从之中,拔出了弩箭,一枚弩箭,可以干掉一个,剩下的,就看运气了,能活到这个时候的斥候,就没有一个弱的,一对一都难对付,更别说一次性来了六个了。 马蹄声越来越急促,他能清晰的听到对方兴奋的吼叫之声,秦语有些诲涩难懂,但张龙还是大致听清楚了对方的意思,和他们的想法差不多啊,也是想再砍几个头颅回去好升官呢! 张龙狞笑着,从草从里探出半个身子,手里的弩箭瞄准了两个迅速接近的身影中的一个。 哧的一声轻响,弩箭闪电般的射出,伴随着一声惨叫,卟通这声坠马的巨大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一箭得手,张龙毫不犹豫地扔掉了手中的弩弓,弯腰拾起了脚边的马槊,冲向另一个。 秦人斥候万万没有想到,这里还埋伏着一个敌人。天空中的大鹰能发现目标,却并不能发现到底有几人,刚刚张虎一人双马逃跑,让他们放松了警惕。六对一,他们赢定了。 精神上的放松,让张龙一击得手。 月光之下,另一名秦人斥候勐地勒停战马,小转了半个圈子,再次加速向着张龙冲来,身子伏低,铁枪在手中闪着幽幽的寒光。 以步对骑,张龙却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举着马槊,竟然迎着对手发起冲锋,在对手看来,这自然是莫名其妙的取死之道。 石头,张龙还有一个杀手锏,他相信与他相伴多年的石头知道在什么时候发起攻击。 石头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一道黑影闪电般的从草从之中扑了出来,大嘴张开,獠牙露出,准确无比的一口咬在马股之上,咬上之后,便再也不松口。 奔驰中的战马悲嘶一声,人立而起,冲锋的骑士猝不及防,立时便从马上摔了下来,而冲锋而来的张龙似乎早就算到了这一切,马槊刺出,锋利的槊刃立时便了结了对方的性命。 战斗在瞬间发起,瞬间结束,另外四名秦国斥候听到这边的惨叫,无不愕然回头看来,他们的两个同伴,竟然在瞬间没有了命。 四人立时转身,向着张龙冲来。 都是斥候,对于敌情判断有着异乎常人的快捷,他们马上便明白对方是两人,前面逃窜的一个是诱敌,后面的才是杀招,前面的不见得能追得上,但后面的这一个,却绝不能放过。四人不约而同的杀了回来。 张虎圈转了马头,嗥叫着,挺着马槊向回奔来。张龙杀了两个,现在是二对四了,他们不是没有机会。 张龙握槊,双腿叉立,看着张虎在月夜之下奔回的身影,嘿嘿的笑了起来。他就知道,这个兄弟不会丢下他,就像以前一样,两人要再并肩战一回了。 石头咬着一根马缰,将一匹马牵到了张龙的身前,那是第一个被张龙弩箭射杀的斥候的马,人死了,马儿却并没有离开。 张龙翻身上了马,一抖马缰,大声吼道:“石头,我们上。” 天空之中,巨大的黑影凌空扑下,地面之上,一道黑影闪电般的在草从之中穿梭,六匹战马,迅速接近。 第七百四十四章:兵甲之利 天色微亮,被踩踏的乱七八糟的草从里,到处都溅满了鲜血,六名秦国斥候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方圆数百米的地上,一只巨大的苍鹰正在地上抽搐着,石头咬着它的脖子,拼命地摆动着头颅,任由苍鹰巨大的翅膀唿扇着,它拖着这个大家伙向着他的主人靠近。 张虎在地上爬着,终于爬到了张龙的身边,凄厉的嗥叫着,摇晃着,用手拼命地捂着对方肋下那个恐怖的伤口,徒劳的想替对方止住那不停往外流的鲜血。 张龙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想要抬起手,却一丝儿力气也无,他能感到,生命正在一点一滴的从他的体内熘走。 “虎子,这一战,咱们两个,干掉了秦人六个斥候,够咱们吹一辈子啦!”他努力地想挤出一点点笑容。 “是能吹一辈子。张龙,你挺住,我这就带你回去。”张虎想将张龙驮起来,可他的一条腿折了,挣扎了几下,还是没有爬起来,不由得失声痛哭。 “脑袋,砍了他们的脑袋带回去,六个,加上我的两个,哈哈,这一次你有十个了,再加上先前的,你能策勋三转,够当校尉了,正儿八经的军官。”张龙道。 “我不要脑袋了,我要你活着。”张虎流泪道:“当不当官无所谓,张龙,你得活着,巧娘还等着你回去呢!” “巧娘归你照顾了。”张龙觉得身体愈来愈冷,“他娘的,太阳出来了,可是好冷,虎子,石头呢?” “石头,石头。”张虎拼命地喊着。 石头丢掉了嘴里的猎物跑了过来,头上鲜血淋漓,一只眼睛只剩下了一个黑窟窿,跑到张龙的身边,伸出舌头,舔着张龙。 “照顾好石头。”看着石头的眼睛,张龙痛心地道:“还有巧娘。” “你别死!”张虎紧紧地搂着张龙,号淘道。 张龙只觉得眼睛越来越沉,“虎子,太阳没了吗?好冷,好冷呢!”声音愈来愈低。 大地震颤,无边无际的骑兵从远方如同洪流一般漫延而来,张虎却如同一座石雕,紧紧地搂着张龙,石头闭着一只眼睛,依偎在张龙的身边,将头贴在张龙的脸上。 于超大步走了过来,有些震惊地看着这个小小的战场,六个秦兵斥候的尸体分布在四周,以二对六,全歼对手,这份战绩,足以自傲。 随军太医小跑着过来,两个士兵从有些呆滞的张虎手中将张龙生生地瓣了出来,太医号了号脉,冲着于超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向张虎。 张虎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之上,任由太医给他正骨,上夹板,绑好,两个士兵将他扶起来,往嘴里塞药,喂水,他如同一个死人一般,毫无反应。 “牺牲的就地下葬,做好标记,打赢了这一仗,再一起运回去。”于超道:“受伤的马上送往后方,哦,张太医,请您把这只狗也看一下,它可也是我们骑兵营的一个战士。” 见惯了生死的于超,很快就收拾起了震憾的心情,因为接下来,这样的场景,将会无数倍的被扩大,身后,数千骑兵将士还有多少能够回去,他心里一点儿也没有数。 不过这一场恶斗,让他平添了更多的信心。斥候向来是军中翘楚,以二对六,对方全死,自己这方一死一伤,算是大获全胜。 秦国骑兵,也不过如此。 他转身走了回去,翻身上马,马鞭指着前方,“骑兵营,前进!” 秦国大营,邓朴看着摆在面前的几副盔甲和刀枪,沉默不语。 “前方斥候之战,我方吃亏得紧。”邓素有些恼火,“我已经损失了两百多人了。” “看到这些武器了吗?”邓朴从地上拾起一根马槊。“马槊,你现在用的就是这种武器,放眼我大秦全军,马槊一共有多少?” 邓素苦笑:“二哥,这你也不是不知道,马槊这玩意儿,一般人怎么玩得起?全军上下,不过十几支而已。” “十几支?”邓朴挥了挥手里这杆缴获的马槊,“明军一个小小的斥候士兵,手里拿着的就是马槊,这样的马槊,一共缴了有几十支吧?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玩意儿在明军那里是标配。” 邓朴的脸色很黑,随手将马槊插在地上,手上微一加力,马槊立时弯曲,随着手上力量的加大,弯曲的弧度愈来愈大,但马槊却仍然没有断。手一松,一声轻响,马槊又恢复了原状。 不言声的从大帐旁的兵器架上取下一支秦军标配的铁枪,插在地上,发力使其弯曲,只是稍稍用力,啪的一声,枪杆已是从中一断为二。 丢掉了断枪,邓朴又捡起一柄环首刀,轻轻一挥,嚓的一声轻响,插在地上的半截枪杆又断了一截。 邓素脸色很不好看,邓朴却并没有停下来,拔出断枪,扎向地上的明光凯,他并没有用上内力,全凭臂腕力量,铁枪刺在凯甲之上,居然向旁一滑,只在凯甲之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换了马槊,同样的力道刺向旁边站着的一名士兵,卟的一声响,尖刃当即刺穿了这名士兵的凯甲,直到挨到肉才停了下来,那名士兵已是吓得名无人色。 丢掉马槊,邓朴低沉着声音道:“不是我们的士兵不勇敢,也不是明军士兵有多强,实在是双方的装备差距太大了。” 邓素点了点头。 “这一场大战,没有你想得那么轻松。”邓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三弟,你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打这一仗了吗?明国,现在虽然还只是一只小老虎,但已经长出了獠牙,现在已是如此,如果让他们再顺利发展几年,这天下,还有谁人是他们对手?再过几年,首当其冲受害的就会是我们秦国,所以折断他们的翅膀,是我们现在唯一的选择了。以前我们没有机会,但这一次,大好的机会就摆在我们面前,这一战,如果我们输了,那用不了几年,大秦就有亡国之虞。” “明国与我们,关系其实还挺好的。”邓素讷讷地道。 “昏馈!”邓朴冷喝道:“国与国之间,向来没有永恒的友益,只有永恒的利益,今天他与你好得蜜里调油,明天就有可能大兵压境,齐国也正是看到了明国的威胁一天比一天大,这才会悍然出兵,于我们而言,也是一样。” 邓素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二哥。” “现在探得的情况如何?”邓朴冷冷地问道。 “我们活捉了他们几个斥候,也审出了一些东西。秦风御驾亲征,但兵马并不多,矿工营五千人,一个骑兵营五千人,这个骑兵营战力如何还不清楚,但装备肯定是极好的。另外就是秦风的烈火敢死营三千人,一共一万三千人。从北地四郡方向调过来的洪水,巨木两旗,正在向我们这里靠拢,但我想,他们赶不上这一场大战了。” “明军行军速度极快,这两个战营也必须得有人监控。”邓朴微眯着眼睛:“戴叔伦从肖锵那里回来了,不用指望肖锵了。” “这个该死的混帐。”邓素怒骂道。 “这一次,还真怪不得肖锵,或者他比我们更渴望能出兵,但老天爷不作美,永平那边,阴雨连绵不断,他的军队被困在有凤县的大山里,进退两难。”邓素摇摇头,“所以这一战,就只有你的二万重骑加上一万步卒,三万人,二比一的兵力,我们获胜的机率仍然占上风。” “既然如此,二哥又何必亲自到此?您要寻机去杀秦风,实在没有这个必要。”邓素道。“大军之中想杀死一国皇帝,难度太大了一些。二哥,您是邓氏的定海神针,可不能出一点差错。” 邓仆摇摇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不想秦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最后胜利的果实却都归了齐人,我不认为明军能在丰县顶住齐人的攻势多久,沙阳一旦失守,齐人长驱直入,明国半壁江山便没有了。我们动作一慢,到时候便只能喝残羹剩饭,那我们图什么?可如果能杀了秦风,明国必然土崩瓦解,我们才能获得更多的利益,才能对得起死去的士兵。邓素,这一次邓氏是孤独一掷,赢则赢得所有,输,就会输掉一切。” “我们怎么可能输?”邓朴昂起头,“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那就做好一切准备吧,这一仗,会是你沙场生涯之中最难打的一仗,除了胜利,我们没有第二选择。”邓朴的手在地图之上缓缓移动着,最后定在了一个地方。“横甸,这是我们双方的战场。” 明军,烈火敢死营。秦风的手指最后停在了一个地方,用力的敲了敲:“从双方斥候交锋的密度以及我们从对方斥候那里获取的情报,横甸,将是最后决战的场所。”他扬起头,遥看着秦军的方向。 “来吧,就在这里,让我们来决定,大明和秦国,谁将国运久长!” 第七百四十五章:重步破骑 横甸,邓素远远的看着对面明军所摆出来的阵势,愕然不已。 明军顶在最前方的居然是步兵,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矿工营。而两支骑兵部队,一左一右,位于矿工营的侧后方。 居然要用步兵硬顶秦国骑兵的冲击?邓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疯了吧?”他转头看着身边,装成一个小兵的邓朴,震惊地问道。 邓朴沉默片刻,“明军的重装步兵是真正的重装,全身上下,几乎武装到了牙齿,每一个士兵所花费的金钱,不比养一个骑兵少,一向都是明军的王牌部队。这支军队的每一个士兵都是矿工出身,身材高大,气力粗壮,任何一支部队与他们对决,都很难抵挡他们的锋锐。” “难不成他们就能扛住我们重骑的冲击?”邓素冷笑:“那他们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你见过他们作战么?”邓朴声音低沉,“他们准备有一波死亡,来锲入你的队形,邓素,你只有一次冲锋的机会,因为对手骑兵的存在,你的第二波甚至第三波骑兵是不可能去攻击到这些重装步兵的。所以,这是一场苦战。胜者赢得一切,负者将会一无所有。这是一场意志的较量!” “秦人从来都不畏惧战场之上的杀戮,更不惧怕强大的敌人。”邓素声音昂扬地道。 邓朴缓缓地点头:“一万骑兵冲击对手矿工营,另一万左右各分两千,切断对手两支骑兵与矿工营之间的联系。” “我们的步兵呢?” “步兵一来是要防着对手的洪水营和巨木营两支部队出现在战场之上,另外,我希望他们能成为最后给予对手决定性一击的力量。”邓朴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的步兵装备太差,而现在面前的三支敌人军队的装备,太过于强悍,如果让他们先投入进攻,只会让他们白白死去。” 邓素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缴获的那些明军斥候的装备,着实让他震惊不已。 “二哥,你当心。”邓素提起了他的马槊,看着邓朴。 邓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邓素也不再多说,举起马槊,高声喝道:“起旗!” 三声鼓响,伴随着悠长的号角,数十面号旗立时在两万骑兵队中冉冉升起,邓素身后,一面将领挥动旗帜,数十面号旗应和而动。随着中军旗令一个接着一个的传出,两万骑兵开始缓缓变阵。 明军,矿工营。最前面的是一排排的强弩车,石炮车,这些昂贵的家伙,原本应该在重重的步兵保护之下远程射杀敌人,但现在,他们却被当成了炮灰,摆在远离重装步兵百余米的地方。 “他们回不来了!”霍光也穿上了沉重的矿工营重凯,看着前面那百余两弩车,炮车,有些不忍。“陆丰,他们这是送死啊!” 陆丰点了点头,“是的,送死,他们在射出弩箭之后,除了向前,连逃都没有地方逃,只能以血肉之躯迎接对手铁骑的冲击。” “为什么?”霍光忍不住问道:“我说过我不会干涉你的指挥,但我还是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弩箭,石炮,是第一波杀伤。”陆丰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感情波澜,“然后这些东西会成为骑兵冲击的障碍,这是第二步。骑兵到了这里,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速度都会慢下来,这些弩兵,石炮兵们有机会杀几个敌人给自己垫背。” “就这些?” “更重要的是,在他们的身后。”陆丰指着那些高过膝盖的野草,“霍兵部,你能看到里面藏着什么吗?” “藏着什么?铁蒺藜?还是陷坑?”霍光摇了摇头:“看不出来。” “草从内里,是一根根的钢丝。”陆丰低声道:“这是太平城内的兵工坊今年才刚刚弄出来的,虽然极细,但却最是坚韧。” “另一种绊马索?”霍光两眼发亮。 “不只是这么简单,霍兵部,高速奔跑的战马,他们的蹄子会被这些钢丝轻而易举的切断,这百余米,就是我留给他们加速的。之所以要在前面摆上这些东西,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而已。”陆丰狞笑起来。“所谓的秦国重骑,真正装备了重铠的不过五千人,其它的,披着皮甲而已,这样的也配称重骑?” 他环视着身后一具具行走的钢铁人,“我们,才算是真正的重装兵步。” “好,今天,我便来给你当一个破阵破骑的排头兵。”霍光大笑起来。“让我亲眼看到,重装步兵是如何大皮秦国铁骑的?” “当不负霍兵部所望,有霍兵部助阵,陆丰此战所不胜,则死。”陆丰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大刀。 哗拉一片响声,数千柄大刀举了起来。 “落甲!”陆丰的声音清晰的传到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一手举刀,一手拉下面甲,卡卡的声音之中,这支军队,从外表上看起来,除了有一个人的形状外,整个都变成了一堆行走的钢铁。 马蹄整齐而有力地踩踏着地面,由碎步到小跑,由小跑到急奔,一排排重骑在明军的眼瞳之中迅速扩大。 最前方,一名校尉左右扫视着两边悍然赴死的战友,放声大笑着:“兄弟们,今天我们是排头兵,来吧,人死朝天,不死万万年。让秦人看看我们大明的风采。” “哟呵!”百余名明军齐声吆喝着,手里紧紧地把着弩机石炮的机括,紧紧地盯着那些迅速接近的重骑。 奔行在最前面的,是秦国真正的精锐,数千铁甲重骑,也是秦国邓氏的老本。 “放!”校尉厉声怒吼着,勐地扳动手里的机括,一发三矢,弩箭带着凄厉的啸声在空中掠过,只在空气之中留下道道残影,天空之中,也布满了弹飞而起的石弹。 射掉弩箭,石炮,弩手们再一声吆喝,掀翻了装载着弩机石炮的平板车,从地上捡起一根根的马槊,这些马槊,是战前,陆丰特地找骑兵营要来的。 他们半蹲在这些车后,手中马槊斜斜探出,剩下的,就只是等待。 等待着敌人冲上来,等待着手中的马槊深深的扎进敌人的身体或者战马的身体,当然,他们也等着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迎接无以伦比的冲击。 弩箭轻而易举的撕碎重骑的凯甲,将一个个的重骑兵射下马来,人死了,马还在向前狂奔,上百支弩箭,上百名骑兵倒撞下马。重骑兵的凯甲再厚,却也挡不住弩箭的强劲之力。自天而降的石炮,就没有弩箭射中人看起来那样残忍,弩箭所过之处,鲜血狂飙,射中甲胄的连接之处,能将臂膀,大腿,轻而易举的从身体之上撕裂开来。石炮落在身上,造成的就是暗伤,砸得人筋断肌折,却也看不见几滴血。 但一两百人的伤亡,对于数千人的冲锋阵容来说,显然如同大海之中的泡沫,完全微不足道,更谈不让让秦军为此而分心,每一个冲锋在前的人,其实亦早就抱定了必死之心。 沉重的战马,撞飞了前面的障碍物,有的跌倒,有的却还在向前奔跑,早就等候他们的马槊便在此时狠狠地扎进了他们的身体。 马槊受力,深深的扎进战马的身体,整个槊杆陡然变曲,马槊没有断,但战马的冲击力量太大,将手持马槊的士兵仍然撞得高高飞起,下一刻,已经被淹没在滚滚的马潮当中。 校尉双腿叉立,槊杆弯曲又弹直,双手掌心,传来阵阵焦煳之味,他丢掉了槊杆,拔也环首刀,大吼着迎面冲了过去,钻到了马腿底下,手起,刀落,足断。向灵巧的在一匹匹战马之中穿梭,不断地斩断敌人的马腿,直到一柄铁枪从他的后背深深的扎了进去。 战马不停,仍在向前狂奔。 陆丰双手握刀,高高举起,向前半落。矿工营随着他的动作,同时起刀,数千柄大刀斜举而起。 “呵!”最前排,矿工营副将邹正向前踏出半步,最前三排士兵也随着他向前踏出半步,刀锋却纹丝不动。 “呵!”又是一声吼,再向前踏出半步。 远处,邓素脸色比先前更显得严峻了些,矿工营举刀,前移,向前不过踏出了两个半步,却让他的心抖了两次。 数千人的移动,却宛如一个人,在他的眼前,就在这一瞬间,那个雪亮的方阵,就这样整整齐齐的向前移动了那么一点,同为统兵大将,邓素自然知道,要做到这一点,那得有多难。 对方给他的震憾,转眼之间,就被震怒所替代。因为在距离那个发亮的刀阵前方,他的重骑,正如同被割断的韭菜一般,一排排的跌倒在地上,重骑重锋,一旦倒地,便意味着死亡,因为后面的同伴即便想停下来,也根本做不到,除了纵马向前,无情的践踏同伴之外,他们没有第二选择。 但越过同伴的,却在前方再一次倒下。 邓素脸色大变,那不是什么绊马索,因为他清楚地看到,那些战马,已经失去了他们的双腿。 不等他想明白这是些什么东西,对面那震撼人心的呵呵之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是半步,而是整排整排的向前多动,那些重步兵在小跑,但他们的同,却仍然举得极稳。 “落!”随着一声吼,倒地的重骑兵们瞬间便变成了一地的碎肉。 第七百四十六章:搏命 矿工营终年累月,除了打熬气力之外,他们所练的只有一个动作,从上到下的噼,不顾一切的噼,哪怕是矛已经破开了他们的盔甲,大刀已经接触到他们的身体,他们的第一反应仍然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高高举起的刀噼下去。 我死,你也亡。 这种亡命的打法,让任何一支军队都会战栗。 秦军与明军相比,在装备之上输了一大截,冲在最前头的五千重骑,已经是邓氏竭尽全力,耗费无数资财打造的一支精锐强军了,但在矿工营面前,他们的装备仍然无法与对手比拟。 矿工营的凯甲更厚,防防性能更好,他们手中的大刀更加锋利,他们连脸都遮敝起来的面甲显得格外狰狞。 秦军士兵看不到对方的表情,感受不到对方的情绪,面对得似乎只是一个个机械的挥舞着大刀的冷冰冰的钢铁人,就算心志再强大,在这样的一个钢铁的海洋面前,内心深处,也会泛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邹正很兴奋,只觉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里都在向外迸发着斗志,这才是军队,这才是战争。当每一批数百柄刀同时举起,伴随着哟呵声的同时落下,血肉飞溅当中,他感到自己无比的强大。此时此刻,他甚至觉得,那怕就是一个九级上的高手站在自己的面前,也绝对无法阻止自己以及与自己在一起的这数百柄刀。 向前,向前! 噼砍,噼砍! 矿工营的士兵脑子里没有其它的任何的想法,也不管身前身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他们只是向前,噼倒面前所有一切阻挡他们的东西,直到他们倒下。 霍光行走在最前列,这是他真正的第一次参加如此残酷的搏斗,双方第一次冲锋,便投入了上万人的兵力,他的眼中尽是飞舞的刀枪,耳中充斥着愤怒的嗥叫与临死的惨唿。 个人的力量,在这种战场之上,当真是微不足道!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感觉。 这一刻,他似乎忘记了他是九级巅峰,已是半步宗师,他忘记了他有无数的招式来应付面前的局面,面郏潮红,双眼充血,他与普通的士兵一样,机械的挥刀,击出。唯一与一般士兵不同的是,他的每一击威力奇大,一刀下去,敌马骑兵连人带马,几乎个个都是断成两截。 因为霍光的存在,他们这里深深的嵌进了敌阵当中,其它的进攻面上,矿工营在苦苦支撑,甚至被骑兵强大的冲击力,冲击得在倒退,唯有他们这里,不退反进。 秦军骑兵很自然的从左右两翼开始冲击这个突击的阵容,试图包围他们,切断他们与大部队的联系,而矿工营则拼命的想要维系这个突出点,不知不觉之间,这里如同一个漩涡,正将越来越多的向那里吸引而去。 陆丰长长了吐出了一口气。 三排,如果算上最前方的弩兵的话,他到现在为止,一共付出四排士兵近五百人的代价,终于让狂奔的秦国铁骑停顿了下来,双方挤到了一起。 对方付出的伤亡不下于此数,当然,他们更多的是被最初的弩箭以及隐藏在草从之中的钢索绊倒之后丧命的。骑兵强大的冲击力,让他们在双方接触的瞬间,占尽优势。即便是矿工营这些钢铁营,在几千斤的战马狂奔的冲击之下,仍然如同螳臂当车一般不堪一击。 先前的布置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在连续的阻碍之下,骑兵已经没有了速度的优势,他们不得不与矿工营士兵纠缠在一起,或者想要拉开距离发动二次冲锋,但陆丰却不会再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了。 “全军出击。”陆丰厉声怒吼起来。 残酷搏杀的战场右翼,秦风稍稍有些紧张地看着秦国铁骑那狂涛一般的冲击波,直到矿工营稳住了阵线,开始全线反击,他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最重要的就是第一波,扛住了,这一仗他便又多了几分把握。 他不会让秦军组织起第二波的冲锋。 他举起了手中的刀。烈火敢死营的骷髅旗迎风飘扬。 马猴纵马而出,厉声长唿:“敢死营,向死而生,出击!” 三千烈火敢死营,同声呐喊,摧马向前冲去。 左翼,于超举起了他的马槊,五千骑兵营士兵洪水一般的向着远处的秦军冲去。 秦军阵容之中,两股各五千人的秦军,分头迎向了左右两翼的明军。 于超现在的心情无法形容。率领一支强大的骑兵纵横沙场是他一生的梦想,而在前越,这个梦,他却只能深深的埋藏在心底,世事难料,当他成为一名大明军官之后,这个梦想,竟然变成了现实。 这是他苦心打磨了近两年的骑兵,这是他们第一次跨上战场,面对的就是这片大陆之上最强大的骑兵之一,秦国铁骑。 此战若胜,大明骑兵将一战封神。 此战若胜,于超将会名震天下。 此战必胜! 大明必胜! 自己还会率领更多的骑兵,去让更多的敌人臣服在自己的马蹄之前。击败秦国,夺得秦国荒原马的产地,解决大明骑兵最大的桎锢,是于超心里的想法,但先前却不能宣诸于口,而现在,却可以正大光明的去抢了。 大明采取了很多的办法来培育战马,但这都不是短时间内能见效的,有什么比抢别人的更快捷? 他将马槊挂在马鞍上的挂扣里,取下了背上的长弓。他是斥候出身,原本便以箭术见长,当时去雁山剿匪之时,他们遭到了现在的皇帝伏击的时候,他的箭,曾给皇帝造成了不小的困挠,现在,他再一次举起了弓,却是与皇帝在并肩作战。 弓弦连响,秦国骑兵的皮甲根本无法挡住他的箭矢,每一声箭啸,都是一名骑兵坠马。 所谓的秦国重骑!于超在心里冷笑,五千真正的秦国重骑此次正在与矿工营鏖战,他们被矿工营拖住了,而自己面对的,这些身披着皮甲的骑兵,在他眼里看来,是如此的羸弱不堪。看看自己的士兵,连马儿都披着皮甲,士兵们的身上,都是特制的凯甲,轻便但防护性能极佳。这是大明的兵工坊,利用水力一次冲压而成的明光凯,当了骑兵这里,再次改良,重量大大减轻,但多次锻压技术,却使得他们的防护性能没有丝毫的减低。 皇帝对于骑兵的投入是不遗余力的,于超曾在心中草草算了一下,就算是一个普通的骑兵,一身装备连带上战马,那都是好几百两银子。 得对得起皇帝为倾力打造骑兵而付出的那如山的真金白银啊。 于超收起了弓,提起了他的马槊。 五千骑兵,五千支马槊。他们的背上,还背着一口环首刀。用户部尚书苏开荣的话来说,大明骑兵营,就是一座移动的金山。 两股洪流对挤在了一起,黑甲的明军,灰色的秦军,瞬间便交融到了一起。 秦风冲在最头里,手中高举的铁刀已经变成了暗红色,似乎有炽热的气流在空气之中流淌,这柄刀,算不得神兵利器,但他跟着秦风已经多年。 三千烈火敢死营士兵,是大明最强悍的存在,这里面的每一个士兵,都是从各支部队之中千挑万选出来的精悍之士,由他们组成的皇帝亲军,是一支恐怖的存在。 乐公公穿上了盔甲,他不使刀,用得却是极其罕见的链枪,他摧马,紧紧地伴随在皇帝的身边,并不急于杀敌。他的眼睛,只是落在皇帝的身上,在他看来,杀敌不是他的职责,他的职责就是好好的保护皇帝,为皇帝消除一切有可能存在的隐患。 更何况,他很清楚,今天,皇帝将要面对一位宗师,而此刻,这位宗师藏身在何方,没有人知道。 对战一位宗师,已经是很恐怖的事情了,而要面对一位宗师的突然袭击,那更是他不敢想象的事情。 可皇帝似乎已经忘了今天的重头戏,此刻挥舞着他的那柄已经变成暗红色的大刀,所向披糜,刀锋所及之处,人还未伤着,皮肉倒先被烤焦了。 作为亲兵统领的马猴,此刻早就忘了保护皇帝的职责了,他兴奋得如同一条疯狗,又似是一条游鱼,不停地将敌人斩落马下。 马猴进入敢死营之时,年龄尚小,他的功夫,完全就是杀人的功夫。怎样花最小的力气杀死敌人,是他一直以来的追求,因为当年,如果不这样琢磨的话,他早就死了。 三千烈火敢死营,是三个战场之上明军人数最少的一支,但却是最早占据上风的一支。迎击他们的五千秦军,很快就被他们切割成了数片,各自为战,难以相互唿应,反观敢死营,却是进退自如,彼此唿应,换位,补强,如鱼得水。 邓朴就在这片战场之上,只不过他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兵,一个运气很不错的小兵。跟着一名秦国将领,他已经捡漏杀死了好几个明军,身上也溅满了血滴,在这样混乱的战场之上,实在是太不起眼。 邓朴所在的这团秦军,正在一点一点的向着秦风靠近。 秦风在战场之上太显现了。 第七百四十七章:战场陷阱 邓素发现自己陷入到了泥淖当中。 前方的矿工营,如同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一次次的撞击,都无法撞破对方那稳如磐石一般的阵容。 此刻,他引以为傲的五千重骑兵与对面的五千重装步兵差不多处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只不过他们看起来更高一些,但同样的,他们的目标也更大一些。 重骑兵失去了他那恐怖的冲击力,能发挥的作用也就和重步兵差不多了。但问题在于,骑兵们穿着沉重的凯甲,这些马也披着甲胄,但马腿,却无法遮蔽,这使得马匹首先成为了对主诉攻击对象。 一匹匹战马倒下,背上的骑兵也被率下,沉重的甲胄让他们摔倒之后,便很难爬起来,即便是在空地之上,都很难,更何况是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之上。 他想将后队后撤远一些发起再一次的冲击,但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左右两翼的战场,已经正在向中间战场挤压,将他的空间已压缩到了极小,而自己的重骑此时与对方的重方已经混杂在了一起,双方变成了一场混战,乱战。他的第一次尝试便以惨败而告终,一队骑兵拨马后退,但没有想到的是,一队重装步兵紧紧地缀上了他们,大刀闪动,将这些后撤的骑兵砍了一个血流成河。 邓素从来没有想到,他的重骑兵会将仗打成这样一副模样。 纯粹的以短击长。 他很清楚地看到,现在他的战损,正在迅速地扩大,而对手的战损,却在急剧的减小。明军小规模的士兵小队之间的配合作战,本来就是天下无双,这来自于原来敢死营的作战方法。 邓素咬着牙,看向左右两个战场,两个方向仍在恶战,但战场还在继续向中间压来。给他的空间越来越小,而占上风的,却并不是他们的重骑,而是明国的军队。 他突然激凌凌的打了一个冷战。向中间压缩战场空间,是明军的既定策略,而现在,他们正在一步一步的实施他们的计划。 邓素浑身冰凉,对方的战术得到成功的实施,从反方面来说,就已经在让自己越来越接近于失败。 他看向前方胶着在一起的自己的重骑与矿工营的重步,自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杀透眼前的矿工营阵容,彻底击溃对方,才能挽救整个局面。 回头,看向他们来的方向,在后方,正有一万秦国步卒在赶向这里,希望他们能在最关键的时候赶到,如果有了这一万步卒加入,形式便会得到逆转。 转动目光,看向自己的右翼,烈火敢死营的骷髅旗迎风飘扬,旗下,秦风手中的大刀宛如一柄舞动的火炬,所过之处,一片狼藉,五千骑兵迎击烈火敢死营三千骑兵,却被杀得丢盔卸甲。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二哥能一击成功。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提起自己的马槊,勐地向前刺出,将一个冲着他扑来矿工营士兵挑起,手一抖,这个重步兵被他远远的抛了出去。 “全体下马。”他厉声喝道。“全员步战。” 此时,有马不如无马。 他挺槊向前杀去。 后方的陆丰一直没有参战,当他看到邓素下令弃马,由重骑变重步,他开心的笑了起来,重步兵,那自己是专业的啊,从一开始到现在,他沉浸于重装步兵的研究,已经整整四年了。 “鼓令,结阵,割草啦!”他手舞足蹈。 战鼓之声隆隆的有节奏的响起,秦人听不懂,可矿工营的士兵自然听得明明白白。原本看起来混乱之极的战场,在各个角落,开始出现一点一点不易让人察觉的变化。一队队的矿工营士卒,不再向前突击,而是左右攻击,他们努力的寻打着左右的同伴,然后汇集到一齐,一队便两队,两队便四队。慢慢的,一个个数百人的刀阵,慢慢地成型。当第一个千人刀阵重现出现在秦人面前的时候,正在奋勇拼杀的秦军士兵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了。 哟呵的喊声重现战场。千余柄大刀高高举起,第一排斩下,刀落之际,第二排已是抢上,紧接着一刀落下,第二排刀刚刚落在敌人身上,第三排已是到了最前面。 被陆丰称为轮杀的刀阵,瞬间就在战场之上开出了一片空地,更多的矿工营士兵融入了进来,刀阵愈发壮大起来。 于超很兴奋。他享受着豪华的装备带来的碾压敌人的快感之种,秦风砸在骑兵身上的银子在战场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马槊在骑战之中发挥出来的威力,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敌人手持铁枪,长度看起来与他们差不多,但秦人需要握住枪的中段,才能举起枪发起冲刺,但马槊,却是手持在尾部两尺左右,双方互刺的时候,当真是一寸长,一寸强,铁枪离明军士兵还有一段距离,马槊却已经毫不留情地扎进了对方的身体,锋利的马槊再加上战马的冲击力,轻而易举的破开敌人的皮甲,锋刃之上的留情结,却又防止了马槊因为贯穿对方的身体而拔不出来。 即便在战斗之中丢失了马槊,他们还有环首刀。锋利的环首刀能轻松地斩断对方的枪杆,使对手的长枪变成长棍。 于超承认,秦军的单兵素质比他的士兵要更强,战斗意志丝毫不比他们弱,但装备上的差距,决定了对手更高的伤亡率。 当双方的主力冲撞到一起的时候,不管是马槊还是长枪,战场之上最中间的士兵都已经施展不开,这个时候,明军毫不怜惜的丢掉了价值数十两银子的马槊,拔出了他们的环首刀。 人比武器更重要。从建立骑兵的第一天起,秦风便给于超灌输这个观念,丢掉了武器,他还可以再打造,只不过是银子而已,但丢掉了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一个骑兵,对于明军来说,却更感到痛惜。 士兵们手里的马槊是简易版的,但每一根也价值五十两银子,明军丢掉他们就像丢掉垃圾一般,因为他们还有近战的武器,环首刀。 秦军士兵没有。他们只有一支长矛。所以,他们无法丢掉他们唯一的武器。当他们徒劳的举起手中的长枪的时候,与他们近在咫尺的明军士兵,却是挥动着环首刀,轻松地将他们斩下马来。 外围的骑兵还在对冲,但最中间的秦军士兵,却已经渐渐地有些崩溃了。战场按照秦风事先的布署在向中间战场挤压,压缩重骑兵的活动空间。 因为两翼的骑兵战,都是明军占到了上风,秦风的战术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贯彻,中间战场的邓素因为没有空间,而被迫下令所有重骑直接下马步战。 以短击长,他们落入到了秦风的陷阱当中。 距离横甸还有十里的距离,陈志华站在一处高地之上,看着他的士兵们已经精疲力竭,在昨天晚上,他们收到了秦风的急令,抛掉了所有的重武器,只带了随身兵器,每人背上了一点二粮一壶水,便开始了急行军。 目标,就是横甸。 而与此同时,他的弟弟陈金华所带领的洪水营,也正在另一个方向上与他一样,向着横甸拼命推进。 “陈将军,弟兄们需要休息,跑不动啦,从昨天午夜到今天,大家都还没有歇过。”一名老将跑到陈志华跟前,大声道。 “不行,继续前进。”陈志华不为所动,他的眼睛,看着横甸的方向,那里,正在进行的是一场事关大明命运的决战。而如果他们不能按时赶到战场之上,那么明军将陷入困境。因为此时,一支一万人的秦军步卒也正在赶往横甸的路上。 “弟兄们没有吃一口东西,没有喝一口水。”老将的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他是陈慈麾下的老将,在军中,自然是很有资格的。 陈志华却不为所动,“边走边吃,边走边喝,就算是拉屎拉尿,也给我边走边解决。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要往前走。” “少将军,这样即便赶到战场,又还有什么战斗力?”老将几乎在怒吼了。 “看到了敌人,自然就有了战斗力,叔,你以为秦人能比我们好得到哪里去?”陈志华终于低下了头,看着面前的老将:“大家都一样,现在,谁能先赶到战场,谁就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告诉所有的兄弟们,这是我们加入大明军队之后,为自己正名的一战,我们的战斗力,我们的战斗意志,不比任何人差,掉队者,有怨言者,军官立即撤职,士兵就地降级。” 丢下这句话,陈志华伸手摸了摸背在身上的巨大的穿云弓。那把弓,是秦风送给他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箭,巧手花了两年功夫,终于给他打制出了第一支。现在,就插在他的箭囊之中。 “走。”他仰天怒喝。 而此时,另一个方向上,他的弟弟,陈金华正在咆哮着向他的士珍们说着与他哥哥一模一样的话。 两支军队,都已经走不动了。 与他们同样成为强弩之末的还有一支秦军。他们也正在赶向战场,步履蹒跚的他们,一样也到了人体的极限,不时有士兵倒在行军的路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这个时候,明军良好的后勤,士兵平时的营养,此时显露出了威力,秦军没有明军那样随身还能带上一些肉干,还能有一个装水的小皮囊,行军途中,多多少少还能补充一些体力。 第七百四十八章:醉翁之意 丰县攻防战,已经进行到了第十天,丰县县城已经被完全打烂了。 外城墙已经几乎被完全摧毁,剩下的残垣断壁上,斑斑血迹,显示着这里进行的战争的惨烈程度。厚土营整整五千人,只剩下了最后一千多人,坚守在城内的各个街道里,仍然在拼命抵抗。 这座县城,曾是明齐两国商品贸易最为繁华的地方,城内曾经聚集了小二十万人,几乎可以比拟一些小一些的郡城,但现在,却空空荡荡,犹如鬼城。 战前,所有的百姓都已遣散到了太平城等地,大明其实早就做好了丰县被对手攻克的准备,甚至连沙阳郡,秦风也做好了放弃的准备。能在齐国大军的进攻之中抵挡五天,已经远远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丰县之所以还没有被完全攻克,是因为瑛姑与闵若兮的存在。 瑛姑是宗师,开战五天,她给齐人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已经有三位九级高手,丧生在瑛姑手上,直到齐人的大军之中,也来了一位宗师,这才让瑛姑有了对手,牵制齐军的力量大大降低,这位齐国宗师唯一的任务就是盯着瑛姑,瑛姑出现在哪里,他便会追踪到哪里。 失去了瑛姑的策应,明军的据守立时便顾此失彼,一直没有被允许踏上最前线的闵若兮也披挂上阵,闵若兮是九级上的高手,但齐军阵容之中,并不乏能与她相衡的对手,现在便有曹辉与郭显成两人能对闵若兮造成极大的威胁。 其实闵若兮出现在战场之上,最大的作用,还是鼓舞着士兵们的士气。只要她出现在战场之上,明军士兵总是能将十分的力气,发挥出十二成的本领。 可即便如此,丰县也已经摇摇欲坠了。 “娘娘,您必须得离开这里了。”浑身浴血,身上甲胄上伤痕累累的刘兴文长跪在闵若兮身前不起,“明天,齐人必将发起总攻,丰县守不住了。请娘娘马上与瑛姑离开,前往沙阳郡城,那里,还有陈家洛的勐虎营,请娘娘去沙阳郡城督战。” “我不会离开战场。”闵若兮盘膝坐在软榻之上,白日里与曹辉一场恶战,她受了内伤。 “娘娘,此战,我们并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只要皇帝陛下那里获得胜利,我们这边的所有损失,都是值得的。”刘兴文急道。“正阳郡城之下,我军已经要发起总攻,蛮人已是强弩之末,一战便可定,歼灭了蛮人,我们大军便可急速往援沙阳。即便来不及,我们只要守住正阳郡,便算完成了皇帝陛下定下的目标,待到大军回转,再与齐人决战。” “公主,刘兴文讲得有道理,我们在丰县已经整整守了十天了,早已经超额完成了战前定下的目标任务,现在是时候撤退了。明天一旦敌人发起总攻,我们想走,也走不了啦。”瑛姑在一边劝道。 闵若兮闭目半晌,“要走,就一起走。放弃丰县,幸存的士兵与我一齐,不是撤往沙阳郡城,而是走雁山,回太平城。” “娘娘,现在齐人虎视眈眈,我们的一举一动,根本逃不过对手的监视,想一起撤退,实在是太难了,厚土营全军皆殁都没有关系,但娘娘却不能有一丝损伤,以娘娘与瑛姑之能,想要脱离战场轻而易举,但如果和我们一起,那肯定谁也走不了。”刘兴文摇头道:“而且往雁山的路上,敌人驻扎了足足有三千人的一支部队,他们早就防着我们退往雁山了。” “我不会再丢下我的部队了。”闵若兮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刘兴文,脑子里想得却是当年在落英山脉之中,她离开了边军,最后数万边军全军覆灭在落英山脉之中,而保护她的护卫,也在一路逃亡的道路之上,一一战死,最后幸存下来的只有郭九龄与后来赶到的秦风,这是她一生的痛。 这一次,她不想再独自离开。 “娘娘!”刘兴文大叫起来,瑛姑冲着他摇了摇头:“刘将军,公主心意已决,不必再多说了,你下去准备吧,午夜之时,全军向雁山方向的敌人发起冲击,能冲出去几个,算几个吧!” 刘兴文无奈地站了起来,向着外面走去。 齐军大营,虽然丰县破城在即,但不论是郭显成,还是曹辉,两人的脸上都看不到一点点喜色,在丰县,他们耽搁了太多的时间。 “三万大军已经绕过丰县前往沙阳郡城了,曹大人,你硬要留下一万人马干什么?这千把人,成不了什么气候了!”郭显成不解地看着对面的曹辉。“我们现在要的是时间啊,迅速拿下沙阳,然后前往正阳郡,接应燕军,只怕我们将不得不面对强攻青铜峡的状况,留一万人下来,对我们的军力可是有相当大的影响的。” 郭显成很愤怒,他在丰县,损失了近一万人。这可都是大齐精况的野战军,原本以为不堪一击的丰县,却硬生生的变成了一块硬骨头。虽然守军付出了几乎相等的代价,但对于齐军来说,损失掉了时间,他们就不得不面对更多的损失。 曹辉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看着郭显成:“郭大将军,我说句你也许不太喜欢听的话,只怕这一次你的伐明之旅,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你声败名裂。一个丰县,就已经让我们折损了五分之一的兵马,沙阳郡城,可比丰县要难打得多。” 听着曹辉的话,郭显成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奉调来到这里之前,他可从来没有想到,他会碰到如此强硬的军队。 “我对明军的了解太不够了。”郭显成有些无奈,“曹大人,明军的武器装备,实在是太过于强悍了,我记得上一次我在邸报上便看到,明军霹雳营在慈济已经使用过这些武器,为什么到现在为止,鬼影还没有拿到相关的情报?如果我们能仿造他们的东西,我们便不会损失这么大。” 曹辉苦笑:“怎么没有拿到?我们弄到了他们这些武器的完整的设计图纸,可我们的兵工坊,却完全无法大量仿制。” “为什么?”郭显成惊讶地问道。 “钢铁的质量。”曹辉摇了摇头:“我们大齐出产的钢铁,达不到这些武器所要求的强度和韧性,由大师傅们想法设法的少量造几个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想大规模的仿造用来装备部队…….” 曹辉无奈的摇摇头,“至少短时间内,我们无法做到。” 郭显成盯着曹辉:“你留下这一万人,是不是想打太平城,大冶城?这恐怕有些难度,光是雁山这一关,只怕我们就跨不过去。以雁山的险峻程度和明军在哪里的要塞所处的位置,只需要一千人,便能让我们寸步难行。” 曹辉嘿嘿笑了笑:“郭大将军,从燕军在正阳郡下被包围算起,已经半个月了吧,一支没粮的部队,你认为他们还能坚守几天?如果燕人被全歼了,那我们还继续打么?” “只要秦国那边获得胜利,这仗当然得打。”郭显成道。 “不错,但是我们将要面对的就不是区区的一个野战营了,而是明军的主力部队,而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秦军也输了,那我们该怎么办?”曹辉叹了一口气。 “这,不可能吧?”郭显成有些不敢置信。 “为什么不可能?”曹辉冷哼了一声,“秦风抛下我们不理,甚至在沙阳郡只放了两个营,摆明了就是哪怕让我们将沙阳郡打得稀乱,也要与秦人决一死战,他敢这样做,至少说明他心中是有着必胜的信念的。对于秦风这个人,我比你了解得更多。所以,我不得不多想一步。” “如果秦人失败,那我们也就打不下去了。”郭显成被曹辉说得也有些担心起来。 “是的,那我们也打不下去了。因为到了这个地步,楚人还会坐山观虎斗么?不,他们一定会大军倾巢出击。”曹辉站了起来,“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得两面同时开战。这是我们一直想要避免的结局。” “你的担心,有道理。”郭显成点了点头:“可我还是不相信邓朴会输?” 曹辉笑了笑:“五年之前,我们谁能想到秦风由六百残兵起家,居然就创建大明国,成为了开国皇帝?对于这样的人,无论把他想得再厉害多一点,也不为过!” “可是怎么才能拿下太平城,大冶城?雁山军寨怎么打,硬攻么?” “当然不!”曹辉道:“你刚刚说过,硬攻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得想办法巧取,关键便在于雁山军寨,只要突破了雁山军寨,一切便易如反掌。” “这正是问题所在。” 曹辉看着郭显成,突然笑了起来:“郭大将军,你说现在丰县的最后一点残余兵力,会不会向太平城方向逃窜?” 郭显成盯着曹辉的,看了他半晌,突然大笑起来:“原来你是在打闵若兮的主意。” “当然,如果闵若兮被我们包围起来了,危在旦夕,而且距离雁山军寨并不远,你说,雁山军寨的驻军会不会出寨来救?那可是他们的皇后娘娘!”曹辉微笑起来。 第七百四十九章:预想之外的一支军队 曹辉不得不盘算得多一点。 他一向便是走一步,看三步。秦国那边,局势太复杂了,不说卞氏肯定要拖邓朴的后腿,便是虎牢关的肖锵,也是三心二意。秦风虽然是孤独一掷,但万一如果秦风胜了,那齐国不免有四大皆空的可能。 到时候损兵折将不说,只怕连现在占领的土地都得退回去,不,不仅仅是退回去,到时候为了停止与明国的战争,齐国说不定还会损失更多。 但齐国不能一无所获。 那么太平城,大冶城,便是不错的选择。 铁矿搬不走,城池占不了,但人,却是可以掳走的。 大明的武器为什么厉害?是因为他们有大冶这个铁矿,但齐国的铁矿少么?比明国更多,关键的问题是人,是那些工人所掌握的冶炼钢铁,铸造兵器的技术。 将这些人掳回齐国去,那么到时候,明国拥有的,齐国照样也会拥有。但以齐国庞大的人力,物力,拥有了同样装备的齐**队,到时候再与明军相遇,便能占据绝对的上风。当然,意义更不止于此,到时候,齐**队在面对楚国的时候,也同样会在武器装备之上占据上风,那意义可就大不一样了。 楚国,才是大齐最强大的敌人啊! “那好,这一万人,我便交给你了,我得去追赶大部队了。你这里,便算我们是搂草打兔子吧,能打着更好,就算打不着,只要我们那头儿胜利了,迟早也会是我们的。”郭显成站了起来,道。 曹辉笑着点了点头:“郭大将军一路顺风,陈家洛可比刘兴文可难对付。” “不必担心,他们可没有第二个皇后娘娘和第二个瑛姑,看到我们出现在沙阳城下,他们必然认为刘兴文已经全军覆灭,我们再大造声势,声称闵若兮已经落入我们之手,相信他们的士气会崩塌得很快!”郭显成大笑着出帐而去。 曹辉坐在大帐里,慢慢地泡起了茶,他在等着,因为如果不出什么大的意外,今天晚上,就将是丰县城内的残军突围的时候。 齐国大军已经在向沙阳郡进发,他们撤往沙阳郡的后路已经被彻底断掉,唯一能走的方向,便只有太平城,而在这个方向上,齐国只布置了大约三千人的防守力量,也是各个方向上力量最为薄弱的一支。 他判断闵若兮会带着这支残军一起走,这也是他设计这个圈套的根据所在。曹辉是一个擅于揣摸人心的人,在这件事情上,他觉得自己至少有六七成的把握,这已经足够了。 如果自己判断失误,闵若兮抛下军队和瑛姑一起跑了,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不过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会很低。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秦风也是这种性子,而在曹辉看来,这正是秦风的最大弱点所在。而从闵若兮在对待闵若英夺位这件事情上的反应来看,他与秦风是一同一类人。 帐门一掀,从外面进来一个白须老者,来人走到了曹辉面前,径自坐了下来,曹辉将刚刚倒的一小盅茶推到了他的面前。 “陶公,怎么样?”端起一杯茶,曹辉轻抿了一口,问道。 “瑛姑和闵若兮都还在城内,他们的确在准备突围。”陶智海一口饮尽杯中茶,看着曹辉道。这个陶智海,在齐国虽然不是顶儿尖的宗师,但也是成名已久,但运气却极不佳,先是在高湖被傅抱石打成重伤,刚刚养好伤不久,又在北地四郡与贺人屠打了一架。 原本以为贺人屠进入宗师境不久好欺负,殊不知以杀入道的贺人屠的真实战斗力极其惊人,丝毫不比傅抱石差,一仗下来,陶智海又输了。 这一次养好伤再次出山,与他面对面的是明国的另一位宗师,瑛姑。 瑛姑的武功极其诡异,但毕竟是女子,内力修为比不得上面两位,陶智海还是要略胜一筹,两相平衡,倒是与瑛姑能战一个不胜不败。 “那好,我们就静静的等待吧。”曹辉微笑起来。 太平城,郡守府,金圣南现在是如坐针毡。 自从上一次皇帝巡视太平城,大冶城之后,便将此两地合并为太平郡,而金圣南也成为了合并之后的第一任郡守。而秦风合并这两地的本来用意,其实是要给金圣南更比的权力,让他能整合各方面的力量,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轨道车的修建上去。 在秦风看来,轨道车的修建,将能最大限度的改变百姓的出行,以及军队的作战方式。在秦风的想象之中,如果能有遍布全国的这种轨道车,那么,他便可以将他不多的军队,在最短的时间内,投送到他最需要的地方。 但金圣南上任之后,还没有来得及拿出修建轨道车的最基本的方案,大战便爆发了。 丰县如果失守,沙阳郡便危在旦夕,如果沙阳郡也没了,那太平郡便成了一座孤岛。虽然不管是雁山,还是太平城,大冶城,都位于深山之中,易守难攻,但真变成了一座孤岛,那失守也就是迟早的事情。 探子每天都在将最新的情报送到金圣南这里,他的精神也一天比一天紧张。 但他手里已经没有一兵一卒了。太平郡唯一的一支军事力量已经到了雁山军寨,那里是不容有失的,他现在,已经派不出兵了。 随着前方的战事越来越激烈,而形式也朝着明军越来越不利的形式发展的情况下,金圣南终于想到了一支还可以利用的力量。 陆一帆。 他手里还有一支部队,虽然他们只是矿工营的预备役,是一支还在进行训练的准军队,但现在,只有他们还能派上用场了。 千盼万盼之中,他终于等来了大冶城的这支准部队,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陆一帆,金圣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使劲的揉了揉,将眼睛瞪得更大一些,眼前这个壮硕的汉子是陆一帆?以前的那个胖子呢? 自己只不过三个月没有见过他罢了。 “金郡守,不认得我了?”陆一帆拍着自己的全身盔甲,咣当咣当的响着。以前那个圆滚滚的胖子,如今看起来,却只显壮,不显胖了。 “一帆,你这是?”金圣南惊奇地问道。 “君行健,当自强不息。”陆一帆腆着脸,这不知羞耻地道。“上一次陛下来巡视过后,一帆深觉我大明现在还处在水深火热当中,可我却躺在过去的功劳薄上睡大觉,贪逸享乐,而皇帝陛下却还在殚精竭虑,我是羞愧无地啊,所以从那一天起,一帆便发下血誓,一定要知耻后勇,再建新功。” 听得这话,金圣南欣慰的连连点头:“先前我还怕你推三阻四,不肯再上战场了,想不到你来得这么快。” “郡守这是说得什么话,但有所命,必针赴汤蹈火在所不惜,郡守,我这一次带来的,可不仅仅是三千预备役,还有上万矿工。” “什么?”金圣南大为震惊。“矿工来干什么?” “大人,虽然他们没有受过什么军事训练,但他们用的是力气啊,咱们大冶城,太平城,别的没有什么,武器盔甲多得是,我这三千预备役不用了,但这些矿工们,还需要郡守打开太平城的武库,将他们武装起来,就算不上战场,用来唬唬人也不错啊。” 金圣南干咳了几声,这个陆一帆还别说,煽动人心还真是第一流的。不愧是在顺天军中呆过的人物。 “一帆,这三千预备役到底如何?”金圣南问道。 “郡守,您这就是瞧不起人了,一帆我以前,好歹也是带过上万人军队的。以前只不过是惫懒了一些,但这三个月,一帆可是跟着这些预备役士兵一起摸爬滚打,不敢说他们能赶上矿工营的水平,但也并不了多少,我可不想陆丰这龟儿子以后又在皇帝陛下面前打我的小报告。” 陆一帆有些愤怒。 其实真正让这位胖子将领,连秦风也不对他抱什么希望的家伙奋起的原因,倒也真是陆丰有一定的关系。 陆一帆与陆丰有仇,陆丰见到他就想揍他一顿,不过这算是轻的,吴岭归顺秦风,并且颇受秦风的器重,对其委以重任,就真让陆一帆惊出了一身冷汗。 吴岭可是欲杀他而甘心的家伙。要是这个家伙在大明的军队之中立下大功,官儿愈做愈高,那自己以后还有活路吗?自己可是坑了吴岭,洛一水的家伙,在吴岭那儿,名列最该杀的人中的第一位。 自己运气不好,结下的这两个大敌,现在都是统帅重兵,自己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只怕将来有一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一个都够呛了,还一下子来了两个。 想来想去,陆一帆觉得自己想要避免这种问题的出现,只有自己再立新功,不说超过这两位,至少这官儿也要当得与他们不相上下,或者自己让皇帝觉得不可或缺才行,不然,以后自己可就惨了。 想通了这一点,陆一帆立时便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平素十天半月都不见得去训练营一趟,现在却是铺盖卷一扛,径自去军营住了下来。 数个月与士兵一起摸爬滚打,不是没有打过退堂鼓,但一想起吴岭那阴沉沉的眼睛,还有陆丰那讥讽的笑脸,陆一帆立即便又重新精神高昂的投入到训练之中。 这一次,大战再起,丰县有难,皇后被困,陆一帆觉得自己立功的机会又来了。早在金圣南下达命令之前,他已经让三千预备役的士兵作好了开拔的准备,至于那上万矿工,只不过是他觉得需要人壮壮声势,便用他那三寸不乱之舌,轻而易举的动员了大冶矿场的大量矿工跟随他一起出征。 第七百五十章:围魏击赵 王四坐在雁山军寨的堡墙顶上,蒙着一只眼睛的黑色眼罩让他平添了好几份凶恨,平时他不着甲胄的时候,军寨里的士兵和来来往往的百姓,都只认为他是一个可怜的残疾人,最大的爱好,便是在雁山军寨里摆弄各式各样的盆景。 但当战争来临,这位平时见谁都笑呵呵的独眼龙,却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宝剑,寒光四射,杀气毕显。 那柄被他藏在花房里的铁刀被重新找了出来,打磨好锋刃,细心地在刀柄之上缠上麻绳,他是敢死营的一名老兵,他是一名从不曾忘了战场的战士。 王四很是愤怒,一来是齐人的入侵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让他不得不把本来摆在雁山军寨堡墙上的无数盆盆景,鲜花不得不搬进了花房,那么狭窄的地方,阳光又不好,也不知最后还有多少能活下来。要知道,他现在亲手做的盆景,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成了权贵富豪门争相购买的畅销品,就靠着这手艺,他现在已经小有家财。齐人的入侵,让他继续发财致富的梦想被打破了,他很不开心。二来,战争爆发了,丰县打得惨烈之极,但郡守金圣南却严禁他带兵前往丰县支援,只许他守住雁门军寨。这也让他很恼火,一个老兵,看着战斗就在自己的眼前发生却只能袖手旁观,这种滋味,大概也只有他们这种人才能体会得到。 但作为一名老兵,他也深知雁门军寨的重要性,如果雁门军寨失守,那敌人则可长驱直入太平城,大冶城,如今这两地的道路,修得可是宽敞之极,真要让敌人破了雁门军寨,那是要出大事情的。 所以,他便只能看着,每天坐在堡墙上,拼命地擦拭着他的铁刀。可惜齐人也是狡滑狡滑的,知道雁门军寨太过于险峻,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分兵来打一下,不然自己还可以小过一把瘾。 “王校尉,王校尉!”一匹快马从奔来,马上骑兵看起来惊惶之极,翻身下马,一熘烟地顺着蜿蜒曲折的道路向着雁门军寨爬来,边爬边大声喊叫道。 “马上出兵救援,皇后娘娘,刘兴文将军被围在离此十里的马家店,已是危在旦夕。” 堡墙之上,王四霍地站了起来。 丰县肯定已经被打破了,在哪里的皇后娘娘与刘兴文除了向太平城撤退,并没有第二条路好走。 寨门打开,王四一把揪住了前来报信的士卒,厉声喝道:“娘娘现在怎么样?有多少敌人?” “王校尉,昨晚子夜,刘兴文将军率领最后残余的厚土营士兵,保护娘娘突围,起初一切顺利,我们击溃了一部敌人,向着雁山这边奔来,但天明之后,齐军却越来越多,最后将我们堵在了马家店,再也冲不出来,现在只能在村子里固守待援,弟兄们,实在没有力气冲了。” “皇后娘娘还好吧?” “还好。只是包围我们的敌人当中也有两个大高手,瑛姑与娘娘都被他们缠住了,脱不得身,王校尉,事态紧急,请您马上出兵去保护娘娘。” 王四咽了一口唾沫,雁门军寨,只有一千兵丁,而且都是郡兵,守险峻的雁门军寨那是没有问题的,但要出去与齐人野战,只怕就力有未逮了。 可是皇后娘娘在哪里!王四摇了摇头,自己根本没得选择,只能义无反顾的奔向战场。 “霍大侠,霍大侠!”他厉声的吼了起来,一个大汉从堡内奔了出来。 “霍大侠,皇后娘娘被包围在了马家店,我得去救援,雁门军寨我就交给你了,再给你留下一百个士兵。请务必守好雁门军寨,这里万万出不得事情。”这位姓霍名江的大侠是一个江湖汉子,平素就在太平城居住,这一次战争爆发,他自告奋勇地带了一些江湖好汉,跑到雁门军寨来协助守卫。 “王校尉放心,有霍某在,雁门军寨就不会有事。”霍江拍着胸脯道。 “万一有敌来袭,堡顶有烽火,请在第一时间点燃。”王四一边冲下堡墙,一边回头道。城下,九百名士兵已经集结完毕了,正在等待着他这位主将。 马家店,曹辉不停的咳嗽着,痰中夹杂着血丝,刚刚明军发起了一次突围,瑛姑,闵若兮为箭头,而阻挡她们的正是曹辉与陶智海,一场恶战,突围的明军被打了回去,而曹辉也受了一点小伤。 “真是很难想象,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竟然能将闵氏的家传绝学无相神功练到这个地步。”陶智海啧啧称奇,他的模样也有些惨不忍睹,浑身衣衫破碎,零散地挂在身上。与瑛姑对阵,他受困于对方奇诡的身法,最让他恼火的是,瑛姑现在使得武器居然是一根穿着线的绣花针,针虽小,但在宗师手里,却是要命的利器,身上的衣物,便是被这绣花针给撕裂的。 “的确难以想象,无相神功是刚勐之极的武学,在一个姑娘家手里使出来,总是让人看着奇怪。”曹辉微笑道:“秦风,闵若兮两口子都是怪胎,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年纪轻轻便将武道修为了如此地步,假以时日,这天下,还有谁人能是他们两口子的对手。” “这一次,曹大人也没让那闵若兮讨到什么好处吧?”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曹辉轻描淡写地道:“她让我受了伤,我自然也有所回敬。不过我要的是将她逼回去,拖住她,她却是想杀了我,所以比较起来,还是我吃的亏更大一些。” “不知雁山军寨的守军会不会来救援闵若兮?”陶智海问道。 “会的,一定会的。雁山军寨的守将是秦风的老部下,主母有难,他岂有不拼命来救的道理?一定会来的。” “那就好,只要拿下了雁门军寨,那这盘棋就下活了。”陶智海轻笑起来:“瑛姑那个臭女人,我一定要将她生擒活捉。” 马家店,村内,闵若兮脸色有些发白,刚刚的一次突击,与曹辉交手虽然时间不长,但当真是惊险万分,最后双方算得上是两败俱伤,但明军却又被逼回了村内。算起来,失败者应当是她才对。 “娘娘,齐人又停止了进攻,只是将我们团团围住,他们打得什么鬼主意?想将我们困死?”刘兴文皱着眉头,现在齐人占据着绝对优势,如果他们发起勐攻,明军是绝对撑不住的,但齐人却并没有这样做,他们只是将明人的一次次突围行动给打回去。 “或者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了!”闵若兮仰起脸,看向太平城的方向:“他们在拿我们当诱饵,钓得是雁门军寨的守军。” “雁门军寨?”刘兴文眉头一跳。 “对,雁门军寨,曹辉想要的是太平城,大冶城,他们将我困在这里,引诱雁门军寨的守军来救援,他一定另伏了一支兵马,准备奇袭雁门军寨。”闵若兮道。 “那怎么办?”刘兴文脸色变色:“雁门军寨的守将会不会上当?” “一定会上当的。”闵若兮摇了摇头:“因为我在这里,刘将军,我现在有些后悔了,如果我当初听你的话,早些离开这里,曹辉这奸计便无从施展。” 刘兴文苦笑无语。 “瑛姑,你有没有办法离开这里,去警示雁门军寨,命令他们不得前来救援?” 瑛姑摇摇头:“公主殿下,对面那个姓陶的死死盯着我,我只要一动,他肯定便会来纠缠,我根本就不可能离开,而且这个时候,我是一定要呆在公主身边的。” 闵若兮叹了一口气,这时的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因为他的存在,敌人可以算计更多的东西,而有些人明知道这里面的阴谋,却还是不得义无反顾的跳进来。 雁门军寨,临危受命的霍江按刀站在堡墙之上,盯着下方的道路,王四走得时候说得很明白,要防着齐人趁乱来夺雁门军寨,但在霍江看来,这里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虽然现在只剩下了一百名士兵,但堡墙之上,弩箭林立,一个齐射,便算是再厉害的高手,只怕也会被射成一只刺猬,更何况,这里还有他这个高手呢!霍江的武道修为勉强达到了七级,在江湖之上,的确是不错了。 “来了!”一名士兵突然叫了起来,山道的尽头,突然闪现出一个个灰色的身影,迅捷无比的向着雁门军寨爬来,为首数人,身首矫健之极,显然武道修为相当不弱。 “点烽火,示警。”霍光记起了先前王四走时的吩咐,大声下达着命令,“其它人各就各位,先给他们来一个万箭攒射。” 雁门军寨之所以说是一夫挡关,万夫莫开,就是因为他只有一条独路,而这条路的终端就是雁门军寨,攻击面极其狭窄,而堡墙之上的弩箭,对准的就是这条路。 攻击的最前方,几人没有丝毫的犹豫,闪电般的向着堡墙冲来,敌人的策略很明显,是要利用武功精强的人打开突破口,杀人城墙,造成混乱,再大部队冲锋。如果这里守着上千人,那这种行为就是自杀,但现在,这里的人手却是远远不够了。 “射!”霍江大声下令。 弩箭的利啸之声响起,但下一刻,霍光的脸色变了。箭雨过后,那几个人却是毫无无伤,只是手里的盾牌之上,多了无数的箭矢。 抛掉盾牌,这几人大笑声中冲天而起,直扑寨墙。 第七百五十一章:虚张声势 魏江被对方杀得连连倒退。 这名齐军军官的武道修为并不比魏江高,但身上的那种杀伐之气,那种在战场之上打磨出来的锋锐,却远远不是靠着一腔热血便自告奋勇地来到雁门军寨的魏江能比的。 身边传来同伴的惨唿,魏江脸色大变,对方虽然还只上来了三个人,但这三人却足以让军寨之上疲于应付。如果自己不能将他们挡住,那城上的这些士兵在他们的面前,只怕便是毡上鱼肉。 他鼓起勇气,嗥叫着奋力反击,一轮不要命的反攻,倒是堪堪挡住了面前这个齐军军官的攻击。但他挡住了,可不代表他的同伴也挡得住。 一名齐军军官一刀砍翻了身前最后一名江湖好汉,大笑着挺刀,一跃便冲向一个射击台,那里,三名士兵正面露惊慌之色,他们手中的弩机,也正转了过来。 军官和向扑来,伴随着弩机的利啸之声,这名齐军军官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些弩机,居然是能随意转动的。一发三矢的弩箭,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射向他,让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一声惨叫,整个人被射得向后远远飞出去,鲜血洒落一地。 杀了一人,魏江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另一名齐军军官已经冲了上来,士兵们再也无法操作手里的弩机,纷纷拾起身边的长枪,佩刀,几人一组,与那名齐军军官相抗衡。 可他们毕竟不是受过严格训练的野战军,在这名齐军军军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的几次突击之后,勉强结成的阵形顿时溃不成军,惨叫之声连绵不绝的传来。没有了集体的力量,在这些武道高手面前,普通士兵毫无还手之力。 没有了城上的压制,城下,黑压压的齐军立时便蜂涌而上。 大惊失色的魏江一个疏神,立时便被对手一脚踹在胸前,当下如同一只纸鹞一般,高高的飞了起来,向着雁门军寨一侧的悬崖之下落下。 出师未捷身先死啊!弥留之际的魏江在心中哀叹道,只可惜,赔上了性命,还是没有挡住齐人的偷袭,雁门军寨丢了啊! 他继续向下坠去,眼角突然看到了一抹黑色,接着,这片黑色完全占据了他的眼瞳。 他继续向下坠去,看到了飘扬的大明日月旗,看到了如同潮水一般的黑甲士兵正在涌向雁门军寨。 他笑了起来,一笑,嘴里的血便如同喷泉一样喷出来,但他仍然笑着,放松了四肢,向着悬崖之下落去。 齐军军官一脚将魏江踹下了悬崖,也不去理会正在追杀城上士兵的另一名军官,径直跃到城门口,双手托起巨大的门闩,将大门缓缓的拉开。 渐渐打开的大门,他看到了他的士兵正满脸兴奋之色的奔向这里。身后,怎么也传来了一片喊杀之声,他有些奇怪地回过头来。 下一刻,他的脸色变得煞白。 全身黑甲,连脸都被铁甲覆盖,人手一柄大刀,这不是大明最强悍的军队矿工营么,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不是在中平郡正与秦人鏖战么? 陆一帆举着大刀,爬在最前头,看到城头之上,激战仍在继续着,虽然不时便有士兵坠下城去,但只要还在打,就说明雁门军寨没有被丢失,还在明军的手里。顿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一路急赶,在距离雁门军寨还有几里路的时候,看到了示警的烽火,大惊失色的他,立时便率部一路狂奔而来。 所幸,他终于还是赶上了。 “宰光了他们!”陆一帆大刀前指,意气风发,一个个士兵挺着大刀从他的身边掠过,冲向了雁门军寨,冲向了城门洞子。 城门洞子立时便被塞满了人,从里外往冲的是黑衣黑甲的明军,从外往里冲的,是灰衣灰甲的齐军,那名可怜的齐军军官被夹在两股人马之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再高的武功,此时也施展不开来,只能与那些最普通的士兵一样,拼命的挥舞着手里的刀,向前噼斩,噼斩。 比这名军官运气要好一些的是那个还在城墙之上追杀明军士兵的军官,在黑甲士兵杀上来的时候,他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远方。 因为,前面那些全身都蒙在甲胄里的,只能算是一些小部队,而真正的大头还在后面,他站得高,看得远,却一眼也无法看尽正源源不绝的向着雁门军寨赶过来的军队。 谁说太平城里没有军队,这不是军队是什么,清一名的穿着盔甲,提着统一制式的长枪,大刀,人数只怕有数万之众。 看到了这一切,他没有了任何再在这里纠缠下去的心思,很是同情地看了一眼被堵在门洞里子的上司,一跃下墙,飞也似的往着来路奔去。 他得回去报告上司啊,狡滑的明人在太平城藏着一支大军,正准备抄我们军队的后路呢! 潮水般涌来的黑甲军顷刻之间就将好不容易爬上雁山的齐军斩杀得干干净净,城门洞子里,堆满了敌我双方的尸体,几乎会将城门洞子堵死,此刻,一具具的尸体正从内里被拖出来。金圣南抱着头盔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城下那鲜血淋漓的一幕,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刚刚被拖出来的有些早就不能算是尸体,只能算是尸块了。 之所以这一次来的不仅仅是陆一帆统带的三千预备役士兵和上万名矿工,而是因为皇后娘娘被困的消息在太平城传开之后,无数的百姓涌来,以孙德亮为首的一批老太平城人强烈要求前去救援娘娘。 金圣南被民意裹协,只能打开太平城中所有武库,要求太平城内所有的军工作坊,提供他们现在所有能提供的任何武器,盔甲。 金圣南虽然没有打过仗,但他也知道,没有经过训练的百姓与军队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他只能尽可能让这些百姓在接下来的战斗之中,多一层保护。 此时的他,可不敢说不许这些百姓去,从那些百姓愤怒的表情上看,如果自己敢说一个不字,只怕他们就会扑上来撕了自己。 所有自愿前往雁门军寨的百姓,大都穿上了盔甲,拥有了一柄自己的武器,这才有了那名齐军军官在雁门军寨堡顶看到了浩浩荡荡,无穷无尽的明**队。 王四带着数百名士兵冲进了马家店村,与其说他是冲进来的,还不如说是齐军故意放他进来的,在齐军看来,将他们一齐围在马家店村,然后一锅烩了是最为简单的选择。 “娘娘,你得马上离开!”冲进来的王四看着闵若兮,毫不客气地道:“您在这里,反而会成为士兵们的摧命符,您在这里,他们便只能死战到底,您若离去,他们真打不过了,还可以投降。” 听着王四的话,闵若兮哭笑不得,这个爱摆弄盆景的敢死营老兵,她是知道的,自家花园里,就还摆着不少他的作品。 “王四,你胡说什么,我们厚土营哪怕会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会投降齐人的。”一边血迹斑斑的刘兴文怒视着王四。 “刘将军,你得跟着娘娘一起走,对了,还有你这位老管家,是叫刘保吧,我认得,第一次上太平城的,就是你,你和刘将军都得跟着娘娘走。”王四根本不理会刘兴文的暴怒,直截了当的道。 “我是一军主将,怎么能离开自己的部队,王四,你不过是一个校尉,居然敢命令我?”刘兴文大怒道。 王四唯一的一只眼睛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刘将军,你的厚土营和娘娘的安危,哪个更重要?” 刘兴文一楞,“当然是娘娘的安危更重要。” “那不就得了。你和这位刘保将军的武功是我们这里除开皇后娘娘与大姑最好的了,你们得掩护着娘娘突围,说白了,你们就是去当靶子的,剩在这里的军队,都交给我来指挥。你们能冲得出去就冲出去,冲不出去,也得为娘娘争取时间,明白我的意思了么?”王四吼道。 “王四!”闵若兮正想说话,王四却是毫不客气的也打断了她,“娘娘,你得走,我来之时,看到雁门军寨燃起狼烟了,这说明齐人将您围困在这里,就是为了勾我出来,但我还不得不来,您与大姑得赶去太平城,就算丢了雁门军寨,我们也不能丢了太平城,丢了大冶城啊,您得去哪里组织人马,抵抗齐人啊!” 闵若兮长长的吐了口气,点了点头:“好,我这就走,刘兴文,刘保,瑛姑,我们走,王四,就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们突围成功,你就投降吧。” 王四一只独眼眨了眨,笑道:“娘娘自管去,我自有打算,您放心好了。” 闵若兮盯着王四,这个独眼龙嘴里说得爽快,但他岂会真得投降,他是打定注意要死战到底了,闵若兮有些难过,每一次,都有无数的人愿意为了她而赴死,而她,能为这些做的,却是极其有限。 “娘娘,刘将军,齐军退了,齐军退兵了。”一名浑身是伤的校尉一头撞进了屋子里,没头没脑地大叫起来,脸上满是喜色。 第七百五十二章:反攻 曹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那三千名铁盔铁甲铁刀的士兵就摆在他的面前,每向前一步,那憾动人心魄的哟呵之声,似乎让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矿工营怎么会在这里?不可能,他们现在正在中平郡与秦人恶战,这是假的。 “他们是假的。”他对着郭显成留下来指挥军队的将领彭凯道。 彭凯苦笑:“曹大人,就算他们不是矿工营,但你看他们的军容,阵容,也是一支极难缠的队伍,他们是重步兵,与他们正面对战,殊为不智也。” 曹辉咽了一口唾沫,有一种煮熟的鸭子飞走了的感觉。这一次没有拿下雁门军寨,以后只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三千重步兵的身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聚集,虽然都穿着盔甲,拿着制式武器,但曹辉仍然能一眼分辩出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士兵,但无可奈何的是,他们的人太多了。 有三千重步兵打底,明人有足够的能力将这场战争变成一场乱仗,把所有齐军的本领拉到跟他们一个水平线上,然后倚仗着人多势众来获得胜利。 “秦风还真是得民心呐!”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撤退,撤退吧,退回丰县,我们得守住这个点。以防万一。” 彭凯深以为然,现在侧翼突然出现了这么一支部队,对于整个齐军主力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威胁,大军后勤要无虞,粮道要保证,更重要的是,后路一定要保证好,万一战事不顺,能够让主力顺利的退回到齐国境内。 齐军缓缓退走,陆一帆却也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靠这三千重步兵便能击败上万的齐军,这三千人看起来与矿工营像模像样了,但骨子里,还差了太多,而且身后跟着的那数万百姓,即便穿上了盔甲,那也不像兵更多一些。 解了娘娘之围,这功劳已经够大了,他犯不着去冒险。 看到从马家店方向缓缓行过来的那支军队,陆一帆掀起了面罩,行是笑得如同一朵花儿一般,因为他看到了骑在马上,走在最前面的就是皇后娘娘闵若兮啊。 他疾步向前迎去,刚刚还笑逐颜开的脸庞却在瞬间换上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卟的跪倒在闵若兮的战马前。 “末将救驾来迟,让娘娘受惊了,死罪,死罪!”他一迭声的道。 闵若兮知道陆一帆这个人,秦风曾多次与他说起过这个家伙,不得不说,有些人虽然没有什么本领,但却真得是福缘深厚,别人拼了命才能挣来的功劳,这些人轻轻巧巧就能捡了来。这陆一帆就算是这号人了。 秦风曾说过这个陆一帆可以算是大明的一个吉祥物,当初闵若兮还失笑不已,不过这一次,却又是这个吉祥物挽求了自己,也挽救了整个太平郡。 “陆将军,辛苦你了,幸亏你来得及时啊,否则太平郡必遭荼毒!”闵若兮看着他,轻轻点头道:“陆将军请起。” “多谢娘娘。其实也不只是末将,还有太平郡守金圣南金大人,金大人也到了雁门军寨,现在正在那里镇守,如果没有金大人的大力支持,末将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陆一帆力捧金圣南。 这倒让闵若兮有些惊讶,看来这陆一帆这几年的确长进不小啊,知道分功劳了。 “二位都是劳苦功高。”闵若兮道。 “娘娘,现在我军士气正高,是不是一鼓作气,追击齐军,力争拿下丰县?”陆一帆一挺胸膛,豪气干云地道,其实心里却在打鼓,在娘娘面前,自然要表现出自己勇敢的一面,但又真怕娘娘当了真,纤纤细手一挥,喊一声进攻,那可就自己把自己坑死了。 闵若兮却并没有拍板,而是回头看向了身边伤痕累累的刘兴文:“刘将军,你是一军主将,经验丰富,你认为有机会没有?” 刘兴文很是嫉妒眼前这个陆一帆,自己厚土营五千人打得只剩下这大猫小猫三两只,还有数千郡兵也丧命在丰县城下,但最后,最大的功劳,却是这个一仗未打的死胖子,当然,现在他看起来也不那么胖了。 “娘娘,打不得。”刘兴文道:“齐军退走,并不是害怕了我军,而是不愿与我们打成一场胶着之战,陆将军带来的人虽多,但真正能算得上军队的,也只有这前头的三千余人,其它的,都是太平郡城的老百姓吧?” 陆一帆点了点头:“唬唬人是可以的,但当真打,那就不行了。而且攻击丰县,等于是要断齐军主力的后路,他们绝对是要拼命的。所以如果真打起来,我们绝对是败多胜少。那反而不美了。” 闵若兮点了点头:“刘将军所言甚是,看来我们只能暂时撤到雁门军寨去休整了,沙阳郡城那边,也不知能不能挺住?” “娘娘放心,我们能在丰县坚守半个月,陈家洛在沙阳郡城,至少也不会少于这个数,而且我们现在虎伺于一侧,齐人也得时时担心,反而用不上全力,陈家洛应当能守得更长一些,关键还是在正阳郡下,以及陛下那边的战场。”刘兴文道。 “大明必胜,皇帝必胜!”闵若兮转头看向中平郡方向,眼中露出的是绝对相信秦风的坚毅神色。 “大明必胜!”陆一帆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铁刀,怒吼起来,此时不表忠心,更待何时? 他这一吼,三千铁甲兵也时立即举起手中的铁刀,一片光亮闪耀之中,大明必胜的呐喊之声,响彻天地。 数万手持兵器的百姓亦受到了感染,不约而同的举起手中的武器,跟随着铁甲兵们也大声吼叫了起来。 数万人齐唿大明必胜,当真有地动山摇之势,就连已经退远的齐军也能清晰的听到后方明人的怒吼,曹辉与彭凯两人相顾失色。 “曹大人,这一仗,我们真能打赢么?”彭凯叹了一口气,开战以来,第一次感到有些心虚起来。 “已经输了一半。”曹辉淡淡地道:“正阳郡下,蛮子坚持不了多久了,剩下的,就看邓朴了,如果邓朴能够击败秦风,甚至击杀了秦风,那明国必然土崩瓦解,反之如果邓朴输了,我们就会输得干干净净。” “邓朴输得概率有多大?”彭凯问道。 “先前我认为邓朴有七成的希望获胜,现在,我认为五五开。”曹辉摇了摇头,“秦风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将明人的心凝聚到一起,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如果邓朴输了,我们要怎么办?” “怎么办?退兵,谈判!”曹辉哈哈一笑,“还能怎么办?” “秦风肯么?” “为什么不肯?”曹辉冷笑:“邓朴若败,则秦国国内局势又要经一次绝大的震荡,秦风岂会有不趁着这个机会去大捞一把的理由?他跟我们纠缠什么?他如果跟我们纠缠,了不起我们再调兵来与他大打一场,他会把主力全都投入到与我们的战场之上吗?不,他不会,他要去消化他的胜利果实呢!他要将已经获得的东西牢牢的装在自己的兜里才会罢休,所以,他会很开心的与我们罢兵休战的。” 彭凯默默的点点头:“可是我很担心,这头小老虎全愈长愈壮,现在就已经如此了,再过得几年,岂不是会更强壮,到时候给我们的威胁只会越来越大。” “道理是这个道理,也只能走着瞧了。”曹辉叹了一口气,“就看邓朴这一次争不争气了,否则,下一个灭亡的便会是秦国了。如果让秦风将秦国也吞并了,那这天下之争,可就真得有得瞧了。” 齐人退回到了丰县,而明军也在闵若兮的带领之下,退回到了雁门军寨,除开陆一帆的三千铁甲兵外,其它的百姓都尽数遣返回家,现在他们要做的,便是牢牢的守住雁门军寨,然后静静的等待着其它几个战场之上的结果。 正阳郡城之下,燕军已经成了强弩之末,在他们的周围,磐石营,锐金营,苍狼营,撼山营以及王贵所带领的二万余降军,吴岭所率领的正阳郡兵以及鹰巢所属的鹰隼,将他们给牢牢地包围住了,一次次的突围,一次一次的被打回来,半个月的时间,便连最有信心的蛮人,也早已经失去了突围的信心。 “明天,我们将发动总攻。”小猫炯炯的眼光看着大帐之内的诸多将领,这段时间,他消瘦了很多,因为他顶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和尚,野狗都强烈要求尽早的发起进攻剿灭蛮人,然后挥兵去支援皇帝,但小猫却明白,过早的进攻,蛮人尚有不小的战斗力,会给军队造成太大的损失,如果是一场惨胜,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强行的按下了和尚和野狗的闹腾,但他的内心之中,却也是无比惶恐,三个战场,除了他这里,另外两个,大明都是岌岌可危,一旦出现什么差错,他后悔都没有地方哭去。 所幸的是,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中平郡的情况不清楚,但至少,沙阳郡的战斗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这也给了正阳郡下所有的明军强烈的信心。 第七百五十三章:战地小插曲 慕容宏率燕军出北地四郡的时候,可谓是意气丰发,五万精锐燕军,五万降军,再加上有李维,葛乡二人作前导,拿下正阳郡可谓在反掌之间,但任谁也想不到,李维葛乡二人,不是引领蛮人走向光明的使者,而是牵引着他们跌下地狱的恶魔。 正阳郡被明军牢牢掌握,数次强攻,损兵折将,五万降兵,一半被磐石营,锐金营两路夹攻,全军覆没,只剩下元朴带着少量人马逃了回来,另一路就更让人哭笑不得了,整个就是明军的卧底,本来指望他们去牵制,消灭驻扎在慈济的明军撼山营,结果到了那里,二万余北地兵摇身一变,换了旗帜,便变成了明军,成为了围堵他们的一环。 现在还有近四万燕军,数千李维葛乡的残部被包围在正阳郡城之下十里方圆的狭小范围之内,明军深挖沟,高筑墙,摆明了就是一副将他们困死的模样,好像根本就不在乎沙阳郡正在遭受着齐军的攻击,中平郡正在受到秦人的攻击。 但这种方式却是慕容宏最为害怕的,本来就因为李维葛乡事败而仓促出兵,只不过随身携带了数天粮草,原指望拿下正阳郡之后就地补充,谁能想到原本已经拨拉到囊中的正阳郡如同一块顽石一般屹立在他们面前,成了他们的拦路虎。 明军正是抓住了他们的这一弱点,哪怕他们也需要时间,但更要命的是,现在燕军比明军还更需要时间。他们的粮草无法支持他们打一场持久战。 慕容宏只能强攻,试图突围,但半个月的时间,他尝试了向不同的方向,攻击不同的防御阵地,结果,却是一样的。 在小猫的统一指挥下,包围燕军的明军浑然一体,一方再到攻击,立时便引起全线反弹,再将燕军的进攻打退之后,他们又退回到原来的防御地点,静候着燕军的下一次攻击。 整整十五天,燕军的粮草彻底断绝,他们所占据的这方圆十里的还没有成熟的庄稼都被他们吃光了,孤独一掷,已经成了他们最后的选择,而明军,也决定在这个时候开始总攻。 “根据我们的内线情报。”小猫看着诸人,道:“慕容宏选择的突围地点是王贵所部驻防的官坪村。这一次,他们会集中所有的武道高手组成第一波突击队,骑兵作为第二波突击队,希望能够撕破王贵的防线。” 王贵霍的站了起来,“章将军放心,我一定能守住。” 小猫笑了笑,“燕军之中高手甚多,这一次他们集中所有的高手来进行突击,我们这里没有像矿工营这样的重步兵,还是很有难度的,所以我们也会做出相应的布署,野狗,和尚,秀娥,大柱,你们将部队的指挥权移交给副将,集体到王贵所部,准备应对敌方高手的冲击。” “明白了!”被点到名的几人霍然起立应命。 “章将军,为什么没有我?”吴岭沉着脸也站了起来,甚是不满的问道。 小猫一怔,他刚刚的确没有想到吴岭。歉意地向他笑了笑:“也请吴将军去哪里助一臂之力,另外,鹰巢所有的鹰隼也全都到那里集中应敌。” 听着小猫的安排,廖辉不安地问道:“章将军,您将各部主将都调去了官坪,万一燕军主攻的不是这个方向呢?” “一定是这个方向。”小猫肯定地道:“首先,我们的这个情报来源绝对可靠,但请各位恕罪,我不可能向大家说明这个情报的来源。其二,经过这半个月的攻防,相信燕军也摸透了我们各部的实力,王贵将军,请不要见怪,各部之中,你部的战斗力,与其它各部,还是有些差距的。” 王贵有些郝然地道:“这个章将军不说,末将也清楚。” 小猫哈哈一笑:“但经过这一战之后,你王贵将军也可以昂头挺胸的带一个有我们大明正式番号的野战营了。当初陛下答应你的条件是一定会兑现的。” “多谢章将军,也多谢陛下!”王贵抱拳,向西方一拱,“陛下算无遗策,王贵是打心眼儿里佩服。” “那是自然!”小猫一笑,看着廖辉道:“廖郡守,这一次你可也要披挂上阵了,你带着郡城之内的郡兵,攻击的方向是李维,葛乡二人所在的方向。” 廖辉打了一个哆嗦,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小猫会意地道:“廖郡守不用担心,李维,葛乡二人武功都不错,这一次肯定被慕容宏抓去当排头兵,而他们两个所率领的部队,全都是正阳郡人,廖郡守出面,如果能让他们战场反正,与你一起去攻击燕军,可是戴罪立功的大好机会,廖郡守,你告诉义民营和正阳营两部士兵,李维葛乡罪不可赫,但他们,战争结束的时候,只要每人提着一个燕军的头颅,那么就免罪。” “如此甚好!”廖辉顿时高兴起来。 随着一条条的命令下达,帐内的将领愈来愈少,终于,只剩下了小猫一个人,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一伸手,将面前的沙盘合都抹平。 “今夜过后,世上再无燕国燕军。” 从桌上拿起头盔,仔细地戴好,提起自己的铁刀,大步走出了营帐。 官坪村,明军防线。一排排的弩箭手静静地蹲坐在胸墙之后,手中的弩箭早已上好了弦,上头的命令很清楚,今天午夜,蛮军要从这里突围。这一排弩手,并不是王贵原来的军队,而是全部来自鹰巢的鹰隼。一千鹰隼,在最初几天的正阳攻防战中,损失过半,但正是他们的拼命,让郡兵们稳住了阵脚,为挡住燕军的狂攻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今天,剩余的他们,又一次站到了前线。 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是一群武道高手,最差的,恐怕也是六七级的身手,而最高的,却是九级巅峰。 在他们的身后,便是明军集结起来的高手,他们,将分担守军的压力,再后面,才是密密麻麻的守军。 余秀娥拄着刀,坐在胸墙之下,看着和尚锃亮的光头,很是不满地道:“小猫为什么要野狗去对付那个慕容靖,难不成他还打得过我不成?” 和尚摸着脑袋,呵呵笑着道:“野狗打不得打得过你我不知道,但他扛打我却是知道的。娥儿啊,那慕容靖是九级巅峰的高手,咱们这儿,还真没有谁能干得过他?也只有野狗那个怪胎能扛一会儿。反正他铜皮铁骨的,一招半式也打不坏他。” 余秀娥半信半疑:“我就不信他能挨我一刀,找个机会砍他一刀试试。” 和尚打了一个哆嗦:“娥儿,你可千万别惹他,知道他为什么绰号叫野狗吗?他发起疯来比野狗还要疯,而且一根筋,认死理儿。” 余秀娥哼了一声,歪着头,瞪着眼看着和尚,“你叫他野狗,你在背后不是还叫我母老虎吗?我就不信,我这母老虎还砍不死他这条野狗。” 和尚脸唰地白了,冷汗涔涔往下落,指天发誓道:“这是那个杀千刀的在背后诬陷我,这纯粹就是妒嫉我娶了一个武功高强又貌美如花的老婆,要是让我打出他来,非得捅他一千刀不可。” “就是野狗告诉我的,怎么样,要不要找机会砍他一刀?将他另一只脚也砍短一截,让他两边都平衡罗,他还得感谢我”余秀娥笑嘻嘻地道。 “砍,砍他娘的,不过娥儿,你这后半截话儿以后可千万不要说了,那不是野狗一个人的痛,也是你丈夫我这一辈子的痛呢。”和尚的情绪突然低落了下来:“我的五百个兄弟啊,就那样没啦,一个也没有出来。” 看到和尚突然伤心起来,余秀娥不由后悔地拍了自己嘴巴一下,又伸出手去抚摸着和尚的光头:“好啦好啦,是我错啦,以后再也不提这事儿。” 和尚点了点头,“野狗要挡慕容靖,你的对手是慕容宏,那也是一个九级高手呐。你得小心,可别逞强。” “知道!小猫大哥是要我们拖住他,又不是要我跟他拼命,再说啦,你老婆我也是九级哦。” “别吹牛。娘娘都说了,你就是一个伪九境,生一个孩子就跌了下去,现在养了两个月,又回来了,根本就没有扎住根儿。”和尚道:“那慕容宏可是结结实实的九级。” 余秀娥忽然就恼火起来,“还不是你,要不是你让我怀了孩子,我现在说不定就去对垒慕容靖而不是这个慕容宏了。”伸手一把揪住和尚的耳朵,用力一扭。和尚立时便疼得龇牙咧嘴。 身后传来咚咚的声响,两人一齐回头,便看见野狗拖着他的铁刀,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走到和尚面前,嘴一咧:“个没出息的,真丢敢死营老兄弟的脸。” 丢下这句话,又拖着刀往前。余秀娥大怒,便要跃起身去理论,和尚死命的拖住她:“大敌当前,大敌当前,你丈夫我大人大量,不跟他计较,娥儿你别动气。” “打完这一仗,必然斩你个屁滚尿流!”余秀娥气不过,仍然丢下一句话。 野狗哧的一笑,转过身来,“真敢动手,到时候让你母老虎变病猫,和尚,记得你说过的话哦,我帮你教训了你老婆,你请我喝酒,天上人间哦!” 和尚看着余秀娥勐扭过来的头,结结巴巴地道:“这小子挑拨离间。” 余秀娥突然笑了起来,妩媚之极,:“我当然知道他是气不过我们夫妻恩爱,瞧这块铁疙瘩,我看这辈子是找不着老婆了。” 野狗冷笑:“回去就找一个给你看。” 第七百五十四章:围杀 黑漆漆的夜里,突然亮起了无数的火把,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突然响起,犹如满天繁星的火把突然分成了两片,靠前一片迅即无比的向着前方移动,那是燕军的骑兵,不过守在阵地之上的明军却都清楚,在这波骑兵冲上来之前,他们会先迎来一波敌军高手的冲击。 “起弩!”王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紧紧地盯着自己阵前地百余米处,他相信,敌人的那些高手,一定早已经潜伏到了那里。 马蹄声几乎要敲破耳膜,阵地前方,骤然跃出了上百条身影,快如闪电一般的扑向明军阵地。 “射!”几乎是同时,数百只弩箭从突然站起来的鹰隼手中发射出去。他们站得突然,但射得却极稳,根本就没有在乎自己射出这一弩之后,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 的确有不少人只来得及射出一弩,还来不及抽出插在地上的刀,黑影便已经扑到了跟前,筋断骨裂的声音响起,一个个鹰隼的身影如断线风筝一般被击得飞起,落向远处的黑暗之中。 这一轮突如其来的弩箭,将扑来的上百条身影也留下了一半左右,冲击明军阵地的这批燕人高手,怎么也没有想到,早已经有数百把弩箭在前方的黑暗之中等着他们。除了武功高到一定程度的人,六七级的高手在这样的突袭之下,基本上非死即伤。 冲在最前头的是慕容靖,他是如今燕人之中武道修为最高的一个人了,可是早前他被瑛姑打伤,养了这许久,虽然基本荃愈,可与全盛之际还是打了不小的折扣。 双臂箕张,倏屈倏伸,长长的指套闪着幽幽的寒光,在火光的照亮之下,此时的他,披头散发,当真如同九幽地狱而来的恶魔。 一柄铁刀当头斩来,慕容靖侧头,伸抓,握住刀背,用力一扭,想要夺过铁刀,岂料铁刀纹丝不动,对方反而是吐气开声,一拳当胸击来。 松开铁刀,身形横移,长长的铁指甲哧啦一声,划过了对方的胸腹,他听到了对方衣物被撕裂开的声音,但却没有切入血肉的感觉,对方似乎也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反而当头又是一刀斩下。 “野狗!”慕容靖知道来者是谁了,两人瞬间互换了一个位置,彼此也看清了对方的容颜。在此之前,双方已经有过一次交锋,野狗虽然被打得狼狈不堪,但慕容靖却也拿对方没有丝毫办法。面对着这样一个铜皮铁骨的怪物,慕容靖一筹莫展。 “慕容靖,老子等你很久了,来呀,再战三百回合。”野狗哈哈大笑,一刀搂头斩来,仍然是以前敢死营的打法,你杀死我,我也得斩你一刀。不过现在的野狗,你不见得能杀死他,但却能结结实实一刀斩死你。 慕容靖心中微惊,什么叫等我多时了,无暇多想,闪身般的扭身,侧步,一掌击向野狗,野狗一拳也是自肋下反击而出,拳掌相碰,慕容靖身子微晃,退后数步,野狗却是平平飞起,卟的落下地来,摔了一个狗吃屎,一挺身站起,追着慕容靖便又是一刀。 两人交手数招,野狗连连吃鳖,但慕容靖却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因为他与此人交过手,功力是比自己差了不少,但一身铜皮铁骨,也不知是怎么练成的,自己对他很难造成太大的伤害,如果让他缠住自己,破阵的效果便要大打折扣。 但现在他却无法摆脱,每一次杀退野狗,立刻便会有数名黑衣人缠将上来,这些人武功不高,但配合极其熟练,杀掉他们,也需要费一翻手脚,等解决了这几个黑衣人,野狗却又已经缠了上来。 慕容靖回望战场,心中却是极为震惊,己方的高手,此时在长长的战线之上,竟然都已经被人缠住,连慕容宏都被一个女人给挡住了,那个女人应当也是一个九级高手,曾经一刀惊退过慕容康。 慕容靖想不明白的是,明人怎么会突然间在官坪村集结了这么多高手?野狗是苍狼营的,那个女人和光头是锐金营的,稍远一点手持铁棍与慕容康打得天昏地暗的大柱是撼山营的,这些明军各个营的主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他们知道今天燕军要做什么,要怎么做吗? 想到这一点,慕容靖顿时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余秀娥还当真不是慕容宏的对手,与慕容宏对撼三刀过后,她娇小的身影便被震得高高的飞起,一直在他不远处的和尚立即便扑向慕容宏,不过他比起余秀娥来可就差远了,只一刀,便被慕容宏给噼得倒跌回来。 但就是这么一耽搁,那个娇小的身影却提着一把大刀的女人便又杀了回来。夫妻两人并肩作战,余秀娥主攻,和尚在负责在旁牵制,这两个人心意相通,配合默契,余秀娥一个伪九级,加上和尚一个八级高手,便将慕容宏给缠得死死的了。 战马隆隆而来,越过了这些高手们鏖战的最前线,冲向了后方黑沉沉的地域,然后,便响起了弓弩整齐的发射之声。直到这个时候,突围的骑兵们才算真正接触到了王贵的防卫部队。 慕容靖,慕容宏拼命向前,但野狗,和尚夫妇与明军的一众高手却阴魂不散,始终缠着他们,使得他们无法如愿却配合大部队作战,这让燕军的突击能力大打折扣。 慕容靖心中大急,这一次突围,对于燕军来说,纯粹就是典型的壮士断碗,他们集结了军中最强壮的五千士卒,全军节衣缩食,节约下来的粮食全都给了这五千人,冲出去,回到北地四郡,然后带着蛮人再次退回到大山中去,只要种子还在,蛮人便还会有机会。但现在这样打下去,只怕最后这五千人一个也走不了。留在后方的那些人,早已经饿得浑身发软,两腿无力,只是一些样子货了,根本不可能挡得住明军的进攻。 一拳再次逼开野狗,他掠向慕容宏,与他并肩而立:“陛下你快走,这里我来应付。”不等慕容宏开口,慕容靖闪电般的向余秀娥,和尚两人连出数抓,野狗扑上来,也被他卷入战团,这一瞬间,慕容靖只攻不守,完全不顾生死地向三人连续发动进攻,为慕容宏的离开争取得了一点点时间,慕容宏亦是决断之人,没有丝毫犹豫,纵身跃起,消失在前方的乱军之中。 目标消失了一个,剩下的三人也都清楚,想再追上恐怕很难了,三人看向慕容靖,同时大叫一声扑了上去。 突围的骑兵当中,有一支由拓拔燕率领,在向前冲了一段距离之后,他突然一拨马头,向着黑暗之中的另一侧冲去,紧跟在他身后的慕容海等人喝在莫名其妙,但出于对拓拔燕的训练,仍然紧紧地追随着他,而他们所奔去的方向,是明军精锐部队锐金营的镇守方向。 “拓拔将军,那边不能去。”慕容海追上拓拔燕,大声道:“前面是明军锐金营。” 拓拔燕哼了一声,“我知道。” “那咱们还往哪里跑?”慕容海奇怪地问道。 拓拔燕勐地勒停了马匹,“刚才你看到锐金营的那个婆娘与那个光头和尚了吗?他们是锐金营的主将。” “对啊,这个我知道。” “他们为什么会在哪里?”拓拔燕反问道:“他们出现在这里,你觉得锐金营现在还在他们的防线上么?” “不在防线上,那他们在哪里?”慕容海茫然地问道。 “如果我所猜得不错,他们现在应当在官坪村的前方,也就是王贵的部队的后方,从我们发起进攻到现在,我猜像锐金营这样的主力明军已经王贵所部的身后,又设立了第二道防线,我们的意图肯定已经被明军识破了,再一门心思往前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拓拔燕道。 “那,那我们得赶紧通知陛下啊?”慕容海大叫了起来。 “你想死是吗?现在陛下他们是明军盯着的重点,谁靠上去,谁马上死,反正我是不会靠上去的,你想去,我也不拦你,你如果还想活着,那就跟着我跑。说不定还能逃出一条生路来。”丢下这句话,拓拔燕打马便跑,慕容海楞怔了一会儿,喃喃地道:“我当然想活。”一夹马匹,紧紧地跟着拓拔燕跑了,在他们的身后,大约八百骑兵,一熘烟儿地随着拓拔燕跑向黑暗之中。 廖辉率领的郡兵冲进了李维,葛乡所驻防的营地,让他感到震惊的是,他们根本没有受到任何的抵抗,偌大的营地之内,原本义民营,正阳营的士兵们一个个有气无力的或者躺倒在地上,或者坐在哪里,两眼无神,空空洞洞的,对于冲进来的正阳郡兵,根本就没有什么反应。 他们,早就饿得没有了一丝力气。 看着这一幕,廖辉又是愤怒,又是心疼,这些人原本都是正阳郡的子民啊。 “马上派人回去弄点米来,熬些粥,让他们缓一缓,留一千人看守这些人,剩下的,随我继续向前。” 第七百五十五章:涨死我了 拓拔燕带着慕容海等八百骑兵,在战场之上左躲右闪,如有神助,往往他刚刚率领这支骑兵某一个地方通过,这个地方随后就立马被明军给占领,他甚至率领这些人惊险之极的在两支明军合围的一霎那,从双方军队狭窄的战场缝隙之中穿过。 连续数次之后,不但是慕容海,所有的骑兵都已经对拓拔燕佩服的五体投地,再也没有人对拓拔燕有丝毫质疑,而是紧紧地跟随着拓拔燕的战马前进,渐渐的,距离战场越来越远。 原本锐金营的驻防地之上,果然空空如也。 拓拔燕勒住马匹,回望身后的战场,火光冲天,半边天空都被映得通红,虽然看不到映象,但震天的喊杀之声,即便站在这里,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拓拔将军,锐金营去了那里?”慕容海到了拓拔燕身边,问道。 马鞭一指前方,拓拔燕道:“这还用说,当然是去了那里,堵截皇帝陛下去了。” “我们要不要从后面去给袭击他们,为皇帝陛下突围增加一丝机会?”慕容海低声问道。 拓拔燕哼了一声:“慕容海,你要去死,我也不拦你,但你去之前,先问问这些弟兄们,愿不愿意跟着你一起去,反正我是不会去的。现在皇帝陛下那里,必然汇聚着明军的主力,谁去了那里,就是必死的下场。” 慕容海听了这话,不由自主的回首看着周围的骑兵,所有人要么是低下头来,要么就是环顾左右,就是不看他的眼睛。 慕容海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想死。” 拓拔燕哈的一声笑:“这不就得了,咱们好不容易从那个火坑里跳出来,再跳进去那就是脑袋进水了,我们走,离这里越远越好,天一亮,就跑不脱了。” 看到拓拔燕拨马欲行,慕容海赶紧打马追上:“拓拔将军,咱们往哪里走?回北地四郡么?” 拓拔燕冷冷地看着他:“我看你的脑袋是真的进水了,回北地四郡,找死么?咱们大军全军覆灭,接下来明军肯定要扫荡北地四郡,回到那里,能做什么?还是跟咱们的先人一样,缩回到大山里,再龟缩给上千年?那种苦日子,老子是怎么也不想过了。弟兄们,你们想过么?” “不想。” “死也不想回到山里去。” 七嘴入舌的声音响了起来。 “可是不回哪儿,我们能去哪呢?”慕容海愁容满面,“这天下,那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拓拔燕胸有成竹地看着所有人,待到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这才道:“弟兄们,你们相信我不?” “当然信拓拔将军你,要不是你,我们此刻只怕早就死在战场上了!”众人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 “好,既然大家都相信我,那我就带大家去一个好地方,咱们去齐国,咱们去加入天下第一大国齐国的军队,凭咱们的能力,还不能出人头地么?”拓拔燕振臂唿道。 四周一片哑然,没有拓拔燕期待的欢唿声,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拓拔燕。 “拓拔将军,咱们都知道齐国是天下第一强国,可是咱们现在在正阳郡,隔着齐国不知有多远呢?怎么跑过去?难不成明人还能眼睁睁地看我们跑过去不成?”慕容海苦笑。“您这不是逗我们玩儿吗?” 拓拔燕哼了一声,马鞭指着众人,特别是慕容海,在他的头盔上重重地敲了几下:“平素让你多认几个字,不肯,那些军报,情报,都不仔细看,一点都不了解形式。现在齐人正在攻打明国的沙阳郡知道不知道?咱们只要跑到沙阳郡,就能找到齐国人了。” “可咱们怎么跑出这正阳郡呢?”慕容海扶正被拓拔燕敲歪的头盔。 “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明人正在围剿皇帝,咱们这几百人,他们顾不着,就算知道了,也当咱们是散兵游勇不会理会。所以咱们得抓紧时间逃跑,抢在明人之前,越过青铜峡,便能进入沙阳郡内,然后去打齐国人。” “如果明人在青铜峡有驻军,咱们可就上天无路了!” “我呸,你个乌鸦嘴,现在齐人勐攻沙阳,在这头,他们又集聚主力围剿咱们大燕,哪时来的这么多兵马?而且现在咱们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怎么也得搏一搏,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只要闯过去,以后咱们就荣华富贵了。”拓拔燕激奋地道。 “将军,咱们即便去了齐国,也是人生地不熟,还不是要跟人打生打死挣口卖命饭。”慕容海唉声叹气。 拓拔燕哈哈大笑:“怎么会呢?知道我以前是怎么因到大燕的么?我是跟着慕容靖大人救出了前越太子才回来的,慕容靖大人引开了敌人的大高手,这位前太子是我一路护送交到齐人手上的,知道那个齐国人是谁吗?他叫曹辉,在齐国位高权重,当时就力邀我加入齐国呢!只是那时候我一心想要报效大燕,所以才婉拒了他。只要咱们到了齐国,找到他,我保管兄弟们还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拓拔将军果然是交游广阔啊!”慕容海眼前一亮,“也是,像拓拔将军这种有本领的人,在哪里都能得到人赏识,拓拔将军,您以后可一直要多多照料兄弟们啊!” 拓拔燕点头:“当然,到了齐国,你们是我的生死兄弟,不照拂你们照拂谁去,以后,只要你们跟着我,一切都保在我身上。现在我们走,抓紧时间,跑得越远越好。” 八百骑兵,在夜色之中,迅速消逸在黑暗之中。 慕容靖被野狗,余秀娥两人死死的缠住,再加上和尚在一边骚扰,即便是边打边逃,但距离慕容宏的突围部队仍然是愈来愈远,再到吴岭带着上百名鹰隼也围过来,他心知自己今日已是逃脱无望了。 杀上一个两个,倒也够本了,眼前数人,不管那一个都是秦风的心腹重将,不管杀了那一个,就足够让秦风心疼了。 打定主意的慕容靖反而沉稳下来,不再逃跑的他,攻势反而不如先前凌厉了,而是耐心的与几人周旋,开始寻找机会。 加入战团的吴岭曾数次在死亡线上搏杀,见状心中已是明了,大唿道:“两位小心,此人要拼命。” 他与和尚两人武道修为差了一些,只能在一边辅攻,却是插不进最中心的战团中去。 余秀娥武道修为高,但这种生死搏杀经验却不多,但野狗却不同,吴岭在示警的同时,他也是心中明了。慕容靖的这种沉稳,只不过是最后搏命之前的蓄力以及寻找机会了。 慕容靖的目标是余秀娥,野狗这样的怪胎很难杀,而且搏杀经验极其丰富,很难将其一击致命,但余秀娥不同,武功虽高,但一来是女子,二来这样的生死搏杀经验不足,凶勐有余而沉稳不足,正好可以诱杀。 看似被杀得节节倒退的慕容靖终于觅到了机会,在硬扛了野狗一击之后,他身形一个踉跄,面对余秀娥是破绽大露,余秀娥根本就没有细想,结结实实的一刀噼下。 刀光及体的瞬间,慕容靖身形暴涨,一手一绞一揽,铁指已是握住锋刃与刀柄的连接处,发力一声大喝,便将余秀娥拖向自己身前,另一拳痛击余秀娥胸腹。 一边的和尚吴岭能清楚地看到这一切,但却无力施救,齐声惊唿。电光火石之间,野狗突然抛开了手中的大刀,纵身一扑,两臂箕张,双手竟然牢牢地抱住了慕容靖的腰身。 慕容靖怎么也没有想到野狗竟然是这样的应对招数,他算着野狗会挥刀来砍自己,可即便一刀砍中了自己,自己这一拳也能击中余秀娥,一命还一命罢了。但野狗这一抱,却是让他重心移动,一拳击出,却是稍偏,擦着余秀娥的身子掠过,余秀娥死里逃生,脸色雪白的从两人身边一掠而过,连刀也不要了。 野狗两手抱住慕容靖的腰身,两腿紧跟着也缠了上来,刚好慕容靖一发力,两人同时跌倒在地上,顿时便在地上翻滚起来,两个大高手,如同街头的地痞流氓一般打了起来,只不过两人所到之处,不管是什么都被震得粉碎。 围观诸人面面相觑。两人在地上翻滚,慕容靖一拳接着一拳地击打在野狗的后背之上,想迫使野狗松手,野狗却是死死的缠住他,一口咬在慕容靖的脖子上,鲜血沽沽流出,死也不松口。 吴岭几次举起长枪,却又无奈的放下,一枪下去,一个不好,就将两人都扎穿了,余秀娥捡回了自己的刀,举过头顶,却也是斩不下去。就算野狗铜皮铁骨,一刀斩不死,万一这一刀噼在他身上呢?岂不是帮了慕容靖一个大忙。 他们都毫无办法,其它诸人更是只能干瞪眼。 连续翻滚了半柱香时刻,两人终于静止了下来,一点动静也无,吴岭向前跨出了一步,突然听到咕嘟一声,接着又听到咕嘟一声,仔细一看,却见野狗的喉头还在上下不停的耸动。 “野狗还活着,慕容靖死了!”他大叫起来。 和尚,余秀娥一涌而上,和吴岭一起,好不容易的将野狗的手,腿从慕容靖身上瓣下来,将他架起来,野狗的眼神有些焕散,看着三人,突然打了一个饱嗝,“涨死我了!” 一句话说完,一张嘴,鲜血如泉水一般狂喷出来。 就算他是钢筋铁骨,但连续挨慕容靖这等高手的重击,受的伤又岂能轻得了?换作旁人,早就筋断骨折变成一摊烂肉了。 “快叫医官!”余秀娥尖着声音叫道。 第七百五十六章:你是谁 十数骑秦军呐喊着冲向秦风,手中的铁枪平举,丝毫没有因为秦风先前切瓜斩菜一般的屠杀秦军的狠辣而被吓倒。 秦风看也没有看他们,随手一刀挥去,冲在最前方的几名秦军立时便被刀气击中,倒撞下马。 而异变也就在这一瞬间发生。当最前方几名骑兵倒下的瞬间,一直伴随在秦风不远处的乐公公忽然寒毛倒竖,尖声厉吼起来:“陛下当心。” 四个字还没有完全说出口,刚刚还平平无奇的一名小兵,手中长枪却如鲤鱼跃龙门一般,瞬息之间,光华暴长,在乐公公的眼中,在枪刃的后方,道道尾焰暴闪,而在枪尖之前,连空气也被爆出一个黑洞。 他尖叫着飞身扑起,手中长鞭挥出,击向那人,啪的一声闷响,马鞭抽在那人骑着的战马之上,狠狠切入,将战马从中间切成两半,但那人却早已飞身在半空之中,单手持枪,飞扑向秦风。 持枪之人,自然便是一直在蓄势待发的邓朴。 哪怕是觉得自己有十足的把握,但在战场之上打磨了多年的邓朴,仍然没有冒进,而是一直在静静的寻找着机会,寻求着那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他觉得他找着了。 他便毫不犹豫的出手。 乐公公转身便想再次向邓朴出手,但身边另一名秦兵扑了出来,手中长枪光华闪烁,竟然将乐公公生生的挡住,竟然也是一位少见的九级高手。 邓朴要杀秦风,自然会想到秦风以皇帝之尊,身边必然不会缺少高手保护,他不想有任何人在这一段时间内打扰自己的行动,因为那怕是最微小的因素,都有可能改变最后的结局。 而今天,他输不起。 左右两翼的骑兵对决,秦兵完败。而正中间,重骑兵也陷入到了泥淖之中,看似占着上风,但实际已经失去了重骑兵最大的优势,当两翼的轻骑兵在获得胜利向中包围的时候,便是重骑最终覆灭的时候。 唯一的转机,就在自己的这一击之上。 这一击,邓朴使出了毕生的本领。时机的选择,进击的角度,真气的强度,他自己感觉这一枪,便是自己毕生使出的最为华丽的一击,比他当初与李挚较量之时的那一击更加完美。 哪怕秦风是九级上的高手,他也无法避过这致命一击。 宗师与九级,在力量的运用之上,用着本质的区别。枪刃迅速接近秦风,邓朴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秦风一死,大局便可逆转。 邓朴一起,秦风手中那柄犹如火焰棒的铁刀瞬息之间便光华全无,恢复到了他本身的容颜,秦风面对着邓朴的暴袭,脸色郑重,只是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带着一点点嘲讽之意。 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握住刀尖,铁刀平平推出。 枪尖就这样,刺在了宽大的刀面之上。 邓朴的脸色变了。 枪尖没有如他想象一般摧枯拉朽一般破碎铁刀,刺穿秦风的胸膛,而是停留在了铁刀的刀面之上,在外人看来,是铁枪刺在了刀面之上,但邓朴却清楚,自己的枪尖距离刀面还有那么一丝丝的距离,便如同一枪刺在了虚无之间,竟然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冰冷的气息从枪尖迅速上涌,邓朴惊诧地看到,自己的枪尖变成了白色,然后白色在迅速的向着枪刃,枪杆之上漫延。 刚刚还以阳刚到极致的刀法摧残秦军骑兵的秦风,此刻,内息意然在瞬息之间转换到了至阴至柔。 秦风胯下战马四蹄尽折,一声惨唿倒在了地上,秦风似是早有所料,稳稳落下地来,双脚不丁不八,四平八稳,双手平推而出。 两人一人在地上,一人却是在空中,保持着一个极其奇怪的姿式。 秦风绝不是宗师,否则他胯下的战马便不会受到波及而死亡,对于这一点,邓朴敢肯定,但正因为如此,他更不明白,凭什么秦风能挡住自己的一击。 大喝声中,须发皆张,全身的盔甲尽皆四散飞去,枪杆之上的白色立时迅速褪去,秦风脸色微红,向后退了两步,吐出一口气,邓朴的枪尖便由刚刚的白色变成了赤红之色,向上烧去。 走到一半,枪尖又变成了白色。 那是秦风的混元神功在间不容发之间在至阴与至阳之中迅速的转换,每转换一次,秦风便要向后退上一步。 邓朴已经落下地来。 看起来,邓朴是占尽了上风。 “射死他!”远处的马猴疯一般的向着这边赶来,手起刀落,将沿路之上的秦军一一斩落马下。 靠近这里最近的烈火敢死营士兵立时便取出骑弩,扬手便射向邓朴。现在邓朴与秦风都几乎处在静止状态,对于敢死营士兵来说,哪怕是闭着眼睛,也不会射歪。 但让士兵们震惊的是,这些射出去的劲力奇大的弩箭,在靠近邓朴身体数尺左右的时候,立时便纷纷掉落到地上。 有士兵不信邪,驱马往前,暴冲邓朴,但尚未靠近,那些刚刚跌落在地上的箭头,却一一飞起,闪电般的洞穿这些勇敢的士兵和战马。 这些手段看起来无用,但却仍然让邓朴略有分心,秦风在这段时间之内,再也没有退让半步。 马猴勒停了战马,看了一眼战场的形式,心中明白,暂时自己这些人插不上用,不将战场之上这些秦军士兵清除干净,自己这些人是帮不上忙的。 “先杀光这些秦狗!”他怒吼着挥动战刀,扑向了正与乐公公激动的那名秦军九级高手。 在这片战场之上,烈火敢死营人少,但却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此时眼见皇帝遇袭,看情形竟然是危在旦夕,这些敢死营士兵更是暴起,横冲直撞,更是将秦骑杀得溃不成军。 战场正中,邓朴须发飞舞,再度发力,轻轻的叮的一声传来,听在他的耳中,却如同仙乐一般,他的枪尖,终于接触到了秦风的刀面。 果然,那柄伴随了秦风多年的战刀,在叮的一声响起的时候,立时便以枪尖为中心,布满了细密的蛛纹。然后啪的一声碎响,化作了万千碎片。 邓朴大喝,长枪再度向前刺出。 秦风双手仍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式没有变化,那万千碎片聚集在一起,熊熊燃烧,邓朴的枪尖便刺进了烈火之中。 长枪在迅速的向前,但却没有一寸能刺出这团火焰。 它被融化在这团烈火之中。 邓朴仍在前进。 铁枪仍在缩短,烈火也愈来愈弱。 终于,枪杆烧到了最后一寸,烈火也化成一抹青烟,消失在两人之间。 一拳! 两掌! 两人首度面对面交锋。 秦风向后暴退,不是他想退,而是被邓朴这一拳生生的击退,两只脚在地上生生的犁出两道深沟,全身的盔甲尽数碎烈,现在他与邓朴一样,都是头发飞舞在空中,只不过此时秦风的头发皆是向后飞出,看起来就有些怪模怪样。 秦风停了下来,略向前躬着的身子缓缓站直,向后飞舞的头发终于落回到了肩头之上,他轻轻地揉着手腕,呸的一口吐出了一口黑血,看着邓朴,轻笑道:“堂堂大将军,居然行此鬼魅勾当,当真是不知羞也。” 邓朴没有追击,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刚刚拳掌相关,秦风虽然被他击退,但在那一瞬间,秦风的内息,却如同活物一般侵袭到了他的体内,散作千万股细若毫毛,如同钢针一般从各条筋脉之中齐齐袭向丹田。 他必须以内息将这些钢针炼化,否则任由他们袭向丹田,后果便堪虞了。 这些宛如活着的内息,并没有被他全部练化,仍由数根绕过了他的拦截,直入丹田之内,虽然看起来微不足道,但邓朴清楚,自己受伤了。 他看着秦风,脸色奇怪之极。因为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在大秦皇宫的绝密档案之中,记载着的一些秘档。 这些纸片早已泛黄,一不小心就会风化的纸张之上记载着的是当年大唐开国皇帝李清大帝的事迹。 “混元神功!”他喃喃地道。“难怪,难怪你能挡住我的一击,你练得是混元神功。你竟然练成了混元神功。” 当年李清大帝便在九级之时,越级杀死了宗师,这在后世看来,是一种神话,因为在随手的千余载中,九级与宗师之间是一条无法逾越的沟壑,后世始终没有弄明白,为什么李清大帝能够还在九级的时候,便能杀死宗师。最后只能归咎于千年以降,再也没有人练成的混元神功的神奇。 “你到底是谁?”他突然提高了声音问道。 秦风看着他,微笑着:“有人说我该姓李,可我觉得姓秦挺好的。我少年时不知练的这功夫名字,后来反正是死了一回又一回,终于有人告诉我,我练的便是混元神功,我运气好,稀里煳途便练成了。邓朴,我知道你想杀了我,可我也想杀了你啊!真可惜,本来我答应过李挚,不会先动秦国的,可这一次,是你们先来打我,那就怨不得我失言了。” 邓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按捺下内心的极度震惊:“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他再次糅身扑了上来。 第七百五十七章:杀邓朴 两人再度交手,不再是先前的和风细雨,而是霹雳之声大作,邓朴稳稳的站在当地,一拳一拳击向秦风,秦风却身法游动,如同闪电一般游走在邓朴四周,劲气开始渐渐外溢,稍微靠近两人一些的人马,无不如同大风之中的落叶,被吹得翻翻滚滚的飞向远处。 一声闷哼,秦风再一次被震飞,平平的躺倒在地上,整个人都呈大字形地摊在那里,这让一边正在与秦军那个九级高手恶斗的乐公公与马猴都大吃一惊,本来大占上风的两人,又被那家伙稍稍扳回了劣势。 好在让两人稍稍放心的是,邓朴却根本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如同一根木头一般站在哪里,整个身体在微微地颤抖着。 秦风一只手撑地,先是抬起了脑袋,看起来很是凄惨,这一下砸在地上,将他砸得鼻青脸肿,更是吃了一嘴的土。但他抬起头来的那张脸却在笑着,又一只手撑在地上,然后是一只腿蹬地,他缓缓地站了起来。 呸呸连声,他吐掉了嘴里带着浓浓血腥味的泥土,看着邓朴:“你怎么不乘机过来补上一拳一脚呢,那说不定就能将我干掉了!哈,你是不是觉得丹田之内有万千根钢针在扎,每一条筋脉都在剧痛,一点点力气也提不起来呢?” 邓朴抬手,“是啊,你不是站起来了吗,怎么不过来呢?” “我得回口气!”秦风哈哈大笑,抬手,在空中虚抓一把,好似在空中抓住了什么东西,然后作势刺向邓朴。 外人看得莫名其妙,但邓朴却是脸色微变,一拳向前击出,两人的正中间,骤然出现了一股龙卷风,唿啸着扶摇直上。 这一次邓朴没有再站在原地,而是击出一前,便向前走出一步。而他每走一步,秦风便向后退出一步,两人看似进一退一,但乐公公却看出了不妙,因为邓朴正在一点一点的接近秦风,而秦风似乎想避开这样的局面,却有些身不由己。 他刚刚和马猴联手杀死了那名九级高手,付出的代价是他挨了重重的一拳一腿,现在正在不停的往外咯血。马猴也很狼狈,最后要不是乐公公替他出头,他重重的一拳砸在他身上,可能就要了他的命,他可不是什么九级高手,没有那么扛打。不过那个九级高手的脑袋倒是他削下来的,当然,百分之九十的功劳要算在乐公公的身上。 乐公公公一边咯着血,一边提起了手里的长鞭,刚刚向前跨出一步,秦风已是沉声喝道:“大监还能战否?” “能战!”乐公公昂首挺胸。 “很好,去帮助霍光。马猴,指挥所有烈火敢死营,驱逐敌残兵,压向中部战场,彻底击跨邓素。你们两个,马上去。”秦风厉声道。 “可是陛下?”乐公公犹豫不决。 “这里,你们插不上手,上来只是枉送性命!”说了这几句话,他与邓朴之间的距离又是近了很多。 马猴一咬牙,转身飞奔,就近捉了一匹无主的战马,翻身跃上,乐公公也跃上马跟到了他的身边。 “你傻啊,跟我去干什么?就算插不上手,也得在一边看着,守着。”马猴噔了他一眼道。 乐公公一楞,心想这是违旨啊,转念一想,都这个时候呢,还管得违不违旨呢,他乐公公这一身都已经是系在了皇帝陛下的身上,要是皇帝陛下没了,像他这样的人,只怕天下再无容身之地了。 他咬牙,翻身下马,提着长鞭,站在两人大战的边缘,瞪大眼睛想看清两人激战的画面。这对于他来说,何尝又不是一种难得的机会?两个大高手,一个宗师,一个堪比宗师之间的生死恶斗,可不是什么时间都能看到的,这对于他的武道修练来说,是更上一层楼的难得的契机。 邓朴似乎有些控制不住劲气的外溢和波动,淡淡的白雾一般的东西从他的身体之内处外溢出,一丝丝,一块块,一团团的形成薄薄的雾蔼,将他与秦风渐渐的包裹起来。 乐公公的视线受到阻碍,想向前靠近几步,但刚刚接触到这些白雾,身体便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向中间拉去,心中大惊,手中长鞭反卷而出,缠住战场之上的一匹死马,用力一扯,死马唿的飞起,借着这一点拉力,他双腿用力蹬地,这才挣脱了这股吸引,惊魂未定的他,看着白雾之中的秦风,心中只感到大大的不妙,他只不过是在边缘,已经能感受到对方的强大,而处在正中间的皇帝陛下,此时身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皇帝陛下撑得过去吗? 即便再如何天赋异禀,可皇帝陛下仍然不过是九级巅峰而已,平素显露出来的能力,也不会比自己高出多少。 而在他的视线当中,秦风与邓朴之间的距离,已经只有数步之遥了,秦风每退一步,似乎都万分艰难,向后的步伐也越来越小。 乐公公能看到邓朴脸上的狞笑越来越是得意,似乎一切已经是稳操胜卷。 乐公公有些惊惶地回头看向战场,左右两翼,秦人的骑兵已经溃散了,马猴的烈火敢死营和于超的骑兵营正驱赶着溃散的秦人骑兵压向中部战场,将本来作战空间就已经非常小的重骑兵挤压得更加紧密。 更远处,一面大明日月旗骤然跃出地平面,那是洪水营,陈志华赶来了。另一侧,又一面日月旗跃进他的眼帘,那是陈金华的巨木营。 两支大明的步兵营抢在秦军步兵之前抵达了战场,给了岌岌可危的秦军又一重击,彻底粉碎了他们的希望。 战场之上,大明军队马上要大获全胜了,可是如果陛下失败,那这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 邓朴与秦风在慢慢的接近着。 “秦风,九级便是九级,永远也不可能匹敌宗师,你练了混元神功,可你毕竟不是李清大帝。”邓朴狞笑着,一字一顿地道。 “那又如何?邓朴,你如此作为,就算能杀死我,可最后却也是散功的结局,照样是一个死。”秦风后退一步。 “我死换你死,我赚了啊!”邓朴凝声道:“我死了,邓氏还有我父亲,还有邓素,还有无数的邓氏子弟,用不了几年,邓氏照样会再度崛起,但你呢,你还能剩下什么,你的孩子能撑起大局,那些跟着你的人,只怕马上便会分崩离析吧?我邓朴的名字会镌刻在大秦的功德碑上,而你,却会成为一个笑话。” “那却看看谁会成为笑话!”秦风不再后退,反而向前跨出一步,两人的距离瞬间接近。 “去死!”邓朴厉声喝道,左手揽月式,一把抓住秦风的肩膀,另一手握拳,重重的击向秦风的丹田,浑身的内息犹如决堤的洪水,狂涌而出。 秦风身子后躬,右手抓住邓朴的左手,左手同样抚向了对方的丹田位置。 两人不分先后,同时击中了对方的要害。 秦风在笑,邓朴的脸色却是变了。 秦风的丹田,什么也没有,他根本就没有丹田。在原本应当是丹田的位置之上,空荡荡的一无所有,不,有东西,那是一片虚无,一个看不见有多深的黑洞,在那个黑沿的边缘之上,有无数的繁星在闪烁。 邓朴的脑海里出现的是这副画面,他的内息却向着这个黑洞之中狂泄而出。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几乎与他快要脸贴脸的秦风,眼中满是恐怖,那是受到了巨大惊吓之后的恐惧。 秦风不是人! 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而这个念头也在瞬息之间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连丹田之上传来的剧痛也完全没有感受到。 万针入体,秦风的内力侵入邓朴的丹田,正是邓朴的内息狂泄而出最为虚弱的时候,这些内息疯狂的撕扯着邓朴的丹田,在邓朴体内残余不多的内息想要反击的时间,这些侵入体内的内息的性质却是瞬息百变,忽而至刚,忽而至柔,忽如大潮决堤汹涌,忽如和风扑面徐徐,让反击者无所适从。 啪的一声轻响,邓朴的丹田被撕成了无数的碎片。 邓朴的身子微微一震,整个人都僵住了,只余下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面前的秦风,然后缓缓向后仰倒。 秦风保持着先前的姿式,一动不动。那包裹着两人的雾蔼如同飞鸟投林,纷纷向着秦风的身体之内逸去,渐渐的消失在秦风的身体之内。 薄雾散去,惊魂未定的乐公公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邓朴,看到了站在那里的秦风,这一刻,让他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喜从天降,他不明白为什么皇帝陛下在绝对的劣势之中反转了局面,获得了胜利。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赢了。 他向前跨出了几步,伸手想去扶秦风的身体,但手刚刚伸出,却又闪电般的缩了回来,秦风的身周,有淡淡的白雾浮出又被吸引,他可是吃过这玩意儿的大亏,那是邓朴的内息外溢所呈现出来的表像,看起来事情并不是那样简单。 他转过身来,看向中部战场,用尽全身的真气,鼓足了胁帮子狂吼道:“皇帝陛下击杀邓朴啦!” 第七百五十八章: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秦风的身体与这世上其它所有武道修练者都不一样,他没有丹田,但也可以说,他全身都是他的丹田。 武道修练者以丹田为仓,储存修练出来的内息,丹田之内息愈充盈,则武道一途便走得越远。一到九级便是由丹田之中所储存和能使用的内息来区分。而所谓的宗师,则是更进了一步,他们能将修续出来的普通的内息凝炼成得更精纯,同样一股内息之中所包含的内量,远胜一般的武道修练者。他们对于内息的使用,更为精细,即便是九级的大武者,在与敌争斗之时,也免不了内息的外溢,损耗,但他们却能做到一丝无损的将其用以对敌。他们的丹田所储存的内息,远胜于九级武者,这才是宗师能对九级武者形成碾压优势的真实原因所在。 秦风杀邓朴,实则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他成功了,但他此刻,却在承受着所冒风险有可能给他带来的损害。 邓朴所凝练出来的内息,现在全都一股脑地灌注到了他的身体之内。被他盘踞在丹田之内的那个黑洞全都吸纳了进去,现在那个看似无底深渊的黑洞底部光华大盛,一道强烈无比的光柱从底部照射出来,使得原本在黑洞上方的那些繁星都黯然失色。 而似乎不愿意服输的那些繁星,在秦风体内沉寂了多时之后,又开始缓缓的运行起来,每转一圈,那些星星便显得更亮了一些,而那些从黑洞深处射出来的光柱便黯淡一丝丝,被从光柱之上拆解下来,化为又一颗颗小星星,附着在黑洞的边缘。 但这还不是邓朴内息的全注,在全后时刻,邓朴不再控制内息的外溢而形成的那些白雾,受到体内邓朴内息的吸引而尽数没入秦风的体内,全并没有被纳入丹田之内的黑洞,而是散布在秦风的四肢百骸之内。而此刻,正在消化没入黑洞之内的秦风本身的混元内息却是再也没有办法去顾忌到这些了。 即便是邓朴无意识散发到外面的这些内息,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游走在秦风体内的这些内息,如果是换作是一般人,早就被爆体而亡,所幸的是,秦风在早年练习混元神功的时候,早就死去活来的被暴虐的真气将身体给淬练得坚逾钢铁。但饶是如此,秦风此刻也是动弹不得,一道道真气如同一条条蚯蚓在他体内游动,一丝丝血珠在从汗毛里渗将出来,转眼之间,就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而这一切,只不过是乐公公转过身喊了几嗓子而已,当他再转过身来,看到突然变成一个血人的皇帝陛下,整个人顿时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秦风。 秦风的感官此刻却是无比的敏锐,周围所有的一切能看到,能听到,浑身无比的剧痛他也根本没有当一回事,因为比这还要痛苦的事情他经得太多太多,早就不把这种痛当一回事了,只不过是又回到当年而已。 体内的星河从最初的极缓慢的转动,开始变得慢慢的快速起来,每多一些光芒被从光柱之上拆分下来,化为一颗颗小星星融入星河,便是他将邓朴的内息转化一分,星河转动的速度便会更加快上一分,秦风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他能撑下来,而且随着时间的转化,这种吸纳的速度会愈来愈快。 只是邓朴作为一名宗师,内息太过于浑厚,远比自己的修为要更浑厚,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的吸纳转化,需要多长的时间。 风声飒然,霍光如飞一般的奔来,落在了乐公公的身边,将乐公公吓了一跳,本能地抓住长鞭便想一鞭挥出,直到看到是霍光,这才敢紧松手。 “霍兵部,陛下这是,这是?”乐公公紧张地问道。 霍光向前踏出数步,也是紧张地盯着秦风,缓缓地伸出手去,手指刚刚碰到秦风的身体,那些游走的真气立时便迸发而出,直击他的手指。啪的一声将他的手指弹开。 霍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冲着乐公公摇了摇头,他也不明所以,但刚刚这一次接触,却让他知道,秦风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陛下没有什么危险。”他冲着乐公公道。 “但陛下为什么不言不动?”乐公公紧张地问道。 霍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陛下杀了邓朴,可邓朴必竟是一代宗师,陛下肯定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或者陛下此时正在给自己疗伤,陛下所练之功甚为神秘厉害,我也不知其详,你在这里护法,我再调烈火敢死营回来保护皇帝,皇帝不动,你们任何人也不许动,不许说话,就在这里静等着。” “是,霍兵部!” 乐公公转头看向战场,那里的秦兵,已经完全崩溃了。此时作战模式已经完全转换为明军追杀秦军的模式,而损伤最为严重的矿工营,此时却停留在原地,开始打扫战场。 战场之上最大的伤亡并不是在两军对垒之时造成的,而是在这种逃亡与追杀之中形成,一方一旦开始逃亡,便会成为追击一方的羔羊。 最先糟殃的便是重骑兵。他们先前下马作战,此时逃亡,忙乱之中,不少人根本就找不到马匹,立时便被狂攻而来的重步兵的大刀给砍翻在地。而即便侥幸上了战马的那些,因为灰甲的沉重,战马也无法长时间的这样负重奔跑,这种长距离的奔跑,可不是重骑兵的长项。 很快,他们便被装备精良的明国骑兵追上,不论是于超的骑兵营,还是马猴的烈火敢死营,手里的战刀,都能轻而易举的破开对手的甲胄。 邓素心丧所死,重骑兵的损失那能承受,两万骑兵哪怕全军覆灭,但只要二哥还在,便有东山再起的时候,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二哥居然死了,居然会输在秦风的手里。 他看得清楚,哪怕是身处在激烈的战场之上,他仍然一直在关注着那一边的这场龙虎斗,他亲眼看到,二哥倒了下去,而秦风却依然站着。 骑兵已经输得一塌煳涂,而明军步卒抢在秦军步卒的先一步赶到,也意味着他们再不走,便没有一丝机会了。 他必须逃回去,收拢残军,退回开平郡固守。 这一次邓氏输了,但只要保住现在手头的兵力,至少邓氏还能苟颜残喘。 陈志华看到了奔逃的骑兵,可惜以他们的速度,是不可能堵住这可缺口的。他们陈氏一家与这支这国边军打了多年,彼此之间可谓是仇深似海,而眼前这样的大好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这一次的错过,下一次等到机会,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他看到了邓素,那个曾经给陈家兵带来过惨重伤痛的家伙,在奔逃的最前头。他转头四顾,看到一处高地,那下面,将是秦兵奔逃的必经之地。 “稳住阵容,用弩箭,招唿那些靠近的秦国逃兵!”他厉声对身边的副将下达命令,自己则一带战马,狂奔向那块高地。 “陈将军,您要去哪里?” “杀邓素!”陈志华的声音遥遥传来。 听到他这个回答的副将,目瞪口呆。 陈志华抢先一步到了那块高地,翻身下马,他取下背上的穿云弓,拔出那支巧手辛辛苦苦给他打造出来的第一支赤色的穿云箭,将箭扣在弦上,抬弓,瞄准,运功,吸气,缓缓的一分一分的拉开穿云弓。 弓拉开一半,陈志华已是青筋毕露,嘴鼻隐隐有鲜血渗出,但他的手却仍然很稳。继续开弓,弓弦一丝丝的嵌入他扣住弓弦的三指,鲜血染红弓弦,弓被拉开到了三分之二,再也纹丝不动。 陈志华不再强求,他知道,这已是自己能达到的最后的极限了。 “去死!”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吐气,开声,三指松开弓弦,赤色穿云箭无声无息的离开了穿云弓,在空中一闪而逝。箭一伸出,陈志华也是扑地而倒,穿云弓也远远的摔到了一边,但他却仍然崛强地昂着头,死死地盯着奔逃中的邓素。 奔逃之中的邓素,突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降临,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瞄准他的是莫洛曾经威震天下的穿云弓。哪怕陈志华现在只能拉开三分之二的弓弦,哪怕现在只有一支赤色的穿云箭,但杀邓素,却已经是足够了。 邓素抬头,看到的便是身前的空中突然破开了一个大洞,一只带着尾焰的箭头蓦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唯一的反应便是抬手,想要抓住那只突如其来的箭。 箭光无声的穿过他的手掌,没入他的胸膛,这才爆出一声闷响,在邓素的胸脯之上炸出一个大洞。 邓素仰天从马上倒栽了下来。 邓朴先死,邓素再亡,秦军连最后的主心骨也倒在了战场之上。 陈志华踉跄的爬了起来,捡起了穿云弓,拄着弓站在高地之上,仰天长笑。在他站着的高地之下,逃兵疯狂逃窜,身后,明国骑兵正如风一般的追来,一路之上,不停地将落后的秦国骑兵斩落马下。 第七百五十九章:让人不敢相信的事实 陆大远来晚了。 所以他看到的是溃不成军的秦国骑兵正在被明国骑兵无情的追杀,更让他身体战栗心中更不安的是,他没有看到邓氏骑兵中的那五千重骑核心。 陆大远是一员久经沙场的老将,前方的大溃败虽然让他震惊,却没有让他恐惧。 “全军列阵,击鼓,吹号,扬旗,命令所有逃散骑兵,自我军两侧绕至我军之后列阵,第一营步卒,列阵向前突击,掩护骑兵脱离。其他各部,徐徐跟进,弓弩手准备掩护。”他拔出了佩刀,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 他所率领的一万步卒亦是秦军之中精锐,虽然前方的大败,让所有的步卒都有些不安,但在鼓号的指挥之下,仍然有条不紊的完成了陆大远的指令,鼓声隆隆,号角悠扬,旗帜翻飞,一万前进之中秦国步卒虽然疲累之极,但仍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陆大远的命令,开始列阵向前。 但接下来的一幕,几乎让陆大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力图掩护,收拢的秦国骑兵,根本没有按照他的命令在他军阵之后集合,而是在绕过他的军阵之后,没有丝毫的停留,一熘烟儿的向着远方跑去。 而明国骑兵,则是在绕过了他的军阵之后,开始在他后方一里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拨转马头,开始列阵。 转眼之间,数千骑兵便在他的身后完成了攻击阵容的重新集结。 而在他的前方,两面明国步兵战营的旗帜亦出现在他的眼中。 洪水营,巨木营。 现在,他被包围了。 陆大远脸色发青,麾下的旗鼓号手们几乎将鼓擂破,却仍然唤不回那些头也不回的骑兵,转眼之间,那些溃逃的骑兵在他的眼中便变成了一个个的黑点,最终消失在他的眼眸当中。 前进中的秦国步兵们停下了脚步,所有的眼睛都转头回望着骑兵们逃远的方向,在他们的眼中,也是满满的不敢置信。 因为震惊,也因为慌乱,因为恐惧,他们本来严整的队形出现了一阵阵的混乱。 陆大远转眼之间就镇定了下来。不管骑兵为什么要逃走,现在他要考虑的是自救了。可问题在于,他的一万步卒为了赶上这场战斗,一路急奔,体力几乎要消耗殆尽了。 “停止前进,固阵,自守。”陆大远几乎是咬着牙下达着命令。 前进阵容缓缓转换,一个一个的方阵开始融合到一齐,一个巨大的圆阵,出现在了明国士兵们的眼前。 明军没有急于进攻,他们知道秦国士兵很累,但问题是,他们也很累。洪水营和巨木营就不用说了,便是骑兵们,也战斗了几乎整整一天,胯下的战马虽然还站着,但基本上都是吐着白沫,几乎到了体力的极限。 于超翻身下了战马,一边轻轻地抚着战马长长的鬃毛,一边冷笑地看着远处的秦国步卒,这是他们的第二道菜。 “所有骑兵,下马,休息。”于超转身,大吼道。 骑兵们翻身下马,取下挎在马鞍一侧的皮囊,给自己的战马喂着水,先让战马尽情喝了一个够,然后才自己灌上两口,接着又抓出一把豆子,喂着战马,似乎视远处的秦兵不存在。 事实上,一里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已经是可以发起冲刺的距离了,但对于步兵来说,却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哪怕现在秦兵马上发起反冲锋,骑兵们也来得及作出反应。 这是陆大远最担心的情况,哪怕现在明国骑兵马上发起攻击,对他来说,也比眼下这种情况要强。 能击败秦国的两万重骑,他相信对方出付出了不菲的代价,两边都是疲兵,那拼的就是意志力,拼的就是一种精神,但现在,很显然,明军并没有这种打算。 明军有一个很高明的指挥官。 陆大远以为是秦风,但实际之上,现在指挥整个明军作战的,却是洪水营的统领将军陈志华。 霍光虽然是兵部尚书,武道修为也已经达到了半步宗师的地步,但指挥大军作战,并不是他的长处,他甚至于根本就不懂排兵布阵。但他却很清楚自己的短处,也知道自己的职责,在秦风不能下达命令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便下达了由陈志华统领全军的命令。 陈家军曾在边境之上与秦军作战多年,而他们的对手,正是邓氏边军,对于秦军,没有人能比他更熟悉得了。 而陈志华也没有辜负霍光对他的器重和任命,在最短的时间内,便作出了最正确的选择,逃亡的秦国骑兵,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威胁,而干掉这支远道而来的秦国步卒,将是再次重创秦军的最好时机。 现在,秦军已经成了他们的网中之鱼了。 当然用不着急于进攻,因为对方已经是一支孤军,不会再有援军过来,也不会再有粮草补给,明军可以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将对手咬死。 所以不但是骑兵开始休息,便连巨木营和洪水营在完成包围圈之后,也开始了坐地休息。 陆大远当然明白明军的用意,所以,他的秦军也做下休息了。没有好的体力,他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突围。 两支本该拼命厮杀的军队,现在却在战场之上奇怪的都静静的坐着,彼此对视。 而此刻,在先前两军拼杀的战场之上,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无数战士的遗体,秦军的明军的,静静的伏倒在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之上,无数的兵器四处丢弃,一面面折断的旗帜或被践踏进泥土地,或者孤寂的飘扬在风中,一些失去了主人的战马,正在主人的尸体边上哀鸣着,不断地用嘴拱着躺倒在地上的主人,想让他重新站起来。 而在这些的中央,一个个铁甲步兵们静静地坐成了一圈,而在他们的中央,他们的皇帝秦风仍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式,一动也没有动弹。 如果不是他的唿吸越来越悠长,士兵们几乎要以为他们的皇帝已经变成了一座雕塑。 烈火敢死营,已经被陈金华调走去包围陆大远的秦兵,现在保护秦风的成了急需休息的矿工营士兵。在这一场大战之中,虽然杀敌最多的骑兵,最后击溃秦军的也是骑兵,但如果要论到首功,却非得数矿工营不可。 他们硬生生地扛住了秦军五千重骑兵的冲击,将他们挡了下来,当然,他们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五千矿工营士兵,现在还能作战的,只剩下了一千余人,光是阵亡的便多达三千。这一战,明军是胜了,但对于明军来说,也只是一场惨胜。 当然,如果算上此战的后果的持续的效应来说,那明军却是取得了一场决定性的胜利。 邹正全身也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此刻的他躺在一块木板之上,浑身被缠得跟个木乃伊似的,摆放在他身边的盔甲到处都是伤痕,他的亲兵正拿着一个小锤在叮叮当当的敲着,将那些凹进去的地方重新敲回来。而躺在哪里的邹正,虽然只能转动脑袋了,却仍然紧紧地盯着自己的亲兵,不时出声指点着对方。 相比于冲杀在第一线的邹正,矿工营的统领陆丰则显得好多了,基本上没有受什么伤,因为他只是在最后才投入到了作战当中。 此刻,他正紧张地站在刚刚赶来的舒畅身边,神情比先前作战的时候还要紧张。 “舒大人,陛下不会有什么事吧?” 舒畅正在吐血。刚刚的他,强行为秦风把脉,以他的那点武道修为,被游走在秦风身上的那些散逸的真力给震得受伤不轻,但他仍然坚持着完成了这一次对他来说很恐怖的诊断,因为一个不小心,他就会被这些真气要了命去。如果不是霍光在一边帮忙分担一点,他还真就会伸腿了。 吐几口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吃糖豆一般的吃着,听了陆丰的话,他翻着白眼道:“有屁的事,他这是跌了一跤却捡了一个大元宝,你们看着吧,等他再次能动的时候,你们的皇帝陛下,就要成为一位大宗师啦!” 听到这句话,陆丰大喜,一巴掌重重地拍在舒畅的肩上:“真得吗?” 可怜舒畅猝不及防,本身武道修为就差劲,刚刚又受了伤,被陆丰这一巴掌直接给拍翻在了地上,跌了一个嘴啃泥,躺在地上的他,仰起头,怒视着陆丰,嘴巴里居然还含着几根草,看得一边的霍光大笑起来。 陆丰慌不迭的将舒畅扶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舒大人,我,我这是太高兴了。” “操你奶奶的,你高兴,拍我干啥!”舒畅破口大骂,情绪一激动,又吐了一口血。 “我奶奶她老人家早就过世了,现在只怕连骨头都没了。”一边扶起舒畅,陆丰一边认真的说道。 听着这话,舒畅心里又是一阵郁闷,一张嘴,又吐出一口血来。手指头指着陆丰,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霍光笑得直不起腰,走过来一边抚着舒畅的后背,替他顺着气儿,一边问道:“舒神医,那你说陛下什么时候才够消化完这邓朴的真气呢?” “这我可说不准!”舒畅摇头:“邓朴是宗师,而且与贺人屠是一个路子,都是以杀入道,真气霸道刚烈,又深厚之极,现在这些真气一股脑儿地灌进了秦风的体内,什么时候消化完,可真说不准。” 霍光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陛下真是好气运。” 他是真羡慕,他卡在这最后半步之上,却是怎么也跨不进去,而秦风,却是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要成为这天下最年轻的宗师了。 秦风还是九级巅峰的时候,就已经能杀死一位宗师,当他跨过这个门槛,也成为了一位宗师,这天下,还有几人能是他的对手? 或者卫庄他们还能威胁到秦风。但卫庄这一代的大高手,现在只剩下三个,李挚已经没有了,也许万剑宗的毕万剑也要算上一个。 第七百六十章:士气冰消瓦解 陆大远并不知道秦风现在的状况。 在他看来,对战场的形式把控的如此精准,毫不可惜的舍弃掉逃亡的骑兵而将矛头对准自己以获取最大的利益,也只有秦风这种人才能做得出来。现在的他陷入了绝境,但他并没有完全绝望。 他在等待,等着天黑下来。 虽然现在他的士兵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体力,但他并没有在鲁莽的马上开始突围。原因很简单,他休息好了,明军也休息好了。在白天里,明军的骑兵将拥有绝对的优势,他们将在明国步卒的掩护之下,像野狼一般凶残的扑上来,像狐狸一般狡猾的一口一口撕咬自己的血肉,直到将自己的力量消耗殆尽。 天黑以后,骑兵的优势将会大大减弱,虽然他们还会对秦军造成极大的困挠,但至少,他不是没有办法应对了。夜色,就是他最好的帮手,他有很多种办法,让明国的骑兵付出惨重的代价从而抑制他们的袭扰行为。 太阳正在一点一点的从地平线上消失,而明军,仍然没有任何动静。这让陆大远有些迷惑不解,自己的打算只是自己的,而同样久经战场的马上皇帝秦风不可能猜不到自己的计划,但明军并没有任何发动进攻的意思,似乎他们在等待着秦军先行发动。 这让陆大远有些不安。 当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从地平线上消失的时候,从明军的步兵阵容之中,走出了数十个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的秦兵,他们正向着陆大远的部队走来。 这肯定是先前在战斗之中被俘的秦军士兵,但明军为什么要放他们回来?陆大远心中的不安更加的强烈。 这里面一定有阴谋。是想利用这些士兵瓦解自己的士气?让自己的士兵看到这些被俘秦军的惨状从而消弥他们的斗志? 陆大远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那些秦兵。他很想下令自己的弓箭手们将这些人尽数射杀在前方,这是理智的做法。但从感情之上,他无法这么做,而且,他的麾下士卒只怕也绝不愿意他下达这样的命令,或者,这正是明军所想要的,如果自己下达了这个命令,也许就是士气崩塌的开始。 明军到底想干什么?陆大远挥了挥手,一小队秦军奔出了队列,迎向了那些踉踉跄跄向着这边而来的秦军俘虏。 两边的人迅速地汇集到了一齐,然后陆大远便看到了自己派出的士兵惊慌的大叫起来,这一小队士兵是自己的亲卫,是秦军之中战斗力最为强悍的一部分,是什么让他们如此惊慌? 他看到有人跪了下来,有人在号淘大哭,有人则转身向着自己飞奔而来。 陆大远的心顿时向着无底的深渊沉了下去。 “陆将军,大将军死了!”一名亲兵大哭着扑倒在陆大远的面前,嘶声吼叫着。 陆大远脸部完全僵硬了,连一点点表情也做不出来。 秦军可以败,两军交战,输赢向来都是兵家常事,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身为宗师的邓朴,身在大军之中的邓朴,怎么会死在这里? 邓朴对现在的邓氏意味着什么,对这支军队意味着什么,那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邓氏最强的两条大腿,邓方死了,现在邓朴也死了。邓氏,真得是已经走到了末路了吗? “不止是大将军死了,邓素将军也死了!”亲兵继续向他诉说着惨痛的事实。 陆大远的耳朵嗡嗡作响,接下来亲兵说什么他完全没有听到,只是直楞楞地看着那些越走越近的伤兵。 在他们的中间,几个受伤较轻的秦军抬着两副担架。 两副担架放在了陆大远的面前。 邓朴躺在担架之上,脸孔有些扭曲,眼睛睁得老大,陆大远从这位老上司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巨大的恐惧感,这让他感到浑身发冷,是什么让身为宗师的邓朴竟然如此的害怕?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什么事情能让邓朴感到害怕,哪怕邓朴以前还不是宗师的时候,邓朴就是一个勇往无前,视生死如无物的强者。 他单膝跪了下来,伸手握住邓朴冰冷僵硬的手,一丝内息探进邓朴的体内。 邓朴的丹田要害,竟然被人震碎。陆大远魁梧的身材晃了一晃,是谁能将一位宗师的丹田轰碎?这世上,除了那有限的几个人,还有谁能做到?可是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大远茫然地抬头,看着那些伤兵。 相比于邓朴,邓素死得就惨多了,他的上身炸开了一个大洞,半边身子几乎没有了。陆大远在仔细检查了邓素的伤口之后,从一片血肉模煳之中,取出了一枚小小的只有平常箭头三分之一大的一枚小小的锥形物。 看到这个,他的脸色再次变了。 这是穿云箭的残骸。 莫洛死后,穿云弓穿云箭已经绝迹江湖战场,现在他又有了新的继承者么?莫洛的七支穿云箭早就耗得一干二净,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制出来的神兵利器,大明,又造出来了么? 一种无力感突然出现在陆大远的心头。 如果穿云箭重出江湖,现在整个秦军之中,没有谁能躲得过这种武器的突然袭击,那怕是自己,即便是在有准备的情况之下,也只能牺牲士兵的性命还保全自己。 陆大远站了起来,茫然地看着远处飘扬的日月旗,耳朵里传来的是自己士兵惊惶不安的声音,邓朴邓素战死的消息,如同瘟疫一般在军队之中传播。 现在他明白明军的用意了,战场之上公开送还邓朴邓素的尸体,目的就是要瓦解自己的士气,邓朴是邓氏的主心骨,更是邓氏边军的像征,现在这面旗帜倒在了战场之上。 邓氏三子,邓方,邓朴,邓素尽皆死亡。现在的邓氏,除了已经老迈的邓洪,剩下的都根本无法填上这三人死后所出现的巨大的权力真空。 邓氏,是真的要完了! 陆大远在心里哀叹。 只消看看自己部下的士气,陆大远便已经清楚,所谓的突围作战,已经完全没有指望了,现在他的军队,士气已经降到了冰点,或者明军的一次冲锋,便能让他的这支军队,完全崩溃,然后如同那些骑兵一样,沦为明军骑兵追逐的猎物。 现在他明白,为什么那些骑兵们,根本就不听从他的指令在他的军阵之后集合而后准备再次战斗,因为他们知道,邓朴邓素都死了,他们已经没了一丝一毫的斗志,就像现在自己的部下一样。 陆大远颓然地坐倒在地上,绝望地仰望着已经变得黑沉沉的天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原本一切大好的形式,会变成现在的兵败如山倒,原本期望的史书留名,秦国大兴,到现在却落得一无所有,国破家亡就在眼前了么?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明国骑兵们点燃了无数的篝火,照亮的半边天空,另一侧的明军步兵方向,也是灯火通明,而与之相对应的,却是被包围的秦军,稀稀拉拉的只有几处火光在闪烁。 霍光站在陈志华的身边,点头赞赏道:“做得真是不错,天黑了这么久,陆大远还是没有发起突围作战,看来你的计策已经生效了,将邓朴邓素的尸体送过去,瓦解对方的士气,嘿嘿,虽然不怎么光明正大,但的确是有奇效。” 陈志华微笑着道:“霍兵部,战场之上,两军对垒,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光明正大,兵行诡道也,谁想堂堂正正的碾压对方,除非在实力之上占据绝对的优势,否则那就是傻瓜,我们就这点兵力,接下来还要发起反攻,跟秦人秋后算帐,便只能想些不入流的法子了。” 霍光哈哈大笑,“没有入流不入流的法子,只有有效和无效的法子。陈志华,看来你是已经得了你父亲的兵法真传了。皇帝陛下费尽心力为你打造的一支穿云箭没有白打,邓素死在其上,也算对得起这支穿云箭了。你现在能拉开穿云弓多少了?” “竭尽全力,也不过三分之二而已。”陈志华道。 “不错了,你才多大?” “莫洛在我这个年纪,已经能完全拉开了。”陈志华道。 “不要与别人比,自己做到最好就行了。”霍光微微一笑,“人比人,那还不得气死人。瞧瞧我,现在多心平气和啊?” 陈志华微笑,心道那可不见得。 “我把陆丰那一千多铁甲兵也给你调过来,虽然说敌军的士气现在已经基本没有了,但也不排除他们狗急跳墙吧?那一千多铁甲兵也已经休息好了,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好倒是好,可他们来了,皇帝陛下那里?”陈志华有些犹豫。 “我,乐公公,舒畅,都守在那里,你们的大军就在附近,除非是卫庄这样的人物来了,否则皇帝陛下能有什么危险?你放心吧,陈志华,这一次大战,你的机会很好,好好把握,这样的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的。” “多谢霍兵部的栽培。”陈志华真诚地道,统一指挥这里所有的军队,而且这支军队里面,多的是资比自己老的将领,于超,马猴,陆丰,甚至于受伤的邹正,哪一个不比自己的资老,如果不是霍光发话,他们岂会对自己的命令毫不打折扣的执行?霍光说得不错,这一次做好了,将会成为自己军生事涯之中最为闪光的一笔履,会为自己以后的官途铺平道路。 第七百六十一章:无法拒绝的提议 陆大远一夜没有睡着,而是一直怔怔地看着身边放着的两口薄皮棺材。 这是随军的工匠,昨天连夜拆了几辆马车打造的,而薄皮棺材内,装着的就是邓朴,邓素的遗体。 邓氏算是完啦!陆大远在心中哀叹起来。作为邓氏的心腹将领之一,他当然知道,李挚死后,看似风光无限的邓氏其实蕴藏着极大的危机,皇室猜忌,卞氏仇恨,而邓系的另一员大将,坐拥重兵的虎牢关肖锵心怀不轨,意图自立门户。种种因素,这才促使了邓洪,邓朴下定决心联手齐人,蛮人一起对明国发难,想要打一场漂漂亮亮的翻身仗,替明国夺取大片的肥沃的土地,创造大秦代以来从来没有过的光辉战绩。 如果这一切变成了现实,那毫无疑问,邓氏的功绩将彪柄史册,在大秦的地位将无人可以动摇。而在出兵之初,邓氏内部也进行过多番讨论,都一致认定,无论如何这一场大仗都没有失败的理由。 可还是失败了。 失败在哪里?陆大远想来想去,哪怕到了现在,他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可失败就是失败。一个原本看起来毫无问题的计划,到了最后,却是满盘皆输,看着两具棺材,他不禁苦笑起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站了起来,看着周围的士兵。一个个的黑眼圈,表明着他的士兵们同样是彻夜未眠。也是,被敌人重重包围,性命危在旦夕,又有谁人能睡得着? 对面的敌人阵营之中,已经升起了一股股炊烟,随风飘荡过来的香味,让他的不禁吞了一口唾沫。 “埋锅造饭,让弟兄们吃一顿饱的吧。”他低声对身边的副将道。 “陆将军,我们随军的粮食不多。”副将刻意压低了声音向他禀告道。 陆大远苦笑:“你觉得,就算我们让弟兄们只喝稀粥,又能撑多长时间?” 副将哑然。 “让弟兄们吃一顿饱的,然后,准备突围吧!”陆大远道。 副将打了一个寒噤,“陆将军,这样突围,没有骑兵押阵掩护,我们能突出去多少?” “能回去多少是多少。”陆大远叹了一口气。 副将黯然失色,垂下头默然的走向远方。 陆大远提着刀,走向阵地前沿,明军看起来没有进攻的迹象,他们的骑兵,比昨天退得更远了一些,此刻只放出了一些游哨在自己的周围晃荡。 突围作战,最难对付的就是这些骑兵,最大的伤亡,也会是由这些骑兵造成的。可是没有办法,如果昨天,大秦的那些骑兵没有逃,自己还有把握,带着大部分的人回去,可现在,十停里有个一二停回去就了不起了。事到如今,陆大远也不想埋怨骑兵,自己在知道了邓朴,邓素双双阵亡之后,自己不也是亡魂皆冒,完全失去了战斗的勇气了吗? 向前走出几步,他一个人孤独地拄刀站在阵列之前,看着远处飘扬着的那面大明日月旗,心中却是感慨万千。 一个五年之前,还一无所有狼狈逃亡的小小楚军校尉,如今却开创了偌大的基业,不但覆灭了越国,现在更是又将秦国打得摇摇欲坠。 陆大远心中对秦风没有多少仇恨,相反的,他倒对这个虽然年轻却充满着传奇的人物相当的敬佩,他知道,这个人现在就应当在他的对面,能与他对战一场,就算是死在他的刀下,那也算对得起自己这一生的戎马生涯了。 这个时候,从明军的阵列之中,竟然也走出来一个人,与他遥遥相望片刻,竟然迈开大步,直接向着他这里走了过来。 陆大远微怔。 那人越走越近,丝毫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听到了身后有无数张弓弩张开的声音,他抬起手,摆了摆,示意不要妄动。 那人越走越近,陆大远终于看清了,那是霍光,是明国的兵部尚书。当然,也是一位武道大高手。他心中微怒,心道别说你还不是宗师,就算你是宗师,难不成还想来单挑我一万人的军队不成? 哪怕你们会获得最后的胜利,但我还不能硌掉你们几颗牙么? 他瞪着霍光,提着刀,迎着对方走了过去。 两人相对而立,陆大远满脸怒气,霍光却是一脸的笑容。 当然,胜利者是有资格笑的。 “陆将军,我们可以谈一谈么?”霍光笑咪咪地道:“坐下来谈一谈,你不要这么瞪着我,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单挑,你不是我对手,群殴,你们现在也不是我们的对手。”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步兵,又指了指陆大远背后远处的骑兵,此刻,那里的骑兵已经全都翻身上马,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这里。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陆大远恨声道:“邓朴将军,邓素将军都死在了你们的手里,你说,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霍光冷哼了一声,指了指脚下,“陆将军,这是什么?” “地,还能是什么?”陆大远一楞,道。 “是,土地,这是谁的土地?”霍光直视着对方,“是我们大明的,还是你们大秦的?邓朴,邓素死在我们大明的土地之上,怪我们吗?强盗打上门来,还不许主人自卫?这是什么逻辑?难道这是你们大秦的道理吗?” 陆大远默然。 “我们大明的道理,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杀人,他们来了,那就别回去了,他们不是想要我们的土地吗?那就永远留在这片土地这上好了。”霍光傲然道。“陆将军,你呢,你也想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 “将军百战死,有死而已!”陆大远涩然道。 “他们呢?”霍光指了指陆大远的身后。 “秦国勇士,向来不惧死。”陆大远微闭双眼,声音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一万个秦国勇士,背后有多少个老弱妇孺?”霍光盯着陆大远,质问道。“死很容易,他们死后,那些人呢?” 陆大远抬头,看着霍光,“你想劝降我?” “对,我就是来劝降的,陆将军,现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你们是逃不脱,打不赢,顽抗下去,注定都会枉死在这里,而这,是可以避免的。”霍光道。 陆大光嘴角抽了抽:“霍大人,大秦史之上,从来都没有成建制投降的先例,我,也不会成为第一个开创这个先例的人。” “怕背骂名?”霍光嘿嘿一笑:“背上一个区区骂名,却能挽救上万条性命,陆将军该如何选择?” 陆大远痛苦的闭上眼睛,摇头不语。 霍光干脆坐了下来,抬头看着陆大远,陆大远犹豫片刻,也还是坐了下来。 “陆将军,大秦大明,关系本来一直不错,很可惜,你们的开平王邓洪,受了秦人的蛊惑,以为有机可乘,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场仗不是我们想打的,就算是到了现在,我们也不想持续扩大战事,想来你也知道,现在我们在东边,还面临着齐人的攻势,所以我想,很快,我们与你们大秦就会有一场谈判。”霍光淡淡地道。 “和谈?”陆大远霍然抬起头。 “当然,肯定会谈判,到了现在,我想你们也打不下去了,而我们,也不想打了。邓氏,嘿嘿,现在恐怕是风雨飘扬了,我可是知道,号称十万大军的这支邓氏边军,真正的精锐最多五万人吧,其它的人,未免就太寒酸了一些。现在这五万精锐,二万骑兵算得上全军覆灭了,在龙游的两万,损失也很大,接下来,他们会损失更大。我这么跟你说吧,你这一万人,或者会成为邓洪的救命稻草,现在向我们投降,将来如果谈判顺利,我们把你们整体放回去,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只要邓洪愿意付出代价。”霍光悠悠地道:“我想现在邓洪肯定是指望不上肖锵了吧?” 陆大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开平王组织了这场对你们的突袭,你们还愿意支持开平王?”他疑惑地问道。 “当然,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比以前更愿意支持开平王,因为他比以前弱了太多,没有了邓朴这位宗师,没有了邓素的两万骑兵,他会比以前更加的依赖我们。你觉得对不对?”霍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陆大光。“一个弱不禁风的开平王,比一个强大的开平王,更让我们喜欢。” 陆大远瞪视着霍光,对方这话说得诛心,其内的意思也很明显,那就是明国希望大秦继续保持内部激烈的政争,开平王变弱了,卞氏便显得强了起来,肖锵自立门户会更加的有底气,以前大秦是三足鼎立,以后便成了四方角逐,国内局势会更乱。而明国必然会在其中推波助澜,加大各方的矛盾,持续削弱秦国。 道理自己都明白,可自己能拒绝么?自己战死在这里,也不可能阻止开平王的败势,开平王彻底失势,自己别说得到光荣战死的荣光,恐怕连家人都会受到牵连,自己可是邓氏的心腹大将。 他咬着嘴唇,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第七百六十二章:赢了? 龙游县城,江上燕有些疲惫地回到了城门楼子里。 将染血的双刀搁在桌子上,连盔甲都没有卸掉,便将自己一下子掷到角落里的一张简易的床上,片刻之间,便已是鼾声大作。 他现在是明符其实的孤军守孤城。秦军的两万骑兵和一万精锐步卒绕过了龙游城,去攻击自己身后的皇帝率领的主力,他们的目的是干掉皇帝。如果成功,龙游县城便会成为大海之中的孤舟,不可能支撑太久。 对于这场战争,他的确是心里一点底儿也没有。如果明军主力全出,他相信绝不会输给秦人,但现在,明国本来就有限的战力,却投入到了三个战场之上,除了正阳郡,其它两个方向上都处于绝对的劣势。 皇帝再神勇,麾下也不过只有两个骑兵营再加上一个矿工营,面对的却是倾巢而出的秦国的主力,哦,对了,还得再加上一位宗师邓朴,这样的力量,显然比明军要强大得多。 秦军的主要力量走了,但留在龙游县城的还有数万军队,当然,其中真正强悍的最多两万人,其它的,称之为辅军更合适一些。不过这也够他喝一壶的了,秦军的悍勇,可真不是盖的,打起仗来那种不要命的劲头,让与齐人打了多年仗的江上燕也是心有余悸。 都说齐人是天下第一强军,但真要论起悍勇来,那还得数秦人。 这段时间的战斗,每一次对手的攻城,都会无一例外的杀上城头,如果不是来了一个宗师贺人屠,江上燕可真不敢说自己当真就能守住城了。哪怕秦人的主力走了,但剩下来的,可也并没有坐等着前方传来喜讯,他们的攻击虽然稍有减弱,但却仍然在持续不断的向着龙游县城施加压力。 好在宝清营虽然在明军战斗序列之中有些异类,到现在仍然明不正言不顺,但秦风却显得很大气,不论是军饷还是装备,丝毫没有把他们当作外人。明军的军饷在这天下的军队之中还真是头一份儿,比起自己在楚国时强得太多,现在自己麾下剩下来的一小半楚军,颇有些乐不思归的意思,同样是拿钱卖命,但在这里拿的钱却比在楚军序列之中拿得多得太多了。一名稍有资的士兵,所得的饷银,养活一家人是绝对不成问题的,更别说军官了。 而武器装备,更是让江上燕震惊。他的宝清营在战前不久,刚刚全体更换了防护盔甲,以前只有军官才能穿上的那种明光凯,现在装备到了每一个士兵手中。明光凯打制耗时耗力,在楚国时,都是人工打制,一锤一锤敲出来的,根本不可能大量产出,很显然,明国制造这种明光凯已经找到了新的办法,否则不可能如此大量的生产出来。 新式的弩箭,石炮,在保证杀伤力不减的情况之下,却去除了原先的笨重,不易搬动,射角固定等毛病,这使得这些原本用来守城的武器,居然能在野战之中使用。江上燕虽然还没有在野战之中使用过这些东西,但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将领,他当然能瞧得出来这些改变所带来的战斗方式的改变。 作为每名士兵标配的环首刀,锋利程度让人咋舌。能轻松地削断秦人的长枪枪杆,斩断秦人的绝大部分武器。 武器与盔甲,是士兵的第二生命,这些东西的强悍,换来的便是更高的士兵的战斗力以及士气,士兵们结结实实地看到了朝廷为保护他们的性命而作出的努力。 这样一支军队,明国的确养不起太多,江上燕曾悄悄地算过自己一个营的综合花费,武器盔甲,给养,军饷,平时的生活费,训练费以及其它种种花销,得出的结论让他震惊,自己五千人编制的一个营的费用,就算是放在以富庶闻名的楚国,也足足能养活两万人的一支楚军。 如果按这个数目来算的话,现在接近十万人的明军,花掉的其实是四五十万楚军规模的费用。 秦风的这个策略,江上燕说不上是对还是错,但对于士兵来说,当然是极好的,而对于民生来说,节省下来的大量劳动力,又可以创造出大量的财富。 秦风是一个好皇帝,这一点,贺人屠的确没有说错,哪怕在感情之上有些难以接受,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在很多方面,秦风比楚国的皇帝闵若英要做得更好一些。 可自己还是楚国的将军啊! 平时经常想着自己尴尬身份的江上燕,此刻却是想不到哪么多了。身子一沾床,便睡得跟一头死猪一般。太累了,秦人很明显是想用车轮战来累死他们,不但精锐士卒轮番上阵,便连那些辅兵也开始了攻击。说是辅兵,也就是装备差了一些,训练差了一些,但打起仗来,不要命的劲头儿倒是一脉相承。 似乎是刚刚睡着,江上燕便被惊醒。 门被大力轰开,自己的副将候亮带着一股巨大的风冲了进来,一跃而起的江上燕手刚刚握上双刀的刀柄,便又将自己重新丢回到了床上,闭着眼怒喝道:“候亮,你他娘的慌个什么劲儿,秦人打上城头来啦,我咋没有听见声响?” “将军,骑兵,骑兵!”候亮脸色通红,连说话都有些哆嗦起来了。 一听这话,江上燕一骨碌地爬了起来:“你说秦人的骑兵回来了?”他厉声喝问道。 “是,是!”候亮连连点头。 江上燕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完了,完了,皇帝老子完蛋了,被邓朴收拾了,老子们现在当真成了孤军了。” 候亮拼命的摇头着:“不,不是的,不是的。” “什么不是的?”江上燕吼着,提着刀便向外走,“秦人肯定马上又要来干咱们了,走,上城。” 候亮紧追着往外走的江上燕,边走边道:“将军,不是这样的,骑兵是回来了,不过只回来了不到两千骑,看起来,慌不择路,而且旗帜不振,看起来倒像是打了一个大败仗似的。” 江上燕勐地停下脚步,砰的一声,只顾说话的候亮一头撞在江上燕宽阔结实的后背之上,一个踉跄,倒退了好几步。 “你说什么?” “好像秦人的骑兵打了一个大败仗逃回来的。只有不到两千骑,狼狈得很。”候亮兴奋地道。 江上燕歪着头看着候亮,脸色也是急剧变化,半晌,提着带血的刀指着候亮:“你个猴崽子,难道说话不能一气儿说完吗?说一半吞一半,你是要急死我啊,打胜仗了,逃回来啦?这么说皇帝老子干赢了,哈哈哈,快,去瞧瞧!” 看着江上燕风一般的往外窜去,候亮做了一个鬼脸,什么叫自己说一半吞一半,是你根本没有给我说完的机会好吧? 当然,上司永远是正确的,候亮不会去争个短长。 江上燕三步并作两步的窜到城头,贺人屠早已站在了那里,正背着双手看着远处的秦军大营。 秦军大营里的现在已经灯火通明,而且人声鼎沸,不像是要发动又一次的战斗,反而像是慌乱到了极点。到处都是奔跑的人群,鼓声,号声,响成一片。 “皇帝胜利了!”贺人屠背着手,没有看江上燕,语气听起来也很平淡,“邓朴回不来了,看这样子,邓素能不能回来都成问题。” “居然,居然打赢了?”江上燕的语气之中,仍然带着不敢置信的意思。 “我从来就没有担心过皇帝会打不赢。”贺人屠转头看着江上燕,笑道。 江上燕嘿嘿一笑,心道这可是马后炮,你刚来的时候可没有这样说过。 “江将军,现在有一个天大的功劳摆在你面前,敢不敢率军出城,现在秦军乱成一团,趁热打铁,去揍他们的屁股,捅他们的菊花,敢不敢?”贺人屠笑吟吟地看着江上燕。 江上燕一怔,连连摇头:“贺老,别开玩笑,就算秦人被皇帝揍了一个满脸花,单是这城下的敌人,算得上精锐的还有一两万人,其它的还有两三万,那也不是好惹的,我这城里,能战的士兵最多还有三千多不到四千,我可不想逼得他们狗急跳墙。再说了,现在指挥秦军的卢一定那也不是吃素的。我可不想为了功劳连命都不要,自己的命也就罢了,几千士兵的命可不能随便拿来开玩笑。” 贺人屠两手一摊,“那你就只能站在这里看风景了。” “没啥,看看风景也是不错的,等明儿确切的消息传来,我再带着兵追着他们的屁股去,有机会就捅一下,没机会就缀着。看来这一次,皇帝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至少要将开平郡拿回来。”江上燕道。“对了,贺大师,你说邓朴真得死了吗?” “邓朴如果没有死,这些骑兵慌什么?秦军又慌什么?”贺人屠大笑:“现在这卢一定恐怕得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啦,邓朴死了,邓氏败了,想要他命的,可不仅仅是我们大明,就算是在他们国内,等着要收拾邓氏的人,也不少呢!” 江上燕听完这几句话,站在哪里,撮起了牙花子。 第七百六十三章:宗师 横甸,陆大远率领一万秦军,向明军投降了。 一万秦军,放下了武器,他们被集中到了一个营地之中,营地很小,一个帐蓬里塞十几个人,躺都没法躺,大家只能挤着坐在一起。几十名校尉以上的军官,被拘在了铁甲军中。而在营外,铁甲军布置了密密麻麻的弩机,石炮,如果秦军哗变,不等他们爬出高高的栅栏,外面的弩机,石炮,便会让他们付出惨重的损失。 明军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们的主力离开了,于超的骑兵营,刘志华的洪水营,刘金华的巨木营,还有敢死营一部,现在都正在扑向龙游方向,扑向开平郡的方向。 在横甸,只有一千余铁甲重步兵和一千名敢死营骑兵,两千余人看管上万的战俘,大家不得不小心一点。 起初秦军自然是不安的,但好在除了防备严密之外,明军再也没有其它的动作,这种不安便也渐渐消散,而且现在他们的将领全都不在营中,群龙无首,所有人基本上都处在六神无主之中。 这几天给他们的冲击太大。先是骑兵大败,邓朴,邓素阵亡,接着又是陆大远突然宣布向明军投降。一连串的震动,让所有的秦军一时之间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现在还在横甸的明军,心思也并没有放在这些战俘身上,甚至也没有放在已经在陈志华指挥下开始反攻的主力部队之上,所有人的注意力,现在都集在了皇帝秦风的身上。 已经整整两天了,秦风仍然像一个雕塑一般,保持着他结束与邓朴相斗时的姿式。 数十名秦兵将领远远的坐在一边,也有些好奇的望着这边。绝大部分是因为好奇,明国的皇帝这是在干什么? “皇帝单挑你们的邓朴大将军,击败而且杀死了他。”霍光不惮于再一次打击以陆大远为首的秦将的自尊心。 陆大远满脸的都是不敢置信,邓朴是宗师,而秦风,据他们所知,最多就是九级巅峰而已,这怎么可能? 霍光要的就是对方的这份不信,他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你不信,可是陆将军,你很幸运,或者在下一刻,或者还需要一点时间,你会见证一个奇迹。而作为这个奇迹的见证者,说不定你也会载入以后大明的史册当中。” 听了这话,陆大远苦笑,载入明军史册或者会有,但只怕更多的是因为他是第一个下令全军向明人投降的秦军将领吧? 舒畅坐在离秦风不远的地方,侧耳倾听着秦风的唿吸,现在他可是不敢再去碰秦风了,当时强行替秦风诊脉,那是不得已为之,他也怕秦风因为杀了邓朴而自己也翘了辫子,但结果显然比他预想的要好得太多。 就像一个吃得过饱,撑着了的人,秦风现在需要时间来消化邓朴强大的内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秦风体内的状况了。 他托着腮,满眼冒星星地看着秦风,这就是天之骄子啊,做什么都有老天庇佑,做什么都能化险为夷,都能得到别人想也不敢想的好处。 的确,现在这种好处,便是他想破脑袋也不敢想出来。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现在的秦风,居然还能转化其它人的内力。 秦风的唿吸愈来愈悠长,脸色也愈来愈好,显然,一切都很顺利。他现在正在脑海里勾勒着秦风里功德圆满的那一刻的模样。 秦风的确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体内,那道从黑洞底部照射出来的光柱,现在已经越来越淡,基本上已经不可见,取而代这的却是从黑洞上沿一直密密麻麻的延伸到深处的颗颗繁星,繁星转动,愈来愈快,每转一圈,便有一颗更亮的星星从最深处弹出来,飞向秦风身上的一处窍穴当中。 一颗接着一颗的飞出来,落在一处处窍穴之上,将这些窍穴一一点亮。全身三百六十余窍穴,依次被点亮。当所有窍穴被点亮了以后,体内那满天星河之中的星星又有一些分离了出来,在身体内一颗颗串起来,将那些更亮的星星连接了起来,然后与漫天星河连接到了一起。 秦风陡然睁开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舒畅霍的站了起来,便要向秦风扑过去。 刚刚举步,身边已是多了一个人,霍光瞪大眼睛看着秦风,突然一伸手,揽住了舒畅的后腰,风一般的向后掠去。 他们刚刚退出不到一丈远,秦风的体内,骤然有一股灰蒙蒙的气劲从休内弥漫而出,如同一道道水纹向外荡漾而出,看起来很美,但真实的情况却让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灰色气劲所过之处,无论何物,尽皆无声无息的化为墼粉。 霍光退得够快了,但那道气劲仍然追上了他,霍光两眼微眯,一掌向前挥出,轰然一声巨响,两道劲力交锋之处,一道深沟犹如刀确斧削一般出现。 霍光再退开一丈,这才停下了脚步。 一声闷响,以秦风为中心,方圆一丈之内,地面整整向下坍塌了一尺有余。 舒畅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刚刚,他居然还想扑上去给秦风一个拥抱,这要不是霍光,他现在只怕比起被这气劲波及的东西也好不了多少,大概要成为一堆肉泥了。 “狗日的,这是要谋杀啊!”舒畅喃喃地道。 而更远处的陆大远等人,都是齐唰唰地站了起来,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当满天的烟尘散去,秦风缓缓举步,从内里走了出来,看着舒畅,负手而立。 舒畅也歪着头看着他,半晌,终于确定不会再有危险了,立时便一跃数尺高,飞快地窜了过去,一个熊抱便搂住了秦风。 “秦疯子,你终于醒过来了,现在是什么感觉?是不是有一种走了狗屎运的感觉?”舒畅一开口,必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满脸的喜色,却是怎么样也掩饰不住。“快跟我说说,宗师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也没啥感觉,就是感觉比以前更有力气一些!”秦风哈哈大笑,看向远处一株孤零零矗立着的大树,曲指一弹。 不像先前的凌人之威,这一弹看起来便跟普通人曲指弹了一下毫无二致,但那大树布满枝头的树叶,骤然便离树飞起,在空中满天飞舞。 秦风再一次伸出手去,随意在空中勾画,漫天飞舞的树叶在空中形成了四个大字。 “大明无敌。” 霍光看着这一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就是宗师对力量的控制啊,也就是自己怎么也无法走出的这一步。 秦风手在空中随意勾勒,树叶在空中不停变幻出各种字体,图案,但所有人却完全感觉不到丝毫的气劲外溢。 陆大远等秦将目瞪口呆,不由自主的缓缓走近,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特别是陆大远,心中更是震憾得无法言语,他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邓朴便是宗师,但他去清楚地知道,邓朴根本就无法做到秦风现在所做的这一切。 秦风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对力量的控制,用出神出化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以前有谁做到过这一点?当然有,便是大秦过去的大帅,李挚。 可李挚那是多大岁数,秦风多大岁数?他还没有三十岁。 “原来当了宗师,就可以变戏法了啊!”舒畅乐得哈哈大笑,“以前可没见宗师这么玩过!好玩,好玩,秦风,再玩几个!” 一边的乐公公已是跪了下来,五体投地,高唿万岁。 只有霍光,怔怔地看着那些飞舞的树叶,半晌,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跟着那些飞舞的树叶缓缓地比划着。 秦风看着霍光的动作,脸色微微一僵,却又马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些被他勾勒出来的字迹缓缓地转到了霍光的面前,绕着他,不停地变幻着。 霍光却在这一刻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他缓缓地跌坐在地上。 飞舞的树叶静止在空中,秦风看着霍光,趴在地上的乐公公也察觉到了异常,转过脸,诧异地看着霍光。 秦风一挥手,树叶纷纷坠地,绕着霍光堆集成了一个圆圈。 舒畅也有些蒙,走到了秦风面前:“霍光他怎么啦?” “或者他能踏出那一步。”秦风笑着走得远了一些,“别打扰他。” “他不会也在这里坐上两天吧?跟你一样?”舒畅问道。 “我在这里站了两天了?”秦风有些惊讶地问道,“我怎么感觉没有多长时间啊?” “切!”舒畅翻了一个大白眼,“你眼瞎啊,军队都不见了,去哪里了?都跑去痛打落水狗了。哦对了,忘了告诉你,邓素被陈志华一箭给射翻了,现在邓朴,邓素都完蛋了。” “穿云弓,穿云箭,倒是没有让巧手白费这几年的辛苦,这倒是没有想到。”秦风看了一眼远处的陆大远:“陆大远,我认识他,他投降啦?” “不错,他走投无路,不得不投降。”舒畅一笑:“倒也是一个识时务的人。” “秦国!”秦风突然笑了起来。“现在想必很热闹。” 第七百六十四章:还打吗? 两人找了一处地方坐了下来,舒畅看着秦风,忽然便笑了起来。 “秦疯子,宰掉一个宗师,感觉是不是很爽?” 秦风摇了摇头:“险死还生,那感觉跟当年死里逃生没有什么两样?越级而杀,这种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做得好。” “可你毕竟还是成功了。”舒畅大笑起来,“现在如果你对上当年的李挚,能不能打赢?” 秦风认真地想了想:“打不赢,不是力量上的,而是经验上的。李挚,卫庄他们已经走到了我们能想到的人类武道的尽头了,你想想,我们为了杀掉李挚,费了多大的事,出动了三位宗师,而且其中两个还让李挚投鼠忌器,最后一个毕万剑,名声虽然没有他们大,但实际的战斗力并不输于李挚,即便是这样,我们也付出了代价。” “好了,不说这些,反正现在李挚死了,也就是说,你的对手,以后也不过区区两三人,而这两三人之中,有两个想来也不会成为你的敌人。”舒畅想了想,道:“对了,刚刚你醒来的那一刻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是怎么一回事?” “混元神功练化了邓朴庞大的内息中的绝大部分,但还有一些却是不会被接纳的,无法转化,这些便只能将他排挤出来。”秦风道。 “只是一些不要的废弃渣滓,就有如此大的威力,险些便要了我的命去,要不是霍光见机得快,我大概现在就只剩下肉块块了。”舒畅心有余悸地道。 “邓朴终是宗师。” “看来你以后还会不断地给我惊醒,我可没有想到混元神功还有这样能转化对手内息的功能,秦疯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以后不是有了一条捷径可以走?”舒畅瞪大眼睛看着秦风。 秦风连连摇头:“你想得太多了,如此杀邓朴,是我想了很久的一件事情,我体内的情况你很清楚,但这一次的风险实在是太大,而且他已经无法再容纳什么了,而且你觉得一个人吃到了天下最美味的食物之后,再给你一个窝窝头,你会觉得有味吗?” 舒畅搔了搔脑袋:“那也是,除非是卫庄这个级别的。” “真要是卫庄这个级别的,别说转化,直接就将我撑爆体了。”秦风笑道:“以后就是自己的一个缓慢积累的问题了,而且到了现在,想要更进一步,难度可是以前的千倍万倍。你的伤不要紧吧?” “没事儿,我是谁?我是天下第一的神医,自己这点小伤,弹弹手指就治好了。”舒畅鼻孔朝天,一脸傲然。 “这两天,国内有什么消息传过来么?”秦风问道。 “有。正阳郡下,我们已经取得了大胜,燕军几乎全军覆灭,慕容靖以下,燕军将领死伤无数,美中不足的就是慕容宏突围而出,现在吴岭率部穷追不舍,已经将他撵到了山里。当初你找吴岭来,不就是因为这一点吗?”舒畅笑道:“不得不说,你可真有先见之明,吴岭是个狠人。” “各人都有各人的用处。只要把他们用对地方。”秦风笑道。 “对了,正阳郡城之下,俘虏了数万蛮人,还有原来李维葛乡的部下,这些人如何处理,还没有一个定论呢?”舒畅又冲着远方努了努嘴,“现在又多了一万秦人,对了,想来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俘虏。” “这个以后再说。李维葛乡还是没有抓到?” “这两个人滑熘得很,又是本乡本土的,现在军队在抓紧搜捕,鹰巢也在寻找他们,落网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这两个人必须找到。”秦风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两人不抓到,正阳的问题就不算彻底解决。” “那倒是。这一次出乎意料之外的倒是沙阳郡,刘兴文的表现很出人意料啊,当然,你媳妇在哪里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他们在丰县顶了半个月,这可真是了不起的成绩。现在他们已经退到了太平城。那个陆一帆,听说又立了大功,最后不但救了刘兴文,还救了你媳妇。他们被曹辉包围在了马家店,引诱得雁山守军出击救援,齐人是想乘机夺取雁山军寨,然后长驱直入太平城,大冶城,险些就让他们得逞了,不过最后陆一帆杀了出来,带了三千矿工营的预备兵,还有数万百姓青壮,生生的将战局扭转了过来。那个金圣南也是个杀伐果断的角色,居然敢畅开太平城,大冶城的武库,军工坊,任由百姓自取盔甲武器,与其说是他们击败了齐人,倒不如是把齐人给吓退了。”舒畅开心地道。 想到上一次看到陆一帆这个肉球,秦风也大笑了起来:“这个陆一帆,的确是一个福将,上辈子也不知积了什么德,别人立个功劳拼死拼活,他往往都会在最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最正确的位置之上,立功就像喝水一般。快成我们大明的吉祥物了。” “你准备给这个吉祥物升升官?”舒畅笑道。 “该是他的,就是他的。”秦风道。“虽然说沙阳打得不错,但毕竟现在齐军已经兵临沙阳城下,沙阳这一次的损失不会小,沙阳,正阳这是我们大明的两大重地,这一场战争,两地都陷了进去,等战争结束之后,得与齐人好好算算这笔帐。” 看着秦风沉下来的脸,舒畅点点头:“当然得算,正阳郡的主力已经在向沙阳移动,齐人的好日子没有几天了,如果齐国不想与我们全面开战的话,那就得该想想怎样与我们谈了。秦国,你现在怎么看,有什么打算?” “开平郡我们肯定是要拿回来的。至于其它,要看实际情况而言,我们虽然击败了邓氏,但说实话,现在的我们也是强弩之末,想大规模进攻秦国是不可能的,而且如果受到太大的压迫,反而会有利于秦国内部抛弃本身的矛盾而团结起来一致对外,这就不是我想看到的了,所以,压力要有,但这个压力一定要在秦人的承受范围之内,并且要让他们切实地感到这一点,以免他们狗急跳墙。”秦风缓缓地道。 “也就是说,对秦战争,差不多快要结束了。”舒畅道。“这一次秦国会如何对付邓氏?” “如果我是邓洪,会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立即离开雍都,回到边军之中,一来可以稳定士气,二来也可以避开雍都马上肯定会到来的倒邓洪流。” “他不见得出得来。”舒畅道:“秦皇马越,太子马超都不是泛泛之辈,岂会放过这个收权的大好机会,只怕邓洪出来了雍都了。秦疯子,你觉得秦国皇帝会杀了邓洪吗?” “我倒是巴不得。”秦风一笑:“但他们不会那么傻,毕竟邓洪还是有一定力量的。所以在这些力量没有完全被秦国朝廷收伏,邓洪就还会活着,当然,会很憋曲的活着。” “秦国这下子要热闹起来了,皇帝要收权,邓氏要自保,卞氏原本已经跌落到了谷底,可这样一来,他们的力量便又起来了,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完全依附于皇室可就说不准了,再加上一个肖锵要自立门户,嘿嘿嘿,一幕幕大戏上演,定然精采之极。”舒畅作抚须状,摇头晃脑。 “乱好。”秦风微笑:“就像齐国一直希望我们大明内乱不止一样,现在我们出希望秦国内乱不止,好让我们一点一点的慢慢地吸食他们的血肉来壮大自己。” “陆大远,你见见吗?”舒畅扫了一眼远处,仍然显得有些惊魂未定的陆大远以及一众秦将,问道。 “见见吧!”秦风冲着不远处的乐公公招过手,“去请陆将军过来。” 陆大远恭恭敬敬地大礼参拜,抛开两国之间现在的敌对不说,他对眼前这个人充满着敬畏。 “陆将军,你我也算是老熟人,想必你也很清楚,这一仗不是我们要打的。”秦风站起身来,看着先前的战场,战死士兵的遗体虽然都已经收敛下葬,但斑斑血痕却仍然清晰可见。“明秦之间的友益,被你们亲手撕碎了。” 陆大远垂头不语,对于这件事情,他的确没有什么可辩解的,胜了,自然一切都有道理,但现在败了,收获得却只能是耻辱以及背信弃义的名声。 “做错了事情,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接下来我会与邓洪好好谈谈。”秦风看着陆大远。 “您愿意与大秦谈判?”陆大远又惊又喜的抬起头来,对方不痛打落水狗,颇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死得人够多了,血也流得太多。”秦风道:“我不想打了,当然得谈,当然,如果谈不好,就只能接着打。所以陆将军,不但是你,你所有的部属,都不会受到苛待。所有人的生命安全都是有保障的。” “多谢陛下仁心仁怀。陆大远感佩不尽。”陆大远真心实意地拱手致意。 “接下来会对你们进行安置,但我希望你们呆在大明的这段日子,能够安安份份的,别闹出什么事来,否则那可就不好看了。”秦风看着陆大远,语气犀利了一些,“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大明的钢刀也是能见血的。” “绝对不会。”陆大远立即道。 “那就好。” 第七百六十五章:意外的相逢 慕容海现在对于拓拔燕的敬佩简直就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自从突围决战那日,拓拔燕率领他们这八百多骑兵神奇般的从混乱的战场之上一个个间不容发的空隙之中钻将出来,逃出生天之后,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几乎横穿了半个正阳郡,在所有燕军看来这必将是一场艰险无比的逃亡之旅,在拓拔燕的率领之下,几乎成了他们与追兵之间的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拓拔燕展现了无以伦比的战场敏锐的判断力,他总是能先一步猜到明军的动向而提前转移,将一次次被捕捉到的危险化为了麾下对明军的嘲笑。 已经逃跑了半个月了,他们没有减员一人,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大哥,我们不是要去沙阳郡么?你先前说咱们要穿青铜峡,那咱们现在跑的方向有些不对啊?”在慕容海的嘴里,拓拔燕的称唿已经从先前的拓拔将军变成了现在的大哥,事实上,这八百骑兵现在几乎都这么称唿拓拔燕。 称唿的改变,代表着他们的心悦诚服,以前如果说是公事公办,那现在就是找心眼儿里将拓拔燕视作了他们的主心骨。 拓拔燕正站在溪水里为自己的战马清洗刷毛,一个骑兵,爱护自己的战马那是必须的,这是他们的另一个兄弟。 拿着刷子使劲地刷着战马的毛发,拓拔燕笑道:“你蠢啊,要是咱们先前就一门心思的往青铜峡跑,明军早就猜到了我们想干什么,不需要多少人,只需要几百个郡兵往青铜峡一堵,咱们可事就被关在正阳郡了?别看我们现在跑得欢,但总有一天会被他们堵住的。所以我得让他们摸不到我们的真实目的,带着他们兜兜转转啊。咱们这八百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要是搞起破坏来,还是很有威力的。瞧现在,明军不是到处设法,处处设卡,生怕我们烧杀抢掠么?” “大哥,我觉得也可以来这么一下子!”慕容海眼露凶光,用力地挥了挥拳头。“怎么得也要替死在正阳郡城下的兄弟们报一点仇啊!” “说你蠢,你还真蠢啊!”拓拔燕拿起毛刷敲了一下慕容海,看似凶恶,却又透着不拿对方当外人的亲昵。“咱们现在逃命呢!你想把明人惹毛啊?咱先在也就抢个村子,弄点粮食,不伤人命,明人还能忍耐,他们现在还有别的大事要做,真要干过份了,来追我们的就不是郡兵了,要是来一支正规军,咱们还能跑得这样顺当?明军的那些将领,都是尸山血海爬出来的,经验比我们丰富多了,我可不想惹上他们。现在咱们逃命要紧。” “大哥说得是。”慕容海想了想,点头道:“追我们的那些明人,的确不咋的。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接下来,当然还得弄一点储备的粮食,然后咱们就要转向,一路马不停蹄的奔向青铜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通过那里逃往沙阳郡,等明军反应过来,可也追不上我们了,这一次,中间不能再有任何的停留。因为这一次,明军再蠢,也会判断出我们想干什么了。”拓拔燕笑着牵着战刀走出了小溪,从地上的袋子里掏出一把豆子喂着战马。 “又抢一个村子?”慕容海两眼发亮。说实话,这些日子,他们每逃亡一段日子,便会去洗劫一个村子,还别说,正阳郡的人是真富,他们这段日子过得可真是滋润,有肉吃,有酒喝,虽然说是在逃命,但养得比以前壮实多了。 “等出去打探的兄弟回来了,咱们就行动。”拓拔燕笑着,“现在,先饱饱的睡上一觉,然后到了晚上便行动。” “好,听大哥的。”慕容海兴奋地道。 六泉湖村寂静的夜晚,被急促的马蹄之声打碎。村子里的狗仅仅叫了几声,便被闯进村子里来的军队凶狠地斩掉了头颅。 “留下一百骑,封锁住出村的所有道路,不许任何人踏出村子一步。”拓拔燕手里提着刀,大声下达命令:“本将再说一遍,只许抢粮,抢肉,抢钱,不许伤人,违令者,斩!” “遵命!”骑兵们齐声应和。 “慕容海,跟我去这村子里最有钱的一家,咱们的路费还有以后在齐国能不能过得逍遥一点就看今儿这最后一把了!”拓拔燕扬声长笑道。 “好呐!”慕容海兴奋地吼道。 进了村子,数百骑分散开来,马蹄踏破大门,燕军们提着刀冲进屋内,翻箱倒柜,开始大肆抢劫,直视原屋子的主人如无物,在这些凶狠的家伙面前,屋子的主人除了一齐瑟缩在屋角发抖之外,也没有什么其它的办法。 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这个村子当真富得很,家家户户都有余粮酒肉,而金银细软更是他们抢劫过的那些村子中最多的一个,蛮兵们一个个都笑得合不拢嘴,大哥说了,这一次他们要去的是齐国,这一去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外人,不免会有很多不方便,到时候有钱好办事。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只有一处地方出了岔子,那就是由拓拔燕,慕容海亲自带着的一队人马去劫掠村子里最富的那户人家。 当战马碗大的蹄子踹碎大门,骑兵们纵马冲进院子的时候,院子中的黑暗里,突然射出来的数支弩箭,将两名蛮兵当场便射下马来。 示警聚兵的号角响了起来。分散在村子里的骑兵迅速地向着这里汇集。这个看似很普通的地主之家,居然藏龙卧虎。 拓拔燕从两个死掉的下属身上拔出了钉在他们身上的弩箭,眉头皱了起来,这是明军的制式弩箭,怎么会出现在一个乡下土财主家里? 这种弩箭是明军所特有的,外人根本无法得到也仿制不来。这让拓拔燕大为奇怪。三进的房屋里到现在没有一盏灯点起,显然对方也很有经验,拓拔燕自己试着冲了两次,每次都被逼了回来,藏在内里的人身手很厉害。 “大哥,外头已经围上了,狗娘养的,害了我们两个弟兄,捉住他们,老子要剥了他的皮。”慕容海眼里冒着怒火。 拓拔燕哼了一声,提着一支火把,一纵身上了屋嵴,盯着一片黑暗中到厉声道:“屋里的人听好了,老子只给你们一刻钟时间,如果不出来投降,老子就要纵火烧屋了,别想着往外逃,外头有上千骑兵,上千支弓箭等着你呢,不想被烧成焦炭,或者被射成刺猬,那就给老子滚出来。” 火把映照着拓拔燕的面庞,显得极是狰狞,屋子里立时传出了女人娃娃的哭声。 “现在开始计时!”拓拔燕怒吼。 就在此时,一个声响在拓拔燕的耳边响起,“你是拓拔燕将军?” 拓拔燕一愕,这个小村子里的土豪地主,居然还有认得自己的人? “是谁,给老子滚出来。”拓拔燕吼道。 “拓拔将军,误会,误会啊,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呐!”黑暗之中传来了一个又惊又喜的声音。 “你是谁,谁他妈的跟你是自己人!”拓拔燕冷哼道。 一个人影从黑暗之中现身,跃上了房顶,看着拓拔燕。 借着火把的光亮,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这个人,拓拔燕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维?”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李维。当时突围之战,李维,葛乡和他们麾下的一些高手,都被编入了第一波攻击阵容,随着慕容靖一起当排头兵,万万想不到,他们居然逃了出来,还逃到了这里,与自己迎头撞上了。 “正是李某,拓拔将军,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们打赢了么?”李维又惊又喜的问道。 拓拔燕懒得回答李维的话:“怎么就你一个人,葛乡呢?” “葛乡也在下头,此事说来话长,拓拔将军,都是自己人,下去说话吧,这样站在屋嵴之上也不是一个事,外头的兄弟们要是谁失个手就不好了,您说是不是?”李维笑道。 拓拔燕盯着他看了半晌,哼了一声,跃下屋顶,李维也跟着跳了下来。 屋里的灯光渐次亮了起来,葛乡也出现在了拓拔燕的面前。 李维是喜从天降,当天突围之战,他与葛乡两人侥幸突破了第一道封锁之后,再也不敢恋战,东躲西藏,仗着一身不错的武功修为逃出了战场,接下来一路逃亡,他们是正阳本地人,道路熟悉,倒是让他们愈逃愈远,这个村子里的这家是李维的一个远房亲戚,他们准备在这里先躲上一段时间再徐图他计,却怎么也想不到拓拔燕居然还着一支骑兵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他们两个人这一路上为了躲避明军的追索,可谓是吃尽了苦头,真是不敢想象,拓拔燕居然能带着这么多人的一支骑兵堂而皇之的出现,还大张旗鼓的抢劫。 李维与拓拔燕打过不少次交道,知道这个人可是燕国皇帝面前的红人,而且也是极有本领的一个人。 第七百六十六章:两个脑袋 青铜峡口,有一个小小的明军哨所,只不过有数个士兵在这里值守。 自从秦风建立大明政权之后,青铜峡已经成为了连接沙阳,长阳,正阳最重要的通道。而沙阳和正阳也一起合力,在青铜峡内修建了一条官道。平常这里都是人来人往,商队川流不息,自从发生战争之后,这条本来热闹的商道顿时就冷清了下来。正阳郡在这里建了一个哨所,原本是警戒沙阳郡失守之后,齐军会从这里杀过来,像这样的哨所,在青铜峡内每隔十里便有一个,不过随着正阳战争的结束,而沙阳郡战事又在刘兴文,陈家洛的持续抵抗之下,坚持到了现在,青铜峡内的哨所已经陆续撤除,只余下了峡口的这最后一个还没有来得及撤掉。 此刻,驻扎在哨所里的几个官兵,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远方,如雷的马蹄声,旋风一般扑过来燕人骑兵,让这些官兵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蛮人不是在正阳郡城之下全军覆灭了吗?怎么还会有这么大规模的一支骑兵杀过来了?呆楞了半晌,一名伍长突然大叫了起来:“还楞着干什么,快跑啊!” 这一声叫,惊醒了还在发楞的其它士兵,众人一声喊,撒丫子就往一边的山坡之上跑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骑兵如风而来,踏平了简易的哨所,为首的一员将领更是抬手一箭,将旗杆之上高悬的大明日月旗射了下来,唿哨声中,一众骑兵风一般的奔进了青铜峡,沿着官道向着沙阳郡内疾驰而去。 只能蹄声渐远,刚刚狼狈逃到山坡上去的几个士兵终于向回奔来,不过与先前上山时的狼狈不同,下山的他们,身手显得极为矫健,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士兵。 为首的一人,站在已经被踏碎的哨所之上,挥了挥手:“找找,看看有什么东西留下来。” 另外几个士兵立时便在一地的破烂之中寻找着,半晌,一个士兵拿着一支箭奔了过来:“头儿,箭上有个小竹筒,竹筒里有信。” 千面两眼一亮,伸手抢过箭,从箭下的竹筒里掏出一张不到一指宽的纸条,扫了一眼,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头儿,咱们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一名士兵不解地问道,“这支骑兵里有我们的人?这支箭就是他留下的?” 千面抬头扫了那士兵一眼,眼神凌厉,那士兵也有些心虚的低下头,鹰巢中人,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他今天这一问,可算是犯了忌讳了。 看完了纸条,千面将纸条揉巴揉巴,塞里嘴里嚼了嚼便咽了下去,几脚踢开被踩烂的木板,从里面翻出了一个小板凳,原地坐了下来。 “休息一会儿吧,今天晚一点,我们还得进青铜峡一趟。”他吩咐道。 “头儿,要盯着那些骑兵,咱们现在就该出发吧,我去后头把马牵过来。”一名士兵提醒道:“再过一会儿,咱们可只能看他们的马蹄印子啦!” “盯那些骑兵干什么?”千面摆了摆手,“等晚间咱们去收两颗头颅。” “两颗头颅?”众人都有些懵。 “对啊,两颗头颅!”千面淡淡地道:“叛徒,从来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青铜峡内,数百骑兵们一边纵马奔腾,一边高声欢唿着,现在,他们安全了,他们的马上鞑链里,都装着这一次横穿大半个正阳郡抢来的金银细软,只要到了齐国,便能过上逍遥的日子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说起来,他们可真是从来没有过过多少好日子,在山里苦,下了山以为要享福了,没想到被明军打得大败,然后被封锁在北地四郡,日子过得还是一样的苦。只到拓拔燕的到来,成了他们这支骑兵的首领,他们的日子总算是有了改善。至少不用为吃喝而发愁,隔三岔五还能大吃大喝一顿。 而更为重要的是,在这次的大惨败之中,数万燕军不是战死便是被俘,而只有他们,在拓拔燕的的率领之下,逃出了生天,这一路之上有惊无险,现在更是胜利在望了。 随着空中的太阳渐渐西斜,峡谷之内的光线也慢慢地黯淡了下来,拓拔燕举起了手,狂奔的骑队逐渐减速,最终停了下来。 拓拔燕翻身下马,看着身后,大声喝道:“弟兄们,天下黑了,马儿也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埋锅,生火做饭,吃饱喝足再走。” 慕容海大声答应着,士兵们也纷纷下马,这一路之上,他们已经习惯了对拓拔燕惟命是从,因为他们的老大从来没有错过。 “拓拔将军,现在休息不大好吧?我看咱们还是先出了青铜峡,到了沙阳之后再说吧!”李维走到拓拔燕的身边,道。 “是啊是啊!”葛维也走了过来:“拓拔将军,这里可还是明军的地盘,随时可能有追兵来的,而且这一生火造饭,炊烟升起,也极易暴露目标啊!太危险了,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拓拔燕翻了一个白眼,“人受得,马可受不得,二位不是骑兵吧?知不知道战马就是我们的第二条命,是我们最忠实的伙伴,这都跑了半天了,没看见马儿都在吐沫了啊!” “可是明军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啊!”李维有些急了。 拓拔燕哈哈一笑,“明军?二位,我拓拔燕带着这八百骑兵横穿了大半个正阳郡,明军从来都是跟在我们后头吃灰闻屁,有什么可怕的。追我们,那他们也要有骑兵啊!二位都是将军,胆子这么小?” 被拓拔燕抢白了一顿,李维葛乡二人都是脸色发红,这些日子,他们的确已经给吓破了胆。好不容易碰上了拓拔燕,大家难兄难弟,不过这拓拔燕手里还有八百骑兵,可就成了一条可抱的大腿。 二人讪讪地对视了一眼,冲着拓拔燕翘起了大拇指:“拓拔将军好胆色,我们佩服之至。” 拓拔燕大笑:“二位武道修为不差,以后跟着我到了齐国,就吃香的喝辣的吧,知道我在齐国的靠山是谁吗?是曹辉曹大人,当年我护送前越太子,就是交到了曹大人手中,当时曹大人可是极力邀请我呢,不过当时我一心想要为大燕效力,这才回绝了他。不过也说了,我什么时候去投奔他,他都是畅开大门迎接我的。” 听说拓拔燕的靠山竟然是齐国曹辉,李维葛乡二人不仅又惊又喜,他们现在可是除了自己,啥也没有了,在齐国也没有什么靠得住的人,如果能借着这拓拔燕贴上曹辉,那可就找到了一条粗得不能再粗的大腿了。 一想到这里,二人对于拓拔燕的笑容更加谄媚了几分,阿谀之词滚滚而出,马屁拍得山响,拓拔燕也是坦然受之。 峡谷之内,气氛轻松,一口口的铁锅内,香气四溢。拓拔燕摸了摸肚子,伸手招来了慕容海,“慕容海,过来。” 慕容海小跑着过来:“大哥,啥事?” “还没熟啊?我可都饿了。”拓拔燕问道。 “马上就好,我这就去给大哥盛一碗过来。”慕容海笑着转身。拓拔燕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回头看着李维和葛乡:“给二位将军也盛一碗过来,怎么说过去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不能让他们也跟士兵们一样去排队盛粥吧?” 听了这话,李维与葛乡二人感激的冲拓拔燕连连点头,而被拓拔燕遮住了脸的慕容海却是一怔,因为拓拔燕握住他的手的同时,塞给了他一小包东西,小手指更是在他的掌心里挠了一挠。 他与拓拔燕在一起也有快两年时光,立时便明白了拓拔燕的用意,这小包里,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他有些不明白,怎么老大现在就要干掉这两个家伙了呢?话说这两个家伙武道修为可真是不错,如果带到齐国去收服了也是两个好帮手嘛! 不过老大的决定自然是不容更改也不容质疑的,这些想法只是在他的心中一闪而过便被他自动抹去,当拓拔燕转过身来的时候,慕容海已是恢复了正常,冲着那两人笑了笑,转身向着远处的大锅走去。 片刻之后,他端着三大碗香气四溢的粥走了过来,粥是白粥,不过里面加了不少的腊货,还有士兵们随手在溪水边采摘来的一些野菜,白,红,绿,光是色泽,已经是让人食指大动了。 “快吃吧,喝完了粥,再拾掇拾掇,马儿也休息的差不多了,我们便该赶路了。”拓拔燕举起手里的粥碗,冲着李维葛乡二人道。 拓拔燕给慕容海的自然不是江湖之中那种下九流的迷药,而是鹰巢自舒畅那里讨来的方子配制的好东西,效果之佳,远非一般人能够想象。 李维葛乡二人一碗粥下肚,已是如同一根木头一般卟嗵两声载倒在地上。 “老大,怎么要做了他们?”慕容海走了过来,伸脚踢了踢两个昏迷不醒的人:“老大从哪里弄来的迷药,如此厉害,这两个家伙武道修为不错,居然能一点反应也没有就着了道!” “你忘了你老大以前是干什么的了?”拓拔燕嘻嘻一笑,“这可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的必备佳品。至于为什么要做了他们嘛?哼哼,如果不是这两个家伙,我们大燕岂会上这么大一个恶当?要不是他们,我们现在还在北地四郡好好地呢,至不济,咱们还可以退回到山里去,现在倒好,啥都没有了,不就是这两个货给害的,看到他们我就想做了他们给咱们死去的弟兄报仇,只是这两个家伙武道修为不错,我不想兄弟们再多做无谓的伤亡,好不容易逃出来了,死在这两人手里多划不来,瞧现在,这两人没了戒心,收拾起来多容易啊!” 拓拔燕狞笑着拔出了刀,毫不犹豫地挥手一刀斩下了李维的头颅,抬眼看了一下慕容海,慕容海嘿的一笑,抽刀,一刀斩下了葛乡的人头。 “将这两个人头摆在大道之上,想来不久之后明军便会追来,这两个家伙,便算是我们留给他们的礼物吧,哈哈哈!弟兄们,快吃,吃饱了,老大带你们去享福啦!”拓拔燕大唿道。 峡内再度响起欢唿声,对于死了两个人,他们眼都没有眨一下。惹了老大不快,那死得一点也不冤枉。 夜已深,峡谷内再度响起了马蹄之声,几匹马停在了先前蛮军停留的地方,看着那两颗端端正正的摆在道路中间的脑袋,千面纵声大笑起来。 第七百六十七章:无奈 郭显成与曹辉两人相对而坐,脸上都是充满了挫败感。 对于齐国来说,战争已经结束了。这一场齐国煞费苦心,联动数方势力对新崛起的大明的剿杀,最终以失败而告终。 现在还只能看到军事上的失败,但接下来的政治延续才会是重头戏,可以想见,因为在战场之上的失利,接下来齐国将会陷入被动的局面。 “小瞧他们了。”郭显成自责地道:“曹大人,我小瞧他们了。我郭某人一生打过大仗恶仗无数,这一次却是一跤跌倒在这个地方,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坐拥数万大军,连一个沙阳也没有拿下来。如果我能及时拿下沙阳,正阳郡的蛮子或者不会如此早的崩溃,事情还是大有可为的。我会向陛下上折请罪。” 曹辉摇头,“郭将军勿需自责,这一次因为意外而不得不仓促提前发动战争,各方面的准备都不足,并非简单的军队作战不利。从现在我能收到的情报分析,我们的计划很早就被明人所洞悉,李维,葛乡只不过明人放养的两颗棋子,他们早就在秦风的掌控之中。利用这两人,调动蛮军提前出动,打各方一个措手不及,是他们早就策划好的事情。秦风真是好胆色,佩服之至。” “如此机密的计划,怎么会泄密?是我们内部的问题?”郭显成问道。 “不是。”曹辉摇头:“漏子还是出在李维,葛乡二人身上。二人太贪,自以为正阳是他们的天下,为所欲为,无所顾忌,这才被明人察觉,从而将计就计,造成了今日之局面。” “即便如此,但明人军队的强大,从此战让我们有了明晰的认识,只怕从今以后,我们最强的对手将不是楚人,而是明人了。”郭显成略显忧郁:“曹大人也看了这些天我们缴获的明人的那些武器,盔甲了,比我们大齐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啊。虽然说这些都是外物,但我们必须承认,在战场之上,这些东西,有时候就能决定一支军队的成败。我们大齐的军工系统必须要好好的反思,明人能做出来的东西,我们为什么做不出来?” 曹辉苦笑:“郭将军,你知道明人的吏治改革么?” “听说过一点,不过这与我没有啥关系,所以也并没有太多的关注,这与这场战争有什么关系?”郭显成奇怪地问道。 “有关系,不但有关系,而且还有很大的关系。”曹辉叹道:“秦风废除了各国一直以来的取士方式,在我们大齐,官员的选拔现在是两条腿走路,一条腿便是科考取士,一篇文章定终身,另一条腿便是举贤荐能,由官员推荐任命。” “这并没有什么问题啊!”郭显成道:“科考是给所有人一条道路,而推荐便能拾取遗珠,将那些有特殊才能的人选拔出来。” “原先的立意当然是好的,但到了现在,却是变味儿了。”曹辉道:“科考,一篇文章定终身,这倒好,大家都去琢磨这文章怎么写了?经世务实呢?一概不会,郭将军,去年春耕的时候咱们新取的那个状元闹出来的笑话,你也有所听闻吧?” 郭显成笑了起来,“就是那个分不清麦苗与韭菜的那位状元吧?也够倒霉的,在皇帝面前出了这么一个大丑,本来该入翰林院当个清贵官儿的,升迁也快,这倒好,直接被皇帝一脚踢到最穷的县去体验生活了。” “说来好笑,但深想可就不好笑了。其实这样的笑话还有很多,真正让皇帝知道的那又有几个?前年,吏部提请任命的那个去治理河道的河督,对河工完全一窍不通,却又书生气十足,刚愎自用,死搬硬套书本上的知识,酿成大祸,最后自己掉了脑袋,也让大齐百姓吃足了苦头。” 说到这件事,郭显成也沉默了下来。“我麾下有个校尉,家就在那个地方,那场大水,便让他再也没有了亲人。” 曹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条腿,能真正选出来的人才,是少之又少了,而另一条腿呢,变味得更加厉害,快成了我们大齐官员们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的利器了,让他们推荐贤能,哈,推荐的都是自己人,管他是不是贤能,有没有真本事,对这些人来说,只要占着位子就好。几年下来,皇帝察觉到了些端倪,下令严察,这倒好,自己不推荐自己人了,却官员勾结,互相推荐彼此的人,防不胜防啊!” 郭显成摊摊手,耸耸肩,没敢多说话,因为这样的事情,他也经常干。 “反观明人这两年,吏治改革,汰冗去劣,纳吏入官,科考项目多达十几种,文章写得好,反倒成为无足轻重的了,秦风更务实,他看重的是能实实在在做事的人物,不管这人读了多少书?只要能做事就成,哪怕此人只是在某一个方面有一点特长。他们的官吏考察制度,我看过,秦风提出一条考核原则,叫无功即是有过,郭将军听说过么?” “无功就是有过?”郭显成略惊,“这个提法倒是很新奇。” “也很厉害,说白了,这就是对付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家伙的。”曹辉道:“明人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逼得官员们一个个卯足了劲的拼政绩。他们的官员,现在呆在衙门之中等事做的人很少,这些官儿都在出去找事做。这样的官儿,一个两个不可怕,但全国上下都这样,那就很可怕了。你有一次悄悄地去了一趟长阳,本来是想去宝清港看看,结果在路上,看到了他们的郡守马向南,堂堂一郡之守,卷着裤子袖子,坐在田埂之上与老农讨论怎样将肥沤得更好,还让手下拿着纸笔记下来,说要在全郡推广。那一刻,我真想将这位郡守干掉。可回来的时候经过沙阳,我留了一下心,没想到又碰到了沙阳郡的郡守方大治,你怎么也想不到他在干什么?” “他在干什么?” “他在与一群商人讨论怎么货殖天下?这其中啊,还有几个是我们齐国的商人。”曹辉摇头:“一位郡守大人,大谈如何赚钱,怎样赚钱,一门心思地想着怎么给商人们提供便利,怎样给商人们松绑,怎样减免不必要税费,嘿嘿,郭将军,你别以为这家伙在挖明国的墙角,他啊,想得更远。后来我找到了那几个商人,你知道方大治是怎么想得吗?他想得是,商人的生意做得大了,他自然税就收得多,这些商人生意做得大,便能雇佣更多的人,这些人拿了工钱,便能买更多的东西,他将其称为拉动消费,而反过来,消费被拉起来了,又会更加刺激商业的繁茂,郭将军,你说我们的郡守,会去做这种事吗?” 郭显成摇头。 “再说回来,大冶铁矿,炼铁厂为什么能炼出质量如此好的钢铁?因为秦风慷慨地让那些大字都不认得几个的大匠变成了官员,那个被秦风封为大监的匠人,拿的薪俸比肩他们的首辅权云,这位大匠能不感激涕零,连铺盖卷都搬到铁厂里,吃喝拉撒都在哪里,整天里想得就是怎样将质量再提高一点。而这样的人,在大明境内,如今比比皆是,这些,我们大齐做得到吗?让这些连书都没有读过的人当上官员,享有官员的福利,只怕朝堂之上马上就会吵翻天!” 郭显成苦笑。 “说到官员的福利,我们大齐官员的福利可谓是天下最好的了,不纳税,不交赋,每个人坐拥大量的田产却一文钱都没有为朝廷做过贡献。而明国的官员呢,这些福利根本就没有,该交的,一文钱也不能少。一个清丈田亩,便挖出了前越隐匿的数百万亩良田。”曹辉叹息道:“每次看到这些情报,我都如坐针毡,我们大齐现在仍然是一个巨人,明国虽然还像一个未成年的小伙子,我却能看到他的每一条肌肉正在一天比一天强壮,我也好,皇帝也好,都能看到我们大齐的问题在哪里,却又无法去改变它,这才是最无奈的事情。” “既然看到了威胁,我们就必须先趁着他们还没有更强壮,马上将他灭了。”郭显成道。 “我们正是这样想的,可惜,这一次我们失败了。”曹辉道:“正阳郡的战事已经结束了,明军磐石营,锐金营,苍狼营,撼山营等主力在章孝正的指挥下,正在向沙阳郡挺进,算上王贵的人马,明军集结了超过五万人的大军,正在前来沙阳的途中。对我们来说,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我们必须要想着,怎样体面的结束这场战争了。否则一个不好,就会演变成一场倾国之战,真是这样的话,楚国岂不是要笑晕过去。” “中平郡那边?”郭显成问道。 “中平郡那边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但只看章孝正挥主力往沙阳而来,就可以证明秦风在中平郡至少没有败,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到现在为止,肖锵仍然没有出兵,我担心秦人会遭到失败。考虑到秦国国内的状况,我们不得不担心他们倒戈相向啊!”曹辉忧心忡忡。 两人相对无言。 第七百六十八章:欢迎你加入大齐 郭显成盯着地图,拓拔燕刚刚给他讲完了自己是如何从正阳郡逃脱的光辉事迹。 与曹辉不同的是,从最基层军官一步步地干到镇守一方的大将的郭显成显得更为震惊,他知道这事儿有多难。在这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行动之中,拓拔燕只要有一个决策失识,等待他的就是灭亡的命运。 “了不起,大开眼界!”他喃喃地道。 “郭将军夸奖了,拓拔燕只是运气好,再加上明军没有多少骑兵,而且他们并没有将我这点人放在眼里而已。”拓拔燕谦虚地道,郭显成可是经验老到的大将,在他面前,拓拔燕就不敢得瑟了,说得多,露出马脚的可能便越大,自然是少说为佳,而且将成功更多的推到客观因素之上。 “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运气,有时候也是一个将军不可或缺的东西。”郭显成摇头道。 一边的曹辉一笑:“郭将军,你居然也相信运气?” 郭显成很郑重地点了点头:“当然相信。运气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他却实实在在的能影响你的一生。两军对垒,哪怕是强弱分明,胜负之数有时候也会受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因素的影响,这就是运气了。” “郭将军你这半生戎马倥偬,运气光顾了你几回?”曹辉不太相信这个,他更相信人定胜天,什么事情只要谋划得好了,便能将胜利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 “很多次。”郭显成却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曹大人,没有运气的将军们,要么已经死在战场之上,要么一辈子郁郁不得志,像我能走到这一辈,运气也是很重要的一个成分。” 曹辉大笑,不置可否。 郭显成一把抓住了拓拔燕的手,“所以,这个人又有本事,又有运气的人我要定了,曹大人,你要跟我争,我便跟你翻脸。” 拓拔燕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拿眼看着曹辉。 曹辉无奈的摊摊手,“拓拔燕,你不了解我们这位郭将军,他看中的人,你要是不给他,他真会翻脸。你干过很长时间的情报工作,对我们这一行相当熟悉,我本来是想把你引入鬼影的,但既然郭将军看上你了,我也只能割爱了。”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哪儿,搞阴谋诡计的人多得是,不缺这一个。”郭显成紧紧地拉着拓拔燕的手:“拓拔燕,你初来乍到,我也不可能给你多高的位置,三千人的一支骑兵给你带,你自己有八百人,剩下的人,你自己去招,我给你编制,给你军饷,所有军官由你自己任命,怎么样?” 拓拔燕显得有些无可奈何,看着郭显成的眼睛,他只能点头:“多谢将军信任,末将一定会给将军练出一支不输于龙镶军的骑兵来。” 郭显成大笑起来,转头看着曹辉:“听听,听听,一支不输于龙镶的骑兵,你真要能练出来一支胜过龙镶军的骑兵,我给你官升三级。” 对于郭显成来说,这一次大战,铁定是一场失败的战争了,虽然在战场之上,他并没有吃什么亏,但对于他这个级别的将领来说,没有达成战前的战略目标,那就已经是失败了。真要收到有什么收获,那就是他对明军的战斗力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以前还带着几份轻视,现在却是将对手上升到了比楚军更难对付的地步。第二个收获,便是捡了一个相当了不起的将领,不以成败论英雄,这个拓拔燕虽然亡国破家,但他在战场之上表现出来的能力,却让久经沙场的郭显成也是眼前一亮,他自忖,即便是自己落到拓拔燕这个地步,所能做的,也不会比对方更好。如果运气不眷顾的话,失败也是不可避免的。 这让他本来失落的心情,稍稍的好转了一些。 帐帘一掀,一身风尘的向连,脸色凝重的走了进来。脸色憔悴之极。“曹大人,郭将军,我回来了。” 看到向连突然出现,郭显成与曹辉两人同时站了起来,异口同声的问道:“中平郡战事如何了?” 向连一直在充当着齐国与秦国联手的纽带,两人看到向连的神色,虽然都预感到事情不妙,但却又还抱着万一的希望。 向连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一边的拓拔燕,拓拔燕立机知机的站了起来,抱拳向众人一揖:“末将告退。” 郭显成点了点头,“你去吧,我已经知会了后勤的高将军,马上便会给你划一片营地,拨付相应的物资,先安顿下来吧。” “多谢郭将军,多谢曹大人。”拓拔燕连声道谢,转身走出了大帐。 大帐里只剩了三人。向连拖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一边揉着因为长途骑马而显得酸涨的大腿,一边看着二人,苦笑着摇头。 “全完了。明军在中平郡大胜秦军,邓朴被秦风杀了,邓素也死在战场之上,邓氏的两万骑兵全军覆灭,陆大远的一万精锐被包围最后投降,卢一定率领最后的秦军一路跑回到了开平郡。现在邓氏边军一片混乱,军心士气基本等于没有,大败已经不可避免。” 向连说完,大帐之内顿时陷入到了一片死寂当中。 不论是郭显成还是曹辉,都曾设想过秦军会失败,但万万没有想到,失败得如此彻底,连主将都被宰了。 “邓朴是宗师,秦风是怎么杀他的?”曹辉喃喃地问道。 向连叹了一口气:“具体的情况不是太清楚,从各方面汇集起来的情报看,是邓朴想要在混乱的战场之上击杀秦风,以便能最快的让明军崩溃,但结果却是他杀秦风未果,自己反而被秦风杀死了。他们两人在战场之上单挑,邓朴输得干干净净。” 郭显成与曹辉两人面面相觑。 “单挑?”两军对垒,千军万马之中,他们两人怎么也无法想象是如何单挑的。 “具体情况不清楚,但从逃回来的秦军那里听说,的确是单挑,当时秦军与明军混战,他们两人却在另一侧单挑。” “越级而杀!”郭显成瞪大了眼睛,“一个九级杀了一位宗师,曹大人,你知道以前有这样的事情吗?” “有!”曹辉手微微发抖。“千年以前,李清大帝便做到过越级而杀。” 郭显成眨了眨眼睛,突然之间打了一个寒噤。 曹辉咽了一口唾沫,“那邓素又是怎么死的?” “被陈志华一箭射死了。莫洛的穿云弓落在此人手中。”向连道:“郭将军,曹大人,邓氏完蛋了。明军在中平军虽然军队不多,但如今却是士气高昂,反观秦军,几乎可以算是全线崩溃。驻扎在龙游县的明军宝清营在江上燕的率领之下,第一时间便攻进了开平郡,面对着数倍于他的秦军,几乎是势如破竹,秦军根本就没有再战之心,明军旗帜所到之处,望风而逃。我离开的时候,明军的洪水营,巨木营,一个骑兵营,甚至还包括了秦风的亲卫烈火敢死营,已经尽数杀入到了开平郡内。” “肖锵在干什么?他没有出兵援助吗?”郭显成问道。 向连摇了摇头:“虎牢关肖锵不会出兵,如果是邓朴胜了,他会出来锦上添花,但现在邓朴大败亏输,此人恐怕想得是自立门户,成为一个新的邓氏,而不会想着如何去挽救邓氏。” 郭显成叹息:“秦国如此,怎能不败?李挚在时,所有的矛盾都被他压制着,现在他不在了,这些积压已久的矛盾便完全爆发了出来,一发而不可收拾。明楚两国,联手杀李挚所带来的效果,正在一点一点的显现,秦国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会陷入内部混乱当中。秦风此人,深谋远虑,走一步想三步,先吞越,再谋秦,城府之深,让人思之胆寒。” 曹辉也是默然无语,想到往事,当真恍如一梦。秦风,那个当年被他在落英山脉之中追杀上千里,死去活来好几回的小小校尉,现在居然已经能手刃宗师,成立偌大一个国家,当上了皇帝,这种事情,便是想想,也觉得荒谬,但却真真实实的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向连,具体讲讲吧,我很想知道,秦风到底是如何击败秦军的!”相比于别的,作为一名统兵大将的郭显成,更关心秦风是如何击败邓朴的。 邓朴的这支秦国边军,战斗力之强悍,他是深知的。特别是两万骑兵,更是邓氏的核心力量,便连龙镶军,对上他们也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向连点了点头。理了理头绪,开始给郭显成讲述开平郡的这场决定了整个战争走向的决战。 半个时辰过去,大帐内再次沉默下来,向连不是空手回来的,此刻摆在郭显成,曹辉面前的是一副完整的明军重步兵盔甲和武器以及一名轻骑兵的全套装备。 “养虎为患,不外如是也!”曹辉突然感叹起来。“郭将军,准备撤兵吧,退守丰县,我要赶回到长安去,向陛下禀报。” 郭显成沉默点头。 第七百六十九章:养虎为患,不外如是 第七百七十章:喜讯传来 金圣南瞪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千面,眼睛睁得熘圆,好半天都没有眨动一次,眼珠也一动不动,聚集在了千面那一张一合的嘴上,看得千面都有些担心起来。 提起手掌叉开五指在金圣南面前晃动了几下。 “金郡守,你没事吧?” 金圣南一把揪住千面的手,声音有些颤抖:“你,你是说皇帝陛下在中平郡已经彻底击溃秦军,现在我大明已经追入开平郡内,正要一鼓作气收复开平郡?” 千面用力的点点头,“当然。” 金圣南突然尖叫了一声,声音之大,把千面吓了一跳,然后他便看见金圣南一跃而起,冲向门外。 “金郡守当心!”千面大叫了一声,伸出去的手凝在了半空,狂奔而出的金圣南绊在高高的门槛之上,立马便变成了滚地葫芦,在地上连着几个翻滚,一骨碌爬了起来,帽儿也掉了,衣服也破了,脸上沾满了灰尘,他却是什么也顾不得,只顾提着袍角,向着外面狂冲出去。 “我们赢了!”片刻之后,大门外响起他的尖叫之声。 千面啼笑皆非,一直以来,金圣南给他的映象都是那种特稳重的,老成的性子,怎么也想不到今天会像一个顽童一般。 他笑着举步跟了出去。 因为丰县失守,齐军攻占了大半个沙阳郡城,太平郡与整个明国已经被切开,这些日子以来,这里消息闭塞,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在拼命的做好自己的事情。金圣南作为太平郡的最高官员,肩上所承担的压力可想而知。 可平时,他还要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一副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老百姓不清楚这场大战的凶险,但到了他这一级的官员,可是深知这一场大战的凶险。大明可谓是行走在悬崖边缘,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每每夜深人静独处之际,金圣南心中的焦虑才会歇斯底里的发作出来。 今天,好消息终于传来,皇帝赢了,大明赢了。而这一战过后,大明终于奠定了他坚实不可动摇的王朝基础。 金圣南奔着,咆哮着,沿着光滑的石板街道,跑向太平郡城那高高的城墙。 街道之上,因为战争的爆发,早已没有了先前的繁荣,绝大部分的店铺都关着门,即便开着门的,也只有一些女人在那里守着铺子,因为基本上所有的男人,能提得动刀枪的男人,都穿上盔甲,提着刀枪去保家卫国了。 街上来来往往走着的人,也基本上都是穿着盔甲拿着武器的人,其实他们绝大部分都是普通的百姓。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的郡守像一个疯子一样在街上狂奔着,但马上,他们便被郡守嘴里反复狂唿的一句话给吸引了。 我们赢了! 只有四个字,却在转眼之间,让整条街道都沸腾了起来。 在金圣南的身后,越来越多的人跟了上来。百姓们走出了自己的家,走出了自己的铺子,他们跟着金圣南一起跑着,一起喊着。 老人,妇女,孩子,在街上奔跑着,呐喊着,渐渐的汇取成了一条长龙,唿喊的声音在太平郡城内像荡起的水波一样,以金圣南为中心,逐渐向着远方扩散。 金圣南唿哧唿哧的喘着粗气,费劲的爬上太平郡城的城墙,建在山崖边缘的城墙,比起一般的城墙要高得多,一介书生的金景南爬上去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大力气了,爬上最后一级台阶,已是两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上。两名士兵赶紧上来搀扶起他。 “钟楼,钟楼!”金圣南吼道。 几名士兵夹着金圣南上了钟楼,甩开士兵,金圣南抱起悬吊在空中的敲钟的横木,用力的敲了起来。 钟声在太平郡城之上回荡。 “我们赢了!”金圣南站在钟楼之上,挥舞着双臂,大吼了起来。 太平郡城最高的那一片地方,是一片禁区,哪怕现在这里基本上已经没有人住了,但这里,依然不是普通百姓能接近的地方。 这段日子,这里更是戒备森严,因为大明的皇后娘娘闵若兮现在便住在这里。 千面走进这个院子的时候,闵若兮正拿着一把剪子在给小院里的花花草草修剪枝叶。而此时,满城的欢唿声正清晰的传来。 “这个金圣南,居然不先来向您禀报,反而自己去接受百姓欢唿了,真是不像话!”瑛姑一边收拾着闵若兮剪掉的枝叶,一边哼哼道。 闵若兮一笑:“这有什么?这段时间金圣南承受的压力太大了,好消息一旦传来,这个压力骤然释放出来,有些忘形也是很正常的。千面,你来给我说说秦风那边的详细情况吧,这段日子,可真是担心。” 卡嚓一声,剪掉了最后的几根冒出头来的枝叶,闵若兮拿着剪子回到了院子中间的小桌边,坐了下来,伸手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看着千面。又指了指面前的凳子,示意千面坐下。 千面点了点头,“娘娘,陛下在中平郡一场大战,彻底击败了秦军,说来您可能不相信,陛下已经晋级宗师了。” “你说什么?”闵若兮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你有没有搞错?这怎么可能?” 千面笑道:“大家也都觉得不可思议,可这是霍光霍兵部写给首辅大人的信中提到的,陛下与邓朴在战场之上一场搏杀,击杀了邓朴之后,就在那里站了两天两夜不曾动弹,当时大家都很担心,可当陛下再次恢复行动能力的时候,便已经成了一代宗师了。” 千面笑得合不拢嘴,“千面武道修为有限,实在想不通这个道理,也用不着去想通这个道理,反正陛下成了宗师,那是大好事。” 千面想不通,闵若兮又何尝想得通,不但是她,收拾完枝叶走过来的瑛姑也想不通,此刻正张口结舌地看着千面呢! “这个人呐,总是会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闵若兮笑着摇头:“瑛姑,当年我们一直以为他死了,当时他也的确死了啊,可后来却又突然冒出来。你说这一回,好多人都卡在这道关口之上,穷尽一生之力也没可能跨上那一步,他倒好,一架打完,就成了宗师。他胆子也真大,居然敢与邓朴单独搏斗。” “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也许没有这一次的冒险,陛下也不可能成功晋级。”千面喜滋滋地道。 闵若兮翻了一个白眼,“皇帝这么喜欢冒险,都是你们这些人给惯的。这次回来得好好收拾他,也不想想,这事儿里头有多大的风险,一位宗师呐,他居然就敢与之单挑。” 千面嘿嘿一笑,娘娘这话里头信息量太大,涉及宫闺秘闻,自己就装没有听见好了。 “公主,看来我们也很快就要回越京城了。”瑛姑笑道。 闵若兮环顾着院子,“是啊,肯定要回越京城了,这院子,可是留了我不少记忆呢,大姑,小文小武就是在这里学会走路,学会跑跑跳跳的。这回一走,又不知几时才能回来住几天。” 正自唏嘘着,屋外一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娘娘,刘老爷子不行了。” 闵若兮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微变,“走,看看去。” 丰县保卫战,刘老爷子以古稀之年,却仍然提着他的拐杖上阵,在丰县保卫战中可谓尽心尽力,可终究是年龄大了,从马家店突围出来,回到太平城之后,刘老爷子终于倒了下来。原本被抑制的伤,病,尽数袭来。 “怎么回事?医官们怎么说?”疾步走出院子的闵若兮问着来报信的人。 “娘娘,医官说,刘老爷子这是油尽灯枯了,别说是他们,便是舒大人在此,也是回天无力。”来人道。 闵若兮默然,现在太平郡城的医官曾经是越京城的太医之一,医术就算比不上舒畅,但也是这天下拔尖儿的一批,他既然如此说,只怕刘老爷了这一次真是挺不过去了。 “千面,你马上安排一下,去雁山军寨将刘兴文叫回来。”闵若兮吩咐道。 “好。”千面点头道。 闵若兮的心情不由有些沉重起来,赵老太爷现在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但他在大明朝中的地位却是不容小觑的,可以说,正是他当年下定决心与秦风联合,并将沙阳郡五大家的所有实力与权力一并奉送给了秦风,这才有了太平军后来的迅勐发展。即使到了现在,沙阳一系的官员,仍然是大明朝的中坚力量。 刘兴文执掌厚土营,陈家洛执掌勐虎营,田真是鹰巢高官,方恪的儿子方大治如今是沙阳郡守,能出突出,被视为下一代首辅的有力竟争人选,刘老太爷虽然退居幕后,但毫无疑问,却仍然是这些人的精神领袖。 对于秦风来说,以前只要握住刘老太爷就等于握住了所有的沙阳系人马,但刘老太爷一去世,沙阳系可就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好掌握了。被分化有时候是好事,但有时候也有副作用。 第七百七十一章:攀一个亲 刘老太爷盘膝坐在床上,看到闵若兮进来,微微一笑:“娘娘,请恕老臣无礼,无法给娘娘行礼了。 ” 闵若兮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老爷子这一次不该出去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不会这么早就……” 刘老太爷呵呵的笑了起来:“人固有一死。五年之前吧,为了与莫洛一战,我便已经落下了病根,如果不是舒畅,我早就死了,又苟活了这么久,知足了。” 老管家刘能给闵若兮搬来了锦凳,他在这一次作战之中同样受了伤,现在在太平城养伤,他面容悲戚,给闵若兮搬了凳子,便退到床角,无声的抹着眼泪。 闵若兮沉默片刻,她也是经过生死,看淡了世情的人,也懂得像刘老太爷这样当了一辈子枭雄的人物,即便是死,也不会伤风悲秋,作那小儿女之状。 “老太爷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么?”她稍稍调整了一下心情,问道。 刘老太爷笑了笑:“娘娘果然不是寻常人,陛下有您这样的贤内助,是陛下之幸,亦是大明之幸。娘娘,我能与你单独谈一谈吗?” “当然可以。”闵若兮挥了挥手,瑛姑,巧手,太医等人立即退出了房间,刘能也紧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娘娘,或者我这一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情,便是当年决定联合皇帝,当年其它几家都不解,但事实证明,老头子的眼光还是很正确的。”刘老太爷愉快地道:“当年大越风雨飘摇,如果不是我做出了那个决定,刘家,或者已经在这场风雨之中烟消云散了。” “您成全了秦风,当然,反过来也成全了刘家。”闵若兮道。 “是啊,娘娘,我这一死,对于大明来说,也许会是一件好事。”刘老太爷道。 闵若兮微微一滞,“老爷子可不能这么说,至少我知道,秦风一直是很感激您,而且很看重您的。” “这我知道。但我也知道,现在在大明朝廷之上,有一个沙阳系啊!”刘老太爷道:“沙阳几大家,现在在大明朝廷当中都是手握重权,不但有权力,更有财力,随着大明的强势崛起,沙阳五大家,哦,不,只有四大家,无论是权力还是财富,都在飞速的增长,影响力在不断地扩大,这对于朝廷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而这个所谓的沙阳系……” 刘老太爷笑了起来:“其实没有什么沙阳系,但在外人看来,他又的确存在。他是以我为首领的,在大明正式成立之后,陛下对我是有戒心的,这我明白。娘娘,我没有责怪陛下的意思,相反,这正是一个皇帝该具备的东西。” 闵若兮默然不语,她当然明白,大明朝正式成立之后,秦风一直没有停止分化沙阳系的行动。但因为刘老爷子的存在,这种分化,收效并不明显。 “我死了,沙阳系必将土崩瓦解,因为剩下的人,没有一个能有效的将他们都凝聚起来,这对于朝廷来说,应当算是一件幸事。”刘老太爷道。 “老爷子,您想要对我说得是什么?”闵若兮问道。 “娘娘,到现在为止,老头子我仍然相信,在不久的将来,陛下必将会一统天下,我今天要对娘娘说得是,无论到了什么时候,请陛下都能看顾沙阳这些老人,请陛下不要忘记,他们在大明初起时候所做出的贡献。只要将他们不犯下谋反大罪,请陛下能够对他们容忍一二。” 闵若兮微微点头,“这一点,我想秦风应当能做到,老爷子既然今天是对我开了这个口,我也会记住这件事。” “多谢娘娘!”刘老爷子笑道:“兴文他不是一个可以开拓之才,如果他能做到守成,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刘氏第三代之中,也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比起兴文来,更加不如。” “他们都还小!”闵若兮微笑道。 “所谓三岁便看老,更何况我那几个孙子都已经十几岁了。”刘老太爷摇头道:“刘氏因为我而兴,但所谓富不过三代,这便是我最忧心的问题,没有一个杰出的人物来撑起刘家,这是我最担心的问题。娘娘恕罪,我老了,马上就要死了,总得替后辈多考虑一些。” “刘老爷子放心,刘氏的功劳,大明会记得。”闵若兮道:“不论是秦风也好,还是我也好,都不会让刘氏后人没了下场。” “多谢娘娘的承诺,我想厚颜跟娘娘攀一个亲。”刘老爷子道。 闵若兮微微一怔,“老爷子,您想说得是……” “我那几个孙儿虽然不成器,但最小的孙女,却是冰雪聪明,他的母亲不是兴文的正房,却也是出身大家,容貌也说得过去。” “您是想将她说给小武?”闵若兮微惊道。 “不敢望正室之位,侧妃足矣。”刘老太爷盯着闵若兮,“刘氏男儿,后继无人,我得为他们谋一条后路,望娘娘恕罪。” 闵若兮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刘老爷子,我也不瞒你说,我只有小武这样一个儿子,而且,我也不准备再生了。”她仰起头,看着屋顶,“虽然说多子多福,但对于皇家来说,多子也并见得便是一件幸事。” 刘老太爷知道闵若兮的经,闵氏二子争位,自相残杀,让闵若兮受创极深。 “所以小武必然会成为大明皇位将来唯一的继承人,他的妻室,只怕我不能作主。这需要得与秦风商量之后才能做出决定。”闵若兮道。 “所以我说不敢望正室之位,只求侧妃。”刘老太爷缓缓地道:“纳一个侧妃,娘娘还是能作主的,我那小孙女年纪尚幼,将来娘娘可以将她接近宫中,亲自教导,我想有娘娘的教导,我这个孙女的品行,将来也绝不会差。” 闵若兮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几个圈子,颇有些为难,沙阳系,的确是大明国内,除了秦风的老部下之外的第二大势力,如果论起财力,那基本可以算是第一大势力,他们的一举一动,对于大明来说,举足轻重,刘老太爷一死,沙阳系不免有失去了主心骨的意思,心中惶惶也是自然。朝廷要安他们之心,这么做,也是一个办法。刘氏成了皇亲国戚,必然还是能成为沙阳系的首领,但刘兴文的才具不足,沙阳系必然无法再像刘老爷子在世之时这样能拧成一股绳,这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想到这里,她已是有了决断。转过身来,看着刘老太爷,“好,这件事情,我应下了,正室我做不了主,但侧妃,我还是能说了算的,这个孩子,回头我就让刘兴文送进宫去。至于纳侧妃一事,也会随之公告天下。” “多谢娘娘!”刘老太爷展颜一笑,伸手从枕边拿过一个盒子,推到了床沿边上,“娘娘,这是我给孙女准备的嫁妆,这就给娘娘了。” “啊?”闵若兮吃了一惊。 刘老太爷望着盒子,“狡兔三窟,刘氏这些年来兴旺太盛,但花无百日红,所以我从很早以前就未雨绸谬,这个盒子里便是我这些年来的准备,既然娘娘应了我那孙女之事,那刘氏便再无后顾这忧了。” 盒子里放得是一本小册子,闵若兮拿出册子,翻看只是看了几页,便已是脸露惊容。 “朝廷这一次大战,虽然获胜,但也是元气大伤,国库空虚,但依老头子看来,陛下肯定是借着这件事情来获取最大的利益,所以战争或者不会马上结束,也许不再打,但对峙,讨价还价,说不定还要持续很长时间,这笔钱虽然不多,但亦能对陛下有所帮助。” 闵若兮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这笔钱不是不多,而是太多,反正现在自家的内库是空的,国库也是空的,大明银行卯足了劲在印票子,以便支付各项开支,这都是隐忧,而刘老太爷这笔钱,足足有五百万两,让人不得不惊叹刘氏的家底之厚,几乎可以说是富可敌国。 “这份嫁妆,可是太重了。”她轻轻地道。 “相对于我刘氏以后的富贵,这点钱真算不得什么。”刘老太爷似乎送出的只不过是几十两银子,毫不以为意的道。“这笔钱放在兴文手里,也不过是埋在地下长毛而已,但在皇帝手里,却能让他发挥更大的作用,娘娘,这笔钱,兴文并不知道,所以也不必跟他讲了,知悉此事的,便只有管家刘保了。” 闵若兮收起了小盒子,“老爷子放心吧,刘氏会与大明休戚与共,大明在,刘氏在。” “多谢娘娘。只可惜老头子看不见陛下得胜回朝了。今天听见外面欢唿,想必我们大明已经在战场之上取得了绝对的胜利。” “是的,秦风已经击败了秦军,杀了邓朴,邓素,秦国,再不足虑。”闵若兮微笑着道。 “好,好,吞越,弱秦,大明的底子已经打好,不久的将来,秦国也必将是陛下的囊中之物,大明如初升之朝阳,而齐国则已是日薄西山,看着虽然强大,但底子却已经腐朽了,陛下必将一统天下,再现大唐雄风,哈哈哈,老头子是第一个看准陛下的,这件事,到了阎王老子那里,也足够我老头子吹嘘了。”刘老太爷大笑起来。 第七百七十二章:三喜临门 江上燕弯腰从脚边的一汪清泉里舀出一缸子水,递给了贺人屠,“贺大师,尝尝这响水洞的水,说来也奇怪,不管外面这天气多热,这洞子里出来的水,寒冰彻骨。 这大热天的,喝一口,那可是让人舒爽得飞上天呢。” 贺人屠呵呵笑着接过缸子,喝了一口,“的确不错,这响水洞是因为这洞里常年累月的传来这如同擂鼓的声音而得名的吗?” “不错。正是如此,您别看这洞口小,可里面究竟有多深可还真没有人知道,我听说以前有人进去探查过,不过没有探到底,说是走到最后,里面便是一条不知多深的地下河了。” “你怎么这么清楚?”贺人屠奇怪地看着江上燕:“你又不是开平郡人,你可是一个楚人呐。” 江上燕尴尬的一笑,“我这不是一直驻在中平郡么,我一直在想着,以皇帝陛下那个性子,怎么可能让开平郡一直被秦人占据着,肯定得想法子夺回来,我们宝清营可是在最前沿,如果真打起来,我们肯定是前锋啊,所以我一直悄悄地在派人在收集开平郡的地理相关的情报嘛,这不就顺带着知道了这个地方。” 贺人屠眨了眨眼,“你倒是摸透了皇帝的性子,江上燕,你在琢磨这个事情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你是一个楚国将军啦?” 江上燕取了头盔,摸了摸脑袋,有些苦恼地道:“贺大师,不瞒你说,这也正是我苦恼的事情,我一个搞不好,就忘了我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啦,有时候对于我自己的身份,自己都犯迷煳。” 贺人屠仰天大笑起来,“江上燕,人往高处走,水往地处流,你在大明军队这个大融炉里呆久了,自然便会近朱者赤,相比于楚**队,明军又是一番新气象。这才会让你感到迷茫,为什么不学学马向南呢?他在楚国官儿可比你大,后台也比你硬,可你看看人家,甘心在长阳郡卷起袖子挽起裤脚当一个亲民官,干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 “我和他不一样呐!”江上燕摇了摇头,“程帅和江涛将军对我情深义重,如父如兄,我怎么可能背叛了他们,只要他们一声召唤,我终是要回去的。” 贺人屠点了点头:“重情重义,你是一条汉子,不过江上燕,不是我说诲气话,程务本呢,经后怎么样我不好说,但江涛,只怕下场不会好的。” “怎么可能?”江上燕不高兴的瞪着贺人屠:“贺大师,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可就没好脸色给你了。江涛将军现在在大楚东境当实领副将,手上五万精锐,干得风生水起,昆凌关的罗良,要不是江涛将军替他撑着,只怕早就守不住昆凌关了吧?” “问题就在这里!”贺人屠淡淡一笑,“我在上京城呆了小二十年,别看我一直呆在菜馆里轻易不出来,但你可知道,有份儿出入菜馆的人,在上京城那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所以对楚国朝堂上的那些事儿,我知道的可比你多得多。” “那又怎样?” “你觉得齐军统帅曹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贺人屠突然反问道。 江上燕认真的想了想,“一个很厉害的家伙。程帅对他评价相当高,程帅说,率守,曹云不如他,论攻,他不如曹云,能让程帅如此评价的人,当然厉害了。” “是啊,曹云是一个相当厉害的军事家,但为什么他在江涛面前一直吃鳖呢,难求一胜,你觉得这正常吗?”贺人屠看着江上燕,问道。 “这个,兵事,谁也说不准啊,就像咱们的皇帝陛下,谁都认为这一仗他必败无疑,但他现在不是大获且胜吗?”江上燕顿了顿,反问道。 “这个反问很有道理。不过在我看来,曹云这是故意为之。”贺人屠笑道:“曹云是一个军事家,不是一个单纯的带兵打仗的将领,他深悉楚国朝堂之上的矛盾,所以,他在刻意制造并扩大这种矛盾。随着罗良连吃败仗,而另一侧的江涛却连战连捷,这才使得楚军能勉力维持着边境上的均势,主弱辅强,你觉得罗良会怎么样?楚国朝堂会怎么想?” 江上燕怔怔地看着贺人屠。 贺人屠冷笑一声:“你瞧着吧,再这样下去,江涛命不久矣。” “贺师,你是说罗良会想法子杀掉江涛将军?” “罗良不会这么傻亲自动手,但要借刀杀人,却也简单得很。”贺人屠道。 江上燕深吸一口气:“我得给江涛将军和程帅写信,告诉他们这种可能。” “多此一举。”贺人屠冷哼了一声:“程务本是成了精的老狐狸,江涛文人从军,花花肠子都比你这个马上将军不知强到哪里去了,你以为他们看不出来?” “这么说来,他们必有防范,那您这不是胡乱瞎猜么?吓我一跳!”江上燕不满地道。 贺人屠看着江上燕,“江上燕,你知道什么叫骑虎难下,什么叫愚忠吗?现在程务本和江涛就是骑在虎背上的人物,明知山有虎,却不得不偏向虎山行。这样的人,来不会长命的。” 看着声色俱厉的贺人屠,江上燕脸色大变,一时之间,竟是不知如何回答。 “你运气好,江上燕,程务本把你留在大明,是你的运气,要是你跟着江涛,必然会死在江涛的前头。” “贺大师,那我能做些什么?能做什么帮帮江涛将军?” “你什么也做不了,而且以江涛的性格,即便知道是这么回事,他也会一条道走得黑。所以江上燕,不要想你做不到的事情,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替大明打仗吧,将来还有个人给江涛收尸,逢年过节给他烧烧纸,敬敬酒。”贺人屠摇了摇头。“这一仗的第一阶段,是矿工营的首功,第二个阶段嘛,就是你宝清营了。” 江上燕却殊没有得立大功的喜悦,贺人屠的这一番话,完全将他的好心情全都砸没了。在龙游的时候,他本来是没有胆子带着他仅存的三千多士兵孤军深入的,正是贺人屠的大力鼓动,他这才孤独一掷,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秦军竟然完全没有了斗志,数万人的军队,竟然被他三千多人撵着屁股一路逃跑,这一路之上,与其说他是攻城掠地,还不如说他是跟在秦军屁股后头一座接着一座城池的捡了回来,每到一城,江上燕便拿两个士兵拿着一面大明日月旗往城上一插,也就两个士兵在哪里守着这面旗帜,剩下的人仍然一路狂追。等到于超和马猴的骑兵追上江上燕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开平郡城的效外,能远远的看见开平郡城的城墙了。 秦将卢一定带领着的秦军一路狂奔回到开平郡城,终于没有再退,而是闭城死守了,他们退无可退了。再退下去,可就要回到秦境了,那他们的老上司,开平王邓洪可就要成为一个笑话了。 在江上燕抵达开平郡城外五天之后,陈志华带着的步兵主力才赶到了这里。 所以贺人屠才说江上燕是第二阶段的首功。第二阶段,就是收复开平郡。 江上燕呆呆的在响水洞前坐了下来,看着那个黑黝黝的洞口,沉默不语,贺人屠有些怜悯地看着他的背影。 江上燕是一个纯粹的将领,他可能永远也无法理解程务本,江涛这些人的选择。 中军大营内突然传来隆隆的鼓声,呆坐着的江上燕一下子跳了起来,那是中军的聚将鼓,虽然他现在心情极差,甚至有些神不守舍,但一听到这鼓声,却条件反射一般的跃了起来。 鼓声与平时不同,江上燕侧耳听了片刻,有些吃惊地道:“贺大师,是陛下到了,我们得赶紧回营去。” 看着江上燕,贺人屠点了点头。 踏进中军大帐里的时候,贺人屠却一下子站在了那里,盯着秦风,半晌作声不得。其它的将领们看不出端倪,只觉得皇帝陛下的气度好像更渊停了一些,更高大了一些,但在贺人屠的眼中,看到的却完全是另一个样子。好半晌,他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笑了,大笑。 秦风看着他,也笑了。 两人相对而笑,众人却是莫名其妙。 “恭喜恭喜!”贺人屠长揖到地。 “同喜同喜!”秦风亦是大笑。 贺人屠向前一步,伸出手去,秦风也同时伸出手来,两人隔着十来步的距离,这个姿式看着的确有些让人费解,但马上众人的脸色全都变了。 因为在两人的正中间的距离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洞。帐内的将领也都泛泛之辈,此刻当然明白,贺大师这是在与陛下较技呢。 那个黑洞,虽然缓慢但却坚定不移的向着贺人屠方向移动。 贺人屠缓缓摇头,收手,同一时间,秦风也收回了手,那个黑洞无声无息的消失在空中,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自此天下武者,再无人能入陛下眼中。”贺人屠笑道。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秦风摇头道:“武无止境,无有尽头。” 贺人屠大笑起来,环顾帐内众将,大声道:“各位,陛下已经晋位宗师,咱们大明,双喜临门了。” “或者是三喜!”秦风眼光扫过帐内大喜过望的将领,道:“霍光正在敲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他也将推开那扇门了。” 第七百七十三章:收权的机会 郡城之外,数万人围城名军的欢唿声浪一阵接着一阵,陈志华为了鼓舞士气,没有丝毫犹豫地便将皇帝陛下已经晋位宗师的消息传达到了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围城的明军当中,骑兵营和烈火敢死营是亲眼目睹皇帝在战场之上亲手击杀了秦国宗师邓朴,而那时,皇帝陛下可还只是一位九级巅峰的武者,而现在,居然更上一层楼了。 大明的皇帝,是天下最强的那一个人。 这便是士兵们最真实的心理反应。而这种反应体现到现实中,便是士气的愈发高涨。 “虽是小手段,却有大作用。”秦风笑看着陈志华,他抵达军中之后,并没有收回指挥权,而是仍然赋予了陈志华指挥全军作战的使命。一来是因为陈志华出身名家,资深厚,二来也是因为陈氏多年驻扎中平郡与秦军作战,在中平郡有着深厚的人脉和威望,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资源,三来,秦风并不认为自己在这种攻城拔寨的战斗之中自己的指挥会比陈志华强,他明白自己更擅于野战,捕捉那瞬间即逝的战机而调兵遣将,可现在却要一板一眼的攻打坚城,既非自己所长,他当然不会舍长就短。 当上了皇帝,秦风体会最深的一点,就是用对了一个人,便能盘活一大片,像用对了金圣南,大冶城便蓬勃发展,后来居上,如今在经济收入上已经超越了太平城,而两城合并新成立的太平郡,现在更是大明版图之上举足轻重的一个郡治,毫不夸张的说,现在太平郡打个喷嚏,大明国便是要得感冒的。用对了马向南,长阳郡一个破败不堪,被战争荼毒得一无所有的郡,短短两年之内便重新焕发了生机,用对了方大治,沙阳郡便在本来就深厚的底子上更上一层楼,如今方大治更是提出了货殖天下的理念,沙阳的商队,正不遗余力的开拓着一条又一条新的商路,给大明带来更多的财富。 皇帝只需要在最关键的地方出现,就像击杀邓朴这样的事情上,便足以让所有军民仰望,更多的时候,皇帝要做得是知人善任。 陈志华,不过是他在合适的地方选择的一最合适的人选而已。 当然,对于陈志华来说,这便是天大的机遇。一个人即便再有才能,没有赏识你的人,没有让你发光发热的机会,那一切都是白搭,而且了机会,有了赏识你的人,真正有本领的人,便能抓住这些稍纵即逝的机会让自己大放光彩,成就全局,也成就自己。 陈志华没有想到皇帝在抵达军中之后,仍然会将全军的指挥权交给自己并声称自己可以做一个马前卒为大军冲锋陷阵,这让陈志华在惶恐之余却又是激情迸发。 他是陈慈的儿子,是洛一水一系的人马,而洛一水与大明的关系,可就太复杂了。有恩,有仇,纠葛交杂如一团乱麻,谁也理不清,说不明。这就让他的身份在军中颇有些尴尬。 眼前便是自己的绝对机会,打好了这一仗,自己将成为在大明军中并拟小猫章孝正的存在,要知道,在大明的多次作战之中,统筹作战并被诸将认可的,到现在为止,还只有章孝正一人而已。 “陛下,我军长途奔波,连续作战,实则上已经疲惫不堪,此时,这样一个天大的利好消息,能让士兵们得到鼓舞,一鼓作气,拿下开平郡城。”陈志华道:“邓朴邓素之死,已经让秦兵完全没有了士气,卢一定的资威望甚至还不如陆大远,现在龟缩在城内的秦军,并不是一心一意,而是心思众多,我们要抓住这个机会展开进攻,不能拖延。一旦让秦军稳定了心神,这仗就不好打了,毕竟秦军仍是天下悍师。” “你说得不错,我看后勤辎重营的攻城车等器械已经做出来了不少,你是准备马上进攻了吧?”秦风问道。 “是,陛下。”陈志华点头道:“宜早不宜迟,我担心邓洪会赶到开平郡,如果他一来,这仗就麻烦了。” 秦风呵呵一笑:“如果我估计得不错,这位开平王,来不了啦!” “来不了?”陈志华一怔,“如果他来不了,那这仗就好打了。” “肯定来不了。”秦风笃定的道:“痛打落水狗的事情,是谁都愿意做的最,秦国皇室怎么会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邓氏,彻底完蛋了。” 秦国,雍都。 夜深,无月,风大。 一匹快马风一般的抵达了城外,根本没有等城上士兵询问开门,直接跃离马背,冲天而起,在城墙之上几次轻点,人已经落在了城墙之上,而面对着已经包围上来的守城士卒的林立的刀枪,寒光闪闪的弩箭,他掏出一块腰牌高高举起。 “边军,紧急军情!” 看到这块腰牌,士兵们哗啦一声两边分开,为首的军官更是向来人行礼致意,来人似乎极其焦急,冲众人点点头,便一阵风似的冲下了城墙,向着开平王府狂奔而去。 邓洪木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两行老泪无声的顺着脸郏滑下来。 邓朴被秦风战场击杀,邓素死于穿云弓下,不到一年,他的三个儿子便都横死在外,竟是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 一场看起来志在必得的战役,最后竟然输得干干净净。 输掉的不仅是秦国的未来,还有邓氏的一切,本想青史留名,最后却将遗臭万年。 他陷入到了巨大的悲痛之中而不能自拔。 “王爷,此刻不是伤心的时候啊!”戴叔伦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路之上我快马加鞭,为的就是争取到一点点时间,正式的奏章将会很快抵达朝堂,而属下认为,太子殿下肯定也有自己的情报渠道,说不定明天,这个消息便会在雍都轰传开来,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晚了。” 邓洪有些木然的抬起头,“你说得对,马上将信得过的大臣们都叫来,共同商议对策怎么应付眼前危局。” 戴叔伦连连摇头:“王爷,万万使不得。” “为何?”邓洪强忍着眼泪,红着眼眶看着戴叔伦,“前线兵败,国有大难,此刻必须要上下一心,共赴国难啊。” “王爷,这样一来的话,邓氏可就真完了。”戴叔伦道:“这些所谓的大臣,有几个不是墙头草,见风倒,邓氏强时,他们便抱邓氏的大腿,可现在,他们还会对王爷言听计从吗?不,他们会落井下石,王爷,陛下和太子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那依你之见,现在我应当怎么办?”邓洪总算从悲痛之中清醒了一些,儿子死了,可还有孙子,还有侄子,还有一个偌大的邓家。现在的他,应当振作起来努力挽回局面,战场之上的不可挽回了,那在国内,他还必须要撑住。 “马上离开雍都!”戴叔伦斩钉截铁的道:“连夜离开雍都,到开平郡去,我走之时,已经叮嘱过卢一定,无论如何,也要守住开平郡城以待王爷赶到。大军虽败,但现在开平郡内,仍然聚集着五万将士,只不过士气低落,兵无战意。但只要王爷能赶到,必然能重新聚集士气,就算不能与明人相争,但却能保住邓氏不倒,再徐图后事啊!” 邓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霍的站了起来。 “你说得对,我必须马上离开雍都,如果让皇帝知道了这个消息,我就走不了啦。” “正是如此,王爷,走,马上走。只要出了雍都,王爷便海阔天空,皇帝要做的就不是拿邓氏问罪,而是要想法安抚王爷了。”戴叔伦道。 “西门守将是我从落英山脉调回来的亲信,走西门。”邓洪吩咐道,“你马上去西门安排,我随后就到。” “是,王爷,我先去那里安排。”戴叔伦知道事不疑迟,转身便向外奔去。 皇宫之内,皇帝马越掀了御案。 边军败亡,邓朴邓素战死,死得是邓氏的人,但也是大秦的将士啊!开平郡岌岌可危,一旦不守,明军便会长驱直入秦国境内,这将是大秦立国以来,第一次有军队威胁到大秦的本土。 “邓氏误国!”马越咆哮道。 “父皇,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从这一次巨大的失败之中抓住一些有用的东西来尽力的挽回损失。”马超也是心情沉重,前线兵败,这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你是说……”马越看着儿子。 “这是朝廷拿回军权的最好的时机。”马超看着父亲,道:“大秦之所以落到现在这个局面,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就是朝廷真正能掌握在手里的军队不多,这才有了以前的所谓三驾马车之说,李大帅在时,这个问题不太明显,但现在李大帅不在了,这个问题便显得极其严重,父皇,拿回军权便从邓氏开始。” 马越点了点头:“邓洪。” “相信邓洪收到消息不会比我们晚,他现在一定想着离开雍都,逃到开平郡军队中去。”马超道。 马越转头,厉声喝道:“来人!” 第七百七十四章:王爷请留步 数匹战马风一般的卷过寂静的街道,立时便引来了街头巡逻的士兵的注意力。 雍都是有宵禁的,午夜过后,任何人都不得再在街上逗留。 但当这些赶来的士兵看到马背之上的人是谁之后,不但不敢阻拦,反而都是深深的弯下腰去,因为马上的骑士是开平王,是现在整个大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他别说是在宵禁之时纵马夜奔,就算他要在街头唱大戏,也会只有叫好而不管有人阻拦的。 邓洪只带了十数骑亲信随从急奔向西门,他必须要马上离开雍都,抵达开平郡城。现在的他,只有回到军队之中,才是安全的。邓洪相信,就算开平郡残存的五万边军现在人心惶惶,只要他赶到哪里,立刻便能稳定局势。 明军即便获胜,可他们现在攻打开平郡的军队并不多,两万人而已,只要秦军稳住了军心,有了主心骨,他们别说打下开平郡城了,只怕还得担心自己的反攻。 于公于私,自己都得马上离开雍都去开平郡。 西城门已是遥遥在望。那里点亮着数根火把,在火光的照耀之下,他能依稀看到戴叔伦与西城守将陈震睿的身影。 邓洪不禁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王爷!”陈震睿抱拳行礼。“戴大人说您要马上离开雍都?” 邓洪没有下马,只是威严的点了点头,陈震睿还只是一个中级军官,属于邓氏还在培养的对象,去年才从落英山脉之中调回来,也算是幸运的躲过了那一劫,要知道,今年的落英山脉之中秦楚大战,隶属于邓氏的那些军官,基本上都战死在了那里。 “前方战事吃紧,我得去督战!” 陈震睿有些吃惊,大将军邓朴亲自指挥十万边军攻明,居然战事会吃紧吗?还要王爷亲上前线? “王爷,属下请命赴前线作战。”陈震睿大声道。 邓洪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雍都是大秦国都,亦很重要,你们在这里的任务并不比在前线就轻松了,好好干,有机会,我会把你们都调到前线再去磨练磨练。” “多谢王爷!”陈震睿大喜,他是在前线呆惯了的军人,回到雍都,加入了雷霆军,只觉得处处不习惯。 “陈将军,不要罗嗦了,军情紧急,王爷得马上赶路,开城门吧!”一边的戴叔伦却显得有些紧张,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厉声对陈震睿道。 “是是,戴大人,马上开城门。”陈震睿连连点头,转过身子,对着门洞子里的士兵挥了挥手:“开城门。” 粗大的顶门杠被一根根的卸了下来,几个士兵拉住门栓,用力地将重的大门向左右拉开,眼看着门缝扩大,戴叔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王爷请留步!” 蓦地,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来人速度极快,第一个字还只是勉强可闻,说到第五个字的时候,已是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身影和面容。 皇室供奉苑一秋。 “不用理他,马上开门!”戴叔伦厉声喝道。 陈震睿有些迷惑地看着戴叔伦,本能地觉得事情好像并不简单,但他并没有去想太多,王爷要出门,自然就要开门。他一伸手搭上了城门,准备帮着将大门拉开。 一物从远处飞来,啪的一声,恰好嵌入到了已经露出了一条缝隙的两扇大门之上,那是一枚黄色的令箭,看到这枚令箭,陈震睿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这是皇帝陛下的令箭。 此刻,这枚令箭嵌在两门之上,如果两扇大门再继续被拉开,这枚令箭毫无疑问要被从中折断。 陈震睿胆子再大,也不敢弄断皇帝的令箭。 这一迟疑,苑一秋已是自空而落,身形晃动之间,已是站到了门洞之前,站到了邓洪的马头之前。 戴叔伦盯着对方,袖子里无声无息的滑出来了一柄短剑,紧握着剑柄,他整个人一下了绷紧了。 苑一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只是一眼,戴叔伦就如同被一条毒蛇盯上一半,全身的寒毛骤然竖了起来,肌肉有些战栗,隐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这才想起来,眼前的这一位是王室供奉,据说已经到了半步宗师地步的大高手,远不是自己这点武道修为能比的。 邓洪吐出了一口气,看着苑一秋,淡淡地道:“苑供奉,前方军情紧急,我得马上赶到开平郡去稳定形式,你拦我作甚?” 苑一秋微微一笑:“王爷,您也看到了,我是奉圣命而来。”他指了指嵌在大门之上的令箭。“既然是军情紧急,王爷为什么不先禀后皇帝陛下而要这么急匆匆的离开呢?” “情况紧急,耽搁不得,邓某也不想在深夜打搅了陛下的休息,所以已经写好了折子,天亮之后自然便会有人呈送给陛下。”邓洪道:“请苑供奉让开,我得走了。” 苑一秋冷哼一声:“王爷,您觉得前方大败,邓朴大将军,邓素将军相继战死,二万铁骑全军覆灭,陆大远被围投降,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上还睡得着吗?还休息得好吗?” 苑一秋毫无顾忌地道出了事情的直相,如同一道惊雷炸响,陈震睿以及一众西门的守城将士霎那之间都被震得目瞪口呆。 “苑一秋,如此军情大事,你大庭广众之下随意胡言,是想引起雍都不稳,天下大乱吗?”邓洪怒斥道。 “纸里包不住火,到了明天,这消息也会在雍都传开,王爷,您既然知道会让雍都不稳,天下大乱,此刻就更不应该离开雍都了,陛下正在宫中等着与您共商大计呢,大秦已到生死危亡之秋了。”苑一秋一伸手:“王爷,请!” “如果我坚持要出城去开平郡呢!”邓洪冷然道,随着他这一句一出口,戴叔伦以及邓洪身后的卫士齐唰唰地呛啷啷一声拔出了武器。 苑一秋看着邓洪,眉头紧锁,“王爷,那你这就是在逼我得罪了。” 苑一秋说完这句话,插在背后的宝剑骤然离鞘,弹飞到了空中,悬在苑一秋的头顶,剑尖光芒吞吐,闪烁不定。 “陛下召王爷进宫,如果王爷还要坚持出城,除非从我的尸体之上踏过去。”苑一秋厉声道。 “前方军情危急,事急从权,王爷杀你,如碾虫蚁。”戴叔伦厉声吼道:“陈震睿,集合西门将士,护送王爷出城。” 西门守军约有三千人,如果陈震睿集合士卒强行护邓洪出城,苑一秋当真就还抵挡不住,邓洪虽然武道远不如邓朴,但也是九级的修为啊。 但戴叔伦的话却没有得到响应,此时的陈震睿失魂落魄地看着双方,眼中充满了迷茫,惊惶,还有不解,不安。 陈震睿没有响应,苑一秋悬着的一颗心却是放了下来,“陈将军忠于王事,当知君命为重,王命为轻,王爷,请随我回宫去见皇上吧!” 邓洪心中犹豫,如果强行冲关,不是没有可能冲出去,但如此一来,可就是公然撕破了脸,这雍都城中,只怕马上便是血流成河了。皇帝既然派了苑一秋过来,只怕在其它地方也做了相应的安排了。 看到邓洪回首望向城内,苑一秋冷笑道:“王爷,您想得不错,此刻,有一支雷霆军已经到了松林巷。而且此刻城内所驻雷霆军都已经收到了圣命,进入了最高战备状态。” 松林巷就是王府所在之地。邓氏一家老小,此刻可都是在王府之中。 “王爷!”戴叔伦几步跃到邓洪身边,压低声音道:“王爷只要安然离去,邓氏一家老小必然无恙。” 邓洪却是苦笑了一声。 “王爷请速做决断。”戴叔伦再次摧促道。 不等邓洪做出决断,远处马蹄声再次响起,一支马队风挚电挚一般的奔来,为首一人,竟然是太子马超。 看到马超出现,戴叔伦哀叹一声,知道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 马超策马径直走到了邓洪面前,“王爷,父皇正在宫中等候,请王爷速去宫中议事。” 邓洪默然无语的点了点头,拨马转身,向着皇宫方向缓缓行去,马超策马相伴于侧,苑一秋收回了悬于空中的长剑紧跟了上去。 看着一行人的背影,戴叔伦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潸然而下,他知道,邓氏完了。 皇帝当然没有在皇宫之中等着见邓洪,邓洪入宫之后便被安置在了一间偏殿当中,苑一秋形影不离相伴于侧,而外面,更是兵甲林立。 “父皇,这一次正是诛杀邓洪的好机会,邓氏误国,弄权,这几年里劣行斑斑,謦竹难书。”马超兴奋地道。 “老虎已经关进了笼子,再无大患,但此刻,却不是杀他的最好时候啊!”马越摇着头道:“前方战事凶险,兵无斗志,人心惶性,如果邓洪再死了,只怕便会一溃千里啊。不但开平郡守不住,只怕还会让明军长驱直入,进攻到我秦国本土,一时之间,我们从哪里调兵迎敌?” “难不成这一次还放过他不成?父皇,卞氏已经被我们拿下,如今老实了,只要再拿下邓氏,我大秦便能收回所有的权力了。” 第七百七十五章:这也是我想要的 马越轻轻地摇了摇头。 “哪有这么容易!”他坐回到了椅子上,看着马超:“卞无双现在之所以这么老实,是因为邓氏的强势,现在邓氏实力大损,这位卞大将军会不会再生出一些别样的心思?超儿,不要以为你在西军之中安插了大量的人手就掉以轻心,这些人的手段远比你想象的要利害得多。” “这个儿臣知道。儿臣也从来没真正相信过卞无双,本质上,他与邓洪并没有多大的区别。”马超点头道。 “还有肖锵,邓氏强势,他还只敢偷偷摸摸,还指望着我们给他强有力的帮助,现在邓氏一垮,他的头可就要昂起来了。”马越轻轻地揉着太阳穴:“开平郡的秦军,虽然吃了一个大败仗,但还有五万兵力,卢一定是邓氏的核心将领,如果杀了邓洪,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 “难不成他还敢造反不成?”马超冷笑。 “为什么不敢?”马越反问道。“所以说,邓洪活着,远比死了要有价值,一个失去了利爪的开平王,并不足惧,你现在想的应当是如何尽量地榨取他的剩余价值,而不是痛打落水狗。” “儿臣知道了。”马超若有所思。 “你马上启程去开平郡,找到卢一定。如果能将他争取过来,那就完美了。”马越道。 “是,儿子回去就准备启程。” “哪有这么急?你此去不但要争取卢一定,更重要的是与秦风谈判,秦明两国停战。” “父皇,现在明国大获全胜,士气更旺,秦风肯停战,此人,可是一个得势不饶人的主儿!”马超有些担心。 “这你可就错了。”马越道:“秦风此人,可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如果他真是你说的那种人,他能在齐楚之间游走,巧妙的借着两国的力量,生生地将越国一口吞了么?此人城府极深,算计长远,我想,他呆在开平不走,无外乎就是在等着我们去找他谈判罢了。” “父皇的意思是说,秦风其实也不想打了?”马超喜道。 “他当然不想打了。三个战场,同时开战,别看明国这两年风生水起,但终究是底子浅薄,只怕这几仗已经将他打得倾家荡产了。”马越笑了起来:“现在也只不过是强撑着而已。只是想在谈判之时占据更多的主动,获得更多的利益而已。此人,贪心着呢!” “所以说,这一次我们与他谈判,可以据理力争,不能轻易让步。”马超心领神会。 “这个自然。齐人还在沙阳郡与明军激战,这个时候,秦风不会想与我们将这场战事延续下去,毕竟,我们双方还是可以重新成为盟友的,齐国人,才是他的大敌吧?如果他真要动手,那就要与秦国来一场倾国之战,我们秦人可以打,他还能打吗?如今他一副咄咄逼人之态,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色厉内荏而已。” “父皇这么一指点,儿臣可就有了底气了。下去便组织相关的人员去开平与他谈判。”马超道。 “你去吧!”马越挥挥手,“我去见一见我的那位老兄弟,嘿嘿,说起来年轻的时候,我其实与邓洪可相得,反而不待见卞无双,邓洪的军人气息更浓,更得我喜欢。” 马超行礼离去,马越却一个人呆呆的坐了很久,这才起身,向着关押邓洪的偏殿走去。 邓洪静静的坐在哪里,哪怕现在已经落到了这一地步,他依然坐得毕直,两手放在膝盖之上,挺直着腰板,另一侧,苑一秋则在慢慢地擦拭着他的剑,两人都没有说话,屋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晰可闻。 大门被轻轻的推开,马越缓缓的走了进来,屋角的苑一秋站了起来,马越冲他点了点头,苑一秋无声的退出了偏殿。 马越提着一把椅子,坐到了邓洪的对面。静静的看着他。 邓洪也在看着他,半晌,邓洪终于还是先开了口:“我去开平郡,是要去稳定那里的军心,至少,要守住开平郡。” 马越点了点头:“我相信这一点,当然,也是避祸。你觉得只有回到了军队之中才安全是不是?你怕我杀了你!” 邓洪沉默片刻:“陛下,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敢拍着胸脯说,邓氏,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威胁皇室的位置!邓方我不想说他了,但邓朴,邓素,都是为国而死。” “这个我也想信,你邓洪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篡位,但你没有想过架空皇室,独掌大权么?”马越反问道。“你想让我当一个泥菩萨,想让皇帝垂拱而治。” “大秦需要一个有进取心的领导者。”邓洪直视着马越,“大秦不能像现在这样偏居一隅,否则必然亡国。” “为什么是你邓氏而不是皇室来做到这一点!”马越冷冷地道:“你既然这么说,当然也是看出了大秦的问题,大秦的权力分散,你想把他收拢起来是不是?很可惜,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看不出皇上有这样的想法,陛下仍在执行着李挚时期的老思路。”邓洪道。 “李帅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一做就是这么多年?”马越道:“因为卞氏也好,还是邓氏也好,已经是尾大不掉,李帅担心朕强来,会毁掉大秦,所以一直坚持着平衡之道,他一直在劝朕,慢慢来,一步一步的做。” “时不我待,岂能再等!” “所以你们邓氏就联手明国,楚国,害了李大帅!”马越的眼中充满了愤怒。 “李挚不死,大秦便没有翻身之日。” “现在呢?李帅死了,大秦到真正当了生死危亡之秋。”马越道。 邓洪叹了一口气:“陛下,这也不是我想要的,人算不如天算,这一次,我的两个儿子都送了命。” 马越看着邓洪,“大秦现在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但这个时候,却也正是凤凰涅之时。我一直等待的机会也终于出现了,大秦皇室必须要将所有的权力都收归到朝廷,集中到皇帝的手中,只有这样,大秦才有可能将所有的内部纷争困挠给排除掉,才能上下一心地全力向前。” 邓洪沉默片刻:“如果陛下真能做到这一点,邓洪乐见其成。” “所以,我不能放你离京。”马越道:“你如离京,则秦国内乱便不会有终止的时候。” “陛下是要杀了邓洪吗?” 马越慢慢地摇头:“邓洪,我不会杀你,你会好好的活着,如果你愿意帮着朕做到这一点,将来你死后,仍然会得到大秦最高的荣耀。” “我现在还能做什么?”邓洪苦笑起来。 “当然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你活着,朝堂就不会有大的震荡,你活着,卢一定就会老老实实,你活着,肖锵就不敢飞扬跋扈,你活着,卞无双就不会生出别样心思。”马越淡淡地道:“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做到很多,而作为你做这些事的代价,邓氏一族,会仍然享受以前他们便享受的所有特殊。”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秦到了现在这个模样,我需要时间,来慢慢地收拾这个乱摊子,邓洪,你别忘了,大秦现在这个乱摊子,你是始作蛹者之一。”马越冷然道。“以后你要做的,就是赎罪。” 邓洪笑了起来,半晌点点头,“很好,我失败了,我也想看看陛下能不能像你说得那样做到?你现在要我做什么?” “明天上朝,你上折揽过兵败之责,辞去开平王之爵位吧,我会保留你大帅的位子。”马越道。 邓洪看着马越:“太子会去开平郡吧?” “是的,所以过几天,我会放你回府,只要你不离开雍都就行,当然,你如果敢离开半步,我就杀了你邓氏满门,太子去了开平郡,会稳住哪里的形式,别忘了,那里的军队还是大秦的军队,落英山脉的事情,想必你还记忆犹新,今天西城门,陈震睿的反应你也看到了?皇权,仍然是至高无上不可侵犯的。这便是李挚李大帅这些年来为朕做得最大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他打好了这个基础,现在我要在这个基础上建起大楼来。” 邓洪点头:“邓朴邓素终是死于国事,他们应当得到该有的荣耀。” “虽然邓朴败得很惨,但我仍然会给他他应得到的。”马越站了起来,“这勿需你说。即便算是稳定军心,激励士气,我也会这样做,想想明天的朝会,你该怎么说怎么做吧?” 丢下这句话,马越转身,走出了偏殿。屋里只剩下了邓洪,他咬紧牙关,却仍然坐得笔直,只不过两行老泪潸然而下。 邓氏,要终结了,以后,只会剩下一个行尸走肉的邓洪和一个苟颜残喘的邓氏家族,皇帝或者不会赶紧杀绝,但邓氏将再无翻身之日。 “下一个,就要到卞无双了,好,好得很,邓氏倒了,卞氏又怎么还能独存呢!”他自言自语地道。 雍都往开平郡的道路之上,数匹快马正在狂奔,那是戴叔伦,苑一秋带走了邓洪,却没有理会他,苑一秋没有将这个人放在眼里,但很长时间之后,苑一秋却一直在后悔,没有杀了这个他眼中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第七百七十六章:长远规划 开平郡终是没有守住。 虽然卢一定曾非常想要守住开平郡。邓洪受封开平王,如果没了开平郡,这个称号岂不是就成了一个笑话。就正常的情况而言,他现在手头还有五万大军,虽然真正的精锐,能够比美陆大远带走的那些人的不超过两万人了,但守城,却是绰绰有余的。攻城之战,五倍而围,十倍而攻,这是常理,但明军,不过只有两万出头的军队,不具备攻城的实力,这也是卢一定退到了开平郡城之后就死守不再退的原因所在。 但卢一定对于邓朴邓素两人阵亡对军队的影响还是低估了。当明军悍然开始攻城,当他们的军队之中出现两位宗师,当秦军毫无斗志几乎一触即溃的时候,卢一定几乎要疯掉了。 军队从来就不怕单个的宗师,因为军队能有无数的人命,森严的纪律来与之对抗甚至杀死对方,但有军队配合的宗师,就是一个无解的存在。除非己方能有与之相抗衡的人物。 可是邓朴已经死了,现在这支秦军之中,连一个九级巅峰都没有。 卢一定只能再跑,好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将从横甸逃回来的聚拢了起来,好歹凑够了三千骑为撤退的军队断后,否则让明军的骑兵衔尾追上来,伤亡会更加惨重。 秦风一身黑甲,连脸部也被甲胄遮盖着,提着一柄大刀站在中平郡城城门楼子的屋嵴之顶,在他身后,马猴高挚着大明日月旗,这里是中平郡城的最高点,站在这里,不论是正在溃退的秦兵,还是正在奋勇向前的明军,都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存在。 对于秦人来说,这是一件极其沮丧的事情。 但对于明军来说,却能将他们的士气激励到最高点。那是他们的皇帝,那是一位武道宗师,现在皇帝陛下正站在哪里,注视着他们的战斗。 战斗在天蒙蒙亮爆发,过饷午之后便基本结束,秦军抛下了他们在城中的家属,辎重,舍弃了一切可能影响他们速度的东西,亡命地逃向了秦境方向。 现在城中已经开始了清扫行动,明军逐街逐巷地清除一些地方还在进行着最后顽抗的敌人。中平郡正式宣告易手。 身边微风飒然,贺人屠扛着他的桨刀出现在了秦风的身边,看着秦风的模样,不由开心的大笑了起来。 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式的秦风转过头,掀起面甲,没好气地盯着贺人屠,“贺师,有什么可笑的?” “我是在笑,陛下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式,心里一定觉得很尴尬,我在城中作战,每每一抬头,便能看见陛下像一尊雕像一样站在这里。”贺人屠道。 “陈志华想出来的歪点子。”秦风哼哼道,“我在这里扮演的是一个鼓舞士气的角色呢,这家伙说只要我站在这里,让士兵们抬头便能看见,必然能让士兵们勇往直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贺人屠点了点头:“他说得没有错,刚刚我在城内的时候看到陛下的这个样子,也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膜拜的感觉。更别说普通的士兵了,陛下没有听见这满城的万岁的狂唿声么?士兵的狂热远超过你的想象。而且,这种作用是双重的,我方士兵因陛下而士气大涨,而秦人可就沮丧到了极点,一进一出,这差距可就大了。” 秦风哈的笑了一声:“但愿也就这么一次,我可不愿意以后还在这里当作战的背景,成为众人作战的图腾,我更情愿挥刀作战。” 贺人屠意味深长地看着秦风:“陛下,以后只怕你更多的时候,只能成为作战的背景了。也许,以后不到决战时刻,你连踏上战场的机会也不会有。战争,毕竟只是治国的一部分,而且并不是最重要的部分。” “富国,强兵。富国排在前头。”秦风点了点头,“齐国为什么强大?不是因为他的军队天下无敌,而是因为他的财富天下无敌,比起秦国的士兵的作战悍勇,齐**队当真还算不了什么,但齐国却是这天下最强的帝国。这一点,在我很久以前,就已经想清楚了,战争,只是政治的延续。只是治国平天下的一个手段而已。” “陛下已经真正的从一个将军的视角转变到一位志在天下的帝王的视角了。”贺人屠感慨地道:“将军只需专注于某一场战事,而帝王却须高屋建瓴,总揽全局,格局那可大不一样。” “我还在适应!”秦风笑道。 “陛下,还往前打吗?卢一定这一退,可就要退到房县了,再往后,那就直接退回秦境了。”贺人屠的桨刀指着前方,秦军掩护撤退的最后一名骑兵也消逝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当然还要打,不过我还得给秦人一点反应的时间啊!”秦风一跃下了屋嵴,贺人屠与马猴也紧跟着跳下。 “秦人一定认为我现在也是强弩之末了,而且因为齐国的关系,我肯定是不想打了。所以他们一定会来与我谈判,而齐人与我们在沙阳的战争,会成为他们谈判的筹码。他们不想付出太多的代价就想结束这场战争,我怎么能让他们如愿?” “可我们实在是也打不动了。”贺人屠点了点头:“他们想得并没有错,我们的确是强弩之末。” “彼此彼此,现在就看谁能坚持得久一些。”秦风扶着城墙,看着远处的茫茫旷野,“秦人必须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我要让他们明白这一点,所以,收回开平郡只是我的目标之一。因为开平郡本来就是我们的,这只是物归原主。” “陛下想要秦人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青州郡!”秦风吐出三个字。 “战马!”听到青州郡三个字,贺人屠立马便反应过来秦风的所图。 “战马!”秦风两眼放光,“贺师,打齐国,我需要大量的骑兵,齐国绝大部分地盘地势平坦,适合骑兵作战,所以我必须要拿下青州,将战马资源拢在自己手中,才能从现在开始,筹建一支能横扫天下的骑兵。我的目标,是要建立起一支十万人的骑兵。” 听到这个数字,贺人屠吓了一跳,十万骑兵!就算是现在的齐国,只怕也凑不齐这个数字。十万骑兵,会成为财政的一个黑洞,无数的金钱会被吞噬下去。 秦风笑了起来,指了指远处于超正在集结的骑兵营,“十万骑兵,当然不会是全部都像于超这样去重金打造,这样的骑兵,有个二三万就足够了,作为尖兵使用。贺师,我所的十万骑兵,或者可以称他们为骑马的步兵。” “骑马的步兵?”贺人屠有些发呆地看着秦风。 “对,骑马的步兵,当然,也可以骑在马上作战,不过要求没有那么高,贺师,我要的是他们强大的机动作战能力。嗯,这是一个大课题,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不过我已经筹划了很久了,只要青州郡一到手,便可以付诸实施了,所以,青州郡我是志在必得。” “对齐陛下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那么,楚国呢?”贺人屠突然问道。 秦风笑了起来:“贺师,我在宝清港下了那么大的本钱,在干什么?造战船,打造水师,不过打造一支水师可比打造一支骑兵要更难呀,慢慢来,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嘛。楚国,现在还遥远着呢!” 贺人屠点了点头,不经意间,秦风便已经点出了他一统天下的大致步骤。那便是先吞秦,再联楚攻齐,最后才会将目标放到楚国身上。 又或者,这里头也有皇后娘娘的原因。所以秦风将伐楚作为了最后一个目标。 “这一次的大战,让我又多了一个可以统率全局的大将,这也算是收获之一了。”秦风笑看着远处飘扬着的那面陈字大旗,“陈志华果然一愧是陈慈的儿子,这一次指挥打了两仗,皆是可圈可点,颇有大将之风啊。” “以后东有章小猫,西有陈志华,两大战场主将无忧了,还有这一次刘兴文也表现很不错啊!”贺人屠微笑着道。 “刘兴文可守不可攻,他比起陈家洛来差远了。陈家洛嘛!”秦风迟疑了一下。 “此人有野心。”贺人屠接住了话头。 “有野心不是坏事是不是?”转眼间秦风却又笑了起来:“在不破坏大的格局之下,我希望我的将军们,我的亲民官们,我的部衙大臣们,个个都有野心,有野心,才有干劲。我不怕有野心的官儿,就怕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官儿!” “这倒是!”贺人屠深表赞同,“野心,也就是进取心嘛,只要他们要的不出格,陛下又何吝赏赐,要是胆敢出格,陛下之刀即可出鞘。” 秦风微笑不语。 “此战已到收尾阶段,接下来就是小打小闹了,我也可以轻松轻松,贺师,收复房山,便劳烦你跟着陈志华去了,我可有别的事情要做了,权云巴巴得从越京城赶了过来,朝廷里的那一大堆事,马上就会扑面而来。” “秦人还会来谈判,这陛下也得出面吧?” “先凉凉他们,他们以为成竹在胸,我偏偏要让他们被浇个透心凉。舒畅不是叫我秦疯子吗?这一次我让秦人也领教领教我这个疯子的不讲道理。”秦风大笑起来。 第七百七十七章:远道而来的首辅 权云是随着最新一支后勤辎重队伍抵达中平郡城的。 “陛下,恭喜,恭喜啊!”虽然风尘仆仆,脸容憔悴,但邓朴却还是喜形于色,一见秦风,已是一迭声的叫了起来。皇帝在中平郡打仗,皇后娘娘去了沙阳郡打仗,他这个留守京城的首辅可也不轻松,每日堆集如山的政事要处理,还要时时刻刻操心前线的战况,统筹所有的后勤辎重,一天睡不上两个时辰,这一段时间,他足足掉了十几斤两,原本圆圆的脸庞,现在快要变成尖嘴猴腮了。 “首辅辛苦了。”秦风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权云,感慨地道:“瞧瞧你这模样,外人一定以为我克扣了你的薪俸,让你吃不饱,这才饿成这副模样。” 权云大笑起来:“这一段时间,倒也的确是睡不好,吃不香,不过陛下的捷报传到越京城,我可是连吃了三大碗米饭,睡了足足一天一夜呢,连越京城里那山唿海啸般的欢唿声也没有把我吵醒。陛下别看我现在瘦,可精神着呢,俗话说得好,有钱难买老来瘦,我得保持这个体形。” 君臣两人互相打超,屋里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坐吧,坐下说,这一路行来,我们的首辅肯定两只大胯全都磨破罗。”秦风坐到主位之上,打趣地道。 “还好还好。”权云笑着也坐了下来。 “你跑到我这里来了,越京城怎么办?没有人坐镇了。”秦风道。 “陛下,我出越京城的时候,娘娘已经回来了,不然我也不敢擅离职守啊!”权云道。 秦风目光闪动,“沙阳郡那边怎么样了?兮儿还好吧?” “郭显成退兵了,撤到了丰县。沙阳之危暂时解除了,娘娘和瑛姑已经回到了越京城。我跟瑛姑侧面打听了一下,娘娘曾受了一点小伤,不过已经好了。” 秦风点了点头。 “你这一次来,应当是有事要和我说吧,什么事不能在奏报当中说,非得亲自跑这一趟呢?”秦风笑问道:“路途遥远,你又是文官,非得吃这个苦干嘛?” “有些事情,奏报里怎么说得清楚,还是当面跟陛下奏报的好。”权云微笑着看向四周的一众将领。 秦风会意,挥了挥手道:“除了贺师,其余各位将军们去忙自己的事情吧,首辅说政事,你们坐在这里也是无聊,挺受罪的。” 众将都是大笑,站起身来,抱拳告辞,转眼之间,屋里便只剩下了三个人。 权云清了清嗓子,“陛下,当着各位将军的面,我不好直说,将军嘛,总是希望有仗打,这样才能获得更多的功劳,将军功名马上取嘛,但现在,真得不能打了,打不起啦!” “说说具体情况吧!”秦风没有直接回答权云的话。 “如今不是国库空不空的问题,而是我们已经欠了一屁股帐了。”权云压低了嗓子,“国库没钱,苏灿便拼了命的印纸钞,然后朝廷拿着他印的纸钞去买物资,去发饷银,赏金,现在别说是我了,便连苏灿那个浑大胆也怕了,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但苏灿印的纸钞已经相当于我们两年的赋税收入了,苏灿说再印的话,国家信用非得破产不可。那到时候他可就要脑袋不保,而刚刚推行开的新货币政策也将以失败告终。苏开荣吓得已经病倒了。所幸的是,这几场战事,都是以我们大明的胜利而告终,这使得百姓对于纸钞还是保有相当的信心,可战争如果还要继续的话,那会真的出大问题的。” “这个问题,我清楚。”秦风点了点头,权云过来的意思他现在清楚了,这位首辅是怕他这位年轻的皇帝好大喜功,不能见好就收,而是继续扩大战争,那到时候,大明可就真要破产了,他亲自来,是想让皇帝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那不打啦?”权云喜形于色。 “房山一县还是要打的。”秦风微笑着道:“开平郡必须要收回来。” “陛下,开平郡可以通过谈判的形式收回来嘛,现在秦国大败,我想他们也是急于想谈判的。完全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权云皱眉道,对于他来说,就算是小打,但那打得也是钱啊,兵马一动,钱便哗哗的往外流。 “开平郡我要以武力收回来。”秦风道:“通过谈判,我想要的是另一块地方。” “青州郡!”一边的贺人屠笑着插了一句嘴。 权云惊愕地张大了嘴巴看着皇帝,只觉得皇帝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这,这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会答应?” “他不答应,我就大兵压境!”秦风笑着道。 权云脸色大变:“陛下,再也不能打了。” “当然不能打,我只是想讹诈秦国一回。”秦风贼兮兮的笑着,“万要我讹诈成功呢?那岂不是赚翻了。” 权云愕然,皇帝居然打着的是这个主意?当然,只要不真打就好,这一记竹杠如果敲响了,那对于大明自然是绝大的利好消息。青州郡,对于大明来说,那可就是战马。“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首辅就是因为这事大老远的跑过来?”秦风问道。 “当然不,当然不。”权云连连摇头:“很多事情,必须要陛下拍板才能施行,而这些事情又刻不容缓,我想陛下在中平郡应当还有一段时间,恐怕得要处理完与秦国之间的事情才会回返,有些事情,实在是等不得了。” “哦,你说说看,是哪些事情?” “陛下,在说这些政事之前,臣还要先向陛下说说另一件事,这件事,却是陛下的家事。但臣以为,君王无家事,家事即国事,所以臣觉得这件事情,比其它的事情要更重要一些。”权云认真地道。 “家事?”秦风有些愕然地看着对方。他的家事很简单,只有一个老婆,一双儿女,有什么事情值得这位首辅如此郑重其事。 “对,家事,陛下,刘老太爷在太平城去世了。这个消息目前还没有公布于众,因为刘老太爷毕竟不是一般人,而沙阳郡现在还出于战争状态,齐人还驻扎在丰县,并没有完全退出,因为担心公布这个消息会引起沙阳郡有什么波动,所以就暂时压了下来,等一切都稳定下来之后再择机公布。” “刘老太爷去世了?”秦风震惊地站了起来。 “是的,这一次丰县保卫战,刘兴文的厚土营与沙阳郡的各处郡兵奋勇抵抗,上万将士最后剩下来的只有一千余人,可谓是伤亡惨重,但却也将齐军阻挡了半月之久。刘老太爷也披挂上阵,就是在这场战事之中,他旧疾复发,终于回天无力。” 秦风黯然坐下。他对于刘老太爷一直是心怀感激的,当初他在雁山的时候,可谓是势单力薄,想要实现自己的梦想遥遥无期,而正是刘老太爷率领的沙阳郡与他的联合,这才让他有了质变,太平军因此而成立。而随后在刘老太爷的强力支持之下,太平军的一系列军政民政之策都得到了有效的施行,从而奠定了今日大明的基础,可以说,刘老太爷是秦风崛起的第一大功臣。 虽然后来因为担心沙阳系的势力过大,秦风采取了一系列的政策来分化,削弱沙阳系的势力,但对于刘老太爷的这份感激却从来没有消失过。 而刘老太爷虽然对秦风的一系列动作心知肚明,但却没有抱怨过半句,反而每每在关键时刻站出来。 这是一个目光如炬有着大智慧的老者,如今却就这样撒手而去了。 “陛下,刘老太爷过世的时候,皇后娘娘正在身边,他向皇后娘娘提出的最后一个要求便是要将自己的孙女许配给小王子为侧妃。”权云停顿了一下,“而皇后娘娘也答应了。” “将那个小姑娘许给小武当侧妃?”秦风又是一阵惊讶,“那小姑娘我见过,冰雪聪明,亦是一个美人胎子。” “陛下,此事,我觉得娘娘有欠考虑,陛下花费了不少力气来削弱沙阳系,其实现在已经见到了成效,刘老太爷的去世,更是让沙阳系群龙无首,但如果刘氏成了皇亲国戚,那沙阳系可就又有了新的首领了。”权云有些忧虑地道。 “兮儿既然答应了,我自然不会反悔。”秦风摇头道:“以刘老太爷的功绩,这也并不为过。” “可是?”权云皱起了眉头。 秦风突然笑了起来:“而且你觉得刘兴文有刘老太爷的那种睿智和领袖能力吗?” “那倒没有!”权云摇头。 “这不就得了,领袖不是那么好当的。没有足够的能力,光有一个名头起什么作用。”秦风想了想,“厚土营这一次也差不多打光了,这个战营当然要重建,不过刘兴文便不再任厚土营主将了,将他调到兵部任兵部侍郎吧!这个消息,与小武的亲事同时公布。便在宣布刘老太爷的死讯之后吧。朝廷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如此甚好。”权云想,这也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刘兴文不再直接掌握兵权,但在外人看起来,他却是升了官,而且成了未来的国丈。 第七百七十八章:人的问题 权云是那种典型的技术官僚,在谋求个人前程的同时,又不乏做一番事业,为民谋福祉的理想。 当年刘老太爷看上他,费尽心机地将他从越京城一个普通官员弄到了沙阳郡当郡守,看上的就是他这一点,不但有理想,而且有手腕。在当时的越国那种背景下,没有丝毫背景,后台,但却能一步一步地稳稳地升到四品官的权云,而且基本没有人跟他作对的事实已经说明了这个人的能力。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权云如果不离开越京城,也就是一个四品官混到老,此时刘老太爷找上门来,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离开了越京城,到了沙阳郡城,权云那成熟的当官的技术手段便淋漓尽致的发挥了出来,不但让沙阳郡的民生经济蒸蒸日上,特别让刘老太爷欣赏的是,他妥善地处理了豪门世家与普通百姓之间的利益冲突,这一点,别说在越国,放眼整个天下,也是屈指可数的。 而秦风,也正是看中了权云的这一点。 大明初立,除了少数几个地方,秦风的政策是尽量与地方上的豪强世家相互妥协,以求在最快的速度之内,平息地方上的纷争和不安,将整个国家纳入到正常的秩序中来,让大明能迅速地积蓄实力,应付可以预想得到的一系列困难。 事实上,权云做得相当出色。如果没有这位当朝首辅的长袖善武,建国不过两年的大明,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同时应付三场战争的。 权云作为技术性官僚的代表人物,对于外戚是相当警惕的,外戚弄权,史之上比比皆是,但大多是反面教材。 大明虽然初建,朝堂之上,山头还不明显,但在军队之中,却是派系分明,这一点,无论是对于皇帝还是朝堂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分而治之才有利于朝堂更好的掌握国之利器。 但对刘老太爷临死之前的这一招,权云却是立即竖起了耳朵。刘家本来就势力庞大,明着的暗着的势力足以影响朝局,一旦再成了皇亲国戚,那必然再上一层楼,如果手中再握有兵权,那未免也太庞大了。 权云感激刘老太爷当年的慧眼识珠,将他从泥潭里拔了出来,但这也就是私人感情,作为大明首辅,一旦涉及到政事,这位技术官僚骨子里的那种东西立刻便迸发了出来。 他是一个将位置放得很正的人。 他找了一个借口借里迢迢的跑到中平郡来,就是想跟秦风说清楚这一点,但现在看起来,是他多虑了,皇帝的反应快得很。马上就意识到他担心的是什么,所谓响鼓不用重捶,有这样一个英明的皇帝,是首辅的幸运,但也会让首辅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马虎。 面前这位,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陛下,正阳郡的战事已经结束了,但后续的处理,却已经是刻不容缓了。”抛开了上面两件事,权云将话题转到了实际的事务之上。 “正阳郡整体的情况如何?”秦风问道,这段时间,他全身心的投入到与秦作战之中,基本上没有看过相关的奏章和邸报。 “正阳郡整体情况还是不错的。”权云微笑道:“陛下运筹帷幄,引君入翁,用最快的速度将蛮人包围在了正阳城下,最大程度的减少了损失,所以正阳郡受损的不过数个县而已,其它地方,仍然相当不错。但北地四郡可就惨了。” “北地四郡啊!”秦风仰天长叹了一声,权云虽然还没有说,但他也能猜到大致的情况,想想当年的长阳郡是一个什么情况,现在的北地四郡只怕与那时的长阳郡也差不多啊! “又是钱是不是?你可别把苏开荣给吓死了。”秦风苦中作乐。 权云也是忍俊不禁,这位苏大人在财政之上是一把好手,但因为史的原因,到了新朝之后,胆子变得比老鼠还小。 “这还是其次,首先要解决的是人的问题。”权云摇摇头,“解决了人的问题,再才能谈得上恢复民生经济。” “人有哪些问题?”秦风问道。 “陛下,人是大问题啊。首先便是在正阳郡城之下,我们一战俘虏了三万余蛮人,当然,还有数千李维葛乡的手下,现在这些人都关在正阳郡,几万人呐,就算每天只给他们吃一顿饭,也不是小数目,而且,总不能一直关着吧!”权云摊了摊手,“怎么处理,朝议的时候各位大臣也是拿不出一个办法来。本来臣是想将这些蛮人俘虏分解到各个郡去服劳役,但稍稍询问了一下,各郡的郡守们都不肯接这个烫手山芋啊!” 秦风皱起了眉头。 “这几万人还是小事,咬咬牙,总能解决的,但现在聚集在北地四郡的还有数十万蛮人百姓老弱妇孺啊!慕容宏逃进大山的时候根本顾不得他们,而吴岭追击的速度又太快,这些人现在被困在北地四郡,冲突此起彼伏啊!”权云大摇其头。 “蛮人与本地百姓的冲突?”秦风问道。 “不错。蛮人强势下山,江浩坤这一引狼入室,可就造成了太多的问题。这几年,蛮人在北地四郡强横霸道,与本地百姓结下不少的怨恨,现在蛮人倒了,本地百姓翻了身,就又反过来欺负报复这些蛮人,北地四郡现在的治安一团乱糟,每天都在死人。王贵叫苦不迭,疲于奔命,就在短短的半个月内,北地四郡爆发了十起大规模的冲突,两边都死了不少人。”权云哀声叹气。 “现在北地四郡是王贵在负责?”秦风问道。 “是,北地四郡被收复之后,以前的官员还在甄别,目前属于军管,王贵率一万士卒驻扎在北地四郡,也就是维治一个治安而已。”权云道。 这就是民族矛盾了,秦风挠挠头,这也是最难解决的一个问题。 “首辅啊,首先我们要定下一个调子,那就是蛮人过去虽然是敌人,但现在北地四郡收复,他们自然也就成了我大明的子民,这一点,务必要讲清楚,特别是对官员,更是要重点申明,如果他们在处理北地四郡的事务之上,稍有偏向,就容易引起大的问题。”秦风道。 “是,陛下。”权云点头道。 “北地四郡现在的情况,也的确只能暂时先军管,首辅,我有个想法啊,北地四郡以前都是军镇,本身都不大,加在一起的面积,还顶不上一个正阳郡,我想把他合为一个郡,让王贵先代着这个郡守,这样一来呢,事权统一,王贵也好行事,更容易处理这些纠纷,你觉得如何?” 权云思忖片刻,“陛下这个主意甚好,北地四郡,在经济民生上来说,对大明并没有什么帮助,现在蛮人已经彻底失败,那么这几个军镇存在的必要性的确大大降低,合四为一,可以精简官员,让事权统一,少一些扯皮推娓之事,更有助于解决现在面临的问题。” “朝中选派一批官员派过去,这些人的身份要注意一下,最好是以前有蛮人血统的,这么多年来,可是有不少蛮人下山,经数代而融合进了当地,这些人中,肯定不乏有当官的,做吏的,朝廷选一批这样的官员去王贵哪任职,这些人与蛮人更容易说话,也更容易获取蛮人的信任。” “陛下,只怕即便有这些人,他们也是不愿意承认的。”权云微笑道。 “为什么不承认?”秦风虎起了一张脸,“有蛮人血统很可耻吗?以后都是我大明子民,这些官员,要是痛快的愿意去的,升一级,要是推娓不去的,嘿嘿,首辅,你没有手段收拾这些人?” “陛下,要他们去是解决问题的,逼着去就不好了,搞不好还会坏事。再说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嘛,这些事情,陛下不必太在意。”权云劝道。 秦风看了权云半晌,终于是点了点头:“好吧,这个问题你具体去办。先将北地四郡的事件平息下来再说,先让所有人吃饱肚子,人吃饱了,自然就不会拼命闹了。待我们所有战事结束,也有有了精力再来处理这些事情。” “是,陛下。但这只是关乎着那些普通百姓的事情,那几万俘虏可怎么办?这都是龙精虎勐的,长期关押在一起,我怕出事。”权云道。 “你们对这些人的处理有什么想法?” “有人建议全杀了!”权云笑道。 “放他娘的屁,这个人是谁啊?”秦风恼火地道:“他是想我大明好啊,还是想我大明倒啊,要是我在场,非抽他大耳刮子不可。” 权云大笑起来,:“陛下不必抽了,当时王厚老爷子已经抽了他一巴掌了,当场将他骂得狗血淋头。” “活该,几万人呢,我们打了这几个月的仗,也没死上这么多人吧,他倒好,轻轻巧巧的一句杀了,这是人,又不是猪,而且这些人都是上好的劳力呢,以后能给我大明种田缴税的。”秦风愤愤不平的地道。 第七百七十九章:安置之策 “陛下说得极是,但现在的确是我们的一个大麻烦,这些人都是蛮人的士兵,受慕容宏等人的影响较深,对我们是相当敌视的,如果就此放归,只怕会后患无穷,所以对他们的处理,并不容易。 不能全杀,又不能放了,这便是我们现在窘境。”权云看着秦风,“关着他们要粮食,要看守,要地方,现在已经给正阳郡造成了不小的负担,廖辉一直在摧促朝廷赶快拿出解决的办法来。” “对了,说到廖辉,我突然想起李维与葛乡二人,这二人不是已经授首了么?他们的家产也应当充公了吧?”秦风问道。 权云一笑,先前说到钱的问题,皇帝嘴里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实际上已经惦记上了。“陛下,这两家当时是将所有财产全部封存了,吴岭下手狠,将李葛二家给灭了满门,所以这些财产理所应当的归朝廷所有了,但现在还在清点,户部专门派了人过去,据说相当可观,至少到现在为止,不动产和浮财还没有完全清点出来,所以朝廷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数字。” 秦风搓了搓手,有点小兴奋:“这两家都是正阳的多年豪门,抄没家财,当可以聊补朝廷所需。” 权云微微点头:“不过陛下,这样得来的钱终是有限的,这是一汪死水,不是活源。” 秦风哈哈一笑:“首辅大人,有话直说,不要藏着掖着,你是怕我这样弄钱弄顺了手,以后一没钱,就找几家豪绅下手么?” 权云老脸一红,这位皇帝陛下心思太敏锐,自己一开口,他立即就能听出内里的意思。 “陛下,臣……” 秦风大手几挥:“得得得,你啥也别说了,我不是这样的人,李维葛乡二人是罪有应得,自太平军始,你什么时候看到我这样不择手段了。” “是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权云连连拱手,一脸歉意。“这二人的确是自作孽,不可活。不过吴岭这一次下手太狠,朝中很有些人对吴岭极有意见,弹章极多,不过臣都压了下来,暂时留中不发,等陛下回越京城后再作处理。” 秦风摸着下巴,“你这个法子极妥,吴岭下手是狠了一些,不过当时当境,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不死他们的人,就要死我们的人,很多人站着说话不腰疼,不知兵凶战危,该狠的时候,心肠一定要狠起来。拖上一段时间,这件情情的热度必然会降下来,如果吴岭能及时的将慕容宏给抓回来,那又是一大功,当时候不疼不痒的说上两句,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陛下,那几万人究竟该怎么办呢?” 秦风也有些头疼,几万人壮汉,放在哪里都是麻烦。揉了揉太阳穴,思忖了好一阵子,才道:“首辅人,你看能不能参考当年对付顺天军的那一套办法?” “弄去挖矿?”权云反问道。 “对,去挖矿。”秦风道,“与当年一样嘛,给个年限,算是劳动改造了,期限一满,咱们再放人嘛,过了数年时间,这个仇恨也应当淡了一些。” “陛下,蛮人与当年的顺天军还是有区别的,顺天军怎么说,与我们也算是同族,可蛮人却非我族类啊。大冶城是我朝根基之一,数万人扔在那个地方,不让人放心。”权云摇头道:“安置其中的一部分,当也是可以的。不易超过五千人。” “五千人!”秦风丝线的吸着凉气,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道:“我想到了,战前我已经打算修一条从丰县到沙阳郡城的轨道,这是一个大工程,需要大量的人手,而且非得是壮劳力不可,当时金圣南给我算了一笔帐,其中就有这人工费一项。弄这些人去修这轨道,岂不是让这些人有了安置的地方,又能替朝廷省下大笔的人工费?” “陛下,轨道车这东西,朝中争议还是很大的,工部那边也说过难度相当大。”权云面露为难之色:“而且投入相当大,万一事有不顺,烂了尾,可就麻烦了。” “干什么没有难度,工部的那些官儿,就是有畏难情绪,回头让葛庆生和巧手好好的查查这些人。” “就是葛庆生反对的最为强烈。”权云笑道。 “葛庆生这家伙,脑子未免也太僵化了一些。”秦风有些不满地道:“看他在太平城,还是干得有声有色的嘛,怎么到了工部,就缩手缩脚了?” “陛下,太平城不过一隅而已,现在他手握工部,满天下都找他要钱要人要项止,他能不小心吗?您这轨道车,从来没有前例,他心里没有底。反对,是他的应有之责呢!” “不必管他,这事儿一定要干。”秦风哼道:“这事儿,我就要专断一回,从沙阳郡到丰县,上百里的路程,分段安置,分段施工,应当容纳下两万人没问题吧?” “以臣来看,是没有问题的,具体的还是需要金圣南和方大治两人以及工部负责施工的人来具体决断吧!”权云却不肯说个笃定话。 “另外,让程维高弄一批走。”秦风道。 “程维高肯吗?这可是大麻烦!”权云问道。 “保管他肯。”秦风笑吟吟地道:“我们的程郡守一门心思要修一条贯通永平郡到秦国的商路,本来已经有了模子了,但我们双方这一仗一打,他这路便算是夭折了。等到双方休战和平了,他必然又要打这个主意。” 权云摇头道:“这一次双方大战,幸得有凤,来仪,宣恩地势险峻,又有老天爷帮忙,这才让虎牢关的秦人没有出来,否则这一仗我们还有大麻烦,这条路修通了,和平时期的确赚钱,但一打起仗来,我们就又多了一处需要重军驻防的地方。这值不值得呢?” 秦风大笑:“我的首辅大人,这一战过后,秦明的实力已经颠倒过来了,不是我们防着他们打过来,反而会是他们防着我们打过去吧!所以这条路,是一定要修的。不仅是为了通商,更重要的是,当我们有一天要对秦人动手的时候,这条路便是现成的进军通道。” 看着意气风发的秦风,权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就是开国之君的锐气吧!刚刚度过了生死难关,便已经开始展望美好的未来了。 “那好,这几万战俘的问题便算是解决了。”权云点点头:“但如何让他们安心干活也是问题,还有聚居在北地四郡的这十几万蛮人百姓自么办?” “这个问题,你不妨与这几万蛮人战俘联系在一起来解决。”秦风提醒他道。 “联系在一起?那麻烦岂不是越来越大?”权云不解。 “怎么会越来越大呢?”秦风摇头。“这十几万蛮人,决不能让他们聚居在一起,而是应当分而治之。” “请陛下指点迷津。”权云虚心求教。 “这几万战俘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里出来的,他们总是有家小的,家小在哪里呢,当然便在这十几万蛮人百姓当中。所以说,安置好了这些百姓,便等于是稳住了这些战俘的心。”秦风换了一次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一些。“第一步,造户藉册,告诉这些蛮人百姓,从现在开始,他们是我们大明的百姓了,享受我大民百姓所有的权利,当然,还有义务。造册的过程当中,就能弄清楚那些人家里有当兵的。” “在战俘那头,当然也要这样弄,告诉他们,根据每个人罪行的不同,他们将得到不同的改造期限,改造期限一满,他们就是我大明的百姓了。” 权云点点头:“如此一来,那些获刑轻的,便有盼头,必然不肯跟着那些获刑重的人一起生乱子。” “这是其中的一个好处。”秦风道:“当然,更重要的好处是,造了这些蛮人的户藉册之后,那些士兵的家人是谁,也就一目了然了。要让这些战俘知道,他们的家人,得到了很好的安置,这是让他们安心改造的最重要的一个办法,首辅,允许他们互相通信嘛。你甚至可以专门开通一个这样的驿站,专门为他们递送这样的信件,花不了几个钱,但却能稳定数十万人的心,你说是不是?” 权云笑着点头:“陛下说得是,但这里头有一个关键的问题,那就是如何安置这十几万蛮人啊,哦,不,他们也是我大明的子民了。” “分而治之,把他们分别安置到各个郡去,每个郡都要分别接受一定数额的蛮人普通百姓,要授田,给房子。十几万百姓说起来多,但也就几万户而已吧,分到各个郡,然后再分到各个县,各个村,数目就没有这样吓人了。缺人丁的,多分一些,人丁有富余的,就少分一些嘛。” “看起来又是一个扯皮打架的过程了。”权云苦笑。 “告诉各郡的郡守们,我这可不是在跟他们商量,而是命令。”秦风哼哼道:“事关大局,谁要是不顾全大局,我可就不客气了。” 第七百八十章:戴叔伦开始行动 戴叔伦蓬头垢面地走进了屋内。 卢一定惊得跳了起来,他一直在盼着邓洪从雍都赶来,他深信,只要邓洪再度出现在军中,散掉的士气必然能够重新凝聚起来,这支队伍,邓洪毕竟带了许多年。只要王爷来了,那就还大有可为,即便不能反攻,但稳守住眼前的战线还是能做到的。 但看着戴叔伦的模样,他本能地感到不妙。 王爷一定出事了。 在雍都,有能力对付王爷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坐在那座黄色宫殿之中的那个人,大秦的皇帝陛下。 墙倒众人推,邓氏当真要完了吗? 卢一定感到一阵阵绝望。 戴叔伦看着屋子里灰头土脸的将领们,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我与卢将军有话要说。” 军官们看着卢一定,卢一定点了点头,军官们鱼贯而出,门被轻轻地掩上,屋里只剩下了戴叔伦与卢一定两个人。 戴叔伦没有话说,卢一字也没有说话,两人闷闷地坐了半晌,戴叔伦才轻声道:“王爷出事了。” “我猜到了,陛下要杀王爷么?”卢一定叹了一口气:“大履将倾,王爷若就这么被杀了,只怕大秦半壁江山不保。” 戴叔伦摇头:“我在来的路上,已经收到消息,王爷并没有被杀,但是被限制了自由,就在昨天,已经从皇宫之中回到了王府,不过王府里的侍卫全都换上了皇帝的人,苑一秋也住到了王府里。” “这么说来,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卢一定眼睛一亮。 戴叔伦仍然摇头:“如果我们不有所行动,事情便会越来越糟糕,皇帝不杀王爷,不是念旧情,而是顾忌着国内的局势,王爷若死,国内必然大乱,所以一个活着的王爷,远远比一个死了的王爷有价值。” “戴兄,那我们现在应当怎么做?”卢一定看着戴叔伦,问道:“不管怎么样,我们也得想法子把王爷救出来。” “当然得想办法,但凭着我们现在的力量,显然已经不足了。”戴叔伦道。 “你想借力,可我们那里还有力可借。”卢一定叹息道。“现在士气已经涣散之极,如果知道了王爷失去了自由的消息,只怕士气会更低落。” “朝廷不会明说,更不会公开处罚王爷,我们自然也不会说,当然,对于绝对信得过的将领们,让他们知道王爷现在真实的处境。”戴叔伦道。“用不了几天,太子就会到军中,你得想法子将士气先凝聚起来。” “太子过来,只怕意在军权。”卢一定一怔,突然眼露杀气:“要不然我们把太子扣起来,用太子交换王爷。” “胡来。你真要这样搞的话,王爷就死定了。”戴叔伦斥道:“而且,你敢确认你的麾下敢扣留太子吗?落英山脉的教训不要忘了,一场策划的完美的军前逼宫,就因为太子的突然出现,就顷刻前土崩瓦解了,我现在终于明白这些年李挚究意在干些什么了,这个老狐狸,可我们明白得太晚。” “不这样做的话,只怕太子来了,就会想法子夺了我的军权,那时,可就真什么也没有了。”卢一定闷闷地道。 “所以你要赶紧凝聚起士气,要让太子明白,现在这支军队,你是不可或缺的。”戴叔伦阴沉着脸,“这是一,二,这支军队必须要保存实力,绝对不能再有损耗了。” “可是明军马上就要打过来了。”卢一定道:“我们不能再退了,再退,开平郡就会都丢了。” “丢了就丢了,退,一路退到青州郡去。在这个过程中,你一定要重整军纪,要让士兵们明白,接下来就是保家卫国了。这支军队的军属,绝大部分可都在青州郡,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知道再也无路可退了。”戴叔伦道。 “太子怎么应付?” “他如不明言,你就装煳涂,他如公开招揽,你就马上答应。” “马上答应?”卢一定诧异地看着戴叔伦。 “因为你答应得太快,他反而不敢相信你。”戴叔伦道:“只要你能牢牢地掌握住军队就可以了,卢一定,你能做到这一点吗?” “我当然能做到。”卢一定坚定地道:“我的身家性命,都与王爷牢牢地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子殿下就算招揽我,那也只是迫于形式,一旦这支军队真的被他掌握了,恐怕他第一个杀得就是我,这一点我是很清楚的。” “你明白这一点那就好!”戴叔伦点头道:“对了,陆大远的家属,你到青州之后一定要藏起来。” “这个没骨头的家伙投降了,我们还保他的家属干什么?” “陆大远若不投降,就是全军皆墨的下场,他投降了,至少还留下了这一万人在。卢一定,秦风到现在仍然将这支军队集中看守,并没有拆散,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不明白。” “我明白!”戴叔伦阴沉沉地道:“秦风想吞了大秦,所以他会想法设法让大秦内乱,真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会与他做个交易,把陆大远的这一万精兵弄回来。” “这怎么可能?”卢一定不敢置信的看着戴叔伦:“这怎么可能做到。你拿什么与秦风交易?” “青州郡!”戴叔伦盯着卢一定:“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你一定要牢牢地把控住青州郡的原因所在。” 卢一定咽了一口口水,“青州郡也能用来交易吗?” “不到最后时刻,我们不会这么做,当我们这么做的时候,一定是王爷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了。”戴叔伦叹了一口气道:“到了那时候,我们需要陆大远的这一万人。这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所以陆大远的家属你一定要藏好,不能让太子找到,要是让太子先找到,他必然会将陆大远的家属弄走,那到时候,我们可就没有办法了。” “你先前所说的借力,除了陆大远,还有谁?”卢一定道:“王爷虽然还有不少明的暗的力量,但他们的存在,改变不了大局啊。” “肖锵!”戴叔伦道。 “肖锵这个反骨仔,王爷出事,只怕他是最欢喜的人,他一直想要自立门户,现在王爷垮了,朝廷会更加倚重他,他更有底气了,只怕最想王爷死的就是他。”卢一定气愤地道:“当年王爷当真是瞎了眼睛,还将他视作心腹干将,委以重任。” “现在说这些都晚啦!”戴叔伦叹气道。 “他怎么可能帮助我们?”卢一定摇头道。 “他有野心,只要有这一点就足够了。”戴叔伦冷笑一声:“他不但有野心,而且还很贪心,最好对付的就是这种人了,我离开你这里后,就会去虎牢关找肖锵的。” “戴兄,你要小心,从邓方死后,你就一直是朝廷想要抓住的人,这一回,朝廷更是会将你视作眼中钉,因为我们都在明处,只有你躲在暗处,太子殿下一定在悄悄地布置力量搜捕你。”卢一定提醒戴叔伦。 戴叔伦嘿嘿一笑:“那又怎样?也得他们抓得住我才行。邓方大人是去了,但他经营多年的沙蚁的精华,却仍然掌握在我的手里,太子殿下手中的,只不过是一些浮在表面的东西,一个情报组织,岂是短时间内能经营得起来的。我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他们对于我,永远只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戴叔伦一直是邓氏核心组织之中最神秘的一个,对于他,像卢一定以前也是所知不祥,只道邓方死后,这个人才正式浮出水面。“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得小心。” “我会的。”戴叔伦站了起来:“我得走了,时间紧迫,你也得马上准备撤退,不要等明军来了,那你走就又得付出代价,现在每一个士兵对我们来说都是宝贵的。记得,将房县抢光,到了青州,我们会过一段苦日子的。” “当然。”卢一定点头道:“我不会给明人留下什么,只会给他们留一个乱摊子。” 戴叔伦来去匆匆,在卢一定这里拢共没有呆上一个时辰,便又离去,一路直奔虎牢关而去。在送走了戴叔伦之后,卢一定一个人在屋里发呆了很久,这才叫进来一名亲卫,说出了几个名字。片刻之后,被卢一定叫到名字的人,陆续出现在了卢一定的面前。一群人在屋里密议了良久之后,这才一一离去。 当夜,数支秦军走出了大营,整个房县县城充斥着惨叫,痛哭,以及熊熊的火光。一夜之间,房县县城的百姓,无论你是贫困还是富有,在过了今夜之后,他们都变得一样。全都一无所有了,除了身上那一身衣服,他们不再有其它任何东西。 当夜,也有秦军开始撤出房县,率先离开,到天明的时候,整个房县,已经没有了一名秦军,只留下一城欲哭无泪的百姓。 得到消息的明军前锋,于超统率的骑兵营在当天晚上才赶到了房县,而此时,秦军早已经去得远了。 第七百八十一章:琢磨不透 呆在中平郡的秦风接到于超来自房县的奏报之后,大为震怒。 秦军的这一次行动,让他似乎又看到了当初在落英山脉之中,死去的战友被秦人剥得赤条条的堆集在一起,连一丝一缕的遮羞布条都没有留下的场景。 “他们这是在找死!”秦风咆哮道。“传令,全军准备拔营,直袭青州郡。” “陛下且慢。”还没有离开中平郡的权云站了起来。“陛下,秦军目前并非没有一战之力,他们主动撤退,其中必然有些蹊跷,我们目前的兵力并没有太多的优势,所仗者,无非是士气高昂以及秦军因为邓朴邓素之死而军心涣散而已。” 秦风怒瞪着权云:“首辅要说得是什么?” “陛下,青州郡是秦国固有领土,这么多年来,邓氏边军一直以青州郡为大本营,其将士家属基本上都在青州郡,回到了那里,秦军的士气必然会有所上升,对于他们来说,保卫青州就是在保卫他们自己的家和亲人,士气必然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只要他们恢复了战斗力,我们并无必胜把握。” “陛下,不能因怒兴兵啊!房山县遭受秦军荼毒,好在这一次臣押送而来的军粮物资等都有富裕,还是能将那里的百姓安置下来的。还是等一切都有了一个明晰的说法之后,再确定下一下的行动吧!”权云劝解道。 秦风沉默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命令于超所部,前探至青州郡边缘,让陈志华也将大营前移,就算不打,压力还是要给的。” 听到秦风放弃了立即攻打青州郡的打算,权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如果秦风一怒兴兵,攻打青州郡,恐怕这场战事又将旷日持久下来,那变数就大了。到现在为止,权云并不认为大明便有了倾覆秦国的能力。 真把秦国逼到了墙国倾国一战,明国不但没有胜算,而且会引发整个大陆上其它国家的连锁反应,后果难以预料。在权云看来,战争打到现在,大明虽然占足了便宜,却也将这两年的积蓄给打得一干二净,大明需要时间来回气,不将国库弄得充盈起来,不扩大军队的编制,这仗便不能再接着打下去。 “首辅,你可能还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了,房县变成了这个样子,需要安抚,需要救济,我们这里将军多,打仗在行,但做这些事情可就差了,你先在这里处理一下这方面的事情。让越京城把重要的奏章都送到中平郡来吧。” “臣遵命。”权云躬身道。 入夜之后,田康赶到了中平郡城。大战开始之后,千面负责齐国方向的情报工作,而田康统筹的就是秦国方面的动向,田真负责着正阳郡以及北地四郡方向,郭九龄则坐镇越京城,统一指挥。 “邓洪被秦国皇帝拿下了。”这是田康见到秦风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眼里带着喜意,邓洪被皇帝拿下,则意味着明军对面的敌人群龙无首,无法凝聚起抵抗的力量。 秦风与权云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恍然之色。“怪不得房山的卢一定跑得比兔子还快,显然已经是得到了消息了。邓洪是死是活?” “活着,但是被软禁起来了。雍都的邓府的侍卫都已经换成了皇宫侍卫了。”田康道。 “邓家盛极一时,就这样败了?”权云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自从李挚死后,邓氏可谓是权倾大秦,但短短的时间,却败得一塌煳涂,如今几已到了灭族边缘。 “极盛之时,便是衰败的开始。”秦风道:“秦国皇帝现在不杀他,只不过是他还有用处而已,大败之余,秦国现在不敢再有大的动荡,所以留下邓洪来安抚人心。” “但人心岂是能轻易安抚得下来的!”权云抚须微笑:“卢一定这些人,可是邓洪的铁杆心腹。身家性命与邓洪绑在一起。陛下,你说卢一定放弃房县,还有什么别的用意吗?” “当然有。”秦风眯起了眼睛。“邓氏这些年来傲立秦国的资本是什么?军队,秦国的边军几乎都掌握在邓氏之手,可现在呢,落英山脉的边军在皇室的支持下已经落入到卞氏之手,秦国皇帝肯定也往你打入了锲子,估计皇室在暗中已经控制了大部分。肖锵已是同床异梦,一心想自立门户,做第二个邓氏,邓洪所能倚仗的便是我们面前的这支军队了。虽然他们连续大败,但卢一定手中仍然控制着近五万大军,我猜卢一定速撤青州郡,便是想避免与我军连接作战而损失力量,他现在要拿着这支军队与秦国朝廷对抗了。” “卢一定只怕还没有这个能量。”权云摇头。 “邓洪还活着,便会给边军将领们一些信心。明着对抗不会,但暗底里却会波涛汹涌。”秦风缓缓地道。 “陛下,秦国太子马超,正在从雍都赶往青州郡。公开里说是为了凝聚士气,抵抗我军的侵略,暗地里,只怕是想学落英山脉里的那一招,夺取这支军队的军权。”田康道。 “青州郡不是落英山脉,这样的招数使了一次,第二次可就不灵了,卢一定又不是傻瓜,岂会不防着这一点。”秦风轻笑起来,“要以我说,这一次马超到青州郡,必然会灰头土脸。” “卢一定有这么大的胆子?” “性命悠关之时,胆子如何不大?”秦风哈哈一笑,“狗急还要跳墙呢,我猜卢一定肯定不想学杨智那样,带着一帮叛乱的将领作那决死冲锋,主动地死在战场之上。” “那他会怎么做呢?” “他不是回青州郡去了吗,那里可是他们的主场,经营多年,实力雄厚,如果我是他,回到青州郡之后,立即便会将军队分散安置到各地,马超到了青州郡,不管去哪里,都在他的注视之一,他大可以从容不迫的安排,让他们的太子殿下享受到表面的风光,却又接触不到真正的东西。权首辅,这些伎俩看起来不显眼,却真能让人憋出内伤来。”秦风笑看权云。 “陛下说得不错,这两年王厚推持的吏治改革,在正阳郡遭到了强大的阻力,这种阻力可不是明面上的,即便后来王老爷子亲赴正阳郡,还不是只有吹胡子瞪眼的份儿,正主儿不被拿下,下头的人便有倚仗啊。”权云点了点头道:“这种水磨功夫,最易让人气馁,你连发脾气都找不到主儿啊。不过这事儿操作起来得很精细,我很怀疑卢一定能不能做得很好。” “还有戴叔伦!”田康突然道:“邓洪被拘捕之时,戴叔伦也在现场,只是当时负责留下邓洪的那个苑一秋很明显的忽略了这个人物,让他跑了。据可靠消息,此人在逃出雍都之后,逃跑的方向便是青州郡,我估计卢一定突然做出的这个决定,当于此人有关。” “戴叔伦?”秦风在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此人一直跟着邓洪身边,显然极受信任,鹰巢对此人了解多少?” “回陛下,邓方在时,我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直到邓方死后,他才浮出水面。”田康道:“但此人一直显得极为神秘,流露在外的资料极其有限,根据零星收到的一些情报,此人显然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邓方死后,秦国太子马超本想趁机拿下邓方主管的情报机构沙蚁,但一夜之间,沙蚁的核心组成部分及人员,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后马超拿到的只是一个空壳子。现在我们可以肯定,这件事的操盘手,便是戴叔伦。” “又一个搞阴谋的好手。”秦风轻笑起来。“田康,你说这个戴叔伦现在还是卢一定军中吗?” “说不准。此人的心思实在难猜,按照常理,此人应当与卢一定在一次,协助卢一定对付太子马超,不过要是他不按常理出牌呢!” “首辅,你说说看,戴叔伦现在最想做得是什么?” “他最想做的,无非就是将邓洪捞出来。”权云一摊手,道:“他可是邓氏最忠心的奴才。” “怎样才能将邓洪捞出来呢?”秦风喃喃地道:“当然是要秦国大乱,乱得秦国皇帝收拾不住,他才能火中取栗,要让秦国大乱,怎么才能做到呢?” “这个的确有难度。”权云也是想出不所以然来:“落英山脉十万边军不会乱,肖锵的虎牢关不会乱,皇帝敢在雍都扣押邓洪,显然对驻扎雍都的雷霆军也有十足的把握,单靠卢一定这点力量,不现实啊!” 几人都猜不透戴叔伦要出什么招,一时之间,不由有些面面相觑。 “陛下,静观其变。”权云道:“以不变应万变,既然戴叔伦要秦国乱,于我们而言,那是最好的事情,不管最后结局如何,最大的获利者肯定是我们。” “观望!等到戴叔伦把秦国搞乱了,咱们再适时出手。”秦风道。 “正是如此。” 第七百八十二章:忍辱负重的太子 马超仰望着高高的中平郡城,心中微微有些酸意,挂于皇宫之内父皇的大殿之上的那副帝国疆域图上,到现在还包括着这座郡城。 可那只是地图上的,现实中,中平郡这个帝国梦想了多年的肥腴之地,在帝国的统治之下不过两年有余,如今便又失去了。 他垂下头,不让自己失落的情绪表露在脸上,他不想让陪同而来的明国将领看笑话。 从雍都到这里,一路之上,他都在快马加鞭,原本以为卢一定再不济也一定会守住房山县,为他们在开平郡保留一隅之地,如果是这样的话,在与明国的谈判之中,他们至少还保有一定的主动性,而房县也可以做为谈判的条件之一。 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秦军居然兵败如山倒,在房县一仗没打,明军还没有进攻呢,他们已经自动放弃了房县。退出了房县,也就等于完全放弃了开平郡。 明军长驱直入,两个骑兵营,两个步兵营陈兵于青州郡边界,大有一言不合便立即开打的趋势。 自己手里的牌本来就不多,如此一来,可就又少了一张,这让马超心中哀叹不已。没有时间来追究卢一定的责任,因为明军随时都有可能发动进攻。到青州郡虽然时间极短,但马超从明军的动向却仍然判断出,对方不是虚张声势,而是真的在准备打仗,准备侵入秦国本土。 派人送去国书,马超要求见秦风商讨两国停战事宜。现在至关紧要的是先停战,至于国内的其它事务,都要等停战以后才能谈起。 但明军的反应让他有些心惊。 现在明军的前线指挥官是陈志华,是与秦军对峙了多年的原越国将领陈慈的儿子。这个身份让马超颇为忌惮,不是担心陈志华有多厉害,而是担心陈志华先斩后奏,不管三七二十一,打了再说。 陈氏一家与秦国打了几十年,虽然是国仇,但只怕相互之间的仇恨也是比山高,比水深了。而陈志华对于他们送去国书的反应也让马超担心。对方先是拖延不见,最后更是百搬推娓,东扯西拉之中暴露出来的唯一目的,似乎就是要拖时间。 拖时间干什么?等他做好战争准备然后代一个借口开战?一旦打起来,两个国家都会成为骑在马背上的那个人,谁也无法下来了。 心急如焚的马超当然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使出了浑身解数,通过各种不同的渠道终于让秦风知晓了自己已经到了青州郡,这才有了今日的中平郡城一行。 陪伴他来的是陈志华的弟弟陈金华,兄弟两人,如今都是明国大将,特别是陈志华,竟然深得秦风信任,得到了前线的统筹指挥权,未来在明国的前途不可限量,这让马超更是担心。 秦国的太子抵达中平郡城,但秦风给予的待遇却是极端冷落,在城门口迎接他的,不过是一个亲兵校尉而已。别说秦风没有出现,连够份量的大将也是一个不见。 这是一种羞辱。 但马超却还得捏着鼻子装做看不见。因为他清楚,这一场秦明大战,是秦国挑起的,不,不是秦国,是邓氏自作主张挑起的,现在自己来只是给邓洪擦屁股而已。 马超在心里纠正着自己的想法。这一场大战,用乘人之危,趁火打劫来说,也并不为过,无论是齐国也好,还是秦国也罢,趁着明国平定内乱之机发动战争,当然会让秦风愤怒不已。冷落自己这是情理当中的事情。 一场本来势在必得的战争,打成了现在这种模样,什么叫偷鸡不着蚀把米?这就是典型的案例了。 人心齐,大山移!秦国和明国成了这句俗语的两个极端的证明。明国上下一心,君臣戮力,打赢了一场看似没有胜利希望的战争,而秦国了,却是各有心思,各有小算盘,互相扯后腿,最终败下阵来。 情报机构最终查证出了在这场大战之前,便有人泄密,其中便有现在落英山脉的卞氏,但朝廷还只能装聋作哑。虎牢关的肖锵阴奉阳违也是秦国大败的原因之一。可即便知道这些又能怎么样呢?朝廷能拿他们如何?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让马超的心在滴血。统一事权,削除这些混帐的权力,现在已经成了朝廷的头号大事。必须让所有的权力都回到皇帝的手中,要让秦国像明楚齐那样,皇帝一言九鼎,这样才能捏起拳头,把所有的劲往一处使,也才能让所有人的心往一处想。 如果做不到这一点,让现在这样的状况持续下去,大秦非亡国不可。越国便是前车之鉴,弱者总是会成为最先牺牲的对象。越国最弱,所以他们成了齐楚两个庞然大物最先算计和牺牲的对象。现在最虚弱的是谁?是刚刚建国不过数年的明国吗?过去或者是,但这场战争的结果,已让让这个最虚弱的变成了秦国。 秦国急需变革。而变革的第一步,就是要将这些拥兵自重的家伙们打落尘埃,邓洪是第一个,接下来便是肖锵,卞无双。 三架马车的秦国必须成为史,在秦国,以后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皇帝的声音。 “请吧,太子殿下。”将马超一行人迎到了门外,校尉冷着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马超冲他点点头,跨步进入,跟在他身后的随行人员也想进去的时候,却被校尉伸手拦住,“陛下只请了太子殿下一人进去,其它的人,却在外头候着。” 马超转过身来,冲着正欲争辩的随行官员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安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自己公然前来,秦风也绝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别的想法。 走进屋内,马超却是一怔,原以为会是一个严肃的谈判场所,秦风一定是严阵以待的等待着自己,但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副场景。 秦风正在吃饭,陪坐在一边的是大明的首辅权云。 “太子殿下!”看到马超进来,秦风哈哈大笑,举起了手中的筷子,“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路急急赶来也是辛苦了,不如坐下一起吃,边吃边谈如何?” 马超微笑着走了过去,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双手抱拳,深深的施了礼,提起袍子坐了下来,“如此就叼扰陛下了。” “说不上叼扰!”秦风笑着吩咐亲卫再拿一双碗筷来,“你们秦国已经将我从越京城叼扰到这里来了,吃一顿,那值个什么?” 马超一滞,眼前这位皇帝锋芒毕露,果然名不虚传,说出来的话,就如同锋利的刀枪一般直刺对方的心菲。 他打量着桌上的饭菜。心中又是微微一怔,秦风的伙食也未免太简单了,一大碗肥腻腻的红烧肉,一盘青菜,一大碗汤,再就是一大盘白面馒头。此刻的秦风正一手持着一个馒头,筷子中夹着一块红烧肉,说完话,还低下头去,以嘴就着碗边,唿噜唿噜地喝着汤,哪里有一点点皇帝的形象?倒与街边的那些揽工汉们的形象毫无二致。 而他身边的这位首辅权云,吃相就文雅得多,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吃几口馒头,喝几口汤,夹一筷子青菜,却没有吃那碗红烧肉。 秦风的这顿饭菜,比之一般的普通官员只怕都不如。但看起来,他却吃得极香。这不由得让马超想起关于这位皇帝的种种传说。 甫如越京城,便将宫内的太监宫女遣散三分之二,只留下了那些极少数一部分人,而这些人中,大多还是老弱病残,出宫之后无法谋生的人。豪华的越国皇宫,被他大笔一挥,便划出去了绝大部分成了各部衙的办公场所,原来的那些部衙所在地,统统被他卖了赚了钱。吴鉴穷尽一生聚敛的财富,落到这位新皇帝的手中之时,也是轻轻巧巧的全都转到了国库之中。 这位大明国的开国皇帝,不爱财,不爱色,不爱享受,他要的是什么?答案岂不是唿之欲出吗? “军前简陋,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太子见谅。”秦风口齿不清地道。 “陛下平素也是这样吃吗?”马超尽量地保持着风度,微笑着问道。 “不不不,如果是在皇宫之中,再怎么也得多几个菜,我是一个军汉,啥都吃得下,但老婆可是大楚的公主啊,娇养惯了的。像这样可是不行的。”秦风大笑着,活像一个毫无心机的莽汉,但马超却知道,那双笑得眯起来的眼睛背后却深藏着山川沟壑。 如果秦风真是他所表现出来的模样的话,能有现在的成就?马超心中不由冷笑,就算你装得再像,可这天下,绝不会有人认为你是一个傻瓜。 “陛下,我们已经拘捕了邓洪。”喝了一口汤,马超看着秦风,道。“这场战争,并非秦国所愿,邓洪擅启战端,让大秦与大明的友益毁于一旦,我大秦皇帝痛心无比。” 秦风呵呵一笑,丢了一块红烧肉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道:“是吗?既然如此,太子殿下此次就该提着邓洪的脑袋过来,而不是两手空空。” 听了这话,马超一口汤险些呛进肺里,不由得剧烈的咳嗽起来。 第七百八十三章:秦风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秦风的话,让马超很是难堪。 如果邓洪能杀,那自然是早就杀了,自己的父皇何尝没有这个心思,但能杀吗?至少现在是不能杀的。 秦风不了解秦国国内的局势吗?当然不得,只怕他比绝大部分秦国人要更了解秦国国内的形式,之所以说这一句话,不过是打压自己而已。 他低头着,嚼着馒头,喝着汤,秦风也不说话,大口吃肉,大口喝汤,大口地咀嚼着馒头。坐在另一侧的权云从头到尾似乎都保持着食不语的习惯,也不作声,屋子里陷入到了沉寂当中。 秦风想要什么?马超的脑子里急速地转着这个问题。 他可以肯定,到现为止,明国肯定也是打不下去的,不管秦风表现得如何强势,但这无非就是向自己施压而已。 这场战争,秦国输了,输了就要付出代价,这是毫无疑问的。他也有这个心理准备,但付出多少,这就是一个问题了。 秦风想要得更多,而自己却想尽可能的少付,这便是双方的矛盾所在。 秦风放下了碗筷,几乎与此同时,马超也放了下来,似乎双方早就有了什么默契一般。 “陛下,事到如今,双方不妨打开窗户说亮话了。我们秦国不想再打了,这场战争本身便是因为邓洪私自挑起的,大秦从来没有想过要打这一场战争,而我想,大明也打不下去了,现在是收手的时候了。”马超看着秦风,表现得很诚恳。 秦风接过亲卫递过来的一片湿巾,轻轻地揩着嘴,又慢条斯理的擦着手,眼睛看着马超,微微有些眯着,在马超看来,这是一种讥笑。 “我知道,你们秦国的确是打不下去了,但我们大明却还可以坚持。” 马超深吸了一口气:“陛下,何必强撑着,大明成立不过两年余,根基浅薄,数月之内,连打了三场大仗,到现在,沙阳郡还在与齐军对峙,齐军尚在丰县,随时都有可能反扑过来是不是?秦明这场战争如果再打下去,最后得益的只能是齐人,难道不是这样吗?” 秦风呵呵一笑:“齐国或许会得益,但受损最大的一定不是我大明,而是你们秦国。” “陛下,不要忘了,现在齐国与你仍然处在战争状态!”马超冷然道。 “那又如何?”秦风仰天大笑,“郭显成亲临指挥,却仍然被我两个战营挡在沙阳郡,如今章孝正率领我大明主力已经到了沙阳郡,郭显成想进攻我大明,那就得好好想想了。他们愿不愿意与我再火并一场,他们需要往沙阳投入多少兵力,才能够击败我大明?” 看着秦风自信的笑容,马超没来由的一阵心虚,是的,齐国不可能调太多的兵力到沙阳来。如今章孝正率领明国主力到了沙阳郡,齐国想要击败这支军队,最超码要调集十万以上的兵力,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在齐人的眼中,楚国才是他们最主要的敌人,齐人当真敢调动大军到沙阳的话,楚军必然会乘虚而入。 “难道陛下就想凭着你现在的这点兵力进攻我大秦么?”马超问道。 “足够了!”秦风笑着道,不看马超有些恙怒的脸庞,转头对权云道:“首辅,麻烦你把那张地图拿来。” 权云笑着站起身,走到一边的大案前,从上面拿起一张地图,摊在了三人面前的桌子上。 秦风的手指点着一个地方,那是开平郡,然后秦风的手在地图之上划出了两条线。 这两条线,自然便是秦风准备的进军路线。 看着这两道印痕,马超的身上突然冒出了阵阵冷汗。 “太子殿下,我在这里的军队并不多,但兵多来是在精而不在多,你说,如果我沿着这两条线路进军的话,你们如何应对呢?”秦风脸上浮现着得意的笑容:“卢一定?你现在命令得动他吗?” “秦国大军,当然会听朝廷命令。”马超强硬地道。 秦风仰头大笑:“如果真是这样,那还有邓洪的擅启战端么?难不成邓洪侵略我大明,是大秦朝堂授意?” 马超顿时语塞,这真是自己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 秦风手一抹,将这张地图卷了起来,站起身,双手扶着桌沿,上身前探,靠近马超,逼视着对方:“太子殿下,你命令不了卢一定,因为这支军队是邓洪的,邓洪就靠着他保命呢,这也是你不敢杀他的主要原因吧!不将这支军队收服,你怎么敢杀邓洪呢?” 马超脸色扭曲起来。 “虎牢关的肖锵,先不说他会不会奉命出动,就算他动了,又能出动多少人马?落英山脉的卞无双?可惜路途未免太遥远了一些,等他赶来,黄花菜都凉了。当然,你还有驻扎京城的雷霆军,不过雷霆军一动,齐楚两国可就也要动了。”秦风大笑起来。 “我大明军队,势如破竹,一路攻城掠地,秦军连遭败绩,此时尚在沙阳的郭显成,肯定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他一定飞快的跑回去,出动他的主力军队攻打虎牢关,他一定会想,老子要是再晚一点,可就连汤也没得喝了啊!另一头呢,安阳郡的安如海一定会瞪大眼睛看着卞无双,这小子肯定要回国救驾啊,他的主力一走,那我可就能长驱直入,先夺照景峡大营,再取青河郡,哈哈,说不定运气好,会抢先打到雍都呢!” 秦风手舞足蹈,马超的脸色却是愈来愈难看。 “陛下,你这可是自说自话了。”他冷然道。 秦风点点头:“不错,这的确是自说自话,但太子不能否认,这会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吧?” “大秦不仅仅只有你所说近些军队,大秦还有无数敢死的臣民百姓。”马超傲然道:“就算是提着菜刀拿着棍棒,我们也有将侵略者赶出去的决心。陛下,你当真要这么做吗?只怕到最后,你什么也得不到。就算发生了你刚刚所说的那样的场面,得益的也只是齐国,楚国,而绝不会是明国。只有疯子才会这么做。” 秦风冷笑道:“太子殿下,看起来你还真不怎么了解我。你应当找落英山脉当中那些曾经与我打过仗的边军将领了解一下,我秦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姓秦名风,但你们的那些边军将领却都叫我秦疯子。我敢死营的旗号一出,他们就会惊唿,秦疯子又来啦!” “秦国这一次乘人之危,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不是没有做过,就算是损人又损己的事情,我秦疯子也干过。不要以常理来揣测我,那你会吃大亏的。” 秦风指着权云,“这是我的首辅,你知道他来这里干什么?他替我押运来了大批粮草,军械,赏银,要不要去参观一番?大明军工坊生产出来的最新式的武器装备,这里应有尽有。我已经做好了大举进兵的准备。” 马超定定地看着秦风。不必要参观,他相信秦风不会在这些事情上说谎,因为自己如果坚持要看的话,他的谎话就会马上被拆穿。 “陛下,你想要什么?” 秦风脸上的疯狂劲慢慢地敛去,他歪着头看着马超,突然又爆发出一阵大笑:“这就对了,太子殿下,我想要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想要青州!”他一字一顿地道。“你把青州给我,我马上撤军。” “你做梦!”马超失态地一下子跳了起来,“大秦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会割土求和。” 秦风沉下脸来,“这么说来,那就只有打了。谈判桌上得不到的东西,那我就拿着刀去自取。” “谈判桌上你拿不到的东西,战场之上你也得不到。” “那可说不准。”秦风呵呵笑着:“太子殿下,我跟你打个赌,如果我现在就下令进军,你说卢一定会不会又撒腿就跑呢?” “陛下,你断了这个念想吧!”马超缓缓地坐了下来,“就算卢一定跑了,我马超也会站在青州的土地之上,大秦可以被人击败,但绝不会割土求饶。” 看着双方陷入到僵局,一边的权云笑着站了起来,让人端来了茶水,“陛下,太子殿下,说了这么久,先喝口水吧再谈吧。什么都是可以谈的嘛,太子殿下,你如果不愿意付出青州,那你也可以说说你的条件嘛,你们愿意付出什么?” “银子。”马超吐出一口浊气,“我们愿意赔偿明国的损失。” 权云微微一笑:“那秦国愿意付出多少?” 马超抬头看着权云。 权云笑道:“只要价钱合适,也不是不可以谈。陛下,您说是吗?青州虽好,但民风彪悍,就算拿到手,也要费大力气治理,对我们大明来说,现在也不见得就合适了。” 秦风哼了一声,却没有作声。 权云耸耸肩,看着马超,“我们陛下这一次的确是气着了,太子殿下,如果代价不合适,陛下当真是会进兵的。” 第七百八十四章:城下之盟 谈判是艰苦的。 因为明国人似乎对这一件事情,当真是不太热衷。从第一天见面之后,马超就再也没有见过秦风的影子,与他直接谈判的变成了大明的首辅权云。 在马超的映象之中,似乎也唯有这位大明首辅对于和平解决目前的争端很感兴趣,而那些偶尔出现向首辅汇报的将军们,一个一个的无不表现出对战争的狂热和对自己的冷漠。 他们知道自己到这儿,是想来结束战争的。 战争是将军们升官发财的温床,对于一支刚刚打了胜仗的将军们,更是一种刺激,他们渴望获得更多的胜利来让他们得到更大的名声。 马超很了解这一点。 特别是陈志华陈金华兄弟,更是毫不掩饰对于秦国的仇恨。这也是马超最为担心的一点,现在的陈志华不能以一个普通将领的身份来看待他了,他是这支军队的指挥者。他的判断,他的决策,对于秦风和权云来说,无疑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陈志华一家与秦国对抗多年,双方仇恨极深,如果说谁最想再插秦国一刀,此人毫无疑问的排在第一位,或者与国家利益无关,单纯的就是双方之间这些年结下来的仇恨。 秦风是一个特立独行的皇帝。在中平郡待了几天之后,马超得出了这个结论。按说秦风是一位马上皇帝,但他虽然在中平郡,却并不直接干预军队,而是将军队的节制权交给了陈志华,将其它的政务丢给了权云,他自己,反而一天在忙着接见那些中平郡的乡绅,抑或是一些德高望重之人。似乎与这些人在一起说话,比起军政事务要更重要一些一般。 秦风这样做,直接便压缩了权云与他谈判的时间。往往有时候谈着谈着,突然便有一些紧急事务需要权云去处理,双方之间的谈判便不得不戛然而止。 权云看起来非常的有礼节,并不因为双方的敌对态度而对马超施之以颜色,相反,双方在谈判之时,权云显得相当温和。但这也仅仅只限于个人礼貌问题罢了,一旦涉及到实际利益,这位笑咪咪的首相却是相当厉害,想要让他在某些方面让步,简直难如登天。 而更让马超愈来愈担心的是,他在中平郡看到的一切。明军一直在准备作战,每天都有后勤物资运到中平郡城,城内的仓库似乎已经无法容纳下那么多的粮食和辎重,明军开始在城外搭建一些简易的仓房。不仅如此,越来越多的青壮从各地汇聚到了这里报名参军。与秦国不同,在大明,想要当兵并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必须要经过一系列的考核,各方面的条件都合格者才会入选。 马超知道,大明军队士兵的军饷之高,在所有国家之中排名第一,用秦风的话来说,他要的是一支由狮子组成的军队而不是一群绵羊。正因为这个高军饷,所以吸引着无数的青壮前来投军,但最后如愿者却最多只有其中的三成左右。淘汰率相当高。 通过这一次的战争,让马超见识到了明国这一政策的威力,明军在三个战场之上,兵力都处于绝对下风,但最后获胜的却都是他们,兵来在多而在精,这一句在兵书之上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话,在大明军队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军队人数不多,便能给以极高的军饷,人数不多,便能给他们配备最好的武器,最好的盔甲,当然,还是最好的训练。明军,的确是一头头狮子。 相比起来,秦国的军队看起来是多了,但与明军相比,却只能算是一头头野狗,秦人从军,多半是因为活不下去,在军队,至少不会饿死。但在明国,军人从军,却能养家,甚至致富,这就是最大的区别所在。 只可惜,明军的政策,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却也学不来,学不好,甚至于不敢学。 明军现在集结在边境线上的军队,有洪水,巨木,宝清三个步兵营,还有于超一个骑兵营以及马猴的烈火敢死营两个骑兵营,总兵力两万人。看似不多,但战斗力却相当可怕。更重要的是,现在青州郡内秦军只有五万人,其中精锐最多有两万人。 先不说双方士气的巨大反差,只说以卢一定为首的这些秦军将领,到底有多少抵抗意志都不敢保证。 秦风说得不错,这支邓洪带了多年的部队,对朝廷的忠心究竟有多少呢?他们到底是对朝廷更忠心一些还是对邓洪更忠心一些呢? 马超不敢赌。如果赌输了,秦军挥兵直进,青州郡一个不好,便会落入他手,到时候只怕战争的车轮再也不会停下。 正如秦风所言,如果再丢了青州郡,那秦国的虚弱便会毫无掩饰地落在另外两个国家的眼中,痛打落水猎的事情,想来谁都喜欢去做,三家分秦,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在中平郡呆到第五天,当马超眼睁睁地看着秦风悍然又招募了一支五千人的军队之后,终于坐不住了。 秦风不限制马超在中平郡内的行动自由,不管马超去哪里都可以,只要由明国的官员陪同即可,马超明白,这也是秦风向他施加压力的一种表现,秦风要让他明白,明国说要继续开战,不是恐吓他而是实实在在的在做着准备的。而他所看到的一切,粮食,军械,新招的士兵,无不预示着战争将会继续的可能在持续增加。 “我要见陛下。”马超终于熬不住了,看着权云,他提出了要求。 一直笑咪咪的权云此时笑得更欢了,秦国这位很有些智慧的太子殿下终于要屈服了。陛下的战略讹诈大获成功。 青州郡暂时不要了,因为从各方面汇集来的情报,都在显示着秦国的内乱将会进一步升级,如果强要青州郡,一个搞不好说不定会帮了马超一个大忙,那就不如先弄一点实际的,然后在秦国内乱爆发的时候,再图谋青州郡。 在马超面前消失了好几天的秦风,带着在马超看来可恶之极,奸诈之极的笑容,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摊在双方之间大案之上的和约,上面的每条每款在马超看来,都如同一把把小刀在戳着自己的心脏。 战争赔款白银一千万两。其中五百万两立即支付,另外五百万两则用战马抵扣。其中第一年,必须向明国提供两万匹战马。 光是这一条,便会让秦国国库空去大半。李挚穷尽半生为秦国国库存下来的银子,就这样白白的流向了明国的国库。 而战马,更会让明国兵强马壮。明人一直想要青州郡干什么,还不是看中了青州郡的荒原马,虽然秦国并不是只有这一个地方出产荒原马,但却只有这一个地方与明国相邻。 此消彼涨,马超明白,自己落笔签下这个条约之后,以明国的财力,很快便会拥有一支强大的足以让秦国恐慌的骑兵。 但他无法可施,火烧眉毛,只能暂顾眼前了。但求明国得了这些好处,便会将目光转向另一边的齐国或者楚国。以明国现在的发展速度,想来齐国也会是如坐针毡,这一次吃了亏的齐国会善罢干休么?肯定不会。如果能让他们两家冲突起来,那秦国将会赢得宝贵的时间。 如果有可能,再度促成三国抗齐的局面,则对现在的秦国,会是一个最好的结局。 如果说这一条是明国**裸的剥削秦国的话,那另外一个重要的条款,则更加隐蔽,或者普通老百姓不会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但马超却是深悉他的要命之处。 允许明国在秦国各地设立他们的所谓银行,允许明国的钱钞在秦国境内自由流通。秦国经此一战,损失巨大不说,再加上战争赔款,国家经济肯定是雪上加霜了,通货澎涨是必然的。如此一来,秦国自己发行的铜钱等流通货币购买力肯定会下降,而作为战胜国的明国,他们的货币强势入侵,只怕用不了多长的时间,便会成功地在秦国拥有一席之地,这里面的利润,将会将秦人辛辛苦苦创造的财富,不动声色的巧取豪夺而去。更可怕的是,绝大部分人不会懂得其中的道理。他们只会知道,拿明国的钱钞,等额的数目能购买到更多的东西。 与上面这两条比起来,什么允许双方自由通商等条款,简直就不算什么了。 城下之盟,耻辱之约,但马超却不得不签。 他颤抖着手,提起了笔,艰难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秦风得意的笑着,抓起笔,龙飞凤舞一般的签上了自己的大名,一边的权云立即取来了明国的印玺,重重地盖了上去。 “太子殿下,只要赔款和第一批战马抵达,我的大军将会撤退。”秦风笑吟吟地道:“当然,从你签上自己的名字开始,我们双方的战争,便几乎等于结束了。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马超默然站起,微微躬身施礼,转身黯然地向外走去。 第七百八十五章:一方诸候 陈志华有些郁郁不乐。 他也毫不掩饰地将这种郁闷表现在秦风的面前。 “陛下,多好的机会啊!”他不舍地道:“秦国现在乱成一团,都快要国破家亡了,还不忘内讧,这样的国家不亡谁亡?陛下,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只要陛下一声令下,陈志华拿自己的脑袋担保,一定能替陛下夺得青州郡。” 秦风微微笑看着这员大将,“志华,有时候我们的目光不能放在眼前这一点上,不错,如果我们现在进军,哪怕兵力不足,哪怕财力上也有问题,但我们照样能拿下青州郡,获得我们梦寐以求的战马资源,但我们还得考虑这样做是不是值得?” “为什么不值得?当然值得。”陈志华有些激动地道。 权云呵呵一笑,“陈将军啊,打仗不仅仅是前方将士的事,也是后方百姓的事啊。你军马一动,便是黄金万两,不瞒你说,这三场战争,已经把我们的国库打空了。再打下去,财政就要破产,到时候就会引发一系列的问题,那时可就严重了。” 陈志华瞪着眼睛看着权云,他对这个并不太明白。 “而且,我们还得考虑一个性价比的问题。如果现在我们对面的是楚国,我肯定不会阻止陛下发动进攻,因为获得胜利之后带来的胜利果实能够有效的填补我们的亏空,但我们对面的却是秦国。青州郡除了战马,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陈志华挠了挠脑袋,仔细想了想,当真没有想起什么来。不由得摇了摇头:“没有了!” “还有!”权云伸出手指敲了敲桌子,“还有数十万穷困无比的百姓。如果我们现在拿下青州郡,的确有了战马资源,但同样的,你就要负担起这数十万张嘴。而且,这些人对你还满怀敌意。陈将军,别忘了,青州郡是邓氏的老巢,邓洪在这里经营多年,大量的军属都集中在青州郡,这场大战之中,多少秦人死在我们的手里?我们在哪里,除了战马,还会收获仇恨。” “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以后也不能打青州郡了,因为仇恨始终会在哪里!”陈志华不满地道。 “不,时间会是一剂良药。”权云笑道:“而且现在,这些秦人对于秦国皇帝,秦国朝廷还抱有幻想,当这种美好的幻想破灭之后,那就是人心思变之时,我们需要这样一个契机。” 陈志华苦笑:“这个契机什么时候才能到?五年,十年?” 秦风哈哈一笑,“志华,这你可错了,一年,不会超过两年,这个转折点便会到来。” “陛下为什么这么肯定?”陈志华有些奇怪。 秦风笑而不答,陈志华也不再追问。 “对于朕来说,对秦战争已经告一段落,朕马上就要走了,但对于你而言,却只是下一场战争的开始。你要将这一段时间充分的利用起来。”秦风看着陈志华,缓缓地道。 陈志华内心不由一阵激动,这是要让他坐镇一方的节奏啊,就像他的父亲当年一样。史总是一个个的轮回,他的父亲在开平郡镇守多年,现在,这个使命落到了他的头上。与自己的父亲不一样的是,那时候的越国,永远都是处于守势,小败当赢。而现在,形式却是大不相同,双方的攻守之势完全倒转了过来,轮到秦人日日夜夜担心了。 他霍地站了起来,深深的弯下腰去行了一礼,“陛下,陈志华必定不负陛下所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秦风大笑:“可不能死而后已,要不然你的父亲有一天突然从海外归来,找我要儿子,我可没法子跟他解释。” 提到父亲,陈志华不由一阵伤心。父亲执意追随洛一水远赴海外,这一去,便再无消息,如果真有返回的那一日,那可就真是再好不过了。 “志华一定会为陛下做好这攻打秦国的马前卒。励精图治,随时听候陛下的号令!”陈志华大声道。 “好,很好!”秦风点点头:“开平郡落在秦人手中两年,说实话,邓洪带兵治兵着实不错,但说要治理地方,那可就差远了。开平郡这两年完全是荒废了,这几天我冷落着马超,一来是要让他感到急迫性,从而抬高我们谈判中的主动性,另一方面,我在接见开平郡的那些乡绅的时候,也为开平郡的现状而焦心。” 陈志华点点头,“不错,现在的开平郡别说与我大明其它郡治相比,便是与多年前还在越国治下的时候也大有不如。秦人只知索取,杀鸡取卵,涸泽而渔,不知养民生息,这种搞法,虽然短暂时间内让秦军得到了加强,但从长远看来,却是失败的。不过现在这个黑锅,却要由我们来背了。” 他摇摇头,皱起了眉头。 “开平郡是接下来我们图谋秦国的主战场。所以,我准备任命你为开平郡的郡守。”秦风看着陈志华,道。 陈志华一怔,“陛下,我更愿领军。” “你不要着急。”秦风一笑,道:“这个郡守,与大明国内其它的郡守是不同的。你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陈志华再一次的怔住了,秦风如此安排可非同寻常,大明奉行的是军政分离,统军的不允许插手政事,一方执政官也不允许兼任军队之职。因为这就是一方诸候了。 “陛下,臣恐无法胜任。而且,这在我大明,并无先例,恐怕朝廷上也会有非议。”陈志华推辞道。树大招风,自己要是做了这个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一方诸候,只怕盯着自己的人就会更多了。自己的身份不同于敢死营的那些老将,本来身份就有些敏感。 “不要推辞。”秦风淡淡地道:“你的担心我知道,但朕既然敢用你,就不会被他人随意几句话就动摇。现在情况特殊,刚刚首辅也说了,我大明的国库空了,其实不但是空了,而是背了一屁股的债,苏开荣在越京城都急得病倒了。” 一边的权云笑道:“不过当陛下带着这份秦人的战争赔款回到越京城,相信他又会生龙活虎起来。” 秦风哈哈一笑。“所以陈志华啊,这一到两年的时间,你不要指望朝廷能给你太多的支援,你需要自食其力啊,这就是我为什么让你兼任军政两职的道理。朝廷没有多余的力量,你便必须将开平郡的每一份力量都用到刀刃之上。在不断加强军事的同时,还不能让百姓有太重的负担。如果我派另一个执政官来,那么这位郡守为了自己的政绩,必然会与你相争,那反而就办不好事了。” “可是?” “不用可是了。”秦风摆摆手:“朕让你事权统一,就是希望当机会来临之时,你能一锤定音。如果你还担心这担心哪的话,我就只能换将了。” “陈志华,陛下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之所以选择你,一是因为你的确有独挡一面的能力,二来也是因为你陈家在开平郡多年,与本地百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时隔两年,你陈氏重返开平郡,相信能让他们记起当年你父亲在时的日子,从而能毫无保留的支持你。而且这也只是战时的权宜之计,一旦事了,你当然会卸去其中的一个职位。作为首辅,我会一直记得这件事。” 陈志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陛下,臣明白了,为了大明千年大计,臣不会吝啬自身,也不敢爱惜羽毛。” “那就好!”秦风点点头:“宝清营会留下来,归你统辖,江上燕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将领,但也是一个很有本领的将领,他的身份有些特殊,但你可以完全相信他。至于如何驾驭他,就看你的本领了。” “末将明白!”陈志华用力的点点头,自己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自己的亲弟弟率领的巨木营自然就不可能留在开平郡帮自己了,这也是制衡之道。他并不感到意外。 “于超的骑兵营也会离开。”秦风的目光咪了起来,“秦国的事儿结束了,但齐国的事情,才刚刚开始呢!” 陈志华微微一惊:“陛下还要对齐国开战?” “也不见得就打,但我必须要让齐国明白,这一次他们捅了马蜂窝,秦某人轻易不发怒,但发起怒来,就会变成一个疯子。楚人不是一直盼着我们能与齐国开战吗?这一次,我便让齐国看到,随便惹我的下场。” “与楚人联手教训一下齐国?”陈志华问道。 秦风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当然。巨木营,骑兵营,敢死营,还有出云郡的霹雳营,都会在接下来阵兵于齐明边境,这一次齐人要不给我一个明确的说法,那就打一仗好了。” “陛下做得好。”陈志华大声叫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齐国一直自以为是老大,这一次就让他明白,他这个老大,可当得并不稳当。” 秦风大笑起来。这一次他要给齐国一点颜色看看,可不仅仅是联合了楚国,还有秦国,在那份协议之上,虎牢关的肖锵也必须出兵,不管肖锵打不打,他的兵马也必须出关,只消摆出一个样子,秦人就不得不认真面对。 第七百八十六章:不安之中的惊喜 虎牢关,肖锵不安之中又夹杂着些微的惊喜。 秦国大败,不但丢掉了从前越夺来的开平郡,明军甚至兵临到了青州郡,大有一言不合便开打的架式,如果两国当真全面开战,就算自己身在虎牢,也是前途叵测。邓洪兵败,有一部分原因便是自己没有出兵策应。如果当时自己能及时的穿过有凤,来仪,宣恩等地,军队进入到永平郡内,则明军必然陷入到首尾不能相顾的困境之中,或者便能扭转战局。 他有些担心朝廷会拿这一点来对其追责。连日与麾下谋士商讨,当时自己不是没有出兵,只是因为天公不作美,自己的前锋陷在了阴雨连绵,交通困难的大山之中,寸步难行。这一点,他倒不怕调查,实际情况便是如此,儿子带领的先锋军队,尚在大山之中便已经损失不小了。而且,这一次的大战是邓洪擅自启动,事先并没有禀明朝廷,这让他也是措手不及,对于并没有做好战争准备的虎牢关来说,不论是军队动员,还是后勤的储备,都是无力出兵的,可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自己不也是出兵了吗?至于结果如何,那就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自己已经尽力,失败,那时时也命也。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肖锵心中稍安了一些。 而那一点小小的惊喜,则是邓氏的败落。邓朴被秦风所杀,邓素亡于穿于弓之下,邓氏自邓方死后,剩下的两根支撑的大柱,殒落于一场大战之中,仅仅剩下了一个老迈的邓洪。可以说,邓氏的败落已是不可挽回的事情了。 肖锵曾经是邓洪最为相信的心腹大将,不然他也不可能在邓氏掌控边军的情况之下,能够独率一支五万的精锐镇守虎牢关。但当一个人在一地独掌大权久了,那深藏于心底的野心,自然就不可遏制的滋生出来。 这些年,秦国朝政风云变幻,愈发让肖锵的心热了起来。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成为大秦新一代的巨头呢? 如果邓朴安在,邓氏边军依旧强大无比,肖锵也只敢暗地里做一些小动作,偷偷摸摸地与皇帝接触,表明自己忠于朝廷的心思,从而得到皇帝的支持。对于皇帝想要拔掉邓氏的心思,肖锵还是看得比较准的。 现在邓朴死了,邓素也死了,一个老迈的邓洪,已经被朝廷的大网网中,想再也雍都重返军中,几无可能。自己盼望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自从知道邓氏大军兵败中平郡,旋即丢掉开平郡之后,肖锵那一颗心便活泼泼的跳了起来。 天授不予,必遭天遣啊! 现在的大秦,除了落英山脉的卞无双,自己便可算是第二号势力了。当然,皇帝掌握的力量不算。 自己有了这样的实力,为什么不能取代邓氏呢? 太子亲赴开平郡与大明皇帝展开谈判,这让肖锵本来还有的一点担心也烟消云散了。他担心两国全面开战,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将无法独善其身,必然会卷入这场战争,到时候,虎牢关的大军除了镇守关卡,防备齐军之外,必然会被调出一部分加入到对明作战之中。调出去容易,想要他们回来,只怕就是难上加难了。 如果实力被削弱,这无疑是对肖锵野心的一个重大打击。他不希望这样的情况发生,这个乱世之中,有兵便是草头王啊! 与明国不可能发生大规模的战争,这是肖锵最为盼望的事情。接下来,当然便是要一边观望风色,一边大力地积蓄自己的力量。 这一次大战,自己没有被卷进去,与明国没的撕破脸皮,与永平郡的程维高也算是有了一份香火情,接下来,当然是要与明人大力的搞好关系,虎牢关没有自己独立的后勤储备系统,而自己想要接替邓洪,就离不开明国的帮助,至少离不开永平郡的大力帮助,虎牢关通往永平郡的那条已经中断的商道,必须要重建起来,只有这样,来自明国的大量的商人才会涌入虎牢关,自己也才会得到源源不绝的粮食,物资,钢铁等战略物资。 与程维高谈判的鲜于通已经出发,现在就看明人那边的态度了。 大半个月之后,与永平郡的人还没有回来,太子殿下的谋士冯启存却出现在了虎牢关。 “已经与明人签定了停战协议?”肖锵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喜,“太子殿下睿智啊,眼下这种情况,的确不适宜全面开战,如果开打,青州郡必然会丢掉,进而危害到我大秦全境啊!” 听着肖锵感慨的声音,冯启存的凡心却是泛起一阵阵恶心,如果不是你们这些拥兵大将一个个都各怀心思,大秦何至于沦落至斯啊。 “有得便有失,这份协定完全便是城下之盟。”冯启存摇头道:“一千万两的战争赔款,几乎将大秦的国库掏空,接下来的日子并不好过。” “一千万两!”肖锵吓了一跳。 “你以为呢,不然那个姓秦的疯子这么爽快的答应停战。”冯启存叹道:“五百万两立即支付,剩下的五百万两则以战马来抵扣。第一年,便估提供给明人两万匹战马。” 肖锵微微皱眉:“如此说来,明人很快便能组建他们的第二支骑兵营了,这一次他们与邓洪大战,明人的骑兵营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堪称恐怖。” “你说得对,我们只不过是将一碗断肠毒药换成了一碗慢性毒药而已,肖将军,国势艰难,一招不慎,便有可能破国亡家,此时我们应当精诚团结,挽狂澜于既倒啊!”冯启存盯着肖锵,一字一顿地道。 “当然,冯公说得不错,我肖某人也一直是这么做的,朝廷,陛下,太子殿下当明白我的忠心,肖某人一直对朝廷可是忠心耿耿的。”肖锵大义凛然地道。 “朝廷当然明白肖将军的忠心。你虽然是邓洪一手提拔的,但却与邓洪有着本质的不同,这一点,陛下与太子殿下是清清楚楚的。”冯启存强忍着恶心道。“肖将军,接下来,你可要动一动了。” “动,我怎么动?”肖锵一惊。 “兵出虎牢关,准备与秦人作战!”冯启存一字一顿地道。 肖锵唿的一下站了起来,这可是比与明人作战更加凶险,“这,这是什么道理?刚刚才结束对明战争,怎么又突然要与齐国开战了?” “这是与明人协议中的一部分。”冯启存叹道:“秦疯子这一次大概是真气疯了,他要与齐人开战,而我们则成为他的盟友,同时,明人还联络了楚人,三国抗齐,将再度出现。齐人这一次算计明国,现在明人喘过气来,准备要报复了。我们是无可奈何,只能答应明人的要求,而楚国,则一直盼望着明国大举与齐人开战,有此良机,自然不会放过。” “可先前齐人攻打明国之时,楚人可没有什么反应?”肖锵有些将信将疑。 冯启存叹了一口气:“先前那一场战事,没有谁会觉得明人能获胜,所有人都认为,明国将速败,这个刚刚崛起的国家,会被齐秦联手,迅速地扼杀在摇篮之中,这种情况之下,楚人自然不会动手。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明人不但胜了,而且是大胜,我大秦就不必说了,齐人郭显成亲自上阵,都没有拿下沙阳郡,明人虽然损失不小,但齐人也同样不好受。三国抗齐再度形成,楚人是最欢喜的,他们现在在昆凌关打得不顺,被曹云压得喘不过气来,如此一来,楚人不说反攻进大齐境内,至少可以扳回战场上的劣势,再度与齐人形成战略均势,你说楚人会不会动手?” “冯公,可我们当真要与齐人开打吗?”肖锵心中十二万分的不愿意。 冯启存缓缓摇头:“打?那倒不见得,我们当然不会真打,肖将军,你的麾下五万将士,是我大秦的力量,怎么会为别人去虎口拔牙,可我们不得不动,所以你出虎牢关,也只不过是做一做样子罢了,秦风当然也明白,现在的状况之下,我们秦人怎么可能为他卖命?他只不过是需要我们为他吸引一部分的齐国兵力罢了。” 肖锵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原来只是威吓,那就好办了。 “秦风当真会与齐人全面开战?” “不好说,秦风就是一个疯子。”冯启存苦笑:“疯子行事,根本无法琢磨。考虑到此人与楚国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当真开战也说不准。” “如果他们当真打起来,那我们大秦说不定还可以从中得利!” “想也不用想。”冯启存正色道:“现在天下四国,我大秦最弱,如果当真爆发全面大战,最吃亏的就是我们。所以现在我们最希望的,就是天下太平啊。” “冯公,我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了。您回去之后,请太子殿下放心,肖锵一定会办好这件事情。”肖锵大声道。 “那好,肖将军的忠心,朝廷也是深知的。”冯启存点头道。 第七百八十七章:不想见到的人 鲜于通还没有回来,肖锵却见到了一个他现在绝不想见到的人。 戴叔伦。 这位邓方昔日最为得力的助手,一直隐身于邓方身后,直到邓方死后才正式浮出水面,一出手便是让大秦的情报机构沙蚁几乎整体脱离了秦国朝廷的掌控。即便是太子马超出手,也只不过是得到了一个空壳子,真正的精锐和绝大部分架构都在戴叔伦的指挥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正因为如此,戴叔伦才正式浮出了水面。成为了太子马超欲杀而不得的人物。邓洪出事,肖锵本以为这个戴叔伦也已经落到了朝廷的手中,但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几近干枯的家伙,就这样活蹦乱跳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是虎牢关外一个前探的哨所,一名校尉带着约一百名士兵驻扎的一个小小的军寨,这个军寨是作为监视齐军动向而存在着。冯启存走后,肖锵开始巡查这些军寨,因为过不了多久,明国,秦国,楚国会联手向齐国发难,肖锵必须要做好相应的准备。 肖锵野心勃勃,但带兵的能力着实不差,做事也是一个极其认真的人物,否则当初也不会得到邓洪的看重。 他突击检查这些军寨,想看看自己的士兵是不是在没有战事的时候,也保持着相应的警惕。结果,他没有吓到这些秦军,却将自己吓到了。 “戴大人!”看着被自己士兵簇拥着的戴叔伦,肖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肖将军,咱们又见面了!”戴叔伦拱拱手,神情却是有些伤感。“今非昔比,不知肖将军是否还能如往日一般视戴某为友呢?” 肖锵眯起了眼睛,看着这个军寨的负责校尉和百余名士兵,校尉神态自若,士卒们也是一片平静,看起来他们对于戴叔伦的身份心知肚明。这让他有些震惊,这些都是自己的部下,但现在看起来,却与戴叔伦有着一些不为人道的联系。 “戴兄这是说什么话来?”肖锵笑着跃下马背,看着戴叔伦,“不过你的胆子也真是大,知道太子殿下正在捉拿你吗?前几天冯启存到了我这里,还说起过你呢?” 戴叔伦脸上冷笑:“那么肖将军你准备协助太子将我捉拿归案吗?” “戴兄啊戴兄,你可真会说笑话。”肖锵大笑,马鞭指着戴叔伦,“不管现在如何,过去咱们可都是同帐为友,共事多年,这种事情,肖某可还是不屑做的。” “好,那就好,肖将军,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你看这日头毒的,咱们里边说话吧!”戴叔伦这才笑了起来,伸手相让,仿佛他才是主人。 肖锵心中不悦,扫了一眼校尉,那校尉却将目光看向了他方,这一躲,肖锵顿时明白过来,这个校尉一定是戴叔伦沙蚁中的人,看起来他已经将戴叔伦藏了不短的时间。 不过肖锵倒也不担心戴叔伦敢把他怎么样,一来即便戴叔伦想要对自己不利,凭这里的这些人,在自己和自己这几名亲卫面前,也只有送死的份儿,二来,戴叔伦从来都不是那种狗急跳墙的家伙,此人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一肚子坏水儿。 “好,里边请。”肖锵笑着一伸手:“肖某添为地主,戴兄既然到了这里,我自然得好好招待,你,马上去准备一些酒食,我要好好的招待戴兄。” 被他指着的那名校尉怔了怔,敢紧应了一声,如飞的奔向后边的伙房。 屋子里没有了别人,两人脸上的笑容也就几乎同时消失了,相对而坐,半晌,肖锵才缓缓地道:“戴兄,你是来专门见我的吧,知道虎牢关中是是非之地,所以选择了这里,但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这里呢?碰运气?万一我不来,你岂不是空等一场?” “我当然知道你一定会来。”戴叔伦淡淡地道:“太子殿下与秦风签定了停战协议,嘿嘿,千万两百银的战争赔款,还有要秦国一起出兵对付齐国等等,知道了这个条款,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出来极查这些军寨的,这是你的风格。” “你对我的风格这么了解?”肖锵问道。 “当然,王爷麾下各个大将,我都详细地研究过他们的性格,肖将军,不瞒你说,数年之前,我曾建议王爷要尽早把你拿下,因为你有一颗不甘雌服的心,可惜王爷没有听我的。” 肖锵哈哈一笑:“戴兄你跟我说这个,不把我一怒之下宰了你吗?” “你如果真要宰我,我也无话可说,但也可证明你只是一个心胸狭隘之人,根本就成不了什么大事,我死了便死了,就当自己瞎了眼。”戴叔伦道。 肖锵一怔,“你这话听起来,可有点意思啊!” “的确有点意思。”戴叔伦微笑道。“王爷被软禁在了雍都,邓氏这算是彻底垮了,再也没有出头之日,我戴叔伦却还不想就此沉沦,也不想永远成为秦国的通缉犯,我自然要为自己寻找一条出路。” “这个出路就是我?”肖锵大笑起来,连连摇头:“戴兄啊,我有这个胆子收留你吗?而且,我为什么要收留你呢?这可是犯了朝廷的忌讳的。” “你再乎朝廷的猜忌吗?”戴叔伦冷笑道:“而且我敢来找你,自然是因为我还有价值,你不是一直想成为卞无双和王爷那样的人吗?那你,就少不了我的帮助。” “沙蚁!”肖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戴叔伦说得不错,他是有实力的,他有遍布全国的那些暗子,还有安排在其它国家的那些密探,这个人手上的实力不会比一支军队差。 “不仅仅是沙蚁,还因为我是邓氏势力的一个代表。”戴叔伦看着肖锵,“肖将军,你有兴趣么?” “愿闻其详。”肖锵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肖将军,你说我们的皇帝陛下为什么不杀了王爷呢?”戴叔伦突然问道。 “不管怎么说,王爷也是于国有大功的人。”肖锵想了想,道。 “笑话。”戴叔伦冷笑:“杨智于国有没有大功?结果怎么样?太子逼着他和那些为国征战多年浑身伤痕累累的将领们发起了决死冲击,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了冲锋的道路之上。王爷又何能例外。他不杀王爷,不是不想杀,而是不敢杀。” 肖锵想了想,点了点头:“不错,如果杀了王爷,只怕秦国会陷入内乱。” “肖将军,邓氏现在的确是垮了,但王爷的实力犹存,这些实力,不仅仅是还剩下的军队,还有那些平时根本看不出来的,隐藏在水下的东西,而这些,才是皇帝忌惮的东西。看不见的,才是威胁大的。像卢一定这样浮在水上的实力,朝廷反而能很快地制定出对策来。”戴叔伦道。 肖锵十指交握,不自觉的用力而使得骨节突出,他盯着戴叔伦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如果接纳了你,就能得到他们?” 戴叔伦大笑起来:“肖将军,你这个想法太天真了,我想说得是,你得到了我,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得到他们。想得到这些人的承认,并奉您为主,可不是轻易就能达到目标的。” “你知道这些人的详细情报?” “当然。”戴叔伦傲然道:“每个人我都清清楚楚,肖将军,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外奔走,见了不少人,特别是其中几个很有份量的人物。他们现在都很不安,很惶恐,也在找着另一个能够再度撑起大局的人物。” 肖锵身子微微向后一靠,“能否稍稍透露几个人物?不会是我们的兵部尚书吧?” “肖将军的消息晚了,我们的兵部尚书在太子离京之前,便已经被关进大狱了。”戴叔伦笑道:“他只是一把刀,王爷架在外面砍人的刀,真正的有份量的东西,谁会轻易拿出来示人?” “说得也是。”肖锵点头:“戴兄总得先露一点口风,让我见识这些大鱼够不够不份量吧?” 戴叔伦微笑着,压低声音,吐出了一个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肖锵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肖将军,戴某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骗人也是看人的,现在我骗你,能有什么好处。”戴叔伦摇头,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握在手中,“我已经去见了这个人,而且取得了他给你写的一封信,他的笔迹,在你虎牢关的文档里也应当存着有,你拿去一对,自然便能清楚。” 肖锵没有接那封信,而是隐入到了沉思当中。 邓洪的确倒了,但他潜藏在水下的那些支持的力量却仍然是庞大的,邓氏与秦国同时崛起,百年基业,怎么能小觑。 “为什么选我?” “这还用说吗?卢一定充其量就能当一个先锋大将,没有当主帅的潜质,只有你,在这些人看来,还能勉为其难地做上这个位置。” “勉为其难?”肖锵怒极反笑。 “肖将军,你觉得你比得上王爷吗?”戴叔伦反问。 肖锵顿时一滞,说他比邓洪强,即便他脸皮再厚,这话也是说不出口的。 “而且,如果要他们奉你为主的话,也是有条件的。”戴叔伦将信塞在了肖锵的手里,淡淡地道。 第七百八十八章:让人为难的条件 肖锵看了看手中信件。 纸很薄,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却又重逾千斤。 他知道自己的弱点,以前的自己,一直是以邓氏的附庸而存在,除了在虎牢关,他并没有多少势力,特别是在朝中更是如此,根底浅薄。这也是为什么他刚刚生出这种野心,太子殿下便能找上门来,为他提供种种便利。因为他们也清楚,底子太薄的自己,很难对朝廷有什么大的威胁。 如果能得到这些人的支持,那一切就大不一样了。 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肖锵深知这一点,自己想要得到这些人的支持,那自己需要付出什么?他们要的价,自己付不付得出?付不付得起? 他盯着自己手里的信件,沉声问道:“他们想要什么?” 戴叔伦一笑,“他们想要什么?他们想要和以前一样,这就够了。” “与以前一样?这么简单?”肖锵疑惑地看着对方。 “简单吗?不简单吧!”戴叔伦道:“现在我们的皇帝陛下想干什么,你不会猜不到吧?收权!皇帝陛下要收权,他要打破上百年来我们大秦所实行的国策。要把所有的权力都收到一个人的手里。” “这有什么不好吗?”肖锵道:“早前王爷不也是想把权力集中到自己的手里吗?为了这个目的,王爷算计了李帅,赶走了卞氏。” “不一样啊!”戴叔伦叹息道:“王爷不管怎么想揽权,上面还有一位皇帝陛下盯着,旁边还有一位太子殿下瞧着,所以仍然有制约。但如果皇帝陛下将权力集中到他一个人手里了呢?谁来盯着他?” 肖锵一怔。 “所以很多人不想变成这样,因为这样一来,他们的利益就会受到极大的损失,所以,他们需要一个新的代言人。卞无双曾经也是一个选择,可惜,我们与他斗了这么多年,就算我们捧他,他也愿意接受我们,但双方永远也不可能达成互信,所以退而求其次,肖将军,你就是我们新的选择。”戴叔伦微笑道。 肖锵点了点头,心里的疑惑已经去了大半。 “如果只是这个条件,于我而言,根本没有问题。明人不说暗话,戴兄也知道我的雄心壮志。”肖锵大笑道。 “那你可就得做一件事来取信这些人,让他们相信,你是那个值得托付一切的人。”戴叔伦看着肖锵。 “什么事?”早知没有这么简单,肖锵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如果这么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那么而不值得他去得到了。 戴叔伦看着肖锵,突然莫名的笑了起来:“肖将军,去年你跟你儿子说了一门亲,是邓方邓大人的千金大小姐邓姝是吧?” 肖锵不明白对方的意思,看着戴叔伦,“是有这么一回事。” “邓姝这丫头我很熟,不但国色天香,更是知书达礼,棋琴书画无所不精,别看是将门家的姑娘,但却不比那些书香世家差,令公子真是有福分。”戴叔伦笑着道。 “戴兄这是什么意思?” “那些人的意见,就是要肖将军能够履行这份婚约,令公子迎娶方姝之日,便是我们奉你为主之时。”戴叔伦缓缓地道。 肖锵一下子跳了起来,“你们疯了吧?王爷现在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活不了多久了,这个时候,你让我儿子娶方姝,这是要奉我为主吗?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吧?” “肖将军稍安勿燥!”戴叔伦双手往下压了压,“坐下说话。” 肖锵气哼哼地坐了下来。 “肖将军,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你想成为王爷这样的人,那就必须要有所选择,什么都想得到的人,最后什么也得不到。这个道理,将军不会不知道吧?或者,你成为皇帝麾下的一个忠心耿耿的打手,将命运完全交给皇帝来裁决,至于皇帝会不会相信你,肖将军自己也是心知肚明,要么,就是成为另一个王爷。” 肖锵沉默了。 戴叔伦也不再说话,而是默默地盯着他。 “这个事情,我需要好好想一想。”肖锵终于抬起了头,道。 戴叔伦心中冷笑,肖锵空有一身野心,却没有决断,凡事瞻前顾后,想得到,却又不敢冒险,这样的人,怎么能成大事。心中不屑,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当然,兹事体大,肖将军当然应当想一想。” “卢一定是个什么态度?” “如果肖将军愿意达成这桩姻缘,卢一定便奉肖将军为主。青州郡五万大军,便都是肖将军的羽翼了。” “卢一定这话可信?” “当然,我刚刚从他那里过来。”戴叔伦道:“卢一定这个人你也知道的,只能为将,难以为帅。那些人,根本就不可能选择他。” “你说得倒也不错。”肖锵道:“这件事情,我会认真的考虑,然后给你答复。如果我做出了决定,怎么才能找到你?要不然,你就呆在我这虎牢关?你现在处境危险,在虎牢关,没有人敢动你。” “多谢将军的好意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要去见更多的人,为将军谋得更多的支持者。”戴叔伦笑道:“至于我的安全,将军就不必担心了,在秦国,还没有人能够抓得到我,便是雍都,我也是想去便去,想走便走。” 肖锵点了点头。 戴叔伦站了起来,“这件事情也不急在一时,将军有充分的时间考虑,但最好是在出兵虎牢关威胁齐军的时候作出决断,将军如果同意,便可以在那个时候向皇帝上书,要求履行与邓氏的婚约,那个时候,皇帝即便震怒,也对你是无可奈何,更不敢拿你怎么样?” “戴兄这便要走吗?”看着戴叔伦,肖锵问道:“我已经让他们准备酒食了,再兄弟两人不喝几杯?” “不了。”戴叔伦笑了笑:“肖将军,这个校尉的确是我沙蚁的人,还请将军手下留情,不要对他怎么样,如果将军做出了决定,便可以让他通知我,他知道怎样联系我。” 肖锵嘿然一笑:“戴兄,我想知道,你到底在我虎牢关安置了多少你的人?” 戴叔伦大笑,两手一摊,道:“肖将军,你这可就强人所难了,肯定不止他一个,但也不多,因为以前咱们必竟是一家吗?不是吗?” 看着大笑而去的戴叔伦,肖锵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让自己的儿子迎娶方姝,这个主意自然是毒辣之极,自己真敢要皇帝提出这个要求,便意味着与皇帝反目,也向世人表明了自己要自立门户,取代邓洪的意思,迎娶方姝,不过是想要继承邓氏的那些政治遗产,资源而已。 失去的会很多,但得到的也不会少。其中利弊,他须得好好权衡一番。 走出军寨的大门,那个校尉军官有些瑟缩地站在一边,低头不敢看他,肖锵淡淡一笑,自己还不置于拿一个小小的校尉军官出气,而且一个暴露出来的探子又有什么可杀的,倒是那些没有露出真面目的人才可怕。 他一言不发,跨上战马,带着亲卫,离开了这个军寨。 鲜于通应该要回来了,这件事,得好好的与他商量一番。 戴叔伦是一个可怕的人,他的话,不可不信,却也不可全信。虽然他说得在情在理,但肖锵心中却仍然有些忐忑。 戴叔伦告别了肖锵,却并没有离开虎牢关的辖区,在一处隐秘之地,他迎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 一汪潭水,一根钓杆,戴叔伦悠然垂钓,好像他不是一个正在逃亡的人,而是一个悠然自得的隐世者。 来人取下了蒙在脸上的面纱,与他并肩坐在了一起。 “他答应了?” “还得好好考虑一下。” “他会答应吗?” “当然会,这对他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王爷虽然落难,但留下来的东西,却仍然让人垂涎。肖锵是一个贪心的人,所以他一定会答应的。” “你当真见过那些人?” “当然见过,可惜啊,患难见真情,那些人绝大部分都是墙头草的德性。” “那你还拿这些来引诱肖锵。” “你觉得肖锵会去求证么?”戴叔伦笑了起来。 “其实如果他真答应了,也是不错的。”来人想了想,突然道。“你的计划,会不会改变?” 戴叔伦哼了一声,“肖锵成不了事。如果当真奉他为主的话,我们的下场仍然是失败,所以,我的目标不会有变化,一定要将王爷救出来。只要王爷能够离开雍都,那卢一定的兵马,再加上虎牢关的这五万精兵,足以让王爷东山再起。” “但愿吧!”来人轻叹了一声,“我会在虎牢关准备好一切的。只是这样一来,咱们大秦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救出王爷是我唯一的目标。至于其它,等将王爷救出来了之后,让王爷再来做决定吧。”戴叔伦一抖手,将钓线扯了起来,钓钩之上,一尾鱼儿正在拼命挣扎着。 “我们都是这世间的一条鱼儿,总有一支鱼钩会钩住我们,你,我,肖锵,谁也不会例外。” 第七百八十九章:置身事外有何不好 横甸,曾经血肉横飞的战场,无数战士葬身的所在,虽然战争已经结束了大半个月了,但战火的痕迹却仍然在目。 在矿工营的监视之下,从投降的秦军部队之中抽出的千余名士兵,一直在打扫着战场。秦军士兵被埋进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坑中,伴随着他们的还有一起阵亡在这里的他们的战马,数千具尸体被群葬在一起,这让陆大远黯然神伤。 掩上泥土,这些曾经的鲜活的生命在世间便再也没有了什么痕迹,唯有一块孤零零的石碑矗立在正中,提醒着以后的人们,这里曾经发生的故事。 “陆将军,多谢你允许我为这些兄弟立一块碑。”陆大远抹了一把眼泪,向着站在他身侧的矿工营统领陆丰拱了拱手。“有了这块碑,以后他们在国内的亲人来祭奠他们,总还能找到上香烧纸的地方。” “人之常情罢了。”打仗的时候不觉得,战争结束了,目睹着数千具尸体一齐下葬,即便是陆丰这样的人,心里也觉得有些颤抖,而这,还只是一方的损失。大明的士兵没有土葬,他们选择了将战死士兵的遗体火化,然后将骨灰带回国内,交给他们的家属。这些天,横甸一直都是烟雾缭绕,焚烧尸体的那种气味一直在这里飘扬。 矿工营是死伤最为惨重的明军部队,五千矿工营,过了半个月,算上那些轻伤已经归队的士兵,也只是勉强凑够了二千人,近三千矿工营将士倒在了这里,算上骑兵营和烈火敢死营战死的士兵,明军这一战付了超过四千人的损失。 战事之惨烈,是陆丰从军以来最为残酷的一次。 “不知还要死多少人?”似乎是受到了眼前景象的触动,陆大远感伤地道:“贵国皇帝陛下准备向青州郡发起进攻吗?这仗还要打多久?” “好叫陆将军知晓,我们两国之间,这仗暂时是不会打了,贵国太子已经与我国皇帝陛下签定了合约,我们已经准备撤军了。”调整了一下心情,陆丰微笑地看着陆大远。 “是太子殿下?”陆大远微微诧异。 “嗯,陆将军,你们的开平王邓洪已经被逮起来了。只怕这辈子也出不了雍都了,能不能保得住性命都还难说。”陆丰淡淡地道。 “什么?”陆大远勃然变色。“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不是这样?”陆丰道:“邓洪擅自挑起这场战事,如果他打胜了倒也还好说,可是他失败了,败得很惨,他不需要向秦国朝廷,百姓做一个交待吗?” 陆大远深吸了一口气,默然不语,半晌才道:“大秦,只怕要乱了。” 陆丰耸耸肩:“陆将军,我问一个题外的问题,你可以不回答我。你到底是对秦国朝廷更忠一些,还是对邓洪更忠一些?” 听了陆丰的问话,陆大远有些茫然,想了半天才道:“在我看来,忠于王爷就是忠于大秦啊!从我参军那一天起,就一直在王爷的麾下,从王爷的亲卫做起,一直做到将军。王爷待我,情同父子,恩重如山。” “明白了!”陆丰点了点头。 “两国既然已经停战,寻贵国准备什么时候释放我们回去?”陆大远问道。 “这个嘛,还真不好说。”陆丰迟疑了一下,“有件事情,我可以友情向陆将军说一说,贵国太子在与皇帝陛下谈判的时候,可只字没有提你与这一万秦军士兵的问题。好像他把这件事情忘记了。他不提,我们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倒贴的。” 陆大远神色惨然,看着秦国方向,半晌才道;“王爷惨败被囚,接下来朝廷肯定要不遗余力的打击王爷势力,将原本王爷手上的权力尽数收归朝廷,像我这样的将军和效忠于王爷的军队,太子殿下自然不愿我们归去给他添乱。” 陆丰同情地拍了拍陆大远的肩膀,“这就是政治,咱们这些当将军的,有时候还真是闹不明白,好在我们大明不比你们秦国,咱们不需要想这些问题。陆将军,其实说起来,这事儿也未必便对你不好了,反过来想一想,也说不准是一件好事。” “好从何来?”陆大远反问道。 “陆将军你想一想啊,邓洪虽然被囚,但邓氏可是与皇室马氏同一批的老家族,势力可谓遍布朝野,根深蒂固,皇帝想要抹了邓氏,这场争斗,哪怕邓氏现在处于绝对的下风,但我想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吧,这场戏,恐怕还有得唱,你回去了,就会身不由己的卷入其中,一个搞不好,便是身死名裂的下场,倒不如在我们明国呆着,坐看风云起吧!” “在明国当战俘吗?”陆大远喃喃地道。 陆丰嘿嘿一笑:“陆将军,我们大明与你们秦国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你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在大明走一走,看一看,看看我们大明与你们秦国到底有些什么不同的地方?越京城你还没有去过吧,那里的繁华,可是不输长安上京的。” “我一个战俘,还能到处走一走?”陆大远有些不相信。 “其它人恐怕不行,但陆将军身份地位不一样嘛,即便是战俘,那也会受到很好的款待的。”陆丰道:“当然,前提是您的部下不要生什么事。” “他们还能生什么事?”陆大远苦笑道:“我们不是已经将他们分开关押了吗?一天一顿粥,我看我的士兵们都饿得两腿打颤了。” “这是暂时的而已。”陆丰一笑道:“现在我的士兵也在一天两顿呢,粮食有些紧张嘛。现在双方不是不打了吗?形式一缓和,一切自然就会好起来的。当然陆将军,有个事儿我可得给你事前提个醒。” “请将军明示。” “我们大明有个规纪,可是不养闲人的,哪怕你们是战俘也不行,所以到了一定的时候,这些战俘恐怕还得干活儿,用自己的双手换饭吃。”陆丰道。 “这个我早有思想准备。” “那就好,还请陆将军跟您的那些将领们说说现在国内的情况,再把我这意思也说一说,战俘的管理来就是大难题,如果您与您麾下的军官愿意配合,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我们实在是不想发生什么让双方都很难堪的事情甚至流血的事件。”陆丰道。 陆大远沉重地点点了头。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现在国内又是乱象从生,将来还不知究竟会怎么样,就算是为了这些士兵的家人考虑,我也不会让他们乱来的。” 陆丰摇了摇头:“陆将军,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在我们大明,哪怕你是战俘,说不定这些士兵的日子也过得比你们秦国要好一些,除了暂时没有自由。眼前是困难了一些,但这不是还在战时嘛,我们都需要喘一口嘛!” 陆大远苦笑不语。作为这支投降军队的统帅,他的待遇的确不错,明军甚至没有把他当做一个敌国将领,甚为友好,但这并不能改变事实。 两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但忽然之间,两人又都同时有所感,不约而同的转身,看向另一个方向。 在哪里,有一棵没有了树叶的光秃秃的大树,这顶本来枝繁叶茂的大树,在大半个月前,被秦风摘走了所有的叶片,而现在,在这棵大树的旁边,盘膝坐着一个人。 霍光,自从那日有所悟之后,他便一直盘坐在那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好像要成了。”陆丰大喜过望,“陆将军,你我何其幸也,竟然能亲眼目睹一位大宗师的晋升之路,走,看看去。” 陆大远的心却是又咯噔了一下,大明,当真如初升的朝阳,不但在战场之上获得了胜利,便是在绝顶高手面前,如今也是远胜秦国了。短短的时间之内,他亲眼目睹了秦风晋级宗师,现在,他又要看到另一个出现了吗? 乐公公有些紧张。他被秦风留在了这里照看参悟之中的霍光,现在,他当然也知道霍光已经快要成了,又是欢喜,又是羡慕。他也是九级巅峰的修为啊,可他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身体的残缺,他这一世,是永远也无法晋级宗师了。 陆大远和陆丰赶了过来,与他并肩站在一起,舒畅也走了过来,这些天,他一直在这里忙于为士兵们治病疗伤,因为他的存在,明军士兵们少死了不少人。不过这一回他却是站得远远的,那天秦风大功告成之时,他险些儿便着了道。吃一堑长一智,他可不想冒这个险。他还没有娶到心爱的王月瑶呢。 一声声低吟从盘坐在地上的霍光嘴里吟哦而出,从低沉到高亢,渐渐的响彻云宵,横甸战场之上,所有的人都骇然转头看向这里,如果说先前只有武道修练有成的人感受到了霍光的蜕变,但现在,却是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异常。 长啸声中,霍光长身而起,伸出手,轻轻一握,远处那株大树传来了轻微的卡卡之声,转眼之间,树身之上布满了裂纹,在众人的一阵心悸当中,如同沙砾一样,垮塌了下来,不论是主杆还是枝条,尽皆被震成了粉末。 霍光仰天长笑。 第七百九十章:回家 九月初,明月当空。 几骑快马自中平郡方向一路奔向了越京城的西门。平素这个时间,城门早已经紧闭,但今天,城门却大开着,一个银发银须的老者,背手站在城门前,在他身后,是毕恭毕敬的一名城门军军官。 马儿驶近,老者快步迎了上去,深深的弯下腰:“臣郭九龄恭迎陛下回京。”在他身后,城门军士兵们早已跪倒了一地,却又都高昂着头,想看一眼他们的皇帝。 皇帝虽然今日才到京,但他的故事却早已经在越京城中传诵。 皇帝率军以少胜多,大破秦军铁骑。 皇帝身先士卒,身被数处创伤仍浴血奋战。 皇帝于千军万马之中斩杀敌军主将,扭转战局。 皇帝率大军收复开平郡,一路向前,打到了秦国边境之上,逼得秦国太子前来乞和。 每一个故事,都在越京城中掀起一阵阵热潮,说者慷慨激昂,听者热血贲张,无不遗憾自己不是那远征大军中的一员,不能追随皇帝杀敌立功。特别是那些留守京城的城门军士兵,作为军人,他们更是后悔自己不是野战军中的一员,不能去立下这赫赫功勋。 今天,那位在传诵之中无所不能的皇帝陛下就这样轻车简从的回京了,所有人无不一看一眼皇帝的尊容为荣。 秦风自然不知道京城中的这些事情,在这些传诵之中,他在普通百姓的心中,早已不是肉身凡胎,而是星君下凡,神仙降世了。 “郭老,京中一切安好否?”秦风笑着问道。 “回陛下,京城一切安好。些许鼠奔虫鸣,不值一提。” “辛苦了!”对于这位老臣,秦风倒不必刻意的去夸奖或者褒扬,简单的三个字,已经道尽了一切。这一次秦风出征,皇后闵若兮出征,京城只留下了皇子小武和公主小文,明中权云执政,暗下郭九龄负责,两人一明一暗,掌控京城。 大明毕竟只不过建国两年余,谁也不敢说在京城之中,就没有反对大明的存在,当秦风夫妇尽皆出京,这些暗流或许就会涌将出来。这也是秦风有些担心的地方。 “陛下,换车吧!”郭九龄指了指城门内的几辆马车,笑道:“越京城没有宵禁,这个时候街还热闹着呢,要是让百姓看到您出现了,非挤得水泄不通不可。” “也行,我们的首辅大人这几天跟着我们可是辛苦得够呛。”秦风笑指了指一脸疲惫的首辅权云,这一次回京,只有秦风,霍光,乐公公,权云以及几名亲卫,除了权云之外,其它人个个都有武技傍身,骑马便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但权云可就没有这么随意了。早前跟随辎重大队去中平郡,走得不快,他骑骑马,坐坐车,还没有觉得怎样辛苦,这回来的时候,跟着秦风几人一路狂奔,可就吃了大苦头,大腿内侧,倒真是给磨破了皮,稍一动弹,便疼得钻心,眼见郭九龄善解人意准备了马车,不由得眉开眼笑。 “陛下,那臣就在这里告辞先回家了。”他迫不及待的向着秦风一拱手,道。 “首辅辛苦,今日好好的歇一歇,明日一早,我们再议事。”秦风点头道。 “是,陛下。”钻进郭九龄备好的一辆马车之中,权云率先离去。 郭九龄看着跳下马来的霍光,眼中满满都是艳羡之色,曾几何时,他与霍光,瑛姑都是同一个水平线上的人物,但现在,他们已经都跨入了宗师的大门,自己的武道修为,却已经跌得不值一提了。“霍兄,恭喜啊,我大明又添镇国利剑。” “个人武道,于国而言,终是小技。像郭公这样的人物,才是真正的国之利器。”霍光对郭九龄拱手,认真的道。 “好了,咱们也不必互相吹捧了,回宫吧。我可是想念我那一双儿女了!”秦风大笑着挥挥手,钻进了马车之中。 蹄声得得,清脆的敲击着古老的青石板街道,向着皇宫的方向奔去。 “兮儿!”看到站在大门处的闵若兮,秦风张开了双臂,大笑着急奔了过去,将猝不及防的闵若兮拦腰抱起,原地连转了几个圈子。 闵若兮内心情感亦是一个激情澎湃的女子,要不然当初也不可能如此毅然决然的为了秦风与父母,兄长反目,但在外人面前,看起来却是一个娴静内敛的人,当然这也是因为自小而来良好的教育所形成的一种习惯。对于秦风表现出来的热烈,闵若兮不由粉脸涨红,两只拳头擂着秦风的胸膛,嗔道:“发什么疯?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大笑着放下闵若兮,秦风环顾四周:“都看着吗,不见得吧?” 闵若兮左顾右盼,却发现以乐公公为首的太监宫女们此刻全都转身向外,背对着他们,而另两人,霍光与瑛姑,却在一边的假山旁边,低声说着什么,似乎也根本没有在意两人的举动。 “怎么样,没人看着吧!”秦风得意的笑道。 “都当别人是瞎子聋子吗?”闵若兮翻了一个白眼。 秦风嘿嘿一笑,不说话,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闵若兮。 “看什么?” “清减了不少,这一次真是辛苦你了。”秦风认真的道:“别人的皇后都是只管享受荣华富贵,我的皇后却还要上战场征战四方,难为你了。” “夫妻本应同患难,这有什么可说的,你真要我当那样的金丝雀,还不得闷坏了我。”闵若兮摇了摇头,道:“听说了你在战场之上单挑邓朴并杀死了他,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可真是吓坏了我。” 秦风抓住闵若兮的手,“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与贺人屠事先做过推演,也与贺人屠试着较量了一番,贺人屠认为我至少不会输,既然如此,当然得冒险一搏,你也知道,战场之上,我们实际上是相当被动的,杀死邓朴是取胜的最为便捷之道。侥幸的是,我成功了,还因祸得福。” “此一战让你晋升宗师,那你现在可比我强得太多,以后可不能欺负我。”闵若兮轻笑道。 “我武功再高,在你面前,那也是一头小绵羊啊!”秦风压低了声音,取笑道。 闵若兮双郏红润,“又在这里胡言乱语了。堂堂帝王,尽说这些疯话,也不怕传出去让你颜面尽失。” “皇帝也是人,也有闺房之乐嘛!”秦风笑道:“对了,小文和小武呢?” “我没告诉他们你今天要回来,不然那里会去睡觉,必然会闹腾着要等你回来。明天还得去上学呢!”闵若兮道。 “走,看看去,可真是想死他们了,兮儿啊,在与邓朴决战的最后时刻,我脑子里没有想别的,尽是你们母子三人的音容笑貌,我就在想,我不能输,也不能败,我要是输了败了,你们可怎么办?我一定要赢。有了这个念头,嘿嘿嘿,真是立即就觉得力量无穷无尽啊!想那邓朴,至死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输给我。” 听了这话,闵若兮眼眶有些湿润,将身子依偎在秦风的怀里,头靠在他的肩上,任由他搂着自己缓缓的向屋内走去。 与一般的皇室照管子女不同,小文小武两人的寝宫就安置在秦风与闵若兮的寝殿一侧,两个孩子还小,仍然住在一间房内,两张大床占据了宽敞的宫室的绝大部分,看到皇帝皇后进来,服侍两人的宫女屏声静气的跪倒在了地上。 走到床前,秦风左看看,右瞧瞧,心中说不出的怜惜之意。小文睡得安静,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正在做着什么好梦。小武却是一个大字摆在床上,就在两人进来的这会儿,他扑腾着蹬掉了盖在身上的薄毯子。 “几个月不见,好像又长高了一些。”秦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一对儿女,道。 “那有这么快!”闵若兮微笑道:“倒是小武更调皮了一些,活像个猴儿似的,只要我不在眼前,便上蹿下跳,偏生瑛姑又宠着他,这次你回来,得好好收拾收拾他。” 说着这话,闵若兮转过头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秦风。看得秦风莫名其妙。 “看到小武这个样子,我就能想象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儿的!”她轻笑起来。 “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好像一直在不停的搬家,忽而在这里,忽而又在哪里,身边除了一个老家人,一个亲人也没有。”秦风微扬起头,“那里像小武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再长大了一些,便开始习练武功,嘿嘿,后来可就吃了大苦头了,无数次的死去活来。” 看着秦风有些感伤,闵若兮不由怜惜的摸了摸他的脸庞:“总算是苦心甘来了。” “是啊,苦尽甘来,现在我有家,有你,还有小文与小武,人生若此,夫复何憾!”秦风感叹着,伸手将闵若兮揽进怀里。“我这辈子,要把该打的仗都打完,到时候留给我们的子女一个天下一统的帝国,让他们再也不像我们现在这样辛苦。” “那你会很辛苦的。”闵若兮将头深深的埋进了秦风的怀里。 第七百九十一章:财计 旭日初升,迎着金色的朝阳,秦风精神抖擞,满面春风的走向他平时处理事务的议事殿,但刚刚跨过门槛,满脸的笑容便僵在了那里。 大案这上,一堆堆的奏章,公文被高高的码了起来,而乐公公还在一叠叠的从箱子里拿出公文,小心翼翼的码将上去,秦风估计,自己此刻坐在大案后,估计坐在前面的人,都看不到自己的脑袋。 “一早上的好心情,都被你给破坏了。”秦风叹了一口气,看着乐公公,不满地道。 乐公公躬着腰,脸上带着习惯性的笑容:“陛下,这是奴才的职责所在啊。这些都是这几个月累积起来的公文和各地的奏章,首辅能处理的,都已经处理了,昨天晚上奴才已经将首辅处理过的公文作了一个目标,写了简要,以待皇上过目。而这些,都是必须由陛下作出决断才能批复的。” 秦风哀声叹气,愁眉苦脸的坐在了公文山的背后,“乐公啊,我还是一个小小的校尉的时候,一直以为皇帝是这世上最舒服的人,想吃便吃,想睡便睡,整天都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岂料自己做到这个位子之上,才发觉这个位子是世上最无趣,最辛苦的地方。远不如自己当校尉的时候快活啊!” “陛下,位置愈高,责任愈大啊!”乐公公笑道:“以前陛下不过负责二三千人的事情,以陛下的能力,自然是游刃有余,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可现在,陛下治下地跨千里,人超千万,就算每一地只有一件事情,那也是多如天上繁星啊。偏生陛下又是那种励精图治的英明之君,那不免就显得更累了。如今大明国势蒸蒸日上,正是对陛下辛劳最好的回报啊!” 听着乐公公的话,秦风大笑起来:“乐公,你现在拍马屁的功夫见长了,不动声色,却又能让人如食甘怡,我自认还不是那种喜欢奉承的人,但你却也让我浑身舒畅,便像吃了人参果啊!” “陛下说笑了,奴才只是陈述事实嘛!”乐公公正色道。 “好好,我也不与争辩了,不过这些奏章公文的,我今天可是看不了,也处理不了的,今天首辅,户部苏尚书,大明帝国银行的苏灿,商业署的王署长会来,今天我要专门讨论一下国家的财政事宜,估摸着一天的时间还够呛。”秦风道:“这是在回来的途中就与权云首辅议定了的事情。时辰也差不多了,你去宫门口迎一迎诸位大人吧!” “是,陛下。”乐公公躬身退下。 屋里秦风站起身来,双手摁在高高的奏章堆上,满脸愁容,“果然,当一个好皇帝,要比当一个昏庸的皇帝痛苦得多。嗯,不过却也乐在其中呢!” 一盏茶功夫,权云带着苏开荣等人便出现在了秦风的面前。 苏开荣满面春风,见到秦风,先是行了一个大礼,直起身子,声如洪钟:“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啊!” 秦风歪着头看着苏开荣,颇为奇怪地道:“苏户部,朕可听说你不是病倒了么?莫不成他们在谎报军情?或者是你在装病?” “非也非也!”苏开荣连连摆手:“陛下,前段时间,臣真得是病了,不是身体的原因,是急得啊!眼见着户部的帐上已经空空如也,又眼见着欠帐越来越多,臣心急如焚,那一段时间,臣脸上,嘴里,可都是长满了泡子,那是吃不下睡不着啊!” “可今天看你这不是挺好的么?”秦风笑问道。 一边的王月瑶吃吃的笑了起来:“陛下,十天前,正阳郡那边查抄李维,葛乡的户部官员回来了,与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数百两马车,这车里面啊,装得尽是金银财宝,古玩字画,还有铜钱,除了这些浮财,其他的不动产光是帐本就足足有一车,咱们的苏户部这病当即便好了一大半,今天一大早,听到首辅大人说起了秦人的赔款,这病啊,立即便不翼而飞了。” 屋里一众人等都是大笑起来,便连站在屋角的乐公公也笑得眯起了眼。 “坐下说,坐下说!”秦风笑呵呵地道。 “陛下,臣可是真没有想到,能从李维葛乡哪里查抄出如此多的财产!”苏开荣感慨地道:“光是浮财,两家加起来,便足足有上千万两银子。当臣听到户部相关人员的汇报之后,真是感到不可思议啊。除了这些,两家加起来的田产也高达数十万亩,商铺更是不计其数,不但遍布正阳郡,这越京城中可也有十好几家是他们的。陛下,汇总下来,这两家的财产加起来,绝对要超过两千万两,这几乎赶上了去年我们大明一年的赋税总和了。” “这么多?”秦风也是吃了一惊,去年一年,大明的财政总收入不过三千万两而已,今年打了这几仗,铁定是要亏本的,可查抄了这两个家伙,居然就差不多要回本了,这当真令人震惊。 “正阳郡一直是国家粮仓,在前越就是如此,李葛二氏相传百年数代人,一直都是正阳郡的大家,能有这个家产倒也不足为奇,其它郡的财阀可就很难与其相比了。”权云笑道:“这二人多行不义终自毙,但总算也为大明留下了一点东西,也算是稍赎其罪了。” “有了这些钱,今年我们很多事情就好办了。”秦风也为这意外的收获而非常满意,别说苏开荣这个钻到钱眼子里的人为此而兴奋,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了。有钱了,接下来的事情做起来便更有底气嘛。 “陛下,不会还要打仗吧!”听了秦风这话,苏开荣又打了一个突,“您别看这又有了一笔钱,但根本就存不住,开平那边打烂了,朝廷总要抚恤的,北地四郡已经不成模样,也要大笔的银钱支出,十数万蛮人的移民定居,花费不菲,这都是必须要出的。不说别的,光是这几笔,这些钱便要去得七七八八啦!” “别跟我哭穷,秦人还赔了五百万的现银,皇后不是还给了你五百万两吗?”秦风笑斥道。 “陛下,皇后的那五百万两是刘老爷子给孙女的嫁妆,我能随便支用吗?”苏开荣眨了眨眼睛。 “权首辅以前跟我说,帝王无家事,家事即国事。既然如此,那这钱,你当然得用了,否则皇后也不会把钱给你嘛是不是,早装进我的内库了。”秦风笑道。 “陛下的内库只怕是空空如也吧!”苏开荣低声道。 秦风大笑,“我拥有这大明江山还不够吗?”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此言极是。”权云在一边立即大唱赞歌。“苏户部,有了这些钱,再有你这位用钱的高手,今年陛下即便再想做点什么,你也应当支应过来的了,是不是?” 苏开荣愁眉苦脸,“但愿吧,但愿吧!开源节流,我只会做节流,开源,您可得另想办法。” 秦风微笑着看向苏灿:“苏灿,你老子说完了,你接着说说银行的事情吧。” 胖子苏灿现在也精壮了不少,看起来也没有少操心,两只眼睛往里凹陷得更深,“陛下,因为战事,我们其实一直在超额发行纸钞,也正因为这场战争,军事上的花费支出极大,从一个方面也极大的推动了纸钞的发行,现在在大明全境之内,除了北地四郡,以及开平郡,其它地方,百姓基本上已经接受了纸币,因为军事上的采购,我们只用纸币。但因为超额发行,却也导至了物价飞速上涨,通货澎胀不再是担心,而是事实了。好在现在国库又进了这几千万两银子,倒也勉强能托底了,但今年,再也不能发行新钞了。” “嗯,这是你的职责,既然你说不能发了,那就不发了。对了,发行纸钞,钱息如何?收益大不大?” “当然大!”苏灿微笑道:“光是这钱息,便足以抵得上几个郡的财赋收入,这还是没有全面铺开,当纸钞成为我大明唯一的通行货币之后,会更赚钱的。”苏灿微笑着道。 “太好了,这一次我与秦国太子签定的停战协议书你也看到了吧?以后咱们的纸币在秦国也能通用,你还能去秦国开银行。” “今天早上首辅大人约摸跟我说了一下。”苏灿一张脸笑得如同花儿一般开放:“陛下,秦国穷蔽,不向我们开放这一市场倒也罢了,既然被陛下拿着刀枪逼着开发了,苏灿保证,用不了多长时间,臣便能在秦国赚得盆满钵满,让他们发行的铜钱再无用武之地,用不了几年时间,臣便能让大明的纸钞成为秦国的流通货币。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可就能掌控秦国的经济,想让他什么时候破产,他就得什么时候破产。” 苏灿眉飞色舞,“陛下,此事若成,当抵十万大军。” “秦人也不是傻瓜,不会看不到其中的厉害,我估摸着,你的秦国之行,也不会那么顺利的,但只要开了这个口子,朕还是相信你能做好这件事情的。更何况,秦国这两年说不定便会发生大的变故,到时候他们兴许就顾不得这件事情了。”秦风笑道。 第七百九十二章:开源 苏灿曾经在他所著的《钱论》之中,浅浅提到过货币霸权,如果能做到这一点,则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但在秦风看来,想要做到这一点,首先便要有举世无匹的武力做为后盾方可成行,否则,不过是纸上谈兵,空中楼阁而已。 这一次大明在战场之上击败了秦国,而秦国国内经济疲弊,内政混乱,倒正是验证这一理论的好机会,因此才有了停战协议之中所规定的明国货币可以在秦国国内自由流通,明国可以在秦国国内开设银行等协议。 这些输出的货币可不是铜钱等实物,而是纸钞,这其中的利润可就大了。如果明国纸钞成为秦国国内的主流货币,那不论是在经济之上,还是在政治之上,都将使明国获得无以伦比的巨大利益。 “国内的货币改革既然已经初见成效,开始稳定下来,那苏灿你接下来就把重心放在如何开辟秦国这块地盘上吧。”秦风乐呵呵地看着对方,道。 “是,陛下。” 目光又转向王月瑶,“王财神,刚刚苏尚书一直在叹苦经,你有没有什么好消息给我?” 王月瑶浅浅一笑,“陛下,因为战争的缘故,我们与齐国几乎所有的商业活动都趋向于了停顿,损失是巨大的。好在因为我们拥有了出云郡,打通了与楚国的陆上通道,这两年,我们一直在努力开拓楚国的市场,比起齐国来说,楚人普通百姓的购买力更强,我们的几个主打赚钱的货物,在楚国的销售出人意料的好。像香水,面膜这些暴利产品,在齐国只是达官富豪才用得起的东西,在楚国,中等水平的人也居然对此也很感兴趣。”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这些东西是暴利,所以一直采取什么饥饿营销,始终让市场之上处于缺货的状态以维持最高的价格,如果在楚国面对中等收入的人也放开销售的话,你这个策略可就不适用了。”秦风道。“不过销量拉上来了,也是不错的。至少我们国内可以解决更多的人口变业。而生产香水啊,面膜什么的,又用不上多少精壮劳力,一般的老弱妇孺也可生产,倒也是不错的。” “陛下,我可不想放弃高额利润。”王月瑶摇头道:“商业署针对这种现象讨论了几天,决定将这些产品划分等级。以前太平坊的老牌子不会降价,甚至还会涨价。我们会推出一些专门针对这些中等收入家庭的产品。” “有了便宜的,人家还肯用贵的吗?”秦风有些疑惑地问道。 “当然会用的。”回答秦风的是苏开荣,“陛下,就拿天上人间里卖的酒来说吧,其实比起外面售卖的,品质上好不了许多,但价格却就是要高出好几倍来,有些人看得不是价格,看得是脸面。” 王月瑶笑着道:“苏户部说得不错,在那些高官富豪之中,有一句话说得就是他们的这种心理,只买贵的,不买对的。要不然,丢不起这脸啊!” 秦风干咳了几声,说起做生意,他可就没有这么精明的头脑了。 “分开等级,拉开差距,满足了那些达官贵人们的虚荣心,又能打开人数最多的中等收入这个圈子。现在我们商业署下的工坊正在忙着在楚国做着推广,估计到年底的时候,收入便会呈井喷式爆发。”王月瑶道。 “月瑶辛苦了,商业署一年为大明创造的利润,顶得上好几个郡的赋税啊,这些年来,如果不是你这个财神,我们大明绝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秦风冲着王月瑶竖起了大拇指。 “陛下,苏户部只能算是我们大明的管家,王大人才是大明真正的财神爷啊。”权云打趣道:“等到王大人与舒神医大婚的时候,陛下可得重重的送一份贺礼才行。他们两个,一医一商,可都是我大明不可或缺的人物。” “那是当然!”秦风爽快地道:“当时候他们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首辅,还有在座的各位,你们可也不能小气罗!” 一番打趣,说得王月瑶满脸通红,不过她可不是那种深养闺中的小女子,而是见惯了场面的大人物,短暂的窘迫之后,便收摄心神,盯着众人,不满地敲着茶几上的茶盅,叮当作响。“各位大人,现在我们在讨论的是国家的财计,大家不要跑偏了。陛下,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向您禀报。” “你说,又发现了什么赚钱的行当?”反正只要王月瑶说有事情,多半便是又想出了赚钱的门路。 “陛下,这一次我去了出云郡,在那里却见到了一个有趣的商人,要说起来,此人在两年前的身前可谓是不值一提,但短短的两年时间,身家暴涨,已足可挤身我大明富豪之列了。”王月瑶道。 “你说的是耿精明?”苏开荣的反应很快,很显然,这位户部尚书也注意到了这个人物。 “不过,耿精明。”王月瑶点头道:“出云郡郡守的儿子。” 一听说这耿精明是出云郡守耿前程的儿子,秦风的眉头立时便皱了起来,出云郡以前是个三不管的地带,但在划归了明国之后,秦风却是瞧中了那里联结四国的枢纽地位,有意将那里打造成一个交连四国的商业中心。这几年,在耿前程的治理之下,也确实做得不错,四国商业交易中心的地位,已经开始有了一点点雏形,已经开始慢慢的兴旺了起来。 而且因为当时闵若兮在出云郡的一道命令,数千盗匪的人头在郡城外垒起的京观所带来的震慑作用,这个以前最为混乱的地区,现在已经成了治安最好的地区。 “耿精明是耿前程的儿子,是不是利用了他父亲在出云郡的权力地位?”秦风的声音有些低沉下来。自古以来,发家致富最快捷的方法,便是官商勾结。耿精明能在两年之内发家,不能不让秦风怀疑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勾当。 王月瑶还没有说话,权云倒是先摇起了头:“陛下,不论是吏部,还是鹰巢,反馈回来的情报都说这个耿前程是一个相当清廉的官员,在出云郡名声颇佳。” “那这个耿精明是怎么发财的?”秦风有些不理解了。 王月瑶站了起来,在秦风面前转了一圈,“陛下,您瞧我身上这件衣服的料子如何?” 王月瑶本身就是一个极漂亮的女子,今天这次讨论也不是正式的朝会,她并没有穿上官服,而是身着便衣,一身湖蓝色的衣裙上绣着淡雅的荷花,在窗外阳光的映照之下,如水波一般流动。这是上好的江南料子和绣工,秦风知道,这身衣裙可是价值不菲。 “你是说,耿精明经营的便是楚国的丝绸。”秦风问道。 “不错,如今耿精明虽然说还做不到垄断这一行业,但他却拥有了丝绸在我大明的定价权。如今楚国丝绸在我大明的价格大幅度下滑,一般人也能穿得起了。”王月瑶道:“陛下可知他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吗?” “王大人别卖关子。”苏开荣道。 “耿前程并没有多少钱,当初耿精明去云郡的时候,不过五千两银子的本钱。这点钱,相对于在我国昂贵的丝绸来说,当真是不值一提的。可他用了一个极新鲜的法子来聚集他的本钱。” “他用了什么法子?” “他成立了一家出云绣坊,便用这五千两做本,但自己却只占有了二成的股份。”王月瑶道:“剩下的股本,他公开叫卖。” “两成的股本?那他如何控制这家出云绣坊?”秦风疑惑地道。商业署下有很多生意都是采用股份制,但基本上都是由商业署控制着多数的股份以便掌控控制权,这耿精明只有两成的股本,如果生意做大了,别人要吞掉他简进轻而易举,但很显然,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要购买耿精明的这些股份可是有条件的,因为这些股份只有一个权利,那就是分红。”王月瑶笑道:“不管你拿有多少这样的股份,都没有权利参加经营,决策之权。” “这也有人买?”秦风奇道。 “有!”王月瑶一笑:“此人只有五千两银子的本钱,却对外谎称有五万两,然后将剩下的八成股本公开出售,一两银子一股,十股就可发卖。” “他卖光了?” “卖光了。这里头,就不得不说有很多人是看在耿前程这个郡守的份上了,反正买一点也无所谓,就算赔了,也没有多少钱。而相当多的百姓,则认为他是郡守的儿子啊,怎么可能赔钱,而且这出云郡这地方,本来就商业的气候很深厚的,以前出云郡便是这样的一个交易的地方吧,不过那时候,多是见不得光的交易罢了。”王月瑶笑道:“短短的时间内,他便聚集起了数十万两银子,然后他带着这笔银子,便去了楚国。而这个时间,是我们刚刚得到出云郡不过三个月而已。” “此人的眼光倒也是厉害。”秦风叹道:“这世上,聪明的人可真是数不胜数。” “陛下,如果仅仅是这样,此人也就不值得我关注了!”王月瑶摇头,“后面的可就更精采了。” 第七百九十三章:铁路署 “后来如何?”秦风追问道。 “半年时间,此人便赚得盆满钵满,他大量地将楚国丝绸引进到了我们大明,将原本高昂的价格硬生生的打压了下来,使之成为了一般家庭也能接受买得起的东西。”王月瑶道:“而他也给购买了他股本的那些人分了红,陛下,是对本赚。假如你当初买了他一百两银子的股本,半年的时间,便赚了一百两。” “虽然的确是成功了,但所冒的风险也极大吧,要是这个耿精明生意失败,可就血本无归了。”秦风摇头道:“他之所以能聚拢到资金,还是与他老子的名声地位有关系吧,换一个人,听怕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获得信任。” “当然。”王月瑶点点头:“但此人也的确是一个有本事的人。赚到了他人生的第一桶金之后,他趁热打铁,再次利用相同的办法吸纳资金,用他的话来说,就叫增发。这一次他的胆子就大多了,直接发了一百万两的股份。” “筹集一百万两的银子?” “不,是两百万两!”王月瑶摇头道。 “这个帐是怎么算的?”秦风瞪大了眼睛。 “因为现在买他的这个股份,一两银子一股已经买不到了。”王月瑶笑道:“陛下,您想想,半年时间,便能赚个对本儿,这样的赚钱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的。耿精明自己定价二两银子一股,实际上最后卖出去的,最高的一股超过五两银子。这里头耿精明做了多少手脚,我们并不知道,但很显然,他必然参与了这次热炒行动,估计最后落到他手里的银子大根在三百万到四百万之间。买他的这个股份的人遍布大明各地。” 秦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可有些不妥,要是这个耿精明卷款逃跑了怎么办?” “买他股份的人倒没有担心这个,因为他爹是出云郡郡守嘛。”王月瑶道,“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商业署已经盯上了他了。” “有什么毛病没有?” “此人的确雄心勃勃,拿到了如此多的银子,并没有自己耽于享受,而是又去了楚国,这一次就不是找楚人进货了,而是直接插手了楚国丝绸的生产当中。买了不少的桑植圆,丝织坊,绣坊等等,与当地的大商人联合,参加了楚国织绸行业公会,正式成为了他们中的一份子。”王月瑶叹道。“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大明原来的那些经营楚国丝绸的人,已经根本无法与他竞争,落到成了他的分销商。” “我更关心后来买他股本的那些人赚钱了吗?特别是花了高价的?”秦风笑道。 “当然也赚钱了,虽然没有第一批赚得那样疯狂,但仍然有着三到四成的利润。坐在家里等分红啊,所以这些人也挺满意的。”王月瑶笑道:“到是第一批买他股本的那些人发了横财,这里头有个有趣的事情,耿前程手下有个吏员,当初是为了讨好这位郡守大公子,东挪西凑地借了一千两银子买了耿精明的股本,最开始这可是大手笔,毕竟我们的耿大公子也只有五千两的本钱嘛。他本来是想借此认识耿大公子作为跳板,好在官场之上能更进一步,结果一年来下,不仅赚了一千多两银子,而且手中的这一千最早的股本,现在已经值了五千两。这位小吏卖了这些股本,然后在出云郡买了上百亩土地,如今舒舒服服地当起了小地主,日子过得悠哉游哉呢!” 秦风盯着王月瑶,“你是瞧中了耿精明这种经营手法?” “陛下,的确如此。其实不但是我看中了,耿精明靠此发家致富,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模仿了。”王月瑶道。 “耿精明的成功有着很大的偶然性,其它人来做,只怕就不见得能成功了。”秦风摇头道。 “陛下所言极是。其实这一年来,已经有不少人失败了,特别是那些没有料到战争会大规模爆发的商人,因为这个赔得倾家荡产的也有。不过我们没有这个顾虑,因为商业署下的那些生意都有大明作为坚强的后盾。陛下,有商业署在后面背书,这些生意必然能募集到更多的银钱用于周转。而且只要操作得当,这些放发出去的股本还能赚到另一份钱。” 权云还没有听明白,但苏开荣和苏灿两父子倒是明白了过来,连连点头。 “陛下,这个耿精明能够空手套白狼,咱们当然也可以做,而且耿精明有失败的可能,我们有国库托底,有陛下作保证,更能得到百姓的信赖。”苏开荣想了想道:“这沙阳郡的仗还没有打完呢,金圣南便惦记着陛下分配给他的任务,修一条从丰县到沙阳郡的轨道。腆着脸向臣要启动资金了,说这是陛下答应了的。我当场就给驳回去了,一来是真没钱,二来呢,现在丰县还在齐人手里呢!” “这条路是肯定要修的。”秦风道:“巧手从工部里抽了大批大匠去了太平城,研制怎么让那些轨道车变得既能载人又能载货,听说已经颇有成就了。” “陛下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修,何不采用这个法子?朝廷只需投入极小的一部分资金,然后发行股本,来吸纳民间资本进来,陛下既然看好,那相信一定会有很多人往里投钱的。”苏开荣眯起眼睛,“这样一来,花不了国库多少钱,又能把事儿办成,岂不美哉?” 秦风看向王月瑶:“王大人,苏户部这个建议是否可行?” 王月瑶思忖片刻:“陛下,这种轨道车,您最初的设想,更多的是想用在军事上吧?” “不错,有了这样一条轨道车,打个比方说,这种路一直从丰县修到了我们越京城,那如果丰县再度发生战事,我就能用最短的时间,将我的军队从越京城投入到前线去,调兵遣将,那可就比齐国要快多了。” “既然能用于军事,平素时间,自然也就能用于民间。”王月瑶道:“现在我们在太平城很多的工坊,要将生产出来的货物运到越京城来销售,就必须用马车往这里运,一来慢不说,二来路上损耗也不小,如果真修成了这样的路,按照陛下的说法,那我们就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将货物运来,我想成本一定会比过去要低很多,损耗也能减少,反而能赚更多的钱了。” “不错,如果有这样一条路,我当然情愿花钱用这个轨道车运也不会采用过去的方式了。这能极大的节约成本,特别是人力成本啊!”权云也表示支持。 “不仅能走货,还能走人。”王月瑶继续道:“运货物要收钱,运人,当然也可以收钱。而且这是独门生意,除了朝廷,谁也做不了,所以赚钱那是稳稳的,所以我们采取这种方法来筹措资金的话,有眼光的商人,一定会踊跃跟进的。” “如此说来,我们又要成立一个新的衙门来专门操作此事了。”秦风摸着下巴道。“月瑶啊,此事便还是由商业署来牵头如何?” 王月瑶连连摇头:“陛下,这可不妥,这轨道车如果开建,那可是涉及到方方面面,据我所知,这轨道最好是修得越直越好,尽量的不要转弯吧,这么长的路径,那就涉及到会占有民田甚至拆毁民居,路修成了,运营需要的保障也很大,至少拉车的挽马每隔一段距离便需要更换,路的保养也比普通的道路要复杂了不知多少倍,而且更牵涉到了军事。商业署可做不来这样的事情,最好朝廷单独成立一个部门,涉及到我们商业署的,我们愿意派人协助。” “首辅你看呢,月瑶所说也是极有道理的。”秦风点了点头。 “陛下,那这个新的衙门叫什么名字呢?”权云问道:“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新事物。” “这路铁造的,我看就叫它铁路吧,新的这个衙门就叫做铁路署。”秦风想了想,道:“巧手现在不是在工部当侍郎吗?就让他转过来任这个铁路署的署长,他有威望,又有技术,他来任这个署的署长,有什么事情,找到各部各衙的头上,大家也都会给几份面子吧,办事也更容易一些。” 听了秦风这话,苏开荣便苦了脸:“巧手大人来找我要银子,我便不敢拖着不给。” 众人都是大笑起来。 “陛下,巧手原本就是工部侍郎,那这铁路署的级别?”权云沉吟道。 “与商业署级别一样,比五大部低半格。”秦风道。“让巧手先将摊子拉起来,先进行前期准备工作吧。今年是怎么也没有时间开建了,一时有些技术恐怕还没有摸透,另外,我们与齐国的事情也得先了结了。” “我们的使节现在应当已经到了楚国了,现在就看楚国是个什么态度了。”权云道:“这一次,非得让齐人知道惹了我们的后果,没有足够的代价,这一次休想我们善罢干休。” 第七百九十四章:兄弟 夜幕渐渐地将越京城笼罩,但这个庞大的城市,并没有因此而沉眠下来,仍然有一些区域灯火通明,热闹之极。 越京城是没有宵禁的城市,也是这片大陆之上,唯一一个不设宵禁的都城。不管什么时候,百姓都可以自由的行走在这个城市里。 不设宵禁的城市,并不代表着就没有戒备,整个越京城呈现的是一副外松内紧的景象,城门军,越京城守府,鹰巢等部门构成了一张完整的保护越京城的网络,各司其职,有明有暗。 秦风和乐公公两人一身便衣,穿行在越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上。皇城周围,到了晚上还是不准人随意行走的,到了晚间,城门军会封锁这一区域,穿过这一区域,热闹的气息立即便扑面而来。 明亮的灯光,川流不息的行人,摆满琳琅满目货物的商铺,热气腾腾香气诱人的街边小吃,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刚刚经历了数场大战的国家的国都,这里的老百姓,似乎并没有感到战争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秦风行走其间,自得其乐。这一次悄悄的出宫,他只带了乐公公和两个少年侍卫。 这种景象,正是每一个执政者所孜孜追求的。 乐公公去买了一大把的烤串回来,秦风接过来咬了一口,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还挺好吃的,乐公,你也吃啊,别光看着我吃。给他们两个也分一些。” “谢皇上赏赐!”乐公公压低了声音道谢,拿了一根塞里嘴里吃了几口:“陛下,远不如您烤得好吃呢!” “他们没有我那些自制的香料。”秦风笑道:“那些香料都是舒疯子想法设法配出来的,那时我们在敢死营驻扎在落英山脉之中,很多时间都是没什么事儿可做,便也只能想法设法的在吃的方面搞些花头了。可惜这些香料不可能大规模的配制,不然拿出来卖,倒是可以让所有人都尝到那样的美味。” “那倒是,要是真有了那些香料,恐怕这烤串的生意便要好到爆棚了。”乐公公笑道。 “对了,这烤串儿价格如何?”秦风问乐公公道。 乐公公一楞:“这个,我可真没有问,我拿了这些,然后给了那小老板一两,小老板说要找钱,我说赏他了。” “乐公,这烤串啊,以前荤的卖五文钱,素的卖两文钱,现在荤的卖十文,素的卖五文,您这一把大概有五十根,有荤有素,最多不过五百文,那小贩可赚翻了。”一名小侍卫笑着道。 乐公公尴尬的一笑,他虽然是公公,但也不是没钱的主儿,而且平素也没有花钱的地儿,一直生活在宫中的他看来,一两银子差不多就是他见过的最小的票面了,平素跟着皇帝在御书房里,动辄听到的就是成千上万的数目,对这些小动西那有什么概念。 “你怎么知道?”秦风奇怪地看着这小侍卫。 小侍卫脸一红:“不当值的时候,常常出来闲逛,饿了便买来吃。” 秦风点了点头,倒也没有见怪的意思,这些小侍卫都来自太平城,最小的不过十二三岁,正是年少好动的时候。 “乐公,苏灿所说的物价上涨,还真得不容忽视啊,这些小东西看起来不显眼,但却最能反映一个城市的物价水平,看来接下来,得让首辅把工作重心放在如何平抑物价上了。”秦风的脸色有些郑重起来。 “陛下,先前为了应付战争,不得不大量印制纸钞来填洞,现在不打仗了,国库里又有了不少的收入,这物价啊,肯定也会应声而落的。您就放心好了。”乐公公道。 “但愿如此!”秦风点了点头。 一路穿过热闹的街市,乐公公不时会在秦风的吩咐之下去买一些东西,这一次乐公公便学乖了,虽然还是不会讨价还价,但总记得问一下现在的价格和原来的价格,果然,价格都涨得较为厉害。 当几人走到野狗的宅子门前的时候,两个小侍卫已经各自抱了一大堆的东西。 野狗的宅子在高官如云的越京城并不显眼,很普通的一个小四合院,野狗也没有家人,平素替他看家的也只是几个老兵而已。其实野狗呆在这个家的日子也是极少,基本上都住在军营里。这一次受了重伤,这才被送回到了京城养伤,毕竟军中的医疗条件,还是远不如京城的。 秦风走到门前,敲响了门环,过了一小会儿,大门才吱呀一声被拉开了一条缝,一个脑袋探了出来和一个灯笼探了出来。 “谁呀?”这话刚刚出口,这人的脸色便凝固了,啪哒一声手中灯笼掉在地上,顿时便烧将起来,那人手忙脚乱,也顾不得燃着的灯笼了,卟嗵一声便跪了下来。 “陛下!” “你认得我?”秦风颇有些奇怪。 “认得认得,我原来是将军的侍卫,后来受了伤,再也上不得战场,将军这才安排小人到这里来看家,小人见过陛下的。”那人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起来吧,野狗还好吧?恢复得怎么样啦?”秦风迈步跨过门槛,问道。 “还行,今天舒大人还有余将军也在这里。” “那个余将军?”秦风一愕,记忆之中好像没有一个姓余的将军啊。 “是锐金营黄将军的夫人余秀娥将军。” “哦,原来是她啊!”秦风笑了起来,这个女子可生猛得很,生了娃娃没多长时间,便随着和尚上了战场,想不到这一次也回来了。 举步走向屋内,没走几步,便听见了舒畅那标志性的骂声:“说你是个蠢驴,你还真是个蠢驴,那慕容靖是九级巅峰,有你这样跟他打得吗?当真以为自己钢筋铁骨找不死啊?这次算你运气好,捡了一条命,但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在京城躺个一年半载吧。你个蠢东西!” “舒疯子,再骂我可就真恼了啊,从你进门开始,骂了我多少声蠢驴啦!”野狗气愤的声音传来。 一阵寂静,然后传来舒畅的哧笑声:“好,不骂你蠢驴,你这条蠢狗。” 咣当一声,不知什么东西破窗飞出,直向秦风飞来,秦风伸手将东西抓住,却是一个大碗,药气冲天。 “说你是条蠢狗你还不信,就你现在这模样,还想与我斗,现在我能完虐你。”屋里传来舒畅得意的笑声,看着窗上的剪影,很显然舒畅在上下其手,则野狗却只能徒劳的挥着一只手,笨拙地在抵挡着。 内里传来了余秀娥格格的笑声。 “很快活嘛,看起来野狗恢复得还真是不错。”秦风推开门走了进去,屋里除了躺在床上的野狗,还有站在床前正在欺负他的舒畅,余秀娥坐在桌边正在喝酒,几个老兵和一个秀秀气气的丫头则站在一边笑着。 “陛下!” “老大!” “秦疯子!” 三个不同的叫声,代表着三个人对秦风不同的感情。 秦风挥了挥手,两个小侍卫将买来的东西拿进来堆在了桌上。 “老大您来就来嘛,还买这么多东西?”野狗嘿嘿的笑着。 “整个大明都是他的,这点东西值个屁啊!”舒畅老实不客气的在一大堆东西里面翻腾着,一脸的不屑:“都不值钱,不过不少东西可以用来下酒,秦疯子,连好酒也没买一瓶来,不能这么小气吧!” 屋里野狗几个家人和那个丫头看到舒畅如此对皇帝说话,脸都吓白了。 “秀娥这不正在喝酒吗?野狗这里还能少了酒?”秦风大笑着,走到床边,伸手抓住了野狗的手,一股淳和的真气透体而入,在野狗身上游走,片刻之后,野狗的脸色便红润了不少。 “老大,你的真力好像又变化了不少。听舒疯子说你已经是宗师了,哈哈哈,这可真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呆会儿我要好好的喝几碗。” “你的老大当时在哪一站好几天,一动不动,等他好不容易动了吧,又换了霍光在哪里一坐十几天,又是一动不动,要不是担心他们出了意外,我早就回来给你瞧病了。”舒畅哼哼道。 “我这不急,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伤。”野狗笑道。 “嗯,是不要命,就是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啦!”舒畅伸出一只手去替野狗把了把脉,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不禁啧啧有声,“野狗,看来我说错了,只要你老大隔三岔五来给你走一遍气,大概半年,你就能爬起来啦。” “当真?” “别的事情,我可能说谎,但在治病这件事情上,我是绝不说谎的。因为这是对我专业的侮辱!”舒畅傲然道。 “那就好,舒疯子,我可跟你说,你的大婚,必须等我能爬起来才能举行,否则我跟你没完。”野狗道。 “还要让我等半年?这怎么可以?”舒畅怒道:“我的老泰山还在摧我呢。” “反正你看着办,否则到时候我让人抬到你的婚礼现场去,那就不好看了。”野狗皮笑肉不笑地道。 “野狗,你安心养伤,没有我批准,他这婚结不成。”秦风笑吟吟地道。 第七百九十五章:干了这碗酒 余秀娥饶有兴致地看着皇帝与另外两个打着嘴仗,平素在外,皇帝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有一种让人凛然,不怒自威的架式。 其实从丈夫的嘴里,她知道了皇帝很多过去的事情,在丈夫和野狗的心里,皇帝是那种可亲可敬的老大,但他们又从内心里有着极深的畏惧,但舒畅却明显不同,在皇帝面前可以说是肆无忌惮,好像站在他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一国的皇帝而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一边含笑听着几人说话,一边指挥那个叫怜儿的丫头收拾桌面,将秦风买回来的一大堆下酒菜分门别类的摆好,又去找了几壶酒来放在桌子上。然后,这位女汉子两手一端,将偌大一个桌子直接端了起来放在野狗的床边。 提起酒坛子,啪的一声拍开封泥,几个大碗依次倒上酒。 “怜儿,你去照顾你家老爷,喂他喝酒吃菜,他手脚不利索。”余秀娥吩咐道。 “是。”丫头乖巧的爬到床上,盘膝坐好,将野狗扶着坐好,野狗的伤的确很重,虽然坐了起来,但也只能无力的靠在怜儿的身上。 “我们一碗你一口。”舒畅端起酒碗,对野狗道:“现在你可不能喝多了。” “行!”野狗也不硬撑。 “至于余大小姐嘛,我们一碗,你随意。”舒畅又道。 余秀娥斜了舒畅一眼,“什么叫我随意,你一碗,我一碗,看谁先倒。” 舒畅眨巴着眼睛看着余秀娥,“好男不与女斗。” 余秀娥大笑:“舒神医,怕喝不过我吧?哈,第一次听见有人把认输的话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来来来,我一碗,你随意。” 舒畅涨红了脸,哼哼着却不作声了,虽然没与余秀娥一起喝过酒,但却听和尚说过,这位外表娇小艳丽的女人不仅武功惊人,作风豪迈,更是酒量惊人,和尚与其对饮,十有**被灌趴下,舒畅自忖比和尚也强不到那里去,便先打预防针,岂料这女人竟是直接杠上了。 秦风非常满意地看到舒畅吃瘪,不过余秀娥如此强势,和尚这个老兄弟恐怕就有得苦头吃了,不过像和尚这种花花大少,的确需要这样的女人管着,不然还不上天去。 “秀娥啊,你是专门送野狗回来的吗?”秦风温声问道,舒畅可以和余秀娥两人杠上,他可不行。 “是的,陛下,这一次野狗受伤,说起来也与我们两口子有关,要不是他不知死活的扑上去,我与和尚肯定要躺上一个。”余秀娥道。“再说了,我也想儿子了,这段时间没有什么战事,小猫在那里指挥着大家与齐人比赛秀肌肉,三天两头的搞演习,我看呆在哪里一时也没有仗打,正好送野狗回来,顺便看看儿子。” 舒畅在一边不怀好意地看着余秀娥:“弟妹儿啊,我跟你说,你可真不能喝酒,回头你可是要奶孩子的,小心将小娃娃给醉倒了,回头和尚跟你算帐。” 余秀娥嘿嘿一笑:“舒神医,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余秀娥的儿子,就算还小,那酒量也不是你能比的,而且我为什么要奶孩子,不知道皇后娘娘专门指派了一个乳娘在我家里吗?来来来,我敬你一碗,野狗,你陪一口,陛下,您随意就好。” 丢下这句话,余秀娥一饮而尽,两根手指头拎着碗,碗口朝下,碗底冲天,挑衅地看着舒畅,一边野狗与秦风都笑着喝了一口,然后拿眼看着舒畅,那喂野狗吃菜的那怜儿也偷偷地瞟着舒畅。 受不了这些眼光的逼视,舒畅苦着脸也是一口喝干,心道这样下去,只怕真要又躺下了。 “野狗,我敬你。”秦风对野狗道:“你跟了我这些年,不说别的,光是重伤就好几次了,兄弟一场,我就不多说了,还是我们在落英山脉时的那句话,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老大可别这么说!”野狗嘿嘿的笑着:“这是野狗心甘情愿的,比起豹子那些老兄弟,我算是幸运得了,这一碗,我一定要干了。来,怜儿,替我把酒碗端过来。” 野狗提起那些死去的老兄弟,秦风与舒畅两人的神色也都立时黯然下来,三人默默地喝完了碗中的酒,野狗眼中更是泛起了泪花。 “老大,当初你说过,要带着我们给老兄弟们报仇的,现在这话还作数吗?”野狗问道。 “当然,野狗,你怎么有此一问呢?”秦风替他又倒了一碗酒。 野狗道:“看目前的局势,我们大明是要与楚国联合起来一起对抗齐国了,这都盟约了,还怎么报仇?” 秦风摇了摇头:“野狗啊,别忘了我们的终极目标是什么。这些,只不过是我们前进路途之上的一些波折罢了,想要报仇,就先要生存。生存下来之后,再来求发展,只有你强大起来了,才能谈得上复仇。你说,我们现在的国力,比得上楚国还是比得上齐国?” “当然都比不上。但打起仗来我可不怕他们。”野狗道。 “打仗可不仅仅是在战场之上兵戎相见啊,那只是最后的点晴之笔。”秦风道:“你看看秦国,空有无数悍勇之士,为什么打不过我们?不仅仅是我们的士兵更勇敢,战术更得当吧?更因为我们比他们有有钱,我们的士兵装备比他们更好,薪饷更高,后勤更充足,打仗打仗,其实打得都是钱啊。” 野狗点了点头:“老大,这些我反正是不大懂的,我也就只会带兵打仗,反正您刀子指向那,我就冲向哪,替您扫除前进路上的一切障碍。” “安得猛士兮战四方!”秦风大笑:“不过野狗,以后总也得聪明一些。不要蛮干,这一次你幸好碰上的是慕容靖,虽然也是九级巅峰,但以前被瑛姑重创过,实力有所折损,换一个人,你搞不好就翘了辫子,我们老兄弟剩下不多了。你得保重自己。” “当时不是和尚两口子遇到遇险了么?和尚拖家带口的,我野狗孤家寡人一个,烂命一条,没什么可怕的。”野狗随意地道。 “野狗大哥,多谢你!”野狗说得随意,一边的余秀娥却听得眼眶发红。“不说别的了,干了这碗酒。”一仰脖子,喝干了自己碗前的酒,一伸手将野狗面前的酒碗也抢了过来,也是喝得涓滴不留。 “别抢我酒喝,要是和尚敢抢我酒,非跟他翻脸不可!”野狗笑着道,“怜儿,给我把酒倒满。” “野狗大哥,你有伤,少喝一点。” “怕什么,这不有神医在此吗?我要是喝酒喝出毛病来,他这牌子就算砸了。”野狗得意地笑着。“来来来,怜儿,把碗端起来,喂我一口。老大,神医,还有弟妹,来来来,咱们干了这碗酒。” 一口气喝完,野狗忍不住咳嗽起来,丫头怜儿赶紧给他拍着后背顺气。 咳了一阵儿,野狗看着秦风道:“老大,你在越京城呆不了多久吧?是不是又要去丰县那边了?” 秦风点了点头:“不错,不过还要先去北地四郡看一看,我准备把北地四郡合四为一,改名为抚远郡,让王贵先任郡守,统筹政军两事,以作为吴岭剿灭慕容宏的后勤基地,现在朝廷着实拿不出更多的钱来。但慕容宏却是必须要剿灭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个人,危险得很。” “吴岭是一个狠人呐!比我还要狠!”野狗笑道:“这回慕容宏碰上他,也算是倒了血霉了。” “除了这件事我需要亲自走一趟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北地四郡的蛮人安置问题。仗打完了,不能对他们放任不理,不然以后便又是后患无穷,得将他们安置好,让他们有饭吃,有好日子过,慕容宏才会变成真正的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这却不是一件容易事呢!”余秀娥道:“十几万蛮人,老的老,小的小,跟我们又有血仇,想让他们服服帖帖,有些难度。” “分而治之吧。不能因为难就不做。”秦风微笑道。“做什么事不难呢?” “与齐国还是要打吗?”舒畅问道。 “看吧,也不一定。”秦风摇了摇头。“不过我想,总会小打小闹几场的,我们必须要表明我们坚定的决心。齐国,欺人太甚。不让他们明白我们的立场,我们就不可能安安心心的做好国内的事情,上千万百姓,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没有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怎么行?” 众人都是点头称是,和平,都是打出来的,绝不是乞求而来的。 从野狗屋里出来,已是月上中宵,秦风与舒畅,余秀娥并肩而行。 “秀娥,那个怜儿是怎么一回事?我记得野狗的家里只有几个残废了的老兵而已?” “哦,这是我在护送野狗回来的时候,路上买的!很可怜,一家四口,一个老娘,这个怜儿,还有两个不大的兄弟,其中一个病得快不行了,所以买女儿救命了。野狗伤得重,那些兵们粗手大脚的,怎么服侍得好。” “还有卖人的?”秦风惊问道。 “陛下,大明这么大,什么样的事情没有?这种卖儿卖女的事情,少不了。”余秀娥大大咧咧地道:“您再英明,也不可能让每一个人都过上好日子啊。” “阳光普照,总也有阴暗的照不到的地方嘛。”舒畅宽解道:“你不必放在心上。” 秦风摇了摇头:“我是觉得这个怜儿有些奇怪,不像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啊!你们没有注意到刚刚我们喝酒时她的一些细节吗?” “没注意!”两个人一齐摇头。 秦风皱眉想了想,转过身对身后的乐公公道:“回头你让郭九龄查一查这件事,不要让野狗知道,我看他对这个怜儿还挺满意的。” “是,陛下。” “秦疯子,你是不是有些神经过敏了?”舒畅问道。“这个丫头服侍野狗也有一段时日了,要有问题,不会等到现在吧?” “查查放心。”秦风笑道:“野狗是我的兄弟,我可不想他有什么事情。” 第七百九十六章:巡视抚远 王贵心情有些忐忑地站在新设的抚远郡界碑边上,身后,带着抚远郡一众官员,他是专门来迎接前来巡视的皇帝的。 想起往事,当真恍若隔日,王氏家族是定远郡的老牌乡绅,当初在前越皇帝吴鉴发出征兵令,北地四郡只有他王氏掌控的定远响应,他率兵五千出征,但在战场之上,先是被莫洛打得落花流水,最后归降了洛一水,但风云变幻,没过多少天,他又被太平军打得溃不成军,短短的时间内,连遭两次大败,最后他又投降了太平军。 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让人匪夷所思了。他单独被当时还不是皇帝的秦风接见,接下了那一份对他来说既是机遇,又是冒险的卧底工作。带着他残存的千把士兵返回了定远郡,投靠了抚远郡守江浩坤。彼时的江浩坤,实力雄厚,野心勃勃,正准备大干一场,对于王贵的投靠,他热情地予以了接纳。 再后来,又是一系列的败仗,不过这一次,王贵没有顶在了最前头,他眼睁睁地看着江浩坤的势力被明军摧枯拉朽一般的干掉,又见证了最后江浩坤被慕容宏一口吞掉。而在这个过程中,实负使命的王贵,早就在元朴之前,暗中投靠了慕容宏。这也让他在慕容宏一统北地四郡之后,与元朴一起,分掌了北地四郡的本地军事实力,为最后的正阳郡下的致命一击埋下了引线。 现在回想起来,王贵还是有些汗毛倒竖的感觉,现在的大明国皇帝,那时的太平军首领,在刚刚击败了洛一水,还没有进入越京城的情况之下,便已经深谋远虑到了如此地步,已经将扫平北地四郡的事情纳入到了议事日程之中。 要知道,那时候,江浩坤还没有举旗谋反,蛮人更是还没有下山啊!大明国的皇帝就如同未卜先知一般预料到了随后几年里发生的事情,早早埋下了伏笔,也为后来取得军事上的巨大胜利而奠定了基础。 对于皇帝,王贵是畏之甚深。 随着皇帝在战场之上的大获全胜,先灭慕容宏,再战秦国邓朴,也让王贵青云直上,如今已是整合之后的抚远郡的郡守,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对于大明这样文武分治的国家来说,像这样的特殊的事情,到现在为止,只有两人,一个是他,另一个就是开平郡的陈志华。 陈志华是要对付秦人。而自己,当然是要协助进山的吴岭对付逃跑了的慕容宏。 吴岭是一个狠人,王贵有些不愿意想起这个人,反正此人要人跟人,要钱跟给,要粮给粮就行了。但治理新的抚远郡,让抚远郡恢复活力,这可就是他无法推托的事情了。刚刚结束战场的北地四郡现在是遍地狼藉,用民不聊生来说也不为过,偏生他还没有理出头绪,皇帝竟然就要跑过来巡视了。 皇帝巡高,随行队伍庞大,兵部要来点检兵员,裁劣存优,户部要来点检民藉,登记入户,统记丁口,吏部要来考察官员,推动吏改,礼部要来查看办学等状况,刑部要来审堪狱治,提审罪犯,五大部各有各的一摊子事,唯独一个往外撒钱的工部,没有派人来。这么多的事情,一下子全都涌了过来,让王贵的头都大了,旧事还没有理清楚,这些新事儿全都赶到了一起,接到朝廷通知之后,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召集官员,分配任务,连轴忙得焦头乱额。也就是今早出发来迎接皇帝的时候,才在马车之上眯了一会儿,但心事重重的他,却又哪里真得睡着了?只迷瞪了一会儿子,眼睛便又瞪得铜铃大,翻来覆去的想还有哪些事情没有准备周全,想起一件,便马上发号施领让人去办理。 皇帝的第一次巡视,务必要让皇帝满意。至少,要让皇帝看到自己忠心耿耿,不辞劳苦的在办事,哪怕事情办得不怎么漂亮,但没有功劳,总算也有苦劳吧。 时至饷午,阳光愈发的炙热,一众人等一个个都汗流浃背,但看到站在最前头的王贵身形毕直,一动不动,再难受便也只有忍着了。现在的王贵可是抚远郡第一人。 一面大旗从地平线上跃然出现,紧跟着一队队全副武装的甲士骑着战马出现在众的的眼眸之中,众人都不约而同的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来了。要不然在这大太阳底下晒着,可真是一件遭大罪的事情,不说别的,众人的衣服,此时已经基本上都要汗透了。 远方的队伍愈走愈近,看着那杆火红色的烈火战刀骷髅旗,抚远的官员们都是心中凛然,这就是那支皇帝的亲卫军啊!分成两排的骑兵,将十数辆马车夹在中间,缓缓行来,除了马嘶之声,竟不闻余声。而更让这些人有些发怵的是,这些骑兵们居然一个个身披重甲,他们穿着轻薄的衣物尚却热得受不了,这些士兵在毒日头之下全身着甲是个什么滋味,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明白了。 骑兵行近,缓缓停下,一骑奔来,临到众人跟前,翻身下马,大步向着王贵走来,这人王贵却是认得的。马猴,皇帝陛下的亲信侍卫统领。 “王郡守,陛下请你过去。”马猴看着他,微笑道。 “谢谢马统领!”王贵不敢怠慢,微微欠身向马猴行了一礼,马猴却是嘻嘻一笑,侧身避开了王贵这一礼,论起品级来,这人却比马猴要高不少呢。 在马猴的带领下,王贵亦步亦趋的走向最中间那一架四匹高头大马拉着的最为宽大的马车。 “请进吧!”马猴伸手相让。 王贵踩着小木杌子,走到了马车之上,弯腰握住门环,稍稍犹豫了一下,推开了门,低着头跨了进去,直接跪了下来:“抚远郡王贵见过陛下。” 马车里有一股凉气,四个角上都摆放着厚厚的冰块,与外边比起来,倒真是别有一番天地,但此时王贵心里却是砰砰直跳,根本就没有感到这内外不同的温差,仍然只觉得身上燥热得紧。 “王郡守,你快起来吧,陛下不在这里!”一个声音传来,王贵霍地抬起了头,看着坐在皇帝车驾里的人,他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乐公公!” 乐公公苦笑了一下,“陛下把我弄来坐在这里面装神弄鬼,他自己早就离开了。王大人,你就别跪着了,坐着说话吧。” “陛下,陛下去哪里啦?怎么会,怎么会不在这里呢?”王贵声音有些发颤。 乐公公一摊手:“陛下说,他要自己去走一走,看一看,如果摆出这样大的排场,只怕啥也看不到了,他还猜王郡守你一定为他安排好了行程,安排好了一切巡视的点。那他看到的,就是王郡守你想要陛下看到的一切,所以陛下说,要自己去走一走。” 王贵的汗唰地下来了,看着乐公公:“乐公公,这,这这这……” “陛下就是这个性子,久了你就知道了,王郡守,只怕你辛苦好几天的安排,都要做无用功啦!”乐公公有些幸灾乐祸地笑着。 “乐公公,现在抚远郡就这样子,我即便是安排也安排不出什么花样来,最多也就是将有些过份的事情遮挡起来,这些事情,就是让陛下看到了,想来也不会责怪于我,可现在北地四郡乱啊,说句不好听的话,盗匪横行,民不聊生,一到夜里,都没人敢出门。陛下这一微服私访,要是出点什么事情,把我王贵灭了九族只怕也无济于事啊!”王贵抹着头上的汗道。 “这个你倒不用担心。”乐公公摇摇头:“陛下已经晋位宗师,与陛下同行的还有另一位宗师,兵部霍光霍大人,你觉得在你这抚远的地盘上,还有谁能威胁到两位宗师吗?” 王贵一颤:“这么说来,外边盛传的陛下在战场之上杀死邓朴之后晋位宗师不是谣传啦?” “怎么会是谣传呢,这是我亲眼所见,当时我就在现场。”乐公公仰起头,眯着眼睛,“这一辈子能亲眼看到两位宗师在我面前晋级,已经足够啦,王大人,你是没有看见那场面,啧啧啧!” “这是大明之幸啊!”王贵连连点头:“只可惜我没有这福份,不能亲眼看到。” “可陛下倒觉得没什么,陛下说,宗师之力,不过匹无之勇也,当真想让大明凌绝天下,还是要靠王大人这样一些股肱之臣啊。” “陛下当真这么说?”王贵颤抖着声音道。 “当然,陛下已经这么说的,当然,陛下还说了很多人的名字,特别还说了,更要靠大明的千万百姓。陛下说他愿意当这个引路人,但却要大明千万人齐心合力,方能成事。”乐公公正色道。 “王贵愿效犬马之劳。”王贵坐直了身子,义正辞严地道。“不过乐公公,您知道陛下的第一站究竟是去哪里吗?” “这个,我真不知道。陛下只说,见到了你,就让你和这些车驾直接去抚远郡城,让各部衙的官员将他们该帮的事情做起来,陛下看完了,自然便会回来。”乐公公道。“王郡守,你下车之后,可不要露出什么形迹,虽然陛下无惧什么威胁,但有些麻烦,能少还是便少了吧,正如你所说,这抚远郡现在乱得很,说不定便有什么宵小之辈会打小算盘,虽然不可能对陛下形成威胁,但也会让陛下此行不开心嘛,你说是不是?” “对对对!”王贵连连点头。 第七百九十七章:困境 秦风与霍光,再加上两个小侍卫,在脱离了大部队之后,径直前往早前蛮人最为集中的宁远郡,现在那里改叫宁远县了。 十几万人下山的蛮人当中,大约有七八成集中在宁远附近。现在秦风最担忧的便是这些蛮人的安置问题。 绝不能让蛮人重新返回大山之中,那会重蹈以前的覆辙,特别是在慕容宏还没有被剿灭的情况之下,这些蛮人如果逃回大山之中,将再一次成为慕容宏作乱的资本。北地四郡的地方不大,资源有限,而且这里距离大山太近,必须将他们分散安置到各地去,但要让这些蛮人心甘情愿的走,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从王贵先前的奏折当中来看,这件事情进行的极不顺利。 “这凉茶带劲,老板,再来一壶!”霍光一口气喝光了面前大碗中的一种暗红色的茶水,一股沁凉直透四肢百骸,在这样的季节里,要多舒爽有多舒爽。 “的确不错。”秦风也是连连点头:“老板,你这是什么茶叶哟,看起来怎么像树叶啊?” 摆茶摊子的老汉提了一个黑漆漆的也不知用了多久的大水壶过来,给几人面前的大碗里再次倒满,笑道:“这本来就是树叶嘛,是我们这里一种果树,叫凝清树,果子像苹果,可以吃的,树叶可以冲茶喝,这大热天的,解署最好。” “还有这样的树?”霍光惊奇地问道。 老汉看着几人:“几位不是本地人吧,是从外地来的?这树啊,在我们这里遍地都是。” 秦风点了点头:“是,我们是从越京城那边过来的,朝廷军队这不是收回了北地四郡,改做抚远郡了吗?我们是生意人,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做生意的门路。” 老汉连连摇头:“有什么生意可做?你们这些外地人罗,不知道现在北地四郡是什么模样?听老汉一句劝,赶紧回去吧,趁着现在还早,走得越远越好。要不然等天黑了,像你们这样穿着光鲜,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儿,活不到明天的。” “现在这里这么乱吗?”秦风咋舌道。 “能不乱吗?”老汉指了指远处,那里有一条河,河的对岸,密密麻麻的尽是窝棚,河边,坐着不少人。“那些蛮人,如今进退不得,被困在了这里,吃喝无着落,人啊,要活下去,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既然他们那么凶恶,老汉儿您还敢在这里摆摊儿,不怕被他们抢了。”霍光有些不信。 “老汉与这些人也做了两年邻居了,我在这里摆摊也多年了,前两年这些蛮人光景还不错的时候,也时常光顾我这小摊,人都熟得很,不会抢我的。”老汉摇头道。 “老汉儿,这里的本地人是不是与这些蛮人之间相互仇恨,敌意很深啊?”秦风若有所思地问道。 老汉苦笑:“那倒也不见得,有肯定是有的,但绝大部分还是能和平相处的。那些蛮人啊,绝大部分也和老汉一样,穷苦人呐,整天也就是为了一张嘴而奔波。只不过现在,他们连嘴巴也糊弄不了啦。” 秦风与霍光对视了一眼:“不对啊,据我们所知,朝廷对抚远郡这里有专门的钱粮援助啊,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为了安置这些蛮人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霍光也坐直了身子,“是不是被这里的官可贪了?” 老汉笑着摇摇头:“贪?最开头也是有的,不过听说现在大明的皇帝厉害得紧,官敢贪,他就敢杀,新上任的王郡守啊是位将军,更是杀人不眨眼的,当初几个敢贪钱贪粮的,直接被卡嚓了。” “既然如此,怎么会没有度饥荒的粮呢?”两人都奇怪起来。 “这是因为咱们的这位王郡守啊,只肯给那些走的蛮人发粮。”老汉干脆坐到了秦风的对面:“我听说朝廷要将这些蛮人分到大明的各个郡治去,这些蛮人不愿意去啊,王郡守便出了这个招儿,愿意走的,马上发给粮食,由郡兵押送上路,不愿走的,可就没粮。” “蛮人不愿意走。”秦风道。 “当然不愿意走。”老汉压低了声音,道:“外头都传说,这些蛮人啊,在被押送的路上就全被杀了。说这是朝廷的一计,要将蛮人赶紧杀绝呢。” 秦风啼笑皆非,“那有这样的事情?这不是胡说吗?”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不过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说是不能再放虎归山,您想想,这样一来,哪里还有蛮人敢离开啊?他们聚在一起,可能才有一点安全感吧。可惜啊,他们不走,便没有粮食发给他们,他们就只能饿着,人饿极了,当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老汉摇头道。“说起来也看着可怜,想逃回山里去吧,现在都被大军可封锁了,有些侥幸逃出去的,没过多久又可抓了回来,那可是当场就杀头的。王郡守,呆在这里的,还是大明的百姓,服从朝廷安置的,那就好百姓,胆敢往深山里逃的,那就是山匪,格杀勿论。” 秦风与霍光对视了一眼,秦风苦笑道:“这位王郡守,还真是简单粗暴,那要是这样僵持下去,岂不是要出大乱子?” “谁说不是呢!”老汉叹气道:“我先前说他们不会抢我,其实也是壮着胆子说得,现在本地人手里都有粮,这些蛮人被集中在那个区域里,虽然也有士兵看守,但总是有人能悄悄地潜出来进入村子,这里啊,每天都会发生血案,外地人来这儿,基本上就活不了。” “老霍啊,不来这趟,你真是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远比我们在折子上看到的要精采啊。”秦风摇头叹息道,伸手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纸钞,大约五两银子的模样:“老板,谢谢你跟我们说了这么多,这是感谢你的。” 老汉拿起纸钞,吓了一跳,“这么多?客官,我这茶不值钱的,您随便赏一点就好了。” “这不是茶钱,这是谢谢你陪我们说了这么多话的谢仪。”秦风一笑,站了起来。 “客官,赶紧回去吧,现在抚远乱得很,等过了这一阵子,你们再回来,兴许就好一点了。”老汉道。 “好,谢谢老板!”秦风笑着点了点头。 几人走出空上简陋的棚子,正欲离开,一阵清亮的歌声却突然传了过来,秦风眼前一亮,顺着歌声看过去时,却又吃了一惊。 歌声极是好听,唱歌的人却有些不太寻常,看身上的衣饰,应当是一个蛮人女子,但衣衫破破烂烂,几乎不能遮羞了。眼神也有些呆滞,但声音却极是清亮,正一步一步的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老汉却似乎见怪不怪了,一边收拾着茶碗,一边叹气道:“也是一个可怜人哦,早先这个女子可是富贵人家的女子呐。” “她这是怎么啦,受了欺负啦?”秦风打眼看了一下,女子虽然衣不蔽体,蓬头垢面,但身材婀娜,面容也算是好看。 “听说这女子以前是一位蛮人将军的女儿,后来嫁给了一个本地的官儿,那人也正是靠着这个关系,还在蛮人哪里又当了官儿呢,不过后来嘛,蛮人败了,这家人一看不妙,便将这个女子赶出了家门,这也罢了,那女人还生了一个儿子,女人便去讨要自己的儿子,结果去一次被打一次,就变得有些呆滞了。她呀,现在疯疯颠颠的,却还记得去要自己的儿子,下场自然不好,现在那家人啊,摇头一变,又成了大明的官罗。这女子的父兄都上了战场,听说都死在正阳郡城下了。” 秦风脸色微变。 “老板,这样的事情多吗?” 老汉嘿嘿笑着:“蛮人下山两年多,其实这两年里,与蛮人通婚的本地人也不少,但一般人可没这当官的这么狠心。” “你们王郡守对这个没有什么说法?”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老汉摇头道:“那是上头的事情,不过看这样子,只怕这大明是容不得这些蛮人了。可怜罗!” 秦风神色有些复杂,看着那个女人唱着歌,竟然直直的向着河堤走了过去,还没有等他看明白,这女人竟然涌身一跳,卟嗵一声,跃入到了河中。 秦风一惊,身形微动,晃眼之间便已经到了河堤边,那老汉惊叫之声还没有完全停下来,秦风却已经提着那个**的女人又回到了茶摊前。 “给这个女人拿一件衣服裹上,带上他,我们去县城!”秦风的脸色有些难看。老汉眨巴着眼睛,看着秦风,即便再迟钝,此时也知道了眼前这几人的不凡,单单是刚刚这年轻人救人这一下,老汉虽然瞪大了眼睛,也没有看清楚秦风是怎么突然之间就去了那么远的河堤,又是怎么将这个女人救到自己跟前的。 “老板啊,碰到熟识的那些蛮人,告诉他们,很快朝廷就会给他们一个说法的。用不了几天,便会有粮食运到这里来。”秦风丢下了这句话,转身大步离去。 两名小侍卫其中一个块头大的,将女人背在背上,紧紧地跟了上去。 “敢情这是来微服私访的朝廷大官啊!”身后,老汉儿有些恍然大悟地道。 第七百九十八章: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北地四郡,除了抚远郡作为四郡的中心稍大一些外,剩余三个,规模也就只相当于正阳郡这样的大郡一个县的规模,他们原本就是作为军事要寨存在着,而合力县作为宁远原本的一个县治,规模就更小了一些,大概也就一个大镇子的水平。 但随着蛮人下山,大量集中于宁远一地的时候,原本的合力县城几乎扩大了一倍左右,主要就是蛮人在县城外开始聚居,大量的房屋在距离城墙外不远的地方被建起来,将原本的城墙,倒是圈在了其中,形成了一个城中城的模样。 现在这些原本应当居住在这些外廓的蛮人,都被驱逐出了他们的房屋,无处可去的他们,只能聚集在河滩之上苦苦捱日。 秦风一行四人穿过了这些没有什么规模,乱七八糟建起来的居民区,走向了合力县的内城。 城门口站着数十名士兵,警惕地盯着往来的行人,秦风注意到,对于本地人基本没有什么盘查,来去自由。 “站住,什么人?”看到秦风四人走近,一名小军官握着刀把,走了过来。目光并没有看秦风等人,却落在了小侍卫身上背着的那个蛮女身上。 小侍卫易红元掏出事先早就准备好的路引,身份证明等一些东西递给了这个军官,这些东西都是秦风离开大部队之前,由鹰巢的人伪造的,当然以鹰巢那些人的伪造水平,这个小军官也看不出什么来。 “官爷,我们是从越京城来的商人,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生意可做?”易红元陪笑着道。 仔细地察看着路引,小军官摇头道:“能有什么生意可做?你们胆子可也真大,越京城那么大,还不够你们做生意啊?” 将东西还给易红元,手指了指另一个小侍卫易文海背上的女子,“这人是谁,咦,看起来有些面熟啊,天爷,这不是霍县令家里的那个人吗?怎么和你们混在了一起。” “这个女人是我们半路上救的,不知为什么疯疯颠颠的跳河自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家主人便将她救下来,看起来病得不轻,老爷便说带她来城里找大夫瞧一瞧。” 那军官看了看几人,几步走到秦风面前,压低声音道:“这位兄台,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心人,但最好还是别沾这事儿。这女人死了倒干净了,要是霍家知道你们救了人还把人给带到这里来了,肯定找你们的麻烦,他们巴不得这女人死了呢。” “这是怎么说?”秦风故作不解:“就算她是蛮人,那也是一条命吧?” “这女人来头不小,他的父亲可是蛮人里头的将军,哥哥也是蛮人的军官。”小军官说了几句,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说太多了,摇了摇头:“你们最好把她丢在城外。” “没关系,没见着倒也罢了,既然见着了,那怎么能不管?”秦风挥挥手道。“这位官爷既然认得这女子,那我带她进城去寻大夫应该没问题吧,她肯定不是什么奸细之类的。” 军官一摊手,“我可是好心好意提醒你了,霍老爷可不是一般人,他现在极力地想撇清这关系呢,你们又将人带到县城里,岂不是给他上眼药。” 霍光在一边冷笑:“我们在越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认得不少官爷,还怕他?” 军官干笑起来:“这位大哥,这里是合力县,不是越京城。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要是死在这里,谁又会来管呢?” “这么没王法!”霍光勃然变色。 “现在整个抚远都乱得很,死几个人很正常的老兄。”军官摇了摇头,“左右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了,你们要进去,那也是你们的事。” 秦风微微一笑,递给了那军官一张钞票:“看得出来你老兄也是一个不错的人,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军官倒也不推辞,直接收了下来。 “你们自己小心吧!将这女子藏好了,别人没帮成,还将自己搭上罗。” 秦风摇了摇头,与霍光等人向着城内走去,身后传来了那军官的吆喝声:“越京城里的人就是大气,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弟兄们,下值之后都跟我去喝酒吃肉。” 一阵欢笑声传来。 “这军官倒也会做人,不吃独食。”霍光笑道。“不过这北地四郡的兵啊,军纪还得整饬,他们还是敢收钱的嘛,这要是在其它野战军中有这样的事情,非得被剁了手不可。” 秦风哼了一声,对易红元道:“这个霍老爷听起来很嚣张啊!” “不但嚣张,似乎还很有本事呢,蛮人来了,他成了蛮人的官儿,蛮人被打跑了,他一转眼又成了咱们大明的官儿。只不过这手段下作了一些。难道说将这女子赶出门去,就能抹了这段过去吗?而且朝廷也不会追究这样的事情啊,蛮人下山两年多,相互通婚是很自然的事情嘛!”霍光摇头道。 “他是怕受了这女子牵累,耽误了他的前程。”秦风阴着脸道:“他现在是朝廷官员,一言一行无不代表着朝廷,他如此作派,别人看在眼里,只会以为朝廷容不得蛮人,再看看这合力县外头那些蛮人的惨象,嘿,王贵真是会用人呐。” “北地四郡现在这个样子,王贵一时之间也说不定真是无人可用。”霍光替王贵辩解了几句。 “至少这用粮食逼着蛮人被遣散是他下的命令吧?”秦风有些恼怒,“如此简单粗暴,当真可恼。朝廷好好的政策,一到下头,便走了样。” “吏部这一次不也派了人来了吗?等他们把事情做起来,会有改观的,陛下也别急。蛮人安置本身就是一件极难的事情,总得一步一步来。” “我就怕先出什么事儿!”秦风叹道,抬头看到前面街道之上有一家官栈,“天也快黑了,先住下来再说吧。” 一盏油灯之下,几人坐在哪里,看都易红元寻来的大夫给那女子诊脉。女子只是急火攻心,淤积于内,本身倒没有什么大碍,医生开了方子,秦风吩咐易红元跟着去拿药。那女子这个时候倒也清醒了一些,但却瑟缩在墙角,不时用恐惧的眼光看着这几个陌生人。 “姑娘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小侍卫易文海走上前去想解释几句,那女子却是尖叫了一声,直接用被子蒙了头,看着那被子抖得老高,易文海目瞪口呆。 “易文海,你在这里照顾这女子,别让她再出什么事儿。”秦风吩咐了一句,与霍光走到了另一间房中,看得出来,这女子对他们极为害怕,屋子人越少越好,免得刺激了她。 “陛下,合力县的情况如此糟糕,这官儿看起来也不大妥当,是不是通知王贵过来。”霍光建议道。 “看样子是必须将他叫过来了,这里蛮人已经被压制到了极限了,再压下去,必然不可收拾。”秦风微微点头。“遣散之事暂且不提,先得让他们的情绪平稳下来。我可不想到时候闹出什么事,又得出动军队镇压,弄得血流成河。” “还是官员做事不到位啊!”秦风揉着太阳穴,“可是我们现在一时之间,到那里去找更多的合格的官员来为朝廷效力,启用过去的那些人,这姓霍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证。” “陛下,越京城大学堂不是已经在着力培养我们自己的官员了,再熬几年,一切便会好起来。”霍光安慰道。 “时不我待呢,看到这里的情况,触目惊心,吏治改革之后,各部各衙,包括很多地方官员都是满负荷运转,看起来得让越京城大学堂办一个速成班,从现有的人里找一批出挑儿的人先应应急。这些人可以轮换着到各地方实习,做一段时间的事情,再回去学习一段时间,这样既学到了东西,又有了实践的经验,对于他们的未来,是不是会更好一些呢?”秦风道。 “陛下这个想法倒真是不错。”霍光眼前一亮,“边学习边做事,这样能让他们成熟得更快一些,免得他们老呆在学堂里,最后弄得一个个眼高手低,出来是意气风发,一上任便被弄得没有脾气。” “回头把这个事儿跟王厚提一提,让他来具体操作。”秦风笑了起来:“老霍,其是办法总是比困难多的是不是?只要用脑子,总是能想出办法来。” “这也就是陛下了,让我想,我也想不出来。”霍光道。 “堂堂的宗师,大明的霍兵部,也学会拍马屁了吗?”秦风大笑。 “我也就拍拍陛下的马屁而已。”霍光一摊手,作无可奈何状。 两人正乐着,外面却突然嘈杂了起来,街面之上,传来了杂乱的脚步之声,霍光探头一看,只见几十个穿着家丁服饰的人,正如飞一般的向着他们所住的这家客栈奔来。 “陛下,这霍县令,可当真是嚣张呢,看着是冲我们来的,消息倒是挺快,莫非是那守门的小军官把我们卖了?” “不会。”秦风走到窗前看了看,“听那军官的口气,对姓霍的很是不满,我猜多半是那个大夫通风报信了。” “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撞来。”霍光冷笑道。 第七百九十九章:把他们给我丢出去 尖嘴猴腮,几根鼠须,眼睛几乎是看着屋顶,手指头几乎戳到秦风的鼻子上,来人很符合一个标准的狗腿子形象。 “县衙接到报告,说你们涉嫌拐卖妇女,县令霍大人命我等前来查看,老实一点,把女人交出来,还可从轻处罚,否则被扣进了大牢里,可就有你们的好受了。” 秦风呵呵一笑:“你们是县衙的捕快么?怎么看着不像啊!” 狗腿子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一群家丁,脸色有些尴尬,但马上又义正辞严地道:“合力县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治安不好,衙里的捕快们都要上街维持治安,保百姓一方平安,人手严重不够用,霍县令舍小家为大家,调来了自家家丁帮衬。这与你们有关系吗?” 秦风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老霍,看起来这位霍县令还是一个很好的官儿啊!” “那是当然。”狗腿子得意地道:“听说你们是从越京城来的,想必也知道大明律法之严,老实一些,免受皮肉之苦。” 秦风冷冷一笑:“想逮我们,也不看看我们是谁?我们可是从越京城来的,让你们老爷想想后果。” 狗腿子冷笑:“越京城来的又怎么样?越京城上百万人呢,你算那根葱啊,知道我们霍县令是谁吗?霍县令的远方叔叔正是当今皇帝陛下最受信任的兵部尚书霍光霍老大人。不要以为你们是越京城,有个什么靠山就了不起,霍老大人伸两根手指,轻轻就捏死了你们。” 乍问此言,秦风转头看向身边的霍光,满脸的都是调侃之意,一边的易红元更是失笑出声,只有霍光,先是失笑,接着一张脸便慢慢的青紫起来,最后变得黑漆漆的。 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啊?一个听都没听过的人,居然就成了自己的远房侄子?也不知这王八蛋打着这个幌子做了多少坏事,指不定自己的名声在这合力县,已经被这王八蛋给弄得臭不可闻了。 “要是不交呢?”秦风看着对方,一字一顿地道。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狗腿子一挥手,“给我搜。” 一群家丁们立时嗷嗷叫着冲了上来。隔壁也传来了易文海的怒叱之声。 “将他们给我丢出去。”秦风再也遏制不住怒气,一拍桌子吼道。早就按捺不住,恼羞成怒的霍光一步踏前,两手伸手,兔起鹘落之间,将这些家丁一个个的抓了起来,随手抛出,整个店里立时大乱,家丁们全都变成了滚地葫芦,从楼梯之上连二接三的滚了下去,在一楼跌做一堆,抱头捂胸,哀叫不已。 别说这些人只是体格比常人壮一些的普通人,便是武道修为不错的人,在现在的霍光面前,与土鸡瓦狗又有什么区别?要不是秦风只说将他们丢出去,按照霍光以前的脾气,一个个的早就去阎王老爷那里报到去了。 霍光这边动手,易红元则早已窜到了隔壁屋子里,与易文海两人一起,将闯进那间屋子里的家丁们尽数打了出去,他们两人虽然年轻,但一直都在皇宫之中接受严苛的训练,武道修为已是颇具水准,但比起霍光来,自然是莹火之光比之骄阳,这出手可就没有霍光那样的分寸了,被他们打下楼去的,便一个个筋断骨折。 两个小侍卫大概是第一次真刀实枪的动手,兴奋的满脸通红,跃跃欲试地看着楼下的那群人,大有一言不合便再上去动手的意思。 屋里只剩下了那个狗头军师,几根稀疏的短须此时已经被揪断了几根,正呆滞地看着屋里几人,霍光威胁地朝他挥了挥拳头,他这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转身便跑,出门之时被门槛绊了一下,卟嗵一声跌倒在地,立时便也变成了滚地葫芦,砰砰咚咚的一阵响之后,便也变成了一阵哀嚎。 “赶走他们,看着心烦。”秦风挥了挥手,易文海和易红元两人当即冲下楼去,拳打脚踢,一阵皮肉响声之后,整个店里顿时便清静了下来。 “老霍,想不到你在这偏远的合力县还有一个远方侄子啊?”秦风看着霍光,打趣地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对方。 “当真是气死个人!”霍光一屁股坐了下来,猛灌了一口凉水,“只怕我老霍的名头,快要被他在这里败光了。” “谁叫你们都姓霍呢!”秦风大笑。 “回头我让他姓雨!”霍光狞笑。 秦风先是一楞,但马上反应过来,指着霍光,笑得前仰后合。 “陛下,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霍光看着快活的秦风,问道。 “小鬼打跑了,当然是要来大鬼了。”秦风脸上的笑容消失,“我倒想看看,这个姓雨的到底还能搞出些什么名堂来!” 霍光点了点头,“陛下,说实话到了今天,我才真正懂了您为什么一定要进行吏治改革,您说要是让这样的人当一县之令,治理一方百姓,那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吗?他们只会造孽。这个王贵,我看真是瞎了眼。” “说不定你这个远方叔叔也起了作用。”秦风道:“如果这个姓霍的打着你的旗号,王贵还真敢找你查实去?肯定是心照不宣嘛。这都是官场旧习,我们非得狠狠打压不可。以后我不敢保证,但至少在我们这一代,我决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陛下所言极是。” “易红元,你给这店里的老板送一百两银子过去,让他躲起来,呆会儿恐怕还有热闹看。”秦风吩咐小侍卫道。“刚刚也打坏了他不少桌椅板凳,权当赔偿加惊吓费了。” “一百两银子,够他将这店拆了重建一遍了。”霍光笑道:“倒是让这个小老板发了一笔财。” “恐怕也吓得不轻。”秦风耸耸肩,道。“去看看那个女人吧,恐怕又受吓了吧。” 两人起身走到隔壁,让两人惊讶的是,那个女人此时竟然坐了起来,两只眼睛也清明了一些,看着秦风与霍光两人。 “你们是明国的大官儿是不是?”她居然率先开口了。 “嗯?”秦风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刚刚你们在隔壁说话,声音有些大。”女人低声道。 秦风微微一笑,点点头,“听说你父兄都是燕国的将军。” 女人低下了头,脸色有些发白。 “放心吧,战争已经结束了,再说战争,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秦风笑着道:“我们也不会为难一个女人。” “我的父亲和哥哥是不是已经死了?”女人问道。 “这个,我们真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兴许以后我能帮你留意一下。”秦风道,对方的父兄既然是将军,不管是被俘还是被杀死,最后他们的名字肯定会作为战功出现在自己的案头之上。 女人轻声说出了两个名字。 秦风与霍光对视了一眼,这女人居然是慕容一族的,慕容是蛮人中的王族,就算这女人是远枝旁亲,这身份地位也不低了,难怪那姓霍的娶了这个女人便能在燕国谋到一官半职。 “行,我记住这两个名字了。”秦风道:“如果他们没有死,我见着了他们,也会告知他们你的下落的。” “多谢,你们能帮我要回儿子吗?”女人壮着胆子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这一回没等秦风开口,霍光已是大包大揽:“能,我们当然能给你要回来,你就这里瞧着吧!” 女人大喜过望,从床上爬起来溜到地上,立即便给两个叩起头来,“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看着女人的模样,秦风摇了摇头,与霍光两人退出了房间,只是示意易文海留在房中照看空上女人。 两人回到隔壁没多久,街面之上突然响起了密集的马蹄之声和整齐的脚步之声,打开窗户,无数的火把映红了半边街道,起码有上千的士兵正从远处涌来,转眼之间便将这家小小的客栈包围得水泄不通。 “这个霍县令好大的排场,居然能调动兵马过来。”秦风咋舌道:“这应当是王贵驻扎在附近的部队吧。” 霍光站在窗前,看着一名将军骑在马上,大声的下达着命令,顷刻之间一队队的弓弩手便涌了上来,张弓搭箭,一队队的长枪手,刀盾手越过弓弩手,逼近客栈,距离客栈十来步时,这才停下了脚步。 那名将领在一名文官的陪同之下,策马到了大门口。 “这将领我认识。”霍光道:“王贵的副手,也是他的本家兄弟王筠。他旁边的那个文官应当就是这个什么捞什子的霍县令了吧?哈,倒是仪态堂堂,一表人才啊!” “人不可貌相啊,如果没有看到听到这些事,初见此人,我一定是很有好感的。”秦风也是感慨地道。 两人都是感叹着,外头叫王筠的武将已是冲着屋内厉声喝道:“屋内的人听着,这里已经被我们包围了,马上投降,尚可保全性命,否则你武功再高,也难道我万箭穿心。” “陛下,我出去见见这个王筠,他和他兄长在兵部去专门见过我,想来也应当是认识我的。”霍光道。 秦风点了点头:“叫他进来,我倒想知道,这个县令是如何能调动他这样一员实权副将的。” 第八百章:我是你的远房亲戚啊 “王将军,跟他们废话什么?这些人可都是极危险的人物,我几十个家丁啊,被他们打得个个带伤,要是他们冲出来,恐怕会造成很大的损失的。 ”霍昆对王筠建议道:“直接用火箭,点燃房子,烧死他们。” 王筠瞟了一眼对方,淡淡地道:“霍县令,你儿媳妇可也在里面,那不一并烧死啦?” 霍昆脸一红,“那个疯婆子,死了倒也干净。” 王筠眯起了眼睛,大家以前都在燕人手下共过事,对于霍昆的底细可是很清楚,以前,这个被称为疯婆子的女人,在霍家可是被当成祖奶奶一般供着。 “霍县令,按你所说,以那些人的武道修为,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你的那些家丁,但人家可是留了手的。可见也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我带兵来,只是想将他们拿下讯问个明白,毕竟皇帝陛下现在已经到了抚远郡,这里突然出现了几个武道修为高强而又来历不明的人,不免让人担心而已。问都不问,便将人杀了,你把我们当成什么啦?” “我这不是担心他们威胁到皇帝陛下吗?对了,王将军,我就怀疑这些人有诡计,他们是想对陛下不利。”霍昆赶紧顺着王筠的话说。 “是不是有什么诡计,把人拿住再说。”王筠冷冷地道。对于这个霍昆,他着实没有什么好感,只不过这人一直号称是越京城霍兵部的远房亲戚,他们这些当将领的也不好当面得罪。而且皇帝陛下到抚远巡视,这个时候,自然要保证不能出什么大的事情,一些武道高手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合力县,让他也不敢怠慢。万一闹出什么事儿来,就不好收场了。 “里面的人听好了,从现在起,我从一数到十,如果你们还不出来投降,那我可就要放箭了。”王筠策马又向前走了几步,将霍昆甩到了身后,与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并肩策马,他着实有些不舒服。 “一,二……”王筠大声数了起来。 不等他数到三,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背着手站在哪里,“用不着数到十,王筠,到底是我出来呢,还是你进来。” 借着明亮的火把,王筠一下子看清了门内那人的面容,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了一下,脸上立时变了色,当即滚鞍下马,先回过头来,用力地挥舞着双手,“所有人,放下弓箭,放下来。” 士兵们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齐唰唰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让他们退后百步,然后你,进来。”霍光冷冷地道。 “退后一百步!”王筠毫不迟疑地下达了命令,这才转过身来,双膝一弯,就要下跪,但刚跪了一半,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再也跪不下去了。 “进来。”霍光厉声道。 王筠站直了身子,立即便向屋内走去,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仍然呆在原地的霍昆,心中不由大是疑惑,这位不是霍兵部的远房亲戚么,怎么见了面却认不得。 易红元将大门再度关上。 王筠看着霍光,声音有些发颤:“霍兵部,怎么是您在这里?这,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卑职不知是您,卑职冒犯了。” 霍光嘿嘿一笑,“冒犯了我不打紧,您还冒犯了其它人呢,王筠,上楼去吧,有人要见你。” 王筠不是傻瓜,看霍光的神态,听霍光的话音,岂能还不明白楼上要见他的人是谁。 “是,是是是皇上,皇上怎么到了这里?怎么就带了这几个人?”这下不但是声音打颤,连腿也颤了起来。 “回头你兄长会告诉你的。”霍光冷冷地道,“上去吧!” 王筠踏上楼梯,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解下了身上的佩刀和其它一些武器,将他们放在楼梯之上,这才举步向上。 看到他的动作,霍光一笑,这人脑袋倒也清楚,虽然即便他带着武器,在秦风面前也跟小鸡崽子没有什么区别,但这是一种态度,而且这个时候受到了巨大冲击和惊吓的情况之下,还能想到这些细节,倒也算得上一个不错的人才了。 “参见陛下。”易文海站在门边,替王筠拉开了门,踏进门槛,王筠头也不敢抬,径直便跪了下去,以额触地。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王筠的汗一滴滴落在地板之上,很快就打湿了一大片。 “王筠,你是堂堂五品副将,这个什么捞什子的霍昆,竟然就能对你招之即来?”好半晌,一个冷冷的声音传到了耳中,“好大的阵仗,一出动就是几千人马。” “陛下,末将实在不知是陛下驾临,那霍县令,不不不,是霍昆派人找到末将,说是合力县来了几个武道修为极为精深的武者,打伤了他的人,怀疑这些人图谋不轨,是蛮人的奸细。现在这合力县正是风雨飘扬,一点风吹草动就有可能激起大变故,臣,臣不及细想,便带了人过来。” “没有因为这个什么霍昆是霍兵部的远房亲戚?”这句话好像带着一些调侃的意思,王筠一呆,“也是有的。末将听说霍昆的儿媳妇落到了这些人手中,他们家的事,末将也知道一些,怕他们对霍昆不利,将来也不好对霍兵部交待。不过,不过这只是一点点原因,更重要的是,末将知道陛下要到抚远来,怕这合力县出事,扰了陛下的兴头。” “他是我屁的远房亲戚。”刚刚踏进门来的霍昆恰好听到王筠最后几句话,顿时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秦风哈哈大笑起来,“王筠,你倒是实诚,起来说话吧,这些解释也算说得过去。” “谢陛下隆恩。”王筠又叩了三个响头,这才站了起来。他没有见过皇帝,此时借着爬起来的机会,抬头瞧了一眼,皇帝可真是年轻啊,比自己还要年轻得多。 他这一瞧,却发现皇帝明亮的眼睛也正着他,立时吓得又低下了头。 “我这一次单独出来走一走,是想亲自看一看下面的情况,王筠,这可比我从奏折里看到的有意思得多了,你的兄长,是报喜不报忧啊,都到了现在这种田地了,还说一切进展顺利?朝廷对于蛮人的遣散,搬迁是有明确的政策和相应的扶助钱款的,王贵是怎么办事的?竟然霸王硬上弓?蛮人要是不搬,那是不是要饿死他们?或者等他们揭竿而起的时候,再合理全法的将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刚刚还温和的语气,转眼之间就又变得声色俱厉,王筠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你永远也无法跟上君王的节奏。 两腿一软,又要跪下。 “站直罗,你是朕的将军,不是没有膝盖的软骨头。”秦风厉声喝道,“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陛下,实在是,实在是那些蛮人不听劝,没奈何,只能出此下策。” “不听劝,你们劝了吗?是怎么劝的?”秦风冷冷地问道。“不会是拿着刀枪对着人家劝得吧?” 王筠一脸的苦相:“陛下,外面谣言四起,我们手下又都是些不善言辞的大头兵,以前燕人的官,江浩坤的那些官,又都不敢用,没办法啊,结果事情越来越糟。” “那个霍昆你们不就用了。”一边的霍光没好气地道,“燕人用过的官,江浩坤用过的官儿,就没有几个好的中用的啊?” “霍昆不是您的远房亲戚吗?”王筠低声道。 “你!”霍光大怒,举起拳头便欲敲下来,举到一半,却又颓然放了下来,“那个王八蛋,老子一世英明,算是被他败光了。” “一个霍昆,坏了多少事啊!”秦风叹道:“不说别的,那些蛮人光看到他把自己的那个蛮人儿媳赶出家门,就会生出多少猜忌?一锅好饭,硬生生的做夹生了。人呐,还是用人的问题啊。” 王筠一听便有些急了:“陛下,家兄已经很努力了,家兄一直尽心王事,不敢有丝毫怠慢啊!” 秦风摆了摆手,“不是说王贵,王贵的忠心我是知道的。只是要他做这些事,有些难为他了。可用,敢用的人手不足,的确是个大问题。不先解决掉用人的问题,只怕这件事情还是办不好。王筠,你通知王贵,还有已经到了抚远的吏部一众人,让他们先到合力县来,我们就从合力县开始吧。” “是,陛下。末将马上去办。”王筠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 “还有,将那个霍兵部的捞什子远房亲戚逮起来,招摇撞骗,毫无人性,简直是岂有此理,查查此人还有没有别的问题。”秦风又吩咐道。 “是。” “对了,他的孙子,就是那个蛮女的儿子,别吓着了,带出来交给这个女人,这个女子身份不一般,接下来或者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是!” 看见王筠向下走,霍光也跟了上去,“陛下,我得去会会我这位远房亲戚。” 楼下,看到王筠一见那人便变得小羊一样乖顺,霍昆心里已经在打鼓,等了好一会儿,门再一次打开,王筠黑着脸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的正是先前那个大汉。 两人停在霍昆的面前,王筠对他怒目而视,这个王八蛋,险些坑死了他和兄长。 霍光盯着对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好半晌才皮笑肉不笑地道:“认得我吗?” 霍昆茫然地摇摇头。 霍光大笑:“我就是你那个远房亲戚,越京城里的霍光啊!” 听了这话,霍昆顿时软瘫到了地上。 第八百零一章:背锅侠 军队由远及近,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向着河滩之上聚居的蛮人棚户地而来,形成了一个极大的包围圈,将这片区域完全的包围了起来。 这引起了所有蛮人的恐慌,他们从低矮的窝棚里钻了出来,面带惊恐之色地看着正在逼近的军队,男人们手里紧紧地攥紧了各种武器。 说是武器,其实倒真是抬举了这些东西,一部分手里握着的,只不过是一些菜刀,羊叉,锄头等农具,削尖的木棍是他们手中最多的,也是最易得到的东西。这些武器在全副武装的军队面前,跟烧火棍又有什么区别。 妇妇孩子被围在中间,男人们站在外围,人人脸上都露出了悲愤之色,在所有人的心中,都认为明人终于恼羞成怒,露出了他们的本来面目,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这些天来,各种各样的传言,似乎得到了印证。妇女们紧紧地搂着自己的孩子,跌坐在队伍的正中央,低低的啜泣着,为他们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 远处的军队停了下来,没有再向前逼近,远处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一队骑兵迅速从县城方向开了过来,包围蛮人的步卒两边分开,让开了一条通道,一面日月大旗赫然映入到了所有蛮人的视野之中。 镶着黄边的日月明旗,火红的烈火战刀骷髅旗,一些年长的有地位的蛮人明白这两面大旗代表着什么。 明国的皇帝,竟然亲自驾临到了这个地方。 两面大旗停了下来,肃然而立,全身覆甲,杀气腾腾的骑兵给蛮人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即便是手里握着简陋的武器,但在这样的军队面前,一股渺小的感觉不由自主的从内心深处升腾而起,如果冲突爆发,对方或者只要一次冲锋,便足以将这里所有的蛮人都解决掉。 与步兵一样,这些骑兵也停了下来,但在他们的后方,却还有车队在源源不绝的开进来,那是一些马车,而马车上装着一袋袋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这些马车没有停,一直在向前走,走到了距离蛮人只有数十步远的地方这才停了下来,一员武将也在这个时候跃马冲了过来。 策马到了马车的前方,武将翻身下马,双手空空,没有任何武器,全身上下,也没有看到任何武器。 他大步向着蛮人走来。 不知明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蛮人们警惕地看着这个明国武将,也看着他身后那些马车。 “是王贵!”人群之中有人大叫了起来。王贵,曾在慕容宏的燕国之中身居高位,而这些蛮人当中,也有不少的曾经的燕国贵族,对于这位统带了几万人的过去的燕国武将,当然是认得的。 因为认得王贵,所以人群之中出现了阵阵骚乱,在蛮人的心中,如果不是王贵的阵前反叛,或者燕国不会败得如此之速,他们也不会落到现在这样的田地。 “这个叛徒!” “杀了他!” 人群之中有人吼叫了起来,但马上又被压制了下去,很显然,现在不是他们能不能杀得了王贵的问题,而是王贵将会如何处置他们的问题,别说现在明国的皇帝的旗帜正在远处飘扬,单是一个王贵,便足以轻而易举的将他们统统灭杀。 对于蛮人的喧嚣,王贵神色不动,脚下也没有停留,而是一直向前,走到了蛮人的面前。 站在蛮人队伍最前方的,是一位曾经的燕国贵族,蛮人慕容部的一位长老,现在,也是合宜县所有蛮人的精神领袖。 “慕容长老,我来晚了。”王贵双手抱拳,向着对方施了一礼。 慕容冲冷冷的瞪视着王贵:“王将军,你今日是来送我们归西的吗?” 王贵一笑:“慕容长老,您多虑了,今日王贵是来请罪的,北地四郡新归大明,合四郡为一郡,又是战火初熄,诸事繁杂,王贵一时之间没有关注到这里,以至于让奸人蒙蔽,使诸位受苦了。今日王贵陪同大明皇帝到此,就是奉陛下之命,特来拨乱反正,亦是让诸位不再受苦。” 慕容冲盯着王贵,满脸却是不信任的神色。 王贵微微一笑,伸手向后招了招,远处,数名士兵拖着一个软瘫如泥的人走了过来。到了王贵面前,将那人往地上一掷,那人如同一条蛆虫一般的蠕动着,满脸都是惊恐之色,嘴里荷荷有声,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正是这合力县的县令霍昆。 “此人无法无天,屈解陛下对你们的安置之词,手段恶劣,品性下作,让人作呕,大明皇帝明察秋毫,决不能容这样的小人坏了朝廷大策,所以今日当着诸位之面,将其处死,以示朝廷诚意。”说完这句话,王贵抬了抬下巴。 他身后一名士兵上前一步,呛的一怕拔出刀来,手起刀落,在地上挣扎着的霍昆顿时身首异处,血溅当场,近处的蛮人们顿时惊叫起来。 慕容冲脸色有些复杂地盯着血泊之中的霍昆。 杀了一个人,王贵脸上却是看不到一丝异色,反手指着身后的十几两马车,“慕容长老,这是我们运过来的一些粮食,陛下得知这些日子你们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甚是心痛,别得先不说,你们把这些粮食先拿走,生火做饭,先饱饮的吃上一顿,然后我们再坐下来慢慢谈可好?” “既然是要谈,你们的军队将我们包围起来是什么意思?”他冷然问道。 王贵微微一笑,“慕容长老,你也看到了,大明的皇帝到了这里,作为一名将领,抚远郡的郡守,必须要对皇帝的安全负责,这也是应有之意,我必须将所有的可能都想到并做好应有的防备,慕容长老也是管过事的,想来能够理解我的苦衷。而陛下的确对你们没有任何恶意,如果有,陛下就没有任何到这里的可能性,您说是吗?” 慕容冲点了点头,不管接下来如何,但这些粮食,却足以让这里所有人都能吃上一顿饱饭了,就算是死,也算是做了一个饱死鬼。 “去把粮食拖过来。生火,做饭。”他大声吼道。 看到蛮人从士兵们手中将马缰接过去,赶着马车走向人群之中,王贵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当他到了堂兄王筠的快马报信之后,一刻也没有拖延,只率了十几名亲兵,便一路马不停蹄地从抚远奔到了宁远,到了合力县,不想让陛下看到的,还是看到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弥补了。 当今天皇帝决定杀了霍昆,而最主要的原因却是虐逼蛮人这一条时,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知道皇上这是替他找了一个背锅侠。当然,有了这个背锅侠,也就代表着皇帝并没有打算就这些问题打他的麻烦。 王贵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是暗自警惕,他一直都在统军,对于这些治理地方,处理矛盾的杂务完全不擅长,他更习惯于快刀斩乱麻,当蛮人不肯按照皇帝的旨意乖乖的被遣散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去安抚,去解释,而是下意识的采取了更为激进的策略,你不走,我就逼你走。这便将双方的矛盾激化了,本来就是谣言四起,王贵这一样一来,反倒是坐实了这些谣言,如果不是皇帝过来巡视,只怕刚刚安定下来的抚远郡又要平地起波澜了,当真到了那步田地,那他这个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一方封疆大吏可就无法逃脱罪责,也不是一个霍昆便能将这个大黑锅背得起来了。 看来如何当好一方郡守,自己还得好好的学习一番。金戈铁马,雷厉风行,根本就不适宜地方治理啊! 而远处,看到双方顺利的交接了粮食,秦风也舒了一口气。 霍光笑道:“陛下,这第一步总算是顺顺利利的走出去了。借这霍昆的血和这些粮食,蛮人的敌意也消解了不少。不过说起来,这霍昆总算是没有白死,说起来,此人虽然品性有些下作,但将虐逼蛮人的罪名硬加在他身上,倒也真是委屈了这个家伙了。” 秦风嘴角微微一撇:“哪又如何呢?难不成我将这些罪名安在王贵身上?王贵是我的大将,是我治理抚远郡的重要的一枚棋子,他作出的这些决定导致了事情的恶化,现在虽然在努和弥补,但我们仍然需要一个人来替他把这个锅背上,这个霍昆,就是最好的人选。再说了,此人就算没有这条罪名,其它的枉法,横行乡里等罪,也照样够利砍头了,左右是一个死,不如便再多背一条罪名,也算是替大明作了一点贡献,为他的后人积一点阴德了。” “陛下说得是!”霍光耸耸肩,皇帝说得对,真要追究起来,王贵就得负责,但现在抚远郡少不了王贵,皇帝也不可能因为这个事情便治王贵的罪,只能含糊其辞,将所有的罪责让这个倒霉的霍昆一股脑的领受了。 “开了一个好头,希望接下来与他们的谈判能顺利进行。这宁远是蛮人的主要聚居地,合力县又是宁远蛮人最多的地方,争决了这里,其它的地方迎刃而解。”秦风道:“看起来蛮人还是有组织有领导,没有成一群乌合之众,这就要好办多了。” “可有组织有领导,不是更加麻烦嘛!”霍光不解地道。 秦风一笑:“只要他们答应了我们的条件,以后那就成一盘散沙,再也无法聚集起来啦。” 第八百零二章:去处 河滩边上的蛮人聚居处,袅袅炊烟升起,好长时间没有闻到过饭香的人们无不眼巴巴地盯着一口口的大锅,大人们还能强自忍耐,孩子们可就没有那么矜持了,围坐在大锅的周围,伸长脖子看着锅里翻腾的水花和上下浮动的米粒,喉头不停的吞咽着。 慕容冲有些心酸地看着一个个形销骨立的族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就好好的呆在大山里,又有什么不好呢?现在可好,数万大军灰飞烟灭,十数万族人被阻隔在大山之外,回乡无途。 “明人的军队撤走啦!”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看向远方。先前包围他们的明军,正在夕阳的余晖之下向着远方缓缓退走。当最后一缕阳光被大山遮挡住的时候,明人的军队也在人们的视野之中消逝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欢腾起来。军队撤走,意味着明人并没有将他们斩尽杀绝的心思。 但慕容冲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明军是退走了,但他们退走的方向,仍然是他们先前驻扎的所在,也就是说,他们仍然封锁着他们回家的路途。 只怕他们再也没有希望回到大山之中,那个虽然清贫,但却安全的老家了。 他老泪纵横。 回首望向合力县的方向,那边镶着金边的大明日月旗和火红色的烈火战刀骷髅旗仍然没有动弹,大军虽然走了,但明国的皇帝还没有走。 “吃吧,吃得饱饱的,好好睡一觉,明天,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的。”他摸着身边一个孩子的头,低声道。 一夜无话。 第二天,明人又送来了数车粮食,这一次,还送了一些鱼肉和果疏过来,押运这些东西过来的,是明军在抚远驻军的副将王筠,也是慕容冲的熟人。 “慕容老大人,陛下想和你们谈一谈。”王筠看着慕容复,笑容可掬,“你们一直住在这里也不是事儿是不是?总得有一个解决的办法,皇帝陛下来就是解决问题的。” 慕容复沉重地点点头:“好,谈,我去谈,现在就走吗?” 王筠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慕容老先生,这里聚居了数万蛮族人,据我所知,可是分属十几个部落,所以皇上邀请的可不止您一人。” 慕容复接过王筠递过来的纸,上面写着十几个名字。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自从慕容一族在慕容宏的带领之下一统蛮族各部之后,效仿山外的国家,建立起了中央集权的体制,这些各部的族长,早就没有了丝毫的权力,甚至很多人都被遗忘,明人,花了这么大的功夫摸清楚了这些情况,自然是有用意的。 分而治之吗?慕容复苦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多个不同的部落被强力凝聚在一起的呢?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或者又到了蛮族分崩离析的时候了。 可又能怎么办? 他将纸递给了身边的一名蛮族青年,“去,把这些人都叫过来,随我一起明国皇帝那里吧!” 十几个人鱼贯进入到了秦风的大帐之中。 大帐之内已经摆好了十几张小桌,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白面馒头,稀饭和一碟咸菜,秦风的面前也是如此,看到众人进来,秦风笑着站了起来,一伸手道:“各位,一大早便把各位请来,想必各位都还没有用早饭。实在是朕事情太多,不能在这里耽搁太多的时间,便只能劳烦各位了,咱们赶紧吃,吃完便谈,如何?” 慕容冲拱拱手,“陛下,还是先谈后吃吧,不然我等也吃不下去。” 秦风呵呵笑道:“天大的事,总也要填饱肚子再说,总不能饿着说是不?也不差这一点点时间,来来来,坐,坐,简单的一顿早饭,也用不了太长的时间。” 说完这话,他自顾自的坐下吃了起来,简单的早饭,他却吃得极香,事实上,即便是在越京城中,他的早饭也是如此简单。 慕容冲盯着秦风看了片刻,坐下来,拿起馒头,端着稀饭,咬一口馒头,喝一口稀饭,即来之,则安之,如今我为鱼肉,人为刀殂,又有什么可多说的。 众人都是吃的极快,片刻之后,所有人的案头的东西都已被消灭得干干净净,秦风一边抹着嘴,一边看着众人笑道:“吃饱喝足,便要说正事了。各位,首先呢,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于我们而言,还有什么好消息吗?”慕容冲摇头。 “当然有。慕容冲老大人吧?” “是!”慕容冲微微欠身。 “不知正阳郡下的数万贵族士兵的下落算不算是一个好消息呢?”秦风笑看着众人。 大帐内一阵板凳桌椅的响动,包括慕容复在内的十几个部族的族长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震惊地看着秦风。 “他们,不是已经全军覆灭,都战死了吗?”慕容冲嘴巴都有些打结了。 秦风微笑摇头,“怎么可能?这些消息你们都是从哪里听来的?正阳郡下,贵族军队被我们四面包围,正而八经的伏没有打几场,多是贵部想突围,而我们在殂击,实则上伤亡并不大,直到最后贵族军队粮食短绝。慕容宏率领数千精锐突围,才真正的打了一场恶仗,当然,这数千精锐几乎都死光了,但剩下的,全都当了我军的俘虏,他们已经饿得连道都走不动了。” 他转头看着身侧的霍光,问道:“霍兵部,最后报上来的俘虏一共是多少人?” 霍光道:“陛下,将原来正阳郡的那些叛军排开后,被我们俘虏的蛮军士卒一共是三万八千零七十八人,包括伤兵。当然,里面也有重伤号,可能死亡的人数还会有所增加。” “听到了吧?还有三万八千多人。”秦风看着帐内的蛮部各族族长:“这应当算是一个好消息吧?” 慕容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活着就好,活着就好。陛下,你是准备释放他们吗?” “当然不!”秦风断然摇头,慕容冲则是一脸失望。 “各位,我们大明有我们大明的律法,这些被俘的贵族士兵将会受到审查,然后根据他们所犯下的罪行将受到不同程度的惩处,然后才能谈到释放。” “两国交战,被俘者放下武器,便已不再是士兵了,为什么还要惩罚他们。”慕容冲有些愤怒。 “在我们看来这可不是两国交战,而是一场叛乱。”秦风一字一顿地道:“大明军队是平叛。所谓的燕国,也从来没有得到过其它国家的承认,不论是我们大明,抑或是秦国,还是齐国,慕容冲老大人,我说得对不对?” 慕容冲呆了,的确,他们虽然与齐国有勾连,但那都是私下的,从来没有正式的国书往来。 “陛下准备惩罚他们?”他不准备再争执了,多争几句,或者会激怒这位年轻的皇帝,那对于这些被俘的士兵,以及这里聚居的数万百姓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只要没有滥杀无辜,他们基本上都会被判处服劳役。”秦风道:“一年起始,对于普通士兵来说,不会超过三年,对于中级军官而言,不会超过五年,高级军官嘛,那就要看具体情况了。” “服劳役?”慕容冲喃喃地道。 “是的。”秦风笑道:“我们大明很缺劳力,需要人去完成这些工作,当然,慕容老大人请放心,他们在服劳役的过程之中,会吃得饱,穿得暖,更不会受到虐待,因为在朕的心目之中,他们已经是我大明的丁口了,只不过早前做错了事情,因此而受到惩罚。服劳役期满之后,他们就会成为大明的正式人丁,能享受到大明人所有的权利,当然,也得承担相应的义务。” “陛下从来没有想过放我们回到家乡?”慕容冲有些悲怆。 “大山里边吗?”秦风摇了摇头:“大山里边有什么好?如果山中真好,你们也就不会跑出来了是不是?山中清苦,日子难捱,慕容老大人,大明替你们安排好了更好的去处。” 慕容冲垂头不言。 “来人,将图挂起来。”秦风不理会慕容冲,直接对小侍卫易文海道。 一副挂着地图的木架被抬了出来,放在大帐的中央,这是一副大明的疆域图,不同的是,上面的每个郡都上,都标注了一个部落的名字。 指着这些地方,秦风淡淡地道:“这就是朕为你们安排的去处。考虑到贵族由多个部落组成,而部落之中又大都沾亲带故,如果不问青红皂白的便胡乱安排你们的去处,那是不负责任,也不近人情,所以这一次的安置方法是一个部落的人安置到一个郡去。在哪里,当地人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房子,农具,牲畜等物,去了,直接就能安家乐业了。” 大帐之内一片安静,片刻之后,一个部落族长突然站了起来,“陛下,你不会是骗我们吧,有这样好的事情?” “当然有,朕是大明的皇帝,说出来的话,那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儿。”秦风收起了笑容,“朕岂会胡言欺瞒你等,如果想骗你们,朕还会到这里来吗?” “如果真是这样,鲜族愿意搬。”站起来的部落族长大声道。 第八百零三章:各个击破 秦风轻轻地鼓着掌,满脸都是赞赏之色,回过头回霍光:“霍兵部,这一次的俘虏中,鲜族士卒有多少人?” 霍光从身后一名侍卫的手中接过一叠卷宗,翻了翻,道:“回陛下,据统计,鲜族被俘士卒一共有二千零二十八人。 ” 秦风点了点头:“鲜于族长,你们一共有多少士兵?” 鲜族族长脸上既有哀色,却又有些兴奋:“回陛下,我们鲜族是一个小部族,一共也只有三千人加入了军队。” 三千人入伍,最后剩下了二千零二十八人,损失了近一千人,三分之一不在了,这让鲜族族长很是悲伤,但绝大部分都活了下来,这又让他兴奋。一个部族,如果没有了男丁,那基本上就废了。 “刑部来人了吗?”秦风问道。 “陛下,刑部侍郎郑永刚候旨。”一名官员站了出来。 “记下了,鲜族第一个响应朕的安排,当赏。所有鲜族士卒,从军官到普通士兵,统统减刑半年。”秦风道。 “遵旨!”郑永刚躬身道。 “鲜于族长,你们鲜族的安置点在永平郡,作为对你的奖赏,这些鲜族士兵的服刑地点,也会被安排到永平郡,如此一来,一般的普通士兵只需再过半年,就能与家人团聚了,你觉得如何?” 鲜族族长出列,单膝跪倒在秦风面前:“多谢陛下洪恩,鲜族以后永为大明顺民。” “快扶族长起来!”秦风大笑道:“户部的人呢?” 又一名官员走了出来。“陛下,臣在!” “带上你的人,立即跟着鲜于族长去统计丁口,登记造册。”秦风看着鲜于族长:“族长,登记造册,你们就正式成为我大民百姓了。按照朝廷先前的规定,搬迁之时,每丁口能得到十两银子的搬迁安置费,登记造册完毕之后,根据所登记的人数,银子也会立即如数发到每家每户手中。” “多谢陛下!”鲜族族长有一点小兴奋了。 “王郡守!你哪里马上安排人手,等户部这边工作一做完,你就可以派人护送鲜族族人往永平郡进发了,那边,早就做好了迎接他们的准备。” “是!”王贵点头道。 “鲜于族长,那我这里就不耽搁你了,咱们这就行动起来?”秦风挥了挥手,身后立即走出了数名官员。 一石激起了千层浪,鲜族族长刚刚离开大帐,除了慕容冲,其它十余个族的族长都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 “陛下,我们愿意搬!” 当然愿意搬啊,鲜族第一个跳出来,立马为麾下被俘的士兵们争取到了半年的减刑,自己如果响应得慢了,惹恼了眼前这位皇帝,那搞不好就会加刑。服刑,做劳役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以他们所知的一些往例来看,做劳役的过程之中,死人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所有人也算是看清楚了,大势如此,燕国算是彻底完了,而他们想重返大山的想法,根本就不切实际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努力为族人争取一个好一点的待遇了。 明国皇帝亲自到此,亲口承诺,先前所传的那些谣言自然不攻自破。明国肯定是没有灭绝蛮人的想法,否则一介将军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明国皇帝何必到此,。 一个接着一个,这些蛮族各部的族长,都得到了秦风慷慨的承诺,虽然不像鲜族那样为自己的士兵争取到半年的减刑,但也算有所得,最少的也得到了三个月的减刑期,其它的待遇,自然是与鲜族一样的,随着他们的离去,大帐里只剩下了慕容一族的慕容冲了。 慕容冲盯着自己面前的桌子,似乎桌子上开出了一朵花。 分而治之,秦风是运用的得心应手啊!作为慕容一族的大人物,他当然知道,明人的确没有从**上灭绝蛮族的打算,但蛮族的灭绝,也可以说指日可待了。 那是一种文化,传承上的灭绝。 慕容冲深悉历史,秦风现在所做的,与千年以前李清大帝所做的并无二致,只不过他的方法更激烈了一些。千年以前,李清用山外的文化,强大的经济实力吸引蛮人下山定居,千年过后,这些蛮人的血脉早就被稀释,他们的后代甚至根本不承认自己是蛮族人。而现在,当这些最后的蛮族部落搬到了新的定居点,他们会与明人通婚,会读着蛮人的书,写着明人的字,说着明人的话,用不了几代,或者,他们就只会挂着一个蛮族的虚名而再无蛮族之实了。 秦风手段之恶毒,可谓到了极点。但偏生他的这种方法,就眼前的情形上来看,却又是甜得让人发晕。 包裹着糖衣的毒药,总是能迷惑绝大部分的人。 就算是自己,又何尝能够拒绝呢?本来团结的蛮族已经被分化,自己的坚持又还有什么意义? “慕族老大人?”秦风笑咪咪地看着他,一脸的云淡风清,那是大局在握的从容。 慕容冲抬起了头,看着大帐中间的那些蛮人安置图:“陛下,我想请问,各族都在一个地点定居,可我慕容一族,怎么被分到了三个地方,而且相互之是基本上就是天南地北,相隔千里呢?” 秦风呵呵笑着:“没办法,慕容老大人,慕容一族,人太多了啊,那个郡一时之间也容纳不下如此多的人啊!所以只能分开安置了,但慕容老大人请看,给你们安排的,也都是富饶丰腴之地嘛!慕容一族之中的王族,我们甚至将你们安置在了越京城附廓,距离越京城只有不到五十里,这一般的部族,可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哦!” 慕容冲看着秦风的笑脸,有喷一口老血的冲动,将王族安排在这里,不是什么好心,而是为了就近监视吧。 他长叹了一口气:“陛下,慕容一族的士兵能获得减刑吗?” “不能!”秦风这一次也回答得很爽快,“个中原因,想必慕容老大人也很清楚。其它各族士兵都能获得减刑,但慕容一族不行。当然,我们也不会对他们加刑甚至恶意对待,他们在服刑期间,也不会被苛待,这是我们释放的最大善意了。” 慕容冲双手微微颤抖。 “慕容老大人,或者你还在想着慕容宏没有被捉拿归案,心中还抱有一些幻想,但朕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慕容宏授首之日已经不远了,如今他已经被我们的军队发现了踪迹,不要以为大山就是你们的家,我们大明之中,也不乏极擅长山中作战的将领,而且他经历过的险恶处境,也远非慕容宏能比的。” “那个吴岭?” “不错,想必他的经历,慕容老大人也有所耳闻吧,在他的缉捕之下,穷途末路的慕容宏还能坚持多久呢?慕容老大人,为慕容一族着想,你应当早下决断。时间拖得越长,对你们可就越不利,当所有其它的各部族都搬到了给他们指定的地点之后,我们的耐心也会被慢慢地消磨掉的。还是早前那句话,朕忙得很,不可能在这里耽搁太多的时间。” 慕容冲神色颓然,软瘫在椅子上:“搬,我们搬。” “好,慕容老大人果然是深明大义的人物。”秦风微笑着道。 从第二起,一批批的蛮族人在军队的护送之下,踏上了他们前往新的定居点的路途,除了往大山之中的那一条路,每一个方向之上都赶路的蛮族人,王贵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回到了肚子里。十天过后,合力县,已经只剩了极少数因为特殊情况没有离开的蛮人,而这些蛮人也得到了允准就地安置。 王贵与秦风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站在河堤之上,从昨日开始,老天爷突然变脸,一场暴雨不期而至,山洪暴发,无数水流汇入河流,咆哮着顺流而下,原本河滩之上的蛮人聚居地顷刻之间被一扫而空,变成了无数的垃圾顺流而下。 “陛下,幸亏您来了,不然这些蛮人还聚居在这里,只怕便是一场惨案。”看着河水打着漩地往下游冲去,王贵只觉得背上凉嗖嗖的,要是因为这场山洪暴发而将这些蛮人都淹死了,那他王贵可就真得完蛋了,别说荣华富贵,只怕连脑袋都保不住。“陛下洪福齐天,果然是上天眷顾之人,老天爷也得看您的脸色行事啊!” 秦风哼了一声:“王郡守,王将军,你还是先别拍朕的马屁了,这一次的事情,也算是给你敲响了警钟,以后做事可得多想想,很多事情,不是强来硬干就能做得好的。遇事多动动脑子。” “陛下,臣记得了。”王贵连连点头:“治理一方,比带兵打仗可难多了。” “我看你那个堂弟王筠带兵还颇有一套,以后你可以让他在军事上多担一些担子,你把主要精力放在治理地方之上,抚远郡现在民生疲蔽,又受地理等因素困挠,发展起来的难度要远大于其它地方,这方面,你不妨向长阳郡的马向南多学学。” “臣做完了蛮人搬迁之事后,一定去长阳郡向马大人当面讨教。”王贵连连点头。 “吴岭那里,一定要尽全力支持,早一日将慕容宏剿灭了,也就早一日去了这个大患。”秦风笑道:“这个家伙不灭,你在抚远郡也不安心是不是?” 第八百零四章:大山之中的追踪者 一条婴儿粗细的蛇从树巅之上跌落了下来,尚在空中,已经张开了它的嘴,蛇信子吐得老长,两颗锋利的牙齿闪着幽幽的光芒,正从树下经过的一人抬起了手,准确的捏住了蛇的七寸,蛇身缠上了他粗壮的胳膊,猛然收紧。 那人哼了一声,毫不在意,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柄锋利的小刀,轻轻一划,腥红的鲜血立时便飙射出来,那人将嘴凑到伤口之上,贪婪地吮吸着,随着他嘴唇的动作,紧缠着他胳膊的蛇身渐渐软了下来,下一刻,便垂到了地上。 小刀准确地找到了蛇胆,灵巧的一挑,蛇胆跳跃而起,张嘴叼住,生吞了下去,随手将蛇往后一抛。身后一人接住蛇身,随手拗断了蛇头,两根手指捏住断口的蛇皮,一扯一撕,滋啦一声,整张蛇皮便被蜕了下来。 轻笑声中,手中也是多了一柄小刀,斩下一堆蛇身,丢进嘴里嚼巴起来,却将剩余的雪白的蛇肉向后抛了过付出,下一个士兵接住,斩下一截蛇肉,丢进嘴里,如法炮制。 十来个士兵一人吃了一块蛇肉,砸吧着嘴,后面的却只能干瞪眼看着了,蛇再大,也够不着几人啊。 当先一人突然停了下来,手举起,身后的队伍立时便停了下来。 向前走了几步,那人蹲下身子,轻轻地拨开身前的荆棘,那些刺条立时便东倒西歪,轻轻一扯,居然就被他拔了出来,看看根部,他不由得笑了起来,这都是被斩断然后又插在地上的,手中刀尖在地上轻轻地拨了拨,一些残渣立时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散开,都找一找。”他大声道。 片刻之后,一处处被掩藏得很好的痕迹便全部被人找了出来。 “头儿,他们离开这里时间不是很长。”一个士兵用一根树枝在哪里扒拉着一堆排泄物,“瞧瞧,还新鲜着呢!” “还新鲜,你要不要尝尝啊!”被称作头儿的军官笑着,“好家伙,消失了三天了吧,总算又被我们抓住尾巴了。给将军发信号!” 一支鸣镝带着尖锐的啸声穿透了树林,直上高空。片刻之后,从远处的另一座山峰之上,亦有一支响箭冲上了天空,再过片刻,另一边的第三支鸣镝也冲上了天空。 “弟兄们,咬住他们的尾巴啦,加把劲,光抓住尾巴可不行,今儿个咱们至少得拖住他的后退才行啊!”军官道。 士兵们轰然大笑起来。因为发现了苦苦追踪的敌人的踪迹,因而分外的兴奋起来。进入大山之中快两个月了,多次咬住,却又多次被摆脱,但他们却从来没有沮丧过。 时间缓缓的推移,发现敌人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多,也愈来愈新鲜,这表明他们与敌人的距离愈来愈近了,当天色渐渐黑下来的时候,另外两支队伍终于赶了过来,与他们汇合在了一起。 这是一支由吴岭率领着的追踪逃亡慕容宏的部队,整支部队的人数并不多,最多的时候只有一千五百人,其中五百人来自秦风留给他的烈火敢死营的士兵,三百人由吴岭从正阳郡兵之中挑远,另外八百人,则是在正阳郡协助作战之后剩下的鹰隼。连续两个月的追踪,部队减员到了一千人多一点。 大山之中追踪,他们最大的威胁不是敌人,而是险恶的地形,复杂的环境,以及疾病,减员的数百人中,大都是被病痛击倒而不得不退出追踪的队伍。 天色渐黑,在这样的原始森林之中,连夜追击并不是什么好主意,吴岭也不着急,只要再一次抓住了对方的尾巴,事情便又变得简单起来,自己不能在黑夜之中冒险出动,对方也一样。夜色笼罩下的森林威胁重重,你永远也不知道看似安全的一块草地,一丛荆棘之下会有一些什么。 加入明军之后,对于吴岭震憾最深的便是明军的装备,秦风对于士兵在武器上的配备几乎到了一种偏执的地步,根据不同的兵种配制的各种不同的武器装备也让吴岭大开眼界,这在他以前所处的军队之中是不可想象的。 像他们这支军队,除了一些常规的武器之外,便多了不少特种作战的装备,比方说钩索,再比方说士兵们身上所穿的特殊工艺制种的皮甲。 像他们这种需要长期在山林之中作战,需要时时翻山越岭的部队身着铁甲可不是什么好主意,但一般的皮甲防护力有限,只能说聊胜于无,士兵们反而不愿穿着。但明军的这种皮甲经过了特殊的硝制之后,内衬之中夹上了人发编织的一层垫子,防护力便立时上了一个档次。碰上长枪捅刺当然还是没有无法抵挡,但一般的刀却是无法破开皮甲了,关键是,他很轻,穿在身上,并没有给士兵们增添什么负担。 而那种头部带有一个三角锚的钩索,用处就更大了,攀山越岭少不了用上他,晚上睡觉也能用它将自己拴在树上免得睡着了掉下来。 这支部队基本不在地上睡觉,休息时基本上都在树上。 本来按照秦风的设计,在吴岭剿灭慕容宏的过程之中,由抚远郡的王贵为吴岭提供后勤支持,每隔一段距离便会设立一个后勤补难点,以便为吴岭提供支援,但随着吴岭一步步的深入大山,提供补给便愈来愈困难,而慕容宏显然也盯上了这些深入大山的补给点,在数次袭击了这些补给点之后,吴岭便取消了这些后勤的补给,完全抛弃了来自山外的援助,他可不想这些补给最后反而便宜了慕容宏。 现在,他和慕容宏一样,都面对着同样的问题。所不同的是,他带着一支一千余人的精悍的武器装备完善的部队,而慕容宏身后,最多还剩下一两百个残兵败将,其中一些身上还有伤。 十天之前,吴岭这支部队随身携带的最后一点干粮也消耗殆尽,他们开始在山中自食其力了,好在正是盛夏,吃得倒不难弄倒,最让他们难受的反而是虫蚁的困挠。 好在吴岭在山中曾经与明军周旋了两年之外,对于野外生存相当有经验,在放弃了山外的支援之后,他唯一超量携带的,便是药品,这些由舒畅太医署监治的药物,极大地保证了这支军队的战斗力。 树林之中烧起了篝火,一些士兵们忙着制作食物,追踪的途中,会有专门的一些人负责收集食物,植物的根茎,野果,被他们撞上的野兽,都会成为他们口粮的一部分。另外一些人在忙着保养武器,山中湿气重,携带的武器一不小心便会生满锈迹,非得时时保养不可。还有一些士兵坐在溪水边,脱去了鞋袜,正在用花椒树刺挑着脚上的水泡,作为追击者,他们并不怕暴露自己的形迹而遭到对手的攻击,相反,他们反而盼着对手不知死活的前来进攻他们,这样对他们来说,反而简单了。 士兵们很放松,但作为指挥官的吴岭来说,就没有这么轻松了,此刻他正坐在火边,看着手里的地图,不时从地上捡起一支半头烧焦的树枝在图纸上面标记着。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盯着地图,似乎想从这张涂满了标记的地图上看出什么来。 “将军,开饭了。”一名校尉用刀尖挑着一块烧熟的野猪肉走了过来,没有什么佐料,就是在上面洒了一点盐,这头野猪是今天他们赶过来汇合的时候意外的收获,也算是让士兵们打打牙祭了。 吴岭接过野猪肉,咬了一口,招呼着这名校尉坐了下来,“秦知秋,你来看看,这是我们进山之后行进的路线,有什么蹊跷没有?” 秦知秋歪过头,借着火光看着地图,瞧着上面那些黑色的标记,眼睛也越瞪越大,半晌抬起头,奇怪地道:“将军,这慕容宏奇怪了呢,他不忙着逃得远远的,尽量的往大山最深处钻,怎么引着咱们在这里兜圈子?瞧这模样,只怕再追一段时间,我们就能将这个圈子给封起来了。”他用刀尖点了点地图上的一片空白区域。 “是啊,我在想,他干嘛要引着咱们在这里绕圈子呢?”吴岭皱眉苦思。 “难不成他在找机会想一举将我们灭了?”秦知秋笑道:“就凭他现在手里的这点残兵败将?” 吴岭嚼巴着野猪肉,虽然没有什么滋味,但他却吃得甚香,“或者,他还有所凭持,别忘了,这家伙以前可就在这片大山之中生活,也许,他有什么东西不想让我们发现,也许,他还有一支隐藏的力量。” 听到吴岭这么说,秦知秋顿时有些紧张起来,“将军,如果这样,事情可就有些严重了。” 瞧着秦知秋的模样,吴岭笑着给了他一个暴栗,“有什么可怕的,这里是大山,即便他真还藏着一支隐藏的力量,想要灭了我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当年我那么一点点人马,饿得走路喘气儿,明军也没能逮着我,让我在山里藏了好几年,唉!” 他长叹了一声,却不说话了。 秦知秋也讪讪地笑着不接这个话题。 吴岭吃了野猪肉,从地上重新捡起那根半焦的树枝,从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往前划了一条直线,“接下来,我继续跟着他兜圈子,你,带一百人,进入这个区域,去探一探,我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事儿。” “是,将军。” 第八百零五章:最后的那一点儿秘密 山头之上,风声呼啸,穿过峡谷,越过密林,发出阵阵奇异的啸声,慕容宏长发飞舞,按刀站在山巅,凝视着远处那时隐时现的火光。 火光发出的地方便是明军的所在,距离他并不远。 追击的明军肆无忌惮,并不担心他们的所在被慕容宏发现,或者他们正盼着自己去袭击他们,好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吧?慕容宏在心中想道。实力上的巨大差距,使得明军有这样的底气。追击他的明军至少还有一千余人,而自己,现在手头,只余下不到两百人了。最初逃进山时,身边还有近五百名追随者,但两个月的时间,其中的大部分,却已经先后离他而去。 击倒他们的是病痛和身上所带着的老伤。正阳突围,他牺牲了蛮军最后的一点力量,几乎所有的蛮部高手都在那一役之中战殁,连慕容靖也没有逃脱此难,即便是最后随他杀出重围的几百人,也是个个带伤,精疲力竭。 逃进大山并没有让他们安全,一支明军部队死死的咬上了他们,让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的喘息之机。疲劳,伤痛,无休止的因挠着他的这支残军,受伤的士兵因为没有大夫治疗,没有药品,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逃亡的路上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 曾经以为只要进了大山,自己便如同鸟飞长空,鱼跃大海,明人再也没有办法能跟上自己的脚步,但进山不过三五天,他就知道自己错了。追击而来的明军,似乎对于山地作战相当熟练,丝毫不逊色于他们这些在大山之中长大的人,无论自己使出什么样的计谋,对方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窥破自己的所图,摆脱自己所设下的一个个圈套和障眼法,准确的打到自己的形踪,如同附同之蛆一般的缠着自己。 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他仍然在与这支追击的部队纠缠着。 他必须要摆脱这支阴魂不散的明军。 因为他还有一处最后的倚仗,绝不能被明军发现。 正阳郡下,数万蛮军一战而没,随后聚集在北地四郡的蛮族百姓因为没有丝毫的准备而被明军截断了退路,没有办法退回大山之中,最终都成了明人的笼中之鸟,至此,蛮族算是失败得彻彻底底了。 这让慕容宏想起了千年以前,败给李清大帝的蛮族先祖慕容恪。那时的情景,或者与现在大致相仿吧。 与秦风的这场相争,自己失败了,这一次,慕容宏输得口服心服,现在回想起来,从自己下山的那一刻,这个秦风就已经在算计自己了,他居然在还没有登基为帝,建立明国之前,就已经在北地四郡埋下了暗子,最后更是利用李维葛乡为引子,把自己一步一步地引入到了他预先设好的陷阱之中。 慕容宏无话可说。多算者胜,寡算者败,现在仔细咀嚼着他读过的兵书中这些平平无奇的话语,蓦然悟到,实际上这些看似平常的平谈之语,才正是那些先辈们用鲜血和生命悟出来的精髓啊,只可惜,不走到最后那几步,总是不会有人能体悟其中的深意。 自己失败了,这辈子再也没有翻身之日,但蛮族不能因为自己而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他还要为蛮族留下一点火种。慕容宏深信,只要这一点火种犹存,也许很多年过去之后,在这大山之中,蛮族会再一次强大起来,再一次看向山外,就像千年以前那样,蛮族蛰伏千年,终于再一次拥有了强大的实力而走出了山外。 只可惜,他们运气不佳,碰上了秦风这个妖人。 慕容宏眼眶微红,千年积蓄,毁于一旦,如今,又要开始新的一个轮回。而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保存好手上那唯一的火种了。 这一点点火种,便是他慕容一族强大起来的凭仗,是这些年来,他一直努力的隐藏着,到现在为止也只有数人知晓的秘密,而那些知晓的人,慕容靖,万全都在这一仗之中没有了。 那是一个金矿。 多年以前,慕容一族正是发现了这个金矿,才使得他们再蛮族诸部之中拥有了强大的财力,使得他们能够走出大山,去系统的学习知识,去购卖他们自己无法产出的武器,盔甲,才使得他们能在统合大山诸部之中一手高举着刀枪,一手拿着黄亮亮的金条,最终将所有部族聚拢在了大燕这一面旗帜之下。 在这个让慕容一族强盛的地方,驻扎着一千慕容一族最为忠心的部属,还有数千永远也不可能走出那片区域的奴隶。 他无法召唤那一千慕容族最为忠心的士兵前来帮助他,因为即便他们来了,慕容宏也没有绝对的信心能击败对面的那一支敌人,在大山之中,他与这支追兵有过短暂而激烈的交锋,对手的战斗力让他有些心惊,那一千人是慕容族最后的火种,他不愿意投入到一场没有胜算的战斗之中,而且,在那处隐秘所在,如果没有了这一千人的弹压,数千开采金矿的奴隶,还会那样老实吗? 除了这些理由,慕容宏更不想看到的是,这个隐秘的地点暴露在明人的视野之内。只要出动,便有痕迹,让对面的那头饿狼嗅到了一点点的不同寻常之处,他一定会循迹追踪而去,只要让他们发现了这处所在,蛮族才是真正的完蛋了,永远也不会再有翻身之日。 他只能带着这支追兵在大山里兜着圈子,希望祖先保佑,能在某个时间里甩脱这支追兵,已经是八月底了,自己只要还能坚持上几个月的时间,冬天便会到来,到了那个时候,漫天的大雪将会掩盖所有的痕迹,也会让追兵再也无法坚持下去。等到一个冬天过去之后,即便他们再度大举进山,也不可能再找到蛛丝马迹,蛮族会像千年以前那样,在山外人的视野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下一个轮回的开始。 “陛下,休息去吧,明天还要赶路呢!”侍卫慕容明走到慕容宏的身边,替他披上了一件披风,看着慕容宏那飞舞在夜空之中的白发,他不禁黯然神伤。 慕容宏微微点了点头,将披风拉得紧了一些,转过身来看着慕容明:“大家都还好吧?” “老八不行了。”慕容明垂下头,“高烧一直没有退,今天时而清醒时而糊途,只怕熬过今天晚上了。陛下,您要去看看他吗?” 慕容宏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又要走一个吗?他停下了脚步,僵了片刻,摇了摇头:“不见了,徒增伤悲,慕容明,如果到明天早上老八还没有好转的迹象,那就,那就给他一个痛快吧,别让他再受罪了。” “是!”慕容明呜咽起来,这一路之上,已经有好些人便是在无比的痛苦挣扎之中,由自己人了结了。“陛下,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还不如,还不如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熬着,等到老天降下大雪的时候,便是我们重生的开始。”慕容宏低声道,“第一片雪花飘落的时候,不远了。” 就在慕容宏盼望着今年的冬天来得更早一些的时候,另一边,吴岭也正平躺在地上数着天空中的星星,与他并排躺在一起的是秦知秋。 秦知秋是队伍之中鹰隼的头头,对于吴岭,他所知的比一般的士兵要更多一些,当年这位吴将军可是让皇帝陛下也为之很头痛得啊,为了将他剿灭了,鹰巢可是为此付出了不知多少的努力,最终,也是鹰巢成功地将几枚暗子投入到了吴岭的队伍之中,这才摸清了吴岭的所在,大军出动一举将那支顺天军最后的余部彻底干掉了。 但这位掉下深渊的吴将军居然又活了下来,生命力顽强的如同九命猫一般。他最后被皇帝陛下收伏成为大明的一员悍将,秦知秋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这天下,只怕没有多少人能抵抗住陛下的魅力吧,而且陛下为了招降他可也是下了不少功夫。 当然,这位悍将立即便回报了陛下,在正阳郡作战之中,最开始那些日子打得更真是惨烈啊,如果不是眼前这位看起黑瘦干巴的将军一力苦撑,只怕正阳郡能不能守住还真得两说,那个时候,李维葛乡也好,或者是蛮人也好,可都是多急跳墙了呢!那场战役秦知秋带着一千多鹰隼成为了守城的主力之一,吴岭的强悍,冷血让他大开眼界。 “吴将军,那时候,你真吃过人肉吗?”他压低了声音,轻轻地问道,对这位将军,他充满了好奇。 吴岭歪过头看着秦知秋,眼里闪着幽幽的光,看得秦知秋心里有些发怵。“吃过,酸酸的,跟马肉一样,不好吃。不过人饿急了的时候,还有什么不能吃呢?秦知秋,你想不想尝尝,洒上一点盐巴,如果能找到一些香草之类的,那味道就更好一些。” 语气平谈得如水,竟然还与秦知秋讨论如何更好吃一些,秦知秋胃里一阵翻腾,连连摆手,看着吴岭的眼神更加畏惧,“那就不了,不了。我可吃不下。” “吃不下啊?”吴岭的眼神更加幽远:“那是你没有饿急呢!” 听着吴岭的声音,秦知秋突然有些胆寒起来,爬起身道:“我去查查岗哨。”一边说着,已是一溜烟儿的去得远了。 第八百零六章:发现 昨天还是艳阳高照,今天便已是瓢泼大雨,原本就没有路,这一下可就更难行走了,秦知秋一边咒骂着这该死的跟他作对的天气,一边艰难地向上攀爬着。 百余人的队伍悄无声息的脱离了大部队,在吴岭带着主力继续追踪慕容宏的时候,他直接插向这片区域的中心地带。 吴岭会将追击的声势弄得更大一点,逼迫慕容宏更紧一点,以为他争取更充裕的时间。秦知秋心里也在犯嘀咕,如果在这片区域里真有什么事儿,那他这百余人可就有些不够瞧他的。 暴雨冲刷着陡峭的山坡,将原本覆盖在岩石之上的泥土给冲刷下来,原本附生在上面草本植物与泥土一起堆集在一起,而岩石却光溜溜的暴露在了空气之中。想让这些光溜溜的岩石上再一次覆盖上绿色的植物,又不知要花费多少年的时间。 士兵们就地取材,割来一根根较细的藤条,缠在自己的靴子上,尽可能地防止打滑,在这样陡峭的山道之上,要是脚下一滑,有很大的可能就会变成滚地葫芦,运气好的,跌个鼻青脸肿,要是跌倒的位置不对,运气不好,那可就会一命呜呼了。 秦知秋行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每爬行一段距离之后,他会将随身携带的锚绳丢下去,让后边的士兵能够攀着锚绳一路攀爬上来。 大雨过后,便是看起来无休无止的牛毛细雨,这种雨是秦知秋最为讨厌的了,他无声无息的便能让你浑身湿透,当你感觉到寒冷的时候,风寒说不定就已经入体了。好在他们先前跟着的是一位在山林之中挣扎生存了几年的家伙,对付这些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在行军的途中,也是他们一路采集一些看起来当时没有什么用处却能在你最需要他们的时候用得着的小动西。像现在,秦知秋和他的士兵们一个个都变成了落汤鸡,但他们都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颗红通通的晶莹透惕的珍珠一般的红果子塞进嘴里,嚼上几口,顷刻之间便全身发热,出汗,一个个面红耳赤起来。 一天的时间,他们只不过走了寻常一半的路程,到了晚上,他们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大模大样的生起火来烤干衣服,因为火光,烟雾会暴露他们所处的位置,现在他们必须消失在慕容宏的视野之中。 宿营之后,士兵们赶紧脱下身上湿透的衣服,也只能将他们搭在树杆之上阴干,而警戒的士兵就只能继续穿着湿透的衣服值岗放哨,直到半夜换岗,他们才能脱下身上的湿衣服。 熬过艰难的一夜,第二天却又变成了一个艳阳天,一大早的便能感受到太阳的火辣,道路却更泥泞难走,每个人都似乎变成了神仙,身上雾气腾腾,看着仙风道骨,但身处其中,可就不那么好受了。 这个时候,光是那种红珠子可就不管用了,好在吴岭经验丰富,出发之际,便已经考虑到了种种的可能性,士兵们的袋子里还装着一些药丸,这些由大明太医署监制的成药,唯一的作用便是预防风寒入体。 这些士兵都是经挑细选出来的,身体强健,比起一般人要强上不少,有了这些预防措施,倒也没有人被这些困难的环境所击倒。 连接在吴岭划出的这条线上走了三天,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秦知秋有些怀疑此行究竟有没有必要了。 盯着地图,明天,他们就会抵达这片区域的最中心点了,如果还没有什么发现,他将踏上返程的路途。 秦知秋也但愿没有什么发现,这样对于他们剿灭慕容宏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另生枝节。 秦知秋这样盼望着,但事情,显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傍晚时分,他的前哨队员有了意外的发现。 那是一个陷阱,此刻,陷阱里有一只猛兽,当然,是已经死了的猛兽,一头斑斓猛虎躺在深坑之中,流出的鲜血几乎将坑底全部染红。 秦知秋的脸色严肃起来,这不是天然生成的坑,而是人为做出来的。几个士兵下到坑里,随着死老虎一起被搬上来的,还有三支倒插在坑里的矛头,正是这几支矛头,要了这只老虎的命。 “像是蛮人们大量使用的长矛。”一名士兵打量着手里的矛头:“这是前越制造的制式武器,而蛮人当初就是大量购买前越的武器而武装起来的,秦将军,您看,这些矛在不久之前还被打磨过。这些打磨的印迹还清晰可见。” 秦知秋点点头,“恢复这个陷阱的原状,矛插好,死老虎也扔下去,周围我们出现的痕迹全都掩好,找几个可以埋伏的点藏好,剩下的人,马上离开这里。” “将军,要是有所收获,是不是要逮几个舌头?”一名校尉问道。 “不,跟踪他们。”秦知秋摇摇头:“不知道究竟是一个什么情况,万一随便抓人找草惊蛇那就不好了。跟踪,找到他们的好点再做下一步的打算。王思,你是我们这里追踪最厉害的,就由你来负责。” “明白了,将军。”叫王思的校尉点了点头。 秦知秋带着他的人远远的离开了这一区域,但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在这片区域之中,他的士兵陆陆续续的发现了更多的人活动过的踪迹,这里,完全不像是他想象之中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反而似乎有着不少的人就在这周围活动。 他们藏在哪里呢?秦知秋躺在用以隐蔽的一处树洞里,看着外面树林缝隙之中露出来的那半轮弯月。 吴岭的猜测是对的,慕容宏之所以带着他们在外头绕圈子,的确是在掩饰着一些秘密。 慕容宏没有直奔这个区域,当然也能说明其它一些问题,那就是这里虽然藏着秘密,但这里的人却不足以消灭他们这支军队,否则慕容宏大可以将他们直接引诱到这里然后杀一个片甲不留。 想通了这一点,秦知秋心里安稳了不少。他在等着王思回来,瞧一瞧蛮人究竟在这片大山里,究竟隐藏了一些什么。 天边微亮的时候,焦急的秦知秋终于等回来了王思。 王思一脸的兴奋。 “秦将军,昨天夜里,三个蛮人士兵到了那个陷阱哪儿,将那头死老虎抬走了,我一直跟着他们。” “找到他们的老巢了?”秦知秋一下子跳了起来。 王思摇头:“找到了,但那里防守很严秘,根本没有办法潜入进去。那里,应当有一支成建制的蛮人军队,他们,似乎在守卫着什么。” “什么地方?”秦知秋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王思蹲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了起来:“我们在这里,从这边向上,一直往前走,大约十余里路后,便会有一段很长的狭谷,究竟有多长,我可就不知道了,因为这段狭谷的入口处,有蛮人的守卫。大约有百余人,住在一些木屋子里,狭谷的入口处有简易的城墙,只有一扇小门。能看到这个简易的城墙之上有弩机等武器。” 秦知秋站起了身子,盯着莽莽的丛山,“这个狭谷里的东西,大概就是慕容宏一直想要掩藏的东西了。王思,你先好好的睡一觉,恢复体力,等你休息好了,带着我去看一看,咱们不去峡谷,咱们两个爬到山顶上去。他们能封锁住地下,还能连那些大山都封锁住,咱们来一个站得高,看得远。” “行,将军!” 傍晚时分,秦知秋与王思两人终于爬上了那道峡谷的一侧的高山,当两人拨开了面前长长的茅草,目光投射到峡谷中的时候,都是惊呆了。 峡谷的深处,一座座的木屋子叠比鳞次,全副武装的士兵一队队的在峡谷中间巡逻,而更多的人,则是衣不蔽体,从一个个坑洞里进进出出,他们推着小车,将一车车的东西倾倒在峡谷中间的溪水边,而在溪水边上,更多的人则弯着腰,不知在忙些什么。 让两人又些惊讶的是,那些在忙碌着的人,行动并不方便,因为他们的脚上,都戴着镣铐。 “好家伙,好几千人总是有的吧?”秦知秋倒吸了一口凉气。 “蛮人士兵没有那么多,那些人是什么身份,奴隶?”王思也是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秦知秋看着峡谷中的一切,思忖了半晌,道:“撤退,这不是我们能解决的问题了,回去找到吴将军再做商议。” “不留几个人吗?” “留个屁啊,我们找到了具体的地方,留几个人万一被发现了,岂不是让他们白白送命。”秦知秋摇头道:“我觉得这个地方不是我们能拿下来的,只怕要通知山外了。” 数天之后,秦知秋再次与吴岭汇合。 听着秦知秋的回报,看着秦知秋手绘的地图和讲述的峡谷的防守,吴岭也是深感意外,“怪不得慕容宏这家伙一直与我们兜圈子,原来是因为这里。嘿,这下好得好,摸到他的要害了。” “吴将军,你不是要硬打这个地方吧,我觉得我们这点人手,可是拿不下来的。”秦知秋有些担心吴岭硬来。 “当然不,按你所说的这个防守,我们这点兵力可不行。接下来几天,我们继续跟着对方兜两天,然后慢慢地拉开距离,让他们以为我们被甩开了,就让这慕容宏放心大胆的去这里吧,咱们通知山外,必须让大部队进来收拾他们了。”吴岭道。 第八百零七章:这里,要留给我们的子孙 抚远郡,来自越京城的各部衙官员们已经迅速的进入了角色,开始分门别类的处理抚远郡事宜,最为重要的蛮族百姓安置问题也因为合力县最大的一个蛮族聚居地的遣散安置进展顺利,为整个抚远郡的蛮族安置起到了一个很好的示范作用,蛮族百姓的抵触情绪再也没有那么强烈了,虽然仍存在着很多的困难,但总算是动了起来。 任何事情只要开好了头,后面的就容易多了,秦风也算放下了一重心事,准备离开抚远郡,启程前往沙阳郡,接下来就是着手齐国的事情了。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头天晚上,来自大山深处的关于慕容宏的情报送了出来,由鹰隼将领秦知秋亲自送了出来。 “有意思!”听完秦知秋的汇报,秦风笑了起来。“秦知秋,你亲自到过现场,以你的感觉,那里像是干什么的?” 秦知秋还没有说话,一边的王贵已是又眼发光,“陛下,我知道,那一定便是传说中的慕容族控制的金矿。” “金矿?”秦风直起了腰。“你知道这件事?” 王贵点点头,“听到江浩坤说过,他与蛮人交易多年,蛮人与他交易时用得都是金子,江浩坤一直怀疑慕容宏控制区域之内有一个金矿。因为这些用来交易,购买武器的金条都是一模一样的模子铸出来的。蛮人居于大山之中,一向穷困,连银子,铜钱这些都很难拿出来,但购买武器却随时能拿出大量的金子来。” “这就有意思了!”秦风呵呵笑了起来。 “陛下,如果拿下这个金矿,我们可就又能发一笔横财了!”王贵也笑着道。“陛下,请允准我带兵前去剿灭这个慕容宏,既然吴岭将军已经确定了他们最后的藏身地点,如果这个地方真是金矿的话,那慕容宏就不会离开哪里了,咱们一到,一逮一个准。” 秦风笑着站了起来,“我亲自去吧,去看看这个地方,看看是不是真如你所言,能发一笔横财,你还别说,我现在一听到金子可就是两眼放光,我估摸着,苏开荣要是听说了这回事,一定会从越京城飞奔而来,然后在我耳边碎碎念,让我快点出兵去收了这个金矿,好让他户部的库房有一点压箱底的货。” 王贵大笑起来,“苏户部倒的确是这个性子。这一次为了安置蛮人的银子的拨付,我亲自去越京城户部找他,他可是没给我一点好颜色,最后签字付款的时候,让我感到简直就是在挖他的肉啊!” “连着几场大仗,国家的确打空了。”秦风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大管家也当得不易。” “陛下,您亲自出征,要带多少人马去,我这便去挑选最精锐的部队随您出征!”王贵道。 “不必了,我带着敢死营去就够了。”秦风摆了摆手,“大山深处,行动不易,人数太多,后勤的压力太大,而且人多也起不了多少作用,三千敢死营足够了。” “可敢死营是骑兵啊?”王贵道。 “王郡守,我们敢死营上了马便是骑兵,下了马便是步卒。”一边的马猴反驳道:“陛下需要我们是什么兵种,我们就是什么兵种。” 王贵有些尴尬的一笑,烈火敢死营的士兵都是从全**队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本身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到了烈火敢死营后,听说还有一些特殊的训练,这支三千人的部队的战斗力,远超一般的部队。在横甸,他们就以三千骑硬生生的击垮了五千秦国骑兵。 皇帝既然要去,霍兵部也肯定是要跟着去的,两个宗师压阵,慕容宏这一次算是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了。 “抚远郡要抓紧时间分散安置蛮民,这一点,我已经给接受地的官员都说清楚了,谁敢怠慢,谁敢拖延,那我就摘了他们的乌纱帽,你们的任务,就是要将他们安全的送到安置地点去,这需要不少的士兵。而且北地四郡刚刚合并,有太多的事情离不开你这个郡守,记住了,王贵,做一个将军,需要杀伐果断,做一个郡守,却需要你权衡利蔽,当将军,有时候是零和,但当郡守,却需要共赢。” “多谢陛下教导,臣,一定会牢牢记住,做好这个郡守,为民谋利,造福一方。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为民谋利,造福一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不过只要抱有这个初心并一直努力的践行,那也就够了。”秦风笑着站了起来。“马猴,去准备吧,这一次进山是山地作战,你并不陌生,需要带什么,不需要带什么,不用我再给你说了吧!” 马猴连连点头:“陛下,这样的仗,我们当年在落英山脉可是打了多年呢!这里,与落英山脉也差不多吧。” 一天之后,由秦知秋作为向导,秦风,霍光两位宗师亲自压阵,三千人的敢死营踏上了进山的路途。 就在明军向着深山进军的时候,慕容宏带着一身的疲惫和近两百个伤痕累累的亲卫出现在了月亮湾之外。 月亮湾大峡谷,因为形似半弯残月而得名,而真正让月亮湾成为慕容族禁地的原因,却是因为在月亮湾中发现了一个储量丰富的金矿。几十年来,这个金矿成为了慕容一族迅速发展的推动力,他们利用开采出来的金子,前往山外购买大量的武器装备,这使得他们在当年的蛮族各部之中一枝独秀,到了慕容宏这一代,一统蛮部的机会终于成熟,而慕容宏也不负先辈的期望,这个从小就被送到前越去学习的蛮族领袖一统蛮族各部,仿照山外各国建立了中央集权的燕国。 当初出山之时雄心勃勃,现在却是一无所有的回来了,看着月亮湾峡谷的入口,慕容宏老泪纵横,虽然还不到五十岁,但这几个月的时光,却让他满头乌发,已经变得斑驳了。 这一次他损失的不仅是精锐的士兵,北地四郡的地盘,还有十数万蛮族百姓,没有了这些基本,蛮族想要再度复兴,不知还要等上多久。 “陛下,只要您还在,只要月亮湾还在,我们便不会灭亡,暂时的失败,只会让我们更加坚强,终有一天,我们再度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慕容明上前一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皇帝,低声安慰道。 擦干净眼泪,慕容宏点了点头。举步向着月亮湾入口处那座简易的城墙走了过去,城墙的大门被打开,一群士兵在一名将军的带领之下,急匆匆的冲了出来。 “陛下!”将领看着慕容宏以及他身后的那些人,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老三,进去再说!”慕容宏冲他摆了摆手,低着头,急行进入到了城墙之内。 月亮湾只有一千慕容族最为核心的子弟兵,统率者是慕容宏的三弟慕容刚,但在这里挖矿淘金的却有数千人,却基本上都是这么多年来慕容一族一统蛮部的过程之中抓来的俘虏,这些人在燕国是不存在的,他们原本的部族都认为他们已经死亡,却谁也想不到,他们被关押在这里,每日都在为慕容一族创造着财富,直到他们死亡。 这里与世隔绝,除了极少数人知道月亮湾的存在。他们从来不向外部派出人手,唯一得到消息的来源,便是每隔一段时间,慕容一族会派人来取走这里铸成的金条之时来的人向他们传达外部发生的一切。 这一次,蛮部大败,自然没有人再来到这里,慕容刚自然也不知道,曾经形式一片大好的燕国,已经彻底失败了。 但看到慕容宏一行的惨相,慕容刚也知道大事不妙。 紧闭的屋内,慕容刚满脸悲伤,曾经强大的燕国就这样完了?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可说出这话来的,却是燕国的皇帝,慕容宏。 “大哥,以后我们怎么办?那支追踪你的明军,会不会发现这个地方?”慕容刚问道。 “他们暂时被我们引到了另一个方向上。但那支明军山地作战追踪的经验相当丰富,用不了多久便会发现上了当,他们会回头,虽然一时之间找不到这里来,但他们抓不到我,绝不会放弃,所以这里,迟早还是会被他们发现的。”慕容宏的脑子相当的清晰。 “那我们该怎么做?”慕容刚有些着急,“那岂不是说,月亮湾金矿保不住了?” “必须得保住。”慕容宏脸色阴沉地道:“现在不能让明人发现这里的唯一的方法,就是我们掩藏好这里的一切痕迹,然后离开。离这里越远越好。” “我们离开容易,把这里的一切痕迹掩藏也不难,但这里还有几千奴隶呢,怎么办?”慕容刚问道:“这些人对我们可是极度仇恨的。” 慕容宏冷冷地举起手来,在脖子之上比划了一下。 “全杀了?”慕容刚打了一个寒噤。 “全杀了。”慕容宏道:“老三,我们这一辈子是无法翻身了,我们要把月亮湾金矿留给我们的子孙。” 第八百零八章:死的慕容宏才是最安全的 吴岭将自己的军队隐藏在距离月亮湾半天左右的一处隐蔽所在,自己却带都着王思上了山巅,居高临下的监视着月亮湾的一举一动。 自从慕容宏进了月亮湾之后,内里的行动就显得诡异了起来,连每日的例行巡逻也不见了踪影,这倒是让吴岭的行动方便了许多,不再费心思躲避。 与早前见到的忙碌的景像不一样,这几天,月亮湾里忙忙碌碌的景象不见了,所有的活动似乎都停止了下来,那些戴着锁链的奴隶都在那一排排的木屋之中不见出来,似乎月亮湾里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 “吴将军,他们想干什么?” “不知道!”吴岭懒得费心思去猜,现在他要做的,只是盯好这里,然后等着山外的援军抵达,然后一举拿下这里,便万事大吉了。 “秦将军离开这里已经六天了,您估摸着,还要几天山外的援军才会抵达?”王思问道。 “难说。”吴岭想了想道:“抚远郡王贵的兵马比不上大明军队有极高的行动力,从接到情报到动员军队出征,即便是王贵带着最精锐的部队轻装前进,天气又好,老天爷不作怪的话,起码也得十天功夫。” “那算是秦将军出去花费的时间,我们岂不是还要等上五六天甚至更长?”王思有些懊恼:“要是慕容宏想跑,那我们怎么办?” “跑?这里对于慕容宏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他大概不会跑,而且他不是以为我们已经被甩掉了吗?” “我是说万一!”王思强调道。 “如果这个万一真的发生了,那我们也只能动手了。”吴岭沉吟道:“其实慕容宏的兵马也不多,这两天我观察了一下,兵力大概也就一千出头,他们呆在内里我们这点兵力不够瞧,月亮湾这种地形,就只有一个入口,硬攻的话伤亡很大,但如果他们跑了出来在外面与其作战的话,那我们的胜面还要大一些。” “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慕容宏说不定就抓不住了。那家伙如果要跑,这深山老林的,他随便往地里一猫,怎么找?”王思道。 “是啊,慕容宏武道修为极高,如果不能将他堵在月亮湾里而是在外作战的话,他随时都有可能脱身。”吴岭点了点头。 “不过这样的人,如果失去了他所有的部属,也就一介武夫了,不足为虑。小泥鳅翻不出什么大浪来。”王思有些不屑地笑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像慕容宏这样的枭雄,你给他一点点阳光,他就能给你整出耀眼的光芒来,所以对我们大明来说,这样的家伙,还是变成一个死人更安全。别忘了,现在大明境内还有十几万蛮人百姓,正在被分散遣往各地,万一让慕容宏跑了,这些人不定心里还有些想头,到时候说不定又掀起什么风浪来。” “你说得不错,慕容宏这样的人,还是变成尸体更让人放心一些。”毫无征兆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吴岭与王思两人瞬间都僵住了。王思霍然转身,手按上了刀柄,呛然一声,也鞘半截,吴岭身子侧转的同时,一只手已是拿着弩箭,反手从胁下探出,不管三七二十一,嗖的一声一枚弩箭已是射了出来,在弩箭射出的同时,他横移数尺,转身,铁枪平举。 然后两人的脸色都变得极是精采。 “陛下!”两人同时喊了出来。 秦风与霍光站在两人身后,正玩味地看着他们,秦风的手指头勾着刚刚吴岭射出来的那枚弩箭,正在手上滴溜溜的转着。 “陛下,箭上有毒!”吴岭有些不好意思的提醒道。 “哦?”秦风拿起弩箭凑到鼻端嗅了嗅,“自己涂上去的?” “是,平时行军之中便随手采集一些毒草毒虫什么的,没事的时候便提炼出毒液,涂在箭头之上。”吴岭道。 秦风笑着将箭头扔还给了吴岭,“那你还是自己收着吧。王思,刚刚你的反应可是错的,这样转过来,那怕对手武功不如你,也能在这一瞬间有好几种方法干掉你,看到你们吴将军的反应了吗?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干一箭再说,不管伤不伤得了敌人,但都能为自己争取到转身的时间。” 王思赫然道:“陛下教训得是。微臣记得了。” “有这个反应已经不错啦!”霍光笑着解围,“不是每个人都是吴岭的。” 秦风大笑,与霍光两人一齐走到前头,看着山脚底下的月亮湾,“这就是慕容宏的聚宝盆吧?的确够隐秘。” “陛下,您怎么过来啦?”吴岭有些不解地看着秦风,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出山去找援兵的秦知秋还没有回来,皇帝陛下倒神出鬼没地站到了自己的身旁。 “本来我是要去沙阳郡与齐人打打交道的,不过抚远郡出了些麻烦,所以我顺道去哪里解决一些问题,正要走,秦知秋回去了。听说你抓到了慕容宏的尾巴,还发现了这么一个聚宝盆,我怎么不来亲自看看?” 一边的霍光笑道:“吴岭,咱们的陛下听说这里有个金矿,那眼睛立马便也变得金光灿灿了,准备弄点金子回去压库房呢,嫌敢死营走得慢,便与我先过来了。” “来得援军是敢死营?”吴岭惊喜地道,他的麾下,便有当初秦风留给他的五百敢死营,这些人的战斗力,让他是叹为观止,不管是个人战斗力还是配合作战,都堪称恐怖。 “不错,是敢死营。”秦风点了点头。 吴岭转头看着王思:“那我先前的估计有误,如果是敢死营的话,最多还有两天,他们便能出现在这里了。” “差不多两天吧。”秦风下巴朝着山下点了点:“下头有什么动静?” “非但没有动静,而且表现还很反常。”吴岭将自己观察到的景象跟秦风说了一遍,“不知道这慕容宏到底在搞什么鬼?” “一千多士兵,还有数千奴隶!如果慕容宏都动员起来,那力量也不小啊!”秦风沉吟道。 “陛下,那些奴隶都戴着脚镣,看起来慕容宏对他们甚是防范,我想这些人不会为慕容宏所用,关键是这月亮湾入口狭窄,蛮人又在哪里建起了城墙,上面有不少弩机等重武器,要不是如此,我早就率兵杀进去了。” “嗯,你的谨慎是对的,我可不想在这里折损我勇敢的士兵,对付一群穷途末路的家伙,也不用太着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秦风道,“再等等吧,王思在这里继续盯着,吴岭你带我去看看你的士兵吧,在山里跑了几个月,辛苦了。” “为陛下效力,谈何辛苦?”吴岭道:“陛下请,末将把军队隐藏在距这里半日路程的一处隐蔽所在。前些时日,蛮人还每天都有人巡逻,我不得不躲远一点,这两天有些古怪,他们连巡逻兵也不派出来了。” 秦风一下子站住了,看向吴岭:“你说这几天他们巡逻兵也不派了?” “是啊!” 秦风与霍光两人对视了一眼:“陛下,看这样子,慕容宏是不要要跑啊!” “有这种可能。”秦风点了点头,“不过我们两个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他还能往那里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吴岭,或者我们就要靠你手头的兵力,与他们打一场啦!” 有了两个绝顶武力的宗师到此助阵,吴岭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有陛下和霍兵部在,吴岭可是信心十足,只要陛下和霍兵部能够冲破那关口,那一切便都容易了。” 霍光大笑起来:“吴岭,你有胆子,居然敢让陛下做你的马前卒,给你去打头阵。” 吴岭嘿然一笑:“末将倒想去打头阵,可末将这点修为不能成事,只能坏事啊!所以只能劳动陛下和霍兵部了。” 说是半日路程,但也只是对普通士兵而言,这三人的脚程都是极快,不到一个时辰,便出现在了入山的部队之前,看到秦风,呼啦啦的上千人齐唰唰地拜倒在地上。 这一千多人,三分之一是前敢死营的士兵,另外三分之一强一些的是鹰巢的鹰隼,只有三百余人是吴岭挑选出来的,前面两部无疑是对秦风最为忠心的军队。 “弟兄们都辛苦了,这可是在战场之上,只行军礼!”秦风踏上几步,伸手扶起一个跪在前排的年轻的士兵,“你是敢死营的老兵,应当是太平城里出来的吧,叫何小三对不对,你爹叫何老二,雕得一手好石刻。” 叫何小三的士兵兴奋的满脸红光,在一众人羡慕的眼神之中,昂首挺胸,大声道:“回陛下,小人是何小三。” “不错不错,记得你刚伍的时候,瘦骨嶙峋的,现在倒是壮实了不少,你爹可是第一批上太平城的人,现在过得怎么样?” “回陛下的话,我爹现在已经升成大匠了,家里起了里外三进的大瓦房。” 秦风大笑:“不错不错,大匠啊,那一个月的薪饷,都能比得上我们的霍兵部了。” 跟在后面的吴岭看着皇帝行走在士兵之间,对于敢死营的那些老兵,居然能随口说出名字来,心中不禁有些骇然,难怪这些士卒一个个都愿为皇帝效死。 第八百零九章:提前行动 吴岭睡得跟头死猪一般,这几个月来,作为这支部队的头头,他可当真是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的对手可也不是一般人,这段时间多外表看起来他很放松,实际上一根弦崩得紧紧的,如履薄冰。 今天可就不一样了,队伍里一下子来了两个宗师,他可就放下一切心思,什么也不用想,只管将自己完全放松下来,好好地补补觉,也让自己的精神彻底放松一下。 而整个驻扎地,士兵们的鼾声此起彼伏,汇聚在一起,倒也是声势巨大。 这可就苦了秦风与霍光两人了,他们两个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与士兵们一齐挤在一拢堆了,即便是带兵在外,他们也有独立的帐蓬,大帐之外把守森严,守卫的士兵别说打鼾了,打个屁也得把**儿夹紧了,免得声响太大影响了大帐内的皇帝休息。 “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秦风靠着一株大树,看着树林里睡姿千奇百怪的队伍,他们有的将自己捆在树上,有的将几个树枝扎在一起,在空中做了一个小窝,有的跨骑在树杈之上,但无一例外的是,都睡得格外香甜。“当年在落英山脉的时候,还有后来到了越国最初的那一段日子,我也与他们一样,倒头就能睡,就算是打雷也不见得就将我弄醒了,可是看看现在,居然睡不着了。” 霍光笑了起来,“人的本能本来就是贪图安逸的,要不然都说意志需要磨练呢!陛下,过去的日子你只能怀念了,再也回不到以前罗。” “说得是啊,过去虽然很苦,但真的很有一些值得怀念的时光呢!”秦风微笑道,“看着他们,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啊!” 两人相视而笑,靠在树上,闭上了眼睛,每个人都有值得怀念的过去,秦风有,霍光又何尝没有呢? 片刻之后,两人突然同时睁开了眼睛。 “看来吴岭这个好觉睡不成了。”秦风道:“听脚步声和喘息声,应当是王思回来了。一定是月亮湾那里出了什么事了。” 霍光一笑,伸手在身边一片树叶之上撸下一滴水珠,屈指一弹,那水珠飞到了吴岭的脸上,啪的一下炸裂开来,化成丝丝水雾,落在了吴岭的脸上。 吴岭应声弹了起来,人还没有站直,放在身边的铁枪已经抓起横在了胸前。 而王思也在同一时刻,如飞一般的出现在几人的面前。 “陛下,出事啦!”他气喘吁吁地道。 吴岭眨巴了一下眼睛,终于弄明白了眼前的状况,没好气的丢了铁枪,撕下一片宽大的叶子,借着上面的露水揉擦着自己的脸庞,“这个慕容宏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啦,真是的,死到临头,也不老老实实的,还蹦哒个什么劲儿,也不嫌累!” 在他的心目之,皇帝与霍兵部两位宗师齐临,敢死营也在赶来的路上,这慕容宏还玩个屁啊? 秦风大笑,“正因为死到临头,这才要垂死挣扎啊!王思,别急,慢慢说,月亮湾里出了什么事啦?” “他们在杀人。”王思道。 “杀人?”几人都惊讶起来。“杀什么人?” “最初是蛮兵将那些奴隶往矿洞里赶,后来便起了冲突,那些奴隶反抗起来了,双方大打出手,不过我看那些奴隶完全不是对手。”王思道:“我怀疑是慕容宏要开溜,所以这才赶紧回来报信,那里还留着几个士兵监视着。” 秦风与霍光对视了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慕容宏在杀那些开矿的奴隶,那就的确是要跑了,吴岭,马上集结队伍,我们去把他们堵在月亮湾里。” “陛下,月亮湾前头有寨墙,往里不知有多深,通往哪里,这些我们都没有探清,现在人手不足啊!”吴岭有些发楞。“不等敢死营了么?” “不等了!”秦风摇头:“我怀疑慕容宏嗅到什么味儿了,要是让他溜了出去,接下来又是一场漫长的追杀,一个搞不好,就会又让他溜掉,只能靠我们这里的人了。吴岭,你选两百个武道修为来错的人跟着霍兵部身两侧山上下去,我带着其它人的去正面突破。” “是,陛下。”吴岭点了点头,迅速地集结队伍,点起了两百人交给了霍光。 “从这里到月亮湾,以士兵们的脚程,最快要多久?” 吴岭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色:“陛下,最快也要到黎明时分。” “我们走!”不再多话,秦风转头便行,霍光则带着另外两百名士兵,踏上了另一条道路。 月亮湾内,乱成一团。 正如秦风所料,完全冷静下来的慕容宏慢慢地回过味儿来,这种人,当危险渐渐的逼近他时,有着一种野兽般的直觉。而当这种感觉愈来愈浓烈的时候,就迫使他深入的去想这个威胁的来源。 他终于想明白了。 一个追了他几个月,自己使尽了所有的办法都不曾甩脱的对手,怎么突然之间就在数天之间被自己摆脱了呢? 一切都来得太容易。 但太容易得来的东西,都值得怀疑。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对方真得被自己甩脱了。而另一种,就是对方已经锁定了自己位置,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却又不足以拿下自己,所以他们在故意的麻痹自己,等待援兵。这第二种可能立时便让他毛骨悚然。 他宁可相信第二种。必须马上走。 马上离开这里,但又还想掩藏住月亮湾的秘密,那就必须杀掉这里所有的奴隶。他一声令下,蛮兵们开始将奴隶往矿洞里赶,这里面有无数的矿洞,将他们赶进去,洞口一封,万事大吉。但让慕容宏没有想到的是,这些看起来早就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奴隶,早已有没有了思想的奴隶,竟然在这个时候反抗了起来。 那时已经有一大半人已经被赶进了矿洞,士兵们开始封住矿洞的时候,剩下的,那些还在被往矿洞里趋赶的奴隶暴发了,生或死的边缘,即便是再麻木不仁的人,总会还要想着挣扎一下子的。 月亮湾里立刻陷入到了一场杀戮当中。 这让慕容宏很恼火,因为这会浪费时间,也会浪费他士兵的力气。他甚至亲自加入到了杀戮之中,该死的奴隶,为什么不老老实实的去死呢? 这些奴隶戴着镣铐,手无寸铁,在这些蛮兵精锐面前,的确只有挨刀的份,但他们仍然嘶吼着,愤怒的扑向对方,哪怕不能伤着对手,吐对手一口唾沫,那也是好的。 外面还剩下差不多两千奴隶,即便是两千头猪,站在哪里任由你砍,要将他们全部砍死也需要一定时间,更何况这是两千余活生生的人。 这场杀戳持续了数个时辰,当外面的奴隶全都躺倒在血泊中的时候,月亮湾里溪水都已经变成了血红,士兵们都沉默着,整个月亮湾里只剩下了呼啸的风声,哗哗的水声,以及那些已经被封死在矿洞中的奴隶们隐隐传出来的嚎哭声。 “慕容刚!”染了满身鲜血的慕容宏厉声叫道。 同样身上染满了血迹的慕容刚几步跨到了慕容宏面前:“陛下有何吩咐?” “你马上带人去月亮湾水库,掘开堤坝,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便放水,大水会将这里所有的一切痕迹都冲毁,大水过后,这里,将不复存在,没有人会想到这里有着无穷的财富!放完水之后,你马上沿小道去我跟你说的那个地方汇合。” “是,陛下!”慕容刚点点头,转身离去。 “慕容明,带人将这些尸体都给我塞进矿洞中,不能让明人发现这里死了这么多人,要是氧化物了们知道了,他们一定会仔细搜索这一带,我们的秘密就藏不住了。” “是,陛下!”慕容明马上指挥着已然十分疲惫的士兵们,将尸体一具具的扔到矿洞之中。慕容宏拄着刀,坐在一块大岩石上,看着腥红的月亮湾,他的眼睛也变得血红一片。 天际出现了一丝曙光,霍光带着两百名士兵也爬上了山顶,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腥红的月亮湾,以及一支百余人的蛮兵,正在月亮湾的底部向着内里匆匆行进。 “慕容宏要偷偷开溜,哈哈,这可要便宜我啦!”霍光大喜,他以为这是慕容宏知道大事不妙,声东击西,独自开溜的节奏。“走,缀上他们,将他们拦住。” 一支队伍在谷底,一支队伍在山顶,两支队伍都在拼命的向前,直到霍光看到前方的大山将月亮湾峡谷封住,眼前出现了一个波光盈盈的水库,他才猛然省悟对方想要干什么。这个月亮湾根本就是一个死胡同,蛮人在这里修建了一道堤坝,生生地造出了一个水库。 他们是要掘堤冲毁月亮湾里的一切。 “下山,阻止他们!”霍光厉声叫道,真让这些人掘开了堤坝,正在月亮湾里的明军可就大事不妙。除了少数人,只怕绝大多数都会被洪水吞噬掉。 而此时,秦风带着吴岭以及八百余明军已经抵达了月亮湾的正前方,秦风提着战刀,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第八百一十章:攻陷 封住月亮湾的城墙之上,两个望楼之上的蛮兵一直在关注着发生在内里的这一场屠杀,丝毫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异样,直到明军的脚步声传来,两人这才回过头来。 两人的脸色瞬间都僵在了那里,嘴巴大张着,一时之间,却又发不出什么声音来,好半晌,一人终于反应过来,来不及去拿地上的钟槌,直接挥动手里的佩刀,重重的砸在悬吊在望楼的铜钟之上。 当当的声响,瞬间击碎了黎明之间最后的那一些朦胧,薄薄的雾蔼似乎在也钟声悠长的响声之中被一扫而空,对面的明军距离他们只有数百步了。 直到此时,另一个蛮兵才省悟过来,他刚刚就站在钟下,巨大的铜钟响声让他的耳朵仍在嗡嗡作响,他扯起了嗓子,大声吼叫了起来。 “敌袭,敌袭!”耳内嗡嗡作响的他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听见,却认为自己没有喊出声音来,他急得一下子扑到城墙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拼命的吼叫起来。 “敌袭,敌袭!”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耳朵就在他拼命吼叫的时候,渗出了两缕血丝。 听到警钟,听到蛮兵的吼叫,数百明军齐声呐喊,加快了脚步,向着城墙冲来。 月亮湾内,钟声响起,慕容宏身体骤然一震,霍的站了起来。 敌袭的喊叫之声传来,所有正在搬运尸体投进那些矿洞的蛮兵伙直起了身子,迷茫地看向城墙。 一下刻,秦风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之上,自月亮湾中吹出来的山风将他的满头长发吹得向后笔直飘起,衣袂飘飘,长刀斜指,宛如天兵天将自天而降。 “慕容宏,咱们终于见面啦!”秦风看着站在对面远处,那个满身沾染了红色的血迹的人,不用问,他凭直觉就能感到,那个人就是慕容宏。 城墙之上,两个蛮兵挺着刀,嘶吼着扑向秦风。 秦风瞧都没有瞧他们,左手屈指两弹,两名蛮兵的额头正中,扑扑两声,便多了两个血洞,仰天跌倒。 长刀斜着一拖,崩崩的声音连接不断,城墙之上所有的弩机弓弦尽数从中断裂。长笑声中,秦风自城头之上一跃而下,反手一挥,长刀飞出,正正的插在城门之上,一道道蛛纹在厚重的城门之上延伸,然然裂成一块块的破板往下跌落,跌落的过程之中仍然在不断的碎裂,还没等完全落到地上,已经化为了飞灰,被风一吹,无影无踪。 铁刀又飞回到了秦风的手中。 长刀戟指慕容宏,秦风大喝道:“慕容宏,前来受死!” 听到士兵的呼喊,接着看到秦风的出现,慕容宏知道,自己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早前的感觉是对的,那个追踪自己的明国将军,的确是发现了自己最大的秘密,先前的故意消失,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把自己引到这里来,然后一网打尽罢了。 本来还有一丝最后的侥幸,即便丢掉了这个金矿,但自己脱身尚不是什么难题,但看到秦风,看到他杀死两名士兵的手段,看到他一刀破门的手段,这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宗师!”他喃喃地道,秦风居然已经成为了一代宗师。 秦风晋级宗师的时候,是在与秦军激烈作战的横甸战场,而那个时候,正阳郡下的蛮军已是大败,慕容宏已经开启了逃亡模式,并不知道这一切。 现在他明白,自己即便想逃,也无路可逃了。想在一个宗师面前逃跑,无异于痴人说梦。 隔着被破开的城门,他看到了明军正在呐喊着冲来,他缓缓地提起了先前插在地上的带血的刀,大刀前指,厉声喝道:“全体进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月亮湾内,所有的蛮军举起了他们的刀枪,疯狂的向着城门处涌来,他们都是慕容一族核心的武装力量,都是慕容最忠心的子弟兵。 秦风冷笑着举步向前,一脚重重的踏地在上,距离他尚有十数步的第一排蛮军骤然之间飞向了空中。 左手举起,向前虚虚一按,又是十余名蛮兵胸口莫名的塌陷了下去,一声不吭便软倒在了地上。 两招,连杀数十名蛮军,丝毫没有让蛮军有所退缩,反而更加凶狠地向前冲了过来,手中长矛并举,众人彼此之间挤得更紧了,对抗这样的武学大家,除了用人堆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如果让对方运动起来,那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秦风双手握紧了手里的战刀,混元真力瞬间注入到战刀之中,刀开始发亮,变红,这是最为狂暴的混元真力。 “死!”秦风厉啸声中,挥舞着通红的战刀,飞扑向迎面扑来的蛮军。 如果此时他是单身一人,他不会这样做,因为如果被这些蛮军困住,即便他是宗师,也得大费手脚,但此时在他的身后,还有八百余名明军精锐。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当秦风扑进蛮军之中的同时,吴岭一马当先,从被破开的城门之中冲了进来。 两支军队人数差不多,战斗力也相差不大,这支蛮军在装备之上也相当的完善,他们此时在防护之上比明军甚至还要强上很多,因为明军长期在山林之中追踪慕容宏,像铠甲这种沉重的东西,并没有穿在身上。 总体来说,两支军队的战斗力差不多,一支是要痛打落水狗,剿灭这最后的敌人,另一支却是自知灭亡在即,困兽犹斗,双方在这一瞬间,都是爆发出了比平时更强的战斗力,呼啸着冲杀到了一处。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倒下。 唯一不同的是,明军之中有一位宗师压阵,而蛮军之中没有,他们不得不动用了两名九级高手,慕容宏与慕容明两人一齐来对抗秦风。 这就给了吴岭机会,现场除去两位慕容氏的九级高手,秦风这位宗师之外,便只剩下了吴岭这样一位八级巅峰的好手,没有了高手的牵制,他手中铁枪吞吐纵横,在队伍的最前方为他的士兵们开路。 双方都有伤亡,但明军却大占上风。 慕容宏与慕容明两人并肩站在一起,两人在秦风的宗师之力面前,连自保都做不到,一次次的被击飞,一次次的勉力爬起来,其实两人都知道,现在的他们,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在拖延失败的时间而已。 两人再一次被击飞出去,这一次,功力稍差的慕容明再也坚持不住,秦风的内力如果仅仅是浑厚强大也就罢了,两位九级高手联手,再不济也能抵抗一阵子,但问题是,秦风的内力无比古怪,他们两个先前并没有与秦风交手的经验,先前看到秦风手中的铁刀犹如火炬,只道他的内力是极度阳刚的那一种,哪知甫一交手,秦风的真息内力却在至阳和至阴之中无缝切换,这就让人难受之极,更让他们恐惧的是,稍有不慎,秦风的内息便如同附骨之蛆一般偷偷摸摸的渗入体内,然后如同一根根钢针一般,向着自己的丹田之内爬行,如果有余暇,他们或者还能用自身的真气将其炼化,但现在,他们用尽全身的力气抵抗秦风都还嫌不够,又如何来抵挡来自体内的这些侵袭。 慕容宏一手扯着慕容明,慕容明已经站不直了。 秦风提着刀,一步步向两人逼近。这个时候,他莫名的想起了当年在落英山脉当中的事情,邓朴曾经告诉过他,当年他与束辉两人合力伏杀左立行,那时的邓朴是九级上的高手,束辉也摸到了九级的门槛,但他们在已经重伤的左立行面前,仍然感到力有不及,后来虽然杀了左立行,但两人却都是受了重伤,邓朴甚至还因此落下了病根,几乎绝了晋级宗师的希望,后来还是舒畅出手,才治好了他的暗伤。 现在,他对上了两个九级,不同的是,此时的他,正在巅峰,哪怕对手不是庸手,他仍然行有余力。 慕容宏用力的拖着慕容明,看着远处人数愈来愈占优势的明军,他惨然一笑,抬头向天,一轮骄阳此时刚好跃出山头。 “是时候了,我们不能活,至少也能拖着这些明军一起去死。”他喃喃地道,太阳升起,便是月亮湾的尽头水库里的洪水倾泄而下的时候,在那样的大自然的威力面前,面前的这些明军,除了秦风,其它的人谁都逃不过死亡。 他举起了刀,慕容明也举起了刀,两人一步一步地向着秦风挪去。 “要死,就一起死!”慕容宏狂吼着,向秦风扑了过去。 月亮湾的尽头,水库的堤坝之上,已经被挖出了一条沟壑,当初建造这个水坝的时候,便已经有了这方面的设想,这条沟壑只需再向下挖上数尺,便能触发机关,整个堤坝将会溃塌,洪水将会倾泄而下。 不过这数尺的深处,却成了他们永远也达不到的目标。堤坝之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蛮军的尸体,慕容刚的尸体,就静静的躺在那条他们已经挖了数尺的沟壑之中,死不瞑目。 第八百一十一章:蛮人的最终一曲 慕容明远远的飞了出去,半边身子浸在溪水之中,腥红的溪水将他的头完全淹没,这一次,他再也没有爬起来。 慕容宏单膝跪地,手扶在刀上,刀已经只剩下半截了。 他努力地抬起头,满是血污的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容,“要死,大家一起死。”他嘶吼着,每说一个字,便喷出一大口血来。 “看不出来你怎么拉着我们给你陪葬?”秦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战场,此时,明军已经大战上风了。 “听,你听!”慕容宏歪着头,“水,铺天盖地的水将会淹没一切,哈哈哈,秦风,你能躲得脱,跑得掉,你的这些士兵跑得掉吗?听到了吧,水声,大水过来啦!” 看着有些颠狂的慕容宏,秦风有些莫名其妙,哪里来的水?没理由慕容宏呼到了洪水来袭的声音,自己却没有听到。 这大概是疯狂之中的慕容宏出现了幻觉吧? 水声没有听到,倒是衣袂带风之声清晰的传到了耳中,那是霍光。 秦风抬头,霍光恰好出现在他的面前。 “慕容宏,别做梦了,水永远也不会来了,因为你派去挖坝的士兵,都已经死光了。”霍光看着慕容宏,冷冷地道。 “不,不会的,水会来的,你们听,水来了。”慕容宏吼叫着,抬首望着天,“太阳升起来了,洪水就要来啦!” “还真有水?”秦风看着霍光,问道。 霍光点点头:“这月亮湾是一个死胡同,最尽头人工筑起了堤坝,修了一个规模不小的水库,我们运气好,我带着士兵下山,发现了一队蛮兵正在奔向那里,起初以为是慕容宏,便跟了上去,没有想到,他们是去挖那个水坝的。” 秦风摇了摇头,“我们还真是运气好,要是你没有发现这些人,当真让水冲下来,咱们这些士兵可就遭殃了。” “我早就说过,你洪福齐天,深得老天爷眷顾!”霍光煞有介事地道。 秦风大笑,瞟了一眼对面的慕容宏:“慕容宏,念你也是一方豪杰,自己了断吧。” 慕容宏挣扎着爬了起来,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却没有预想中的洪水自峡湾内冲将出来,他高高的将刀举过头顶,艰难地拖着一条腿,向着秦风走过来。 “大燕皇帝,只会死在仇人的刀下,绝不会自杀!啊…….”他猛然发力,向前冲来。 秦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霍光摇摇头,正准备出手了结了他,一道人影从后头冲了过来,一柄铁枪哧的一声,穿透了慕容宏的胸膛,铁枪一挑,将他高高的举了起来,再随手一抖,慕容宏的尸体便卟嗵一声跌在了溪水之中,与慕容明两人肩并肩躺在了一块儿。 “你也配死在陛下手中,我呸!”吴岭拄着枪,喘着气,哼哼道。 因为有了两位宗师的介入,这场战事变得简单起来,当然,也因为慕容宏急于屠杀掉月亮湾中的那些奴隶,使得他们也疏于防范,明军的攻击时间选择的也极其巧妙,正是蛮人在一场屠杀之后,血气最为衰竭的时候,本来按着月亮湾的地理地形,没有大军的配合是很难拿下来的,现在,却已经落在了明军的手中。 一部分明军开始打扫战场,另一部分开始去挖那些被封住的矿洞,里面还有差不多两千奴隶被关在里头。 看着吴岭提着铁枪行走在遍地的尸体当中,看到还有蛮兵在挣扎,毫不留情的便是一枪扎下去,直接了结,霍光不由咋舌道:“这位吴将军心可真够硬的。慕容宏被收拾了,下一步陛下准备怎么安置他?这可是一柄锋利的刀子,但一个搞不好,也可能会伤了自己啊。上一次正阳大战,他下了辣手,陛下的案头,弹劾他的奏章还堆在哪里吧?带头的可是礼部的那位老大人,不好敷衍过去呢?” 秦风摸了摸下巴,“那位老大人已经被安抚下来了,兮儿带着小文小武两个小门去拜访了一次,老大人很开心,收了两个关门弟子,兮儿捎带着说了这件事,老大人虽然不满意,但看在两个关门弟子的身上,决定当一回缩头乌龟了,这位老大人不发话,绝大部分的弹章便都会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剩下的我不理会他们,他们也会知趣地不作声了。” 霍光哧的一笑:“为了这个吴岭,陛下还搭上了小文小武,这牺牲也太大了吧?吴岭,他值得吗?” “不仅仅是他值不值得的问题。”秦风微微一笑。 霍光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陛下对那吴忻还一直是心有歉意。所以把这份歉意转嫁到了吴岭的身上。” “就算有一点吧。吴忻这个人,可惜了。”秦风叹气,“不过吴岭是一个狠人,一群绵羊交到他手上,转眼之间,他便能给你弄成一群饿狼,此人坚韧,又是科班出身的武官,有陈志华的学识,但却比陈志华更狠,说句老实话,我们现在的军官之中,能与他较一较高下的也就只有小猫了。” “小猫的心软。”霍光摇头道。“像杀俘这种事情,小猫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那也得分时候。”秦风一笑:“从红儿死后,小猫的心可就变硬了。” “这么说,陛下是准备要重用这吴岭了?”霍光问道。 秦风点了点头,“这事儿了结了之后,我会从王贵的手下调走五千人交给吴岭,然后让他去与齐国交交手,如果他能过了这一关的话,那我准备把这个方向上的军队都交给他来统筹。” “小猫呢?” 秦风笑了起来:“霍兄,你现在已经是宗师了,我可不敢还委屈你呆在兵部尚书这个位置之上做些俗事,到时候,我让小猫来接你的班,这样我也能安心,兵部掌管天下兵马,别人我还真不放心,你好歹还辛苦两年,到时候你便可和贺师一样,自由自在的去探寻大道。” “吾所愿也,不敢请尔。”霍光抚须大笑,“不过陛下,即便到了那时,我霍光也是随叫随到。” “当然,一统天下,最终还是要与齐国硬碰硬的,他们可不是秦国。”秦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说别的,光是一个南天门,就够我头疼的。没有顶级的武力压阵,这心里就没底儿啊。” “如今的南天门可比不得前唐时期了。”霍光笑道:“就算还有些底蕴,也不像那个时候让人根本提不起与他们对抗的心思。”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秦风摸了摸脑袋,“可纵观我们大明,算来算去,也就这么几个呢,可惜傅抱石,毕万剑这样的人不能为我所用,否则那就无所畏惧了。” “楚国的万剑宗,谁说得定呢?”霍光道:“他们的态度一直便很暖昧。” “如果有一天我要对楚国动手,搞不好他们就是障碍。”秦风叹息道:“毕万剑我不熟,但傅抱石,那可真是一个人物。” “杨致到时候是一个可以用的棋子,傅抱石不好说,但毕万剑是一个把宗门传承看得比国家兴亡要重得多的人,杨致是他致力培养的人,到时候说不定便能起到作用。” “杨致这家伙?嘿嘿!”秦风得意的笑了起来,“他知道我已经晋级宗师,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在地上打滚!” 霍光先是一愣,接着大笑起来。“真气得在地上打滚倒是一件好事,如果不肯服输,必然会戮力前行,他是毕万剑看中的人,为了他毕万剑不惜得罪闵若英,可见杨致的确是一个有天赋的人,如果他也能很快的晋级宗师的话,那我们便又我了一件大杀器,说起来这杨致的这驭剑术,当真有了宗师的实力,可就真得不得了。” “毕万剑如何?” “当年在文家菜馆,听文老说过,真打起来,他不见得是毕万剑的对手,毕竟毕万剑要更年轻一些。” “这就有些可怕了!”秦风摸着下巴,“能让文老说出这样的话来,那毕万剑岂不是可以说是天下第一了。” “竹海一曲,送走李挚,此人功力,可见一斑。”霍光摊了摊手,道。 说话间,一个被封住的矿洞终于被挖开了一个可供人出入的口子,看到从内里冲出来的那些奴隶,秦风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些人怎么办?” “当然要送下山去,与山下的蛮人一样,分散安置。”秦风道。“这里,我们派另外的人来接手,一个金矿呢!当真是嗑睡就有人送枕头来。我现在需要钱呢,需要大量的钱。用了金子压库底儿,我便可以多印一些钞票了。” “苏开荣这一回要笑得合不拢嘴了。”霍光笑道。 “我也一样,你看我现在就笑得合不拢嘴了。”秦风笑咪咪地道:“走,咱们去里头看看,这里应当还有一些存货的,吴岭,找到了没有?” 远处,传来了吴岭的声音:“陛下,找到了,正在砸门,龟儿子的门是铁的,还挺结实。” 第八百一十二章:心悦诚服 十几个士兵找来了一根圆木,吆喝声,重重地撞向厚厚的铁门,连续几次之后,大门终于变形,向内凹进,再连接着撞了几下,沉重的铁门终于向内里倒了下去。 吴岭举步走了进去,铁门之后,是一间卧室,看情形,里面原来应当住着十个左右的士兵,墙上还挂着刀盾等物,当然,这间屋子的主人们,现在应当都躺在了外面的血泊之中。这间屋子的最里头,还有一肩小门,推开小门,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一排排的木箱子。 吴岭走到了箱子跟前,掀开了箱子盖,瞬间,他的整个脸都被映成了金黄色,跟在他身后的士兵都齐齐的惊呼了起来。 箱子里,整整齐齐的码着一块块的金砖。屋子里起码有数十个这样的箱子,如果都装着的是金子的话,那这可是一笔惊人的财富。 啪的一声,吴岭合上了盖子,转过身来,对着所有士兵道:“所有人,都出去,记住,你们什么也没有看到,都听清楚了吗?” “明白!”士兵们齐齐转身,向着外面走去。 秦风与霍光走了进来,吴岭指着这些箱子,说话都有些结巴了:“陛下,金子,全是金子。” 一个个的箱子在秦风的面前被打开,满满的金子晃花了秦风的眼,也将屋里映得金光灿灿。 “老霍,我们这是发财啦?”秦风呵呵笑着。 “陛下,当真是发财啦!”霍光掏出一枚金块,在手里抛上抛下。 “要论发财快,果然还是打家劫舍啊!”秦风大笑起来,“有了这些金子,我们这一仗的成本总算是回来啦!至少能不亏本儿。” “如果还能从齐国抠一点回来,那就是净赚啦!”霍光笑嘻嘻的将金块抛回到箱子里,发出叮的一声清脆的响声。 吴岭目瞪口呆地看着皇帝与兵部尚书两人看到钱笑眯起来的眼睛,嘴里说着的也不是什么国计民生,而是在想着怎么从齐国抠一点钱回来,这与他想象中的皇帝差了太远。当年他与吴昕在一起的时候,听得最多的就是要解民倒悬,推翻暴政,怎么现在看起来,真正应该想这些的皇帝,似乎压根就没有想这些。 秦风看了一眼吴岭,笑问道:“怎么啦,被这些金子可晃花了眼啊?” “不是,我是……”吴岭吞吞吐吐。 “是不是觉得陛下见钱眼开,有些不合你的想象和期望啊?”霍光人老成精,一眼便看穿了吴岭的心思。 吴岭尴尬的一笑。 秦风大笑,随手拖过了一口箱子坐在了屁股下:“吴岭啊,钱是好东西哦!你看看外面的这些士兵,他们身上的装备要多少钱你知道吗?他们每个人的薪水听起来不多吧,一个刚刚入伍的士兵,一年大概是五十两银子,一个入伍三年以上的老兵,只要不犯错的话,每年的饷银是一百两,算到每个月,还不到十两。” “其实大明士兵的薪饷已经很高了。”吴岭摇头道。 “这只是个人而已,如果你将这个数字剩上十万呢?”秦风一摊手,竖起了一根手指:“一千万两。这就是我养不起太多的士兵的原因啊。” “这里的金子看起来很多吧?但那又怎样,了不起够我一年的军费。”秦风嗵嗵地拍着屁股下的箱子,“一转眼儿,就没啦!但我们大明这么大,官员的薪饷,救灾抚困,修建架桥,每一笔开支说出来都能吓死人。普通人家,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酷酣茶,一个国家,也是如此呢!” 吴岭点头:“是我想得简单啦。” “所以啊,那些口口声声说要造福百姓,解民倒悬的不见得真正懂得怎么去做到这些事情,而一个满身铜臭的皇帝,也不见得就是一个坏皇帝,当然,前提是他没有把这些钱搂到自己怀里。”秦风笑吟吟地道:“没钱不好办事啊!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磨,对于我来说,有钱,才能让大明转起来啊。” “陛下,是臣肤浅了。陛下进入越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吴鉴内库里的钱全都转到了国库,还裁撤了宫内绝大部分的宫女,为世人所称道。像陛下这样贤明的皇帝,纵观历史,也找不出几个来。”吴岭心悦诚服。 秦风大笑:“不准确,我可没有全部都转到国库,你们的皇后娘娘出身大家,大方惯了,我得给她留点私房钱啊,不然她一声喊赏钱,结果乐公公来一句娘娘,没钱,那就尴尬啦是不是?” 听到秦风这样说,霍光与吴岭都是大笑起来。 笑声之中,秦风的手指头点着吴岭:“你也知道我贤明,是个好皇帝,却还在深山里藏了好几年,造了我几年的反,为了抓到你,我们可是费了大心思的。” 吴岭的笑声戛然而止。 “陛下,是臣错了,臣拘泥于吴将军的恩义,而忘了吴将军的本心。请陛下治罪!”吴岭跪了下来。 秦风微微点头:“吴岭是一个好将军,可是明珠暗投。有一句说怎么说来着,卿本佳人,奈何作贼啊?可惜了他这个人。吴岭啊,既然你知道吴昕的本心,那以后就好好的做事吧,大明愈强大,大明的百姓的日子就会过得愈好,吴昕地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是,陛下。”吴岭重重的叩了一个头,从这一刻起,他对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帝,终于做到了心悦诚服。 “起来吧,吴岭,出山之后,我会给你一支五千人的军队,从王贵现在的部队里调出来,王贵的兵现在的战斗力与我大明其它军队比,还是有相当的差距的,拿出你的本事来,把这五千人变成凶狠的恶狼,我需要你这头狮子带着这群恶狼去撕咬齐国这只猛虎。” “陛下您就看我的吧!”吴岭用力的捶着自己的胸膛。 “行,你出去安排士兵们休息吧,那些奴隶的镣铐暂时不要去除了,但让他们吃好喝好,善待他们,等马猴带着敢死营上来之后,我们就有了充裕的人手了。”秦风道:“我还得再数数这里的金子,好好乐呵乐呵!” “是陛下!”吴岭芫尔一笑,低头退了几步,这才转身,大步走出门去。 看着吴岭的背影,霍光笑道:“这头狮子真正被你收复了,这样的人,一旦服了一个人,这一辈子便不会背叛。恭喜陛下,又得猛将。” “他不仅是猛将,还可以变成帅才。”秦风笑咪咪地道:“陈志华,吴岭,是我最看好的武将,方大治,金圣南,是我大明最有前途的文臣,他们都还很年轻呢,未来几十年,他们将成为大明的脊梁。” “陛下,他们是大明的脊梁的不错,您您却是这大明的魂儿。”霍光道:“正是因为有了您这个魂儿,这才会让脊梁挺直。”霍光道。 “这马屁拍得我浑身舒坦。”秦风一跃而起,一伸手,哗啦啦一阵阵乱响,几个箱子被他翻倒在地上,他呈大字摊开在金灿灿的金块上面。 “躺在金子上面的感觉也不怎么舒服吗,有些硌肉!”他拿起几块金子,盖在自己脸上。 看着秦风的模样,霍光摇头,忍住笑,向外走去:“陛下您便在这儿躺会儿吧,我出去瞧瞧。” 一天过后,马猴率领的三千敢死营抵达了月亮湾,但战斗已经结束了,兴冲冲赶来的马猴傻了眼,见到秦风,不无哀怨地道:“陛下,敢情我们辛辛苦苦地一路跋山涉水,居然就是来打扫战场,押送俘虏的?” “不,当然不!”秦风咚咚的拍着一口口的箱子,“还有金子,这屋里,全是金子。你得给我搬出去,一块也不能少的搬回到越京城去,让苏开荣那个老财迷开开眼。” “全是金子?”马猴也傻了眼。 “来来来,让你这个穷小子见识一下。”秦风揭开一个箱盖子,笑咪咪地看着马猴。 “哇哦!”马猴与秦风一个德性,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马猴一下子扑倒在满箱子的金子上面,伸开双手扒拉着金子,“陛下,我们发财啦!” 第三天,所有的金子被打包,由敢死营护送运往山外,月亮湾留下了一千士兵驻守,不久之后,会有新的开矿工人抵达这里,重新启动这个金矿,开采出来的金子,将源源不绝的运抵到越京城的国库,把那些从大明建国以来从来都显得空荡荡的库房一一填满。然后又从这些国库变成一道道现金流,流向大明各个地方,让那些原本干涸的地方充满润泽,惠及大明所有百姓。 十数天之后,一路车马奔向越京城,另一路人马却奔向正阳郡,秦风的车驾正式启程前往沙阳郡,在哪里,他将迎来下一个挑战,这一战最后的收官之敌,齐国。 王贵站在界碑之上,目送着弟弟王筠与吴岭各自带着五千人随着皇帝向着正阳郡开拔。从今天开始,他就要正式转行,成为一个文官了。 第八百一十三章:强烈反对 明国在同一段时间之内,打了三场大仗。 平定国内乱局,剿灭江浩坤,终结了蛮人政权大燕;抗击秦国入侵,中平郡横甸一战,杀邓朴邓素,挥兵势如破竹,击溃秦国十万大军,收复被秦人夺去的开平郡,逼迫秦人签定城下之盟;而在沙阳郡,仅仅凭着两个野战营,生生地顶住了齐国数万大军的强攻,在前两个战场大局已定的情况之下,面对着明军源源不断的开往沙阳郡的援军,齐人选择了撤退。 三战,两胜一平,天下震动,明国也因为这三战,地位从原来的添居末尾,一跃超过秦国,到了第三。甚至在秦人和齐人的眼中,明军的战斗力已经跃居天下第二,将楚人甩在了身后。 受到震动最大的,当然是楚国。 当明国特使抵达楚国上京城面见皇帝闵若英,提出三国共击齐国的建议之后,楚国朝堂之上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让明国特使没有想到的是,反对最激烈的居然是与明国关系相当亲密的现任兵部尚书程务本。这个结果,也让楚国上下极为惊讶,在所有人的心目之中,最支持双方结盟共击齐国的,难道不应该是程务本吗? 程务本在明国待了很长的时间,在秦风还只是一个地方割居军阀的时候,程务本甚至加入到了太平军的队伍之中,为太平军出谋划策,策划了一次次的对前越的行动,在太平军最终颠覆越国夺取政权的行动之中,可以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没有人会想到程务本会反对,连闵若英也没有想到。 程务本是前朝老臣,又是本朝当中唯一一个受封国公的朝臣,自有一帮跟随者,他的强烈反对,让这次朝议不欢而散。散朝之后,闵若英将程务本与罗良两人留下来,招二人到了小书房之内。 这两个人对待这一场战争的态度,让闵若英有些苦恼不已,先前明国岌岌可危的时候,程务本在朝堂之上上窜下跳,认为楚国应当立即出兵攻打齐国。而罗良却是竭力反对,认为好不容易赢来喘息之机,军队应当修整,整编。而这一次,明军大胜之后,大军开往丰县,大有与秦军大开一架的征兆,而寻求结盟的特使也到了上京城,罗良举双手同意马上出兵,与明国一击攻打齐国,但这一次,反对的变成了程务本。 这两个人,始终尿不到一个壶里。 这让闵若英有些恼火。 “程公,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闵若英敲着桌子,“难道现在不是最好的机会吗?三国伐齐,多少没有形成这样的气候了啊?不趁着这个机会将齐国狠狠地削弱,以后还会有这样的好事吗?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陛下,程公这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了。”罗良在一边冷哼道。罗良这冷冷的一句话,却说得甚为诛心,意思只是程务本反对的只是他罗良罢了。 这句话出口,闵若英的脸色果然有些变化,看着程务本,他没有说话,但眼神却证明他似乎相信了罗良的这句话。 程务本的眼中闪过一丝叹息,但却也不过是一闪而逝。 “陛下,此一时也彼一时。我们带兵打仗的,常说兵势如水,随形而变,其实国政何尝不是如此?”程务本轻声道:“那时明国岌岌可危,内忧外患,随时会有灭国的可能,如果秦风败了,得到最大好处的不是秦国,而是齐国,让齐国占了明国绝大部分国土,势力大涨,威势更甚,而且我们这许多年来的努力,就算是统统打了水漂,所以那个时候,我力主出兵,大举进攻齐国,迫使齐国转头来迎击我们,为明国分担绝大部分的压力,让他们能专心致志的对付秦国。那个时候,蛮人已是明国的笼中之囚,我并不担心他们,我只是担心秦人而已。所以,我的建议不仅仅是出兵攻击齐国,还要安如海在落英山脉之中也发起大规模的反攻。”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可惜陛下不愿听臣的建议,而是接受了罗将的说法,息兵养战。” “最后的结果,并不差,这证明陛下当时的决策并没有错啊!”罗良冷冷地道:“明国存活了下来,而我们的军队得到了休息和整编,如今战斗力恢复到了最顶点的时候,战意高昂,正是出兵的好时机。” 程务本看着罗良:“罗将军,帐不是这么算的。的确,明国存活了下来,不但存活了下来,他们还赢得很漂亮,但是,我想问一句,在这一场席卷了三国的大战之中,我们得到了什么?难道就是军队得到了休整吗?我们得到了休整,那么曹云统率的齐军呢,是不是也得到了休整,补充,加强?” 罗良一滞,正想反驳,程务本却又不理他了,转头看着闵若英:“陛下,我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而现在明人提出来的所谓的三国联合抗齐,在臣看来,只不过是一个障眼法,子虚乌有的东西。” “怎么会是子虚乌有的东西?”闵若英摇头:“杨青刚刚禀报给朕最新的情报,是秦风在杀了慕容宏之后,又整编了两个战营一万人的军队,加上他的亲卫营三千余人,正在向沙阳郡进发,现在明军的绝大部分主力,基本上已经都到了沙阳郡,他如此大动干戈,难道只是让他的军队来一场武装大游行?” “陛下!”程务本坚定的摇头:“秦风此人做事,一向深谋远虑,做什么事情,都是早有谋划,臣对这一点,深有感触。” “你这意思是说我们大楚的皇帝陛下目光短浅了?”罗良不阴不阳的又来了一句。 程务本终于怒了,转头怒目瞪视着对方:“罗良,我们今天只是就事论事,你如此阴阳怪气,还有一个大臣的体面吗?” 被程务本怒斥,罗良的老脸顿时挂不住了,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闵若英哼了一声,罗良又只能忍着气坐了下去。 “听程公说说。” “陛下,为什么我说所谓的三国抗齐只是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情呢?请您仔细想一想,秦国真会动手吗?是,肖锵的五万秦军的确出了虎牢关,但那又怎样呢?秦国现在国内大乱,十万边军被溃,邓朴邓素战死,军事上的失败是一桩,政治之上的混乱是另一桩,邓氏倒台,秦国皇室忙着收权,肖锵呢,此人一心想着保存实力,想成为邓氏之二,这样的一个国家,一支军队,能有指望吗?” 闵若英微微点头,颇为意动。 “我敢断言,秦人所谓的出兵,只不过是受以了秦风的逼迫,不得不摆出一个样子。当然,这也的确会牵制齐人一部分兵力,但齐人不会是傻瓜,他们很快就能摸清秦人的底细。”程务本摇头道:“秦人,是不用指望了。但明人,当真会想着与齐国大打一场吗?” “为什么不呢?他们两个战营便守住了沙阳,挡住了郭成显,战斗力相当强悍啊!”闵若英反问道。 “陛下,您看到了结果,就没有看到过程,刘兴文的厚土营打光了,陈家洛的猛虎营损失惨重,当时连昭华公主也陷入到了重重包围之中。秦风虽然击败了秦军,在对秦战役之中取得了重大胜利,但他的矿工营也基本上失去了战斗力,于超的骑兵营也损失不小,现在的明军,支撑得起与齐人打一场大战?” “不,他们打不起。现在的秦风,典型的就是外强中干,外面看着他们赢得漂亮,赢得痛快,但其中甘苦,恐怕也只有秦风自己才晓得。”程务本冷笑道。“先前臣说过,秦风此人是个深谋远虑的人,但他又是一个不乏敢于赌博的家伙,不过这一次,他想拿上赌桌的不会是他自己的身家,他把他几乎所有的军队都摆在了沙阳县,看着本钱雄厚,但却不见得真正下场来赌两手,他真正想拿来赌的,是我们楚国的军队。”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如果我们上了当,大举进攻齐军,以我们与齐国的实力,大战一旦开始,那可是想停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停下来的,必然又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没个几年,根本停不下来。臣认为,这才是秦风想要的,因为在这个时候,他摆在沙阳的那些军队,才真正变得值钱起来,才有了讨价还价的资本。” 冷笑着的程务本接着道:“秦风想玩儿的不过是前几年的老套,利用我们双方的矛盾来求取他们的最大利益,陛下,如果我们双方开战了,那他就又可以予取予求了。而我们,还不得不答应他。” “程公说得有道理。”听了程务本的长篇大论,闵若英也有些拿捏不定起来,“罗帅,程公说得颇有道理,秦风只怕当真没安什么好心,不若我们先看看如何?” 第八百一十四章:他们不动手,我们便绝不动手 “我们一定会付出很多,但我们却不见得能有多少收获!更大的可能是,我们会成为又一个牺牲者。 陛下,秦风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从本质上来讲,他与齐国曹天成没有什么两样。这些年,我们养了一只虎,来对抗齐国这条龙,现在虎已长成,龙却在衰老,我们要做的,是努力去促成龙虎斗,而不是成为他们的刀枪。秦风在这个时候,在他们明国人困马乏财力不继的时候,还要努力促成三国抗齐,不惜出动大军,不是真有什么抗齐之心,他是盼望着我们贪小便宜,看到了我们这两年对齐作战不利,急于扳回战略劣势的心理,诱使我们上当。一旦我们当真如他所愿动了手,那可就是出手容易收手难了。我敢断言,他绝不会先于我们向齐国动手,甚至我们动了手,他也不会动手。而是会与齐国展开谈判以要协齐国拿到他想要的东西。陛下,齐国是恶龙,秦风也是猛虎,断然不能小觑了他。” 程务本侃侃而谈:“陛下,小觑他的人都死了。先是莫洛,接着是吴鉴,最近的就是邓朴了,秦国现在已经被他打趴下,我们如果对明国还不能提起警戒之心,那谁能说得定,下一个不是我们呢?” “程公,你是不是太危言耸听了?”罗良冷着脸,刚刚程务本说到对齐作战不利,他作为东部边军统帅,无疑是要负主要责任的。在程务本统领东部边军的时候,楚国持守势,与齐国对峙多年,并不落下风。 但到了闵若英当了皇帝,不满程务本的龟缩自守之策,野心勃勃的闵若英想要的是进攻,在战场之上取得优势,闵威时代楚国几十年的积蓄,使得楚国的国力有了长足的进步,国库丰盈,兵强马壮,国民的富裕程度甚至超过了齐国,这也滋生了闵若英的野心。 换上罗良,便是由守势转作攻势的基本国策的改变。只是罗良没有完成闵若英交给他的任务,丧失了最好的机会之后,让齐国缓过了气来,接下来的几年之中,庞大的齐国一点一点的先是扭转劣势,然后形成均势,最后占据上风。 而这一切,罗良自然是需要负主要责任的。正是因为对于罗良的不满,闵若英这才又将已经闲置起来高高供着的程务本再次委以重任,又将程系大将江涛派到了东部边军担任实职副将。这对于罗良来说,是一个警告,也是一个逼迫,如果罗良不能改变这一切的话,那闵若英随时都有可能换人。 罗良当然有紧迫感。作为一名臣子,他已经走上了人生巅峰,而他最想的就是青史留名。而想要做到这一点,那就绝不能失去东部边军统帅这一个让他发挥本领的舞台。 所以这一次当明国派使来寻求结盟,一道攻齐,罗良立即便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以明军现在表现出来的战斗力,齐军绝对不敢掉以轻心,必然会调取大量的兵马,物资去往与明国交锋的战场,这对于他来说,当然是压力大大减轻。再加上一个秦国,就算不出兵作战,但肖锵的五万兵马一也虎牢关,本身就是一种威慑,齐国又怎么能当作视而不见呢?像肖锵这种见利忘义的家伙,一旦让他瞅准了机会,岂会不扑上来撕咬几口的?此人人品虽然不咋的,但并不是没有本事的人。 “陛下,臣是不是危言耸听,想来陛下定有判断。”程务本看着闵若英,淡淡地道。 闵若英皱着眉头,沉思片刻:“程公所说,的确有道理,这事儿,我得好好想一想,程公啊,明国特使还在上京城,这两天你陪他好好转一转,玩一玩吧,你跟他们熟,交情也好,对了,今天上朝前,母后还特意说了要见见这个特使,母后身体不好了,特别想念兮儿和两个外孙,让这个明使向母后去讲一讲她们的情况吧,听说这一次兮儿也上了战场,母后可是担心得很。让这个特使去宽宽母后的心。” “是,陛下。”程务本点了点头,站起来,施礼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闵若英与罗良两人。 “陛下,程务本只不过是为了他的私心罢了,请陛下相信我,这一次臣一定会让陛下满意的。”罗良站了起来,大声道。 闵若英摆了摆手:“不得不说,程公此番话还是很有道理的。秦风此人,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便从一个小小的校尉做到了如此的成就,当真是一个奇迹,如果早知如此,当初这个妹无,人就真该认下啊!哈哈哈,这个妹夫很了不起,我看起眼了。” “陛下!”罗良一听便有些急了,如果闵若英当真决定不出兵的话,那他就又要丧失一次大好的机会了。 “不过该准备的我们还是要准备。”闵若英收起了笑容,“东部边军还是要准备打仗,但到底打不打,什么时候打,可就要好好的考究一番了。” 听了闵若英这话,罗良不由大喜:“陛下,臣这就返回东部边军,全军动员,准备向齐人发动攻击。” “时机!”闵若英瞪视着罗良,“罗帅,这一次动手的时候一定要把握好,说得简单一点,那就是如果明国没有先动手,我们就绝不动手,如果他们率先发起了进攻,那就证明,秦风的确是想联合我大楚,以及秦国来对付齐国。” “不错,陛下,程务本其实有一点说得没有错,那秦风的确是有野心的,但正因为如此,臣在相信,这一次他是真想对齐国动手。理由很简单,齐国的确是最强大的,秦风想要达到他的野心和目的,那么齐国便是他绕不过去的坎,相必与我们大楚,明国与齐国边界更长,而有齐国屡次暗算秦风,以秦风那性子,如果说不想报复我还真不相信。削弱齐国的同时,还能出一口胸中恶气,臣相信明国这一次绝对是玩真的。” “话虽如此说,但仍然要小心在意。罗帅,如果明国率先动手了,那你在昆凌关,就不必迟疑了,大军压进,与明国共同夹击齐国,这一战,不说获得多大的战果,至少,要将战略优势夺回来,如果能再次进军高湖甚至拿下高湖,那一战我们就赚大了。上一次,就差那么一点点啊!”闵若英不无遗憾地道。 “陛下,这一次,臣绝不会负陛下所托。”罗良垂首道。 闵若英冷冷一笑,“罗帅,你也要明白,我虽然有耐心,但这耐心也是有限的。如果这一次还是失败的话,我会考虑换人的。朝中已经有不少人建议让程务本重回东部边军,便连母后也开始念叼此事。老人家年纪大了,这两年愈发的心心念念着天下无事,当年程务本在东部干得不错,让他老人家很喜欢呢。” 罗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陛下,臣绝不会失败,臣还一心念着,追随在陛下身后,青史留名呢!” 闵若英微微一笑,“很好。你下去吧,抓紧时间赶回昆凌关,整军备战,等候命令吧!” “遵命!”罗良站了起来,躬身退了出去。 闵若英一个人在屋子里呆了片刻,命人召来了首辅马向东。 “首辅,今天朝会之上,程公与罗帅相争,你一直没有发言,朕觉得,两人说得都有道理,你更支持谁一些?”闵若英开门见山的问道,“现在你不要揣泽朕的意思,朕想听听你究意是怎么想的。” 马向东这位首辅,与前任首辅杨一和的风格完全不同,杨一和认准的事情,就算皇帝有不同的意见,他也会据理力争,一直到达到自己的目的为止,而马向东,则是不折不扣的一个中庸首相,他先考虑的不是实际的需要而是皇帝的意思。只要皇帝认为对的事情,他便一定会努力达成,哪怕是错的。 闵若英当然了解这一点,当然,这也是他重用马向东的原因,杨一和是个能创造的首辅,但却也是一个强势的首辅,在杨一和当政时期,闵若英甚至认为整个国家不是父皇在当家,而是杨一和在按照自己的想法改变楚国,这一点,闵威能忍,他却不能忍。马向东也有能力,但却是一个补锅匠,自己要做的事情,他会竭力去完成,就算有问题,他也会努力的去替自己擦屁股,尽量的将事情做圆满。 强势的闵若英需要一个这样的首相,他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强势的首相来分他的权呢?但这一次,他去想听听马向东的真实想法。 马向东眨巴着眼睛看着皇帝,半晌才道:“陛下,打有打的道理,不打有不打的道理。” 听了马向东这模棱两可的回答,闵若英有些哭笑不得。“首辅,朕说过,要听你真实的想法。” 马向东认真的点点头:“陛下,这就是臣的想法,不过臣认为,程公所说,也不得不虑,所以这一次,只要明国先动了手,我们不妨便可以跟上。” “你也这么认为的?”闵若英呵呵一笑。 听到皇帝这么说,马向东如释重负,“原来陛下也是这么想的?” “不错,秦风狡滑,不得不防,他不率先动手,我们绝不动手。首辅,国库可还充盈否?” “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支持一场大战倒没有问题,只是连着打了这四五年的仗,朝野之间,怨言肯定是有的。” “胜利者是不受谴责的,只要打赢一场大仗,所有怨言都会烟消云散。”闵若英不以为意。“当然,首辅在这方面,还得多上些心,毕竟上下一心,方能齐心协力。” 第八百一十五章:杨致的羡慕嫉妒恨 出云郡,当年曾经最为混乱的地方,在闵若兮一声令下,筑起了数千匪徒的京观之后,治安状况顿时令人耳目一新,如今京观早就消失了,但留在出云郡原住民心中的恐惧并没有消除。 而之后上任的郡守耿前程大力施展怀柔之策,将全部身心都扑在了将出云郡建成一个连接四国的商业中枢之上,数年下来,成绩斐然。如今的出云郡,商贾云集,比之当年的兴盛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现在的兴旺不再是过去的那种贼赃销售地和见不得人的交易的集散中心,而是真正的正在向一个商业枢纽的地位发展,以耿精明为首的一批商人,在这里长袖善舞,买进卖出,极大的促进了出云郡的商业发展。 当然,出云郡不再是过去的混乱之地而成了一个财富集中地,便也成了一个香饽饽,过去谁都将他看成一个包袱,现在却都想咬上一口。不过按照现在的形式,秦国已经被明国打得半趴下,根本没有本钱威胁到出云郡,而楚国因为与明国之间综错复杂的关系,虽然在一边干流口水,却也只能在心里意淫一番,只有齐国,当年将出云郡当作包袱,祸水送出去的齐国,现在是后悔不迭。 本来打着的如意算盘是等齐军在沙阳击败明军,齐人大举攻入明国腹地之时便一举拿下出云郡,但不成想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明军不但没有在这场内忧外患之下败下阵来,反而连奏凯歌,先灭内患,再败秦军,使得攻打少阳的齐军陷入到了尴尬之境,进退不得。原本摆在出云郡边境之上的一支齐军便一只驻扎在哪里,望洋兴叹。 当然,与之对应的是除云郡也驻扎有一支明军,曾经在慈济一战之中声名远扬天下的霹雳营。霹雳营入驻出云郡的时候,全营五千人,只有三千出头,剩下的都在慈济一战和剿灭出云郡匪患之中战死或者因伤退役,但在出云郡数年,这支军队再次齐编满员,这一次招入的都是出云郡本地人。 霹雳营主将邹明,是最早跟随秦风闯天下的那一拨,在大明的资历,只是稍弱于敢死营的那批老人,而副将杨致,身份更是特殊,他本是楚国前首辅杨一和的儿子,万剑宗傅抱石的得意门生,毕万剑最为看重的继承人,在楚国政变之后,迭经磨难,最终成为了大明军队的一员,他与秦风的关系也颇为奇特。 邹明出身绿林,凶恨擅战,杨致出身世家,兵法娴熟,更兼本身武道修为高明,是这天下最年轻的一批突破九级的大高手之一。修练的更是万剑宗最难学的驭剑之术,为了他,万剑宗主毕万剑甚至不惜得罪闵若英,也要在杨致犯下刺驾的滔天罪名之下将他保下来。而万剑宗付出的代价便是上百名弟子在对齐战场之上以身殉国。 这样的一个组合,使得霹雳营的战斗力在数年之间,节节上升,虽然参加的战役不多,但真要论起战斗力来,比之大明的任何一个老牌部队都不遑多让。 霹雳营并没有驻扎在城内,用邹明的话来说,现在的出云郡,花头太多,驻扎在城内,容易让士兵们迷失,被那些无处不在的诱惑拉下水,失去一个战士的本心。所以他们的驻地距离郡城足足有数十里路,在一片原本荒无人烟的旷野之地立下营盘。但邹明显然忘了,他的副将是一个出身世家的花花大少,虽然现在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但骨子里头的一些东西,那是怎么也改不了的。这片原本在邹明看来很能磨练人的荒原中建起来的军营,这两年被杨致涂涂抹抹,今儿这里改建一下,明儿这里改建一下,两年下来,这个军营已经变得是花团锦簇,犹如一个大型的园林,而在这些园林之中,跑马道,校阅场却又藏身其间,总让邹明觉得格格不入,极不协调。 但他奈何不得他这位副将,首先这位副将的来头极大,他惹不起,其次这位副将武道修为太高,他打不过,再次他这位副将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从来没有动用过公款,这位大少爷总有门道弄到钱。这个军营被他改造到现在,邹明估计花费已经不下十万两银子了,杨致究意从哪里弄来这么钱对于邹明这个绿林汉来说,实实在在是一个谜。 如今的这个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大型园林的驻地之中,隐藏着一幢红砖碧瓦的楼房,比一般的房子要高出三分之一出来,看起来与普通的人家无异,但如果这里爆发一场战争,这幢房子的特殊性才会暴露出来,夯土之外包上了厚厚的砖块,墙壁厚达数尺,看似漂亮的碧瓦之下,并不是一般的屋梁椽子支撑,而是覆盖着防火的材料,高出一般人家的那三分之一却是一层阁楼,墙壁之上可以开出无数个射击孔洞,在那些孔洞之后,摆放着一台台的弩机。 外面那些看似精致,随意的假山,花圃其实大有深意,任何进攻者想绕过这些地方来进攻,都会完全地暴露在屋内弩机的射程之下。花圃之中那些开得漂亮之极的花儿下面,布满了铁蒺藜等阴险的设计,即便是那些绕屋而过潺潺流动的溪水之下也是机关遍布,任何一个都足以取了人的性命去。 对于杨致的这些改动,让邹明这个曾经的绿林汉子也是大开眼界,自叹不如。 硕大的大堂之内,是霹雳营的聚将之所,与所有的大军议事堂一样,南墙之下摆着主将的虎案,两边是军中将领的座椅,座椅之后,则是一排排明亮的刀枪弓戟,正中间,一张硕大的沙盘,将边境的地形完整的勾勒了出来。 邹明扶着沙盘的边沿,盯着地形在沉思,而杨致则翘着脚坐在属于他的椅子上,那是一把位于虎案之下左首的第一把椅子。 他眯着眼睛似乎什么也没有干,但那柄极细极薄的小剑却在屋内无声无息的穿行,对于杨致的这些举动,邹明早已经习已为常,丝毫不担心杨致一个操纵不好会伤到自己。这两年来,他看着杨致的武道修为突飞猛进,最初的时候,这柄小剑穿行空中还会带着啉啉的破空之声,但到了今年,这柄小剑已是如同幽灵一般,无声无息的出现,又无声无息的消失。 对于杨致的武道修为,邹明说实话还是很嫉妒的。他多年轻啊,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但武道修为已经远远的超过了自己。而他自己,已经快要五十了,想要在武学之上再进一步已是不可能了。 邹明殊不知自己羡慕嫉妒的杨致,现在正在疯狂地嫉妒着另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大明的皇帝秦风。 似乎秦风天生就是他杨致的克星。当初自己作为闵若兮的追求者,在落英山脉敢死营的大营之中,被秦风打了一个半死不活,灰头土脸的溜回了京城。后来,闵若兮成为了秦风的老婆。两人的那一段逃亡之旅后来在上京城传扬开来,杨致细细思索,最终估计如果换成自己,绝对是死翘翘了。好吧,对于这一件事,他认输了。 再接下来,两人都经历了人生的大变,秦风成为了谋反案的主角之一,他呢,也从堂堂贵公子沦为了朝廷通缉的要犯,两人算是同病相怜,万剑谷中两年磨励,他的武道修为一跃到了九级,意气风发地再次出山,皇宫之中又被闵若英一拳揍了一个半死,好不容易逃出来,却听到秦风也早已成了九级高手并且已经混得风生水起,成了一方豪雄。 再往后,秦风成了皇帝,自己成了他的打手。 杨致就是这样认为的,自己就是秦风的打手。在与秦风的全方面比较之中,自己完败,唯一还能让他略感欣慰的就是秦风和自己一样,也都还是九级修为,当皇帝嘛,事情肯定多得一塌糊涂,自己的老爹当年是首辅,便忙得脚不沾地,一年上头,难得与家人团聚几回,皇帝那自是更忙。而自己,却是有着大把的时间修练,在武道修为之上自己肯定是能超过秦风的。 想着自己以后晋级宗师,秦风见了自己之后也要喊自己一声杨师,杨致便说不出的快活。但万万不成想,自己还没有摸到宗师的门槛,秦风他居然就一步跨入宗师了。这顿时让杨致感到前途一片黑暗,杨师这个称号,自己恐怕是得不到了。 唉声叹气之余,他又开始了疯狂的修练,干劲犹如当年在万剑谷中一般无二,自己虽然无法赶超秦风了,但总不能被他拉得太远,否则以后在他面前,自己连最后一丝丝骄傲也无法保持了。 好吧,自己总算还是他儿子的干爹。想起当年抱着那个小家伙一路逃亡的过程,杨致稍稍有了一些安慰。 短剑无声无息的悬停在邹明的眼前,杨致睁开了眼睛,看着对方,“邹大将军,我发现我自从跟了你之后,这运气就一直不好了。” 邹明愕然转头,看着对方,不明白杨致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是从何说起。 第八百一十六章:杨致也有秘密 邹明瞪着杨致,杨致也瞪着他。 “这话是从何说起啊?”邹明无奈的摊摊手,道。 杨致嘿了一声:“以前在矿工营的时候,那里有仗打,总是头一个冲上去,多痛快啊,现在倒好,到了你这儿当副将,啥都捞不着了。瞧瞧,沙阳郡打,正阳郡也好,特别是开平郡横甸一战,五千矿工营硬扛秦军铁骑,硬生生地灭了对手,多痛快啊!要是我在哪里,说不定还能借着机会在武道之上突破一下啥的,咱们的皇帝陛下,不就是在这一战突破了宗师之境么?唉,我跟着你,算是废了!” 邹明哑然,原来根子在这儿呢? “陛下晋升宗师,那是厚积薄发,已经只差这临门一脚的功夫了,而且与邓朴这样的宗师生死相搏,不知担了多少的风险,杨兄弟,不是我说你,你真的要与邓朴生死相搏的话,生存的机率不是很大吧?”邹明笑道。 杨致一听便有些恼了,一下子跳了起来,脸上那道伤疤一跳一跳的,“你的意思是说,我远远不如他罗!” 邹明看着杨致,这话他就不便接了。他是一步步看着秦风如何从一个只带着几百人队伍的山匪头目走到今天的,当年,他一直便认为秦风也就是一个山匪的规模,随着秦风的一步步成功,在邹明的心中,他的形象便也愈来愈高大,随着这三场战役结束,邹明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说句心里话,也就是他当初听了秦风的劝,跟着秦风才踏上了如今这条光明大道,否则到现在,只怕他还是一个惶惶不可终日的落草为寇的家伙。 “说话呀!”杨致的鼻子尖几乎顶到了邹明的鼻尖,那枚小剑也再一次发出了嗡嗡之声,在屋里窜来窜去。 邹明退了半步,看着杨致,淡淡地道:“杨兄,恕我直言,你远远不如。”哪怕知道杨致的身份非同一般,与秦风夫妇的关系不必寻常,更是小王子秦武的干爹,但在这个问题之上,邹明却是一点也不含糊。 杨致瞪着眼睛看了他半晌,就在邹明以为他要发作的时候,他却又后退了几步,颓然坐下,“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是远远不如他。” 邹明松了一口气,“杨兄,陛下乃是神人下凡,咱们凡夫俗子,比不上那也是很正常的,像你这样的,已是人中龙凤,放眼天下,在你这个年纪就已经达成九级修为的人,又有几个呢?你看看我,活了一大把年纪,在你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杨致兴致索然的摆摆手,“我又不跟你比,我们没有可比性。” 虽然这话有些伤人,但邹明倒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杨致说得不错,他们之间的确没有可比性,抛开以前的出身不谈,光是杨致的武道修为,他与皇帝之间的那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关系,以及他是小王子的干爹,这些随便拿一个出来,他邹明也是比不了的。 再说了,杨致虽然脾气很冲,很臭,有时候暴露出来的少爷脾气让人有些受不了之外,总体上来说,还是一个很不错的人。能吃苦,肯干活,练兵打仗都是一把好手,在人后虽然常常把自己怼得毫无颜面,但在人前,却从来是把自己当作上级不会越雷池一步。 这样一个九级高手在霹雳营坐镇,不管是干什么,自己心里也底气更足啊。 “杨兄,我那支特殊部队,现在练得怎么样了啊?”看到垂头丧气的杨致,邹明有些好笑的坐在他的对面,跟谁比不行,非得跟皇帝陛下比。其实以杨致的水准,抛开皇帝陛下那少数的几个人外,他已经是顶尖行列中的那几个人了,在自己看来,他已经足够有资格骄傲了。可能是比较的对象不吧,这才让他有些颓废。这种心情,自己可无法体会。 “你说那些烂人啊!”杨致抬头看着屋顶,“还得捶炼,再三的捶练。” 邹明嘴里的那支特殊部队,是杨致突发奇想,从出云郡大牢里捞出来的一些悍匪。当年闵若兮的惊天一杀,将出云郡的几股悍匪一扫而空,但还是有一些小股的匪盗或者独行大盗们,侥幸躲过了这场杀劫,在风头过后便又冒出来头,本想再做一番事业,可这个时候,出云郡已经有了霹雳营坐镇,那自然是没有好下场的,杨致亲自出马,三下五除二,抓得抓,杀得杀,又将出云郡洗涤了一遍。 后来杨致兴许又是觉得闲着没事儿干了,陡然想起了当年秦风的敢死营,便琢磨着也建立一支这样的部队,便又去了大牢,将当年他亲自抓来的那些悍匪们又一个个的捞了出来,他出面捞人,而且打着军事机密的旗号,出云郡的耿前程自然是放人,再说了,这些人从大牢里放了去之后,既省了养他们的饭钱,还能让大牢更安全一些,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百余人落到了杨致手中,那自然是比蹲大牢里要惨得多,因为杨致伸手向邹明要武器装备,而且要得都是最好的顶尖的装备,邹明特地去视察了一番这个杨致建在距大营数里外的小驻地,当邹明出现的时候,居然有几十个人连滚带爬地到了邹明跟前,哀嚎着求救命,求回去把牢底坐穿。 当然,他们的结局就是被杨致当着邹明的面,又暴打了一顿然后吊在军营里的旗杆之上,直到邹明离开的时候还没有放下来。 “还捶炼啊,你就不怕捶炼过头了,到时候在战场之上他们射你的冷箭?”邹明摇头。 杨致哼哼道:“他们已经这么干了,在训练的时候,就有不少胆子横的冲我放过了冷箭,当然,他们的下场也很惨,最近的一个,还趴在床上起不来呢!” “这可不是训练军队的作法。”邹明摇头。“他们不会为你忠心效力的。” “我要他们的忠心作甚!”杨致哼哼道:“我要的只是他们能为我做事就好了。现在啊,我就只是在培养他们的戾气,到时候会让他们好好的发泄一番的。我已经答应了他们,只要在军中被记上头等功一次,当即便还他们自由,累积五个二等功,或者十次三等功,照样还他们的自由。现在已经好多啦,都瞪着眼睛盼着打仗呢!” “我就不怕他们跑啦?我可知道,你哪里是没有什么特别的防范的?”邹明摊了摊手。 “他们可以跑,但我向他们保证过,谁他娘的敢跑,就就让他死上三天三夜。就算他跑到齐国,老子也能把他抓回来。”杨致凶狠地道。 “但愿他们能如你所愿,成为一支奇兵吧!这些人的武功修为可真是不错。”邹明道:“不过你这可不是陛下当年的敢死营,陛下当年的敢死营可是对陛下忠心耿耿,靠得不是你这一套搞法。” “我为什么一定要事事学他,我就要走一条不同的路子。”杨致梗着脖子道。“邹将军啊,我只担心,跟着你没仗打呢!” “肯定是有仗打的。”邹明笑咪咪地道,“眼下陛下不是到了沙阳郡嘛,这不马上要跟齐人开干了吗?” “不见得!”杨致摇头,“以我的判断,咱们的这位陛下,只怕又在虚张声势,真实的目的是想捞一把吧,现在咱们大明经得起与齐人大干?不太可能。” “我可不猜陛下的心思。”邹明摇了摇头:“反正陛下说开干,我就开干,陛下说不干,哪我就不干。对了,杨兄,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你弄我们这个驻地花的钱,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前两天我问了耿前程,耿精明也来拜访过我,你并没有从他们那里弄钱来啊?” 杨致哈哈一笑:“邹将军,原来你在摸我的底儿啊?” “谈不上。”邹明摇头,“只是好奇而已,你是我的副将,这么多银子你是从哪里变出来的,我一直没有想清楚。” 杨致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去。 “你当然想不出来。”他的声音低了下去,“闵若英杀了我杨氏全族,可我爹英雄一世,杨氏势力盘根错节,深植于楚国朝野内外,他又岂是杀得完的?很多人不过是隐忍下来,躲了起来,图谋报复而已。小爷我还没有死,还成了九级高手,说不定啥时候便一跃成了宗师,那些藏在水下的家伙,也都慢慢地浮出了水面,不少人找到了小爷我。他们现在过得自然没有以前那般风光,凄惶之下还得随时担心有人挖出他们的老底儿来,闵若英对我爹的旧部,打击起来那可是不遗余力的,这些人甘愿束手就缚,自然得另找出路,小爷我就是他们的出路,正好小爷需要用钱,这点银子算什么,等什么时候咱们打进了大楚,那时让你看到我的厉害。” 邹明眼睛一亮,“杨兄弟,这些事情,你跟陛下说了没有?” “他一日不攻打大楚,我就一日不会把这些东西告诉他。”杨致狠狠地道,瞟了一眼邹明,“当然,我既然敢跟你说,也不怕你上折子说这些事,陛下也不绝不会就这些事儿来问我。他只会等我自己跟他说。” 邹明默默的点点头,心道我肯定是要上折子说这事儿的,陛下问不问,那是陛下的事情。 第八百一十七章:沙阳城外 沙阳郡城之外,一个接着一个的军营在短短的时间内立了起来。 先是磐石,锐金,苍狼,撼山,后来又来了矿工,追风(于超的骑兵营,在横甸一战之后,被秦风正式授予了营名),洪水,而在今在,沙阳郡城外的驻军又多了数支,一个是由王筠率领的抚远营,另一个就是吴岭率领的猎豹。再加上原本就驻扎在沙阳郡的猛虎以及在太平城的厚土,大明的正规野战营,除开了在开平郡的巨木和宝清,在出云郡的霹雳之外,居然竟数集中在了沙阳郡。 当然,这些野战营,大部分都在前段时间的大战之中受创,但基本上都得到了补充。这里头除开厚土与猛虎受创太重,特别是刘兴文的厚土营,基本上打光了,一时之间,却还不能及时补充完整。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小觑明军的战斗力,连续数战,明军已经打出了赫赫声名。 集结了如此多的军队在沙阳郡,皇帝的意图何在,自然不言而明,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尚在丰县赖着不走的齐军。 城外,军队云集,特别是今天,大营里的军队全都开了出来,在西城门外集结了起来,站在城墙之上,便能看到壮观之极的景象,一支支军队盔甲鲜明,军容严整,数万人集结在一起,队形却是丝毫不乱,肃穆安静之极。 而城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无数的百姓走上了街头,涌挤在街道两端,人声嘈杂,比之过年赶集之时还要兴奋。 大战过后的沙阳郡兴奋之极,大胜之后的明国同样也是兴奋之极,因为今天,他们的领袖,大明皇帝秦风将在今天抵达沙阳郡。 在前越时代,越军对阵外敌如侵,鲜有胜绩,每每都是以败仗收场,越国百姓对于战败的消息已经麻木了,但改朝换代之后,明军不费吹灰之力剿灭蛮人内敌,打垮秦军铁骑,两个战营便挡住了数万齐军的攻击。这让所有百姓都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 原来我们也是能战胜强敌的,以前之所以屡战屡败,并不是百姓不行,而是朝廷不行,现在改朝换代了,果然是气象一新,连齐人都能挫败了。 在所有沙阳老百姓的心中,齐国仍然是一个庞然大物,但这个庞然大物,如今却在大明面前,碰了一个头碰血流。 强烈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而这一切,当然是因为一个人而改为,这就是明国皇帝,秦风。 今天,他们的皇帝再次驾临沙阳郡。兴奋欲狂的百姓自然要涌上街头,争相目睹皇帝的风采。 距城十里,沙阳郡守方大治,磐石营统兵将领小猫章孝正,猛虎营统领陈家洛,厚土营统领刘兴文代表现在在沙阳郡的文官武将们迎上了皇帝秦风。 方大治是一方封疆大吏,小猫虽然只是磐石营统兵将领,但品级却在其它诸将之上,在正阳作战之中,更是负责统帅之职,陈家洛是驻守沙阳的主将,他们三人自然是有资格前来迎接,而刘兴文也能获此殊荣,就因为他现在已经是秦风的亲家了。 在秦风离开越京城之日,朝廷正式颁布了皇帝的旨意,宣布王子秦武与刘兴文之女正式订亲,以朝廷旨意的方式公告天下,便正式宣千此事已经板上钉钉,只等二人成年,便会举行大典了,秦武是秦风的嫡子,又是长子,不管秦风以后还会不会有子息,但毫无疑问,子凭母贵,只凭着闵若兮的地痊与能力,秦风的太子之位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可以与之相争,也就是说,刘兴文的女儿过门就会是太子妃。 秦风扶起了方大治,这位年轻的郡守,短短的几个月时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战前的准备,战中的统筹后勤,战后的抚恤,他几乎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每天最多睡上两个时辰,两个黑眼圈总也消不掉,即便今天要来迎接皇帝,他努力的精心打扮了一番,但形销骨立,官袍空空荡荡,颧骨高高突出,两个大黑眼圈即便涂上了淡淡的粉底仍然能看出来。 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方大治一番,秦风点了点头,这是他心目之中的下任首相的人选之一,看起来,他并没有让自己失望。 “辛苦了!”并没有过多的安慰和褒奖,只是简单的三个字。 方大治也没有觉得自己就应当受到皇帝的抚慰,在其位,谋其政,作为最早进行吏治改革的沙阳郡,上到方大治,下到最底层的吏员,都已经有了这个自觉。你在这个位子上,就得努力干好自己份内的那份活儿。 “份内之事,不敢怠慢!”躬身一揖,方大治微笑回应:“陛下一路辛苦了。” 秦风笑着点点头,走到小猫面前,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挥拳,在他的胸口重重地敲了敲,小猫则挺直了胸膛,也是满脸笑容。 到了陈家洛面前,秦风竖起了大拇指,“陈将军,沙阳一战,打得好,正是有了你与刘将军在丰县,沙阳的精彩战斗,才确保了我们整个大明的最后的胜利。” “既是卫国,又是保家,自当人人奋勇,个个争先。”陈家洛道。 “说得好!”秦风大笑,转头看向一边的刘兴文,却是伸出手去握住了刘兴文的手,“刘将军,你生了一个好女儿,皇后很喜欢,我也很喜欢。” “不胜惶恐,不胜荣幸!”刘兴文脸上泛起一阵红晕,说话倒是有些结巴起来。 四个人,却是不同的四种态度,但却让每个人都觉得心里很舒服,这态度之间的差别,却又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其间的奥妙了。 “陛下,所野战营已经在沙阳城外集结,正等待陛下检阅!”小猫看着秦风,大声道。 “搞这么大的场面?”秦风大笑起来:“所有部队都集合在城外,那岂不是比大明建国之日的阅兵规模还要大得多?” 小猫一笑:“陛下,此次校阅,不但是为了长国人士气,也是为了给其它人看的。自当盛大,今天所有的军队可都是换上了最新的凯甲,昨天晚上便将武器磨得格外锋利,方大人更是多方筹措了酒肉,让士兵们美美的吃了一顿,连酒都一人分了一杯,为的就是让大家今天格外有精神。” “方大治,这一下我估计你要亏空不少!”秦风哈哈大笑:“我估摸着,回头你想向那些将军们讨这些费用的时候,他们肯定赖帐。” 方大治轻笑道:“臣没有准备要帐,这是我们该出的。” “瞧瞧,瞧瞧,还是我们方郡守大方,要是换了马向南,估计不但要讨帐,还会想着谋些利息。”秦风不忘隔空损一下长阳郡守马向南,几人都是大笑起来。其实马向南原本并不抠,那可是一位世家子弟,出手一向很大方的,不过当了长阳郡的郡守之后,这位世家子弟这才变得抠抠索索,锱铢必较了。 长阳郡在财力方面,根本无法与沙阳郡相比较,沙阳郡城不算下面的县治,仅就是一个郡城的财力,也比整个长阳郡加起来还要富裕上许多。 郡城之上,高高竖起的望楼之上,站在上面的士兵用力的挥舞起了手中的旗帜,随着他旗帜的挥动,城头之上上百面皮鼓同时敲响。 鼓声起初之时极缓,一个呼吸之间敲响一次,百面大鼓同时发出的声音,令整个城墙都在颤抖,也远远的传到了城中,鼓声响起,便也代表着皇帝的车驾出现了。 城外,士兵们站得更直,城内,百姓的欢呼之声却是愈烈。 鼓声渐渐急促,连绵不绝的响声连着三通之后,戛然而止,皇帝的车驾适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伴驾的烈火敢死营停了下来。秦风缓缓策马向前,身后,只有马猴高挚着日月明旗,落后一个马身相随。身后数十步外,才是霍光,方大治,小猫等人。 此时此刻,没有人能与秦风一起享受如此的风光。 最外围的是于超的追风营,于超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手里高高举着追风营的大旗,当秦风策马缓缓走到追风营的阵列之间的时候,于超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大旗,随着他的动作,分列道路两旁的追风营骑兵们齐齐斜向上方举起了他们手中的马槊,犹如平地骤然长出了一片枪林。 “万岁,万岁,万万岁!”五千骑兵齐声呐喊。 秦风伸手,呛的拔出战马一侧的战刀,高高举起,缓缓从军阵之前走过。 第二个,是矿工营。横甸一战,只剩下一千余人的矿工营到了沙阳郡之后,陆丰率领的三千名预备役重步兵补充进来,使得矿工营基本再次满员。当秦风行至他们的队列之有的时候,随着陆丰的一声令下,重甲披身的士兵们吆嗬一声怒吼,数千把大刀按着不同的角度举起,从前之至,每一柄都能露出刀锋,刀锋映着骄阳,刺眼夺目。 秦风缓缓前行,万岁的呼唤之声连绵不绝,前方呐喊之声刚刚落下,下一个阵列便适时响起。 第八百一十八章:你们决定战争什么时候开始,但由我们决定什么时候结束 客栈二楼的窗户其中一扇被拉开了,一个人站在窗口,看着街道之上欢呼的人群,这里,是去往郡守府的必经之地,因此也算是戒备森严,猛虎营的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将夹道欢迎的民众与主道隔离开来。 “盛况空前啊!”他轻轻地道。 “胜利者值得这样的欢呼!”站在他身后一步的另一人道:“经此一役,秦风的大明算是真正站稳了脚跟,只是让人很难想象的是,明国不过建国两年有余,居然如此得民心,大人,这才是让我们值得警惕的” 窗口那人轻轻地点了点头:“其实我们一直都在收集,研究秦风的施政之策,朝廷之上那些大佬们也不是没有认识到问题所在,但我们虽然明白,却做不到啊。” 他回过头来,看着对方,问道:“丈量土地,按田纳税,清点人丁,消除隐户,推行吏治改革,裁汰冗吏,这些政策的成功实施,让明国的治国理政耳目一新,百姓得到了最大的实惠,自然便会拥护他,可我们能效仿么,不可能。秦厉,这里头的关节,你明白吗?” 秦厉苦笑:“大人,卑职明白,明国是新建之国,而我大齐却是绵远久矣,所谓冰冻三尺,岂是一日之寒,如果我们仿效明田,只怕国内就要先乱了,天怒人怨之下,国家先自不稳。”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啊!”窗口那人接着道:“现在朝堂之上的精英们,都是现行国政的既得利益者,如果我们效仿明国,那就是是断他们的财路,官路,又怎么行得通?所以我们的报告最终石沉大海再无消息就是这个道理。” “陛下英明盖世,如果能看到这份报告,必然会有所改变。”秦厉小心翼翼地道。 窗口那人哈的一声笑了起来:“幼稚,我们都能看到的问题,陛下会不知道,在我们大齐,还没有谁敢蒙蔽圣听,可问题在于,陛下也无计可施。现在陛下只能竭力推动这条已经负载过重的大船前行,希图将所有挡在前方的障碍粉碎之后,再转过头来慢慢的收拾国内的问题,外敌不靖,内里乱不得啊!” “大人您是说,陛下看到了我们的报告?” “当然,报告是我亲自递到陛下的手中的,陛下看了之后,只是大笑,对我说,曹辉啊,你觉得现在我们能动吗?”窗口那人平静地道。 “我的回答是不能动。” 秦厉叹气摇头:“明国来势汹汹,可怕的不是他们现在的战斗力,而是他们可以观望得到的后续发展,这样下去,明国必然会愈来愈强大,对我们的威胁也愈来愈大。” “所以才有了这一次的大战嘛!”曹辉手扶着窗框,“只可惜,邓朴他太不争气了。如果他能打垮秦风的部队,那么一切都结束了,他们失败了倒好,轮到我们来收拾乱摊子了。” “可我们也没有打下沙阳郡,如果我们能拿下沙阳郡,突入正阳,那会是另一种情况!”秦厉突然道。 曹辉沉默片刻,“郭将军尽力了。” 他抬起头,看向远方,远处的城楼之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明国的皇帝秦风,也是他的老熟人。 城外校阅军队完毕,他孤身一人登上了城楼,虽然隔得极远,但秦风的话语仍然清晰的传到了他的耳边,当然,也传到了楼下那些夹道欢迎的人群之中,就如同现在他正面对着秦风,正在亲切交谈一般。 秦厉骇然色变:“秦风果然已经晋级宗师了。” 传说中秦风在与邓朴大战之中晋升宗师击杀邓朴,这才扭转大局,齐人对这个消息一直将信将疑,毕竟临战突破这种事情,实在是罕有所闻。他们更愿意相信,邓朴是在多个高手与军队的围之中死亡的。 但秦风今天表现出来的能力,他们的猜测显然是错误的。秦风的确已经晋级宗师了。 曹辉的脸色有些苦涩,当初他与秦风初遇,便是在落英山脉之中,那时的他,已经摸到了九级的门槛,彼此的秦风,虽然战斗力不错,但武道修为根本就不在他的眼中,但时隔数年,两人的境遇却是倒了过来。不谈二人的其它成就,光是在武道修为之上,秦风已经将曹辉服开了,曹辉在落英山脉之战后,借着与左立行的那亡命一战,成功晋级九级,然后一直稳稳的前行,如今已经稳稳的站在九级上的阶段之上。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成绩了,但与秦风一比,却是瞬间被秒成渣了。 “上天可真是眷顾他。”他叹息道:“如花美眷他得了,至高武学的大门他推开了,他建立起了属于他自己的国家,而我,却一无所得。” 秦厉看着垂下头黯然神伤的曹辉,噤口不言。曹辉与秦风心腹,明国商业署署长王月瑶之间的纠葛情感,在鬼影内部有不少人知道,当年曹辉可是不惜动用鬼影的力量,从长安,洛阳源源不断地给那时还在太平城中的王月瑶送上精致的礼物讨她喜欢,只可惜,两人各为自主,终究只能是劳燕分飞。曹辉最后在皇帝的赐婚之下,娶了当朝首辅的千金,而听说王月瑶,也已经与明国的另一个重要人物,太医署的署长舒畅订婚了,恐怕不日即将大婚。 当日那个消息传来,曹辉只说了一句:“舒畅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配得过她。”然后便将自己关在屋里,一天一夜没有出门。 两人沉默着,听着远处秦风激昂顿挫的声音清晰的传过来,很显然,秦风的演讲已经到了尾声。 “他们可以决定战争什么时候开始,但由我们来决定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城楼之上的秦风举起了他手里的战刀,声音骤然拔高,厉声喝道。 “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秦风战刀的高举,城内城外,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传来。 齐人决定战争什么时候开始,但由明人决定战争什么时候结束!多少年了,百姓们终于听到了一句让他们能一舒心中郁气的慷慨豪壮之语。 屋内,曹辉与秦厉听到秦风这句话,都是脸上微微变色。 “大人,秦风这是在向我大齐全面正式宣战吗?”秦厉问道。 曹辉盯着远处的秦风,远处的那人高举着战刀,如同一尊雕像,享受着无数人的欢呼呐喊,那高举的刀映着阳光,闪着缕缕寒光。 “看来,与我们京城的大佬们的估计有误啊!”他轻轻地道。“大规模的国战,当真便要这样开始吗?” 咚咚咚,门外突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两人同时转头看向门外,秦厉的手甚至摸到了怀中,曹辉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里是越京城,下边有无数的士兵,你想动手,找死啊?” 门外,传来了一个苍老的的声音。 “曹大人,老友来访,方便进来吗?” 曹辉呵呵一笑,大步走过去,一把拉开了门,看着站在门外的白发苍苍的郭九龄,“我如果说不行,郭统领就不进来了吗?” “当然还是会进来。”郭九龄大笑,迈步不慌不忙地走进了房内,看着秦厉,“这位是秦厉秦大人吧,鬼影中的精英啊,单凭一人之力,便将我大明北地四郡搅得稀乱,更是一力将蛮人骗下了山,最终让他们落到了现在这步田地,厉害,厉害。” 秦厉微笑拱手:“多谢夸奖,能得郭公一夸,不甚荣幸。” 曹辉夸张地探头向外左右张望了一番,这才缩回头来,并上了门,“我还以为郭统领带着大队人马来捉我呢?郭统领厉害,我这才刚刚进城不久呢,您就找上门来了。” 郭九龄笑着坐了下来,提起茶壶,倒了三杯水,反客为主,伸手相请:“曹大人,秦大人,请坐,请坐,这里可是越京城,曹大人这样的人物到了越京城,我如果一点风声也听不到,未免也太无能了吧?而且,在我看来,曹大人似乎也没有刻意地刻意的隐藏形迹,似乎有些故意让我知晓的意思嘛!” 曹辉微笑不语,端起茶杯,慢慢地啜着。 郭九龄喝了两口,放下茶杯,“曹大人这次来是想见陛下?” “的确是想见一见,但先前我们递过来的国书,贵国都根本不理会,即不上奏,也不回复,所以我就只能走一走郭公这个路子了。”曹辉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窗外,“刚刚陛下所说的,代表着贵国的态度么?” “你们决定了战争什么时候开始,但由我们来决定战争何时结束!”郭九龄脸上的笑意敛去,肃穆地看着对方,“曹大人,别忘了,这场战争是由你们挑起来的。” “贵国认为当真有与我们相抗衡了?”曹辉一笑,“大齐能决定什么时候开始战争,自然也能决定什么时候结束战争。不过由我们单方面决定战争何时结束的话,对于明国可就不那么妙了!” 郭九龄呵呵一笑:“你们在进攻沙阳郡的时候,或许是这么想的,但现在,恐怕就不是这么想的了,要不然,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曹大人,你出现在这里,便已经表明了态度啦。” 第八百一十九章:先打一仗再说 曹辉出现在这里,要求见明国皇帝秦风,的确就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沉默片刻,虽然不大情愿,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齐国想要削弱甚至做掉明国,那是基于不花费什么力气,不必要付出什么大的代价的情况之下。但现在就不一样了,明国人已经剿灭了内乱,打趴下了秦国,几乎将全国兵力都投到了齐人的面前,以现在齐人驻扎在丰县的兵力,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如果明人当真决定大打出手的话,以曹辉的估计,想要形成均势,齐人起码还要再调五万以上的精锐兵马过来。但如此一来,东线怎么办?楚人肯定会趁机动手。齐国一直想要避免的双线作战,可就要变成现实了。更可虑的是,如果双线作战有一线遭到失败,秦国必然也会加入进来,墙倒众人推,到了那时候,就不是双线作战,而是三线作战了。 当真形成了这种局面,齐人再强,再有自信,失败也肯定是无法避免的。 齐人不想大打,所以他们才派使投递国书,求见秦风。在遭到明人的无视之后,曹辉便只能亲自出马。他这样抵达明人的地盘,也还是冒了不小的风险的,要是明人当真要暗地里做了他,事后来一个翻脸不认帐,齐人还真没有办法。现在明人有四大宗师,要无声无息的做掉他,并不是一件什么难事。 “怎么样你们才会结束这场战争?”曹辉不想再打嘴仗了,开门见山地问道。 郭九龄微微一笑:“曹大人,现在谈这个还为什么过早吧?再过上一段时间,或者更合适谈这个话题。” 曹辉森然道:“你们就这样有信心?或者现在谈,对你们来说才是更好的时机。” 郭九龄身体往后一靠,语气也变得森然起来:“曹大人,大明有了今天,不是有谁礼让我们,也不是有谁可怜我们,而是我大明人一刀一枪的拼出来的。既然我们敢做,当然就有必胜的信心。” “万一失败了呢?” 郭九龄大笑:“万一失败,岂不更遂了你们的心愿,那都不用谈了是不是?” “你们铁了心要打这一仗么?”曹辉哼道。 “是的,因为我们现在的要价你们肯定不会给,所以,就只能打,打到你们愿意给。”郭九龄冷笑道。 曹辉微微点头:“那就是没的谈了。不过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为什么会说我们一定不给呢?” “昭关以北,全部还给我们。那是你们抢去的。”郭九龄道,“你们肯给吗?” “胃口果然很大,整整三个郡呢,你们居然就想空口白牙的要回去。”曹辉仰天大笑起来。 郭九龄点头道:“所以嘛,总得先打,战场之上先分个胜负出来之后,再就好谈了嘛!现在自然是谁都不肯服气谁。” “看来只能打一架见见真章了。”曹辉叹气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必再见秦风了。” “自然是不用见。”郭九龄道:“曹大人,你也知道,咱们的皇帝陛下一直想找个借口痛扁你一顿出口恶气,一直没逮着机会,现在你找上门去的话,估计这顿打是跑不了的。” 曹辉愕然半晌,才失笑道:“秦风都是当了皇帝的人了,心眼儿还这么小,还记得当年落英山脉之中的仇恨呢!” “陛下说,有仇不报非君子,以前他很难做到不伤你但能扁你一顿,所以即便有机会,也只能忍着,现在就不一样罗!”郭九龄笑得很开心。 “宗师!”曹辉脸上的笑容敛去,连连摇着头:“看来在我成为宗师之前,得尽量避免与这位小心眼儿的皇帝有独处的机会了。” 屋内三人互相看了几眼,却是都笑了起来。 远处传来马蹄之声,曹辉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郭九龄也走了过来,与他并肩站着看向下方。 远处,秦风正在敢死营的拱卫之下缓缓行来,所过之处,街道两边的百姓纷纷跪倒在地三呼万岁。 曹辉看着秦风。 行走酒楼之下,秦风突然抬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撞,曹辉拱手一揖,秦风微微点头,战马前行,留给了曹辉一个背影。 曹辉有一点落寞地走回到桌边,坐下,自倒了一杯茶,一口喝干,看着秦厉道:“秦厉,收拾东西吧,咱们该离开了。” 秦厉点点头,“是,大人。” “曹大人走好,我就不送了,但会有人看着你离去,这,你不介意吧?”郭九龄问道。 “有什么好介意的。”曹辉摇摇头,迟疑了片刻,他看着郭九龄,问道:“月瑶,她还好吧?” 郭九龄脸色一变,“曹大人,这,就有些过分了吧?” “终究还能算是朋友吧?”曹辉黯然道。 “王署长很好,很开心。”郭九龄淡淡地道,“在我们看来,舒大人是比你更合适她的伴侣。” 曹辉点了点头:“他们大婚的时间,麻烦郭大人给我一个信,我人肯定是无法到,但还是要送一份礼的,郭大人,我绝无什么冒犯的意思,只是衷心地祝愿他们琴瑟合鸣,百年好合,举案齐眉。” “这个?”郭九龄沉吟了半晌,才道:“我不能作主,但我能把你的要求带给他们二位,究意如何,他们自有注意。” “也好!”看着秦厉提了一个包袱走了过来,曹辉站了起来,默默地冲着郭九龄拱了拱手,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屋里,郭九龄缓缓地倒了一杯茶,慢慢地一口一口的喝着。门口人影一闪,一人走了进来:“统领,就这样让他走了?” “不然怎样?”郭九龄一仰脖子,将杯中的茶喝干净,站了起来。刚刚踏出房门,耳中却传来了曹辉的轻笑声:“郭统领,我还没有结房钱,麻烦你帮我结了吧!” 郭九龄一怔,突然失笑了起来,这个曹辉,难怪能让皇帝另眼相看,既是生死之敌,又是知心之友,也难怪王月瑶对他曾一度倾心,念念难忘,此人的确非比寻常。 “把他们的房钱结了。”他自顾自的对进门来的手下丢下一句话,留下那个目瞪口呆的手下,倒背着双手,扬长而去。 沙阳郡守府大堂之上,秦风居中而坐,下方坐着的,除了方大治,基本上都是大明最有头有脸的武将了,大明几乎所有的精锐,全都集中在了这里。 秦风的脸上,此时并没有在城墙之上演讲的时候那些从容,那样春风得意,骄傲满满,而是满脸的严肃,满脸的郑重。 “在座的,都是我大明的高级官员,对于我大明的现状,心里都很清楚,有一些人,私下里认为,我们阵兵与沙阳郡与齐人形成对峙,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并不会真打,但朕今天在这里,很正式的告诉你们,有这种心事的人,趁早给我们收起这种侥幸之心。”秦风敲着桌子道。 “不错,我们的确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后,但我更想告诉大家的是,这世上,没有让你白吃的午餐,齐人也不是一吓即倒的家伙,所以,请每一个人都要明白一件事,这一次,我们要真正的准备与齐人大打一场。而且,只有打赢了,将齐人打怕了,我们才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不展现出我们的力量,就不会得到敌人的尊重。” 大堂之中安静得连一根针跌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清,所有人屏息静气,看着秦风。的确,他们中的许多人,认为这一次的阵兵沙阳,只是一场武装示威而已,但今天看到皇帝的态度,似乎与他们所想的并不完全一样。 “大明对齐国的第一仗,即将打响,当然,不是在我们这里,而是在出云郡,朕已经向霹雳营邹明下达了命令,向齐国发动进攻。” 秦风话音一落,大堂里传来了长长的吸气的声音,皇帝命令一下,那这场战争,看来是不可避免了。 “至于有人所担心的我大明的财力,我想所有人都可以放心,今天朕给大家吃一个定心丸,秦国败于我大明,第一批赔款已经给付了,同时,我们在剿灭蛮人慕容宏的时候,起获了大量的财产,这些,足以让我们打一场大战,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你们在战场之上的表现,能不能打赢?” “能!大明军队,战无不胜!”屋子里的武将们轰然起立,齐声大喝。 “好,这才是我大明的将军,知难而上,逆流前行。让齐人在我们的刀枪面前颤抖吧!”秦风大笑。“各位将军,请按照先前的布署,各就各位吧!” 将领们起身行礼,躬身退下。他们的军队,在城外已经在等候着他们,接下来,他们将奔赴各自己指定的地点,而他们的对手,将是这个世是最强大的国家,齐国。 当所有人都退出大堂的时候,郭九龄出现在了秦风的面前。 “陛下,臣送走那位了。”郭九龄笑道。 “他信了?” “他信了!当然,他还会想法设法的取得更多的证据来佐证我们行动的真实性,曹辉此人,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的确如此,所以,我给他更多的证据。”秦风嗬嗬笑道。 “陛下这可是将我们的将军们全都骗啦!”郭九龄微笑道。 “也不算是骗。”秦风摇摇头:“如果齐国不肯就范,那这一场仗,终究还是要打的。” 第八百二十章:警示 驻扎在沙阳郡的明军们一支支的拔营离去,但沙阳郡城却并没有因为突然走了数万人而显得冷清起来,街道之上的人反而更多了一些。 只不过是往日里街头上行走最多的军人,突然之间一下子便消失了,持结了数月的紧张情绪随着皇帝秦风的驾到而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欢乐的情绪。 没有谁还在担心接下来的与齐国的战争,因为他们战无不胜的皇帝陛下御驾亲征了,自秦风率领太平军崛起之后,在沙阳百姓的心中,他们就从来没有打过败仗。哪怕当年他们还很弱小,面对着无比强大的敌人的时候,最后的胜利者还是他们。 理所当然的,这一次的胜利也会属于他们。 街上的店铺在经历了数月的管制之后,重新正常开业,百姓们在经历了数月的按人头领取生活物资的日子之后,再一次可以随心所欲的购卖他们所需要的东西。每一家店铺里都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流,店老板们眉开眼笑,一边手忙脚乱地招呼着客人,一边还得在心里盘算着到了晚间,得赶紧想法子调集更多的货物过来。 方大治作为郡守,成了整个郡城之中最忙的那个人,数万大军齐集沙阳郡,光是他们的后勤转运,就足以让他一个头变成两个大,更何况还有数不清的其它杂务。 与方大治的忙碌相对应的,倒是秦风的休闲。在郡守府里召集了众将之后,他便移驾到了刘氏府邸下榻。如果住在郡守府里,只会给方大治添更多的麻烦。 秦风不想干涉方大治对于沙阳郡的具体的管理工作,如果他呆在哪里,方大治不管是从哪个方面上来讲,都会去向他早请示晚汇报,这样双方都会显得不痛快,还不如离开,保持一点距离更好。 只有涉及到整个国家的事务之时,方大治才会前往刘氏府邸向秦风请示。 随着秦武与刘氏幼女订亲的旨意颁发,刘氏已经是皇亲国戚,在太平军盛起之后,看起来逐渐势衰的刘氏,再一次成为了大明风头浪尖上的人物,刘老太爷虽然已经死了,但他在沙阳郡乃至整个大明很多人心中,却是一个奇迹般的人物。当年,是他选中了还是一介山匪的秦风结盟,给了秦风沙阳郡这样一个供他起舞的舞台。而在大明崛起,刘氏势力被有意遏制这后,他在死前的神来之笔,再次让刘氏成为了大明最为炙手可热的豪门。现在皇室,根本就没有什么人,说刘氏已经成为大明第一氏族,亦毫不为过。 刘氏祠堂之内,秦风神色肃穆,手持三柱清香,郑重地插在了面前大案之上的香炉之中,拱手作了一揖。他的面前,是数十面灵牌,而离他最近的,就是刘老太爷的灵牌。 “老太爷一定要风光大葬。”转过身来,秦风看着陪在一侧的刘兴文,“先前老太爷过世,因为局势不稳,一直没有公告天下,而下葬之事便也一直拖了下来,现在,你可以开始筹备起来了,越京城礼部也会派一位侍郎过来,明天就应当到了。” “多谢陛下。”刘兴文深深的躬身。 “离京之前,朕与首辅商议过了,老太爷为国为民,都做出了大贡献,权首辅建议追封老太爷为一品忠国公,朕也答应了。在老太爷下葬的当天,旨意便会下达。老太爷是我们大明的第一位一品大员,也是第一位封公的官员,忠国公之爵位不世袭,每过一代,都会降一个等次,所以你,会被同时封为忠国候。”秦风转头看着刘老太爷的灵位,“老太爷啊,刘兴文也是我们大明的第一位候爷,想必您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欣慰吧?” 刘兴文跪了下来,以额触地:“陛下大恩,刘氏一门,必将粉身碎骨以报。” 秦风伸手将刘兴文扶了起来,“刘兄啊,说起来,你我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秦氏与刘氏两家,也算是从那时起就结下了不解之缘。” 说着话,秦风走到一侧,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同时指了指身侧的另一把椅子,示意刘兴文也坐下。 “那时是臣不知好歹,尽敢去捋陛下虎须,现在想来,也觉得可笑,当真是无知者无畏。”刘兴文有些尴尬,当初他率兴阳郡郡兵去进攻秦风,结果全军覆灭,包括他在内的绝大部分郡兵都成了俘虏。 “这也正是我最佩服刘老太爷的地方。”秦风微笑道:“他的眼光之准之毒辣,让人叹为观止,当然,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也是我们彼此成全。没有刘老太爷,就不会有后来的太平军,更不会有今日的大明。当然,也就不会有今日名满天下的刘氏一族了。” 刘兴文深吸了一口气。“这都是托陛下之福。” 秦风摆了摆手,“刘兄啊,我们两家现在已经是儿女亲家,不用讳言,小武以后肯定会是我大明的太子,你的小女儿就是太子妃了。所谓一荣皆荣,一损俱损,我们两家,随着大明的崛起,以绑得愈来愈紧,无法再彼此分开了,这一点,你明白吗?” “臣明白。” 秦风微微点头:“皇亲国戚,大明第一宗族世家,这是荣誉,但也是压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何做好这大明第一家,如何做好这皇帝国戚,刘兄,你心里有了准备吗?” 刘兴文一楞,他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请陛下明示,臣谨遵陛下吩咐。”刘兴文道。 “好。”秦风道:“那我就直说了。刘老太爷下葬之后,你就别再领兵了,去兵部当一个侍郎吧,怎么样?” 刘兴文吐出一口长气,从朝廷颁布旨意之日起,他就知道,自己必然会远离军权,不过秦风表达的方式,让他还是感到很是舒服,在刘老太爷的灵前,与他说这件事,秦风给予了刘氏,刘老太爷和他极大的尊重。 “臣愿意。”刘兴文大声道:“陛下,大明猛将如云,臣在其间,实在是提不上嘴,其实臣更愿意去礼部这样的衙门。” 秦风笑了起来:“你是武将出身,礼部那种繁文絮节极多的部门,你去根本无法适应。等于齐国之事了结之后,小猫将取代霍光成为兵部尚书,你去做他的助手吧,小猫是我的好兄弟,你是我的亲家,两人替我把兵部执掌好,兵权兵威兵势,是大明立身之本,接下来的数年甚至数十年间,这片土地仍然不会太平,仍然会战火连天,只有有了一支强大的军队,才能确保我们大明的安全。” “臣一定尽心竭力辅佐章将军。”刘兴文道。 “这是其一。”秦风接着道:“其二,刘氏本来已是天下知名的大放,如今更是更上一层楼,刘氏这些年来,开枝散叶无数,都打着刘氏的这面旗号,你在忙碌国事之余,治家更需严谨,谨防有人扯虎皮做大旗,最后害了整个刘家,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史上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你得深知。” “臣明白。”刘兴文道。 “从某些方面来说,你治家,恐怕比你治事更难,作为兵部侍郎,还有一个章小猫给你顶着,但治家,却只有你自己能为自己负责了。前几天鹰巢内务司交上了一份报告,是有关于刘氏有些旁支的,回头乐公公会将这份报告的其中一些摘录交给你,主要是那些人的不法之事。有巧取豪夺的,有仗势欺人的,这些事情,你自己处理吧。” 刘兴文霍然起立:“陛下,这些事情,臣,当真不知,这两年,臣一直在外带兵,甚少理会家事。” “所以我才把这些事情先交给你来处理。”秦风淡淡地道。 “明白了陛下,臣先会在家族之内处理,然后再将他们这些害群之马移交有司,这样的人,家法不容,国法更不容。”刘兴文厉声道。 “这话说得好。”秦风点头:“刘氏与皇室,已是休戚与共,权云常对我说,帝王无家事,家事即国事,我希望你也有这个觉悟,因为刘氏的所有行为,都会被人将其与皇室联结起来。” “臣一定牢记陛下今日之嘱托,治家以严,事君以忠。” “如此甚好。”秦风轻笑起来:“说起来,你的那个小女儿当真是讨人喜欢,不但小模样长得俊俏,一张小嘴更是甜腻,皇后将她接到宫中不过月余,如今满宫中的人可都是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 提起这个让刘氏再度攀上巅峰的小女儿,刘兴文的脸上都出了开心的笑容。“这都是陛下与娘娘的错爱。” “皇后将她接到宫中去教养,也是让她与小武多接触,从小一起生活,学习,感情更为深厚,这一点,希望你能明白,可不是想夺了你的天伦之乐。” “小女能得皇后娘娘亲自提点教养,那是她的福分,刘氏上下只有感激之心,那敢有半分怨意?”刘兴文赶紧道。 “毕竟父女连心,不过以后你们一家子也去了越京城,随时都可以入宫去见她嘛!”秦风挥了挥手,大笑道。 第八百二十一章:愿做皇室一忠犬 陆一帆是秦风在陈氏庄园接见的第一人。 现在的陆一帆又成了光杆司令了,他带领的三千预备役尽数补入到了矿工营当中。他现在除了几个贴身亲卫,当真是无官一身轻,当其它将领们都带领属于自己的部队奔赴战场的时候,他却成了沙阳郡城的一介闲人。 见到秦风的时候,他一脸的苦大仇深,满眼的委屈透顶,浑身的颓废无力。 秦风对于陆一帆的映象却很不错,正如很多人所说的那样,陆一帆就是一个福将。在他琮是太平军的敌人时,他跟着的每一个顺天军的主将,最后都死翘翘了,但唯独他,却愈活愈好,官儿也愈当愈大,最后终于成了决定顺天军与太平军相互之间决战时候的一枚关键棋子,正是因为有他的存在,秦风得以顺利的除掉了心腹大患吴昕,然后又利用他挑起顺天军的内讧,使得太平军根本就没有费多大劲儿便一举将顺天军打得一蹶不振,就此消亡。 但陆一帆本身却又是一个不思进取的将军,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衣锦还乡,在乡邻们面前抖抖他官老爷的威风,而且此人与大明军队之中其它的将领比起来,才能也着实不足,这也是秦风在最后没有重用他的原因。 当然,虽然不重用他,他该有的酬劳却是一分也不少,秦风让他去大冶城养老了,做大冶城的守备将军,练练兵,权当让他去养老了。 但让秦风没有想到的是,在大明遭遇危难,连皇后也陷入到危机中的时候,又是这员福将杀了出来,一举解决了难题,为大明赢得最后的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 人的运气,有时候,你真是不服不行。秦风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但看一看陆一帆,秦风怎么也觉得这家伙也是一个被上天眷顾的人,或者是上辈子是一个超级大善人,所以这一辈子才能如此的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吧! 福将,有时候一支军队,还真是需要这样的人。 “陆一帆,这几个月你可是大变了模样啊!”看着委委屈屈地站在自己面前的陆一帆,秦风大笑:“几个月前在大冶城见到你,你还胖乎乎的像个球,可现在很不一样了嘛,嗯,现在这不叫胖,应当叫壮了!” 听了这话,陆一帆昂起头来,慷慨激昂,“陛下为国殚精竭虑,大明将士为国浴血奋战,陆一帆虽然能力有限,但也有报国之心,别说掉了这些肉,就算是再掉几十斤肉,瘦得形销骨立,那也是应当应份的。” 看着陆一帆将胸膛拍得咣咣作响,秦风忍住了笑,他可是知道,陆一帆之所以奋发图强,倒不是因为他所说的这些,而是因为在大明诸将之中,他有两个大仇人,一个是陆丰,如果他与陆丰之间还是小矛盾,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慢慢的变淡的话,那他与吴岭之间的仇恨那可就深了。 自己杀吴昕,击败顺天军,可以说是各为不同的阵营,谁胜谁败,都怨不得谁,互为仇敌,自然无所不用其极,所以吴岭对自己,反而没有什么恨意,但陆一帆可就不同了,在吴岭的心中,这家伙就是一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吴岭大难不死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复仇对象就是陆一帆。 但让陆一帆恐惧的是,秦风居然收纳了他的这个大仇敌,而且眼见着吴岭在大明将军之中愈来愈得重用,大有步步高升之势。 这就让他害怕了。要是吴岭将来得势,他还是一个小小的大冶城守备将军,那岂不是要任由别人揉圆搓扁,毫无自保之力。陆一帆以前可是混过官场的,知道有太多的办法杀人不见血,折磨得你欲仙欲死偏生你还抓不住对方的任何把柄。 唯一的办法,那就自己也有相当的地位,能与对方相抗衡,至少也能让对方投鼠忌器,不敢随意的拿捏自己。 这才是陆一帆奋起的真正原因。而他的这一次奋起,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挫败了齐人想要图谋太平城的阴谋,顺带着还救了皇后娘娘,可谓是再立大功。 但这位春风得意的家伙没有高兴太久,他率领的三千重甲步兵随着矿工营的抵达,兵部的一纸调令,便又统统得划归了矿工营的麾下。眼见着自己的心血,被自己的仇人笑纳,陆一帆这心,那是哇凉哇凉的啊! “乐公公,给陆将军搬一个凳子,让他坐下说话。”秦风忍着笑道。 乐公公笑咪咪地给陆一帆搬来了一个锦凳,陆一帆向乐公公道了谢,这才坐了下来。 “陆将军,看起来你不太高兴嘛!”秦风笑吟吟的道:“这一次你可是立了大功,皇后还特意跟我提起过你,说你带的兵不错,颇有章法呢!” “陛下,臣也是武将嘛,这只是臣的本行,娘娘真是谬赞了,陆一帆可真是当不起。”嘴里说着当不起,脸上那却是相当的得意。 “嗯嗯,陆丰这一次也难得的在朕面前讲了你几句好话,说这三千步,才算练得有模有样,拿来就能用了。”秦风道:“他可是难得赞你一句的。” “陛下,您不说陆丰倒也罢了,一提起他,臣这心里,就蛮不是滋味的。”陆一帆苦了脸,叫屈不迭:“陛下啊,您是不知道,为了替他练这兵,我可是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啊!偏生他还挑三拣四,不停在地陛下面前进馋言,就说这一次吧,我把三千兵送到他的营中,这可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好兵啊,他的眼睛还是长在额头之上,连看都不看臣一眼啊,臣跟他交结,他鼻孔朝天,都没开口说话,到末了,臣也只听到他的鼻子哼了几声,可真是把臣气死了,要不是想着同朝为臣,都是为陛下效力,臣当时真想一刀将他的鼻子削下来,看来还嗯不嗯得出来。” 陆一帆气愤得涨红了脸。 “那可使不得。真打起来,你可打不过他。”秦风连连摆手,“朕还指望着你替朕做事呢!” 陆一帆哀声叹气:“陛下,臣知道了,臣这两天一直都在沙阳郡城游逛,实在是心情不佳,想散散心而已,下去之后,臣便马上回大冶城去,安安心心的替陛下再练几千强兵出来。现在要与齐国打仗,这仗打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臣回去之后,一定努力,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是一个好想法。”秦风微笑着道:“不过你没有想过再出来带兵上战场么?” “出来再带兵?”陆一帆先是有些茫然,眨巴着眼睛看着秦风半晌,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激动起来:“陛下,你是准备让我再出来带兵吗?可是,可是大明将才济济,臣,臣在其中,实在是排不上号,臣得能力有限。” 秦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有自知之明,这便是你的长处啊!因为知道自己的不足,所以你会更加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大明需要各种各样的将军,善攻的,善守的,当然,也需要你这样的。” “陛下当真准备让我再来带野战营吗?”陆一帆既激动,又兴奋。 “这一次你立下大功,有功当赏。所以你现在已经是三品武官了,当然具备了统带大明一个标准野战营的资格。”秦风笑道。 “多谢陛下隆恩!”陆一帆从锦登之上一跃而起,单膝跪在地上,“陛下,臣一定会努力的做一个好将军,臣不善攻,也不善守,但臣愿做陛下一条忠犬。” “起来说话吧!比喻虽然不恰当,但这个意思也差不多了。既不善攻,亦不善守,但却能做一个对大明王朝忠心不二的将军。大明不仅需要开疆拓土的将领,也需要稳定内部的将军。”秦风微笑着着道。 “陛下,您是要让我重组一个野战营么?”陆一帆兴奋得有些跃跃欲试了。 “不。现在的,厚土营!”秦风道:“厚土营这一次打得太惨了,听刘兴文讲,只剩下了一千多人吧?” “是的,只剩下了一千多人了,但这一千多人,就能构成整个厚土营的骨架。大战过后剩下的士兵,是最为珍贵的。”陆一帆点头道:“可是陛下,刘将军是厚土营的主将啊!” 秦风摆了摆手:“刘兴文将军荣升兵部侍郎一职,现在他将在沙阳郡开始履新,担当起一个兵部侍郎的职责,所以厚土营已经没有主将了。现在厚土营基本上已经失去战斗力,必须重建。陆一帆,厚土营残部现在在太平城驻扎,那么这支部队的补充人员,便以太平城青壮为主,明天,你便返回太平城,开始着手这一事宜。” “臣遵命!”陆一帆大声道,秦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新建的厚土营士兵将只从太平城招兵,而太平城是皇帝陛下起家的地方,从这个地方招来的新兵,能确保对皇室的绝对忠心。而陆一帆,以后要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成为皇室的一条看家犬。 第八百二十二章:杨致的死囚营 月光之下,数匹快马驶进了霹雳营的驻地,片刻之后,中军大帐之中传来了邹明快活的笑声。 “终于要发利是了。”大帐之内,拿着刚刚被送到的命令,邹明手舞足蹈,“来人,快去请杨副将过来。” 睡眼惺忪的亲兵一边系着衣服一边快步向外跑去,邹明坐在灯光之下,仔仔细细地将命令又看了一遍。皇帝的亲笔手令,命令出云郡驻军霹雳营立即向秦境发起攻击,击溃正面之敌,夺取乐业县。 皇帝的命令要求很明确,不但要胜,而且要大胜,要一战寒其胆魄,动摇对手信心,在对方心中树立起明军难以正面取胜的慑人之态。 这就需要考究一番了。 将皇帝的亲笔信放置在案头,邹明走到大帐的中央,一把掀开了蒙住沙盘的布匹,一手持着油灯,一手撑在沙盘边沿,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缩小版的乐业县的山川地貌。 乐业县,以山地丘岭为主,没有什么险峻的地形,总体上来说,是一个易攻难守的地方。原本乐业县并没有多少驻军,但自从齐军攻入沙阳郡的时候,乐业县才多了一支五千人的齐军,以乐业县为中心,驻扎三千人,再在左右两侧的**镇和红花套各派驻了一千人的部队为翼护,排兵布阵,中规中纪,似乎看不出什么破绽,无论攻击那一点,都会引起另外两个点的反弹,三方之间的距离,使得援军能在一个时辰之内便赶到遭受攻击的一点。如果有骑兵的话,甚至在几柱香的时间之内便能赶到展开攻击。 以霹雳营现在的战斗力,武器装备,击败对手不难,但要达到皇帝的要求,可就有些难了,双方对峙了这么久,彼此之间也了解得差不多,特别是对于双方将领的脾性以及过往的经历,战绩,都是摸得一清二楚,邹明很清楚对手,相信对手也不会不熟悉他。 “将军,杨副将不在营中。他帐中一个亲兵说他又去那个死囚营地了。”亲兵掀帘而入,道。 又去死囚营地了?看来杨致还真是在这些人身上下功夫啊,十天里倒有七八天呆在哪里,但他想培养出一支当年皇帝陛下那样的敢死营来,邹明一点也不作指望。 “走,我们也去哪里,看看杨副将寄于厚望的这些家伙能不能用,堪不堪用?”邹明举步向外走去。杨致熟读兵书,也许作战经验没有自己丰富,但这个一脑子的鬼主意,或者他能想出一个好办法来达到皇帝陛下的要求。 虽然是半夜三更了,但隔着老远,邹明便听到了死囚营那里的喧嚣。营地不大,拢共也只有三百来个被杨致从牢里捞出来的死囚,再加上几十个训练他们的老兵而已。营地里没有看守,也没有有什么防备这些家伙逃跑的特别措施,但杨致将这三百个死囚分成了三个组,每个组里的人既有一无所有的亡命徒,也有拖家带口的家伙,杨致实施残酷的连座之法,一人逃跑,全组跟着受罪。那些亡命徒不是不想跑,但却被人死死的盯着,想跑也跑不了。没有谁想跟着他们倒霉,特别是那些有家有口的,他们可不想自己的家人也因此而受到连累。 再者,这里所有的人,也被杨致的酷烈手段可吓跑了。 建营不久,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独脚大盗打伤了同组好几个同伴,然后又击倒了数名士兵逃之夭夭,但不到半天功夫,便被杨致拖死猪一般的从营外拖了回来,烈日之上高高的吊上旗杆。 三百人尽数集合。几个被打伤的有椅子坐,面前还有酒有肉,同组其它在打斗时持观望态度的人则被捆在一根根的柱子之上准备接受惩罚。 杨致一面与这几个受伤的家伙吃肉喝酒,一边下令鞭打那些观望不助者,霹雳营的这些老兵打起人来可真是下狠手,带刺的棘条每一次下去,立时便能让人身上起一长条血痕。如果说这些还能让人忍受的话,那杨致在谈笑吃喝之间,他那柄幽灵一样的小剑却在空中盘旋飞舞,将那个逃跑的亡命徒的肉一片片削将下来,肉片,鲜血自空中落下,洒在列队的另外两百人身上,也洒落在那些正在受鞭鞑的家伙身上,自然,也落在了那些正在吃酒喝肉的受伤者的身上。 旗杆上的那个逃亡者声嘶力竭的哀号,先是求饶,后见求饶无果便是破口大骂,将杨致的祖宗八代都翻出来痛骂,只是想激怒对方给自己一个痛快,但无论他使出什么招,说出多么恶心的话,杨致还是那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吃肉喝酒,不时还给几个伤者挑菜,当他最终一筷子夹了一块从空而落的那个逃亡者身上掉下来的肉片递给对面的伤者的时候,对面的几个人终于再也忍不住,一齐呕吐起来。 杨致却是冷笑着将这片血肉放在嘴里咀嚼了几口,呸的一声吐出来,冷声道:“吴岭说人肉味道还不错,这有什么可吃的,酸死了。” 两百围观的人脚都软了,看着杨致人人脸上变色,而正在受鞭鞑的家伙,连惨叫也不敢了,死死的抿着嘴,整个营地里,只余下了旗杆上的哀号声,棘条的飞舞声和几个人的呕吐声。 杨致足足杀了那人两个时辰,将那个逃亡者几乎削成了一具骷髅架子这才罢手。 这一次逃亡事故之后,死囚营再也没有发生过一起企图逃跑的事情。这一次,也让死囚营记住了魔鬼般的杨致,当然,他们还记住了另一个人,吴岭。在杨致的嘴里,那人可是真吃过人肉还认为人肉味道不错的。 在死囚营,这些人私下里叫杨致为杨阎王。没办法,打,打不过他,狠,也狠不过他。这死囚营里的每一个人都自诩为狠人,但在杨致面前,他们都自愧不如。 没有谁想成为下一个被人杀上几个时辰的倒霉家伙。就算死,也要死个痛快啊! 听着死囚营的喧嚣,回想起这些往事的邹明却是有些好笑,那事儿过后,他私下里问过杨致,“人肉当真是酸的吗?” 当时杨致在他面前的表现让他笑了好几天,因为这个家伙当时脸就白了,然后在自己的面前干呕,脸都吐绿了。 “吴岭不是人!”这是杨致在逃回自己大帐之中丢给邹明的一句话。 其实邹明还是很同情自己的这位副将,一位身份贵重的公子哥儿,被打倒在尘埃之后,所付出的代价是自己这些从小就在泥地里打滚的人无法想象的,或者在自己看起来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在他们而言,却是困难无比的事情。 杨致的很多事,随着两人交往的深入,他也知道得更多。这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如果不是他的光辉被皇帝陛下掩盖着,他一定也会光耀四方的,至少,敢去行刺楚国皇帝,就不是一般人敢想象的事情。 走进大营,邹明一眼便看到了杨致。这家伙正舒舒服服地躺在一个摇椅之上悠哉游哉,但在他的面前,死囚营的士兵们居然只穿了一条裤衩正挥舞着手里的狼牙棒,在卖力的训练着。 杨致在矿工营里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对于重步兵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组建了这个死囚营之后,他才不管这些人以前是使什么武器的,统统改成了重武器狼牙棒。反正这些人武功底子都很不错,杨致也不需要他们去单打独斗。 不使刀,是因为杨致想将他们与矿工营区别开来,这是他的心血呐。当然,他也弄不来矿工营那样的全身甲,这东西造价昂贵,即便是秦风是皇帝,也只养得起一个矿工营,一个矿工营作战士卒五千人,但辅兵却足足也有五千,矿工营是明军步兵的核心力量,也是人数最多的一个战营。不到关键时刻,秦风根本不会投入这支力量。 打蛮人的时候,秦风就完全舍不得让矿工营上阵,因为在他看来,蛮人还值不得他动用这支武装力量。 杨致退而求其次,虽然只有三百个人,但三百支狼牙棒挥舞起来,也是足够骇人的。这些人都有不错的武道修为,几十斤重的狼牙棒在他们手中,比玩具也重不了多少。 对于杨致来说,难题不在于他们如何杀敌,而在于如何让这些大盗匪徒们拥有军队作战的意识。军队作战,跟江湖斗殴可完全是两个概念,即便是宗师这样的修为,要是陷入到了大军的战阵之中,照样也是死路一条。 这几个月,杨致就在做一件事,培养这些人的团队作战精神,要让这些本性凶戾狠毒的家伙在作战之中能够毫无保留的信任同伴,可比训练一些新兵要难多了。 当然,杨致的方法简单粗暴。谁要是记不住,那就打得他们记住罗,直到他们形成条件反射那就够了。 “邹将军!”看到邹明出现在自己眼前,杨致很有些惊讶,他知道邹明对于自己训练这些亡命徒有不同意见,上次来之后,便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更懒得过问这些事情,今天突然跑过来,必然是有要事。 “你的运气变好了!”邹明看着杨致,笑嘻嘻地道。 杨致的眼睛立时便亮了起来,他当然明白邹明说他运气变好了是什么意思。 第八百二十三章:围点打援 拉着邹明走进了属于自己的那顶帐蓬,杨致及不可待的问道:“邹将军,运气好到什么程度?” “大好。 ”邹明笑道:“陛下亲笔命令,要动手了。” 啪的一声,杨致手双手互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快活的笑了起来:“也是该转转运了,不然所有的部队都轮了一个遍,唯独咱们在这里旮旯里猫着,将来都没脸站在一起。” “可是有一个问题。”邹明正色道:“陛下不但要打,还要我们打出大明的威风来,这一仗,胜是基本要求,胜得漂亮,胜得干净利落,要如秋风扫落叶之势将对面的齐军找荡干净才能让陛下满意。” “这很难么?”杨致不以为意地道。 “这不难么?”邹明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杨致:“我们五千人马,兵强马壮,求战心切,但对面的齐人也有五千人,他们也不是泥巴捏的呢。他们可也是齐国的正规野战军,不是什么郡兵民兵?” 手腕一翻,杨致那柄不知藏在哪里的小剑遽然出现在手中,他蹲在地上,随手画了三个圈圈,“乐业县城,**镇,红花套,邹将军准备先打那一个?” 邹明也蹲了下来,手指头戳了戳红花套:“我准备先打红花套,他距离乐业县城更远一些,可以给我更多的时间。” “和我想的一样。”杨致嘿嘿一笑:“你去打红花套,**交给我。我带着这些贼囚们去拦截**的援兵。” 邹明瞟了他一眼,“就这外头这些人?你的意思是让我全员攻击红花套?” “不不不,邹将军,打红花套只是一个幌子,醉翁之意不在酒。你真正攻击的应当是来自乐业县的齐国援兵。”杨致笑眯眯地道。“红花套千把人,能供你啃几口的?” 邹明沉默了少许,手指在地上戳了一个小坑,“想打对方的援军,就只有这么一个合适的埋伏点。但杨兄,一个不小心的话,我们很容易陷入到对方的三面包围中去的。” “**那边你不用担心,交给我了。”杨致道:“霹雳营五千人马,分出一千佯攻红花套,对手不明虚实,必然是固守待援,只要他们不出击,那便慢慢耗着,就算他们出击,相同的人马,我还不信咱们拦不住他。而攻击乐业的援兵,你布置好了口袋,凭着霹雳营的武器配备,他们算个球。等我干翻了**之敌,回过头来再去收拾红花之敌。” “你有把握带这三百人去干掉足足一千敌人?”邹明有些担心:“这些家伙,能算得上是一支军队?” “有点模样了。”杨致笑道。 邹明点了点头:“那好,我把进攻红花的时间定在凌晨时分,如此一来,红花套的敌人摸不准进攻的规模,不敢贸然出击,肯定会死守,那我就有充足的时间穿过红花套去半路截击乐业的援军。等到天亮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我们的底细,但想必那个时候,乐业的援军已经与我们干开了。” “乐业守将喻庆,的确是一个有经验的老将,但如同大部分齐军将领一样,也同样骄傲自负得很,向来认为齐军是老子天下第一,他在乐业县,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放在眼中,只瞧他在**,红花套的布置就可以看出来,奶奶的,根本就不打造防御设施,摆明了如果有事就要与我们野战一场的架式,邹将军你是没有听过这个老家伙说的话,听到了能气死你。在他的眼中,我们大明就是一群乡下土财主,暴发户。” “你怎么知道?”邹明疑惑地看着杨致:“你偷偷摸摸去乐业了?” 杨致哈的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干咳了两声:“去过,就去过一次,就是去溜达溜达而已。” “你这溜达只怕不那么简单吧?你该不会是想去做了这喻庆吧?”邹明突然反应过来,那时明国与齐国在沙阳郡打得热火朝天,他们这里却安安静静,两边谁也没有动手。这杨致只怕是跑过去想挑事儿的,要是真让他把喻庆给刺杀了,那霹雳营只怕马上就会与乐业县的齐人打起来。正好遂了他的愿。 “有这个想法,没搞成。”被邹明戳穿,杨致也不否认。“狗东西只不过是八级修为,差劲儿得很,不过经验丰富之极,倒也不愧是沙场老将,我在哪里守了几天没逮着机会,也就罢了。”杨致道。 听到杨致这么说,邹明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喻庆这狗东西只有八级,还差劲得很,可自己也只有八级修为啊,在这家伙的内心深处,肯定也是差劲之极。 看到邹明有些异样的脸色,杨致猛然醒悟过来,赶紧拍了拍邹明的肩:“邹将军,我是说喻庆这个八级差劲得很,不是说你这个八级差劲儿,你厉害呢!可别多心!” 邹明苦笑:“我说杨兄,你要是不会安慰人呢,就别安慰了,你这是安慰我吗?你这是上来敲钉脚的,好吧好吧,就这样定了,**镇的敌人交给你我不管了,剩下的交给我。你确认没有问题,我可不想到时候被三面围攻,杨兄,兄弟归兄弟,战场之上要是出了差池,回头我可是要军法从事的。” “当然,如果**那边有一兵一卒到了你哪儿,你取了我的头颅去。”杨致正色道。 邹明怀着一颗饱受打击的心脏离开了这里,杨致却是意气风发的走出了他的帐蓬,叫来了大营里的几十个亲兵,吩咐了几句。 片刻之后,三百名赤身**的肌肉男们齐唰唰地站在了杨致面前。 “小爷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杨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面前的肌肉墙,“你们的特训,到此结束了。因为你们合格了。” 虽然内心极度惧怕这个阎罗王,但听到这个消息,三百肌肉男们还是忍不住爆发出了一阵欢呼,与所有人的老兵们一样,这些人不怕拼命,就怕训练,而且是像军容军纪之类的枯燥之极的训练。 这几个月来,这些人唯一每天都是训练的就是军纪,进攻中的军纪,防守中的军纪,配合作战的军纪,每一句口令都得滚瓜烂熟,每一个不同的哨意,鼓音,旗号变化所代表的不同意义必须要清清楚楚,稍有迟疑,便会遭到一顿痛打。 这些自由散漫惯了的死囚们有时候真是觉得死了还会更痛快一些,但让他们痛苦的是,落在杨致手中,连死都做不到。想到那个被杨致杀了几个时辰才最终没命的家伙,每个人都是胆寒不已。 杨致眼睛一横,下头立即鸦雀无声。他一挥手,数十名亲兵立即奔了出来,一套套簇新的盔甲摆在了队列之前。 “马上就要打仗了。是你们表现的时候,也是你们立功的时候了。”杨致干笑道:“你们盼望这一天盼望很久了吧?想立功是不是?” “是!”下头传来了整齐划一的回答声。当然想立功了,当初杨致承诺过他们了,立下一个一等功,五个二等功,十个三等功,便可以还他们自由,到时候,任由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不会拘束他们。更重要是,会将他们过去的案底抹个一干二净,让他们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清白人。 这对于他位为说,更为重要。 “那就好,虽然你们这些家伙,犯下的罪行,一个个来说都是罪无可赫,死了干净,但咱们毕竟在一起相处这么久了,小爷对你们也稍稍有了那么一点点感情,所以这才找将军给你们弄来了这些上好的军服,盔甲,让你们能在战场之上保命。不要以为你们武功底子不错,在战场之上,那都没用,我告诉你们这些菜鸟,战场之上你身法再溜,那怕你滑得像个泥鳅,也能被人戳成筛子。所以小爷告诉你们,想要立功,就牢牢的记住这段日子你们练出来的东西,将他们在战场之上表现出来。先想着活下来,再想着立功的事情。”杨致挥挥手,“给小爷穿上,不要嫌这玩意儿笨重,关键时刻能救命,反正到了战场之上,你们那些纵高伏低的本事屁用没用,千军万马的战场之上,你要是想当出头鸟,高高的飞起来,落下来的时候,那就会变成一只刺猬了。” 一阵甲叶的响动声,忙乱了小半个时辰,这些家伙总算是穿好了盔甲,看得杨致是大皱眉头,霹雳营中普通士兵的着装速度,最多只有这些家伙的三分之一,以后看来还得练练这东西。他在心里想道。 “现在回营,睡觉,明天咱们休息,喝酒,吃肉,军中本是不许喝酒的,但小爷我体恤你们,允许你们一人喝一斤酒,养足了精神,咱们就杀敌去。为了你们自己的前程,好好干吧!”杨致道。“上了战场,有进无退,谁要是拉稀摆带,软了腿子,回头老子杀你杀上三天三夜,让你嗨到爆!” 第八百二十四章:精巧的圈套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杨致走在**镇外唯一的一条官道之上,走一步,放一支羽箭在地上,再用脚轻轻一踩,便全都一根根轻轻地没入到了地下。 “好天气啊,真是好天气!”看着黑沉沉的天空,杨致一边大发感慨,一边看着地上的羽箭,“五十一支,离九十九支还差得远呢!” 五十一支箭,这是杨致现在能控制的极限了。什么时候能同时控制九十九支羽箭,他的武道修为便站到了那道门前,九九归一之日,便是他踏入宗师之境的时刻。 其实在杨致这个年龄,能有如此修为,放眼天下,那也是屈指可数,足够他自傲的了,但只要一想到秦风,杨致就莫名的丧气起来,一点优越感也没有了。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呐。 在他的身后,三百个全副武将,手持狼牙棒的汉子直挺挺的站在哪里,莫名其妙地看着杨致在哪里摆羽箭,这个阎罗王武功厉害,他们之中最厉害的,在他手里也如同顽童一般,当然也没有人能摸得着他的底细。 当然,也没有人敢去问。这些时日,杨致在他们心目之中的淫威已经深入骨髓了。 放好了箭,走回到队伍跟前,看着那些直挺挺站在那里的汉子们,杨致嘴巴一撇,“你们傻啊,我们这儿,要到天亮了才能干起来呢,这天气,红花套那边就算燃起烽烟,这里看得到吗?坐下休息吧。” 哗啦一声,三百条汉子坐了下来。 杨致摇着头,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式。 红花套。飘扬的中军大旗之下,一个模样酷似邹明的亲卫穿上了将军服,威风凛凛的骑在马上,在他的周围,除了数十个士兵之外,其它都是一些穿上了盔甲的假人,而更远一些的地方,则就只有火把,没有人了。攻打红花套的真正指挥者是霹雳营的牙将张徐之,而主攻这里的士卒也只有一千人而已。 而邹明带领的大队人马,已经借着夜色,穿过了红花套,向着乐业县方向前进。在他们之前,红花套派出去的求援的使者已经出发了。 张徐之缓缓拔出了佩刀,举起,猛然落下。 队伍的正前方,一排排的弩机猛然发出了尖啸之声,呼啸着飞向远处齐军简易的营垒。虽然只有一千人,但他们却配备着上百张弩机以及石炮,当弩机开始呼啸的时候,石炮也发出了沉闷的轰鸣之声。 霹雳营得益于以前驻扎在丰县,来自太平城兵工作坊里的每一样最新式的武器在被研制出来之后,总是送到他们这里试用,然后再提出改正的意见进行进一步的改良,几年下来,他们的装备不但五花八门,更是数量惊人。 今晚趁着月黑夜风高,霹雳营发起了突然袭击,密密麻麻的火把和密集的远程打击,成功地误导了红花套齐军守将周淮安。那些火把的密集程度还不足以让他认定对方的攻击人数,但当如此密集的远程打击扑面而来的时候,他确信他的正面,的确便是明军的主力。 因为这么密集的弩机射击,显然是主力部队才会配备如此之多。当先前收到斥候的消息,明军大举来攻之时,他已经派出了使者去乐业县求援,同时,也在一座小山之上设置了防线,伐木为障,垒石为碍,掘土砌墙,当他做好这一切的时候,明军也抵达了眼前。 坐在土墙之后,周淮安并不慌张,这座山头并不大,也谈不上任何险峻,事实上在乐业县,也找不到什么险峻的地形,让他更信任的是麾下士兵的战斗力。按照他的估计,大概他只需要守卫到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乐业县的主力便应当抵达了。 在自己的面前,应当是明军的主力,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当还有一小支明军在**方向牵制那里的齐军。 明军战力不俗,甚至说相当厉害。霹雳营在慈济一战成名天下知,而在沙阳郡,明军与齐军的大战,更让齐人提高了警惕。但也仅此而已,周淮安深信,在兵力相等的情况之下,齐军绝对能战胜对方。在沙阳,对方有坚固的城墙可守,自然是大占便宜,而现在,是他们攻,自己守。 嗖的一声,一枚弩箭穿透了简易的土墙,只奔他面门而来,两根手指伸手一夹,弩箭尾部嗡嗡颤动,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但这枚弩箭,却让周淮安有些心惊。火把的照耀之下,弩箭闪着幽幽的光芒,整个弩箭比一般的箭要短上许多,竟然通体由钢铁打就,尾部并没有通常用来稳定飞行的羽,反而是整根箭杆之上雕刻着一道道沟槽,看来这弩箭稳定飞行,靠得就是这些沟槽。没有尾羽,弩箭靠的全是强劲的力道,这让它们的穿透力极其惊人。 “让大家小心,将木头堆在土墙之后。”他站了起来,大声喝道。 一边走一边抬首望向天空,上面不时有石弹落将下来,挥刀将落下来的一些石弹击飞,周淮安走到了阵地最前沿,向下张望着。 相比于明军这些只能平射直线飞行而不能仰射的弩箭,这些石弹对守军的威胁要更大一些。很显然,明军的指挥官也深知这一点,在二轮弩箭过后,更多的便是石弹的打击,弩机的射击频率明显降低了。 周淮安见过明军的弩机,那是鬼影千方百计的弄来的一台样品,通体由钢铁和实木造成,整个弩机架在底座之上,能够三百六十度自由旋转,重量只是齐军弩机的一半,射程要近一些,但射速却要快得多,更重要是,他能自由移动。 只可惜,这样的好东西,齐人的兵工坊却造不出来。齐军攻打沙阳郡,其实有很大一部分也是想拿下太平城和大冶城,将这两个地方占为己有,如果能将明人的这两个兵工重地抢过来,对于齐国来说,意义重大。 可惜,失败了。 周淮安叹了一口气,强大的齐国,居然造不出小小的明人发明出来的东西,说起来当真令人难以相信。 摇头叹息之间,齐人的投石机开始了反击,一枚枚的石弹在空中划过弧线,落向远处那些密集的火把集中之处。每一枚下去,都会熄灭好几支火把,只是射速太慢,好半天才能打出去一发,看着自己身后那些要用十好几个人才能操作的投石机,他更是有些恼火起来。 明军的石炮没完没了的一轮接着一轮的射击,弩机每隔上好半晌,才会发射一轮,好像他们并不急于攻打齐军的阵地,这让周淮安有些迷惑起来。这好像是一件好事,因为他不用太大的损失,就能坚守到援挥的抵达。 可是事有反常必为妖,明军到底是想干什么呢?难不成他们还在等着援军到了再进行决战吗?他想不通。如果是他来指挥,当然会是集中所有力量先歼灭这里的守军,然后才等待援军前来进行决战。 想不通便只能静观其变。 时间便在这诡异的一攻一守之间缓缓的度过,天边终于露出了一丝鱼肚儿白,夏天的早晨,总是让夜色在不经意间便突然消逝得无影无踪,今天也是一样。似乎只是一眨眼之间,夜幕便被一扫而空,站在山头之上的阵地之上,周淮安将远处的明军所在看得清清楚楚。 他顿时浑身冒出了一身冷汗。 哪里有明军的主力,在他的前方,最多只有千余明军,可现在,这些明军正在向后撤退,在更远一些的地方,一道道胸墙横在前方,明军居然在昨天晚上趁着夜色修建了一道防御阵地,现在,明军正在有序地撤向那些防御阵地之中。 他们不是进攻者么?周淮安瞪大了眼睛。 接下来,他看到了二道烽火燃起,二道不同颜色的烟柱扶遥直上天空。 霎那之间,周淮安脸上的冷汗流了下来。这二道不同颜色的烽火是他们的信号,这二道代表的意思是他已经到了危险的关头,如果再加上一道另一种颜色的,则代表已经十万火急。明人怎么会知道他们约定的暗号? 他们燃起这些烽火,自然是给乐业县和**镇的齐军看的。周淮安突然明白过来了,明军打自己这里根本就是假的,他们的目的恐怕是**镇,吃掉那里的一千兵力才是明人的目标。明军的主力肯定埋伏在那个方向上。 直到这个时候,周淮安仍然没有想到,明军的目标也不是**镇的齐军,而是乐业县的齐军主力。 冷汗唰唰地往下流着,他现在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要不要向对面的明军发起进攻?如果进攻的话,双方的角色就转换了,他必然要面对着明军密集的火力打击,想着那些穿透土墙的弩箭,他委实有些难以下定决心。 明军稳坐钓鱼台,正在冷冷地盯着他,周淮安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怎么样,自己都要去试一试。 “准备进攻!”他愤然一掌,击垮了眼前的一段土墙。 第八百二十五章:飞天连击 **城外数里之处,杨致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这三百人的头儿彭志海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蹲了下来,正想开口叫醒杨致,杨致却先开口了,把他倒是吓了一跳。 “天亮了,是不是红花套那边的烽火燃起来了。” “是是是!”彭志海连连点头:“杨将军,烽火燃了,**镇里的齐军该出来了。” “慌什么?出来还要会儿功夫呢,让我再眯会儿!”杨致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半转身子,侧倒着以手支着下巴,“怎么啦彭志海,怕啦?” 彭志海嘿嘿一笑:“杨将军,怕倒是不怕,就是有些紧张,没打过仗嘛,以前那不都是小打小闹,了不起也就十几个人的斗殴,这可是成千上万人的战阵呢!” “也没啥太大的区别。”杨致淡淡地道:“打过一仗,你也就知道不过如此了。记住一点就好,战场作战,你与你的队伍是一体,单打独斗可没什么好下场。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您单打独斗过?”彭志海好奇的问道。 “干过,刚开始很兴奋,很爽快,然后就被群殴了,要不是兄弟们上来的快,我就被戳成筛子了!”杨致嘿了一声。 “您都这样,那我们岂不是更不行了?”彭志海悚然心惊。 “当然,我不行,难道你还行啊!”杨致哧的一笑:“所以说,战场作战,永远要和兄弟们在一起,你能为人挡枪,别人也能为你挡箭,不畏死,不避死,才能长命。战场之上先死的,总是怕死的,避死的。” “我明白了!”彭志海连连点头:“杨将军放心,我肯定记得你的教诲呢,杨将军,要是我立了大功,我被没收的那些家产是不是就能还给我啦?我老婆孩子现在可是一无所有,连个安身立命的地儿都没有呢!” 杨致斜了一眼:“我会骗你吗?你立了功,房子,地产我都能给你弄回来,但被收的浮财就不要想了,耿前程肯定不会答应的。这家伙现在也差钱,吃到嘴里的东西,还能吐出来?再说了,从你们进营那天起,小爷我可是给你们发军饷的,你是按校尉的级别发的,你老婆娃娃还连个安身立命的地儿都没有?” “以前大手大脚惯了,现在这点钱,不太习惯嘛!”彭志海陪笑着道。 杨致翻了一个白眼,“人要知足!” “是是是!”彭志海赶紧道:“杨将军,我知道了,以后我就跟着杨将军了,再挣一份家产出来,堂堂正正的挣出来。” “怎么啦?立了功不准备走了?”杨致笑问道。 彭志海摇头:“不走了,只要不死,就跟着杨将军干了,我想了,这当强盗在大明是没有啥前程的,承杨将军的栽培,我现在已经是个校尉了,再多立些功,也当一个将军,到时候家人面子也有光,我也能堂堂正正的行走在光明之下,没什么不好的。” “跟着我?”杨致嘿嘿笑道。 “当然,我一看到您就知道杨将军将来必然是有大前程的。跟着您干,以后您高升了,还能忘了我?”彭志海道。 “那当然!”杨致翻身坐了起来:“彭志海,我爷爷是当过一国首辅的人,我这辈子,就算当不成首辅,怎么也要弄一个大将军镇守一方干干,这样才能让他老人家九泉之下含笑。” “当过首辅?”彭志海吓了一跳,纵然以前混迹江湖,他也知道首辅是个什么官儿,那可是皇帝之下第一人。 “对,当过首辅,不过被他的皇帝宰了。”杨致的眼神冰冷起来:“所以我这一辈子的最大愿望,就是有一天,能亲手宰了那人。如果连一个大将军都当不上,怎么能实现我的目标?” 彭志海眨巴着眼睛,不敢做声了。 地面上微微震颤,杨致站了起来,“来了,准备战斗吧!” 彭志海脸色一紧,转过头来,挥舞着手里的狼牙棒,“所有人,都打起精神,鼓起劲来,敌人来了,准备干活儿啦!” “吼!”三百人低声呐喊了一声,三百支狼牙棒斜斜向前举了起来。 杨致站在所有人的前方,那枚小剑从袖口滑了出来,被他拈在了两指之间,眯起眼睛,看向远处扬起的灰法。 打头阵的是骑兵,大约两百余骑。 “准备破骑!”他转头吼道。 三百士兵应声变阵,每队之间拉开了数步差距,第一排站稳不动,第二排躬身而立,第三排单膝跪地,第四排双腿一前一后,前腿微躬,后腿崩直。 文森勒马而立,看着前方不远处拦在官道之上的明军,脸上露出了轻蔑的冷笑,三百人,就想拦截自己?不屑的同时,心里又有着几份愤怒,明军主力攻击红花套,自己这一边却只派出一支三百人的部队,这是**裸的轻视啊。 “冲破他们的阵势!”马鞭前指,文森怒道。 官道不宽,却也能让四五匹马并行,但这更需要骑兵配合默契,骑兵精巧,齐军骑兵五个一排,手持长枪,一夹马腹,逐渐加速,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呐喊之声,他们冲向了前方的拦截者。 杨致的一根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手里的小剑,吐出一口气,官道之上的泥土之下,陡然跃起了十数支羽箭,他们阴险地浮起,离地大约尺余,齐国骑兵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远处的手持狼牙棒的明军,却殊然不知,在他们身前,死神已经举起了镰刀,正在看着他们狞笑。 “起!”杨致嘴唇之中冷冷地吐出一个字。那些浮在地面尺余的羽箭陡然之间弹了起来,间电般的穿过了那些骑兵的身躯。当这些骑兵看到这些羽箭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他们的眼前,别说闪避,他们连羽箭的全貌都没有看清,便已经被射中。 惨叫之声响起,第一排五名骑兵连人带骑尽数摔倒在地,十数支箭,不但攻击人,同时也攻击战马。 “有陷阱!”有骑兵大叫,他们猛然提速,身子尽量地浮在了马背之上,再也不像先前那样嚣张地举着长枪挺立在马上。 杨致两臂张开,身子微微前躬,泥土之中剩下的其余箭支尽数自空中弹起,毫无规律的在空中乱飞却又彼此之间妙到毫巅的互相避开,不管马上骑兵如何规避,最终,他们都能准确的打到目标,将马上骑兵射死当场。 文森的眼神儿变了。对方有一个九级高手杨致,这是他们都知道的情报,现在看到这一手杀人技,他明白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杨致。但他并不发怵,他自己也是八级好手,再配上上千名战士,战斗起来并不吃亏。 “继续向前,加速,冲击!”他厉声吼道。剩余的骑兵继续向前,文森策马,带着八百步兵,持枪拎盾,缓缓向前。一个九级高手,难道还能挡住数百骑兵的冲击不成,他可不信这一点,只要将对手卷手军阵之中,九级高手又怎样? 杨致并没有再出手,却也没有后退,只是冷冷地看着不停接近的骑兵。 “杀!”身后,传来了彭志海的吼声。第四排明军一声喊,向前奔跑,加速,腾突跃起,一脚踩在第三排跪地士兵的肩膀,在空中跨出一步,落下时踩在了第二排士兵的背上,身体再度跃高,第三次下落之时,他们踩在了第一排站立士兵的肩膀之上,身形猛然拔高,数十支狼牙棒高高举起,他们从空中落了下来。 狂吼声中,挥棒,重重砸下。如同一个个西瓜被砸破时的卟卟之声连接不断的响起,齐军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遭遇的打击竟然来自空中。反应最快的也不过是举起了手中的铁枪,但在狼牙棒的巨力打击之下,枪杆无不当场折断,连带着被砸破砸断的还有他们的头颅,还有他们的脊梁。 第一排士兵落下地来,再度挥起狼牙棒,而在他们的头顶之上,第二排手持狼牙棒的士兵已是呼啸而来。 连接数排的空中攻击,将奔驰中的骑兵打得死伤惨重,队形完全混乱,直到此时,杨致才身形微晃,自原地消失,再出现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了对手骑兵的队形当中,背在背上的黑色大剑被他当成了大刀,横扫竖劈,当真是挨着即死,碰着即亡。 如果说他的黑色大剑杀人还能看得清楚,那柄神出鬼没的小剑,就让人根本是防不胜防,或高飞,或下沉,或攻击士兵,或攻击战马,这柄小剑离杨致一丈有余,在空中无声无息的飞行,只有在命中对手,溅起一串串血珠的时候,所有人才能看清他的大致样貌。 这一次,文森的眼神是彻底变了,转眼之间,他的骑兵便面临着全军覆灭的局面,而他的步兵,还离着他的骑兵有百丈之远。 “加速向前!”他策马向前猛冲而来。 寒光在他眼前一闪,他手中长枪一横,叮的一声轻响,一柄小剑与铁枪相触,微微一滞,闪电般的直冲上天。 第八百二十六章:去抄他老巢 骑兵们如同木头桩子一般地被明军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清洗着,急冲而来的文森又惊又怒,在嗑飞了杨致那柄飞来的小剑之后,厉啸声中,他已是纵马冲入了战场,铁枪在空中带过一道残影,直刺向面前的一面明军士兵。 当的一声响,让文森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那名看起来只不过是一个小兵的家伙,居然接住了他这盛怒之下的全力一枪,枪尖被对方准确的锁定在了狼牙棒的那些狰狞的锋齿之上。手腕一抖,令人齿酸的钢铁磨擦之声响起,狼牙棒的锋齿纷纷断裂,文森抽回了长枪。 眼前黑影闪动,两支狼牙棒一左一右,带着巨大的风声呼啸而来,刚刚被他绞断了锋齿的明军士兵更是咆哮着纵声跃起,狼牙棒自空中泰山压顶一般的擞头砸来。 长枪闪电般的左右刺出,两柄狼牙棒被远远荡开,这两个明军士兵的实力明显要比他碰到的第一个低,但也绝非一般的水平了。文森的心往下沉去,难道这支三百人的明军个个都有这样的水准么?不,不可能,他们是冲在最前排的,肯定也就这么几个了。 脑子里这么想着,手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凌头而击的狼牙棒带来的压力让他的眼睛有些酸涩,两臂横举,长枪迎上狼牙棒,一声巨响,精铁打造的枪杆顿时有些变形,文森双手手臂一阵酸麻,最惨的是胯下战马,无法沉受如此巨力的一击,哀鸣一声,四蹄尽折,摔倒在地。 文森身体后跃,长枪左震右荡,将左右两边再次袭来的狼牙棒荡开,人已经闪电般的退出了数步,满脸皆是惊惧之色。 而对面,更多的手持狼牙棒的士兵已经列队向他奔来,就在他刚刚交手的那几个瞬时,他的骑兵已经全部完蛋了,明军重新列成了队列,一支支的狼牙棒斜举过头,正整齐的逼了过来。 交手不过短短一瞬间,他二百骑兵便再也不复存在,明军的身后,鞍上空荡荡的战马正无助地站在原地或毫无目的游荡着,他们的主人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 最让文森无法接受的是,击败了自己两百骑兵,可明军付出的代价却微乎其乎,他能看到,对面有三五个明军正拖着受伤的同伴向一侧退去,加起来也不过十来个人。 彭志海狞笑地看着满面惊惧之色的文森,对方是一个将军呢,哪怕只是一个牙将,但如果击杀了他,也是二等大功一件,自己的武道修为比对方要低,但只要加上两个同伴配合,便能干掉对手。瞄了一眼缺了好几个齿的狼牙棒,心中杀意更甚。 眼前有风掠过,杨致提着黑剑出现在他的面前,黑色的大剑剑面之上,最后一缕鲜血正缓缓滑下,无论杀了多少人,这柄黑剑总是能不留一滴血在剑身上,识货的彭志海心中艳羡不已,这黑剑,大概便是传说中的玄铁打造的吧。 看到杨致盯着文森,彭志海不由自主地道:“他是我的!” 杨致哼了一声,“没时间与他们厮缠,你指挥,灭了他们的步兵,此战过后,人人二等功一件。” 听了杨致这话,彭志海顿时大喜过望,收拾那些小兵总比打文森容易,反正最后功劳都是一样的,打谁不是一样打呢。 “跟我上!” 他咆哮着将步子走得更大了一些。 在他之前,杨致已经拖着他的大剑,扑向了文森。 文森不用回头,便能感受到身后士兵的慌乱,二百骑兵瞬间全灭,带给这些步兵的震憾是恐惧是无以复加的,现在是三百虎狼扑向八百羔羊,结果他用屁股也能想出来。 取胜已是一种妄想,现在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 可是盯着他的是一个九级高手,没有同伴的帮助,想逃又谈何容易。他转身便向斜刺里奔跑,此时求生念头极盛,这一掠的距离,比他的真实水平竟然要高出不少来。 眼前寒光闪动,一柄小剑迎面刺来,又是这一招,这柄神出鬼没的小剑总是会在最要命的关头出现,文森前进势头立时为之一挫,抖枪击飞小剑,心头却是警兆陡生,霍然转身,一柄黑沉沉的大剑无声无息的已是劈了下来。 文森浑身汗毛根根倒竖起来,他心中很清楚,被一个九级高手缠上,又没有同伴的帮助,自己生还的希望已是相当渺茫了。恐惧到了极点,倒是忘记了什么是生死,一时之是,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狂吼声中,抖枪迎上了杨致。 枪剑相击,枪杆嚓的一声断成了两截,文森两手各执一截,竟是舍生忘死地扑向了杨致。 “这才有点意思!”杨致大笑着迎了上去。 战斗并没有什么悬念。最开始文森的逃跑举动,彻底击散了齐军最后的一点信心,彭志海带着三百条饿狼冲进了八百齐军丛中,犹如砍瓜切菜一般的收割着人命,几个呼吸之间,八百齐军已是被尽数击散,四处都是逃亡者。 但集结在一起的齐军还有抵抗之力,分散逃亡,可就是寿星公上吊,嫌自己命长了,这三百大盗们兴高采烈的开始了追击,就好像又回到了当年他们打劫客商之时,肆意追击虐杀那些可怜的客商,保镖一般。 遍地都躺着齐军士兵的遗体,彭志海提着血糊糊的狼牙棒回来的时候,看到杨致正坐在一匹被杀死的战马身上,在他的身前,文森毫无声息的躺在地上,胸前破了一个大洞。 “割了这家伙的脑袋,我们给喻庆送过去。”杨致笑着,“告诉弟兄们,抓一个活的,好给我们当信使。” 一个幸运的受伤却未死的齐兵被带到了杨致的面前,看着浑身发抖的齐军,杨致笑咪咪地道:“会骑马吗?” 那名齐兵拼命的点着头。 杨致打了一个响指,一匹马被牵到了这名伤兵的面前,马鞍之上挂着一颗脑袋,看到这脑袋的面容,伤兵的两腿发软,直往地上出溜下去,一边的彭志海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骑上这匹马,将这颗脑袋给你们喻将军带回去,嗯,他现在应当在石林,认识路吧?告诉他,早点投降,还能活命,不然这家伙就是他的榜样。”杨致大笑着挥挥手。 彭志海一把拎起这个伤兵,抛上了马背,一掌拍在马股之上:“给我滚!” 战马原地转了一个圈圈,然后没命的向着远方奔去。 “彭志海,清点了没有,俘虏了多少战马?”杨致问道。 “杨将军,一百出头一点,弟兄们开始下手重了一些,也没有想这么多,很多时候都是连人带马一起干掉了。”彭志海道。 “咱们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还好,死了十来个,他们自己本事不济,怨不得别人,伤了二十来个,这二十来个不能继续作战了,剩下的就算带点小伤,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二十个伤员留在这里打扫战场,那些战死的兄弟无亲无故的就地掩埋罗,还有亲人在出云郡的便将遗体带回去。”杨致站了起来,“剩下的,跟着我去抄了喻庆的老巢,一百多匹马是吧?那就让兄弟们骑上,没马的跟着跑,十里一换,咱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乐业县城。”杨致吩咐道。 “是,将军。”片刻之后,一百余名明军上了马,其它人则准备撵着马尾巴跑路了,彭志海颠颠地给杨致牵了一匹马过来,杨致却翻了一个白眼,“老子还需要马?给兄弟们骑,快点,我们走。” 丢下这句话,杨致已是撒开双腿向前奔去。 看着杨致的背影,彭志海将马随手丢给另一名士兵,吼了一句“你先骑着。”便扛着狼牙棒紧追杨致而去。 十里转眼便至,马上明军飞身下马,跟在马边奔跑的士兵纵身跃上,速度丝毫不减,一路向着乐业县狂奔。 “娘的,以后老子一定给你们一人弄一匹马骑。”杨致看着满天的灰尘狠狠地对身边的彭志海道。 “咱们大明不产马呢?”狂奔之中的彭志海却不像杨致这样想说便说,调匀气息这才回了一句话。 “你知道个屁啊?咱们马上就有产马的地儿了,而且告诉你,秦人这一次赔了咱们几万匹马,回头我去找兵部要一些过来。”杨致道。 “将军,咱们这儿打赢了,红花套那边不会出问题吧?要是那边输了,咱们去抄乐业,他们跑去抄咱们的出云群城那可就糟糕了!”彭志海有些担心。 “放屁,张徐之带一千人跟周淮安一千人对打,他要是输了,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杨致轻松地道。“你瞧着吧,只怕这个时候,周淮安的脑袋也正被送往石林呢!” 周淮安的脑袋没有被送往石林,他是自己一个人骑着马在往石林方向逃跑,他的一千兵,尽数留在了红花套,成了明军功劳薄之上冰冷的数字,他只身逃脱,屁股上还被张徐之射了一箭,此刻在马上,一阵阵钻心的疼。 在红花套,张徐之整顿了人马,也在开往石林方向,比起杨致的轻松获胜,他付出的代价要大上不少,他以三百人死伤退出战斗序列的代价,全歼了红花套的一千齐军。 第八百二十七章:包围 阵阵凉风将空气之中的燥热扫荡得一干二净,片片雨云遮挡住了天空,眼见着便要下雨了,但喻庆的心中却是一阵阵烦燥。 不久前他刚刚吃了一个大亏。 明军的进攻太过于突然了。虽然在沙阳郡丰县那边,齐明两军已是明火执仗的对峙着,但朝廷里的判断却是明军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向齐国发动进攻,这几天的朝廷发来的邸报之上,也都充斥着诸如此类的论调,但现在在他看来,全都是齐人一厢情愿的猜测。 朝廷上的大佬们,根本就没有把握住明国那位年青的皇帝的心思。年轻,就意味着敢想敢干,就意味着他根本没有考虑过贸然开战的后果。 现在的明国,如果与齐人大打出手,最后吃亏的根定不是齐国,而必然是明人。这是喻庆坚定不移的信息,两国的体量,现在根本就不对称。 可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而他现在,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处境了。 天还没有放亮,来自红花套的数名士兵便大汗淋漓地快马跑回了乐业县城,向自己禀报明军大举进攻,已经包围红花套的情报。 震惊之余的他,立即点齐了兵马前往救援,同时也向**镇的驻军将领文森下达了救援红花套的命令,天刚刚放亮,驻扎在乐业县的数千齐军尚在急急的赶路的时候,在红花套方向那扶摇直上的两柱颜色不一的狼烟。 如此短的时间,便让周淮安难以支撑到了失败的边缘,这让喻庆确认了明军的主力的确在红花套方向,他希望周淮安能多坚持一段时间,**方向的文森距离红花套比自己更近,看到狼烟,必然也会全力出击,只要文森能赶到哪里,便能更久的支撑下来等到自己的抵达。 因为这个错误的判断,喻庆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当他率领齐军抵达石林的时候,遭遇到了突如其来的打击。 数千明军从三个方向上向正在急行军,拉成了一字长蛇阵的齐军发动了突然袭击。 明**队在出云郡方向上只驻扎了一个霹雳营,编制五千人,这是毫无疑问的,当喻庆知道明军的主力还在红花套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在半路之上会遭到强大的敌人的殂击,战斗一爆发,整个局面便呈现了一面倒的趋势,齐军损失惨重。 好在喻庆经验丰富,这支齐军也不是什么野狐禅,而是实打实的齐国正规野战部队,在遭受到第一波打击之后,他们立即收缩阵线,喻庆建立起了基本阵地,竖起了中军大旗,鼓声隆隆之中,被打散的各部军队,拼命的向着中军大旗靠拢,在付出了上千人阵亡的代价之后,剩余的二千余人成功地汇集到了中军大旗之下。 但,也就如此而已了。 他们被包围了。 在一片毫无遮挡,没有掩护的旷野之上,他们被明军四面包围。看着周围飘扬的明军旗帜,喻庆心中大惑不解,明军的主力明明在这里,那红花套那边是怎么一回事?还有**镇的文森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丝毫不怀疑周淮安和文森两人的忠心,只要一看到红花套的狼烟,文森必然会赴援红花套,如果说红花套的明军只是佯攻的话,现在天色已明,周淮安没有理由不发现对手的虚实,加上**镇的援军,他们也没有理由失败。 可现实就是,时间在慢慢的推移,他指望的这两人的支援却迟迟未到。 继续向前,已经不现实。哪怕只是经过了一场战斗,喻庆也已经领教了明军的战斗力,这是一支训练有素,悍勇善战绝不输给齐军的军队,其实在内心深处,喻庆甚至认为他们要比齐军更胜一筹,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明国的前身是什么?是越国,而越国的军队,在齐军将领看来,向来都是鱼腩,是不堪一击的垃圾军队,不少激进的齐国将领甚至认为他们只需出动郡兵,就可以消灭越国人的军队。现在才过了几年?越人就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来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人还是那些人,但战斗力却不再同日而语了。 心中不愿相信,但喻庆却不会将这种不相信付诸到行动当中去,他是理智的,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亲身的感受。 向前既已不可能,那就只能后撤,当然不是现在。在红花套和**,还有他两支部属军队,不管他们遭遇到了什么困难,可既然明军主力在这里,他们就不会有太多的危险,肯定会出现在这里,等到他们赶到与自己汇合,不管是战还是退,自己都行有余力。 掘土成沟,垒土为墙,喻庆很快的布置起了一个简易的防守阵容。如果明军急于想吃掉自己,那他倒觉得不错,自己可以利用防守的优势一点一点的蚕食对方的兵力,内心深处他很盼望明军这样做,如果对手真以为自己不堪一击而想一口吃掉自己,那自己就可以扳回先前的劣势,把双方的实力再次拉到同一个水平线上来。 当然,结果他失望了。明军霹雳营显然没有这样的打算,虽然包围了齐军,但他们丝毫没有急于进攻的打算。 时至中午,明军开始生火做饭了,阵阵饭菜的香味,随着风飘荡到了齐军的阵地之上,喻庆肚子咕咕一阵响,这才想起来,出兵之时,自己这支军队,可是没有随身携带军粮的。他倒吸一口凉气的时候,也同时听到了身周士兵们腹中的叫唤之声。 不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顿不吃,死不了人。 “烧起烽火,向周淮安和文森发出信号,让他们向我这里靠拢,等他们赶到,我们就出击。将敌人打垮之后,咱们去出云郡逛一逛,到时候,开禁三天!”他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起来。将为军之胆,此时的他,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出内心的焦虑。 果然,这道命令下达之后,他明显地感到紧张的士兵们的情绪放松了下来,军中甚至传来了笑声,开禁三天对军队意味着什么,这些士兵们自然清楚不过。那就代表着三天之内,他们可以为所欲为而不会受到军纪的惩罚。这种命令,一般是极少下达的。 三道颜色不一的烟柱扶摇直上天空,这是最紧急的示警,也是他最严厉的命令。 当烽火燃起的时候,邹明正在喝着香喷喷的肉汤,伏击是完美的,猝不及防的齐军完全被他在第一时间给打蒙了,以极小的代价,干掉了对手上千的兵力,这让邹明相当的满意。 当然,齐军的反应也给了他相当的警示,明军的伤亡大部是最后那一段时间出现的,当喻庆的中军大旗竖起,鼓声擂响的时候,不管是成建制的齐军,还是落单的齐军,都同时向着一个方向冲杀的劲头,仍然让他感到震憾。 三千齐军,最终有两千左右的人回到了中军旗下,显示了这支军队强悍的战斗力。 当然,自己也不差,而且,现在自己的兵力可是占了绝对优势,本来四千对三千,现在变成了三千多对两千,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的兵马会更多,张徐之要来了,而杨致那家伙去抄乐业县的老巢,到时候,便让自己在迫使喻庆突围的时候,再在追击战中去歼灭对手吧,在没有多少重武器的时候,自己才不会傻乎乎的去攻击严阵以待的齐军。 能少付代价就能赢得战斗的事情,为什么要去强攻硬打呢? “将军,抓住了两个齐军,分别是从红花套和**方向过来的。”负责警戒巡逻的牙将兴冲冲地奔了过来:“红花套,**镇都大获全胜,这两个齐军是两位将军放回来的,随身带着周淮安和文森的脑袋呢!” 邹明哈哈大笑:“赏他们两个一人一碗肉汤,然后放他们去齐人哪边报丧吧,我倒想看看,你还能不能稳稳地坐在哪里?” 乐业县城知道前方开始打仗了,天还没有亮,数千驻军便尽数拔营离去,从县衙内传来的消息是明人向大齐发动了进攻。但并没有太多的人将其放在心上,大齐是战无不胜的,足以击败任何前来挑衅的敌人。 所以当前方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乐业县内仍然是一片平静,老百姓们该做什么的还是在做什么,当然,乐业县的县尉还是集合了所有的县兵上了城墙,加强了警戒。 午时,正在县城城楼里悠然自得的喝着小酒的县尉周四有突然听到了密集的马蹄声,赶紧将酒藏了起来,一边嘀咕着怎么这么快,一边走出了城门楼,站在了城墙之上看向马蹄传来的方向。 他看到的一幕让他毕生难忘。 百余匹马狂奔而来,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战马的周围,居然还有更多的人随着战马在狂奔,他们的速度,似乎并不输给那些奔驰的马,特别是其中的一个,居然还跑在马的前面。 当然,那不是他们自己的军队,虽然对方并没有打明旗号,但盔甲样式还有武器,明显都不是齐人的。 “敌袭!”他凄厉的嚎叫起来:“敲响警钟,升起吊桥,关闭城门。” 整个城头之上都响着他有些变调的声音。 第八百二十八章:平淡之中的杀机 几个县兵拼命地推动着沉重的绞车,吊桥一点一点的缓缓升起,更多的人则慌乱的从城头后方的藏兵洞里推出沉重的弩车,手忙脚乱的给弩车上弦,将一些滚石,擂木搬将出来堆在城头。 然而奔袭而来的敌人实在太快了。周四月眼睁睁地看着敌人迅速接近,特别是那个跑得比马还要快的人,似乎是为了示威,此人奔跑的身影之后,一条尘土形成的滚滚黄龙在他脚下不断地形成然后消散,一人之威,竟如千军万马一般。 “弩箭,箭,所有弓箭手,瞄准那个人,射击,射击!”他狂吼道。 他的命令下达,可射出去的羽箭却是稀稀拉拉,城头之上,县兵们正在手脚颤抖的给弩车上弦,但他们的业务实在是有些不够娴熟,又被敌人冲来的威势所慑,手脚发抖,一辆辆的弩车虽然被推了出来,一时之间竟然是丝毫发挥不了作用。 周四有有些绝望了,这时间,唯一给他带来一点点安慰的就是吊桥终于越升越高了。 眼前有寒光闪动,他下意识的将头一缩,眼角余光看到的是一柄薄薄的小剑自空中划过,轻轻巧巧的拐了一个小弯,一根粗大的吊桥缆绳喀嚓一声,从中断裂,在周四有目瞪口呆之中,那柄小剑像是斩断的只是一根微不足道的细线一般,继续飞向吊桥的另一根缆绳,在周四有凄厉的“不”的叫喊声中,沉重的吊桥重新落了下去,轰的一声,重重的跌落在了地面之上。 “快关城门啊!”周四有的喊声之中带上了一丝哭腔。城门洞子里,沉重的城门正在缓缓合拢,几个士兵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命的推动着厚达数尺的城门。 “彭志海!” 周四有听到了前面那个人的厉吼之声,紧跟着,一匹马骤然加速,马上骑兵猛然挥手,沉重的狼牙棒脱手飞出,带着厉啸之声飞向了城门洞子。 一声巨响,狼牙棒的棒头恰好嵌进了两块正在合拢的城门门缝正中,刚刚要闭拢的城门顿时被卡在了哪里。彭志海纵声狂笑,用力鞭打着马股,风一般的冲上了吊桥。 杨致纵身跃起,在空中拧身,虚踩一步,人已是落在了城头之上,恰好与呆滞的周四有来了一个脸碰脸。周四有此时已经被吓得完全呆在了那里,没有丝毫的反抗意识,但正是因为他没有任何的动作反而救了他一命。 “怂货!”杨致轻笑一声,脑袋往前一嗑,砰的一声,与周四有的脑门碰了一个正着,周四周吭也没吭一声仰天被倒了下去,杨致倒没有杀他,只是将他给碰晕了。 而那些手里拿着武器的县兵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杨致打了一个响指,盘飞在他头顶的小剑闪电般的掠了过去,一蓬蓬血花不停在在空中乍现,一个个的县兵木头桩子一般的栽倒在城头。 彭志海冲过了吊桥,伸手握住了狼牙棒的尾端,一声狂呼,手臂前冲,浑身的劲力借助马力,顿时将大门给冲开了数尺,边缘更是被狼牙棒崩出了一个大洞。冲进了城门之中,狼牙棒左右一挥,两边的几个正在拼命推门的县兵重重地砸在了砖墙之上,软软下滑的同时,口中鲜血狂喷而出。 在彭志海的身后,近三百明军蜂涌而入。 城头之上,杨致如同大鸟一般的飞上了旗杆之顶,伸手扯去了齐国的龙旗,伸手出怀,掏出一面大明日月旗,将他挂了上去。 风乍起,大明日月旗迎风招殿,被吹得呼啦啦作响。单手悬在旗杆之上,杨致抬手看天,一丝冰凉落在脸上,伸手一抹,水渍宛然。 “下雨了呢!”他轻笑起来。 下雨了!石林也在下雨,而且越下越大,但比雨浇在身上更让喻庆感到冰凉的则是内心深处。他的面前,摆着两颗脑袋,一颗是文森,另一颗是周淮安。 他所期待的两支援军已经成了镜中月,水中花。 明明对手的主力都在他的眼前,两支偏师是如何被对手全歼而全军覆灭的?喻庆想不通,难道说明军布置在出云郡的兵力根本就不只一个霹雳营,他们瞒天过海,调来了更多的军队,可是这有可能吗?军队调动不是一件能够轻易就能隐瞒得住的事情,他们牵涉到方方面面,而且出云郡是四国交集之地,同样的,也是谍探最为集中的地方,因为这里能很容易是隐藏真实的身份信息。 如果真有大规模的军队调动,怎么可能瞒得过齐国的谍探。 雨越下越大,敲打在默然站立在他身后的数千士兵的甲叶之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喻庆缓缓地抬起了手,握在腰间的刀柄之上,一寸一寸的拔刀出鞘。 “突围!”他从牙缝里迸出了两个字。 邹明透过密集的雨点,看着远处显得有些朦朦胧胧的齐军的阵地,问道:“张徐之,你猜喻庆的突围会主攻那个方向?” 张徐之摸着脖子上缠着的布条,布条被渗出的鲜血染红了,那是他在歼灭周淮安所部之时,被周淮安留下的。那一刀,再深一点点,他就要蹬腿翘辫子了。直到最后杀了周淮安,摸到自己伤口的时候,他才一阵阵地感到后怕。 梗着脖子,他轻声细语,不敢大声了,怕崩了伤口,好不容易才止了血。 “他肯定会打第二哨与第三哨两支队伍之间相连接的地方。喻庆才不会直接攻打后方,他很清楚,那里必然是我们防守最厚实的地方。” 邹明格格的笑了起来,笑得张徐之有些起鸡皮疙瘩。 “英雄所见略同!”他得意的笑着,“我也觉得对方要突围的时候,肯定会选那个地方,所以在哪儿做了一些特别的布置。如果喻庆真选那里的话,会有惊喜等着他。你猜猜会是什么?” 张徐之想了想,摇了摇头,“想不出能有什么惊喜。” 邹明大笑,提起佩刀在地上划了两条斜线。 张徐之盯着看了半晌,恍然大悟:“将军,二哨与三哨的防线形成了一个夹角,但从外面看并不明显,只会越向前便会会窄,而在最窄处,您肯定是布置了大量的弩机,准备给他们大规模的杀伤。” “有前途!”邹明笑道:“最开始他们一定觉得好顺利啊,真是选对了突围的地方,然后愈向前,便会阻力愈来愈大,而他们的队形也会越来越密集,因为他们会因为我们的阵形不自觉得向内里集中,当抵达这个点上的时候,哗啦啦,比这雨点更密的弩箭将会对他们进行死亡的按摩。张徐之,你猜他们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突出这个死亡夹角?能有多少人能突围出去?” “应当有个几百人吧?他们的战斗力其实还是不错的。”张徐之有些迟疑。 邹明伸出三根手指:“他们现在还剩下二千人左右,当他们突出这个死亡夹角的时候,剩下的不会超过这个数。三百人!” 不出邹明所料,喻庆选择的当真便是他精心布置的这个死亡夹角,因为从他的这头观察起来,这个交接之处的确就是明军防御最为薄弱的地方。越靠近自己的之方,对方的兵力越厚实,而愈向远方,敌人的兵力越单薄,也就是说,只要自己一股作气冲出最前面的一段,后面的就将再也成不了自己的阻碍。 雨下得很大,会成为自己突围的障碍,但相对于突围一方来说,雨大反而会成为一种有效的掩护,自己的突围目标很明确,向那里打,由自己选择,而大雨会让对手的调兵遣将会变得更困难一些。 双方的战鼓几乎在同时被擂响,木槌落下,战鼓的轰鸣声伴随着的是无数雨点的飞舞,齐军呐喊着冲向了他们选定的突围方向,而在另一侧,邹明快活地挥舞着双臂,因为敌人正在一步步走向他为他们定制的陷阱。 “打仗是要动脑筋的。一个将领,永远要处在学习的状态之中,过去的经验只能是参考的一个方面,没有那一场仗是能够完美复制以前的经典的。”邹明骄傲的仰起了头,“喻庆知道我以前只是一个混绿林的,从内心深处就瞧不起我这样半路出家的野和尚,他想当然的以为,两队的交结之处就是最薄弱的,便是基于以往的经验,而这样的经验却会害死他。”邹明看着张徐之,“张徐之,你记好罗,打仗,没有一定之规。随机应变才是王道。” “将军说得好!”张徐之连连点头,眼睛发亮地盯着雨幕之中那些疯狂涌向那条死亡之路的齐军。 明军各路将领,各有各的风格,但邹明作为一营主将,在这些人当中,似乎是最不出名的那一个,秦风也一直用他来看守老家,潜意识之中,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的指挥艺术是最为薄弱的一个,因为他不是科班出身,参加的战斗也少,但邹明却是一个极擅于学习的人,而且,出身绿林的他,最擅长的就是在一些普通的地方玩出新鲜的花样来,在看似平淡之中悄悄地埋下杀机。 可以肯定,喻庆不是第一个上他当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当喻庆发现自己上当之后,他已经后退无路,后方,更多的明军已经蜂涌而上堵住了他的退路,出了向前,他别无选择。 当浑身浴血的他杀出重围,逃亡乐业县城的时候,身边只余下了两百余人,而且几乎个个带伤。 第八百二十九章:耿精明 耿精明一摇三摆的走在新宁郡的大街之上,这位大明朝商界窜起的最新的一位传奇人物,在楚国的新宁郡一样是大名鼎鼎。 以前的新宁郡只是楚国的一个边远城市,无论是财富还是在政治之上的影响力,对楚国都是微乎其微,但随着出云郡成了大明的一块领地之后,新宁郡的地位突然一下子凸现的重要起来。 首先便是明国致力于将出云郡打造成一个联结四国枢纽的节点城市,郡守耿前程两年努力,现在已经初见成效,出云郡已经变成了四国陆上交易的一个商品集散地。大量的商贾汇集到出云郡,成为了这里的常驻客商。 耿前程打造出云郡这个商品集散地的招数其实说出来也很简单,那就是轻税。在其它地方,一国货物进入另一国,光是关税就够客商们喝一壶的,就算是大明,对于其它国家进入的货物的税费收入也远远高于国内。但在出云郡,耿前程足足将这些税赋削减了一倍有余。这对于一些小货郎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但对于大客商来说,就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了,光是这些削减的税费,就能抵得上他们一趟的利润,算下来,走一趟货物,收益是以前的足足一倍以上。 商人逐利,有这样大的利好,自然是蜂涌而至。 对秦战役结束之后,楚齐的商人更是大量的涌入到了出云郡,原因很简单,因为明国逼着秦国签定了一份不平等条约,明商进入秦国经商,商税与秦国国内的商税一样。 以往的秦国对于其它国家的商人货物课以重税,这既是保护秦国国内本身实力就很薄弱的本土商人的利益,也是国库增收的一项重要来源。但现在因为这份条约,齐楚两国商人只需进入出云郡,便正大光明的让自己的货物变成了明国的,然后再进入秦国,这使得利润大大增加,虽然要给明国交一笔税,但出云郡税赋出奇的低,对于他们来说,就不值一提了。 以上种种,使得楚国这个边境城市愈发的显得重要起来,这里,已经成了楚国对外出口的一个最为重要的城市,因为齐楚战争,楚国对齐国的商品出口几乎陷入停滞,也只有在这里,通过出云郡还能联结双方的交易。 不管两国之间怎么交恶,但对于商人来说,该做的生意还是要做的。 出云郡飞速发展,新宁郡搭着这股顺风,也飞速的发展了起来。 新宁郡的郡守武腾,便是这股风潮之中的一个受益者。 因为是边境城市,所以武腾这个郡守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不折不扣的楚国在这里的土皇帝,以前不受待见的他,现在可成了楚国的香饽饽,想来这里发财,没有他的点头,管你是谁,都是不会顺畅的。 一时之间,以前门庭冷落鞍马稀的郡守府,变成了门庭若市。一般人想见武腾,那得提前几天预约,还得看武腾的心情如何。 当然,耿精明是一个例外。 因为他已经有金钱将武腾和自己牢牢的绑在了一起。耿精明专司经营楚国绸缎,从最初的时候,他便利用自己出云郡守公子的身份,搭上了武腾这根线,然后让武腾成了自己的绣衣坊的股东,当然,武腾拿得是干股。 现在,耿精明更是控制了楚国绸缎进入明国,秦国,齐国的所有商路和定价权,耿精明迅速飞窜成了大明的新一代的豪绅,而搭着耿精明,武腾现在已是身家巨万。 穿戴普通,只带了一个护卫的耿精明,到了郡守府的大门外,在外头那些排着队等着武腾召见的人的异样的眼光之中,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因为在大门口的门丁们都认得这位大佬,以前他们的郡守,可都是亲自将这人送到大门外的。别人敢拦,谁会拦他啊! 进了郡守府的大门,熟门熟路的去了一边的小客厅,一杯茶还没有喝完,武腾已是满脸笑容的赶了过来。 “精明,怠慢了怠慢了,今天公事儿特别多!”武腾笑吟吟地道。 耿精明站了起来,拱手道:“郡公,当然是以公事为重,我进来时,可看到外面求见郡公的人排成了长队啊!” 武腾不屑地甩甩手,“哪些人啊,不用理他们,让他们先候着去。精明来了,谁还有空理会他们?” 耿精明大笑:“多谢郡公的厚爱,郡公,这是这个季度的分红,您点点看。”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票子,递给了武腾。 瞄了一眼上面的数字,武腾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别看只是一张轻飘飘的纸,但那是太平银行才刚刚展开不久的一项业务,太平银行将其称为支票,只对大客户开放,你在太平银行没有几十上百万两银子的流水,就别指望能有这项服务了。如今在出云郡以及楚国的新宁郡,太平银行都已经开设了分行。 当然,太平银行能在新宁郡开设一家分行,自然也是得益于武腾这位郡守了。武腾每次拿到分红,将支票在新宁太平分行里承兑成银子,然后再悄悄地送到国内,神不知鬼不觉。 “这才九月初,怎么这季度的分红就已经来了?而且这个季度,不是生意很不好么?怎么这分红并没有减少?”武腾看着对方,问道。耿精明最让他满意的就是知情识趣,就像这个季度,到处都在打仗,这生意自然就不好做,耿精明想必也损失不少,但给自己的分红却并没有减少。 “少别人的,也不能少了您的啊!”耿精明嘻嘻笑着,“我们绣衣坊的股证这几个月跌了三成。” “三成?”武腾有些吃惊。 “大人不必担心,我正趁着他大跌的时候往回买呢,嘿嘿,当时候,肯定又能大赚一笔!”耿精明两眼发亮,“大人您如果还有余钱,也不妨趁着这个机会收一些。虽然对大人来说只是几个小钱,但用来打赏下人也是好得吗?” “倒也说得对。对了,精明啊,前几天你来信说要再在江南大批量的买桑山,收丝厂和绣衣坊,是不是太激进了一些,按你的计划,可是需要大笔的现钱啊!”武腾问道:“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大概过一段时间就能回来。可是有这个必要么?” “郡公,现在是好时机啊!”耿精明身子前倾:“现在要打仗了,咱们大明跟齐国打,你们楚国也要跟齐国打,一打仗,生意要受影响是不是,这些桑山啊,丝厂啊,绣衣坊啊的市场行情都会大跌的,正好趁着这个低价的时候吃进,等到仗一结束,这样的便宜可就不好占了呢!” 听了耿精明这话,武腾脸色有些古怪:“精明,你从哪里听说咱们大楚要与齐国大打了,据我所知,朝廷现在可是没有这个想法。” 耿精明呵呵一笑:“肯定会打,而且会大打。这样好的机会,我才不信大楚的皇帝陛下会放过。郡公,三天前,我们大明驻扎在出云郡的霹雳营已经悄悄开拔了,你知道目标是哪里吗?齐国的乐业县。齐人这一次可是惹恼了我们的皇帝陛下了,所以要开打了。说不定您随时都能收到我们已经攻克了乐业县的情报。” “此话当真?”武腾霍地站了起来。 “郡公,咱们这是什么关系,我还敢欺瞒您不成?当真要开打啦,我从父亲哪里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立马便跑到太平银行在出云郡的分行,贷了一百万两银子出来,就是准备用来大量吃进桑山,绣衣坊和丝厂的。” 武腾缓缓坐下,看着耿精明:“精明,乐业县可也有五千齐军的。” “嗬嗬,在我们大明面前,不堪一击。您看着吧,为了这一战,霹雳营的邹明杨致可是憋了好久啦。”耿精明不屑地道。 “如果他们当真拿下了乐业县,准备再进一步深入吗?”武腾问道。 耿精明搔了搔脑袋,“这个我就没怎么注意听了,好像是说拿下乐业县之后,再吸引什么齐军的援军过来干掉,对了,是安居县。安居县不是还有三千齐军驻扎吗?” 武腾脸色有些古怪,出云郡与乐业县相邻,而齐国这安居县可就与他是邻居了。如果这三千齐军被明军可吸引到了乐业县,那安居县可就是一座空城了。 心中转着主意,脸上却是没有露出异样,“这么一说,当真是要大打了,既然你们大明决定要大干一场,我们大楚绝对会出兵呼应的,这一点我很清楚。” “当然当然,咱们大明与大楚是姻亲呢?咱们的皇后娘娘是你们陛下的嫡亲妹妹呢,咱们的小王子得叫你们陛下舅舅呢,打断骨头连着筋,打齐国这样的大家伙,自然得大伙一块儿上呢!”耿精明连连点头。 武腾笑吟吟的点头称是,心道国事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光是你们的皇帝陛下与我们的陛下之间就是矛盾重重,在国家利益之上,亲情,可就真算不上决定性的筹码了。 第八百三十章:身份 “去找张潮,马上。 ”亲自将耿精明从侧门送出去,转过身来,武腾的脸色已经变得严峻起来。“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内卫怎么一点情况也没有摸到?吃干饭的么?” 气冲冲的武腾回到书房,盯着墙上的地图死死地看着,如果耿精明说得是真的,那一场席卷四国的战争,一定会爆发的。 他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代表安居县的那个点上,如果让明军将安居县也夺走了,那楚军以后可就被动了。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他要找的张潮出现在他的面前,一脸的紧张神色。应当是张潮收到了相应的情报,自己派去的人不会这么快就把他找来,总算还是个能干事的。 武腾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郡守,出大事了!”张潮道。 “明军霹雳营进攻乐业县?”武腾问道。 张潮惊讶地看着对方:“郡守,您已经知道了,我刚刚收到消息。” 武腾坐了下来,不满地看着对方,“张将军,三天之前明军便已经发起了这一次行动,可你现在才跑来告诉我?张将军,张兄,全大楚的内卫,也没有你们这里的过得好吧?我这儿可是额外给你们拨付了经费的,这些钱不会都进了私人的腰包吧?” 张潮一脸的尴尬,“郡公,这怎么可能呢?可是明军这一次出动,完全没有丝毫的预兆,突然之间便动了,他们的军队离开大营数天之后,我们的线人才发现这一点,可起初以为他们只是演练,以前他们不也是经常这么干嘛!所以这情报就延迟了,这也是我们刚刚才收到情报的原因。” “那边打得怎么样?”武腾坐了下来。 “打得怎么样?”张潮苦笑了一声:“结束了!” “结束了?”武腾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么快?结果如何?” “明军完胜!”张潮吐出一口长气:“齐军五千驻军,全军覆灭,文森,周淮安当场战死,脑袋都被人割了去,喻庆更惨,好不容易突围逃回乐业县,却不料乐业县早被霹雳营副将杨致偷袭得手,他进城便成了翁中之鳖,被杨致生擒活捉,现在当了俘虏。” 武腾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张潮,“五千人,一战就没了?” “一战就没了!”张潮肯定地道:“明军占领了乐业县,现在正在修整,主要是补充军械和粮草,他们的军队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下一步便是攻打安居县了。我们怎么办?” 武腾站了起来,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子,哼道:“这还用想么?安居县如果也落到了明军手中,我们如何自处?当然是出兵,马上出兵,而且要抢在明军之前,拿下安居县。” “可是程公是不同意出兵的。郡公,前一段时间,朝堂之上的那场争吵已经表明了程公的态度了。”张潮无奈地道:“现在没有朝廷的旨意,我们贸然出兵,行吗?” “时也势也。程公的意思我懂,是怕我们大楚被明人利用,成了他们手中的刀枪,可现在明人先动手了,那就说明秦风的确是想与齐国打上一仗,程公的担心已经不存在了。我们这里离朝廷中枢如此远,如果事事都要请示回报,等到朝廷的命令下来,黄花菜都凉了。”武腾摇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会写奏章给陛下,也会给程公单独写一封信去解释,张潮,内卫那头你也加急报上去,相信你们的内卫系统会将这消息更快的递到皇帝陛下的面前。” “明白了,郡公!”张潮点了点头,“末将这就去办。” 张潮匆匆离去,但武腾心中的震憾却并没有完全消除,五千齐军呢,那可是正儿八经的齐国野战军,不是什么乱七八糟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从明人开始出动到全歼他们,居然只是短短的三天,这战斗力,实在是让人惊叹之极。 张潮是搞情报的,对这个感受不深,但武腾却是带兵的老将,全歼对手而自己却损失极小,这样的仗打下来的难度有多大,他当然清楚得很。 明人的战斗力如此恐怖,难怪他们能在三个战场之上同时开战,能同时击败秦军,蛮人还有顶住了齐人在沙阳郡的进攻,也难怪秦风有勇气集合兵力在沙阳郡与齐人叫板! 血气方刚啊!看来受不得委屈的这位年轻皇帝想要找齐人讨个说法啦,这场仗只要打起来,最终楚人都能受益的。明人与齐人开战,明人越厉害,楚国便受益越大。 楚国现在要做的是想法设法让他们这场仗打得更大一些,打得他们无法回头最好。 一拳重重的击在大案之上,武腾深深有吸了一口气,打!就算没有朝廷的旨意,也先打了再说。 耿精明回到了他位于出云郡城内的豪宅之中,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正趴在床上享受着几个美姬的按摩的时候,他老子耿前程派的人已经到了跟前。 “少爷,老爷让您马上去郡守府呢!”老家人毕恭毕敬,看着耿精明,满脸都是透着崇拜的神色,别看他们都是在老爷跟前做事,但现在他们的工钱却全都是少爷发的,跟着老爷,只能喝汤,但少爷当了家之后,现在他们可是吃肉了。 少爷发财了,他们这些老家人可也跟着混得风生水起。 “东叔啊,老头子也真是的,我从新宁郡一路骑马跑回来,这骨头都快颠散架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说吗?”耿精明翻了一个身,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几个美姬吃吃的笑着替他捏着大腿,手臂不时有意无意的碰着某个地方。 “少爷,是上头来了人呢!”老家人眼观鼻,鼻观心,不看那些美艳得撩死人的美姬,压低了声音道。“姓田,叫田康。” 耿精明一骨碌爬了起来:“田康?” “是的,是叫田康。” 耿精明哀声叹气,“老子迟早会被他们坑死。”一挥臂将几个美姬赶到一边:“去去去,撩起火来了老子又没时间灭火了,一边儿去。等老子回来再收拾你们。” 一路颠颠地赶到郡守府,他老子耿前程正一脸嫌弃地等着他,倒是来自越京城的田康,满脸笑容地站了起来,拱手为礼。 耿前程想让儿子从政,可儿子却一心想经商,而且还发了大财,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现在耿府上上下下,提起大少爷那都是翘起大拇指,无非就是耿精明给他们的工钱涨了好几倍,可这样一来,在耿府之中,儿子的话可就比老子的话管用了。这不免让耿前程相当的不爽。 “田大人是朝中重臣,还不跪下见礼?”瞪着儿子,耿前程喝道。 田康一听,连连摆手,“别别别,这可当不起。”他有些惊讶地看着耿精明:“耿兄,那的事情,你没有告诉郡守大人?” 耿精明一脸的诲气:“有什么可告诉的,啊,你说说,有什么可告诉的?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耿前程一听不由皱起了眉头:“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田康哈哈一笑:“耿郡守,可能你还不知道,当然,这件事情也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当然啦,郡公你肯定是在这个知道的范围之内的啊,耿兄可是咱们鹰巢的人啊,跟我可是同一级别的,你让他给我跪下见礼,那我怎么当得起?” “什么?”耿前程目瞪口呆地看着儿子,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怎么逼儿子从政,这家伙就是不肯,却悄悄地加入了鹰巢。 “爹,这可不是我心甘情愿的加入的,是他们硬塞给我的,当初开始做生意的时候,碰到了一些问题,是他们给出头解决的,后来这块狗皮膏药可就贴在身上揭不下来了。阴魂不散,这一次跑去新宁郡,不也是他们的意思吗?田大人,你来找我,不就是想听这个信吗?你直接去我家里不就行了,跑到我爹儿这来干什么?”耿精明一脸的不甘。 田康大笑:“耿兄,可不能过河拆桥啊,当初你在楚国遇到了那么大的麻烦,不是我们,你能顺利过关,能有今天的成就?” “好了好了!田大人,你们是帮过我,我都记得,可我实在不是干你们这一行的料子啊。”耿精明一脸的苦恼。 “干我们这一行,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田康淡淡地笑道:“像这一次,耿兄就干得棒极了,武腾已经出兵了。而且,你的绣衣坊和你的商队遍行天下,这对于我们来说,都是足够宝贵的财产。” “这是我的财产!”耿精明恼火地道。 田康大笑:“当然,我所说的是你所架构起来的这个平台。” 耿精明垂头丧气地道:“我知道,那里面到处都是鹰巢的人。唉,我算是上了贼船了,田大人,你说我还能下得来吗?” “你胡扯什么!”耿前程总算是听出了一个大概,听了这话,当即出口阻止儿子再胡说八道,鹰巢是什么,他可是知道的,这可不是一个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衙门。 “耿兄,你块膏药你恐怕是甩不掉了,当然,你的身份,只会限于极少数人知道,就算是现在你的商队,绣衣坊以及在楚国的那些产业中的人,都不会知道你真正的身份的。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你能带给我们的帮助是其它人根本无法比拟的。这一次我来打你,是想与你商量一下接下来在楚国的布局。” 第八百三十一章:担忧 天色将亮未亮之际,田康走出了小书房,并没有再去与耿前程辞行,他估摸着这个时候耿前程应当还没有起床,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离开了郡州府,天亮城门一开,他便可以第一批出城,对于鹰巢的人来说,悄无声息便是他们最大的特点,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像他们这样的人,如果名气太大,走到哪里都有人认识,那也就不适合出外勤了。 像郭九龄这样的,基本上就只能呆在越京城的老巢里,难得出京一套。当然,鹰巢里的千面除外,因为到现在为止,就算是他身边最亲密的伙伴,都不能确定他们平日里看到的究竟是不是千面的真正面目。此人化身千万的本事,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耿精明精疲力竭地走出了小书心,看着天边的启明星,哀声叹气了一翻,这几天,可真是累死他了,本来昨天准备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好好享受一番美人恩,可结果,却是与田康这个干瘦巴巴的家伙坐了一夜。 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眼睛,不由照镜子,自己肯定是两个黑眼圈,得回去好好的补个觉才行。回望了一眼后院,他决定趁着老头儿还没有起床赶紧开溜,不然被他抓住,肯定又是要罗嗦一翻的。 下了台阶,没走两步,老家人忠叔幽灵般的出现在他的眼前,“少爷!” “忠叔,你怎么还在这里?”耿精明吓了一跳。 “老爷也没睡呢,一直在等你,后头小花园里坐着呢!”忠叔低声道。 耿精明大为意外,啊了一声。 “走吧,少爷!”忠叔摧促道。 终究还是没有躲过,老头子竟然在小花园了坐了一夜?耿精明很有些感动,老头儿平时对自己极严厉,哪怕自己做生意发了大财,那也没有给自己多少好颜色看。他着实有些怕了。老头子心心念念的便是想让自己去当官,可这大明的官儿,委实没有什么好当的。累得要死,说是薪饷高,可比起自己的收入,那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老头儿还是老一套的思想,也不看看,现在大明,商人的地位可是节节在拔高,可不像以前那般任人宰割了。像自己家里这种状况,在他看来,就是最好的搭配,老头儿当官儿,自己做生意。 “爹没生气吧?”他试探地问道。 忠叔摇摇头,“老爷没有生气,就是好像显得心事重重的。” “那就还是生气了!”耿精明撩起袍子,紧走了几步,跟着忠叔到了后头的小花园里。 耿前程坐在小花园的石桌边上,面前的一壶茶早就被喝得精光,耿清明探头看了看,起码半壶茶叶,也不知这么苦的东西,老头子是怎么喝下去的。 “坐吧!”看着有些拘禁的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耿前程指了指对面。“田康走了吧?” “走啦!”耿精明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耿前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儿子,看得耿精明心里头有些发毛。 “让你去科考,去做官,打死也不去,偏生要去做生意,做生意便做生意吧,怎么又和鹰巢搅上啦?”耿前程叹气道。 “爹,鹰巢的官儿不也是大明的官儿吗?说起来,我现在也算是一个将军,跟田康一个级别呢,五品的正将职。”耿精明小声道:“这不正合了您的意儿吗?” “什么叫合我的意?”耿前程恼怒地看着对方:“你知道鹰巢是干什么的吗?你知道这个衙门,进去容易出来难吗?你披上了这张皮,除非你死了,否则一辈子都别想摆脱他们。” “我干嘛要摆脱他们?”耿精明小声反驳道:“有了这张皮,我做生意还更方便一些呢?有一些我不方便做的事情,有人就帮着我做了。” “你是说的那些脏活儿吧?”耿前程冷笑:“可是你想过没有,他们帮你做得越多,你就陷得越深呢!” “爹,我也是没有办法,当初起步之时,实在是有了过不去的坎,那个时候他们找上门来,我除了与他们合作,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再说了,这也是为大明作贡献嘛!你不是一直要我忠君么?” “儿子啊,为大明效力有很多条路子,你偏偏就选了我最不喜欢的一条。”耿前程叹气道:“你啊,是不知道鹰巢的厉害。” “爹,反正现在说什么也晚了。”耿精明道:“我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耿前程沉默了半晌,“前几天,我收到了商业署王大人的一封信。” “商业署,王月瑶王小姐?”耿精明两眼发亮,“这可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呢,她做生意的手段,当真是了得,而且一个女人,能控制住如此庞大的生意网络,当真让人佩服。爹,您是不知道,光是一个太平坊,我拍马都赶不上啊!” “你说的不错,那的确是一位大人物。但让我更看重的倒不是她的这能力,而是她是皇帝陛下最为信任的人之一,她的未婚夫舒大人,更是皇帝过命的交情。”耿前程低声道。 “爹,您想说什么?”耿精明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老子。 “你不问问王大人给我写信干什么吗?”耿前程歪着头看着儿子。 “这是您们官场的事情,多半就是一些公事,我问来干什么!”耿精明摇头。 “不,恰恰与你有关系。”耿前程摇头道:“朝廷正在组建铁路署,听说要修建什么铁路,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也不太懂,但王大人在信中说,想请你去帮忙。” “我?”耿精明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大惑不解:“这铁路是什么玩意儿我一点也不知道,我能帮什么忙?” “好像与你弄的那个什么股本有关!”耿前程道:“王大人在信中说,你开创的这种筹集资金的方法,他们很感兴趣,筹建中的铁路署将来也想采用这种方法,所以让你去帮忙做这种事情。” “我才不去,去了哪里,我的生意怎么办?”耿精明一口回绝。“这一次我去新宁郡,刚刚与武腾敲定了在楚国再买一些桑山,丝厂,绣坊进来,我还跟太平银行贷了上百万两银子的款,放着自己的钱不赚,跑去跟他们干活,傻瓜才干!” “糊涂!”耿前程一下子提高了音量,怒视着耿精明。 老爹一发怒,耿精明立刻就软了。 “王大人是什么人?她开口要你,这是你的福气,更是你的机运。”耿前程吼道:“我虽然不懂铁路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我知道这是陛下异常看重的一件事,你去那里,做好了,便等于是在陛下面前挂上了号。就算你以后不想当官,但你想脱离鹰巢,便也有了可能。到时候王大人舒大人帮你说上几句话,比什么都管用,知道吗?鹰巢不是久留之地。” “当真行?”耿精明听了这话,眼睛顿时发亮。 “当然。”耿前程点了点头:“你自己的生意已经走上了正轨,也不需要你时时刻刻盯着,而且王大人也说了,只是请你过去帮忙,不会耽误了你的生意的。回头你马上便去越京城,新成立的铁路署署长是巧手,那也是皇上的心腹,结识这些大人物,对你是有好处的。你老子做到一郡之守,已经到顶了。以后卸任,也最多去越京城里养老,等你爹死了,谁来照管你,不要以为你聪明会做生意,没有我这个郡守,很多事情你能做得这么顺畅?结识了这些大人物,以后你既可以摆脱鹰巢,做生意又有后台,没人敢随便欺负你,懂吗?” 耿清明连连点头:“爹,还是你深谋远虑啊!这件事我去做。而且保管做好,至于结交这些大人物嘛,嘿嘿,与人打交道,这可是我最擅长的,保管让他们一个个如沐春风。” “这些大人们可不是你平时见到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是简单人物。你不要得意忘形,记得时时刻刻夹起尾巴做人。”耿前程叮嘱道。 “是,爹,我记住了。” 耿精明道:“你先去休息吧,在这里坐了一夜,不累得慌么,我可真是累了。” “还不是你不省心。”耿前程叹气道。“天都亮了,还怎么休息,大军已经打下了乐业县,马上便要继续向前,与先前的突袭不同,这一次可是摆明了车马大举向前,这后勤辎重等,都得我去打理,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耿精明看着老爹佝偻着的背影蹒跚的向外走去,心中一阵感动,眼睛一阵发热,鼻子里也酸溜溜的,赶紧伸手揉了揉,又伸手入茶壶,捞出一些茶叶放在嘴里咀嚼着。 早就没有了一丝茶味儿。 抽了抽鼻子,他迈开大步向外走去。回去美美的睡一觉,然后把自己的生意安排一下,便乖乖地去越京城报到吧!铁路署,修铁路,铁修的路,那是一个什么玩意?会不会亏本?有没有人投钱进来? 他的脑子快速地转动起来,先去看看,如果有钱可赚,自己也可以入股嘛! 第八百三十二章:偏师而已 驻安居县齐军将领温一山可以说是这世上最倒霉透顶的人物了。 接到明军侵袭乐业县,乐业县喻庆大败的消息之后,立即尽起麾下兵马,赶赴乐业县,同时向灵川郡郡守发去紧急求援信。他准备先去乐业县拖住明军前进的步伐,好给灵川郡准备应战,调集兵马的时间。 但他还没有跨过县境,便遭到了致命的打击。楚将武腾事先埋伏在了他前往乐业县的必经之路之上,一场大战下来,随他一起突围而出的不过数百人而已,无路可去的他慌不择路的逃进了乐业县,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便又遭遇了明军霹雳营副将杨致带领的一队人马。这一次他输得更彻底了,不但输掉了他所有的军队,更输掉了他的脑袋。 武腾笑吟吟地站在安居县的城墙之上,这一仗,赢得多么轻松啊!几乎是兵不血刃地就拿下了这里,如果是硬攻的话,三千人防守的安居县,够他喝一壶的。 “修整一天,明天继续向前,我们的目标是灵川郡。”他对身边的副将道。 “郡公,灵川郡不是安居县,那里有齐国大军驻扎,而且灵川郡扼守着齐国的西北门户,他们必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拿下他,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打灵川郡恐怕还是力有不逮吧?”副将车心有疑虑。 武腾哈哈一笑:“你说得对极了。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对我们来说,从来都不是说攻击齐国的主要战场,灵川地扼西北,是西北通往中原的门户所在,我们出兵的目的,不过是牵制齐国兵力,为主战场创造机会而已。车,我们整个新宁郡所有的兵马加在一起也不过两万余人,但只要我们抢占了灵川境内各大战略要地,兵迫灵川郡城,就能牵制他们数倍于我们的人马。于我们而言,打不打得下无所谓,但对于齐人来说,他们可丢不起。一旦一个疏漏,让我们钻了空了,突破了灵川郡城,那他们的西北之地,可就无险可守啦。” 车佩服的点点头;‘还是郡公思谋长远,不像末将,总是想着眼前的这点儿事情,老担心这仗有不有利可图。’ “我们两个所处的位置不同,所想自然也就不同。”武腾摇头道:“这倒不是你的错,你带兵自然得考虑每一仗的得失,可武某是封疆大吏,就得站在朝廷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希望我们在灵川能吸引更多的齐军,为朝廷在东部的主战场分减一些压力。”车叹道:“这几年,我们在东部主战场的形式可真是不利。” 武腾苦笑:“没办法,如果陛下当初不撤换程公,仍然是程公主政东部边军的话,现在明国崛起,对齐人形成大威胁,现在更是大举对齐用兵,在这样的形式之下,保存了实力的东部边军再大举进击,必然能重创齐军。可现在,东部边军连战连败,士气大损不说,程公当年积累下来的老兵也损失颇大,兵力大不如前了。” 说到这些,两人都是颇为无奈,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当年那事,闹得不可开交,死了那么多人,一位前太子,一位首辅,都在这一次事件之中被杀,其它被株连的更是不计其数。他们这些人,地处西北之地,一向不受人重视,反倒是躲过了这一次的劫难。 “当年,唉!”武腾叹息:“程公掌东军,左公掌西军,杨公主政朝堂,几十年大楚积累下来的底蕴,这几年快要折腾光了。” “郡公,说起杨公,他的孙子杨致现在不就是我们隔壁吗?”车突然道,“这一次明军大败齐军,这位杨公子可是大放异彩呢。三百人全歼文森一千兵马之后丝毫没有停歇,又飞马拿下乐业县城,接着又生擒了喻庆,杨公有孙如此,九泉之下也该开心了吧。” 武腾摆了摆手:“车,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罢了,不要在外人面前说,更是不要在张潮面前说,杨公是忠臣这我们都知道,但在现今陛下那里,他可是绝对的奸佞。这话要是传到了杨青杨统领哪里,你这脑袋可没人保得住。” 车摸了摸脑袋,“也就是在郡公面前抱怨一番。郡公,现在明军与我们一样只怕也在打灵川郡的主意,这两军在同一块地盘之上与另一方作战,双方之间说是朋友吧,可也没有约定,说是敌人吧,这也不像,如果互相撞上了,那可怎么处理才好呢?” 武腾抚着胡须,“各有所求,放心吧,这件事,我来协调。” “那霹雳营的邹明是绿林出身,再加上杨致,两人可都不好打交道。”车皱眉道。 “车啊,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武腾笑问道。 “刚刚郡公说了,我们的目的是让齐人感到危机迫近,逼迫他们调取更多的兵马来到灵川郡,从而为东部主战场分担压力。”车道。 “对啊,这是我们的目的,那么明军打灵川,与我们的目的相悖吗?一点也不冲突嘛!他们要地盘,好,咱们两家好商量嘛!所以呢,咱们是友军,是好朋友,你要告诉我们的将士,在灵川郡,我们与明军那是伙伴加兄弟,要和睦相处,要互相帮助。咱们打得越火热,齐人越害怕嘛!”武腾道。 车乐了,“郡公说得是。我们现在反正是要将声势闹得越大越好。不过郡公,要是朝廷不准备大举反攻的话,咱们这一次是不是就算闯祸了?” “皇上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武腾道:“皇上还没有登基的时候,就心心念念着击败齐国,这两年屡吃败仗,心里更是窝火,这一次逮着了机会,岂有不借此大做文章的机会。再者退一万步讲,就算朝廷不打,了不起我也就退兵罢了,陛下也不会责怪我的。” “也是,西北之地,需要郡公坐镇。皇帝需要倚重您的地方多着呢!”车道。 武腾微笑,抬首望向远方,脸色突然微微一变,接着却又笑了起来,指着远方,对车道:“看那里?” 车微惊:“骑兵!从哪里蹦出来的,郡公,我马上去安排拦截。” “还能从哪里蹦出来?”武腾笑道:“肯定是我们的伙伴啊?从乐业县过来的明军。告诉我们的军队,不用拦截,放他们过来,这大概有两三百骑吧,胆气倒是壮得很,居然如此肆无忌惮地便往里冲。” 车派了一名亲兵去传令,自己却陪在武腾身边看着那愈来愈近的骑兵队伍,看着对方的旗帜,他讶道:“刚刚还说到杨公,这不,他的孙子就来了。果然是豪门公子风范啊,跋扈得紧!” 武腾笑看着车:“他是跋扈,可也聪明着呢,而且家道中落,出了那等大事之后,他的隐忍也非同寻常了,不要小看他,这是一个有真本事的人,且不说他有着九级的武道修为,光是他指挥三百人全歼文森一千兵马,飞夺乐业县,生擒喻庆,哪一样又是简单的呢?” 车有些汗颜,“郡公说得是。” “有时候啊,跋扈什么的是装给人看的,谁要真认为他还是当年的那个纫绔子弟,那下场一定会跟文森一样,脑袋被他割下来示众。”武腾淡淡地道。 说话间,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的那支骑兵异常嚣张的冲到了安居城下,不到三百人,气势倒如同千军万马一般,一人扛着一根狼牙棒,虎视眈眈地瞪着城上,倒是让车心里有些发毛。 “武腾,你这老小子,恁不地道,敢抢小爷我的生意!”下头,一个年轻人一把撸下头上的头盔,仰脸看着城上的武腾,戟指大骂道。 他如此不客气,城上的楚军人人脸上变色,更有士兵提起了长弓,搭箭上弦,偷偷地瞄准杨致,只要武腾说一声收拾他,立马说是箭如雨下。 武腾却是哈哈大笑,看着城下:“杨公子,多年不见,已经从当初那个流着鼻涕的小娃娃长得如此英姿飒爽了。” 一句小娃娃,顿时将下头趾高气扬的杨致打击得有些发蔫儿了,怒瞪着武腾,突然一扬手,一件黑乎乎的东西飞了上来。 武腾一伸手,抓住飞来的东西,竟然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车一看,惊道:“是温一山的脑袋。” “温一山运气不好,逃出了我们的手掌,却落在他的手里。”武腾笑道。 “武腾,这件事情咱们得说道说道,想捡我们大明军队的便宜,可没有那么便当,要是你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嘿嘿,可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下头,杨致喝道:“滚下来。” 武腾随手将温一山的脑袋扔到一边,笑道:“杨公子,武某年纪大了,腿脚有些不方便,要不你上来谈吧。” “你下来。” “怎么?杨公子不敢上来,怕我暗算你吗?”武腾道。 “小爷怕你个屁!”杨致怒喝着一跃而起,单脚在马背上一踩,人腾空而起,车眼睛一花之间,他已是站在了两人的面前。 第八百三十三章:药引子 杨致修为极高,武腾虽然是一方郡守,但并不以武道见长,所修所习,自保尚可,但比起杨致来,那可就是莹火与皓月争辉了。 心里明知道杨致还不至于对武腾不利,但车仍然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刀柄,虽然他也只是八级上的修为,比起杨致大有不如。 杨致斜眼瞟了一下车,车顿时遍体生寒,手上有些不受控制的一颤,佩刀出鞘半寸。这可不是他想的,而是感受到威胁之后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杨致嘿嘿一笑,车噔噔后退了两步,刚刚那种汗毛倒竖的危险感又不翼而飞。他长吐出一口气,知道对方戏弄自己,明知不是对手,但武将的那种宁死不辱的特性却让他反而瞪大了眼睛,怒视着杨致。 “车,你下去安顿军队吧,我与杨公子是故交,想私下了说几句话。”武腾摆了摆手,道。 “是,郡公!”车鼻子里哼了几声,转身大踏步离去。 看着车的背影,杨致笑道:“还不错。” “当然不错,大楚的将军们,孬货可不多。”武腾笑道:“杨公子,不说别的,就说说你们的皇帝陛下,还有章孝正,甘炜,黄豪,他们以前可都是楚国的将领。” 杨致冷笑:“武郡守,这话你跟我说说可以,你敢在章小猫他们面前说这事儿,信不信他们能剐了你。” “相信,当然相信。”武腾叹道:“安阳事变,举国震惊啊,没有那事儿,何来后来的上京之变,又何来大明之崛起啊!” 杨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抿嘴,转头看向远方。 “杨公子,你变化真大,杨公要是知道你如今有这样的出息,九泉之下必然含笑。”武腾慨然道。 “可别一口一个杨公!我听着恶心!”杨致冷笑道:“武郡守,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爷爷含冤下狱之后,你可也上了奏章,给我爷爷列了十大罪!” “不错,武某也没有想过瞒人,这奏章是明发天下的。”武腾淡然地道:“可又如何呢?杨公子,皇帝陛下要杀杨公之心天下皆知,这个时候谁敢替杨公说话,下场只能是陪着杨公一起去阎罗王那儿报道。武某不是什么君子,当时发那奏章,也不过是自保之策而已。我发与不发,有什么区别吗?” “说得真好!”杨致道:“说得我都想原谅你了。” “杨公子出身名门世家,对这里头的关窍自然是心知肚明,武某是好是坏,天下人自有评价,武某问心无愧,我虽然发奏章拥护皇帝杀你爷爷,但后来我可没有对你杨氏部族赶尽杀绝,杨公子到了出云郡之后,想必在我新宁郡也联系上了不少你杨氏的旧日部族,杨公子以为我不知道他们躲在我新宁郡吗?”武腾笑道。 “若非如此,我到出云郡之后,早就取了你的人头去了。”杨致低头,小剑在指间缭绕成了一道白线。“我几次去过你的郡守府,看着你与家人享受天伦之乐,好几天我动了杀心,你恐怕不知道,有好几次你的性命就在我的一念之间吧!” 屈指一弹,小剑在手指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武腾还没有反应过来,小剑又已经回到了杨致的手中,不过武腾的身前,几缕发丝悠然飘下。 “杨氏唯一幸存的嫡亲子孙,如果只是一刺客,那可真让人看不起了。那杨氏也永无翻身之日。”武腾摇摇头,笑道:“你没有这样做,才是对的。” “对不对,以后才知道,武腾,你是一个善于自保的人,也是一个审时度势的人,如果有一天,大楚不行了的话,你会投降我大明吗?”杨致突然问道。 武腾大笑起来:“杨公子,瞧你这话说得,如果这话是齐国的那个曹辉跟我说的话,我还真会想一想,可惜啊,你代表的是大明,我想在我有生之年,是看不到这一天的。大明的确崛起之势甚猛,但想追赶上楚齐,终归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事情。” “秦国人也是像你这样想的,可现在,他们已经像一条小狗一样趴在我们脚下了。”杨致冷笑。 “秦人虽然趴下了,但还没有死,而且他们不是小狗,他们是一只病了的老虎,现在他们的皇帝正在剜肉疗疮,腐肉既去,鲜活的生机便会重新注入。”武腾道:“我不认为大明已经战胜了他们。最多只是一场局部的胜利。” “走着瞧吧!”杨致嘿嘿一笑:“不说这些没用的了,武郡守,我们还是回到眼前吧,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武腾一摊手:“你们打乐业,我打安居,这有什么矛盾的吗?” “你这是占便宜,捡漏子。”杨致有些恼火地道:“我们辛辛苦苦地啃掉了对手,你倒好,躲在一边摘桃子,这不大合适吧?而且你们楚国,不是不准备与我们一起行动吗?” “陛下有这么说过么?没有吧!”武腾干笑道:“好像大明的特使现在还在上京城磋商吧,至于武某,作为封疆大吏,也有一定的自决之权,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如果陛下觉得我做得不妥,下令让我撤军,那我自然就退回来了。如果没有,那武某自当继续前进。” 杨致看着对方:“这么说来,你还要与我们挣灵川了?” “为什么不呢?”武腾笑道。 “你挣得了吗?”杨致嘿嘿一笑:“新宁地处西北,拢共也就你这两万兵吧,想凭两万兵打下灵川?别忘了,灵川是齐人扼守西北的门户。” “我还有两万人马,你们霹雳营可只有五千人。”武腾笑道:“怎么看起来,也是我的胜算更大一些。” “先不谈我们的战斗力比你强多少的问题,我们随时能从本土调来大军,你不行吧?”杨致反辱相讥。 “只怕大明也没有军队调过来吧,现在大明的皇帝陛下在沙阳集合大军准备与齐人决战,敢问有那支军队过来帮你们呢?”武腾大笑:“杨公子,咱们别绕来绕去了,咱们两支人马,短时间内恐怕都得不到什么支援,但如果拿下灵川,对你们也好,对我们也好,都是一件影响深远的事情对不对,不若我们两军联合?” “你们又想捡果子?哪有这样便当的事情。”杨致摇头。 “那有这么果子好捡!”武腾招招手,让一名亲兵拿来了地图,摊在地上,手里的刀鞘在地图之上画了一条线,抬起头,看着杨致:“这边归你们,那边归我们。咱们两军分进,看看谁先打到灵川城下?” 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地图,杨致道:“分得倒也还公平,但是我们要先到了灵川城下呢?” “我估摸着,等我们打到了灵川城下,朝廷之上关于是否联合出兵的事情,也必然有了定论,咱们先来个君子协定,如果到时候双方决定联盟,那先到灵川城下的一方,便是主攻的一方,另一方须得协助,打下灵川之后,灵川城也归先到一方所有。” 听了这话,杨致低头再打量了一会儿地图:“你这路线可好走得多!” “好走是好走了,但拦截的兵力也多,你们那边线路是难走一些,但关卡少,阻截也少。怎么杨公子,没胆子跟我定下这个君子之约?” “你也算君子?”杨致哧之以鼻,站起身来:“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们霹雳营一定会第一个打到灵川城下的,咱们走着瞧吧!” “杨公子这就要走吗?”武腾笑问道。 “当然得走,你不是已经让车去整顿兵马了吗,我们自然也得准备准备开始与你的这场竞赛了。”杨致大笑一声,飞身跃起,径直向城下跳去,准准地落在他的战马马鞍之上,回头挑衅地冲着武腾竖起了一根手指,转身打马,狂奔而去。 “少年轻狂,虽然有了很大的变化,但骨子里,那份嚣张和跋扈还真是很难改变呢!”看着数百骑远去的背影,武腾笑道。 “江山好改,本性难移!”车有些恼火地看着那个嚣张的背影。 一路奔回乐业县的杨致却是得意洋洋,看到邹明,笑咪咪的翻身下马:“武腾那家伙果然眼红了,好家伙,新宁郡的楚军倾巢而出,要与我们比赛谁先到灵川郡呢?还给咱们两家划了片儿,各打各的,互不干涉!” 邹明大笑,“你觉得我们跑得赢他们吗?” 杨致连连摇头:“那家伙把难的那条线路划给了我们,还冲我使出了激将法,我们怎么跑得过他们,当然是他们先到灵川城下,咱们,只有给他们当辅攻的命罗!”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他们只是一个引子,现在药引子丢下去,锅里的水也已经沸了,自然可以看看热闹了。 “喻庆我已经派人押往沙阳郡了,陛下那边会继续点火的。” “那边恐怕还是打一仗,才能坚定楚人之心吧!” “当然,不是一般的打,是硬碰硬的打一仗。”邹明点头笑道。“只有让齐人了解了我们的实力,更知道了我们的决心,以后才好打商量嘛!” 第八百三十四章:民意 沙阳郡的形式愈发的紧张了起来,九月中的时候,随着秦风的御驾从沙阳郡城前移到丰县王家庄,双方剑拔弩张的情势达到了顶点。 明军主力云集,战意高涨,前线将士请战的呼声愈来愈高,而民间也因为持续的胜仗而情绪热烈,乘胜进军,收复失地的呼声,竟然也一天比一天的高涨起来,每天都有大量的青壮从各地赶来,要求加入军队,特别是当年从被占领地逃亡而来的人,更是搞了一个万人请愿书,血迹斑斑的万人签名册子递到秦风案头的时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仗肯定是要打的,但与齐国爆发全面战争,可不是秦风的选项。对于他来说,如今的齐国还是一个庞然大物,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都比大明要强上一大截,全面开战,能不能获胜暂且不说,只怕大明真要被齐国活生生的拖死。 自己只是找到了一个好的契点,以此带逼迫齐国,顺带着弄一点好处罢了,可形势发展到现在,有点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他发现,自己快要被民意绑架了。便连朝廷上有些不明就里的官员,也连连止书,呼吁皇帝进军,痛扁齐军,收复失地,以慰民心。 看了看这些奏章,大部分都是前朝留下来的官员,当然,更多的还是读书人。 “礼部萧老爷子前几天在大学堂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讲,将那些学生给鼓动得一个个热血澎湃啊,老头儿还当场写下了给陛下的奏章,上千名大学堂的学生联名签署,陛下,这事儿在越京城闹得很大,老百姓们都在夸奖这位老爷子老骥伏枥呢!”从越京城赶过来的权云忧心忡忡地道。 当初他与秦风制定下当前的策略之时,可没有想到情形会发展到这一步,他也是担心皇帝陛下太年轻,要是一个冲动就当真大干了起来,对于大明,那就大不妙了。 “本来在大山之中发现了那个蛮人的金矿之后,苏开荣一直是笑逐颜开的,可这一段时间,那家伙的嘴上又起了一排燎泡了。朝堂之上他刚刚开口说打不起大仗,便被不少的朝臣围攻,胡子都被萧老头儿给拔下了好几根,痛斥苏开荣是个蛀虫,贪污**呢,说苏开荣把国库里的钱都搬到自己家里去了,气得苏开荣险些昏过去。” “看起来苏开荣又要病了。”秦风一笑,“还别说,咱们礼部尚书这笔字,当真是写得漂亮之极,我这辈子可是拍马也赶不上罗!” “陛下!”权云有些嗔怪地看着皇帝,这都什么时候了,陛下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民心所向,沸反盈天,一个处理不好,损失的可就是朝廷的威严和陛下的声望啊!” “这样也好!”秦风放下了手里萧老尚书的奏折,拍了拍案前堆得很高的诸如此类的奏章,“民心如此,相信齐人也会感受到,这对于他们而言,是另一种逼迫。” “我就担心弄假成真!”权云苦恼地道。“陛下,如果弄假成真,先不说这仗最后到底会打成什么样,但您的铁路肯定是要泡汤的,还有宝清港正在筹建的水师,也要不知推迟到什么时候,这两个项目都是吃钱的老虎,修铁路要花多少钱我还不清楚,但造一条最好的战船要多少银子我可是知道了,培养一个水兵的花费,不比培养一个骑兵少啊!北地四郡打烂了,正阳郡今年因为战事减产是肯定的,中平郡也打烂了,开平郡因为秦人的搜刮,更是破败的不堪入目,每每想到这些,臣都心里发毛啊。陛下,别看这段时间我们进项不少,可这支出更快啊,所幸今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天灾,万一下半年发生点什么,那可就会出大问题的。” “放心吧,不会弄假成真,这一点,我心里是很清楚的。”秦风微笑道:“什么时候该收手,我心里有数。” “要是齐国不服软呢?”权云担心地道:“一直以来,齐国自视甚高,向来以天下第一自诩,现在我们等于是在威逼他们,要是他们抹不开面子,真要打一仗,那可就不好办了。” “齐国要真是这么冲动,他们能成天下第一么?”秦风呵呵笑了起来:“真要那样的话,楚国人该笑痛肚皮了。三国联盟当真形成,齐国就算是天下第一,也受不了。所以齐人肯定会低头的,分而治之,各个击破是他们的国策,他们第一个便会瞄上秦国,然后是我们。” “秦国人不见得能顶得住他们的压力,他们可刚刚被我们打了一个够呛。” “所以我们需要打一仗,一场大大的胜仗,来给秦人鼓鼓气,让他们觉得齐人也不是那么难对付。”秦风笑道。 “所以丰县这一仗,还是要打的。” “当然,齐人想掂掂我们的斤两,我们要让齐人知道我们的厉害,不相互试试,谁都不服气啊!”秦风笑道:“齐人觉得要是他们这一仗打赢了,就可以对我们予取予求,我们呢,则是想着打赢了这一仗,便可以让齐人明白,我们是老虎屁股摸不得,特别是他们还有一个大敌在一边虎视眈眈的情况之下。” “我们有必胜的把握吗?”权云问道。 “打仗,从来没有必胜这一说。我只能告诉你首辅,至少在丰县这一战,我有六七分的把握。”秦风笑道。 “才六七分啊?”权云有些失望。 “已经很了不起啦!”秦风大笑:“一分把握的仗我也打过。就像这一次在中平的横甸,那一战,我们大明上下,谁又敢说一定会赢?” “总感觉是在悬崖边上跳舞啊,一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以小搏大,本身便有风险。”秦风微笑道:“战场上的事情我来统筹,国内的政事,首辅多费心,萧老尚书那里我会给他单独写一封信去,安抚安抚这老头儿,他是我们大明的文坛领袖,得先让他安生下来,其它的人,首辅你去对付吧,降降温。” “臣明白了。”权云点点头:“巧手已经在着手成立铁路署了,王小姐将耿前程的儿子也邀了来加入了铁路署,不过这小子不愿当官,只愿做一个幕僚。” “打完了这一仗,我们就开始来做这件事。”秦风两眼放光,“等到铁路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哈哈,我要让齐国好看。” “真有这样大的作用?”权云疑惑地问道。 “首辅,你便看好吧!”秦风信心满满,“到了那个时候,我能在任何地方对齐国都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花费再多倒也值得了。” “当然,这玩意儿前期投资大,但后期回报也丰厚,更重要的是,他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呢!”秦风得意洋洋。 乐公公急步走进房内,脸上按捺不住的喜色:“陛下,捷报,捷报!” “哪里来的捷报?”权云有些莫名其妙,这不还没有开打吗? “霹雳营!”秦风笑着从乐公公手里接过了奏报,一边撕着火漆密封,一边笑道:“霹雳营已经率先开始了军事行动,目标便是齐人的西北门户,灵川郡。” 打开信封抽出内里的纸张,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遍,开心得大笑起来:“从出兵到结束,三天时间,霹雳营全歼齐军一个整营,歼敌五千,阵斩文森,周淮安,温一山,活捉齐军主将喻庆,首辅,这个喻庆正在被从出云郡押到我们这里来。” “邹明总算没有负陛下所托。”听到胜利的消息总是开心的,权云也是眉开眼笑。 “重要的不是这个!”秦风晃着纸,笑道:“他们把楚人拖下了水,新宁郡的武腾没有忍住,两万楚军齐出,在我们拿下乐业县的同时,他们也攻占了安居县,歼灭了齐军三千人的驻军。现在正挥兵直攻灵川郡呢!” 听到这个消息,权云抚掌大笑,“这下好了,武腾这一出兵,而且收获颇丰,楚人朝廷再也崩不住了,程务本的声势便会弱下来,罗良一系大占上风,再有闵若英的支持,楚人在东部发动反攻指日可待了。” “这正是我们想要的。这一回,邹明和杨致做到出乎我意洋之外的好。”秦风笑吟吟地道。“下马威已经给齐人使出来了,接下来,咱们就来一场针尖对麦芒,硬碰硬地干一仗,再往后,便等着与齐人谈判吧!” 权云佩服的看着年轻的皇帝,秦风总是能把局势掌握在自己手中,翻云覆雨,长袖善舞,以一个极小的支点,便能撬动整个大陆的局势,让其一直向着大明有利的方向发展。只要楚国在东境发起反攻,明楚联军在灵川郡所向披糜,丰县这一仗再打赢了,秦国的肖锵必然也想着去捡便宜,这样的局势一旦形成,齐人只怕就当真要服软了。 “陛下,我这便回越京城去。”权云站了起来,道。 “首辅辛苦了。”秦风点点头:“乐公,替我送送首辅大人。” 第八百三十五章:霹雳火 黑乎乎的如同一座小房子的新式武器摆着秦风的面前,秦风围着它打了好几个转转,一边,站着几个神色拘谨的年轻人,一双筋骨突出一看就是特别有力的一双手不安地扯着官袍,将簇新的袍子扯得皱皱巴巴,看起来这衣服穿在身上,让他们很是不习惯。 别看他们只是穿着七品的官袍,但在大明,这可是一个实职县令才能着的袍服,而他们怎么看也不像是当官的。在他们的前方,站着一个五十出头的老者,穿着五品的官袍,便显得沉稳多了。 “这是投石机?”转了几圈,秦风终于得出了结论,摸着后头那一根根精钢打制的掷臂,转头看着那个穿着五品官服的老者,太平城武器坊的大匠秋冬野。“为什么把他们造成这个模样?秋老,这里头有什么秘密?”盯着这间小房子模样的武器,下面安装了八个轮子,应当是为了方便移动。 秋冬野微笑着走了过来,“陛下,这是这几个小子研究出来的,臣觉得威力颇大,所以便让兵工坊生产了几台,送来给陛下瞧瞧,如果陛下觉得好,再大规模的生产。” “这几个年轻人吗?了不起哦,他们应当是以前立过功的吧?”看他们身上穿的官袍,秦风问道。 “是,陛下,现在已经大规模装备部队的弩机,就是他们搞出来的。”秋冬野自豪地看着几个年轻人,他们可是他这几年着力培养的人才,未来的大匠之材。 “哦?”秦风感兴趣起来,最新装备到部队的弩机轻便易携带,不受射击方向限制,射速极快,被士兵们昵称为收割机,深得士兵喜爱,没有想到居然是这几个年轻人弄出来的,怪不得穿上了七品官袍。既然是他们弄出来的,恐怕就没有自己从外面看出来这么简单了。 “示范一下!”他笑道。 秋冬野点点头,回头对那几个年轻人挥了挥手,几个人小跑着上来。 “陛下要看一看这东西,你们好好演示一番。”秋冬野道:“打起精神来,你们几个手抖什么抖?在陛下面前演示,出了半点岔子,小心你们脑袋。” “别吓着他们了。”秦风笑着制止秋冬野的喝斥。 “陛下,他们长年泡在工匠房内,没见过世面,今天见着陛下了,不免有些胆怯。” 听着秋冬野的解释,秦风哈哈一笑:“有个什么紧张的,朕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说起来都还是朕的功臣,你们打造出来的弩机,那可是极好的东西,现在这东西,想来也不差,让我看看,这东西厉害在哪里!” 几个年轻人定了定神,两人上前,伸手,哗啦一声,小房子的背面如同两扇门一样,在秦风的面前敞开了,看着内里那些复杂的连杆,齿轮,秦风有些发楞了。 “陛下,臣给这件武器取了一个名字,叫霹雳火。”秋冬野走到秦风跟前,道:“这一件只是一个样品,为了让陛下看得仔细,便将其中的机关都暴露在外了,其实真正完成之后,这些东西都会被掩藏起来,外面,只会看到一个个的操纵机关。” “看着挺复杂的呵。”秦风喃喃地道。 秋冬野微微一笑,挥手示意几个年轻人开始操作。 最靠里排的居然是一排炉子,秦风看着炉火在风箱的鼓动之下,顷刻之间便烧起了淡蓝色的火苗,一个年轻人扳动了墙上的一个拉杆,炉子的最头前,便打开了一个圆形的洞,一个铁球缓慢地骨碌骨碌地滚动出来,八个炉火,刚好每一个炉火之上能放上一个铁球,鼓动风箱的那人更加卖力起来,片刻之间,那铁球变得暗红起来,再过一会儿,已是烧得通红,站在外面,秦风也能感到逼人的热浪阵阵袭来。 瞪大眼睛看着几个年轻人忙活着,一个个通红的铁球沿着设计好的轨道,缓缓地滚了出来,落到了外面掷臂头前的勺子里,现在秦风终于明白这掷臂为什么中间会有一道槽了,原来是方便这些铁球滚动的。 “陛下,这便算完成攻击前的准备了。”秋冬野指着内里的一个机关,“只消扳动这里,这八个掷臂便会依次发射,将这些烧红的铁弹投掷出去,投掷距离在五百步左右。杀伤力相当惊人,不论是野战,还是攻城,臣觉得都非常实用。” 当然很实用,这铁弹打造的溜圆,投掷出去可不会老老实实的呆在一个地方,必然会蹦蹦跳跳四处乱飞,更重要的是,他是被烧红了的啊,这挨到哪里,都会引起大火的。可以想象,如果是攻城,这玩意射上城墙,可比一般的投石机要厉害了不知多少倍了。 “就是这铁弹打造起来不容易啊,费铁,还太重,不像石弹那么能就地取材。”秦风道。 “陛下,这霹雳火也能发射普通的石弹,直接在外面装弹就好了。”秋冬野笑道:“这些铁弹每车能随身携带一百枚,啃硬骨头的时候再用。而且这并不需要什么好铁,都是铁厂炼废了的,我们拿过来废物利用。” 如果是这样,那就实用多了。秦风钻进小房子内,秋冬野也跟了进来。 “这掷臂比一般的投石机短了不少,但我看他投掷出去的力道相当强劲,这是什么道理?”他问道。 “陛下,这就是我们太平铁厂的功劳了,他们精练出来的钢铁质量相当的好,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上好的钢铁,我们才能打造出强劲的压簧。”秋冬野指着一个地方对秦风道。 秦风看到的是两个手柄和一截长长的压簧。一个年轻人走到手柄根前,半蹲下来,两手各抓着一个,使足力气转动手柄,在秦风的眼前,一个个的大小相扣的齿轮转动起来,那截长长的弹簧迅速地被压缩成了短短的一截。 “陛下,扳动他,利用压簧的反弹力,再通过其它一些小手段,便能使掷臂将铁弹投掷出去。”秋冬野道。 “妙极啊,这等于是将投石机的效率扩大了八倍啊。”秦风抚掌称赞。“秋老,等会儿我们把这东西弄到外头去,我把将军们都找来,让他们提提意见,如果都说好,那便可以大规模投入生产一批了。” “遵命,陛下。”秋冬野大为兴奋,得到了陛下的首肯,基本上就问题不大了,要知道陛下可是战场之上的老将。“陛下,这一次臣一共带了两台过来,另一台内部都是装好了的,外人一眼看上去,根本就不可能摸清内里的结构。” “嗯,这些东西,都是国之利器,的确需要将保密工作做好,上一次的弩机,便被齐人弄去了一些,不过听说他们仿造不出来。但齐人势大,国力也强,一时造不出来,终究会让他们弄出来的,秋老啊,回头你与田真好好商量一下,太平城里的兵工坊的保密工作需要加强了。这玩意儿是有图纸的吧,这可是绝密的东西。” “陛下,臣省得。”秋冬野道,“这个方面臣以前的确没有想这么多,田大人已经派驻了专人在哪里了,现在好多了。” “还必须加强。”秦风挥了挥手:“我可不想你们弄出来的杀人利器,最后在战场上被敌人利用来屠杀我们大明士卒。秋老,这样一来,可能会有一些不方便,你不要有怨言。” “臣不敢。”秋冬野赶紧道。 走出这霹雳火,秦风看着那下头的八个轮子,有些好奇,蹲下来打量了一番,“秋老,这上面包着的是什么,有什么用?” “陛下,道路不平,走起来不免颠簸,这霹雳火里面的很多机关都很精巧,如果长期这些颠簸,不免会损坏得很快,所以我们便想了一个办法,用猪皮,牛皮之类的缝制成了一个个袋子,内里加上一些填充物,覆盖在铁轮子上,这样走起来呢,就能起到减震的作用。就是磨损太快,从太平城走到这里,便基本磨坏了,陛下现在看到的,是我们刚刚换上去的。”秋冬野道。 “果然是用了一些心思的,这想法好。”秦风笑道,伸手拍拍霹雳火,“很重吧,需要多少马拉?” “四匹马便足以让他们正常的移动。”秋冬野道,“如果没有马,一二十个士兵也足以推着他走。比起以前那种笨重的投石机还是要方便许多的。” “扛打击能力呢?这霹雳火上了战场,敌人的投石机肯定也会瞄着他打啊!” “陛下,一般的弩箭对他是完全造不成伤害的!”秋冬野敲着房壁,发出当当的声音,又指了指霹雳火的顶端:“上面造成斜坡形,也就是为了防备敌人投石机的打击,石弹击打在上面,便会滑下来,而且这种坡形的设击,也极大的减小了敌人命中他的可能。增加了他的战场生存机率。” “好极了,下午,安排一场专门的演习吧,让将军们也看看他的威力!”秦风笑咪咪地道。 第八百三十六章:威力 演习的地点放在了王家庄内的一处废弃的旧仓房,马猴指挥着敢死营的士兵在墙的外围再垒起了一层沙袋,用以模仿城墙的厚度,而各营的将军们都提前抵达了这里,秦风却是带着秋冬野以及霹雳火从王家大院出发,两者之间相距了数里路,秦风也是想看看这大家伙的移动能力。 整体来说,秦风对于他的移动速度还是较为满意的,四匹马便能轻松地拖起霹雳火迅速的移动,关键的是,在移动的过程之中,霹雳火内部的士兵便已经开始作攻击的准备了,透过墙壁上的小窗,秦风能看到炉火已经烧得极旺,而一个个铁球,已经在慢慢的变色,等抵达演习地点的时候,正好就准备妥当了。 包括章小猫等人,第一眼看到这个灰扑扑的大家伙的时候,都是被吓了一跳。在场的将领们兴奋的围了上来,打量着这东西,对于他们来说,一件好的军械,便等同于他们的心肝宝贝一般,有了它,便可以减少士兵的伤亡,增加杀敌的数量,战场上获胜的可能性便又多了一层保障。 伸手敲着墙壁,叮叮当当的脆响声,显示着霹雳火外壳的坚硬度,虽然还没有看到这家伙的攻击威力,但光是这外表,就足以让所有人动心了。 四匹马便能拖动,不笨重,可以随军携带,野战之时,是远程的攻击利器,防守时,还可以用其迅速组织起防线,这东西往外一码,那就是一道钢铁城墙啊,什么弩箭石炮啊什么的基本上可以无视。 霹雳火的门户紧闭,连上面的小窗这个时候也关了起来,将军们并看不到里面的状况,但只是眼前所见到的一切,这东西便是一件攻防俱佳的利器了。 “都已经准备就绪了。”马猴走了上来:“陛下,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秦风点点头:“秋老,开始吧!” 一众人等退开了一点距离,都瞪大眼睛看着似乎静悄悄的霹雳火,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表现。 啪啪数声,八个掷臂连接墙壁的地方一个小窗突然被找开,一股腾腾的热气从里面立时冒了出来,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八个通红的铁球顺着这个小穿滚了出来,准确的落在了掷臂最头里的大勺子里。 “我操,居然是铁球!”和尚禁不住大叫了起来,紧跟着又是哎呀一声惨叫,站在他身边的余秀娥嫌这家伙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口出秽言,而伸手狠狠的扭了他大腿上的软肉一把,不过这个时候可没有人去取笑和尚,众人都被眼前的玩意给吸引住了。 嗵的一声响,一枚掷臂毫无征兆的猛然弹起,通红的铁球在空中划过一道火红色的弧线,飞向远方。 在众人的叹息声中,这枚铁球居然直接飞越过了前方的目标仓房,落进了远处的小树林之中,一阵树杆断裂的声音清晰的传来,紧跟着便是烈火,浓烟腾起。 霹雳火内部传来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众人的叹息还没有结束,又一支掷臂弹起,这一次,却是准确的命中了仓房,轰然一声,屋顶被击垮,铁弹落入到仓房之内,砰砰之声不绝于耳的传来,显然那滚圆的家伙正在屋内四处乱蹦,最前方还有一层沙袋挡着尚看不清楚,但最后,那枚铁弹却是从后方破壁而出,而屋内,浓烟与火光也从屋顶窜了出来。 “厉害!”众人齐声喝彩。 喝彩声中,其它六支掷臂依次扬起,六枚铁弹齐唰唰地落向远处的仓房,这一次齐发,竟然全数命中,轰然声中,前方的仓库瞬息之间被夷为了平地,连外面垒起来的一层沙袋也倒塌了下去。 演习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和尚突然从人群之中窜了出来,一跃便跳上了霹雳火的屋顶,骑坐在屋脊之上,“这玩意儿,归我们锐金营了。”和尚机敏得很,这玩意儿一看就是才研制出来的,根本就还没有大规模的生产,也就是有数量极其有限,而马上大战大即,这一次对阵的可是天下第一大国齐国的军队,很显然会是一场苦战。得将这东西先霸在手里。以前霹雳营仗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太平城里研发出什么新式武器,他们总是第一个拿到试制品试验,长期下来,积累了大批的最新式的武器,有些武器因为不适合大规模的装备而淘汰,但霹雳营却也留下了。这使得霹雳营的武器装备是大明各部之中最好的一支部队,在慈济一战大显神威,因此名震天下。 眼下又出了新武器,和尚自然要抢先下手。要大规模的装备,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呢! 众人一听这话,心中自是大不乐意,可苍狼营现在老大野狗还在越京城养伤,副将没资格挣,磐石营小猫地位比其它人高出一筹,不好出面挣,洪水抚远猎豹厚土等将领资格不足以与和尚并论,也不好说话,不过撼山营大柱可不吃这一套,他也是当年太平城时便加入的老将,当下冷哼一声,指着和尚道:“和尚,凭什么啊,是凭你的光头亮么?这玩意儿,我们撼山营也要了。” 和尚大怒:“你是要和我挣么?” “就与你挣,又咋的?”大柱针锋相对。“要不咱俩打一场,谁赢了,就归谁。” “打就打,老子还怕你!”和尚一跃下地,大步走向大柱,大柱也迈步向前。 和尚的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伸手一推,将和尚扒到了一边,“打架决定归属啊,好啊,我们两个打。” 看到和尚前面站着的余秀娥,大柱脸色立时变得精彩起来,这个恶婆娘,他可打不过。大明诸营主将,大都都是八级修为的武者,唯独苍狼营的野狗因为别人根本就学不来的机遇,将自己练成了一个怪胎,能活生生的将一个九级巅峰的家伙干死,除了野狗,那就是余秀娥了,这个女人看着娇娇小小的,却实打实的已经跨过了九级的门槛,大柱可不傻,与她打,那是输定了。 “和尚,有本事别躲在女人后边,咱哥儿俩好好干一场。”大柱虽然还在吼着,但声势却是弱了下来,惹得其它一干将领都是笑了起来。 “好啦好啦!”秦风笑着摆摆手,当然不可能真让他们打将起来,“和尚,你是一定要这霹雳火吗?” 和尚洋洋得意,丝毫不因为自己仗着老婆的势头而得了好处而羞耻,在他的罗辑之中,老婆,那也是自己的嘛,谁让你没本事娶一个厉害的老婆?“陛下,他们都没意见了,这霹雳火当然就归我了。” “好,这一次秋老一共带了三套霹雳火来,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全配给你锐金营了,不过你拿了他们,接下来与齐军的大战,你可就当仁不让的成为先锋了。”秦风笑道。 “那是自然。”和尚大喜,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啊,扫了一眼苍狼营的副将,心中更是得意,所幸野狗不在这里啊,不然以那家伙的蛮劲儿,自己可抢不着这好东西,更别说这先锋大将的职位了,再说了,自己也不好跟野狗挣,正阳城下一役,说起来野狗也是为了自己和老婆而受得重伤,所幸的是这家伙来在,苍狼营的副将在这里连说话的资格都欠奉。 “陛下!”这一下其它所有的将领都不干了,武器可以给和尚,但先锋大将的位子,怎么就这么给了和尚了呢。大柱急赤白脸的道:“撼山营就算没有霹雳火,照样能担任先锋大将一职。” 陈家洛走上一步,躬身一揖,“陛下,猛虎营将士都是沙阳郡本地儿郎,此次战场在丰县,我猛虎营当仁不让。” 苍狼营副将吴谓这一次也勇敢地跳了出来:“陛下,先锋一职,向来是苍狼营充任,甘将军虽然不在,但要是知道这一战我们苍狼营失去了先锋一职,回来之后必然会将末将打个半死,这先锋一职,还得依照惯例,由我们苍狼营担任。” 秦风哈哈大笑:“都别忙着争了,刚刚大家只看到了霹雳火,秋老还有一件好东西没有拿出来,秋老,也别藏着掖着了,一块给大家展示一番,接下来谁拿到了这东西,谁就与锐金营一起充当先锋,不过先说好了,打架肯定是不行的,小猫,我看待想争这先锋的便抓阄好不好?” 小猫一笑,“陛下,磐石营不争了,抚远和猎豹成军不久,也不适合担当先锋,其它各部谁担任先锋,我都没有意见,便抓阄好了。” “行。”秦风点头:“秋老还有一件宝贝叫冲阵车,嗯,很有点意思。我个人觉得啊,比霹雳火还管用,和尚,不用瞪眼眼,你已经拿了霹雳火,接下来的冲阵车跟你没关系了,你只有看着的份儿了。” 一听这话,和尚顿时张大了嘴巴,突然有了一种吃亏了的感觉。 这冲阵车,又是什么玩意儿?老大也真是的,好东西不一口气拿出来,这样自己就可以一把全搂了过来,这下好了,捞不着了。 第八百三十七章:冲阵车 秦风转身,所有将领也跟着转身,在他们的背后的数十步处,是一堵青砖砌成的围墙,看着那堵高高的围墙,众人莫名其妙。 马猴一扬手,一枚鸣镝尖啸着飞上半空。 然后,便传来了一声巨响,长达数十米的一截围墙就这样垮塌了下来,满地的烟尘当中,十个黑乎乎的东西冲了出来。 所有将领们都失声惊呼了起来。 他们看到的是一个铁盒子,比霹雳火要小上一半左右,但问题是,这个铁盒子在迅速地向前移动。铁盒子的前端,三根突出的长矛闪头幽幽的寒光。 “什么玩意儿,怎么还会自己跑?”余秀娥惊叫起来。 铁盒子在继续前进,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之中,盒子的顶端卡吧一声响,一个天窗被打开,一台弩机缓缓升了起来,随即,一个身着重甲的士兵出现在弩机之后,手握着弩机的尾端,缓缓转动着弩机,随着弩机的指向,众人都是不由自主的侧开半步,虽然以众人的武道修为,这些弩机不可能伤着他们,但被如此近距离的弩机攻击,即便是他们,也要手忙脚乱一翻,在场的,恐怕也只有皇帝陛下以宗师的修为,可以无视这样的攻击。 “这是什么家伙?”这一次,连章小猫也有些动容了。 众人看着弩机从自己的面前向前驶去。越过了这些将领们,他们的前方是马猴指挥敢死营的士兵们布好的一些穿上了盔甲的稻草人。 随着崩的一声响,铁盒子上的弩机开始发射,强劲的弩前带着利啸之声飞出,数十步外的这些顶盔带甲的稻草人顿时纷纷倒飞而出。 众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的惊容更甚,因为现在他们看到的弩机,发射速度比不久前刚装备到部队的新弩机还要更快,在众人的眼中,他几乎在连速不断的射击。 “这是怎么做到的?”章小猫喃喃地道。 不管是什么弩机,总还存在着一个上弦的时间,刚装备到部队不久的那一批新弩机,使用了最新的上弦机,不必用人力拉开,大大提高了弩机的上弦速度,但眼前的这个速度,可不是那种弩机能比的。 弩机停止了发射,铁盒子继续向前,冲进了更多的稻草人中,前方的三根长矛,毫不客气的挑翻了他们。弩机停止发射之后,又沉到了铁盒子内,顶部那个身披重甲的士兵手里却是持上了一柄大砍刀,奋力舞动砍刀,在左右的稻草人砍翻,而铁盒子的两侧,也各开了数个孔洞,从孔洞里探出十余根比一般的长矛要更细一些的矛,不停的收缩,刺出,整个铁盒子在这一刻,便如同一只刺猬一般。 十个铁盒子一阵冲杀,将前方密布的稻草人尽数戳翻,砍倒。 “好家伙!”章小猫吐了吐舌头:“陛下,我可真有些后悔了,说实话,这东西,我也想要了。” “章将军,你可得说话算话,这些东西,没你的份儿了。”大柱猴急猴急的跳了出来,按照皇帝陛下的说法,撼山,苍狼,猛虎三个野战营抓阄确定这些玩意儿的归属,他便有三分之一的可能,要是再加上一个磐石营,那可就瞬间降到四分之一了。 那边,和尚又传来一声惨叫,原来又被余秀娥狠扭了一把软肉,余秀娥觉得吃亏了,眼前这玩意儿,明显比霹雳火过瘾啊,好东西果然都是放在最后的,谁叫和尚先前猴急的跳出来霸占了霹雳火,使得锐金营失去了争夺这冲阵车的机会。她可忘了,要不是她跳出来给和尚压阵,锐金营可不见得能抢得着霹雳火。 现在这冲阵车没他们的份儿了,余秀娥恼羞成怒,便只能拿和尚出气了。扭完了和尚,又跑到铁盒子跟前,当当的敲着壳子,“他们怎么就能自己跑呢?” 秦风大笑,看着秋冬野:“秋老,给大家伙儿解解惑吧!” 秋冬野从将军们的反应能看出来,他们对于这件武器的满意程度,比起霹雳火要来得更高一些,心中也是无比的高兴。 “一号冲阵车开过来,其它的所有人,出车,列队!”随着秋冬野的呼声,除了第一辆车缓缓向着将军们开来,其余九辆车,陆续从内里钻出了五个人来。一人穿着重甲,其余四个,都没有着甲。 “居然里头有五个人?”余秀娥瞪大了眼睛,这铁盒子看着也不甚大,居然在里头塞了这么多人,看这些士兵的块头都不小,这呆在里头,可得有多憋屈啊! 秋冬野带着几个手下,手脚麻利的将冲阵车的外挂钢板全部拆卸了下来,冲阵车内里的结构便完全展现在了将军们的面前。 众人终于看清楚了内里的结构,那些复杂的相互咬合在一起的齿轮,一个个的曲轴,连杆布满内里。身披重甲的士兵站在两个脚套里,根本就不能移动,只能站起或者蹲下。他的身后,两个士兵并排躺着,双脚踩在两个踏板之上,踏板之上有绳套套着他们的脚背,另两个士兵则一个坐在最前端,一个坐在最后端。 “走起来!”秋冬野笑着道。 两个躺着的士兵用力踩动脚下的踏板,随着他们用力,冲阵车内的一个个齿轮开始动了起来,小齿轮带着中齿轮,中齿轮带动大齿轮,随即,一个个的横轴,连杆也开始动了起来,冲阵车下的四个轮子转动,整个冲阵车便动了起来。 “转弯!”秋科野再次喝道。 躺着的士兵一个停止了动作,另一个却肯瞬间加大了力量,冲阵车开始绕着众人转着圈子。 “原来是这样动起来的。”余秀娥跑了过来,啧啧称奇。 “各位将军,这两个躺着的人,是负责驱动冲阵车的。”秋冬野为众人解说道,“车子能动起来,就合靠他们两个人了。上头站着的这位重甲士兵,是冲阵车唯一一个暴露在外面的人,他负责操作弩机,而后面这个坐着的人,是负责操作那些细矛的,他们是为冲阵车冲阵敌人阵中,四面都是敌人的时候使用的。来,试一下。” 坐在后面的那个士兵两手抓住面前的两根拉杆,左手用力一拉,冲阵车的四周,立即便突然刺出来十数根细矛,右手一拉,那十数根细矛又缩了回去,两手反复操作,在众人的眼中,便看到那十几根细矛便伸出缩进。 “前面那个,是负责给弩机上箭盒的。”秋冬野指着最前面的那个人,在他的面前,摆着十来个匣子,秋冬野从里面拿出一个,打开,众人看到的是一根根打制精巧的弩箭,比起以前的还要更短小一些,大约只有一尺来长,通体精铁打就,比一根笔长不了多少。 “秋老,这弩机是如何做到连续不断的射击的?”小猫代表所有人问出了大家最关心的这个问题。这在战场之上,可就是持续不断的对敌打击,他有多重要,所有将军们自然都明白。 “新的弩机,我们做也了很大的改进。”秋冬野笑着指挥着车子前方的那个士兵将弩机下方的盒盖打开,看到内里的结构,众人都是吐出一口浊气,如同外面一样,复杂得很,众人根本看不懂。“大家请看。” 重甲士兵两手握在尾部,弩机的尾部两边同样有两个金属的把手,重甲士兵左手拉动,一根弩箭便从下方的盒子里被推进了卡槽,右手扳动,啉的一声,这根弩箭便直直的射了出去,两手反复操作,弩箭便一根接着一根的射了出去,下方的士兵则死死的盯着下边的箭匣,一待这个箭盒内的弩箭射尽,他立即拉出那个箭匣,换上一个新的。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整个弩机只是稍稍卡顿了一下,便又开始了下一轮射击。 “利害啊!”大柱伸手抚摸着冲阵车,爱不释手。 “陛下,这冲阵车的结构太精巧了,以末将看来,太精巧的东西,也更容易损坏啊,而且这东西,造价只怕也高昂吧!”洪水营统领陈金华道。 “陈统领说得对。”秋冬野连连点头,“这正是我们现在没有大规模生产还在犹豫的原因,军队如果配备这种冲阵车,包括霹雳火,都还需要派出专门的人员接受我们的培训,使他们能够学会如何维修,而且,他的造价的确高昂,这一辆冲阵车,造价便在一千两银子左右。当然,如果大规模生产的话,成本还是能降低的。” 一听这个价,所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价格,也太恐怖了。 所有人的眼光都转向了皇帝秦风,造价如此高昂的武器,纵然厉害,可也还要国家负担得起。 秦风咬着牙,丝丝的抽着凉气,好半晌才道:“大家觉得如何?” “好是好!”小猫苦笑。 “好就造!”秦风一咬牙,“秋老,现在一天能造多少个这样的冲阵车?” “陛下,这冲阵车比霹雳火更精巧难造,您就别说几辆了,以我们现在的规模,一天造一辆。” 听到这个速度,将军们都是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这一天造一辆,要给所有部队都配上,得到猴年马月啊,而且众人也都明白,这玩意儿,单独一辆作用不大,需得成群结队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当然,如果朝廷决定要制造的话,我们可以一步步的扩大规模,培训熟练的工匠,应当可以在不久的将来,提高制造的速度,也能降低成本。” “那就先造起来,一个营一个营的装备。”秦风咬着牙道:“钱的事,朕来想办法。” 听到皇帝下定了决心,将军们都高兴起来,不管怎么说,只要决定造,那大家终有一天会配备上的。“陛下,那这十辆?”章小猫问道。 “抓阄!”秦风一挥手,“苍狼,猛虎,撼山,三个营来抓,谁抓到就都归谁!” 最后的胜利者归属了撼山营,大柱得意洋洋,拈着那个写着中的纸条,特意跑到和尚面前放声大笑,惹得和尚怒目而视,护夫心切的余秀娥一步窜到两人中间,盯着大柱,两只小拳头捏得卡卡作响,于是乎大柱的笑声愈来愈小,最终变成了干笑,然后一个转身,跑得干净利落。 第八百三十八章:问题的关键 飞龙山,思乡台。 齐国皇帝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宽敞的高台之上,慢悠悠的打着拳。当然,哪怕这里一向禁卫森严,但当皇帝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仍然不可能一个人来这里。只不过现在所有人都站得比较远。 这些服侍了皇帝多年的宫人,都知道皇帝的习惯,只有在皇帝面临着重大决策,或者是很生气很生气的时候,才会到这里来。 不过像今天,大晚上的上了思乡台,还真是第一回,可见皇帝有多愤怒,宫人们一个个战战兢兢,连呼吸声都尽量地降低,皇帝不是一个宽容的人,特别在他愤怒的时候,这个时间段里,任何一点让他看不顺眼的,付出的都有可能是生命的代价。 西北灵川郡传来警讯,明楚两军联手,侵入了灵川郡,齐国大将温一山,文森,周淮安尽皆战死,喻庆被俘,明楚联军现在兵分两路,正在向灵川郡城迫近。 曹辉沿着长长的台阶走上了思乡台,看着在高台中央缓缓挥动拳脚的皇帝,他沉默的站在一边。 曹天成缓缓收势,站直了身子,稍停片刻,走向了高台的边缘,手扶着白玉石雕琢的栏杆,看着远处灯火辉煌犹如天上星河的长安城。 皇帝不动,曹辉便也不动。 过了好半晌,曹天成伸手召了召:“小辉子,过来。” 曹辉走到皇帝的跟前,稍稍落后半个身位:“陛下!灵川……” 不等他说完,曹天成已经打断了他的话,手指着长安城的灯火:“小辉子,漂亮吗?” “极美!”曹天成点头道。 “每当我愤怒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曹天成笑道:“繁华,辉煌的长安灯火能让我愤怒的心情平复下来,这里,是大齐的都城,是天下最为繁华的所在,也是天下财富的中心,权力的中心。” 曹辉微笑道:“全天下最有权力的人也正坐在长安最中心的位置挥斥方遒,激扬天下。” 曹天成哈哈大笑起来:“困难总是有的,但在大齐面前,些许的困难又算得了什么?当年李清大帝一统天下的时候,照样是一波三折,好几次都被打得几乎不能翻身,可最后,不照样成功了么?” “陛下说得,现在我们的底子可比当年大帝要好上不知多少倍,陛下才能亦不输于大帝。”曹辉道。 “小辉子,这个马屁可就拍得有些过了。”曹天成斜睨了一眼曹辉:“这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李清大帝创造了一个时代,我现在想的,只不过是步他后尘,努力去恢复他当年的荣光而已。” “时势造英雄,陛下,千年之前与现在大有不同了,或者李清大帝生在这个时代,并不见得就能做得比陛下更好。”曹辉沉声道。 曹天成笑着摇摇头。 “这一次的事情,你怎么看?” “陛下,臣有负陛下重望,蛮人那边,输得太难看,而郭显成也没有达到先前的目标。秦人之败,更是出乎意料之外,这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曹辉低头请罪。 “蛮人只是一颗过河卒子,用来搅浑水还可以,他们的失败,在朕意料之中。秦人之败倒有些让人意外,虽然说他们内耗极大,但邓朴可是在战场之上被秦风干净利落的击败,以九级巅峰击杀宗师,小辉子,你知道我想到了谁吗?”曹天成道。 曹辉悚然而惊:“陛下太高看他了吧,秦风当时,只怕离宗师之境也就一线之隔,再说当时中平郡还有贺人屠,还有霍光这些高手,邓朴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们可都是道听途说。在臣看来,恐怕这是明人的**阵,目的无外是借此提高他们的士气。陛下,明人当时命悬一线,这样一件事出来,是可以让他们大为振奋的。” “你说得也有道理,具体如何,除了明人,可就无人能探知其中的真相了。但秦风如此年纪就晋入宗师,倒真是让人意外。”曹天成看着曹辉:“秦风已经是宗师,这是毫无疑问的了。小辉子,你落后了。” 曹辉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当然,个人武力,总不过是前进道路之上的一个辅助,个人修为再高,也不过是匹夫之勇,难抵大势,我欣赏秦风的,不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就成了宗师,而是他营造大势的这种头脑和能力,嘿嘿,这一次他是想将朕逼到墙角呢!”曹天成轻轻地敲击着白玉栏杆。 “他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曹辉轻轻地道。 “说说你的看法!”曹天成道。 “陛下,臣认为,明国现在根本就不具备与我们全面开战的能力,哪怕就是秦楚明三国联手,与我大齐也最多不过在伯仲之间而已,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只不过陛下心系黎明,我们大齐一直避免这样的局面出现,以免让黎民因此受苦才一步步让秦风坐大。如果真要全面开战,臣认为,率先撑不住的一定不是我们大齐,而是他们明国。”曹辉道。 “接着说。”曹天成道。 “陛下,臣先说说秦国,秦国被明国重创,又因为国内局势,被迫于明人签定了城下之盟,秦国之内,上至朝臣,下至百姓,怨恨明人的只怕数不胜数,这样的盟约,秦人会认真执行吗?肯定不会。秦人不会为了明国与我们开战,替明人火中取栗。” “这个倒是不错,马越现在一心想的便是将所有的权力都收归到自己手中,现在秦人国力兵力大损,与我们开战,不是他们的选项。不过他们国内的政治局势有些微妙,肖锵此人,心比天高,一心想做邓洪第二,如果有便宜可占,也说不定他会替秦风打打边鼓。” “肖锵此人,志大才疏,臣敢断言,此人必然活不长久。不是死于他们皇帝之手,便是被邓洪的余部干掉。陛下,鬼影探知,邓洪心腹戴叔伦现在活动极为频繁,行踪异常诡秘,臣怀疑这个戴叔伦现在就在打肖锵的主意。而且肖锵居然在这个节骨眼儿向皇帝上奏章,声称要继续履行自己儿子与邓洪孙女的婚事,这不在是为自己敲丧鼓么?” 曹天成大笑起来:“肖锵可以忽略不计,郭显成也的确没有将他当一回事。说说楚人吧?” 曹辉点点头:“明人派往上京城的特使被滞留在了那里,楚人朝堂之上争吵激烈,像程务本这样的人其实看得很清楚,此时明楚联军,对于楚国没有丝毫好处,因为明人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楚人一旦全面发动与我国战争,那可就不是说能收手就收手的。程务本与秦风合作经年,对于秦风的底细恐怕比谁都清楚。” 曹天成点头道:“程务本的确不错。他看得清楚,秦风不过是想故技重施,挑起楚国与我齐国大战,他好从中渔利,秦风不但要削弱我们大齐,也想同时削弱楚国啊,用心恶毒,其心可诛。” “只可惜楚国朝堂之内,以罗良为首的主战派,只看到了现在我们大齐的困境,却忽略了明人给他们挖下的圈套,罗良在亲王的手下吃了大亏,这几年一直损兵折将,让朝野上下多有不满,一直想要扳一局回来,这一次看到了机会,便蠢蠢欲动,楚国皇帝闵若英犹豫不绝,更是让明人看到了机会。臣认为,灵川之战,正是因此而起,秦风想给闵若英吃一颗定心丸。”曹辉分析道。 “从我们事后收集到的情报看,明人率先攻击,在歼灭了喻庆所部之后,新宁的武腾才没有忍住诱惑而出兵,可是诡异的是,在两军分别拿下乐业和安居两县之后,楚人高歌猛进,进展神速,先前表现的相当凶猛的明国霹雳营就像突然变了一支军队似的,慢吞吞的犹如龟爬,现在已经落后了武腾的军队百里之远。” 曹天成笑道:“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明军之意,根本就不在灵川郡,他们只是想挑起齐楚再次大战而已。” “陛下,所以关键不在灵川郡,也不在昆凌关,而在沙阳郡,在丰县。”曹辉用力的挥了一下手,“臣认为,只要在丰县,击败秦风的军队,所有的一切,便可戛然而止,楚国会老实下来,秦人会缩进虎牢关,而秦风的求和特使大概便会到长安来了。” “所以说,这一战不可避免,而且还必须尽快发动,要抢在闵若英下定决心再次大举进攻我们之前完成。”曹天成淡淡地道:“不错,很不错,你所说,与朕所思丝毫不差,朕在这里打了一套拳,终于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必须要与秦风见个真章了。” “陛下,郭显成需要更多的兵力,现在他在丰县的兵力明显不足与秦风进行一场决战!” “曹格的两万兵马,本来是准备调去亲王那边应对罗良有可能的进攻的,朕既然想明白了事情的关窍,这两万人,当然会去沙阳郡。”曹天成微笑道。 第八百三十九章:明军强大的理由 曹天成一撩袍子,直接坐在了望乡台冰凉的白玉石面之上,伸手拍了拍一边,示意曹辉也坐下。 “说起对秦风,对明军的了解,大齐恐怕无人能出你左右了。给朕详细说说这支军队,秦风自出道以来,未尝败绩,朕可真是好奇得很,一个从来没有打过败仗的人,这可真是少见!” 曹辉笑道:“陛下,秦风的确没有打过败仗,但在臣看来,这里面有很多的机缘凑巧,如果要臣说,秦风从他出道算起,打过的真正的仗便也只有一场,那便是这一次的对秦国邓朴的作战,其它的,更重要的是他善于见缝插针,善于审时度势。” “不管是击败莫洛的顺天军,还是后来推翻前越吴鉴,莫不是如此,这些人都是在内忧外患,摇摇欲坠的情况之下,被秦风顺势推上了一把,这才轰然倒地,秦风,只不过是最后获得果实的那个人而已。” 曹天成皱眉:“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已经是相当的不简单,比起一个百战百胜的将军,朕更忌惮这样的人。” “是,陛下,秦风的可怕就在这里。他往往在极早的时候,就开始营造某一种势,而在刚开始的时候,并不为人所觉,一点点的积累起来,当这种势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让所有人恍然大悟的时候,却一切都已经晚了,因为其势已成。这其中,让臣映象最为深刻的就是李挚之死。”曹辉叹了一口气:“当时楚明秦三家联手,背手的推手外间都传言是闵若兮,可是我更相信这是秦风的杰作。如果李挚不死,秦国也不至于有今天,而秦国现在落到这副模样,得到最大好处的不是楚国,不是我们大齐,而正是秦风的明国。现在思之,仍是不寒而栗。” “走第一步的时候,便已经看到了后头好几步,这一点,的确让人佩服。”曹天成微微点头。“但这仍然只能算是运筹帷幄之功,想要决胜千里之外,尚需要强大的军队,就拿秦国之变来说,前期他做得极其成功,但最后不能在战场之上一举击败邓朴,所图仍然是镜中月,水中花。” “陛下,这正是臣想说的第二点。秦风此人,出身军中,作战悍勇,尚是一个小小校尉的时候,名声便闻达于秦楚之间,但正是这种悍勇,掩盖了他的工于心计,使很多人忽略了此人的智谋与治世治军之能。”曹辉正襟危坐,面色慎重:“在楚之时,敢死营是一支由死囚组成的军队,用我们的话来说,那就是渣滓集中营,但正是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军队,被秦风在数年之间煅造成了一支恐怖的队伍,更是成了他后来发家的骨干力量。像现在明国大将章孝正,甘炜,黄豪等将领,其它如巧手,千面等人物,无不出身于敢死营。” “此人善用人,敢用人。”曹天成笑道:“但凡身具枭雄气质者,这都是他们的特质。” “秦风治军,与绝大多数人的想法并不一样,此人信奉的治兵之道是尖而精,明国至今,真正有番号的军队不过十数个营而已,与秦国的那一场生死大战,他出动的也不过只有一个矿工营,一个骑兵营,他自己的亲卫烈火敢死营,另外在外围作战的宝清营,以及后来赶到的洪水巨木营,这一场事关国运的大战,明军参战的不过六个战营,三万余人的兵力,但却生生击溃了邓朴的十万大军,其军队之精况擅战,有此可见一斑。” “明军擅战,在沙阳郡我们的郭大将军也已经领教了,郭显成出兵之初,信心满满,在朕面前夸下海口,殊料一个厚土营,一个猛虎营,便让他成了一个大大憋,打到最后也没能拿下沙阳郡,反而损失不小,这个厚土营与猛虎营还算不上秦风最嫡系的战营吧!” “是,秦风最嫡系的军队,应该是矿工,磐石,苍狼,锐金四部。”曹辉道:“猛虎陈家洛,厚土刘兴文,都是沙阳本土人,哦,这个刘兴文现在还成了秦风的儿女亲家了。” 曹天成一笑,“又是稳定人心,拉拢地方势力的一套把戏。秦风的兵马的确不多,但战斗力却如此强悍,真正的原因在哪里呢?” “陛下,这便要说到明国的军制了!”曹辉道:“我国实行的是征兵制,但凡年满十六周岁,或六十周岁以下的男子,都有参军为国服役的义务,但明国实行的是募兵制,秦风将当兵称作一各职业,并且将士兵分级划等,每级每等对应不同的薪饷,就算是一名普通的士兵,只要在军队之中呆得时间足够长,那他能拿到的薪饷,便会越来越高。臣弄到过这份文书,精粗算了一下,如果一个士兵足够好运,能在明军之中呆上十年不死的话,那他能拿到的薪饷足以比美我们的将军。” “十年不死,十年也升不上去,这运气也不算太好吧?”曹天成失笑道。 “陛下,臣只是打一个比方,明人当兵,是可以凭此养家糊口的。其薪饷之高,让人咋舌。在明国,一个普通的农户,辛苦一年所得,最多不过几十两银子,而当兵,一年可得百两薪饷,一旦打仗,奖赏,缴获这些加起来,那就更多了。所以明军一旦召兵,投军者便蜂涌而至,招兵者精挑细选,所招兵员,素质愈来愈高。”曹辉吐出了一口浊气:“像这一次,秦风新编两个战营,一个是王筠的抚远营,一个是吴岭的猎豹营,这两个战营的兵源都来自原先的北地四郡的军队,本身就是老军,在我们看来,都是战力不错的军队了,但秦风生生地裁撤了三分之二,三万人的军队,最后就只挑了一万人出来。” “这个我们学不来!”曹天成摇头,“大齐幅员辽阔,麾下各类兵员加起来,超过百万。如果像秦风那样高薪养兵,那会生生被拖垮的。” “是,陛下,高薪养兵,臣认为秦风也不可能坚持太久,他的战线愈拉愈长,军队会愈来愈多,明国财力必然难以为继,现在恐怕也是在强自支撑。明国发行的那个纸币,臣也与户部的大人们探讨过,所有人都认为这只是秦风掠夺民财的一种方式,恐怕不久的将来,便会惹出大乱子。” “这件事户部跟朕专门禀报过,大齐不是禁止流通明国的纸币了么?”曹天成道。 “陛下,明面上是禁止了,但私下里,仍有流通,因为他的确很方便。”曹辉道。 “你的鬼影还在模仿伪造他们的纸币?”曹天成笑问道:“这等伎俩,有用么?” 曹天成有些赫然,“陛下,您可别小看这事,要是真能成功,就足以让明国阵脚大乱,只可惜,不知道明国的纸币究竟是如何印制的,极难仿造,我们制作了一批出来,品质相差太大,别说大规模输出,我派了人去明国一些偏乡僻壤试着花用,结果都被人举告,折了好些人进去。事后才知道,明国的太平银行,还有户部,都派有专人教授百姓如何辩识真假纸币,原因竟然是在明国国内,早有人看中了这一点开始仿造,当然下场很惨,一旦被抓住,便是掉脑袋的下场,现在鬼影仍在研究他们的制作方法,一旦有所成,其效果甚至将胜过一支大军在战场之上的收获。” “这事儿你自己去弄,我就不管了。”曹天成笑道。“还是说说他的军队吧!” “是,陛下,除开高薪养军之外,秦风对于军队的装备更是到了一种偏执的程度,明军的装备可以说是天下军队之中最好的,不说矿工营这样的重步兵,他的普通军队,其装备便足以与我们的龙镶军相比美。陛下,鬼影曾想法设法弄回来过他们的弩机,石炮等实物,可惜我们的兵工坊仿制不出来。”曹辉遗憾地道:“其威力,让人叹服。” “不止这些,还有明军的环首刀,你从中平弄回来的马槊,都是国之利器。”说到这些,曹天成的脸色也有些阴暗,“工部的大匠们说,不是他们造不出来,而是我们大齐的冶铁炼钢的水平达不到明国的程度。秦风在明国对这些匠人许以高官厚薪,朕让户部也照此办理,以激起这些匠人的向上之心,嘿嘿,居然推三阻四,到现在,还没有拿出一个具体的办法来。” “陛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兵工坊,冶炼厂的背后,都蕴藏着巨大的利益,每一个官帽子,便是一座金山,自然很难让某此人心甘情愿的让出来。” “朕现在还有耐心等着这些人自己转弯,希望到时候不要让朕祭出刀子。”曹天成冷然道:“事实已经证明了,秦风的这一套还是很有用的。我大齐的人才比明国少吗,不,只会多,只要我大齐的匠人们能像明国的匠人们一般用心,超过他们,轻而易举。” 曹辉默然,想要撼动一个顽固的利益集团,又岂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皇帝虽然称孤道寡,但国家却是由一个个利益集团组织而成,没有了这些人的拥护,皇帝可就真要成孤家寡人了。皇帝投鼠忌器,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第八百四十章:齐帝的恐惧 曹天成凝视着远处的长安城,随着时间的推移,先前璀灿的长安城现在已经黯淡了许多,绝大部分的地区都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听说秦风登基之后,越京城取消了宵禁,那里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夜城!” “是的,在明国许多城市,都取消了宵禁。”曹辉道。 曹天成笑了笑:“此人还真是极有魄力,别小看这点,虽然是一件小事,但却充分说明了秦风对治下的极度自信,像我们长安城,立都百余年了,除了几个重大的节日,何曾取消过宵禁,瞧现在,刚过中宵,我们的长安城已经没有多少生气了。曹辉,你说朕如果下令取消宵禁会如何?” 曹辉吃了一惊:“陛下,这事可不能仓促,长安与越京城还是有很多区别的。” “是啊,连你也没有信心。”曹天成叹息道:“我看过你呈报上来的秦风在明国推行的吏治改革,嘿嘿,堂堂一个郡守府,所有的官,吏加起来,居然只有区区数十人,知道我们一个郡守府养了多少人吗?十倍都不止啊!我们几百个人干着人家几十个人干的活,效率还没有人家高,当真是可笑之至。” “陛下,其实这些人中拿朝廷俸禄的也不过百十来人而已!”曹辉陪笑着道。 曹天成大笑起来:“曹辉,你也学会打马虎眼了,是啊,明面上拿朝廷俸禄的只不过一小部分人而已,其它的人薪饷呢?从哪里来的?莫非是我们的官员们大公无私,掏私人的钱养的他们?” 曹辉哑口无言。 “羊毛出在羊身上而已!他们弄钱的花样,你比朕清楚得多,只是不愿意对我说而已。”曹天成冷笑道。 曹辉顿时汗出如浆。 “算啦,我也不会逼你跟我说,这样,你会犯了太多人的忌。” “陛下!”曹辉猛然抬起头来。 “不必说了!”曹天成却是摇摇头:“正如你先前所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说了,朕就能立马解决了,糊弄朕的法子,他们多着呢!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便不好随便动手,现在,朝堂需要稳啊!” “陛下英明。”曹辉低声道。 “曹辉,大齐立国已经百余年了,当初的励精图治早就不复存在了,大齐这么多年以来一家独大,早就让绝大部分的人失去了警惕之心,矛盾一点点的积累,到了现在,已经很严重了。前些天,朕再一次翻看当年李清大帝留下的一些笔记,在其中,朕看到了当年李清与太子聊天,史官所记录下来的一段话,深有感触啊,李清大帝不愧是千古一帝啊,当年大唐刚刚建立,他便看到了很多年前的事情,现在我们大齐,又何尝不是到了大帝曾说过的那个阶段呢!” “陛下,大帝是如何说的?” “阶层固化!”曹天成吐出了四个字。 “阶层固化?” “不错,所谓的阶层固化,就是身处不同阶层的人失去了流动性,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那些低阶层的人,向上的通道受阻,身处上层的那些人,他们把持了所有的好位置,而且子子孙孙都在世袭,不管他们是不是胜任这些位置。时间一长,这些人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朕感到窒息。”曹天成苦笑道:“世人都道朕是这个世上最强大国家的皇帝,却不知朕却无比羡慕秦风,因为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明国新生,正如当初大唐初立,大齐建国那个时代啊!曹辉,有些时候,朕深夜思之,不甚恐惧。” “陛下,大齐还远没有到这个时候,我们的科举,每年还是能选拔出不少的人才,我们的军队,还保持着强大的战斗力。经陛下之手提拔起来了不少英才,现在不正在为大齐而奋斗吗?” 曹天成淡淡一笑,“两个结果,一个是被做掉,那些不同流合污的人最终都没有好下场,刑部侍郎郑福之死,让朕甚是痛心啊!他们做得一手好局,不就是因为郑福盯上了荣亲王,拔出萝卜带出泥,触动了那张网吗?朕最后还不得不亲手签署了杀他的旨意。” 郑福之死,曹辉自然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第二个结果,便是被同化,成为了这张网的另一个延伸组成的部分。曹辉,你现在不也是吗?从皇叔隐退,你走上前台,这些年来,你积攒的财富,也相当可观了。你一天所得到的财富,平民百姓一辈子也挣不来。” 曹辉满脸通红,正欲辩解,曹天成却又笑了起来:“你不必解释,朕知道,你的财产来源还是很清楚的,朕只是说,你也正在不知不觉的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你与那些人还是不同的,但你能保证你的子孙还能像你一样吗?” “陛下,那样如何才能改变这一切?” “改变?”曹天成冷笑:“谈何容易?朕现在为什么一统天下的心如此迫切,就想想趁着大齐国力尚在巅峰,军队还有战力,一统天下之后,方能着手改变这一切,朕才能大刀阔斧的动手而不会有后顾之忧。现在之天下局势,朕敢动吗,能动吗?只有一统天下之后,朕才能举起刀斧,斩破这张网,重塑大齐魂,才能让大齐国运绵延悠长,不说千秋万载,只求能像大唐一样,绵延千年,那朕便相当的满足了,未来史书之上,朕亦能与李清大帝一样,虽经千年而威名犹在。” “陛下定能成功!”曹辉深吸一口气,肯定地道。 “先打赢了这一仗才说吧!”曹天成微笑道,“曹辉,你说,我们战的赢面有几成?” “必须赢!”曹辉肯定地道。 曹天成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曹辉,他敏锐地捕捉到曹辉所说得是必须赢,而不是一定赢,这里头的差别可是极大的。 “郭显成是国之大将,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现在丰县有大齐精锐三万余,加上曹格的两万,便是五万精锐,再加上郡兵等,兵力已经超过了明国,曹辉,如果这一仗打输了,我们大齐可真就会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所以这一战,我们一定要赢。秦风肯定也是想打赢这一仗,正如你先前分析的,他没有能力与我们全面开战,但拼尽全力打这一仗,他还是打得起的,打赢了这一仗,才有与我们谈判的资格,但如果我们输了,三国抗齐的局面立时便会成为现实。朕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陛下,臣这便去丰县。” “不,你不去丰县,这一仗,让郭显成单独指挥,你去了,或多或少会影响到郭显成。你去虎牢关走一趟。不管这一战的结局如何,都要让秦国不掺合进来。肖锵要钱,便给钱,要武器给武器,你甚至可以动用我们在秦国的内应力量帮助他,让他的势力更进一步。”曹天成道。 “这个时候去秦国?”曹辉有些不解。 “不管这一仗我们是胜是负,我们都必须要让秦国脱离明人的控制。秦风如胜,在与我们谈判之余,便会将锋芒再度转向秦国,蚕食甚至吞并秦国,如果败,他更需要拿秦国来弥补自己的损失,所以你此去,就是要避免出现这样的状况。秦风如胜,你要想法子让秦国拧成一团给他添麻烦,秦风如败,更是要让他从此一蹶不振,不能让秦国给他补血。”曹天成道:“未虑胜,先虑败,有些事情,必须提前着手。” “臣明白了,还是陛下想得深远。”曹辉连连点头。 “秦国现在正是一潭浑水呢,浑水好摸鱼。”曹天成微笑道:“说不定就能摸掉一条大鱼起来。” “臣一定努力替陛下将这条大鱼捞起来。” “必要时,可以直接与秦国皇室接触,如果觉得肖锵不易扶植的话,那扶持皇室也是不错的选择,朕想,他们现在也急于寻找到有力的外援吧!”曹天成微微一笑:“永远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臣记下了。”曹辉道。 曹天成笑着站起来身来,走到栏杆的边缘:“知道我为什么爱来思乡台吗?因为这里是长安城中最高的地方,在这里,我能更深切地感受到高处不甚寒的感觉,我能更深切地感受到内心的恐惧,我能摆脱那些朝臣,能更清楚的直面自己,看到自己的软弱。” “陛下!”曹辉有些震惊地看着皇帝。 曹天成却又笑着转了一个话题,“好了,不谈这些了,你再与朕说一说明国的趣事吧,秦风治下的明国,常有惊人之举,这段时间,又有什么新鲜事了呢?” “有,陛下,他们新成立了一个铁路署,听说是要修什么铁路。” “铁路,这是什么路?”曹天成瞪大了眼睛,“用铁修路,闻所未闻。” “现在还不清楚,但臣已经派人盯着这件事了,相信不久,便会有一个结果了。”曹辉道。“这个铁路署是秦风的心腹巧手任署长,想来定然大有文章。” “果然是一件趣事,这秦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朕惊喜啊!却让朕拭目以待,他到底又要搞什么名堂!” 第八百四十一章:大战将起 在沙盘之上插上最后一面小旗帜,郭显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秦风好生狂妄。”他冷笑地看着帐内的将领,“看他这架式,居然是想一口将我们全部吞了下去,可如此布下战局,就不怕我们中宫直进,捣了他的老巢吗?”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沙盘,秦风的军事部署的确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明军大本营,也就是皇帝的驻驾在王家庄,这是已经探明的事情,而事实上,秦风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想要隐瞒的意思,问题是,在最为重要的这一点上,秦风只摆上了矿工营以及他自己的亲卫烈火敢死营,仅仅一万人的兵力,而明军的主力,居然分为了左右两翼,成钳形探向对面的齐军。 刚刚率军赶到丰县的齐军大将曹格有些疑惑,“大将军,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秦风这摆明了是想让我们直接攻击他的大营,然后他图谋从左右两翼寻求突破,最后形成后围,这也太明显了吧?” “阴谋?”郭显成摇头:“明军的兵力就这么多。扳着指头也能数过来,就算他有阴谋,又从哪里调兵来。他没有什么阴谋,就是单纯的狂妄自大。烈火敢死营是骑兵,守卫王家庄的就只是一个矿工营,矿工营固然是明人第一军,但横甸一战,他们损失惨重,最后剩下的不过千余人,现在虽然满员齐编,可绝大部分都是后面补充进去的新兵而已。想靠他们挡住我们的兵锋?” “我率两万兵马,直捣中宫。”曹格道。 “不,中间我亲自来打。”郭显成摇摇头,“秦风既然想必其功于一役,我们又何尝不这么想?曹将军,我们必须要速战速决,如果战事一旦拖长,事情便恐怕有变,一旦我们僵持不下,楚人和秦人都会有动作。” 曹云的脸色有些难看,郭显成如此决策,显然对他还是有些不信任。 “大将军,末将麾下两万兵马,都是精锐,足以胜任攻坚。” 郭显成一笑:“曹将军,你误会了,我不是不信任你,陛下将你调到沙阳,就是深信以曹将军的能力以及麾下兵马的战斗力,认为你们是一支决定性的力量。我是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还有比直捣中宫更重要的任务?”曹云却是不信。在他看来,郭显成这是明显的有些排挤他。 “曹将军请看明军的布署,左翼是明军悍将,绰号小猫的章孝正的磐石营,野狗甘炜的苍狼营,陈金华的洪水营,绰号和尚的黄豪的锐金营,陈家洛的猛虎营,王筠的抚远营,而在右翼,却只有大柱的撼山营,吴岭的猎豹营以及于超的骑兵追风营。”郭显成指着那一面面小旗道:“曹将军看出什么来了吗?” “秦风的两翼侧击重点在于左翼。”曹格不假思索地道。“兵力布署如此明显,傻子也能看出来。” “不错,秦风重点进攻的便是我们的右翼,章孝正一直是明军第一大将,正阳郡下指挥数万军马全歼蛮人就是此人的杰作,是一个劲敌。苍狼营凶狠善战,最喜攻坚拔寨,一直都是明军的箭头军队。所以这一战,秦风是想从我们的右翼寻求突破。” “你是想让我去这里?”曹格道。 “不,你去打垮他们的右翼,明军撼山营,虽然成军早,但参加的战事不多,猎豹营成军更晚,比起明国其它军队,明显不在一个档次。麻烦一点的便是他们的骑兵营,不过曹将军麾下有五千骑兵,正好对上于超。”郭显成敲了敲沙盘的边缘,“曹将军,我们以上马对下马,先打垮他们的右翼!” “那我们的右翼可就要吃紧了!”曹格看着沙盘,“如果我突破了他们的右翼,但我们自己的右翼也顶不住的话,那双方仍然是均势。” 郭显成转头看着右手侧的一员老将:“鲜碧松,我们的右翼我交给你了,两万人马,给我守住隔河岩一线。不论伤亡多大,不许后退一步。那怕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得给我将明军钉在隔河岩一带。” “大将军,明军亦不过三万出头的人马,末将两万人要是守不住隔河岩一线,便提头来见!”须发斑驳的鲜碧松慨然道。 郭显成冷笑:“有一点差池,你的脑袋也的确保不住。曹将军,你率麾下两万兵马,我再给你配上一万郡兵,进攻明军右翼一线,以最快的速度打垮他们,然后向王家庄方向挺进,只要你这里得到突破,那王家庄就将陷入我们的两面包围之中,秦风将不得不从他的左翼撤兵回救,只要把仗打到这个程度,我们赢的概率就有七八成了。” 曹格冷笑道:“撮尔小国,竟然也敢与我大齐争辉,竟然还是什么不败战神,哈哈,这一仗,便把你打回原形。” “曹将军,不可大意。明军的战斗力还是相当可观的。”在座诸将,除了曹云之外,基本上都参与过沙阳之战,对此映象深刻,当时打丰县,一个厚土营便生生地顶了他们半个月,五千人的军队,再加上一些地方郡兵,最后只逃走了一千余人,但就是这半个月的时间,让郭显成所有的盘算最后都落在了空处。眼睁睁地看着正阳郡下蛮军被章小猫饿了一个半死,然后一鼓全歼。 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好在这一次对方不会死守,而是会与齐军抢攻,但郭显成仍然不敢小视这个对手。如果时间允许,他甚至想先与对手小打小闹的接触一翻之后再作打算。可惜的是,大面上后形式不允许他拖得太久。明楚已经有两支军队联手在灵川大打出手了,如果这里僵持时间一长,楚国那头形成了统一意见,在东线大动干戈的话,齐国就被动了。 这一仗,必须干净利落,以最快的速度击败对手,发便震慑楚国东线的罗良所部。明国实力不足,只要吃了败仗,必然便会罢兵求和,这样大齐才能集中力量对付楚人。这几年,亲王曹云在东线已经建立起了对楚人的极大优势,在陛下的大计划之中,大齐的一统之路,是要先击败楚国这个大敌。 事实上,在所有齐人的心目之中,也只有楚国才能算得上他们的对手。明人的异军突起虽然迅速,但齐人还并没有对他们太上心。兵微将寡,国力薄弱,是齐国对新建不过数年的明国政权的一致评价。 近十万齐国大军,营里绵延十余里,而在其中,一处不大的营地是属于拓拔燕的,现在他是郭显成麾下的一名骑兵将领,除了他自己的八百多蛮人骑兵之外,郭显成给他拨了二千名会骑兵的士兵交给了他。 是会骑马,并不是训练好的骑兵。想从别的将领那里挖训练好的骑兵给拓拔燕,郭显成不是办不到,但显然是会得罪人的。左右一时之间,也不指望这位千里来投的蛮人将领能承担多大的责任,郭显成干脆扔给他一支菜鸟军队,瞧瞧这个蛮子将领到底有多少真本事。 拓拔燕在战场之上的灵活机动已经给了他极深的映象,如果还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这支仅仅会骑马的步兵训练成标准的骑兵,那郭显成对他就更要青眼有加了。 所以现在虽然大战在即,整个大营里都弥漫着一片紧张的气氛,这个小小的角落里,却还是显得很轻松。 三千人,只有一千多匹马,其中八百余匹还是拓拔燕自己带过来的,剩下的士兵只好每天轮换着训练,像他们这样的一支兵马,上战场去搏杀自然是不大行的,唯一的作用便是留守大营,守守仓库,送送物资,如此而已。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拓拔燕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向自己的帐蓬,走到大帐前,伸手掀起帐帘的一霎那,他的手却凝在了半空,帐帘的上角,有一朵毫不起眼的小小黄花似乎是被风吹来,粘在了那里。 伸手,摘下了那朵黄花,放在鼻间嗅了嗅,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家里要来人了。 走进大帐,解下了盔甲,盘膝坐在地上的毡毯之上,与一般的武将比较邋遢不同,他相当注重细节,营帐之内井井有条,每一处摆放都有着他自己才知道的意义,这得益于他早前经受过的长期的严格的训练。 像他这样的人,神经极为坚韧,但却仍然摆脱不了巨大的孤独感,身边虽然有从蛮人那边带过来的八百旧部属,但从另外一个角度上讲,他们也可以算是自己的敌人,他从来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片大营之中,他不能相信任何一个人,不能对任何人倾诉衷肠。 也只有老家来人的时候,才能让他有一种见到亲人,看到朋友的感觉。 静坐了片刻,他卟的一口,吹灭了大帐里的油灯,静静的坐在黑暗之中,等待着他所期盼的那个人的到来。 第八百四十二章:豪赌 不知过去多少时候,帐帘突然掀起了一角,一片月光蓦然洒了进来,随着月光一起的,还有一个人影,随即,月光敛去,拓拔燕的身前已经多了一个人。 “来了?” “来了!” “这一次你扮得是谁?” “慕容海!” 听了这话,拓拔燕一呆,慕容海是他的副手,“千面,你胆儿也真大,就不怕撞上了。” “你练兵练得勤,这个时候,大营里除了巡逻的,一个个都睡得跟死猪一样。我大摇大摆的过来的。”千面笑道,“他们还向我行礼呢!” 拓拔燕轻笑起来,“倒也是。慕容海来找我议事,谁也不会有疑心。这营里,其实有鬼影儿的人,我一眼就能分辩出来。” 千面接着道:“老头子让我告诉你,辛苦了。” 拓拔燕一笑:“份内之事,谈何辛苦?” “有一件事儿要告诉你!”千面看着对面有些模糊的面容,卧底儿这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拓拔燕本身就是一个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能出人头地,不管是在蛮人那儿,还是现在到了齐人哪里,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让人刮目相看,当然,这里头有明人的暗助,但要是他本人没有真材实料,那也是白搭。“你姐姐嫁人了,是老头子托人给她说得媒,嫁得是一个读书人,现在在越京府下一个县当县令,很有前途,而且已经有了身孕,你快要当舅舅了。” 黑暗之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吸气之声,呼吸明显的急促进来了,千面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对面平静下来。 “那人,对她还好吗?” “很好,老头子在令姐身边放了有人,你便放心,我们绝不会让令姐吃一点点亏,就算那人在外头喝个花酒什么的,我们也有人盯着。”千面轻笑起来。 越是有本事的人,自然便要想尽办法掌握着,除了国家大义,自然得还有一些别的挚肘手段,拓拔燕的姐姐,便是他的软胁。 “嫁个文官儿好,至少不用担心横死在外头!”拓拔燕点了点头:“替我谢谢老头子。” “这个给你,尝尝吧,冷了,这么远带过来,也不知还好不好吃!”千面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拓拔燕:“千层酥!” 拓拔燕一怔,双手接过千层酥,手却微微抖了起来,千面专门给他带过来的,自然不是随意在街上买的,只有一种可能,是姐姐亲手做的,才会让千面不远千里迢迢的给他带过来。 小心的打开纸包,千层酥早就不酥了,已经变得冷硬,拓拔燕捧在手里看了半晌,这才缓缓的递到嘴边,咬了一小口。 “天气热,不好保管,就只带了这么一小块。”千面笑道。 拓拔燕不说话,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那块千层酥,吃到了末了,连落在油纸之上的一些碎屑也伸舌头舔得干干净净。 “谢谢!”他看着千面,道。 “你为国效力,这都是你该得到的。”千面真心诚意地道。 拓拔燕也不矫情,点了点头:“马上就要大战了,这一次我没份出战,但战前会议我还是参加了的。我给你讲讲。” “好!”千面向前探了探身子,将脑袋凑得隔对方更近了一些。 小半个时辰之后,千面重新坐直,“与陛下所料想的差不了多少,那曹格的两万兵马,战力如何?” “不错,这支军队听说本来是要去昆凌关那边儿的,临时调到这里来参加这一次的大战,战斗力相当可观,不过也很是骄横。”拓拔燕笑道:“那个曹格,更是目空一切的模样,看起来他对郭显成都不怎么服气。” “此人姓曹,是皇族?” “听一些将军们提过,有皇族血脉,不过稍远了一些。”拓拔燕点头道:“我不好多打听什么。” 千面点了点头,“这一次的大战,到了最后,可能有一点乱,不像打蛮人那时我们能照应得到你,而且你的事情过于隐秘,下头的将军们可不清楚你的身份,一旦战场相遇,你可得自己当心,别弄到最后死在我们自己人手下,那可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我们一定能胜?我看那郭显成,也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拓拔燕问道。 千面笑了起来,“邓朴向我们进军的时候,也是信心满满,但最后,输得底底裤也没有了。”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你不必担心我,逃命我最在行,我这儿全是骑兵,四条腿的跑得也快。”拓拔燕道。 “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一点,等此战过后,一切安定下来,我会再来找你的。”千面站了起来。 “好,这里可是齐军的大营,你出去的时候,仔细一些!”拓拔燕叮嘱道。 “放心吧,这可难不倒我!”千面轻笑着,身子一缩,向外退去,月光稍稍的漏进来一些,帐内便又恢复了黑暗。拓拔燕慢慢地展开了手里那包过千层酥的油纸,凑到鼻前轻轻地嗅了嗅,脸上露出了笑容:“我快要当舅舅了呢!” 一天之后,明军大本营,王家庄,千面坐在秦风的面前。 “陛下,与您所预料的差不多,郭显成与我们针锋相对,他在其右翼主守,左翼主攻,他亲自率军逢中直进。”千面道:“不过我们要小心的是,这一次随同曹格来的,还有三个宗师,郭显成在三个战场之上各自都配属了一个。 “三个宗师,齐人果然大方啊,这位宗师都是保方神圣啊!”秦风笑问道:“齐国终是底蕴深厚,一来便是三个。” “因为我们也有三个嘛!”千面道:“三个中有两个来自南天门,另一个就不太清楚了,拓拔燕现在职位不高,不好乱打听。” “无妨,所谓宗师,不过是押阵而已,千军万马的冲杀,宗师又能起到多少作用?牵制而已,贺人屠与霍光都是那种以杀伐入道的宗师,跟一般的宗师可大不一样,搞不好,齐国这一次要折上一两个宗师在这里。这样的人可不多,杀上一两个,那可得让曹天成心疼上好久!” “陛下,我们在王家庄前的防守是不是实力太薄弱了点,仅仅一个矿工营,对上的可是郭显成。您又把烈火敢死营调走了大半。” 秦风摇了摇头:“此战的关键,不在我们这儿。郭显成也没有一口就想吃掉我的打算,他把希望寄托在曹格身上。马猴,这一次你是奇兵,只要击溃了曹格这支人马,这一仗我们就算赢了。” “老大,你便放心吧!”马猴咧嘴一笑,“左右我提了曹格的人头来见你。” “你想杀曹格,不真不够格,贺师,对方也有一个宗师随军,看来你得费一番周折了。”秦风笑看着另一侧的贺人屠。 贺人屠正在摩挲着桨刀,跟了他几十年的那柄桨刀,在上一次与陶智海的恶战之中早就断成了两截,现在这柄,却是太平城里的兵器坊重新给他专门打制的,虽然没有以前的那柄饮血数十年的杀年,但锋利程度,却是远超贺人屠旧日的那柄,看着桨刀之上那些漂亮的纹路,他笑吟吟地道:“越是凶险,我越是高兴,像我与霍光这样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更能悟到平时我们悟不出来的一些东西。曹格的人头,我一定给你提回来。” “那我可就静候佳音了。”秦风站了起来,“双方都已经摩拳擦掌了,那就开干吧。这一仗,我们打赢了,不但能夺回我们失去的土地,更能赢得未来起码十年的和平。有了这十年,我便有把握让今后的双方国力之势颠倒过来,十年过后,国力天下第一的,将不再是大齐,而是我们大明。我们再也不用战战兢兢,哆哆嗦嗦的算计这些,算计那些,我们可以以堂堂正正之师碾压一切挡在我们面前的敌人。” 明军此战,对于秦风来说,又是一场事关国运的大战,这一战,他要将齐人打服,短时间内不敢再来打他的注意,这一战明国若赢,齐国国内必然出乱子,齐帝既然抵挡楚人的进攻,又要安抚国内之事,将不会再有更多的精力投诸到他的身上,这样大明才能好整以遐地将秦国这块肥肉消化掉。 更重要的是,对秦风来说,他需要赢得至少十年的时间,来让明国蓬勃发展起来,在国力之上追上甚至超过齐国。 这一战,双方既比矛,亦比盾,齐帝自然也知道这一战的关键,对于齐帝曹显成来说,这一战赢了,便能重创明国,至少十年之内翻不得身,只消能重创明军主力,那秦国必然也会重新生出一些野望来。那样,他就可以消消停停的专注的去对付楚人,打垮了楚人,明人秦人还算是威胁吗? 当然不是! 这一战,对双方来说,都至关重要,谁都输不起。谁输了,便是输掉了未来,输掉了一统天下的机会。 秦风不惜以身为饵,将烈火敢死营的大半部队都调走,其实也是一种孤独一掷。相比于齐帝曹天成来说,秦风更具有冒险性,也更有赌性。 第八百四十三章:骑兵 李小幺长相很秀气,皮肤也白白净净的,在骑兵营中算是一个怪胎,其它人都晒得跟到煤窑子里打过滚似的,他却似乎丝毫不受影响,平时列队之时,一群黑乎乎的人当中,有这么一个白净的家伙侧身其中,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于是这位白净的李小幺在军队之中,自然就成了被取笑的对象,但谁也没有想到,平日里说话都细声细气的李小幺,但凡遇到敢于取笑他的人,他都是用拳头来回答对方。 他人很秀气,说话也很秀气,但问题是,他的拳头很硬。当一次次黑炭似的自诩为大老爷儿们的汉子们被他揍得鼻青脸肿之后,所有人便自动忽略了他的肤色,他的声音。 因为军队之中还是靠实力说话,李小幺不但拳头硬,马技更是过硬,在马上作战对他来说,似乎比双脚落在地上更得心应手,马背之上于他便是如履平地。 李小幺官儿升得很快,像他这样肤色出众,万绿丛中一点红的人物,走到哪里都容易引起人的注目,给人以极深的映象,而更让人容易记住他的一点是,他有一手奔射的好手艺。 于超的追风营配马槊,环手刀,但并不佩弓箭,因为对于骑兵来说,要想在马背之上弯弓搭箭还能射准,的确是一个天大的难题,与其四不像,还不如专心致志的精练一门。但李小幺却行,他不但能在马上奔射,还能在马上玩出花样儿的射。 有了这些加持的李小幺很快便从普通大兵之中脱颖而出,成了一名统带五百骑兵的校尉军官,而且他这五百骑兵是整个追风营的先导,可以称其为望风的,趟雷的,也可以称他们为先锋。 策马缓缓而行,李小幺心里美得很。这一仗打完,只要还能活下来,自己就要升官了。追风营的老大于将军亲口对自己说过,皇帝看上了自己这一手奔射绝技,这一仗打赢之后,就会调自己去组建另一支骑兵部队,而要求就是,新建的骑兵部队人人都能拥有自己奔射的这一手技术活儿。 一营骑兵的主官,李小幺能不美吗?那可就与于老大平起平坐了。 地面微微震颤,天际之处有烟尘卷起直冲天际,李小幺举起一只手,整个骑兵队伍停了下来,天边,出现了一条黑线,黑线迅速地向着他们这边接近。 “齐国骑兵!”一名士兵大叫起来。 李小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方来得极快,数量与自己大体相当,那自然是对方骑兵的先锋队伍。 “准备冲锋!”他伸出一只拳头,与身边的副尉伸过来的拳头一碰:“活下来!”他大声道。 转过身,两人的拳头再与身后的人互相撞击:“兄弟,活下来!” 一个个的士兵与身边的战友击拳,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活下来。” 他们都不是新兵,而是经历了多场大战的老鸟,特别是对秦国骑兵的那一场大战,让每个人都体会到了什么是行走在生与死的边缘。只有经历了那一时刻,才会体会到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李小幺将马槊挂在了鞍边的挂钩之上,追风营骑兵的装备,正如秦风一直所追求的那样,不求最好,只求更好。每个人身上穿的并不是皮甲,而是精钢打制的凯甲,整套甲并不重,也就十多斤的样子,这种看起来极薄的甲,防护力却相当完美,李小幺曾听于超与送装备过来的那些匠师聊过这种甲,听说是用什么锰钢打制的,不但防刀砍枪刺,而且能防重武器的打砸。 这一点,李小幺是深有体会的,一般的盔甲很难防备像狼牙棒,铁骨朵,锤等重武器的击打,但这种新式的盔甲,都能有效的抵挡这种暴击的轰击,一锤下去,普通盔甲向内薮进去一个大坑,但这种新甲却只是小有损伤,这对于士兵来说,可就是救命的玩意儿了。 这种锰钢制成的盔甲现在还只配备给了骑兵,听说是产量跟不上,主要是那个锰什么的东西,很难弄出来,李小幺不懂,他只知道,这锰钢甲比以前的盔甲要好上太多。 马槊,环首刀是标备,秦明大战之后,他们又多了一样攻防兼备的武器。每人一面小圆盾,就挂在马鞍的另一侧,同样也是锰钢打就,小小的圆盾边缘光滑如刀,既可作防护,挥动起来也能伤敌,进攻之时,右手不管是持马塑还是环首刀,左手的小圆盾都能对士兵起到极大的防护作用。 明军骑兵开始小跑加速,李小幺取下了他背上的长弓。以前他用的弓早就扔了,现在他的这支弓是专门订制的,这也是明军将领们的一个特权,能根据将领的需要,由兵工坊专门为你设计,打制适合你的武器。李小幺以前的就是一张普通的铁弓,就算他臂力强劲,最多射出七八支箭也就手酸臂软了,在战场之上,一般他最多射三箭就算完,不然手臂酸软,接下来的仗还怎么打? 但新订制的弓箭却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看起来极强悍的长弓,拉起来却完全不费力,轻轻松松就能拉开,而秘密就在两边弓首之上那些他搞不明白的小结构之上,兵工坊的人称之为复合弓。 李小幺已经打定了主意,等自己去组建新的骑兵营的时候,这种复合弓一定要人手一把。现在这玩意儿听说造价高昂,但等上一两年,这弓必然降下成本来,兵工坊的那些大拿们硬是厉害得很。 现在军队对于兵工坊的那些爷们,只要一提起来都竖起大拇指,那些家伙硬是要得啊!研制出来的东西,不但极大的增加了他们的战斗力,更是让他们的防护能力成倍的增加。 当然,大家更感谢的是皇帝陛下,像他们这些骑兵,一身的装备折算成银子,可真能吓煞人。 对面的齐国骑兵的呐喊之声已经清晰可闻。李小幺却冷笑了起来,“他娘的,长途奔袭而来,也不知道节省马力,接下来让你好看。” “枪,盾!”他厉声吼了出来。 五百骑兵形成了一个三角锥状的攻击箭头,李小幺顶在最前面。 四百步,三百步,双方迅速的接近。 “伏!”所的骑兵的前胸几乎贴到了马背之上,别小看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但却能让战马获得不小的提速能力。 二百步,李小幺拉开了弓,嗖嗖连珠箭发,一支接着一支,霎眼便是七八支箭出去。他射马,不射人。 对面的骑兵装备也很精良,穿得居然也是铁甲。射人效果不大,射马则就大不一样了。 箭到,马倒,对面一阵忙乱。 “起。”李小幺背好弓,一手挺槊,一手挽盾。 太阳是从东边照过来的,而李小幺他们是从西边来的,按情理说,李小幺的明骑是吃亏的,因为阳光会让他们的视线受阻,但这一次,却大不一样,小圆盾的当面,如镜面一样光滑的盾面,竟然将一束束的光线反射过来,射向了对面的齐军骑兵。 没有人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李小幺自己也没有想到。 这种阳光的反射,对对面的骑兵造成的混乱,居然比自己的箭还要有效果。 双方已经很接近了,都是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枪,紧紧地盯着对面的敌人,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明军骑兵挽盾而起的那一霎那,无数道明亮之极的光线从盾面之上反射而出,顷刻之间,对面齐军最前面的骑兵,两只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们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骑兵对冲,生死就在一霎那。 他们闭眼的那一霎那,明军已经到了。 明军用马朔,这是一件昂贵的武器,那怕巧手把他改良了,但一支普通士兵使用的马槊仍然要数月才能制造出来,造价更是高达五十两银子,哪怕是齐国,也负担不起这样的费用,因为他们兵更多。也没有秦风这样的理念。 使用马槊的明军手持在马槊的尾部,重要的是,用不着太大的力气便能将马槊平举起来,而齐军使用的骑枪,则持于骑枪的中段才能使枪保持平衡,能够持在尾部还能使枪保持平衡的冲击姿态的人,只有那些臂力强悍的家伙才能做到,但这样的人,一支部队之中,又能有几个呢? 就是这几尺的长度,在骑兵的对冲之中,代表的却是生与死的距离。 闷响之声连接响起,一支支马槊轻而易举的破开了敌人的胸甲,刺入敌人的胸膛,槊锋上的留情节叫着好听,其实是为了保证马槊不会刺进去太深而使马槊拔不出来,但就算有留情节的阻挡,刺进去的深度,亦足以让人死得不能再死。 马槊弯成了极大的弧度,但并不断裂,明骑兵们大声吆喝,继续前冲,将齐国骑兵顶得飞离马鞍,抖手,拔槊。 一个对冲,齐军骑兵躺下了一小半,双方胶着在了一起,马槊也好,骑枪也好,短时间内都用不着了。 明军没有任何停顿,挥舞起了他们左手的圆盾,虽然是盾,但让他的边缘擦着挨着,仍然是非死即伤。 第八百四十四章:攻与守 敌人在逃,李小幺带着百余人在追。 双方交战的时间不长,这便是骑兵作战的最大特色了,决出胜负的时间很短,齐军在损失了约一大半的骑兵之后,转身便跑,李小幺则带着百余骑紧追不舍,对于骑兵来说,现在才是扩大战果的最好机会,因为现在对于获胜方来说,已经可以毫无损失的干掉对手了。 李小幺很牛掰的双脚站在马背之上,拉开他的大弓,慢慢的瞄准,然后嗖的一声一箭射出,前面便会有人落下马来。他仍然射马不射人,落下马来的齐军骑兵自然命不久矣,因为身后追来的明军骑兵会毫不客气的给他们一槊。 李小幺只带了百余人,剩下的人则在打扫战场,五百齐军,在那里大约倒下了三百余人,而明军自己,也倒下了一百余人,还没有死的敌人需要补刀,受伤的战友需要帮助他们返回大本营,至于战死的兄弟,遗体自然也要带回去。 李小幺突然停了下来,他一停,他身后的弟兄也全都停了下来。不但是他们停了下来,前面本来被追得狼狈不堪的齐军也停了下来。他们勒转了马匹,恶狠狠地看着尚自站在马背上的李小幺。 地面在震动,那是大队骑兵正在接近的信号。骑兵来自东方,自然不会是明军,只可能是齐军。 刚刚还狼狈而逃的齐军发一声喊,纵马扑了上来。 李小幺一声大叫,两腿一张,卟的一声坐在马上,拨转马头,大叫一声:“弟兄们,快跑!” 瞬息之间,追逃双方互换了位置,现在逃命的变成了李小幺。 两枚鸣镝尖啸着飞上了半空,李小幺得给后方的兄弟们发信号让他们先逃,他们带着伤兵和战死兄弟的遗体,速度可要慢上许多。 他们逃出里许,身后漫无边际的骑兵在漫天烟尘之中,呐喊着冲了上来。 李小幺回头:“乖乖,好几千啊,跑,快跑兄弟们。” 曹格带领的主力正在缓缓地前进,在他的对面,是一万明军步卒和五千骑兵。曹格丝毫不担心对方的步兵,唯一让他有些重视是对方的骑兵,因为在他向前挺进的时候,他还没有抓住对手骑兵的踪影。 骑兵来去如风,灵活机动,如果抓不住对手的踪迹,那对于大军来说,随时都有可能是威胁。 对于获得胜利,曹格毫无怀疑,他这两万兵马,可不是一般的齐军,而是有资格入选龙镶军的精锐。正如秦风的矿工营有一支预备部队之外,齐人的龙镶军,照样也有预备部队,先从各地选拔人员进入预备队,经过训练,淘汰,最后留下来的,才能进入真正的龙镶军部队当中。 这两万人便是这样的一支预备部队。他们并不是新军,本身就是从全国的军队之中挑选出来的尖子。这一次因为与明军之战事关重大,在无法抽调其它的部队,也不可能将天子亲军龙镶军调出来的情况之下,他们便当仁不让的成为了援助郭显成的部队。 只要找到了明军追风营,确定了他们的位置,曹格认为这一战便基本上大局已定。因为除了这两万部队之外,郭显成还给他配备了一万郡兵。三万人马,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打不赢这一场战争? 一骑飞奔而来,到了曹格面前,翻身下马。 “曹将军,找到明军追风营了,他们在小汤山方向,胡宇将军已经追过去了。”曹格面色一喜,挥了挥手,身后的一名亲兵立刻打开了一张地图,小汤山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约五十里,距离他们这一次的攻击目标磨盘三十余里。 “干掉他们!”曹格一挥手,“全军提速,直扑磨盘。打垮他们右翼,然后协助郭将军合围王家庄。” 既然找到了敌人的骑兵,曹格便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全军加速扑向敌人主力所在,磨盘。在那里,明军撼山营,猎豹营正在等待着他们。 只是一个问题,曹格没有去想,如果他的骑兵打输了怎么办?或者在他的心目当中,他麾下的骑兵就没有输得道理。他带的可是龙镶军的替补,纵然差上一线,那也差不了多少。但他却忘了,他对面的这支骑兵,曾经经历过与秦军铁骑的恶斗,这是一支经历过实战,并且击溃了秦军铁骑的成熟部队。 曹格信心满满的向着磨盘方向挺进的时候,在另一个战场之上,大战已经正式打响。 高坝,隔河岩防线的一个重要支点,鲜碧松在这里配备了足足五千人,守住高坝,便如同守住整个防线的脊梁,而丢了这里,整个防线便会变成一个个支离破碎的点,而无法连成一整条防线,高坝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而进攻高坝的,则是明军的锐金营。 鲜碧松深知,这一战,自己只要守住隔河岩一线便算是完成任务,两万齐军,迎战三万余明军,从兵力上来说,他并不吃亏,毕竟自己是守,对手是攻,虽然没有坚城可倚仗,但自己却可以构建一些简单的防御工事,再加上齐军本身的战斗力,他有信心挡住对手的攻击。 当然,作为他来讲,单纯的守肯定是不行的,守中带攻,才能更大的减轻自己的压力。而且他也有反攻的实力。 高坝是整个防线的支点,他不但在这里配备了五千守军,更是将自己的大本营设在了离高坝不过十里远的沙湾,在这里,他有五千机动部队可以随时动用。 高坝在多年前,曾是一个庞大的水库,建成于大唐时代,那时的大唐,国力鼎盛,财源充足,为了解决当地灌溉水源的问题,大唐王朝拨出巨款,在两山之间修建了一道拦水坝,引水蓄入其内,形成了一个上万亩的大型水库,但在百余年前,唐灭,齐取而代之,越,秦,楚进而兴起,这座水库的水位便每年持续下降,数年之后,这座庞大的水库便干涸了。现在这座拦水坝之后的土地,已经被改造成了上万亩的良田,因为土地极为肥沃,基本上是种什么长什么,丰收什么,而且因为水库虽然干了,但仍然还有一些低洼的地方有水源,也为这上万亩良田提供了最基本的水资源。 而齐军的阵地,便是围绕着这座拦水坝建成,从大坝的底部,一层一层的阵地构建而上,至大坝顶上,便是一排排让人望而生畏的巨大的投石机,粗粗一看,起码有上百架,因为地势极高,射程便也极远,处在这个位置之上的投石机,对于明军任何的远程武器都是巨大的威胁,因为只有他打你,你打不着他。 而为了确保高坝的防守,鲜碧松更是请了来自南天门的一位宗师在这里坐镇。 在齐军看来,这里固若金汤,只要高坝不被攻破,则整个防线的联结点便不会中断,即便其它地方出现问题,也可以迅速的采取补救措式,而高坝不落入明军之手,他们也不敢趋直入,深入齐军防线之后。 齐国大将程松负责指挥高坝防守战,他是鲜碧松的副将,一位有着九级上修为的大高手,在这里,鲜碧松派驻了一位宗师,一位九级上高手,可谓是重视到了极点。 十月初八,太阳刚刚从山尖之后冒出一点点脸庞的时候,在隆隆的鼓声之中,明军出现在了高坝之上齐军的视野之中。 “那是什么东西?”站在一排排的投石机前,程松指着远处缓缓移动的数座黑色的小房子,有些不解。站在他身边的,便是来自南天门的一位宗师兰永传。 “从来没有见过。”兰永传也是摇头。 程松深吸了一口气,事出反常即为妖,即便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但明军将他千辛万苦的拖到了这里,自然不是当一个摆设的。他招了招手,将负责投石机的军官招了过来,指着那几个黑房子,“看到了没有,一会儿开战,先将那几个东西干掉。” “那是什么?”这名将领莫名其妙地看着那几座黑房子。 “我不管他是什么,但我能从他的身上嗅到危险的气息。”程松沉声道。 程松的直觉没有错,这几座黑房子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家伙。在程松布置要在第一时间干掉这些不明所以的东西的时候,和尚也正皱着眉头看着远处高坝之上那些耸立着的投石机。 “射程够不够得上?”他问道。 “将军,如果我们能推进到敌方阵地前沿一百步左右,便够得上。”一名校尉目测了一下距离。 “日他娘的,你这玩意儿要推进到阵地前沿一百步左右,敌人一个反扑,老子要多少人来保护你们,而且补充兵力,必然要冲过那些投石机的攻击范围,这么一长段距离,要付出多大的牺牲。” “那就只能先打他的阵地了。”校尉看着那些高高的投石机:“将军,他们所有的都是最老式的那种投石机,一旦安装好,射角,射距都是固定的,想要调整的话,需要花费极长的时间,不像我们的霹雳火,我们可以运动到他们的射击死角,先摧毁他们防御阵地,再向前推进。”校尉道。 “马上!”和尚瞪着眼睛道。 第八百四十五章:疯子的战争 锐金营士卒伴随着隆隆的鼓声向前推进,最前面的一队,刚好便停在了拦水坝上那些投石机的射程之外,鼓声停歇,士兵们竟然在军官的一声命令之下,全都坐了下来。 在坝上齐军莫名其妙的眼光之中,那三个黑房子开始移动。此刻,他们身后,八个掷臂已经完全打开,房子顶部,一个圆筒里开始向外冒烟。 “远程攻击武器!”坝顶,负责指挥投石机的将领脸色微变,“程将军,他们在我们投石机的进攻死角运动,他们是要攻击我们的防御工事。” 程松冷笑:“区区三个,能成什么气候,他们在那个位置,打击的范围也有限,你马上调整一部分投石机的射角,争取把他们干掉。” 坝上士兵忙碌了起来,他们所使用的这种投石机,想要调整一次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就在他们调整的时候,那些黑房子的攻击开始了。 一个火球飞起,在两军上万人的目光之中,落在了拦水坝的中段,轰隆一声巨响之中,吸引众人的是猝然燃起来的火光。然后那个火球便开始了向下的滚动,所过之处,火光熊熊,一些躲避不及的士兵,被擦着一点,挨着一点,立时便是筋断骨折。 一个之后,便是连二接三的火球依次飞起,三座黑房子,二十四火球,在空中形成了一道火帘。 程松曾经认为对方在这个角度之上射击所覆盖的范围不大,但现实却让他傻了眼。同一个黑房子里,射出来的火球因为角度的不同,射距的不同,落下来时,呈一个八字形,几乎覆盖整个的坝上阵地。 晚让他目瞪口呆的是对方的射速。 第一轮二十四个火球刚刚落下,在阵地之上引起熊熊大火,第二轮二十四个火球,又已经飞在了空中。 这完全颠覆程松对投石机这种远程武器的认知。为了保证投石机的射击速度,坝上虽然有上百台投石机,但他却只能将他们分成三个波次来攻击,这样才能保持持续不断的打击力,但很显然,对面的这种投掷武器不是这样的,站在高坝之上,他看得很清楚,那些掷臂在投出前方的火球之后,便迅速地落了回去,而又一个火球从那个黑房子内部滚了出来,准确的落在了掷臂前方的那个大勺子里,接下来便又是新一轮的射击。 连续数轮的射击,整个阵地之上,已经是大火熊熊了。 “干掉他们,快点,打掉他们!”看着从阵地之上跃出来的一个个火人,程松心急如焚。 终于,有一台投石机终于调整好了角度,第一枚测距的石弹投出,咚的一声,却是偏离了那黑房子数十丈远。 这一枚石弹刚刚落下,位于两侧死角的黑房子立时便停止了射击,他们在向前移动,程松呆呆地看着那个黑色的房子在数十个士兵的推动之下,便向前移动,这一动,便向前前进了百余步,一下子便完全脱离了刚刚调整好的投石机的攻击范围。 好不容易调整过来的射距,全都做了无用功。 “兰大师!”程松霍然转头,看向兰永传。 兰永传点了点头,从腰里抽出了一柄长剑,一声厉啸,整个人从整地之上掠下,化成了一道残影,向着摆放着两座霹雳火的明军阵地扑了下来,必须要毁了这几个怪东西。 看着那掠下来的灰影,和尚嗬嗬一笑,“宗师啊,就你有啊,咱们就没有啊!霍兵部,有请!” 霍光提着刀从阵后走了出来,向前踏出一步,踏出第二步的时候,和尚眼前一花,再看之时,霍光已经站在了霹雳火的前方,迎向了那如飞而来的灰衣人。 另一边,程松也没有歇着,他率领着数百人的一支亲军,从另一侧杀了下来。 “媳妇,有劳了,小心一些,打不过便跑,不丢人,霹雳火没了便没了,到时候再找他们去要!”和尚看着余秀娥,伸手替她将一缕从头盔里溜下来的头发掖到了耳后。 “老娘怎么会输!”余秀娥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提刀带着一队士兵便迎了上去。 看着左右两翼,和尚猛地举起了手中大刀,嗥叫道:“弟兄们,该我们了,散开一点啊,盯着空中的石头,挨一下,你可就没有命了啊!” 上千名锐金营士兵一声怒吼,站了起来,跟在和尚的身边,向前猛冲而去。 高坝之上,沉寂了许久的投石机声声怒吼,一枚枚石弹终于落将了下来。但因为两边的霹雳火牵制了大半的火力过去,高坝之上的投石机投掷下来的石弹,便显得稀疏了很多。一轮攻击下来,收效甚微,奔跑在最前方的和尚和千余名士卒只不过伤退数十人而已,在第一波攻击落地之后,他们陡然加快了速度,已经扑到了第一道防线之后,这也是现在拦水坝防线之上最完整的一条了。 和尚反手拔出了背上的一柄投枪。奔跑在最前方的士卒,每个人的背上都至少插着五根投枪,这让他们看起来像一排排开屏的孔雀一般。 一声吼,密密麻麻的投枪猛地投掷了出去,而与此同时,齐军防线之后,一排排的弓箭手也露出了身影,啉啉之声不绝于耳,如飞蝗一般的羽箭迎面扑来。 投枪飞至,嗵嗵之声连接不断的响起,站起身来的弓箭手们便遭了大殃,射出手中的第一支羽箭,还来不及蹲下,投枪便已经如飞而至,穿透他们的身体。 秦风给士兵们不惜成本配备的甲胄,在这一时刻显示了他们强悍的作用。羽箭落在盔甲之上,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但却纷纷被弹开,最多只在上面留下几个白印。齐军一轮羽箭攻击,倒下了十几个士兵,他们运气不太好,羽箭正中面门,那是神仙都没得救了。 没有人去关注倒下去的士兵,这个时候,除了向前冲,投出手中的投枪,脑子之中没有别的任何想法,向前奔出数步,第二波羽箭已是迎面而来。 仍然是羽箭对投枪,防线之后,齐军的第二波弓箭手站了起来,而明军的第二波投枪也投掷了出来。结局与第一波攻击一样,又一排弓箭手倒下去,这一边倒下去的明军却更少,因为弓箭手们瞄准的还是第一波明军。可是现在第一波明军都埋着脑袋一门心思向前冲呢,羽箭除了带给他们如同乐器般叮叮当当的响声之外再也没有其它的作用。 空气之中传来呜的一声闷响,一门床弩终于咆哮了起来,和尚的眼角瞥见,一枚粗如儿臂的床弩正中了他的一名士兵,这一次,再好的盔甲也顶不住如此强悍的冲击力了,盔甲被撕烈,弩箭破体而入,再穿透了那名士兵的身体,命中了第二名士兵,那名士兵前冲的身形骤然倒飞了出去,飞在空中,鲜血不停的撒将下来,滴在了战友的身上,那枚小儿手臂般粗细的弩箭插在他的身体之中,虽然撕裂了第二张甲,却再也没有造成更多的伤害。 “我操你娘啊!”和尚大骂起来,一脚重重踏地,他飞身而起,左手投出了一枚投枪,将一名齐军钉在了阵地之上,然后双手握刀,重重地劈了下去。 数十枝长矛蓦然从阵地之上抬起,刺向空中的和尚。 大刀劈下,接触到第一根长枪的同时,和尚的身子便开始翻滚,两个翻滚之后,他已是避开了下方数十根长枪的捅刺,双脚稳稳的落在了敌军的防线之上。 “给我死!”大刀横扫竖劈,和尚状如疯魔。 一名齐军军官一手持刀,一手持盾,咆哮着迎了上来。 霍光的眼前突然亮了起来,灰衣人失去了踪影,千百道剑光在他的眼前闪耀,天空中的阳光在这一刻,也似乎失去了颜色,他冷哼了一声:“打架便打架,玩这些花里呼哨的玩意儿干啥!” 他提起刀,双脚不丁不八地站稳,重重一刀,便向前劈去。 千百道剑光骤然敛去,灰衣人出现在霍光的面前,满脸的愕然之色,手中长剑平举,剑尖又一滴血。 霍光大刀再一次高高的举过头顶,那上面,也有一滴血正在缓缓地沿着刀尖滑落。 刚刚灰衣人如果不是在最后关头收势,那两位宗师的第一次交手,便将是两败俱伤,一个被一剑刺穿眉头,另一个则也逃不过被一刀两片的命运。 兰永传盯着对面的霍光,这就是一个疯子。他在心里暗道,好不容易修练到了宗师的地步,看到了寻常人看不到的风景,他们不是普通的性命不值钱的小兵,哪能如此蛮横的搏杀。以命换命?他可做不到。 霍光狞笑着,对方害怕了,他能感受到对方这种心境的变化。 “死!”他猛喝了一声,大刀再次劈下,在外人看来,这一刀很普通,与一个平常的小兵一刀劈下也没有什么区别,但在当事人这里,感受却是大不一样。这一刀下来,兰永传感觉到的却是自己全身所有的气机都被锁定,不论自己往哪里闪避,都躲不开这一刀。 当然,除了硬挡,以硬碰硬。 “疯子!”他怒喝道,一剑刺出,哧拉一声,如同在锦帛之上撕开了一道口子,兰永传的身影从这道裂缝之中闪身而出。 “再吃我一刀!” “又吃我一刀!” “还吃我一刀!” 另一侧,程松正将眼前的这个疯婆娘杀得步步倒退,眼角瞥见另一端的状况,却是大吃了一惊,他最为倚重的宗师兰永传,竟然被一个持刀大汉满世界追着跑。而且正在向自己这一边步步迫近。 眼前那个疯婆娘头盔已经不知飞到那里去了,但却再一次悍勇的扑了上来,那柄闪耀着光芒的大刀又一次劈了下来。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一些疯子。程松叹了一口气,对方也是一个九级高手,比自己是要差一些,但想要短时间内杀了对方,却是办不到的。自己被这个疯婆娘缠住,而双方士兵的交手,对方却是占了绝对上风。 他可不想等两个宗师打到了自己这个地方,那个蛮汉抽冷子给自己一刀,自己可绝对受不了。 “撤退!”他厉声喝道。 齐军开始后退,程松横刀在最后,一步一步向后退去,余秀娥拄刀而立,也不追赶,自己的目标是保护霹雳火,既然敌人退走了,那就让他们退回到大坝之上,再次接受霹雳火的洗礼吧。再说了,现在委实是腰酸背痛手发抖,实在也是提不起刀了。 第八百四十六章:就是与你硬碰硬 隔河岩一线,明军的进攻全线开始,高坝方向激战正酣的时候,磨盘一线,曹格也看到了他的对手。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对方两个战营,撼山营,猎豹营,竟然没有就地构筑阵地,建起防御工事,而是原地列阵,摆开了一副要与他面对面硬撼一场的架式。 磨盘之所以得名,是因为这里有一座酷似磨盘的小山,山的上半部几乎全都是岩石,比下边要小了一整圈,而半山腰以下,却是郁郁葱葱,整个山从远处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农家常用的小石磨,因此而得名。 在曹格的想象之中,对方应当是以磨盘山为基础,构建一个完整的防御阵地来抵抗自己的进攻,但眼前的状况却是对手根本就没有这么想。 “找死!”他冷哼了一声,心中却也窍喜,预想中的艰苦的攻坚战将不会再有了,一场野战便可定胜负。 他有些想笑,自己带领的是什么军队?这可是能比美大齐王牌龙镶军的部队,好吧,纵然要差上一些,但相差也不过一线而已,对方,撼山,猎豹,还算不上明军的主力部队,凭什么跟自己斗。 明军矿工,磐石,苍狼等战营战功赫赫,倒也值得自己重视一番,但眼前这两个战营算什么?一个是顺天军改编过来的,一个是原来抚远江浩坤所部改编过来的,秦风难不成还有通天的本事,能将一支底子本来就不太好的军队,来一个彻头彻尾的改变? 曹格自己也是带兵的,他不相信。 “狂妄!”这是他的第二个念想。既然你们想快些去阎罗王那儿报道,那我就成全了你们。 一骑自远方而来,到了曹格面前,翻身下马,双手抱拳:“曹将军,骑兵统领谢林谢将军来报,他已经抓住了明军追风营的主力,但对方却已经撤离小汤山,正在向松树岭方向逃窜,谢将军请曹将军尽可放心,他会死钉着这支骑兵的。” 曹格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妙极了,没有这支骑兵来搅局,便可以让我好好的见识一下他们如此狂妄的本钱了。传我命令,大军展开,全面攻击。” 曹格下达了一个让他最后后悔不已的命令,他让一万五千齐军主力率先展开攻击,而将一万郡兵留在了身后作为预备队,本来是想给予对手雷霆一击,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干净利落的打垮敌人的军阵,切割包围对方之后,再让郡兵去摘桃子。 这个命令本身并没有多少问题,毕竟郡兵的战斗力比起他所带来的齐军精锐完全是两个档次的军队,如果先上郡兵,很可能会造成更多的伤亡,让郡兵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去收获果实,既保存了实力,又增长了这些郡兵的士气,在让他们见血,真正上阵厮杀的同时,又不会遇到太强烈的抵抗从而一步一步的提高他们的战斗力。 严格来说,曹格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将领,看问题做事并不着眼于眼前,并不因为郡兵不是他的嫡系便拿他们去做炮灰,而是想着让这些郡兵能慢慢的成长起来以壮大大齐的实力。 但这所有的一切,却都建立在他投入的一万五千精锐,能够撕开对方的防线,彻底将对方打乱,打溃的情况之下。 他与其它一些从没有与明军交过手的齐军将领一样,有着天然的轻视对手的通病,多年以来,前越军队在齐军面前,从来都只有挨打的份儿,现在前越没有了,明朝崛起,但人却还是那些人,郭显成给曹格的忠告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郭显成最初到沙阳郡的时候,面对着刘兴文的厚土营,照样是不屑一顾,甚至以为对手镇守的丰县,可以在自己的部队的强攻之下,一鼓而下,但丰县战局,最后却打成了一锅烂泥,厚土营的确是打残了,打光了,但却将郭显成挡在丰县之外足足半月,使得齐军所有的策略全都泡了汤。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厚土营便有如斯战力,让郭显成提高了警惕,但他忘了,曹格却没有与对手交过手,没有见识过明军在战场之上的凶悍与顽强。 撼山营与猎豹营一万人,此刻却成一个略微的弧线列阵,五百人一个军阵,二十个军阵前八后十二,战鼓隆隆,旌旗飘扬。 大柱举起了他手中的铁棍,厉声吼道:“大明!” “胜利!”他的身后,五千撼山营将士齐声暴喝。 “撼山!” “荣耀!” 彼处吼声刚落,另一侧,吴岭亦举起了他的铁枪:“大明!” “胜利!”回应他的是五千猎豹营战士声嘶力竭的狂吼。 “猎豹出击!” “向死而生!” 吴岭侧头看向远处的大柱,大柱也正歪头看向他,两人对视而笑,一棍一枪,同时前指。 “大明,前进!” “向死而生!”一万将士齐声怒吼,齐唰唰地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远处,明军的怒吼之声直冲云宵,上万人的脚步同时踏在地上,整个地面都似乎在颤抖,曹格脸色微变,“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喊口号就可以打胜仗了吗?鼓起!” 上百成战鼓同声擂响。 伴随着鼓声,一排排的齐军插着长矛,举着大刀,悍然迎向了对面的明军。 看着密密麻麻,一层一层涌上来的齐军,大柱的脸上露出了狡缬的笑容,“冲阵车!”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在一个个方阵的间隙之间,先前隐藏在后面的冲阵车露出了他们狰狞的面容,骤然加速,越过了明军,向着对面的齐军冲去。 “这是什么东西?”远处齐军中军大旗之下,曹格浑身一震,十个铁盒子一般的东西,正在飞快地向着齐军接近。 曹格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他却能看清那个铁盒子上的弩机。 “止步,立盾!”齐军最前线的将领反映不可谓不快,一看到快速接近的弩机,立即便下达了结阵立盾的命令。没有人想到过弩机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在战场之上,以往的弩机,不都在阵容之后作远程掩护的么,什么时候他们成了冲锋在前的敢死队了? 饶是这员将领反应奇快,但一万五千人铺开,战线长达数百米,又岂是说止住就能止住的。前面的站住了,后面的却不能立即停下来,哪怕他们只是向前跨出一步,便会让前方的人站立不稳。原本整齐的队形立时便弯曲了起来,这里凸出去一截,哪里凹下去一些,更要命的是,本来应当连成一线的大盾,此时显得漏洞百出。 冲阵车上的弩机,立时便开始了射击。 啉啉之声连接不断,一枚枚短弩闪电般的穿过这些大缝隙,将死亡送到其后的齐军士兵的身上。 有大盾横移,遮住了这里,但另一个方向上却又出现了漏子,飞速而来的冲阵车上的弩机立即转了一个方向,对着另外的漏洞狂射不已。 齐军最前沿,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一个又一个的士卒在强弩的攻击之下,卟嗵卟嗵的栽倒在地。 冲阵车到了距离齐军数十步开外之时,眼前齐军不再前行,他们却也并不在向前冲,而是开始了横向移动,一辆辆飞速地掠过齐军阵前,车上的弩箭手将弩机横转了过来,两手不停的推拉,将一支支的弩箭洒向对面的敌人。 而在冲阵车的身后,明军已经开始小跑加速了。 曹格脸色发青,厉声道:“鼓,命令向前,向前,加速向前!” 当阵后的大鼓声所代表的命令传来,最前沿的将领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既然阵脚没有扎住,已经被打乱了队形,那现在就只有拼着损失向前冲锋,这样才能将损失减到最小,否则任由对方的弩机这样发射,自己会死越来越多的人,更关键的是,对方已经马上要冲锋了。 齐军一动,冲阵车便也不再横向掠动,而是再一次改变了方向,直进的向着前方冲来,车上的弩手,疯狂的扳动机括,将弩箭向前倾洒而出。当冲阵车前方的两根长矛卟哧一声扎进前方的齐军士兵的同时,弩手松开了机括,伸手从身侧抓起了一柄横挂在哪里的铁刀,狂呼着左劈右砍。 冲进阵中的冲阵车立时便被齐军包围了起来,无数的长矛戳向车上的弩手,同时也落在铁壳子之上。 铁壳子在顷刻之间,便似乎变成了一个刺猬,两侧各有一根根细矛捅刺而出,没有人会想到这个铁壳子居然不会来这一招儿,围在它周围的齐军惨叫着连连倒下。 车上的弩手也就在这一瞬间,身上已经被开了好几个血洞,盔甲再好,可也无法挡住如此近距离的捅刺,他只能疯狂的挥舞着手里的大刀,尽量地挡开那些刺向要害的长矛。 车内,两个负责驱动冲阵车的人青筋毕露,两手紧握车内的把手,两脚死命的踩着踏板,冲阵车缓缓的,如同蜗牛一般的向前拱着。 身后,传来声声呐喊,大柱龙行虎步而来,手中大铁棍,毫不讲理的横扫而至。 另一边,吴岭的长枪如同毒龙出洞,一吞一吐之间,收割着一条又一条的性命。 第八百四十七章:胶着 郭显成觉得自己已经够重视明军了,但战事全面铺开之后,他却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明军的战斗力。 鲜碧松是自己麾下最善守的将领,他在隔河岩沿线的布防,也经过了自己的肯定,两万守军,迎战三万明军,从攻守双方的角色来看,自己的兵力应当是绰绰有余的,但战事刚刚才打一天,隔河岩战局便急剧恶化。 特别是作为整个防线的支点高坝,更是险象环生,不到一天时间,鲜碧松已经将作为机动力量的五千后备部队尽数投入到了高坝防守之上,可饶是如此,高坝的外围阵地已经尽数失守,鲜碧松勉力能守住的就是最后一道防线了。 “伤亡怎么会如此之重?”郭显成看着前来求取救兵的伤痕累累的校尉,百思不得其解。 “郭将军,高坝之战,明军投入了一种新式的投掷武器,导致我军防线伤亡惨重,我们在高坝之上布置的上百台投石机,根本就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就被完全摧毁了。”校尉想起高坝之战的惨状,想起一个个被烧成火球的同伴,想到弥漫整个阵地的大火,竟然号淘大哭起来。 看到大哭的校尉,郭显成的神色一下子严峻起来,这个校尉他是认识的是,是一个老兵,身经百战,但竟然连这样的人,都完全失去了自我的控制力,可见高坝防线现在到了何种危险的程度。 隔河岩一段如果失守,明军主力则会长驱直入,就算曹格那边获得了胜利,可这仗,终究还是打成了胶着之势。 垂头看着案上的地图,郭显成叹了一口气,只能从中路抽调兵力去稳定隔河岩防线了。可如此一来,不免就要拖累中路进攻了。自己本来想直取王家庄,但挡在面前的矿工营却是一个拦路虎,再加上秦风自己的烈火敢死营是机动性机强的重装骑兵,没有足够的兵力去攻打,那就是自取其辱。 只能放慢中路进军的节奏,先稳住右翼的防守,然后再等着曹格那边取得突破吧,只要曹格抢先一步突破,那主动性就会马上转移到自己这一边来。 曹格一旦突破,便会与自己形成对王家庄的两面夹击,将会迫使明军主力不得不抽兵援助王家庄,隔河岩防线的压力自然便会大减。 “又是投入新式的武器来决定一场战争的走向吗?你们到底还有些什么?”郭显成坐在大帐之中,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每一次与明人作战,最让人痛苦的便是明人寸出不穷威力奇大的新式武器,你刚刚找到了前一咱的防守办法,他便又研制出来了新的武器。 他在隔河岩再次投入了一万兵力,这使得他亲率的兵力只剩下了一万人。中路的进攻,已经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两翼打得无比火热,但在中线上,却显得平静异常,齐军虽然在向前压进,但前进的速度却如同龟爬,而在王家庄布防的明军,也根本没有进攻的迹象。双方似乎达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都在等待着左右两翼的战事结果。 天色渐黑的时候,郭显成的军队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开始扎营,而在磨盘,双方激烈的战斗并没有因为夜慕即将降临而落下帷幕。 曹格几乎要气疯了,因为那十台模名其妙的铁盒子,在战争的初期,他的军队遭到了重创,被对手打了一个猝不及防,为了扭转这个劣势,他的军队奋战了整整一个下午,这才一点一点的扳了回来,使双方得新回到了同一条水平线之上。 曹格坚信自己的部队能够扭转局势,即便前方的战事一度有崩溃的危险,他也咬着牙没有投入郡兵,最终,他的信任得到了回报。 看到战局终于被自己控制到了手心之中,曹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但同时,他的心也在滴血,他付出了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的代价。 “好吧,现在我承认,你们的确是一个很难缠的对手。”他拔出了腰间的刀,转头看着身边的来自南天门的宗师文耀武。“文大师,让我们给他们致命一击,该结束了。” 文耀武微笑点头:“曹将军之定力,在下叹服。换作是我,早就将预备队投入上去了。” “过早的投入,只会让战场更加混乱,我们会付出更多的代价,以明军的战斗力,我们的郡兵上去,会死太多的人,但现在就不一样了,他们,将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曹格大笑着,猛地举起手中的大刀,厉声喝道:“全军,出击!” 一万郡兵发出一声呐喊,洪水般的向着战场压了过去。 文耀武亦在这震天的呐喊声中,如同一道轻烟,冲向了战场。 数十名明军围在一起,在他们的中间,是最后一台硕果仅存的冲阵车,其它的在一下午的混乱之中,早就被掀翻了,内里的战士,自然也全都牺牲。 这台最后的冲阵车正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他的四个轮子已经损坏,无法再前进分毫,里面两个负责驱动他的战士早就爬了出来,提着刀加入到了保护这辆车的阵容之中,他们的遗体便倒在他们战车之旁。车上的弩手,全身鲜血淋漓,身上插着数支羽箭,鲜血正一股股的顺着盔甲流下来,他是齐军攻击的重点,不只一次,从远处飞来的重兵刃重重地击打在他的身上,盔甲凹陷,他自己也不知道浑身的骨头断了几根,全身痛得要命,整个人几乎站不住了,不得不靠着操纵弩机,他拼命地转动着弩机,一支接着一支的射出弩箭,尽量地支持战友作战。 文耀武出现在了这些明军之前,数十长矛当胸戳来,虽然是在混乱之中,但却仍是次序分明,刺胸,刺腹,刺腿,而且速度并不一样,形成了一个层次分明的进攻体系。 “不错,难怪如此难缠!”文耀武赞叹了一声,这样混乱的战局之中,这几十个明军却仍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有着一定的战术,不得不说,他们的训练是相当成功的,几乎将战斗当成了一种本能。 当然,这样的进攻,对于一位宗师来说,也只能说聊胜于无了。 轻轻挥了挥手,十几根长矛齐齐折断,文耀武踏前一步,战车之上的弩机也正好转了回来,对准了他的胸膛,车上弩手眼睛鲜红,怒吼,“去死!” 他用力拉动了机括,却并没有弩箭射出,文耀武的手搭在弩机前部,只是轻轻一拗,弩机便弯了下去。 轻笑声中,文耀武一脚踢在冲阵车的底部,冲阵车便飞了起来,文耀武一声厉啸,人随车起,重重的一拳击打在冲阵车上,轰隆一声,整个冲阵车爆烈开来,漫天的零部件和铁板纷纷落下。 看到文耀武如此威势,齐军齐声喝彩,声势顿时大振。 文耀武此击,正是为了立威。落下地来,他赤手空拳,行走于战场之上,轻描淡写,挥手踢足,所过之处,明军纷纷倒下。 在他身后,越来越多的本来被明军分割开来的齐军被重新联结起来,随着他,一点一点的扩大着优势。 文耀武很写意。 然而在写意之中,危险却在不知不觉的靠近他。 一片雪亮骤然在他身前炸开。 贺人屠一直隐藏在军中,却一直没有出手,他在等待着这一刻,如果在平时,想要偷袭一位宗师,几乎是不可能的,想要将自己的势蓄到最高,那高昂的杀意,战意是根本不可能瞒得住同是宗师的对手的,但现在是在战场之上,是在尸横遍野,沸反盈天的战场之上,双方数万将士的厮杀所激发出来的杀气,即便以宗师之威,也被掩盖了下去。这便让贺人屠有了可乘之机。 贺人屠可不是那种在宗门之中修练出来的宗师,他没有什么太多的条条框框,对他来说,能杀死对手,不管使出什么手段,那都是可以的。 他隐藏在军中,静静的候着文耀武,就在文耀武最写意的当口,他势若雷霆的一刀,便猛然乍现。 骤然遇袭,文耀武一声尖啸,本来向前的身体,猛然向后飞退,刀光紧追不舍,文耀武双拳不停击出,双方此刻都是全力施展,在他们的下方,不论敌我,便如同惊涛骇浪之中的一些小纸船一般,被无情的淹没,刮走。 鲜血一滴滴的从空中坠落,伴随着鲜血的,还有一片片青色的衣袂,文耀武连声尖叫,每一拳击出,都击在追来的刀光之上,但先机一失,却是丝毫无法阻拦对手的劣势,他除了后退,别无他法。 贺人屠哈哈大笑,一刀紧似一刀。 一声厉啸,文耀武的一条胳膊飞上了半空,他舍弃了自己的一条胳膊,以此换得能转身逃跑的机会,他很清楚,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必死无疑。 贺人屠身形微微一滞,文耀武已是疯狂的向着远方逸去,贺人屠哼了一声,拖着桨刀,紧追不舍,这是杀死对方的最好时机,宗师之战,如果有了杀死对手的机会,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的。杀死一个,对方就少了一个。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贺人屠丝毫不担心磨盘的战局,因为,这才刚刚是开始呢! 第八百四十八章:一把火 文耀武突然遇袭败北,落荒而逃,让曹格大为震惊,激烈的战斗持续了大半天,明军眼见势头不妙,仍然没有出动宗师级的打手,让曹格误以为对方在这里并没有配备这样的压阵大师,岂料对手如此阴险,竟然在这里等着他。 横刀立马,扫视着整个战场,心却又大定下来,随着一万郡兵的加入,战场形式已经完全向自己这一侧倾斜了,没有宗师助阵,也并无大碍,只消文耀武能将明军的贺人屠拖久一点便好,等到这里大局一定,贺人屠就算杀了文耀武回来,又还能起到什么作用呢?难不成他还想以一己之力与大军抗衡不成? “全线压上,给我全歼了这些明人!”曹格怒喝着扬鞭纵马,奋力向前突进。他的目标是撼山营的中军大旗。 撼山,猎豹开始收缩战线,随着声声军号的响起,所有的士卒开始奋力的向着中军大旗汇拢,几个,几十个,几百个,越来越多的人以中军大旗为核心,构成了防守最为严密的圆阵。内外两层的圆阵一正一反的流动着,数个来回之后,便将圆阵之内的齐军尽数清剿干净,长矛如林,长刀如雪,两个相隔百余步的大型圆阵顿时成型。 攻,疾如火,守,稳如山。两个圆阵时疾时徐的缓缓移动着,这让齐军有些眼花缭乱,兴许你眨一个眼睛,面前的敌人便已经换了一个人,内外两层圆阵,移动的方向却是恰恰相反。 齐军虽然战据了绝对的上风,此刻将两个明军的战营压到了战场的正中央,四面包围,但对手却如同大海之中的一块顽石,任你风吹浪打,他自巍然不动。 夜色之下,一队骑兵如同幽灵一般的向着磨盘奔袭而来,所有的马蹄之上都包着棉布,这让马蹄落地,声音被降到了最低。 他们是烈火敢死营。这也是秦风为了改变磨盘战局的最大的胜负手。当曹格的骑兵被于超的追风营吸引而远远的离开磨盘战场的时候,齐军的骑兵将领谢林恐怕怎么也没有想到,还有另一支骑兵就隐藏在小汤山之中。 追风营在小汤山,这是齐军早就探得的情报,谢林驱兵前往,对手却离开了小汤山一路奔向松树岭方向,程林摧兵急追,他没有想到的是,追风营之所以要在小汤山驻扎,就是为了掩饰烈火敢死营两千骑兵藏在山中的秘密。 两支骑兵一前一后离开了小汤山,谢林却将齐军的侧翼,后背,尽数丢给了敌人。 小汤山距离磨盘主战场不过十里距离,对于骑兵来说,简直就是近在咫尺。 入夜之后,一直在小汤山焦急地等待着消息的马猴终于盼到了,当来人对着马猴说出曹格已经将预备部队尽数投入到了战场,双方现在正呈胶着之势的时候,马猴已是腾地跳了起来,翻身上马,两千烈火敢死营骑兵离开了小汤山,一路向磨盘奔袭而来。 距磨盘五里,已经没有必要再掩藏自己的行迹了,两千骑兵,每人手持一根火把,犹如一条奔腾的火龙,骤然便出现在天地之间。 去除了包裹马儿蹄子上的棉布,铁蹄落下,地面震颤,呐喊声起,直冲云宵。 曹格有些迷惑地回过头,映入他眼帘的是,是被无数火把照亮的血红的烈火战刀骷髅旗,他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 烈火敢死营,他们不是在王家庄吗?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侧后方?谢林的骑兵呢?明军的追风营呢? 曹格还没有想明白,烈火敢死营已经冲进了战场。混乱的战场之上,齐军正疯狂地围攻着原地固守的明军两个战营,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一支骑兵突然出现被投入到了战场。 关键是,这支骑兵是敌人的。 没有严整的队列,没有远程武器以及各类障碍的殂击的时候,骑兵就是步兵的噩梦。而像烈火敢死营这样的重甲骑兵更是步兵永远也不想碰到的军队。因为就算你有整齐的队列和掩护,想要抵挡住他们的冲击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更何况现在这样,齐军根本就没有任何军阵可言,当然也没有任何能阻碍对手冲击速度的手段。 在中平郡横甸,秦风曾经用矿工营这样的重步兵配上远程打击,成功地挡住了秦军重骑的冲击,这已经成为了大陆之上步骑对战的典范,也成为了各国将军们研究的范例,强如明军,也必须让矿工营这样的部队才敢正面硬撼重骑冲击。 而烈火敢死营,其装备比起秦国重骑,更是强上了许多,冲击力,战斗力亦要强上几个等次。说他们才是这天下第一军,丝毫亦不为过。 当他们冲入到战场之上时,齐**队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恐惧。 骑兵在战场之上反复冲刺,穿插,击溃,每一次的掠过,都会在地上流下无数的断臂残肢。 两千骑兵,彻底改变了战场上的局势,猎豹,撼山两个战营的营阵轰然散开,转眼之间,便已经变换成了一个个的方阵。 骑兵像是锋利的菜刀,不停地将对手切割开来,而此时两个步兵战营,却如同两台推土机,平平的向前碾压而去,被骑兵驱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齐兵,在两个战营平推过来的锋锐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他们唯有一条路,转身逃跑。 向着磨盘山上逃跑。 “退往磨盘山。”曹格几乎咬碎了牙齿,然而更让他担心的却是中路,本应该出现在中路的烈火敢死营却出现在了他这里,是不是中路已经出了问题?他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磨盘山半山腰以下,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只要进了林子,明军的重骑便将再无用武之地,战事或者还有扭转的机会。 当齐军退入到了磨盘山,清点人数的时候,曹格痛苦的发现,他的这一路进攻,算是完全废掉了,三万兵马出击,五千骑兵现在不知去向,二万五千步卒,随着他逃到磨盘山上的只有一万余人了。而他最后投入的一万郡兵,逃到这里来的,居然只有不到两千人。 他们最后投入战斗,却是第一次接受烈火敢死营重骑冲锋洗礼的,在遭遇重创之后,他们彻底溃散,曹格心知,剩下的八千郡兵,只怕死得不会太多,更多的是溃散或者当了俘虏了。 正如曹格所料,当他们退入到了磨盘山之后,烈火敢死营的追击便戛然而止,只是在外围巡戈,撼山,猎豹两个战营也并没有趁机痛打落水狗,而是在磨盘山外也停下了脚步。 他们也打不动了。这让曹格稍稍的喘了一口气。 他坐了下来,现在他需要好好的清理一下头绪,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很清楚,自己这一败,郭大将军的计划便彻底破产了,想要扭转战局,除非郭显成在中路取得胜利。他现在需要马上派人去向郭显成告急。 苦苦思索着,鼻子里却突然嗅到了一丝丝难闻的气味,与此同时,更多的齐军惊呼起来,曹格一下子跳了起来。 刚刚自己嗅到的是油脂的气味。 这里为什么会有如此浓烈的油脂气味? 天空之中突然亮了起来,曹格抬头,看到漫天火箭正从明军阵地之上向着树林落了下来。 “快走!”他嘶声嗥叫起来。 将他们逼进磨盘山的树林里,也是明军计划的一部分。曹格终于明白了过来。 当火箭落到郁郁葱葱的树林中的时候,却反常的爆出了一团团的火焰,无数个火头在树林之中燃起,大火顷刻之间便扩散开来,一个个火头在齐军还没有来得及做出有效的反应之前,便已经连接成片。 齐军现在只有一个选择,继续向山上爬,因为磨盘山的上半部分,是没有林子的。如果这个时候冲出树林,迎接他们的必然是烈火敢死营的第二次屠杀。 马猴牵着自己的战马,站在大柱和吴岭的身边,看着熊熊燃烧的磨盘山以及在火中惨叫挣扎着拼命逃向山顶的齐军,咋舌道:“吴将军,你这个绝户技,恁也惨了点儿啊!这一下,只怕齐军要被烧死大半人。” 在制定计划的时候,吴岭搜集了大量的油脂,布置到了这片树林中间,正是为了眼前这一幕。 “两军对垒,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吴岭冷然道:“马统领,你的怜悯用错地方了。” 看着吴岭转身而去的背影,马猴咧了咧嘴,大明军队之中都说吴岭是最狠辣的一个将军,这话,还真是没有说错。 “这支齐军基本上没啥威胁了,我得去帮着于超干掉那五千骑兵了,大柱,这里交给你们了!”马猴看着磨盘山上愈来愈大的火,摇了摇头,道。 山顶,头发胡子几乎被烧光的曹格失魂落魄的木然呆立,这一把火,让他数千士兵葬身在火海之中。能够逃出火海,抵达磨盘山上部的最多只有四五千人,一个个衣甲不整,宛如从煤窖里刚刚爬出来。很多人,连武器都已经丢失了。 他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如果说先前他还有什么想法的话,现在,他已经完全绝望了。 第八百四十九章:败局已定 夜已深,郭显成无端的觉得身上有发凉,有些汗毛倒竖的感觉,这让他一下子全无睡意,干脆从大帐里走了出来,站在夜色之中,仰望着满天的繁星。 今夜月色正好,他却是一点也没有心思欣赏。距离王家庄只有不到二十里的距离,他却并没有发动攻势,现在他的手上兵力不足,一万人的兵力,面对着明军的王牌军队矿工营,郭显成毫无胜算。 他只能等着,等着左右两翼传来好消息。再他向隔河岩一线再底投入了一万主力,让攻守双方的兵力完全持平之后,隔河岩战线总算是稳定了下来,现在,就只看曹格的了,只要他取得突破,那么这一战的前景,仍然是极好的。 眼角人影微微闪动,陶智海出现在他的身边。 “陶大师,怎么还没有休息?”郭显成问道。 陶智海没有说话,却转头望向磨盘方向,突然之间身形微晃,竟是远远的掠了出去,郭显成吃了一惊,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的脚步刚刚踏出大营,月色之下,一人披头散发狂奔而来,而在那人的身后,另一人扛着一柄大刀,正急急追赶。 “文大师!”郭显成失声惊呼。 月夜之中,一逃一追而来的,正是文耀武与贺人屠。看到文耀武有人接应,贺人屠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贺人屠!”陶智海盯着杀气腾腾的贺人屠,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贺人屠一扫眼,不由大笑起来:“我道是谁,原来是手下败将啊!怎么,今天又来讨打?” 陶智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要说他这个宗师,的确运气不咋的,齐楚战场之上,他遇上了万剑宗的傅抱石,干不过,被暴打了一顿之后逃之夭夭。后来到了蛮子那边助战,又怼上了晋级宗师不久的贺人屠,本来以为是手拿把攥,岂料贺人屠这种以杀入道的宗师,战斗力不比傅抱石差,于是乎他又被暴揍了一顿,身受重伤逃走。 所谓冤家路窄,两人这一次又撞上了。 “正要领教!”陶智海狠狠地道。 贺人屠瞥了一眼陶智海身后,郭显成正手握着刀柄,面沉如水,一步一步的走了上来。一个宗师的陶智海,再加上一个九级上的郭显成,贺人屠自然不会去干这样讨打的事情。嘿嘿一笑:“今天你们一定会很忙,老子先不跟你们计较了,那天有空,再来揍你一顿。” 大笑声中,贺人屠转身,扬长而去。 陶智海站在原地,牙齿咬得格格响,却并没有追,而身后走过来的郭显成,更是连刀都没有拔出鞘。 因为他们两人,心里都有一种极度不妙的感觉。 文耀武伤得极重,一条胳膊没有了不说,这一路之上与贺人屠追追逃逃,身上几乎没有了几块好地方,尽是累累伤痕,血染全身,让陶智海看得极度心惊,看起来贺人屠的功力又有了极大的长进。 “曹格败了!”文耀武脸色苍白地看着郭显成。 如同五雷轰顶,郭显成瞬间便僵在了那里。曹格败了,曹格怎么会败呢? “郭将军,曹格不但败了,而且几乎全军覆灭。”文耀武惨声道:“准备退兵吧,现在右翼还有谢林的骑兵可以支撑一会儿,拖一拖时间,一旦谢林的骑兵也被消灭,我们就要被抄了后路,被明军包围在丰县了。” 郭显成仍然如同木雕泥塑一般的立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文耀武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陶智海则半蹲在地上,替他止血,敷药,包扎,外伤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但文耀武除去身上这些可怖的外伤之外,内里更是受创严重,只怕没个一年半载,是不可能复原的。就算复原了,一身武学只怕再也回不到巅峰时期了。 哇的一声,郭显成一张嘴,喷出了一口鲜血,脸如金纸,摇摇欲坠。这一败,对于整个齐国的影响之深远,郭显成心中十分清楚,而更可虑的是,这一败,极有可能触动另外两个战场,楚军还会坐山观虎斗吗?秦人会不会想都会来捡便宜? 自己的军事生涯已经走到了尽头。郭显成十分清楚这一点,皇帝陛下不会容忍这样的失败。他脚步沉重的向着大营走去,文耀武说得不错,撤兵,必须马上撤兵。现在不是考虑自己的得失的时候了,现在他要做的,是能带更多的士兵撤回去。 隔河岩,高坝防线。 鲜碧松只是在黎明时分稍稍的打了一下盹,便又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的蹦起来准备再一次的挑战了,这两天,明军的进攻就如同大海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不但是高坝险象环生,其它地方也都连连告急,所幸的是郭显成极是从中路调来了一万兵马,这让他在兵力之上有了丰富,但饶是如此,他也是疲于奔命。 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明军在经历了前两天的狂攻之后,进攻的势头也明显放缓了,显然也是到了一个极限。只要再坚持上几天,情况便会大有好转的。进攻者屡攻不克,士气必然会受影响,到了那时候,自己便可以适时的采取一些反攻,袭扰的策略,还缓解防线的压力。 他走上了拦水坝的顶端,这条曾被他视为固若金汤的防线,早已经面目全非,除了最高处的这道防线之外,其它的都已经不复存在。现在明军,就驻扎在拦水坝的底部,那三个让他吃够了苦头的黑屋子,依然耸立在哪里。只要一开战,他们就会喷出让人战栗的火球,让整个防线陷入一片火海。拦水坝顶部,齐军的上百架投石机,在第一天便被对方几乎全部摧毁。 没有机动性,一旦安装就成了一个固定攻击点的老式投石机,在对方这种移动迅速,射速奇快的远程攻击武器面前,完全就是垃圾,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第一个夜晚,他还曾组织人手去偷袭这三个黑屋子,但明军却是早有防范,竟然设下了陷阱,等着他上钩,除了白白折损了上百名精锐之外,一无所获。 随着齐军的增加,高坝的明军也新增了一个战营,除了黄豪的锐金营之外,野狗的苍狼营也来了,每一次的进攻,都会让鲜碧松心跳加速,这两支明军的疯狂程度,超呼他的想象,这两天的战斗,让他对齐军战力天下第一的名头,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因为在对手的面前,他自惭弗如。 “今天明军很安静啊!”俯视着坝下的明军阵地,鲜碧松莫名的有了一种放松的感觉。往天这个时候,明军早就战鼓震天,呐喊如雷开始准备进攻了,可今天,下面却是静悄悄的一遍。 兰永传点了点头:“明军再强悍,也不可能一直保持那种凶狠的进攻势头,或者,今天可以喘口气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一阵轻松。鲜碧松是主将,除了调配兵力应对整条防线的安危之外,有时候,甚至还得亲自披挂上阵来应对危局,而兰永传,作为压阵的宗师,却是被对方的宗师霍光给盯上了。只要他出现的地方,霍光必然如影随形。 第一仗两人的交手,给兰永传留下了心理的阴影,每当两人再次碰面的时候,他总是有一种束手缚脚的感觉。像他们这种在宗门之种长大,一路顺风顺水修练至宗师级别的高手,在这种大场面之中,比起霍光这样的人,总是差了不少。这不在于功力的高低,而在于一种心境,像兰永传,以前更多的是一对一的那种江湖打斗,像这样在千军万马之中的对悍,却是极少有过。 战场,不是江湖。 一阵狂乱的马蹄声敲碎了战场之上的宁静,一匹战马,径直奔向了拦水坝的高处,向着鲜碧松一路狂奔过来,临到两人跟前,这才翻身下马。 “鲜将军,大将军令!”来人走到鲜碧松跟前,伸手将一枚令箭交到鲜碧松手上,压低了声音,道:“大将军令,全军后撤,先至丰县汇合。” 听了这话,鲜碧松一下子呆住了,撤退?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反问了一句,一边的兰永传也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是的,撤退!”来人低着头,声音里带着无比的颓丧:“我们的右路曹格将军失利了,三万兵马,几乎全军覆灭。再不撤退,后路就会被断,中路军和鲜将军这里就会被明军包围了。” “曹格那边儿怎么会失败呢?”即便明军强悍,但鲜碧松也没有想到,曹格会输,而且会输得如此彻底,全军覆灭?一万五千可与龙镶军比美的精锐部队,五千骑兵,一万郡兵,就这样没了? 撤退?现在在隔河岩防线,自己的兵马与明军犬牙交错,几乎都快要鼻子对着鼻子脸挨着脸了,怎么撤退? “大将军说,尽量保存有生力量,尽量带更多的士兵回家!”来使哭丧着脸,“中路军会为您争取一天的时间,从今天晚上起,中路军也要开始后撤了。” 第八百五十章:君臣之道 和尚风一般的冲进了王家庄。 浑身血迹的他显得有些凶狠恶煞,瞪着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睛,直奔秦风的所在。 “和尚大哥!”马猴看他神情有些不对,想要拉住他,却被他一甩手,险些掀了一个大跟头,一个踉跄站定,大叫道:“你疯了,干什么?” 和尚懒得理他,直冲到门边,抬脚就想进去。 “黄将军,仔细君前失仪!”面前晃眼间多了一个人,却是乐公公,伸手将和尚拦了下来。 “滚开!我要见老大!”和尚厉声怒吼,一把想要掀开乐公公。乐公公眉头一皱,伸手一搭,和尚的手便如同撞到了一堵铜墙铁壁之上,整个人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他与乐公公在武道修为之上有着极大的差距,乐公公不想放他过去,他还真闯不过去。 “乐公,让他进来吧!”屋里传来了秦风温和的声音,“和尚,你发什么疯?” 乐公公给了和尚一个严利的眼神,收手,侧身,和尚不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冲进屋里,当的一声将铜盔重重的扔在地上。 “老大,你什么意思?”他怒气冲冲的问道。 秦风身子向后一靠,眯起眼睛看着和尚,“怎么啦?” “为什么老大你要下令停止追击齐国的溃兵?”和尚怒火道:“老大,你知道吗,我的锐金营,两天在拦水坝,付出了近两千弟兄。现在齐人撤退,正是扩大胜利果实的好机会,为什么要停止追击?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走?” 秦风淡然一笑:“小猫的奏报之中不是说兜住了他们断后的五千精锐吗?连鲜碧松也没有走脱?” “可是我们能将他们全歼在隔河岩的。”和尚大吼着,走到秦风的大案跟前,两手捶着大案,咚咚作响。 一边的乐公公向前踏出了一步。 秦风也皱起了眉头,看着和尚:“和尚,我给你一夜的时间去好好想想,我为什么不下令将齐军赶尽杀绝?如果你想不清楚这里面的关切,你这一辈子,也就只是一个莽夫,一个只能冲锋陷阵的无脑悍将。乐公!” “奴才在!”乐公公大声应道。 “将这个家伙给我带下去,找一间房屋,让他在里头用心的去给我想,想不通,说不出个道道来,便不许踏出房屋半步!”秦风怒道。 “遵命!”乐公公上前一步,“黄将军,请吧!” “老大!”和尚不敢置信地看着秦风,眼角瞥见乐公公伸手来抓自己,一耸肩便要抵挡,对面的秦风轻轻哼了一声,和尚瞬间觉得自己如同陷身在泥淖当中,竟是动弹不得,被乐公公轻而易举的一把抓住要穴,半扶半拖的带了出去。 “老大!为什么呀?”和尚人不能动,嘴巴却还在大吼大叫。 后头赶来的马猴看着这一幕,不由吐了吐舌头,跑进屋去:“老大,陛下,和尚就是心疼他锐金营伤亡过大啦。” “伤亡过大?”秦风哼了一声:“小猴子,你带出去的两千骑兵回来了多少?” 马猴垂下了头:“陛下,死了三百零八个,还有三百多受伤的,也不知道最后还能有多少能重返战场!” “于超的追风营呢?”秦风接着问道。 “追风营占死上千,伤了也接近千人。陛下,齐国的这支骑兵,不比秦国铁骑差啊!”马猴吐出一口长气,“我们在占了那么大的便宜的情况之下,还让那个谢林带了千余骑突围而去了。” “我从来都没有小瞧过齐人的战斗力!”秦风站了起来:“天下第一强国,又岂会浪得虚名?” 马猴点了点头,“可是陛下,既然如此,我们今天能将他们多歼灭一些,岂不是便为以后减少一些麻烦吗?左右以后还是要与他们对上的。” “是啊,早晚还是会对上的。但却不是现在啊,猎豹和撼山伤亡有多大你知道吗?”秦风问道。 “都是折损过半,短时间内,已经失去战斗力了。”马猴点了点头,“从松树岭回来的时候,我又去了一趟磨盘山,大柱和吴岭正在哪儿磨牙呢!” “是啊,损伤过半!”秦风神情微黯:“我们是举全国之兵了,而齐人呢,只不过是小有发力而已。我们的确赢了,但代价呢!” 马猴长吐一口气。 “我们赢了,但却伤筋动骨,齐人的确输了,却不过是疥癣之疾而已。”秦风盯着马猴,“小猴子,我怎么也要打这一仗,只是想把事情挑起来而已,我现在可不想与齐人硬扛上。” “我明白了!”马猴点头道:“我们打赢了,楚国人必定会忍不住,特别是那个闵若英和罗良,一定会认为我们都能打赢,他们为什么不能打赢,所以他们一定会大举进兵。还有秦国那个肖锵,也肯定想着要去捡便宜,这两边一干起来,我们这一战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秦风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我们不能赶尽杀绝啊,赶尽杀绝,那就是将齐人逼得无路可退了,那我想要的谈判就没有了,只会迎来齐人的疯狂报复。” “可是陛下,现在他们也够惨了,您是没看磨盘山那儿,吴岭一把火,几千齐军便成了火人,我看得都心里发颤!”马猴摇头道。 “他们不是回去了一半人嘛!”秦风哼了一声,“齐人如果不傻,当会明白我的意思。这是我给他们释放的善意,现在,我只需等着他们的回应了。小猴子,记着,战争永远都是政治的最后手段,是政治的延续,不要永远想着靠拳头解决问题,因为有时候,拳头刀子并不能解决问题,明白了吗?” 马猴有些懵懵懂懂的走出了房门,脑子里还在想着秦风刚刚跟他说过的最后几句话。 “马统领!”身后有人叫他。 回过头,看到乐公公正笑咪咪地看着他。 “乐公,不知有何吩咐?”马猴拱了拱手。 “马统领,您当真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啦?”乐公公走了过来,与马猴肩并肩,“马统领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陪我散散步呢?” 马猴微愕,看了看乐公公,对方似乎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便点了点头:“那敢情好,平常想巴结一下乐公,却是找不到机会呢!” 乐公公大笑起来:“说到巴结,是我要巴结马统领才对,马统领你们与皇上的情义,让乐某真是羡慕到了极点啊!” 马猴一乐道:“乐公,这可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小猫啊,和尚啊,野狗啊还有我啊,咱们跟着老大算算都超过十年了哦!我们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情义,老大给我们挡过刀,我们给老大扛过箭。” “那时候皇上还是一个校尉吧?”乐公公笑咪咪地道。 马猴点了点头:“是啊,那时候,老大就带了我们两千多人,那时候可真是快活啊!可现在老大管着千万百姓,万里土地,我瞧着倒不如以前快活了哦!” “是啊,现在皇上不再是校尉,而是皇上了呢!”乐公公加重了语气,看着马猴,意味深长地道。 马猴一怔,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乐公公,对方也正看着他,只不过脸上没有了笑容,而是一脸的严肃。 “乐公这是何意?” 乐公公道:“马统领,正如你所说,陛下如今已是千万人的皇帝,而不是两千人的校尉了。” “陛下永远是我们的老大!”马猴微怒道。 “这我毫不怀疑。”乐公公淡淡地道:“马统领,但你不觉得,这是陛下对你们的态度,而不应该是你们对陛下的态度吗?” “什么意思,这不是一个道理吗?” “怎么会是一个道理呢?”乐公公笑了起来:“陛下信你们,宠你们,对你们毫无怀疑,但这并不代表你们可以恃宠而骄啊!” “我们没有!”马猴怒道。 乐公公一摊手:“马统领,今天黄将军的行为,你觉得妥当吗?这是一个臣子对陛下该有的态度吗?有多少人在看着?可似乎马统领当时并不怎么在乎黄将军的无礼之行,反而在替他解释来着?因为马统领觉得这没有什么吧?” 马猴一呆,不由咬紧了嘴唇。 “君臣之道如何,君臣之间该如何相处,才能确保你们过去的那份情谊永远保持下去,马统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呢?你为什么不去问问章将军呢?”乐公公笑咪咪地道。 “小猫?”马猴喃喃地道。 “是啊,章将军肯定会给你一个很好的答案。”乐公公笑道:“马统领,抱歉了,我这算是交浅言深了,更多的我也不好多说,但我想,章将军会跟你说的。” 马猴想了想,点了点头,“好,我会去问小猫的,多谢乐公公的提醒。我这便走了。” “且慢!”乐公公笑着阻止道:“马统领,先前陛下跟你说哪么多,你还是没有真明白陛下的用意呢?” “陛下有什么用意?”马猴有些发蒙。 “陛下是想让你去告诉黄将军,不然要是黄将军想不通,还是大吵大闹的话,可就将陛下架在火上烤了,接下来各路将军,还有不少的郡官,京官都会到这里议事,到了那个时候,陛下该怎么办?不闻不问吗?那以后陛下如何御下?” 马猴突然出了一身冷汗,一抱拳:“多谢乐公提醒!”一个转身,飞跑而去。 第八百五十一章:失败的齐国人 短短的一段时间,郭显成便似乎憔悴了几十岁,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大将军,到现在看起来老态龙钟。 他知道自己完了,丰县这一败,输掉的不仅是他自己的前程,数万将士的性命,还有大齐的国策大略。 他能想象得出皇帝陛下现在的表情。只怕此时自己在长安的家人都已经被下到了大狱之中正在经受着地狱般的生活。 自己已经完蛋了,就算皇帝陛下想要饿恕自己,自己也完了。曹格是皇亲,这还只是小事一桩,但他统率下的那两万精锐的家人,却足以让自己万劫不复。 这支军队,原本是作为龙镶军的补充的,而龙镶军,向来都是从大齐的勋贵子弟之中挑选出来的。这是大齐的一支精英军队,当然,也是维护大齐现在统治的中坚力量,两万人,他们的背后便是两万大大小小的齐国官员,而自己,却将他们都葬送在了丰县。 随着谢林逃出来的骑兵不过一千余人。 这一仗,郭显成输得无话可说。 他已经看到了登县的县城,那里,兵丁们正在驱使着如蚁的民夫,加固着登县的城墙,他退出了丰县,但登县已经是齐国的国土了,哪怕他们是从前越抢过来的,但现在,郭显成却当然的将其视为了大齐的国土。 他必须在这里固守,直至战死在这里。自己已经丧师辱国了,最后如果再丧失国土,罪行会更加的不可饶恕。在援军抵达之前,在传旨的钦使抵达之前,如果登县还能握在自己手中,或者陛下便会看在自己过往的功绩之上,饶如自己家人的性命。 至于自己,则不用奢想还能活着了。 远处响响起了马蹄之声,郭显成抬起有些浮肿的双眼,便看到了一面拓拔大旗从远处的地面之上跃出,向着自己这边席卷而来。 这是一支三千人的骑兵,虽然他们还很稚嫩,但却是自己最后拿得出手的一支力量了。他们成为了郭显成这一次断后的中坚力量,谢林那支剩余千余人的骑兵,短时间内,是无法恢复战斗力的。他们的精气神儿,被明军彻底摧毁了。 本来自认为是耀眼炫目的孔雀,对手不过是一些灰不溜丢的土鸡,但最后,美丽的孔雀却被灰不溜丢的土鸡打得大败亏输,这些来自长安的骄傲的士卒还需要时间去消化。 “大将军!”拓拔燕翻身下马,恭敬的抱拳向郭显成行礼。 如今军中还能对自己仍然恭敬如昔的将领,也就是拓拔燕了。其余的那些将领们,虽然在接到自己的军令之后,仍然会不折不扣的去执行,但他们看自己的眼神,都如同在看一个死人了,就只有这个拓拔燕,从他的眼里,郭显成仍然对阅读出恭敬。 这让他颇为感慨。 “如何?”郭显成简单的发问。 “追击过来的有明军两个战营,一个是章孝正的磐石营,另一个是陆丰的矿工营。明军其它军队并没有见到踪影。”拓拔燕恭声道。 “辛苦拓拔将军了。”郭显成点了点头,拓拔燕带来的消息让他略感欣慰,丰县一战,自己虽然大败了,但看起来明军也受到了极大的损失,否则,就不是两个战营衔尾而来了。这给了自己更多的时间来重新打造登县的防守。“将军随我回城好好休息吧!” 拓拔燕摇了摇头:“大将军,骑兵进了城,还有什么用处?让他们跳下战马去守城么?那太浪费了,请大将军允准我在城外扎营,明军如果来攻登县,城外有一支骑兵,也可以策应城内,为守城的弟兄们稍减压力。” “你还敢在城外驻扎,就不怕被明人收拾了?”郭显成有些意外。 拓拔燕一笑:“大将军,他们想要逮住我,那是不可能的。虽然末将麾下这三千骑兵现在还不堪真正一战,但骚扰敌人还是做得到的。” “找好了驻扎的地点了么?”郭显成问道,他对眼前的这位蛮族将军的了解已经颇深了,如果没有做好这些,他是不会来跟自己说这些话的。 “找好了,末将准备在登仙湖那里驻扎,那里水草丰茂,地形也坦,距离县城也近,是一个非常好的驻扎地点。”拓拔燕道。 “那就去吧,去城内领粮草军饷,我会吩咐他们足额给你发放的。”郭显成点了点头。 “多谢大将军!”拓拔燕大喜。齐人发军饷,有一个漂没的习惯,十成的军响,过了那些管后勤的官儿的手中,自己能拿到六成就算不错了。 郭显成犹豫了一下,又问了一句:“有曹格和鲜碧松的消息吗?” 拓拔燕摇了摇头。 郭显成长叹了一口气,放下了心中最后那一点点奢望,转身纵马,向着登县城门奔去。 隔河岩,高坝。鲜碧松成了翁中之鳖,笼中之雀。当数千骑兵出现在自己的后路上的时候,鲜碧松就知道,一切都完蛋了,突围成了一种奢望。 这个时候,带着上万败军想从骑兵的眼皮子底下突围而去,会演变成一场大屠杀。不会有几个人能逃脱这场劫难的。 三万大军,血战经日,到得最后,只剩下了一万余伤痕累累的人固守在高坝这道高高的拦水坝上。明军到最后战斗结束的时候,也没有攻陷这里,但现在,却成了齐人自己的牢笼。 明军并没有向他们发起最后的进攻,鲜碧松其实很希望他们这样做,如果是这样的话,垂死挣扎的齐军还有最后一战之力,还能给明人造成极大的损失。 他最怕就是敌人用钝刀子割肉,但害怕什么便来什么。明军在将他包围在这道高坝上之后,便丝毫没有了进攻的意思,只是在不停的修建土墙,一层又一层的修建,而站在高坝之上,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明军的调动,那些呼啸来去的骑兵,有时候甚至会迫近到一箭之地内,对着拦水坝上的他们指指点点,纵声大笑。好像齐人已经成了他们追击的羊羔,而此时,他们只不过是是在打量从那里下刀子才好。 军粮还是有一些的,节约一些,稍能支持一段时间,最让鲜碧松痛苦的却是没有药材,随军的医正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伤兵们的伤势一点点恶化,最后痛苦万分的死去。 营地里,处处充斥着伤兵们的哀嚎之声。 会有援军吗?鲜碧松不知道。但他知道,即便有,也不会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而以自己现在麾下的现状,是绝对等不到那个时候的。已经不能指望郭大将军来救援自己了,现在,他能守出登县,就算了不起。 鲜碧松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一个明军使者被带到了他的面前,那是一个毛都还没有长齐的娃娃,此刻却趾高气扬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我们将军说,如果齐军投降,将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否则大军一旦进攻,则玉石俱焚。” 身后的将领们怒不遏,即便战败了,齐人的尊严也不容亵渎,听着身后佩刀出鞘的声响,看着眼前这个夷然不惧的小兵那不屑的眼神,鲜碧松大笑起来:“回去告诉你们将军,我就在这里等着他,想要,让他用刀剑来取。” 小兵冷笑着转身而去。 但明人的进攻,却并没有如他所期望的到来,只不过他们修建土墙的行动更快了一些。 相比起鲜碧松还有那么一点点坚持的力量,被困在磨盘山的曹格所部,则完全陷入到了绝望的境地当中。 往日美丽的磨盘山已经变成了黑色,盘距在半山腰以下的那些郁郁葱葱的树林已经不复存在,燃烧的灰烬铺满了整个磨盘山,就连山上残存的数千齐军,也一个个如同煤窖里被刨出来的一般。 他们没有粮食,甚至很多人连兵器都没有,绝望地挤在磨盘山的中上部,等待着明军最后的攻击。 现在之所以还没有来,只是因为山下余火还没有熄灭,那些黑沉沉的灰烬之下,现在也成了阻拦明军的一道屏障。 曹格自从那一场大火之后,整个人便似乎魔障了,在山顶的最高处,他盘坐在哪里,一动不动,唯有一面大齐烧得是破洞的大齐旗帜在他身后飞扬。 “你说他们能挺几天?”大柱看着光秃秃的磨盘山,看着山上那些绝望的齐军,问着身边的吴岭。 “如果是我,可以坚持一个月。”吴岭冷冷地道。 大柱哧的一笑:“一个月?你吃灰啊?” “有吃的!”吴岭的眼睛里有冷光在闪烁。 大柱正想大笑,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吴岭突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烤肉的香味。如果齐人不想被饿死的话,那些灰烬下面,说不定还能刨出来一些能吃的。” 大柱的喉咙里传来干呕的声音,紧接着便传来离开的脚步声。 吴岭嘿嘿的笑了起来,转头看着离开的大柱,自言自语地道:“在想些什么呢,这场大火,磨盘山上被烧死的野兽也很多嘛!” 第八百五十二章:被击碎的骄傲 磨盘山下,碗口粗细的圆木立起了一个栅栏子,打开的大门面对着磨盘山方向,栅栏之内,数十个伙头军正在熬制着稀粥,随着水沸腾开来,一颗颗米在沸水之中翻腾着,慢慢地变成了米花,慢慢地被炖烂,香气也随着风一点一点的飘荡到了磨盘山上。 几十个伙夫熬好了粥,熄掉了火,但离开了这个栅栏子,任由那几十口大锅矗立在栅栏子里。 山上,无数形销骨立的齐军吞咽着口水,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几天功夫,他们已经基本上没有一个人模样了。 前面那段时间,他们还能从灰烬之中扒拉出一些东西,那怕是一些已经被烧成焦炭的动物的尸体,也会被他们塞进嘴里去。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正如吴岭所说,如果再过上几天,那些被烧熟的齐军的尸体,只怕也会被吃进肚子。 秦风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可不想这些齐人变成野兽,因为如果当真出现了这样的事情,那他与齐国之间,当真就要不死不休了。 “陛下,第三天了,还是没有一个齐人下山啊!”大柱有些遗憾,同时也有些敬佩,“齐人比秦人要狠多了,难怪他们是当世第一大国。” 秦风微笑着道:“看着吧,一定会有人下来的,他们之所以如此顽强,是因为他们是龙镶军吧,龙镶军都是来自齐国勋贵官员的家庭,他们有他们的骄傲。但这种骄傲总是有底线的,大柱,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大柱不解:“陛下,其实我们现在进攻,花不了多少代价就能将他们全部拿下。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的。” “因为陛下要摧毁他们的骄傲。”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大柱转头,看到吴岭大步行来。 “摧毁他们的骄傲?”大柱很是不解。 “不错,摧毁他们的骄傲。”吴岭指着山上的齐军:“这些人,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了,抓他们很容易,但却不能摧毁他们的骄傲,因为现在我们不能杀死他们了。” “为什么不能杀?”大柱不解地道。 秦风欣赏地冲着吴岭点了点头:“不能杀了,这里每一个齐人,在齐国就代表着一个官员,所以如果让齐人在这种情况之下杀了他们,那就是无法开解的仇恨,战场之上各为其主,战死那是无话可说,但现在,就是屠杀了。哪怕就是让他们饿死都不成,因为我还要用他们作为筹码与齐国人谈判呢!” “那摧毁他们的骄傲是什么意思?” “这些人经历了这一场残酷的战争,以后回到国内,会成为齐**事之上的骨干力量,他们一个个都有背景,假以时日,必然会成为齐**队中的中坚力量,他们对我们有着刻骨的仇恨,假如让他们带着这种仇恨和骄傲回到齐国,将来会成为我们的大敌。所以,必须要打掉他们的骄傲。”秦风呵呵笑道。“看着吧,一定会有人从山上下来的,吴岭,记住,他们可以在这个栅栏子里吃,吃完了要重新上山也可以,但绝对不允许他们往山上带一粒米。” “明白!”吴岭笑道:“就算是曹格,想吃这一碗粥,也得自己下山来。” 大柱恍然大悟,看着那个栅栏子,“这好像在养猪!” “就是养猪。”秦风大笑:“只要这些骄傲的齐国士兵从山上下来了,那么,他们便再也不是一个军人啦!这样的人,回到齐国,也不会再成为一个合格的军人,而齐国皇帝,那个更骄傲的家伙,也绝不会让这些人再加入军队啦!” “一个军人没了最基本的骄傲,他就再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吴岭冷笑道,“陛下,您放心去登县吧,我会把他们变成一头头的猪的。” 大柱看着吴岭,心中莫名有些胆寒了,吴岭这个家伙,当初宁愿吃人肉也不肯向太平军投降,就是所说的这种骄傲吧。 “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带着撼山营去登县了。”秦风点点头,转身离去。 夜深了,那几十锅大粥早就没有了香气,冷了,却仍然被明军丢在哪里,山上的齐军明白,到了明天天亮的时候,明军就会有人来将这几十锅粥倒掉,然后重新熬制新粥。那是新一轮的折磨。 山上死一般的寂静,几乎所有的人都躺在哪里,如果不是偶尔眼珠子还转动一下,他们就都是一具具死尸。 张柏和黄安是山上除去曹格之外的官职最高的人了,但也不过是两个校尉而已,原来的将军,不是战死,就是烧死了。曹格魔怔了,现在他们两个成了这里所有人的主心骨。现在他们两个,也都软瘫在地上,不管是谁,几天不吃饭,也都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们会活活的饿死在这里。”张柏气若游丝地道。 “山下就有熬好的粥,你去吃吗?”黄安嘿了一声,道。 “我宁可饿死!”张柏哼哼道。 黄安坐起了身子,“我也宁可饿死,这里,每个人都和我们一样想的吗?” “当然,我们是大齐龙镶军。”张柏道。 “我们还不是!”黄安看着山下那个栅栏,眼光突然一闪:“张柏,有人下山去了。” 张柏撑着刀柄站了起来,果然,有几十个人影,踉踉跄跄的走出了黑暗,走进了那处灯火阑珊之处。 明人很歹毒,到了夜晚,他们便会在这片栅栏之上点上无数的火把,将这个猪圈照得如同白昼。 “我要杀了他们!”张柏愤怒地道:“他们是龙镶军的耻辱。” 黄安苦笑一声,重新躺了下来,将张柏也拉扯着重新躺下,“每个人都有他们自己的选择,现在,我们也杀不了任何人。吃了这碗粥,他们再也当不得军人了。” “宁死不辱!”张柏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栅栏那里是明亮的,但四周却是黑暗的,黑暗之中,有几双明亮的眼睛正在盯着这里,看到几十个齐军走下了磨盘山,走进了栅栏子,看到他们用手捧起一捧捧稀粥,流着眼泪吃着,那几双眼睛的主人却是笑了起来。 “好,终于下山了。将军说得对,没有人对抵抗得住饥饿的逼迫。他们看起来吃得差不多了,准备拿衣服兜一些回山上去,哈,那可不行。”黑暗之中有人站了起来,轻轻地击了击掌,马蹄之声骤然响起,数十匹战马从黑暗之中驶出,疾奔向栅栏。 “你们吃饱可以,吃饱了想回山上去也行,但一料米也不许带回山上去。”骑兵的脸笼在铁盔之中,看不清他的脸。锋利的长枪平举,拦在了那些下山的齐军面前,数十个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拥有武器。 “当然,你们也可以不上山,跟着我们走!”骑士的长枪收了回去。 几十个齐军绝望地看着面前的骑兵,他们手中用残破的衣服好不容易兜住的粥无力的坠落在地上。他们掩面奔向了磨盘山。 第四天,有上百人下了磨盘山。 第五天,人数又翻了数倍。 不远处的明军大营之中,吴岭听着手下的汇报,脸上的笑容却是愈来愈盛。陛下的这人诛心之策,比起干掉他们在厉害十倍。这些人,算是废了。 吴岭知道饥饿的厉害,因为他切身经历过,想起那些年在山中的经历,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 张柏和黄安也想要保住他们的骄傲,他们已经饿得气若游丝了。再也没有一丝的力气爬起来,只能躺在哪里,静静地等候着死亡的来临。 虽然不动,但并不代表着他们不知道山下的事情,越来越多的人下山了,他们保住了命,去没有了一个军人的尊严,他们不知道这是对的还是错的。 四周突然多了许多人,这都是他们曾经的下属,他们死死的盯着两人,眼中的光芒让二人不寒而栗。 “你们想干什么?”张柏的手握住了刀柄,但虚弱的身体却让他没有一丝的力气抽出刀柄,片刻的安静之后,几双有力的手突然穿到了两人的胁下,将两人抬了起来,向着山下飞奔。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换一个说法,当一群人都坠落了,他们就会看不得还有人比他们高洁。曹格他们不敢动,因为那是大将军,是皇族,但张柏和黄安以前是校尉,是与他们走得最近的军官。 当香甜的粥被士兵们强行灌进张柏和黄安的嘴里的时,两个曾经骄傲的军官放声大哭起来。他们的骄傲,随着这些粥水被灌进去,也被彻底击碎了。 一天之后,两人站到了曹格的身后,一人抱着一个头盔,头盔里装着一些稀粥,两人小心的将粥水灌进了曹格的嘴里。 曹格的眼睛眨动了几下,人没有多少反应,却下意识的开始吞咽着。 山下的栅栏里每天还是有人在熬粥,但是下山吃粥的齐军却再也不是晚上,当熬粥的伙夫离支,那些齐人就会下山,几十锅稀粥,只能让这些人勉强度命而已。 当齐人开始下山喝粥的时候,吴岭便开始将部队一支支的调走,到最后,留在磨盘山下的,只有不到一支一千人的队伍了,而且其中,还有一半是带着轻伤的。 吴岭根本就不在乎这些齐人了,他们,已经不能算是一支军队了。 第八百五十三章:心惊 虎牢关并不是只有他本身一座雄城,在其辖下,大大小小数十座军寨散布横山之中,虎牢关只是秦人的大本营和大军的指挥行辕所在,秦国的五万大军,真正驻扎在关中的只不过两万人而已,其它的三万人,都分驻在哪里军寨之中,但这些军人的家属却大都聚居在虎牢关之中。 这是一个拥有超过二十万人口的城市,也是秦国东部最大的城市之一。 肖锵是一个有雄心,或者说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哪怕是以前过得紧紧巴巴的时候,这家伙也会拿出自己的私蓄来补贴士卒,以此来招揽人心。 秦人穷,秦国边军以前更穷,那个时候,便连邓氏家族自己统率的军队吃不饱,穿不暖,更遑论给肖锵补贴了,最后肖锵只能自己想办法,多年以来,在虎牢关,他走私,甚至派出自己的亲卫假装强盗抢掠,所得一律补贴了士卒。 长年累月下来,肖锵的确赢得了这些士失的拥戴,在虎牢关一言九鼎,也正是因为这个,在秦国政局动荡的情况之下,肖锵一直以来压抑着的野心如同得到了春雨浇灌的野花,忽啦啦便茁壮成长起来。 曹辉是随着一支走私商队进入虎牢关的,这支商队走这条路已经多年了,与沿路之上的那些秦**寨相当熟悉,这也让曹辉一路顺风顺水的便到了虎牢关,但这一路行来,沿途看到的情况,却让他心情颇有些沉重。 因为秦人的的确确在准备战争。每个军寨,不管大的小的,都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即便是这个商队的老板,一路之上也是战战兢兢的,在两国之间和平的时候,这些军寨是他们的保护神,大大小小的土匪窝子没有谁敢找他们的麻烦,因为抢他们,就等于在抢这些军人碗里的饭,可两国如果一旦开战,那他们直接就是虎如羊群,商队所有的一切都会成为这些军人的战利品。 好在这一路之上,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来了,那些军兵的眼神儿虽然不善,但却也没有怎么为难他们。 商队老板在庆幸终于走到了虎牢关,因为到了这里,便算是安全了,肖锵是大人物,吃相不会那么难看。 但曹辉看到的却是另外一面。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证明明人并非虚业恫吓,而是的确在准备入侵大齐。 曹辉还叫束辉的时候,曾经来过一趟虎牢关,那时的虎牢关,穷蔽之极,街道之上极难看到什么铺子,因为穷,几十万人竟然实行的是配给制。这在曹辉看来,简直是不敢想象的。 时隔数年,再来虎牢关,却发现起了极大的变化,至少走在街道之上,他看到了一家又一家的铺子正在开门营业,而让他更惊心的是,这些铺子都是明人在经营。 在虎牢关,他甚至看到了明国的太平银行的分行。而来来去去的行人在这些店铺交易的时候,使用的居然不是秦国的制钱,而是明国的纸钞。 随意走进几家铺子,买了几样东西,曹辉叹了一口气,这一次与他一起来的这支商队,只怕要亏本了。 这才多长时间啊,明人就对秦国的渗透到了这种地步吗? 明人的确没有再对秦国刀兵相向了,但他们采用的手段,比使刀动枪更为阴险和影响深远,如果明军大举入侵,以秦国人的性子,必然是拼死抵抗不死不休的,但这种方法,无声无息,看起来人畜无害,还帮着秦人解决了燃眉之急,但却让秦人一步一步的深陷入了泥淖之中,直到他们再也爬不出来。 只可惜,能看到这一点的秦人,只怕少之又少。 回到客栈,商队的樊老板也已经回来了,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曹辉就知道自己猜中了,樊老板这一趟,只怕亏得不少。 “亏了多少?”他淡淡地问道。 樊通哀声叹气,苦笑着坐了下来,灌了一肚子的凉水,似乎要让这些凉水来浇灭心里的邪火。“差一点血本无归啊,谁能想到,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事情便会起了这样大的变化。” “我看到街面之上尽是明人的店铺的货物。”曹辉道。 “是的!”樊老板痛苦的悟着脑袋,“明人打通了永平郡到虎牢关的商道,当明人开始在永平郡修建道路的时候,我们就知道自己这门生意做不长久了,本来以为短时间内还不会修通的,但至少今年还能走两趟,岂料这么快他们就修好了,不到三个月,却让我这一趟,将几年的辛苦都折进去了。” “明人修通了有凤,来仪两县的道路,就不怕秦人以后就顺着这条路打过去抢他们吗?秦人,可是抢掠成性的。他们有这个瘾!”曹辉道。 樊老板摇摇头:“明人当然不怕,他们刚刚将秦人揍得满地找牙。” 曹辉一笑:“此一时也彼一时,今天不抢,不见得以后不抢啊!”他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衫,道:“我这就去为了你们以后的生意努力一把,说不定能说通肖锵让他现在就去抢明人一把呢?抢,总比做生意来得快是不是?” 樊通有些骇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从齐国出发的时候,一个官面上的朋友找到了他,说这位年轻人要去虎牢关一趟,请他帮着捎带过去,可那个官面上的朋友,不过是一个微末小官而已。 而现在,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居然大言炙炙的说要去见肖锵,肖锵何许人也,秦国大将军,统帅着虎牢关五万秦军精锐,虎牢关上下二十余万人的生杀予夺之权尽操之他一人之手,可眼前这位,却把见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你,您……”看着眼前的这位,樊通怎么也无法将他与一路之上那个与自己相谈甚欢,帮着伙计推车背包,砍树铺道的年轻人联系起来。 “多谢一路上的照顾!”曹辉笑着从怀里摸出一叠纸钞放在桌上,“这虎牢关里明货甚多,我们大齐现在正与明国开战,与明国的商道断绝,使得明货在我们大齐价格飞涨,如果你能从这里购买一些回去,想来可以获益不少,定当能弥补这一趟的损失。” “我,我怎么敢要大人的钱?”樊通看了一眼桌上的纸钞,那是明人的钱,他当然是认得的,只是第一张的数字便让他吓了一跳。 “我看这里用得都是明钞,我身上恰好也有一些。”曹辉哈哈一笑,大步向外走去。 肖锵在虎牢关的将军府从外面看很破旧,一路行来,曹辉还看到外面的围墙之上居然有几个破洞,有野狗野猫什么的从哪里面钻进钻出。 当然,曹辉不认为自己也可以像这些畜生那些轻易的进出,假如进去的是一个人,曹辉可以担保走进去没有几步要么被射成筛子,要么被戳得满是血洞洞。 即便这虎牢关是肖锵的老窝,一个大将军的防范也绝不是你眼睛里看到的那一些,这些破洞,看起来空无一人的防御,只不过是诱骗那些傻子自己去送死的圈套而已,虽然做得粗劣无比,但这世上蠢笨的人并不少。 慢慢的走到了将军府的正门,终于是看到了一些手掌生杀大权的大将军的府邸的森严气象。 大门口或坐或靠或躺着一些伤残老兵,有的砂目,有的缺臂,有的断腿,看到曹辉大步走来,这些人并没有太多的动作,只是眼睛齐唰唰地落在了曹辉的身上。 只有那些百战精兵才会有这种眼神,那些人似乎很随意的动作,落在曹辉的眼中,却是最便捷的杀人时的起手势,假如自己有什么不轨意图的话,这些人能在最快的速度拔出他们的刀,抽出他们的弩箭。 走近大门十步之内之时,那些士兵的神经明显崩得更紧了,曹辉适时停下了脚步,看着坐在大门前石狮子旁边的一名军官,微笑着道:“烦请转告肖大将军,大齐人曹辉求见!” 军官抬起头,扫了曹辉一眼,喃喃地道:“大齐人,胆子倒很大!” “烦请将军通报!”曹辉拱手,随着一齐递过去的,还有几张纸钞。 军官丝毫没有要拒绝一下的意思,接过纸钞,随手便扔给了地上的士兵,“拿好了。” 地上一名士兵接过了纸钞,扫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咧嘴大笑起来,露出一口大黄牙:“好家伙,出手可真大方,老大,回头我们可以去洪老大的店子里买几身好盔甲,奶奶的,明人的甲好是好,就是恁贵。” “马上就要打仗了,弄几身好盔甲,不亏,有命在,不比什么都强了。”另一个士兵呵呵笑着。“拿齐人的钱,买明人的盔甲,回头又去打齐人,这可真是有些玄妙。” 军官横了他们一眼,“一张大嘴巴,不乱吵吵你会死啊!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通报,说清楚了啊,将军见不见你,我可作不了主。钱是不退的。” “当然,只是烦请通报一声便好!”曹辉微笑着道,这世上,能让自己进不去的门并不多吧! 第八百五十四章:虎牢出兵 曹辉没有想到肖锵见自己的地方会是在他的作战指挥室而不是在他私人的书房,一进门看到屋内一排排的将领,心中便是一沉。 虎牢关当真在准备打仗,从哪些将领看着自己的那玩味的眼神,他便能读出许多东西来。 “大齐皇帝陛下特使曹辉见过肖大将军!”他双手抱拳,微微躬身为礼。 肖锵大笑,也不还礼,指着曹辉对众将道:“各位将军,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大齐鬼影的指挥使,其名可止小儿夜啼,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到的,你们是有福气的。” 屋内爆出一阵哄堂大笑,这些将领驻扎虎牢关以及外面大大小小的军寨,不管那一个,这一辈子就干了一件事,便是与齐人作战,对齐国的大人物们当然没有什么好感。 鬼影是什么,说白了就是谍探头子,而这些带兵打仗的将领,最痛恨的就是这一类人了,因为这些人看起来并不显眼,但在战场之上却能给他们带来实实在在的损害。明刀明枪不怕,就怕这种阴谋暗算,你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因为一个小小的谍探的一份情报栽一个大跟头。 “原来鬼影的指挥使,居然是一个小白脸啊!”一名秦将笑得乐不可支,满脸的胡须随着大笑之声颤抖:“倒像个兔相公。” 曹辉脸色一寒,转头看向这名秦将,“便算是小白脸,也可以轻易地宰了你。头大无脑,草包一个。” 呛的一声,一刀匹练而起,被骂的秦将勃然大怒,抽刀便斩向曹辉。肖锵抱着膀子微笑着坐在位子上,并没有什么制止的意思。虎牢关马上便要出兵了,对于齐人,自然不用客气,这个曹辉杀是杀不得的,但折辱一翻,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刀光敛去,曹辉原本人畜无害的笑脸之上骤然之间布满了杀气,白白净净的手伸出,凌空抓住了这片秦将的刀,任那秦将如何发力回夺,刀身却纹丝不动。 大胡子秦将勃然大怒,手上发力,一只大脚直撩曹辉下阴。曹辉冷哼了一声,手微微一抖,那刀砰的一声,断成了无数截,化成了满天飞舞的碎块,秦将闷哼一声,一个倒翻,落回到将领丛中,看着曹辉,满脸的惊骇之色。 “就这一点以耐,还想杀我?”曹辉轻蔑地扫视着对方,“曹某杀你,如屠鸡宰狗一般耳。” 那将领满脸通红,大叫一声,伸手拔出身边一面将领的佩刀,便又要冲上来。 “够了。你在大将,不是江湖泼皮!”肖锵冷哼了一声:“还嫌脸丢得不够么?出去自领三十军棍。” 大胡子秦将咬牙狠狠地盯了几眼曹辉,突然咆哮了一声,转身便走出了大厅,片刻之后,外面便传出了笋子炒肉的声音。 肖锵玩味地看着曹辉,“亲王的嫡传弟子,果然名不虚传。曹指挥使,你可是大齐的大人物,如此偷偷摸摸的到我虎牢关却是为何?你就不怕我将你杀了来一个死无对证?” 曹辉昂头一笑:“如果肖大将军当真想要杀我,我自然是插翅难逃,不过您会吗?如果您真是像先前那家伙一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曹某人却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肖锵大笑,“虽然是拍马屁,不过我也很开心。这世上,能让曹大人拍拍马屁的人,已经没几个啦,肖某与有荣焉。曹大人这一段时间一直在横山大山之中辛苦跋涉,你的手下恐怕一时之间还没有跟上你的步伐,有些消息你大概还不知道吧?” 曹辉心中一凛,看着肖锵:“我见虎牢关似乎有出兵之意?” 肖锵点了点头:“不错,曹大人,不日我虎牢关大军将向你们发起进攻。曹大人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曹辉脸色微变,涩声道:“丰县之战,明国赢了?” “曹大人果然是心思玲珑之人,不错,秦风赢了,赢得干净利落,郭显成这一次可是连底裤都输掉啦,曹格鲜碧松尽数落入明人之手,近两万齐军被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肖锵大笑道:“作为秦国大将军,虎牢关守将,此时我如不出兵,岂不是对吾皇不忠,对秦国不忠?自然得要出虎牢关走一走的。” 曹辉心头大震,两军交战,本来就没有必赢这一说,郭显成输,他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听肖锵之言,输得如此之惨,却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竟然连曹格与鲜碧松这样的大将都落入明军之手,那郭显成这一仗,可见是输得极彻底的。 这一战的结果,必将影响整个大陆的政治走向,连肖锵都知道出虎牢关去找便宜了,那楚人的数十万大军,又岂会在昆凌关一线坐视大好机会溜走?想必此时,楚人已经大举出了昆凌关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直视着肖锵:“什么条年才能让肖将军您这一次稳坐钓鱼台,坐看风云起?” 肖锵缓缓摇头。 “肖将军,纵算我大齐在丰县折了这一阵,但以我大齐的家底,却也不是输不起,输了这一仗,我们的确是被动了,但只消大齐动员起来,顷刻之间百万兵便可得,你觉得你能占得了多少便宜呢?”曹辉厉声问道。 “三国抗齐联盟已经初步形成,这是大势,肖某不敢违。”肖锵淡淡地道:“齐国纵有百万兵,这一次不死也得扒层皮,曹大人,削弱你们齐国,肖某还是乐见其成的。没有什么是可以换这个的。” “要钱?还是要武器装备?”曹辉并不气馁,接着道:“只要你肖将军提出来,我大齐就能满足你。” 肖锵微笑道:“曹大人既然已经到了虎牢关,便可以看出很多东西来,虎牢关与明国永平郡的商道已经打通,那是活水,可以源源不断地为我虎牢关输送资财,我岂有不要长远要眼前的理由?钱,我现在还有一些,至于武器装备吗?我认为明国的更犀利。难道曹大人在街上没有看到明人的兵器铺子吗?” “这么说来,肖大人主意已定罗?”曹辉厉声道。 “不错,大秦军队出虎牢关,已经势在必行了。”肖锵哈哈一笑:“如果齐国能将铁门关给我,那肖某便以铁门关为界,再不向前一步。” 曹辉狞笑一声:“肖将军,人不可太贪心,太贪心便会什么也剩不下,我大齐即便输十次,但只要赢一次,便可以全部赢回来,可是你,只要输一次,就什么也没有了,你自己斟酌吧,曹某言尽于此,告辞。” “曹大人请便,回去之后顺便告诉大齐皇帝一声,我只要铁门关!”肖锵扬声道。 “痴心妄想!”曹辉丢下四个字,出门扬长而去。 “真是无礼!”肖新看着扬长而去的曹辉,怒道:“爹,既然要开战,何不就将此人拿下,此人位高权重,拿下他,我们可就又多了一些资本。” 肖锵摇摇头:“真要扣下此人,我们与齐国可就是不死不休了,此人是谁,曹冲的亲传弟子,曹冲贵为齐国亲王,无儿无女,就这样一个弟子,他还是齐国首辅的女婿,更重要的是,他是齐国皇帝的腹心,扣下了他,那不是资本,那是一大堆的麻烦。此人说得不错,齐国可以输十次百次,我们却一次也输不起。” “爹爹当真要打铁门关?”肖新瞪大了眼睛。 肖锵嗬嗬一笑,“铁门关有那么好打么?我们这一战,要做的就是拔除掉横山之中所有齐人的军寨,将横山彻底控制在我们手中。只消做到这一点,那就足够了。明人送过来的武器已经都接收了吗?” “都是一些旧的装备。”肖新有些恼怒地道。 “旧的装备也比我们的好得太多啊!”肖锵叹息道:“有了这些东西,至少,我又能让一万士卒披上真正的铁甲了。”他站了起来,扫视着屋内众将:“军议就到此为止了,各部军将,从即日起,开始向横山之中的齐军发动攻击,清剿横山,拔除掉齐军在横山之中所有的前哨,作战的终止线为铁门关!” “末将遵命!”数十名将领轰然应答,转身离开了大厅。 肖锵默默地看着将领们离去,又在大厅之内独坐了半晌,这才起身,走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内,书房之中,还有两个人正静静的坐在哪里,其中一个,赫然便是在横甸之中率全军投降了明军的秦将陆大远。 “曹辉来了,又走了!”肖锵看着对面两人,微笑道:“郭统领,肖某人即将发兵了,我希望你们答应我的粮草,还有后续的军备,能马上运到虎牢关来。” 白发苍苍的郭九龄笑着道:“当然,这些东西已经到了永平郡,很快便能运抵虎牢关了。” “我要的那些呢?” “当然也有,一百架新式弩机,两百台新式石炮,都在这批物资之中。”郭九龄点头道。 “那就好,郭统领,我想与陆将军单独谈一谈,不知可不可以?”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郭九龄一笑站了起来,“郭某年龄大了,这一路奔波可是有些吃不消,先去好好的睡一觉。” 第八百五十五章:降将 肖锵看着面前的陆大远,看起来他在明人的战俘营中并没有受到大多的苦楚,相反,比自己映象中的还要胖了一些。 在肖锵的目光之中,陆大远的脸渐渐的红了起来,有些不安的低下了头。以前,在邓洪面前,他可是与肖锵平起平坐的人物,可现在,两人就再也不在一条平行线上了。 “陆将军,都是老同僚了,我也不绕来绕去,就直截了当开门见山了。”肖锵看着陆大远的局促不安,心中很是满意,看来当了一回战俘,也将他的骄傲磨没了。 “肖将军请讲,末将知无不言。”陆大远抱拳,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好,陆将军,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投靠我而不是卢一定呢?”肖锵问道。“相比起来,你跟卢一定的关系要更好一些。” 陆大远苦笑:“肖将军,这个问题很简单,因为你的儿子要娶王爷的孙女为妻了,这是一招妙棋,王爷只怕终生难得再出王府了,只要您有了这个儿媳,昔日的邓氏所部,必然会都聚集到将军您的麾下,只怕王爷也是乐见其成的。既然如此,我自然要抢个先机,这是其一,其二,末将没脸去见那些昔日的袍泽,只求到了将军麾下,以后也不要把我与他们分到一军,末将希望独领一军。”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肖锵大笑起来:“陆将军,明人当真愿意释放你这一万人马回来,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他们图什么呢?如果说仅仅是对于我兵出虎牢关的酬谢,我可真不敢信。” “当然不仅仅是如此。”陆大远叹了一口气,“那个郭氏老儿,倒也不瞒我,直截了当的告诉我,说肖将军你的势力薄弱,即便是有了邓姝可以奇货自居,但只怕也做不到像王爷那样能将所有人凝聚到一起,像卢一定,只怕就不会太服气。所以他们觉得,需要加强一下您的力量,不然您肯定无法对抗卞氏以及皇室的打压。” 肖锵眯起了眼睛,哼了一声,“他们就不怕我到时候反咬他们一口。” 陆大远看着肖锵,半晌才摇摇头:“我也问过郭老儿这个问题,他却只是笑,不过,态度似乎很轻蔑。” 肖锵冷笑起来:“好,好得很,不过也无所谓,等我锟鹏展翅的时候,自有他们的好看。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却是将陆将军和你的那一万麾下弄回来再说,那可是我们边军的精锐,有了你这一万人加入,还怕卢一定不对我低头?” 陆大远苦笑:“肖将军,明人已经准备将宝清营调到永平郡了。” “这就开始防着我啦!”肖锵大笑:“似乎他们也没有自己所说的那样不可一世嘛!陆将军,你说明人是不是有些失心疯了,居然敢将你这样的大将放回来。” “败军之将,何敢言勇?”陆大远摇头道:“明人不在乎我这一万人,他们要的是我大秦永远也不能安定下来,要的是有一支能对抗皇室的强大力量。” 肖锵眼中厉光一闪:“这一件事,陆将军你怎么说?” “肖将军,我有的选吗?”陆大远长叹一声:“我是败军之将,率一万军兵未打一仗便投降了明人,虽是无奈之举,可皇上他知道当时的情景么?他只会认为我贪生怕死,在他眼中,只怕我该杀百次千次万次。我又是王爷的心腹,王爷失势,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卢一定现在不一样战战兢兢,他麾下还有数万大军呢,不一样缩在青州城,陛下几次召他进京,他都趁病不去么!我们无路可走,想要活下来,活得好一些,便只有找一个像王爷那样的人,大秦,也只有你肖将军了。明人图谋此事,却也是陆某脱困的大好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 听了陆大远的解释,肖锵满意的点点头,的确,陆大远这样的人,已经可以说是走投无路,如果他不想一直在明人那里当战俘,便只有自己可以给他庇护与羽翼了。 “陆兄!”他亲热地拍着陆大远的肩膀,先前称呼他为陆将军,现在却是改了口,那是肖锵已经正式把陆大远当成了自己的麾下了。“何必如此心灰意冷?小小挫折而已,以后我们会讨回来的。你可是我大秦边军中的悍将,有你相助,肖某可是如虎添翼。这一次,你就留下来助我,明人既然肯放你回来,这一次的横山之战,说不得我还要好好的打一打,就算是你陆将军的赎金了。你是老将,正好发挥发挥你的本事,给齐人一点教训。” 陆大远脸上泛起阵阵红潮,“不行啊,我的上万部下,现在都在永平郡修路架桥,给明人干苦力,我若不在哪里,只怕会出乱子。现在明人用得着我,我在哪里,他们不会苛责我的部下,如果我不在,天知道他们会遭什么难?我可不想到时候给肖将军你带回来的是一批骨瘦如柴的杂兵。而且,我在,他们终还有一些些士气,我说的话,他们还是会听的。” 肖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陆兄说得也是。只是要让陆兄在明人哪里还受几天苦了。陆兄,到归来的那个时候,你也别跟明人客气,我希望回来的是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你也知道,我们穷啊,一万人赤手空拳的人回来,我还真不知道拿什么武装他们呢!” “那是自然,想让我们干活,他们总得把我喂饱。”陆大远笑道:“总得带一支军队回来而不是一支难民。” “陆兄,你我合力,必然能重振大秦。”肖锵伸出手去,与陆大远紧紧地握在一起。 细雨如丝,穿透了茂密的树叶,无声无息的浸透人的发丝,滑入脖颈,潮淡的空气似乎让人伸出手去随便揉搓一番便能滴出水来,已是十月中旬时分,气温一夜之间便骤降了下来,昨日还只需要穿着一件单衣,今天,便感到寒意逼人了。 一支百余人的队伍穿行在虎牢关至永平郡的山路之上。这条路,曾经让当时的肖新吃足了苦头,数千精锐,困在有凤、来仪这两个县的山林之中,进退不得,但现在,一条大道如同一条长蛇,在山林之间盘旋,虽然还只是平整了路面,打出了地基,但已经大大改善了这里的交通状况,蜂涌而至的商队骡马,车队,将地面踩得结结实实,再过上些日子,这路上铺好石籽,再拖上石碾子压上一压,那就是一条通衢大道了。 明人修路架桥的速度让虎牢关的肖锵惊愕不已,短短几个月时间,他们便完成了在肖锵看来要几年才能完成的巨大的工程。 郭九龄很开心,大明历经数场大战,现在国内是百废待兴,到处都需要人手,他的鹰巢也是一样,以至于他一大把年纪了,还不得不亲自出马来跑一趟,但一想到如今大明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好形式,他便忍不住笑得合不拢嘴。 陆大明却是心头苦涩之极。战马的前蹄踏上了面前的一座大架,他忍不住回头看向后方,后方便是大秦的国土,当他的马蹄踏上这座大桥,便进入到了明国的国土之内。 他突然跳下马来,双膝跪倒在了地上,两手死死的抠着地面,嚎淘大哭起来。 郭九龄挥了挥手,随从们立即退得远远的。郭九龄蹲了下来,蹲在陆大远的旁边,却并没有出声劝阻对方,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陆大远嚎哭了半晌,抬起手臂,擦去满脸的鼻涕眼泪,看着郭九龄,道:“我要见明皇!” 郭九龄了点了点头:“陆将军如果想见我们皇帝陛下,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十数日之后,一路快马奔驰的陆大远出现在了登县明军大营之外。郭九龄那个身体条件自然是不可能支持得住如此的快马长途跋涉的,到了越京城之后,陪伴陆大远的已经换成了田康。 陆大远率所部投降之后,他麾下的那一万人,秦风自然是不会白养的,他们被分成了几大块,分别在开平,永平,中平等地用自己的力气换饭响,工钱自然是没有的,但饭倒是管饱,油荤也不少,想要人干活,自然得要人有力气。开平,中平两地,被秦明两军打得稀巴乱,到处都需要人手来投入重建工作,而永平,因为要修建一条贯穿宣恩县,有凤县,来仪县的大道来联结永平与虎牢,同样需要大量的人手。 当然,干活的永远是大头兵,像陆大远这样的大将,自然不需要扛着锄头,背着钢钎去做苦力,相反,他们的日子过得还是逍遥,他们这几个月来,就是在鹰巢的人手陪同下,几乎走遍了整人明国的领地。 秦风所谋甚大,像陆大远这样的人,自然是要着力争取一下的,几个月走下来,陆大远和他麾下的将领们,已经看得有些麻木了。蒸蒸日上的明国,给了他们巨大的震撼,他们去了大明粮仓正阳郡,商业重郡沙阳郡,涅磐重生的长阳郡,秦风甚至让人带着他们去看了大冶城,太平城。 秦风的努力没有白费,陆大远终于动摇了,这一次的虎牢之行,只不过是让陆大远心中最后的坚持轰然倒塌而已。 当郭九龄听到陆大远的大哭之声,听到他要见皇帝,心中自是心花怒放,播种期已经过去,接下来,就到了收获的季节了。 第八百五十六章:重建中的丰县 明**队第一次走出了丰县,全军进迫到登县县城外,磐石营,矿工营兵临城下,而洪水营苍狼营则则一左一右插进了登县两胁,深入到了登县境内。 前一段时间连续作战的猛虎营,锐金营,撼山营,猎豹营则作为预备队留了下来。损失了大部分军队的郭显成,只能龟缩在城内,如果没有援军,他的最后下场,只能是全军覆灭。 秦风并没有亲临第一线,围困登县的军事行动全盘交给了小猫来指挥,他则停留在了丰县。现在的丰县,完全变成了一片废墟,刘兴文在这里与齐军的一场恶战,将这个曾经的边境线上的商业明珠完全给打烂了。城内已经没有两幢完好的房屋了,而城墙,更是破破烂烂,几乎全部都倒塌了,唯一剩下的几截,孤零零的矗立在哪里,看着格外凄凉。 但陆大远在田康的陪同下进入到丰县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热闹的大工地,战事发生前,已经撤往太平城等地避祸的百姓,如今已经返回了家园,正在展开规模浩大的重建家园工作。 重建家园的材料并不缺乏,倒塌的城墙砖成了百姓们重建房子的最佳材料,木料丰县是不缺的,他本来就靠着大山,而秦风的一道圣旨,更是让丰县的百姓心里乐开了花,为了支持百姓重建家园,每一户人家,朝廷将补偿十两银子。 不但允许百姓们自由取用城墙砖,驻扎在丰县的军队,每天都有一个战营出动,一部人进山砍树,并将树运到工地之上,另一部分则帮着百姓取土,运石,搬砖。军队的效率一向是极高的,有了他们的加入,重建工作的速度进展的相当快。 来自越京城的工部专家替丰县重新规划了城市的建设规模以及布局,连房屋样式也作了规定,重建之后的丰县,将展现出来的将是与过去完全不同的崭新的面貌。 陆大远站在这一片废墟之上,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热火朝天的局面。他看到百姓,军人们在一起劳作,他甚至看到了身着官服的一些文官,居然也将下袍撩起掖在腰带之上,满面黑汗的也在那里搬砖。 “皇帝陛下说,以后丰县就不建城池了,所以这些城砖便也用不着啦!”田康笑咪咪地对陆大远道,“有了这些现成的墙砖,百姓们就要省不少事,也省不少钱。朝廷虽然每家每户补贴了十两银子,但想建一幢像样的房子还是不够的,能为百姓省一点,那就省一点嘛!” “百姓建房子,朝廷给补助?”这样的政策,陆大远闻所未闻。 田康一摊手,“这有什么稀奇的吗?当时齐人要攻打丰县的时候,朝廷一声令下,丰县数万百县便离开了家园,最后,他们的家毁了,朝廷当然得负一定的责任,补贴一点很正常嘛!” 很正常吗?陆大远觉得一点都不正常,在秦国,老百姓有缴税的义务,有当兵的义务,但从来没有听说过朝廷有给百姓补贴的义务。 他沉默了半晌。 “田将军,你刚刚说丰县不再建城墙了,可这里是你们与齐人的交界所在,不建城墙,岂不是给敌人提供了便利?据我的了解,当初刘兴文将军能在这里坚持半月之久,这城墙可是起了不小的作用的。”陆大远道。 “不建城墙,因为这里马上就不是我们与齐人的交界了!”田康笑道,“丰县,以后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县治罢了,军事作用将大幅度降低。如果城还在,修修补补还能用的话,倒也无所谓,可你也看到了,现在这副模样,就等于要完全重建,费时费力还没有多大用处,那又何必操这个心呢?” “你们会继续进攻?”陆大远讶然道。 “当然,吃了我们的要给我们吐出来,拿了我们的要给我们还回来。”田康大笑道:“我们皇帝说过,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是弱者说的话,在我们大明,那就是君子报仇,只争朝夕,齐国人这一次不吐血,我们绝不收兵。” 陆大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秦风这话说得极其霸气,看起来他们进攻的脚步绝不会停下的。 “陆将军,陛下就在前面,我们过去吧!”田康指着一处废墟之中的一幢红砖房子,“城内就只有那么一幢还算完好的房子,所以便做了陛下的行宫所在。” 随着田康小心的避开残壁断垣,行走在遍地的废墟之中,陆大远居然发现,在那幢红砖房子周围,居然没有看到什么军队驻扎在周围警戒。 听了陆大远的疑惑,田康微笑道:“有什么可警戒的,我们的皇帝陛下本人就是武学宗师,谁能有本事刺杀陛下?” “这不是安全的问题,而是一个威仪的问题啊!”陆大远反驳道。 “我们陛下说,他的威仪不在于这些东西,而在于他能不能让百姓吃饱饭,能不能让百姓变得越来越富有,只要他能做到这些,那么他的威望就无人能比,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就算出入的仪驾再威风,百姓也会在心里骂娘的。”田康笑道:“别说现在是在军中,便是在越京城中,陛下出行,也向来是轻车简从,而我们大明的官员,就算是首辅,出行也不过一辆马车,一个车夫,两个侍卫而已。至于我们这样的人,一个人就好了,连侍卫也用不着。” “这些我在越京城也看到过了,大明的官员,的确与大秦不同。”陆大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当然是不同的。”田康笑咪咪地道,看到红房子里头出来了一个熟人,赶紧挥了挥手,“乐公,陛下现在有空吗?田康带着陆大远将军过来了,想求见陛下,行文应当在昨天就到了吧?” 乐公公看着两人,点点头:“二位辛苦了,陛下现在正在与金郡守说事呢,二位稍候片刻。” “老金过来了吗?”田康问道。“那方大治方郡守是不是也过来了?” “过来了过来了,两人正打嘴巴仗呢!”乐公公笑呵呵地道。“争得面红耳赤的。都想让对方拿大头,却又想自己获得更多的利益,两人都是人精,我看啊,最后还是会不欢而散。我瞧着皇帝陛下脸都黑了,看来又得发脾气了。” 乐公公话音未落,屋里已是传来了秦风的一声怒吼,“都给朕滚出去,想好了再来见朕。” 乐公公两手一摊,露出一个苦笑。 屋里两名官员抱头鼠窜而出,在他们的头上,几个茶盏先飞了出来,坠在地上,摔得粉碎。“幸好是在这里,都是些不值钱的粗碗,要是在宫里,皇后娘娘恐怕又得骂皇上败家啦!”乐公公笑道。 田康大笑:“陛下也就做个样子,真要掷他们,他们两个再多长十条腿,也躲不过陛下的一掷。金大人,方大人,跑慢一些,别绊倒了!” 听到田康幸灾乐祸的叫声,两个抱头鼠窜的官咒瞬间便站直了身子,整整衣襟,一脸正经的向田康抱拳一礼:“田将军过来了?” “二位,听说你们都吵了十几天了,这样每天吵一场也总不是办法吧,二位不妨各退一步嘛!”田康笑道。 两人同时重重地哼了一声,“你知道个屁!” 听着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臭骂,田康苦笑不得:“你们二位,在这一点上倒是很有默契嘛!我可告诉你们,再这样吵下去,小心你们最后都倒霉,铁路是陛下现在最关注的事情,要是因为你们两个争执不小,最后绝然都讨不了好。”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是异口同声的哼了一声,一甩袖子,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扬长而去。 乐公公似乎是司空见惯了,苦笑一声:“陛下就是太宽容了一些,否则他们怎么敢如此嚣张。” 田康一摊手:“我还是更喜欢一个宽容的皇帝陛下。而且皇帝陛下的宽容也只是对自己人啊,对敌人,陛下可是睚眦必报的。” “田康,又在说朕的坏话呢,陆将军来了吧,还请请陆将军进来!”屋里传来了秦风的声音。 “遵命,陛下。”田康笑嘻嘻地道。在乐公公的引导之下,二人走进了这间红房子。 红房子虽然是这片废墟上剩下来的最好的一间完整的房子了,但进屋的时候,陆大远仍然看到了外墙上有几个破洞,而屋顶有一块地方,居然是用一个草毡子盖着。 而秦风,则趴在屋子中间的一个硕大的木台子之上,正在拨弄着什么东西。 “罪将陆大远,叩见皇帝陛下!”陆大远单膝下跪行礼。 秦风微笑着挥了挥手,一股柔和之极的力量将陆大远托了起来:“陆将军,你可不是什么罪将,在横甸的时候,正是你的当机立断,挽救了无数人的性命,不但是秦人的,也是我们明人的,在我心中,你可是有功的,起来起来,过来瞧瞧我的新宝贝!” 陆大远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秦风的身边,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物事,那是一个沙盘,上面山川河流宛然,而在其中,一截截的小盒子被连在一起,正在两道长长的铁轨之上被秦风用手指拨弄着行走其间。 第八百五十七章:陆大远的希望 沙盘做得极精细,陆大远是武将,只看了几眼,就看清楚了这是丰县到沙阳郡的山川地势,看着秦风拨弄着那截长长的铁盒子组起来的玩具玩得不亦乐呼,心中不由有些奇怪。 这玩具倒做得极是精巧。 “怎么样?”秦风看着一脸迷惑的陆大远笑问道。 “陛下喜欢的,自然是极好的。”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玩意儿,但陆大远还是违心的称赞了几句。 秦风大笑起来,指着沙盘道:“陆将军,你不会以为他当真是一个玩具吧?” “这难道不是一个玩具吗?”陆大远愕然。 秦风快活地道:“当然不是,这只是一个模型而已,陆将军,你把这个东西放大百倍千倍的话,你能看到什么?” 陆大远眯起了眼睛,在脑子里想象着眼前这个盒子放大百倍千倍的效果,眉梢微微一跳,脸上也有些变色。 “运输!”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那些连接在一起的小盒子如果放大百倍千倍,那就是可以放无数物资、军械、粮食的东西,当然,他也可以装人。 “陆将军果然厉害,一眼便看出了这其中的奥妙。”秦风冲着对方竖起了大拇指。“就是运输,不但运物资,还可以运人。我把他称之为铁路,这车,我叫他轨道车。二十匹挽马,便可以拖动数十截车厢,运输能力堪比上千辆马车。最重要的便是速度,陆将军,假如我建一条从这里到虎牢关的轨道,要运用一千人的步卒到那里需要多少时间吗?” “不知道。”陆大远摇头。 “你一路快马奔驰从虎牢关过来,跑了多长时间?”秦风问道。 “如果马不停蹄,人不下马,马不离鞍,五天便可抵达,可这是不可能的。”陆大远看着秦风,他听出了秦风的意思,有些不敢置信。 “那么,我们便可以在五天之内,将一千名步卒和相应的物资送到那里去。”秦风得意地道。“陆将军,你是武将,你觉得这样会对一场战役有什么样的作用?” 陆大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如果当真有此奇效,那陛下便可以在任何一个战场之上,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形成兵力上的绝对优势。” “就是如此!”秦风肯定地道。“我大明现在实力薄弱,兵力不足,每每打仗,都不得不险中求胜,迭出奇谋,这对于一名领导者来说,是极其痛苦的一件事情,因为如果输一场,便可能输掉一切。” “可到现在为止,您一直都是胜利者。”陆大远叹了一口气。 “这是朕的运气好,从古到今,哪里有百战百胜的将军。陆将军,你知道我指挥作战的时候,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不等陆大远回答,秦风接着道:“那就是用绝对的实力,从正面硬生生的碾压过去。” 陆大远有些呆怔。 “不需要谋算,不需要想破脑仁,就是排山倒海的推过去将敌人粉碎!”秦风摇着脑袋,“可惜啊,大明想要到这一天,不知还要多少年月!” “可是陛下,这轨道车如果想要达到这种效果的话,只怕还需要不少的附属设施吧,比方说这些挽马,怎么可以不眠不休的一直在路上奔驰?”陆大远指着沙盘道。 秦风点了点头:“这是当然,每隔一百里,便会修建一个驿站,这个驿站既是轨道车的车站,也是换挽马的地方。每一批挽马只拉一百里,然后便会换马。” “这么长的车厢,数十匹挽马拉着他飞奔,而且末将看这轨道并不完全是直的,不会翻车吗?”陆大远指着沙盘上的模型,问道。 “最初的时候翻了很多次,一年多了,朕的大匠们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当然,不是说他绝对的不会翻,但至少已经有了基本的安全保障。”秦风微笑道:“新技术的出现,总是会伴随着这样那样的问题,我们会在使用之中发现这些问题并且一个接一个的将他们解决掉。”秦风笑着离开了沙盘,坐到了坐位上,陆大远注意到,秦风坐着的那把椅子只有三条腿是好的,另外一条腿竟然是用绳子绑着的。 “坐下来谈吧,郭九龄在信中说,你要见朕!”指了指面前的一条板凳,示意陆大远坐下。“这一次去了虎牢关,你有什么感悟吗?听说你大哭了一场。” “大秦已到生死危亡之秋,可末将看到的不是戮力同心,而是争权夺利,每个人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盘算着自己能得以多少利益,却没有想一想,我大秦的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陆大远痛苦地道。 “在大明走了一圈,看来让你收获不少啊!”秦风点头道。 “是,大明治下的百姓,恐怕是这天下最幸福的百姓了。”陆大远叹了一口气:“末将出身寒门,从小也是贫苦人家出身,从一介小兵一步步的靠军功起来的,但过去挨饿的日子却是我内心记忆最深刻的了。” “几年之前,我们大明也有很多地方的百姓在挨饿,像长阳郡,即便到今天,也还没有恢复过来。”秦风深有同感,“当初沙阳郡城之下,多少难民为了一口吃食便能卖儿卖女啊,陆将军,你知道为何我大明的将士们在战场之上如此勇猛吗?” “是因为陛下英明,领军有方。”陆大远道。 “错了错了!”秦风摇头:“说到排兵布阵,指挥作战,朕说不定还不如你,士兵们之所以能在战场之上舍死忘死,百姓们能在危难之秋毁家赴国难,只不过是因为朕让他们吃饱了饭,朕让他们能清楚地看到未来,看到希望而已。老百姓所求不多,可就是这简单的要求,也不见得能达成。秦国之所以如此困蔽,可不仅仅是因为你们地处僻西之地的缘故。” 陆大远长叹一声。 “陛下,如果您将来有机会成为秦国百姓的君王,您会让他们过上与现在的大明百姓一样的日子吗?”陆大远问道。 “当然。归我治下,即我子民。”秦风郑重地点点头。“如今的大秦,恐怕已成风中之烛,稍有风雨,就会摧毁他了。邓氏轰然倒下,卞氏如今在青河郡虎视眈眈,意图卷土重来,皇室要收权,不遗余力打压拥兵大将,肖锵拥兵自重,希图成为下一下邓洪,朕可以断言,秦国内战不远了。” “内战?还不至于吧?”陆大远喃喃地道。 “田康,你来给陆将军说说秦国现在的状况吧!”秦风招手让田康过来。 “是,陛下。”田康走了过来,看着陆大远道:“陆将军,据我们鹰巢所掌握的情报,戴叔伦一直都没有停止过他的活动,从种种迹象看,他似乎是想从雍都将邓洪营救出来逃回青州郡,在哪里重掌兵马。” “这,这有可能吗?”陆大远震惊地道。 “当然没可能。”田康道:“马氏父子都不傻,邓洪想要离开雍都,除非他死了,但戴叔伦现在就像一个疯子,我们可以肯定,他已经展开行动了,卢一定龟缩青州郡,手中还有三万兵马,而戴叔伦现在要对付的人是肖锵,他看中了肖锵手里的那五万精锐。” “肖锵又岂是他动得了的?”陆大远摇摇头。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会怎么做,但可以肯定的是,肖锵替儿子求娶邓姝,便是戴叔伦这个计划的一部分。”田康道。“我们对此做了深入的调查,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秦国将陷入大规模的内战,到时候不仅是边军与皇室的交手,只怕卞无双也会加入其中。” “卞无双?” “不错,卞无双已经派人去见过了安如海,就是三天前,楚国西军一支一万人的部队,已经离开了驻地进入了落英山脉,但他们的目标不是秦国,而是想要穿过落英山脉,奇袭齐国本土。”田康笑道。 “穿过落英山脉?上万人的部队?”陆大远张大了嘴巴,“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落英山脉并不是不能穿过去,当年,我就是从哪里逃到了齐国的落英县,现在看起来楚人要重走我当年走过的老路了,至于他们是生是死,恐怕安如海并不在乎吧?只要他们出现在齐国本土,那就是他的胜利了。于我们而言,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安如海为什么敢派一支万人的部队离开进径关?” “当然是他已经与卞无双有了某种协议,知道此时此刻卞无双根本就没有心思打他的麻烦,所以安如海这才敢派出一支部队去奇袭齐国,为楚人的东部主力创造机会。” “既然是奇袭,这样的机密情报,你们是如何得到的?”陆大远奇怪地问道。 “我们有我们的情报渠道,陆将军,不瞒你说,在安如海麾下的重要将领之中,埋有我们的钉子。”秦风笑道。“结合这些情报,我们确认,秦国内战已经不远了。陆将军,为了秦国的百姓,我想,你应该做出最终的决定了。” 第八百五十八章: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陛下,这陆大远能信么?”乐公公一边收拾着残茶,一边有些担心地问道。 秦风点了点头:“他已经走投无路了,当他在横甸率军向我们投降的时候,他就已经走投无路,昔日的袍泽不会再接纳他,秦国皇室不会再相信他,除了我们,他无所依靠。如果他不想当一辈子战俘的话。” “看不出,这个陆大远倒还心怀黎民百姓,如果有他相助,陛下您经营秦国可就要容易上不少。”乐公公喜滋滋地道。 秦风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乐公啊,陆大远并不是为了百姓,他是为了他自己,即便他昔日吃过苦,知道百姓的苦累,但当他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他已经秦国当前体制的获益者之一了。只不过他现在已经再也无法享受到这份利益。这是一个聪明人呐!” 乐公公一楞。 “奇怪我先前一直在那样夸奖他?”秦风笑问道。 乐公公用力的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彼此双方都明白,但却不能说破,说破了,可都没有脸子了。我需要他来替我经营秦国这盘大棋,他需要我大明让他继续享受荣华富贵,自然都要找一个大义的名份,说出来更好听不是!”秦风淡淡地道。 乐公公脸上露出一丝厌恶之色,“看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还真以为他是一个为民着想的好将军呢!” 秦风大笑起来,“也不能这样说,他在保全自己荣华富贵的同时,不也是能让秦国百姓过上好日子嘛,这事儿,你得从结果上看。” “可奴才还是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乐公公摇摇头道:“陛下,您当时怎么就觉得这个人是可以利用得呢?” “从他在横甸率领一万步卒向我们投降的时候。”秦风道:“我就发现,这是一个聪明人啊,与聪明人打交道,可就省事多了,他知道他想要什么,也知道他要付出什么,不需多说,稍稍提点一下,他就明白了自己的价值所在。这几个月来,我让鹰巢的人陪着他几乎走遍了整个大明的领地,让他看到我大明的实力,看到我大明的蒸蒸日上,当然,也是让他看到希望,让他明白,爬上我大明这条船,才是他后半辈子的保障。” “陛下英明。”乐公公佩服地道:“不过奴才还是以为,像这样的聪明人,咱们大明还是愈少愈好,最好在把秦国吞并了以后,像这样的人,应当打入冷宫,荣华富贵少不了他的,但却绝不能重用。” 秦风大笑起来,拍着乐公公的肩膀,“你这话又错了,像他这样有能力的,我们当然要用,这样的人,只要放对了地方,只要让他感到有所畏惧,他照样能发挥出耀眼的光芒。我不怕聪明人,只要能干的人。” “陛下心怀宽广,方能驾驭这样的人,奴才心里想想,也觉得害怕!”乐公公道。 “人尽其材,物尽其用。”秦风微笑道。 “陛下今天见了一天的人了,好好休息一下,睡一觉吧!”乐公公看见秦风伸着懒腰打哈欠,立即体贴地道:“奴才替陛下把着门儿,今儿个,谁也不见了。” “的确是要休息一下,与大臣们说话,可比打仗还要累得多,特别是那些文官儿们,跟他们说话得瞪大了眼睛,耳朵也要竖起来,一件简单的事情,到了他们嘴里,绕七绕八,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让他们绕进去。” 端着茶盘子,乐公公笑道:“也就是陛下仁慈,容得下人,像他们这样的人,放在以前伪越之时,早就砍掉他们的脑袋了。” “没办法,不容人没办法呐,就这么几个得用的人,还敢于干事的人,得罪不起他们啊!”秦风笑着伸长了脚,勾来了一条板凳,将大长腿放在了长凳之上,“我眯一会儿。” 乐公公端着盘子,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秦风终究是没有睡成,刚刚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便被外面的吵吵声惊醒,一听外面那个和乐公公争吵的声音,秦风就叹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 马向南这个老家伙,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乐公公拦得住别人,可拦不住他。果然,他刚刚坐直身子,门咣当一声,马向南已是推开了房门,理直气壮的走了进来。 风仆尘尘的马向南如今瘦成了一把骨头,但看着精神反而比以前还要健旺了许多,推开门的那双手,青筋毕露,依稀还能看见手掌心里的老茧,以前的马向南可是一个白面书生,如今,却生生的将自己折腾成了一副老农的模样。 光是这个模样,秦风就觉得自己给这个家伙再高的礼遇也不为过。长阳在他的经营之下,如今正在迅速的恢复元气。 出身江南的这位前楚国世家,眼界比一般的官员要开阔许多,他并不把眼睛一门心思的盯在粮食产业之上,因为长阳多山少地,即便花再多的力气也种不出多少粮来,江南种桑养蚕,而马向南在长阳,却也是大力发展这样的经济作物,果树和药材种植如今是长阳的两**宝。数年时间,长阳的各种果树已经形成了规模效应,而药材和药材作坊更是让长阳郡受益非浅,今年长阳郡已经做到了自给自足而且小有盈余了。想起数年之前长阳郡的惨状,秦风便对这位老倌儿充满了敬佩之情,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他这样的。 更可贵的是,他在长阳郡还带出了一批跟他一样的官员。 “乐公,上茶,上好茶!”秦风大声道。 不等乐公公答应,马向南已是举起了手里的一个包袱,“陛下,今日不饮茶,老臣给陛下带来了我们长阳郡的特产,果酿,臣要与陛下贺喜,想与陛下对饮几杯。” 秦风瞪着眼睛看向马向南:“夜猫子进宅,我的马大人,你又想干什么?这是军中,不得饮酒。” “您是陛下,当有特权,臣是文官,也没有领军务,自也不受军规约束!”马向南笑嘻嘻地道。“臣特地来给陛下贺喜的。” “喜从何来?”秦风笑问道,摆了摆手,转头对乐公公道:“乐公,去看看,有什么下酒菜,马公迢迢而来,怎么的也要招待一下。” “陛下如今就要将大片的领土从齐人手里抢回来了,这还不是喜么?”马向南笑着打开包袱,拿出数个陶罐,“不同风味的果酿,今年托老爷的福,丰收了。” “那些土地可还在齐人手里呢!”秦风大笑。 “陛下看中的东西,哪还能跑得了!”马向南笑着道:“如今陛下已经踩在了齐皇的脖子上,他不得不向您服软呐。我看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些领地就将回到大明的怀抱了。这还不值得喝几杯?” “托你吉言,好,那就喝几杯!”秦风大笑。 所谓的下酒菜,也不过就是军中常备的一些肉干,再就是几碟时新的小菜,马向南却是吃得津津有味。 “马公,还得珍惜身体才了,你这瘦得太厉害了一些。”秦风慢慢地喝着果酿,看着马向南,轻声道。 “陛下,臣现在的身体比以前什么时候都要好。”马向南用力地嚼着羊肉干,“就是现在读书读得少了,现在要是回到江南与那些大儒辩机的话,一定会被他们驳斥得体无完肤。” “读千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马公是务实的人,与那些读书读傻了的酸儒相比,岂不是自降身份?”秦风笑道。 “不错,陛下说得是。”马向南拍拍手,捧起面前的大碗,咕嘟咕嘟地将果酿一口喝干。“陛下,臣这次来,是请陛下能将第一条铁路,放到长阳郡去修。” 卟的一声,秦风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果酿全都喷了出来,喷得马向南一头一脸。 抹着脸上的果酿,马向南神色不变,“陛下,今年长阳丰收了,可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果子烂在树上,臣心里不好受呐。这条铁路如果能修成,长阳郡的这些困境便能迎刃而解。” “马公,你知道修一条铁路要多少钱吗?你知道供养这条铁路要多少人,多少钱吗?”秦风看着马向南,问道。“就在今天,金圣南与方大治还在我这里吵了一大架,就是因为钱的问题。” “不是朝廷出钱么?您成立了铁路署,不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么?”马向南反问道。 “谁告诉你是朝廷出钱的!”秦风哭笑不得,“朝廷是会补贴一部分,可也得朝廷有钱,更重要的还是地方掏钱,想法设法的吸收资金,马公,这个,你还是先别想了,这个钱,现在的长阳郡是万万掏不起的。而且长阳多山,道路险峻,轨道车还有很多的技术难关没有攻克,根本就不可能去长阳修,那必定是一笔蚀本的买卖。” 看着马向南鼓起的眼睛,秦风不得不跟这位老臣详详细细的介绍这里面包含的难题,还只说了一半,这位老倌已是脑袋摆得将货郎鼓,不等秦风再说,便自己打了退堂鼓。 “陛下,既然这件事办不成,那另一件事,您一定得支持我。”马向南道:“我要人,要大量的人丁来充实长阳郡,我哪里,还是缺人丁啊。” “你哪里不是已经移去了不少的蛮人了吗?” “不够啊,权首辅担心迁移太多的蛮人到了我们长阳郡后,这些家伙又往山里一钻跑得没影儿,所以到臣哪儿去的都是些老弱,虽然说在长阳郡,这些老弱也还是能做些事情,但总比不得壮男好。” “你让我去哪给你找壮男?大明其它郡治的百姓,都不会去你哪里吧?” 马向南嘿嘿笑着:“当然有。陛下,我可是听说陈志华那里,每天都能吸纳不少的秦人流民,这些人好啊,是极好的劳力。陛下,您下一道旨意,让那陈志华,给我也弄一些。” 第八百五十九章:老马要买流民 陈志华现在主政开平郡,军事政事一把抓,在抚远郡王贵卸去军职,转为文职之后,他是大明境内唯一的一个以武将身份兼任民生管理的官员了。 马向南所说的情况是真实存在的。开平郡一战,秦军大败,明军痛打落水狗,特别是当时宝清营衔尾急追,一直将败退的秦军赶进了青州郡内,秦将卢一定只能集中兵力稳守青州郡,后来虽然秦国太子马超亲赴开平,与秦风签定了城下之盟,明军退出了青州郡,但卢一定却仍然不赶分兵驻守青州各地。 原因很简单,并不是因为明军强大的军事压力,事实上,明军现在在开平郡没有多少军队了,仅仅保留了陈志华一个战营,宝清营也已经调往了永平郡。卢一定不愿意分兵的原因则是因为国内的政治压力。 卢一定担心,一旦分兵,自己统率的这最后三万余边军会被朝廷各个击败,采取收买等方法让边军分崩离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卢一定不认为自己还能活多久,作为邓氏的心腹将领,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必死无疑。 只有将军队紧紧地掌控在自己手中,自己才有发言权,更何况,现在戴叔伦正在筹划的事情,也需要卢一定紧握兵权,以便随时出动。 数万大军集中与青州郡城,相应的几乎所有的资源也向郡城集中,在卢一定屡次拒绝朝廷召他会雍都议事的旨意之后,朝廷对于边军的供应,也几乎完全断绝,一点仅仅足以保命的物资,也不过是担心这支军队铤而走险罢了。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卢一定只能依靠掠夺青州郡百姓来养活自己的这支军队,他甚至派出自己的亲信部队假扮土匪,深入到秦国境内抢劫掠夺,在秦境之内制造了大批的难民。 现在这些人都在向明境之内流动。 起初这种潮流还不太明显,但当明商开始大规模的进入秦境之后,这股风潮逐渐开始扩大,大量的百姓通过这些明国商人了解到明国的真实情况之后,这种往明国逃荒的潮流便愈演愈烈。 即便最后卢一定在边境开始设卡拦截,却也无法阻挡那些渴望新生活的秦人前赴后继,想尽各种办法逃往明国。 陈志华对于这种情况很是恼火。因为开平郡现在也是百废待兴,秦军撤之时,大规模的烧杀抢掠在开平郡内制造在了大量的无人区,百姓损失惨重,而现在,朝廷并没有多少财力支援开平郡的重建,所有的一切,都只能自力更生。大量秦人的涌入,使得他这一工作的难度,立时翻上了无数倍。 逃入明境之内的秦人,即便是在开平郡内被陈志华视为下等人,但他们的生活也比在秦境之内要好得多,毕竟在这里,官府还是会赈济的,就算官府不理会他们,但他们也不必再担心自己的财产被掠夺。陈志华再恨秦人,却也不敢将他们活活饿死,作为官僚世家,他深知御史的厉害,当然还有风评,清议对他的影响。 这些秦人在开平郡其实过得还是很凄惨,当然,这种凄惨是以人为参照标准的,在那些逃进来的秦人看来,只要不饿死,而且还能看到未来的希望,那就很好了。他们很满足。 秦人还在涌入,陈志华已经决定要关闭边境,不允许秦人再进入开平郡了。 “你的鼻子还很灵嘛!”秦风笑道:“呆在长阳郡,居然还对开平郡的事情如此清楚?陈志华在奏折之中只说到秦人大量涌入,可没有说到他已经应付不来了。” “他自然不会说。”马向南笑道:“其实我也是从长阳郡的商队那里知道的,您也知道,我们长阳郡如今也有那么几个商队跑秦境的。有人开价,五两银子一个人,可以从开平郡给我引入大量的流民。” “人口买卖?”秦风立即皱起了眉头,“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把这当做一个生意来做?” “陛下,其实也算不得买卖人口,那个商人当初跟我这么说是,我也是啐了他一脸的唾沫,当场就跟他翻脸了,可最后听了他的解释,也觉得还是蛮有道理的。”马向南摆手,道。 “哦,他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不成?”秦风冷笑。 “陛下,他说这些秦人现在身无长物,根本不可能长途跋涉到我长阳郡来,他负责给我弄人来,但这些人这么远的距离过来,路上可是要吃要喝的,这些全都要他负责,我跟他侃价侃到了三两银子一个。”马向南道:“这样的话,如果他能给我弄来一万人,我不过支付三万两银子而已,但只要他们在长阳扎下根来,他们便能源源不断地创造财富,陛下,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啊,我们既救这些人于苦难之中,让他们免于饿死,我们自己又增长了人口,而且又削弱了秦人的统治基础,臣觉得这是一件大好事啊!” “三两银子?那你有没有算过他们来后,你要给他们建房子,你要供应他们至少一年的生活物资,你要为他们提供必要的生产工具,这些加起来,可不是一个小数。”秦风道。 “长阳郡能支撑得住!”马向南道:“只不过我们在多过一年苦日子罢了,可再苦,又能比前两年苦吗?再苦,有陛下您刚刚草创太平城时比吗?他们来了,我当然也不会让他们干吃不干活,接下来是农闲期,他们可以以工代赈,我长阳郡要修路,要架桥,那样不需要大量的青壮劳力,我给他们饭吃,他们给我干活,陛下,明年您再去长阳巡视,长阳郡必然旧貌换新颜,比起现在,又要好上无数倍。”马向南道。 “看来你都计划好了,那还来找我干什么?直接去买人不就得了?”秦风笑了起来。 “必竟还是买人,说起来不太好听,再者,您如果不跟陈志华打招呼,那家伙肯定会作梗的。陛下,您跟那陈志华说,不要关闭边境,那边来多少秦人,我长阳郡便收多少。”马向南道。 “你既然有信心,又觉得能解决你长阳郡的大问题,那我何乐而不为,左右不过是一道旨意而已。”秦风笑道:“你回去就准备接受大量的秦国流民吧。” “其实已经在准备了,臣已经下令郡内各地开始建房子,每个村子都要准备接受秦人流民,当人到时,我要他们有现成的房子住。”马向南笑道。 “百姓们没有反对意见?”秦风笑问道:“你这可是慷他们之慨,要老百姓替这些人建房子,你长阳郡府有补贴吗?” “自然是有的,当然也是远远不够的,不过老臣这张脸,在长阳郡也还值几两银子的,自然也要算到成本中去。”马向南呵呵笑道。 秦风也大笑起来:“你这个家伙啊!行行,这件事情就这样办,但大量秦人进入长阳郡,你还是要注意一下与本地百姓之间的交融问题,你要说这里头一点问题也没有,我也是不信的。” “陛下,老臣正要跟您谈这个问题啊。吏部王老头儿居然要长阳郡与正阳郡大量的进行官员交流,把我得力的人一下子就要调走一小半啊,这要是以前,老臣这儿也没有什么问题,但现在大量的秦人流民要进来,可就有问题啦,我需要熟悉本地情况的官员坐镇,免得出乱子,要是正阳郡的那些呆瓜们进来,我还真怕出事儿。”马向南苦着脸,向秦风诉苦。 秦风先是一怔,然后伸出一根手指,点头马向南,“老马啊老马,原来你还在这儿等着我呢?我看你是舍不得你一手带出来的那些官员吧,王老爷子出这招,也是迫不得已,正阳郡的吏治改革虽然已经拉开了序幕,但正阳郡的那些人啊,他们多年形成的规矩,竟然一时难以破除,王老爷子这是想往这潭死水里扔进去几条鲶鱼,鼓捣起一些浪花出来,你带出来的那些官儿正合适,不仅仅是你哪里,沙阳郡,太平城等地,都有官员与正阳郡官员进行交流,这件事儿你不要跟我扯皮,按吏部的意思办。” “陛下,长阳郡情况特殊,能不能稍稍拖后一点,明年,明年臣一定放行。”马向南道。 “不行。既然引秦人入长阳郡是你想出来的招儿,那你就多多费心吧!”秦风大笑起来,看着马向南的那些苦瓜脸,心里倒是感到一阵阵的痛快,这家伙,一环套着一环,引着自己往他沟里跳呢。 “陛下,您这是要我这匹老牛拉重车啊,老臣的身子骨不好……”马向南叹息道。 “得得得,你先前还刚刚跟我吹嘘你身子骨好着呢!”秦风大笑,“这个时候再来苦肉计,已经不好使了。老马,你不要一门心思只盯着长阳郡,你也得放眼天下,为整个大明考量嘛!” “臣是长阳郡守!”马向南低声咕囔道。“算了,老臣不跟陛下争了,辛苦就辛苦一点吧。” “这才对嘛!”秦风笑道:“不能你老是占便宜,不付出吧,这些年,朝廷对你长阳郡可也不薄,光是太医署,都往你哪里倾斜了多少资源,太医署的成药坊,可大都都建在你长阳郡内。” 马向南听了这话却只是长吁短叹,老家伙这一次没有占到便宜,感到甚是遗憾。 第八百六十章:齐帝驾临 (说来很是惭愧,枪手是业余写作,平时工作也挺忙的,极少与书友互动,一年上头,难得去书评区看一看,转眼之间,马前卒也写了一年多了,今天在这里特意感谢一下所有的书友们,更要感谢江湖夜话01,天降财神2016.七号冲锋车,终点币,zhhykx,落幕的枭雄,飞侠2017,达流氓兔,老黑猪520,大柱辉等书友的一直以来的慷慨,谢谢你们。 ) 郭显成退守登县,他盼望着明军马上对登县展开进攻,现在他最渴望的就是战死在登县,这样,他还能获得一些死后的哀荣,而不是活着被皇帝捕拿下狱,如果在死之前,能给予明人更多的杀伤,陛下或者还能放过自己的家人。 可他的希望却注定是要落空的。明军虽然兵临城下,却并没有急于进攻,两支步兵战营插入登县胁部,骑兵更是长驱直入,眼下的登县,除了县城还在他的手里,其它地方,已尽皆归了明军所有。 虽然消息断绝,但郭显成能知道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益阳,武陵,桃园三郡本来就是齐人从前越手里夺来的,这数年之间,齐国并没有完全将其消化,相反,朝廷将这三地作为了掠夺资源的地方,百姓的赋税、劳役极重,反抗的声浪从来没有消失过。造反,暴乱,镇压,永远是这三郡的主题曲,过去有大量的郡兵驻扎在这三郡进行压制,情况还要好一些,可这一战,自己抽空了这三地的郡兵参战,并且把他们葬送在了丰县战场之上,当明军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他能想象得到这三地现在必然已经乱成了一团。 被压抑已久的这三地的反抗声浪必然会呈井喷式爆发,而明人,是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坐在城楼之上,遥望着远处明军的军营,又是一天过去了,明军仍然没有丝毫进攻的意思,他们大概是想将自己困死在登县县城之中吧。 他叹了一口气,现在的每一天,对于自己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夜色已深,郭显成提了一壶酒,坐在屋脊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整个县城,县城内黑漆漆内,除了军营,其它的地方基本上看不到灯火。城内当然在宵禁,除了军人,没有人能在天黑之后踏上街道,在郭显成看来,现在整个城内,处处都对齐人充满了恶意。 那些前越人似乎还是和以前一样恭恭敬敬,但他们的眼神却出卖了他们,那是一种嘲弄,是一种幸灾乐祸。 他长叹了一口气,一仰脖子,咕嘟咕嘟的拼命灌着酒,明人不会进攻,他也无法打出去,当明人围城之后,现在驻扎在外面的拓拔燕的骑兵也与自己失去了联系。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不过以拓拔燕的机灵,想来会在夹缝之中求得一条生路。 平日里喝上几坛也不见多少酒意的他,今天只不过喝了大半坛下去,已经有些醉意朦胧了,借酒浇愁,不过是愁上添愁而已。 他再一次举起了坛子,将嘴巴凑了上去。 手上突然一轻,酒坛子不翼而飞。竟是被人劈手夺去,已是半醺的郭显成大怒,“谁他妈找死?”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啪的一声脆响,脸上已经挨了一记清脆的耳光,将他从屋脊之上直抽了下去,重重的跌在地面之上。 下方,卫兵大哗,刀剑出鞘之声不绝于耳,但马上,一切却又尽数归于沉寂。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人,面对着警卫的士卒,这些黑衣人只是高高的举起了一面金牌,所有的士兵便立刻停下了脚步。 郭显成晕头转向的爬了起来,还没有站稳,又是啪的一声再挨一记耳光,将他抽得打着旋地跌翻在地。 郭显成大惊失色,他是九级高手,如果说第一次还是出其不意的话,但第二次他明明已经全神戒备了,但仍然被抽倒在地上。 这一次,他没有再爬起来,躺倒在地上,看向抽他的那个人。 他看清了那个站在月光之下高大的声影,须臾之间,他全身都颤抖了起来,一骨碌翻过身来,五体投地的跪在了地上,“罪臣郭显成,叩见陛下!” 随着郭显成趴伏在地上,院子里兵器落地的声音响成一片,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 曹天成背着手看着自己的这员大将,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一转身,拂袖进了屋内。几名黑衣人也紧跟着走了进去,屋外,只留下了曹辉一个人,看着跪倒在地上的郭显成,叹了一口气,“起来吧,郭将军,还跪在这里作什么,还不进去。” “曹大人!”郭显成抬头,颤声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陛下轻车简从,只带了数名护卫抵达这里,益阳,武陵,桃园三郡已经糜乱,到处都是乱兵,暴民,官府只能龟缩城内,被动防守,郭将军,这一败,大齐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了!”他痛心地摇着头,也走进了屋内。 郭显成慢慢地爬了起来,垂着头走进了屋里。 曹天成盯着自己曾经寄以重望的大将军,眼中满是怒火,郭显成的大败,使得整个齐国的战略遭受到重大打击,现在,昆凌关的楚军大举出兵,分兵两路分别由罗良,江涛统领,向齐国发动了猛攻,而曹辉从虎牢关带回的消息,肖锵也已经出兵,开始向横山之中的齐军发动猛攻,三国抗齐在十数年之后,因为这一场败仗,再一次重新出现在这片大陆之上,而这一次,与往日不同的是,三国都是大军出动,使得齐国不得不三面应战。 进了屋子的郭显成,跪在地上,以额触地,连头也不敢抬。 “知道朕为什么只带了这么几个人就到了这里吗?”曹天成低沉的声音在屋里回响,没有任何的感**彩,却有一股逼人的气势让屋内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等郭显成回答,他接着道:“因为朕抽不出更多的军队了。楚人开始大规模的进攻了,不仅是他们的东部边军,闵若英连他的火凤军都倾巢而出了,朕不得不派出龙镶军前去助战,堂堂大齐都城长安,现在只有五千龙镶军镇守。” “臣有罪!”郭显成颤声道。 “肖锵三万精锐出虎牢关,现在正在攻打横山之内我大齐的军寨,如果横山天险不能让我大齐与秦国所共有,则我们大齐将不得不在富饶的平原之上,时时刻刻担心劫掠成性的秦人从山里冲出来打劫,而我们却不知道该重点防守哪里。” “臣死罪!” 曹天成站了起来,显得有些烦燥:“你当然有罪,杀你十次头也不为过。郭显成,郭氏全族一百八十七口,在我离京之前,已经尽数下狱。” 郭显成浑身颤抖,“陛下,求陛下饶他们一命,一切都是罪臣之过,罪臣愿以死赎罪!” 曹天成重重一脚,将郭显成蹬翻在地,“以死赎罪,你赎得了吗?你的命能值几个钱?你全族的性命又值几个钱?” 倒在地上的郭显成泪流满面,翻身爬起来,再次恭恭敬敬的跪下,“陛下说得是,臣有罪,罪无可赫!” 曹天成重新坐了下来,眯起眼睛看着郭显成:“郭显成,从现在开始,你的一切官职,爵位都已经被剥夺了,但朕还是留你一命,给你一个机会。做好了无功,但能让你合族人活下来,再做不好,你会收到你全族人一百八七颗头颅,你过去为大秦立过不少功勋,把你的头颅与他们葬在一起,是我给你的最后恩典!” “谢陛下龙恩,谢陛下,臣一定会做好。”绝望之中出现一丝生机,郭显成又惊又喜,大声道。 “很好,现在,你就出发,去横山之中,我不会给你一兵一卒,你去哪里,给我将肖锵赶出横山去。”当的一声,一面金牌丢在郭显成的面前:“现在你不是大将军了,拿着朕的这面金牌,以士兵的身份,却给我指挥横山守军吧!没有援军,也不会有任何的支持,我只要看到结果。” “臣一定能收复横山所有军寨,并将肖锵赶出横山。”捡起金牌,郭显成用力点头:“陛下,我如离去,登县守军?” 他突然闭上了嘴,陛下来了,这里的军队自然归陛下统率,可是陛下难道就靠这点兵力来对付明人吗? “滚吧,早点滚到横山去,看到你,朕就生气,快点滚,免得朕改了主意宰了你!”曹天成冷哼道。 “谢陛下,臣马上启程!”郭显成小心收起金牌,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爬起来向外走去。曹辉紧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 “郭大将军,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如果你去横山再次失败,那神仙也救不了你和你的族人!”曹辉淡淡地道。 “多谢曹大人,活命之恩不敢言谢。”郭显成抱拳道。 “这也是陛下怜你多年功勋,虽说不给你一兵一卒,但我们在来你这里的途中,遇上了拓拔燕的三千骑兵,这三千骑兵还没有纳入兵册之中。陛下留给了你。”曹辉道,“望你体谅陛下的苦心,此去用心做事,为陛下解除一路敌人的烦忧。” 郭显成的眼中泛起泪花,在屋外,再一次的跪了下来,叩上一个响头。看着郭显成远去的背影,曹辉转身进了屋内:“陛下,郭显成知耻而后勇,此去横山,当能解陛下之忧。” “此去他背水一战,我倒不甚担心。肖锵此人,如果遇挫,必然退兵,他现在可不会与郭显成死扛。曹辉,你去秦风哪里吧,朕该与他谈一谈了。”曹天成淡淡地道。 “是,陛下!” 第八百六十一章:你掐住了老虎的脖子,但你不可能永远掐着 旭日初升,登仙湖上却还有一层蒙蒙的雾气未曾散尽,微风轻拂,层层鳞光由远及近,一**着一波自远处而来,及至岸边,轻触湖岸,发出波的一声轻响,小小的浪花反卷回去,将身后的鳞纹打得粉碎。 一个白衣人坐在湖边,正自聚精会神的垂钓,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登仙亭里,一个女子正跪坐在案几之前,红案铜炉小茶壶,热气蒸腾,竟然正在煮水准备烹茶。 登县县城之内,曹辉站在曹天成的跟前,轻声跟他说了登仙湖的情况。 “这么说来,秦风竟然只带了一名女子便去了登仙湖准备与我会面?”曹天成略感惊诧。 “是的,臣亲自去探查了,离他最近的是由明将于超统领的追风营,距离登仙湖也有五里之远。”曹辉道。 “也没有发现贺人屠与霍光的影子。”陶智海躬身道:“陛下,如果他们在一侧窥伺,绝难瞒过臣的耳目。” 曹天成微笑道:“秦风此子,虽然年轻,做事倒也大气得很,仅带一个不谙武道的女子便敢与我会晤,不错,很不错,也难怪几年时间他便有了如此气候,让朕也不得不离开长安来见他一见。很好,曹辉,你跟我去吧,他既然只带了一人,朕便也只带一人。” “陛下,臣……”听了曹天成的话,曹辉却是面露难色,踌躇不语。 曹天成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莫非那个女人便是让你念念不忘的那个王月瑶不成?” 曹辉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就是她,陛下。” 曹天成摇了摇头,“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去了,朕一人去会一会他。” “陛下,不安排警卫吗?”陶智海问道。 “怎么,你想让那秦风笑话朕小家子气吗?”曹天成看着陶智海,反问道。 陶智海低下头,不再说话。 曹天成袍袖一拂,径自转身而去。 “曹大人,当真不派警卫,你鬼影是不是已经做了准备?”陶智海看着身边神色有些迷茫的曹辉,这家伙神情很有些不对头。 曹辉摇了摇头,“不必了。” 看着曹辉有些落寞而去的背影,陶智海有些莫名所以。在他看来,即便是陛下现在身在登县县城之内,那也是深入虎穴了,明军大军压境,益阳,武陵,桃园三郡乱成一团,而能调动起来保护陛下的,居然是一群刚刚吃了大败仗的家伙,如果秦风生出什么坏心思,还真不好对付。 登仙湖畔,秦风手腕一紧,随着钓杆上扬,一尾鱼儿被拉出了湖面,甩在湖边草坪之上,被秦风捉住,取下钓钩,扔在一边的鱼蒌里。再次装上饵料,将鱼钩仍进了湖里,做完这一切,秦风转过头去,看向一侧的那片树林。 一个青袍人倒背着双手,从那里施施然的走了出来。看似极缓,实则极快,晃眼之间,他已经到了秦风身侧,看了一眼秦风身边的另一根钓杆,笑了笑,一撩袍子,坐在了秦风身侧,熟练的装铒,抖手扔出鱼线。 王月瑶捧着茶盘过来,上面两排放了数个碧绿的茶水,轻轻地放在两人中间的草地之上。曹天成转头看了一眼王月瑶,微微点头:“有劳王署长。” 王月瑶是大明商业署署长,更是大明财富的谛造者之一,曹天成自不以一般女子来看待她,是以称呼她的官职,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尊敬。 王月瑶微笑欠身,双手抱拳向曹天成行了一礼,转身轻轻走开,对方既然称呼她的官职,她便以官礼还之。 “我不太习惯在茶里面放上很多的东西一起煮,那味道太怪了,所以便只有清茶一杯,也不知陛下喝不喝得惯?”秦风两个手指头拈起一杯,向曹天成示意道。 曹天成眼睛看着湖面,手去伸了过去,拈起一杯茶,滋儿的一声喝干,闭眼咂巴片刻,点了点头:“先苦而后甘,不错,不错。就是微微有些涩意。” 秦风一笑:“新茶还没有出来呢,这是春上的收获。长阳郡种出来的,那里的茶树也好,茶农也好,当然比不得楚国江南出产,有些许不足,我也很满足了。” “楚国,嘿嘿!”曹天成将盘子里放在自己面前的几杯茶一一喝净,“你说得不错,自己家里的东西,喝起来总是有滋味一些儿。江南茶好,又以明前为胜,看来我得派人去取一些回来。” “只怕不容易!”秦风一抖手,又拉起一尾鱼儿,放进了鱼蒌里。 曹天成哈哈一笑。 秦风盯着湖面,“您把一条快要上钩的鱼儿吓跑啦。” “跑不了!”曹天成淡然道,手腕微抖,水下鱼钩刺响一声被拉直,哧的一声,追上了那尾刚刚被笑声吓得逃走的鱼儿,直接将其穿透,一缕血迹随着湖水泛出水面。随着曹天成抖腕收线,那枚鱼儿也被带出了湖面,重重的甩在草地之上。 “您作弊了!”秦风微微皱眉。 曹天成点了点头:“不错,我是作弊了,可作为大齐皇帝,有作弊的特权。” 秦风点了点头:“当今天下第一大国,的确有作弊的特权,可是也不是随时随地可以作弊的,比方说现在。因为小手段改变不了大局,您说对不对?” “你掐住了老虎的脖子,可是你不可能一直掐着。”曹天成将鱼儿拉到跟前,取下来,扔进了自己的那个鱼蒌。他点了点秦风身边的鱼蒌:“那些鱼儿为什么会在你的鱼蒌里,因为贪心,鱼儿贪心了,会变成人嘴里的食物,人如果太贪心,便有可能大祸临头。” “的确是金玉良言。”秦风哈哈一笑,随手提起鱼蒌,直接仍到了湖水里面,看着曹天成:“我不贪心,我只拿我该拿的,至少现在是这样。” “那现在,你觉得哪些是你该拿的呢?”曹天成问道。 “昭关!”秦风吐出两个字。 “昭关?”曹天成失笑道:“看起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贪心,整整三个郡,就凭你这几句话,你就想全拿回去?” “是!”秦风直截了当地道:“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属于我大明的,您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将越京城改名吗?因为还有三个郡在齐国手中,我保留越京城的名字,就是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还有三个郡没有拿回来呢!” “看起来你自觉得很有把握能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拿回这三个郡?”曹天成道。 “当然,这三个郡,现在于陛下而言,已是食之无肉,弃之有味,虽然有些舍不得,但陛下也明白,现在他们已经成了包袱。这数年的残酷压榨,这三郡已经被齐国榨得没有什么东西了,如果醒说还有的话,那也只是一桩接着一桩的暴乱和无穷的仇恨。先前陛下还有大军镇压,现在,您恐怕是力有未逮了吧?” “我是一个守财奴,宁肯他们烂在手里,也不愿意将他们送人。”曹天成呵呵笑道。“难不成你认为凭你现在手里的这些兵马,就能让我乖乖地拿出这些土地来不成?” “凭我的这些兵马,当然可以拿回来。”秦风耸耸肩,“因为您已经抽不出太多的兵马来对付我了,我听说,长安只剩下了五千龙镶军,看来这一次,楚人下了大本钱啊!陛下不会是想调一些郡兵来与我作战吧?我可不想我麾下的将军们立下太多的功劳,因为奖赏他们既要官职,又要银钱,我大明,很穷啊!能省则省呐!” “你的消息倒很灵通。”曹天成哼了一声。 “当然,楚国大军两路出击,连皇帝闵若英都御驾亲征了。肖锵也蠢蠢欲动,如果让秦军出了横山,想必您的头要更疼一些。陛下现在想必就已经很头痛了,所以才会到这里来。陛下如果不来,我还真有些吃不准,但您既然来了,我觉得拿回这三地,问题就不大啦。” 曹天成沉默片刻:“我付出了这么多,那么,我能得到什么呢?你能给我什么呢?” 秦风微笑道:“我可真没有什么可给您的,我只能说,到了昭关,我的兵马便也要好好的休息一下啦!” “我付出了这么多,自然需要一些回报,这个回报既然一时之间找你讨不回来,那自然得找别人讨回来。”曹天成冷笑道:“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那我大齐也不惮于与你恶战一场。虽然郡兵战斗力不如你的军队强,但我胜在人多啊,用人命来填也可以与你拼一拼,你觉得十个人换你一个人行不行,如果不行,我还可以再添一些。” “所以说,我和您才坐在了这里,我不想付出什么,但我可以帮您从别处讨一点什么回来以作为弥补。”秦风微笑道。 “你就不怕回家之后被你老婆一脚踢下床来!”曹天成冷哼道。 “所以这一段时间我决定不回越京城去了,先在外面逛荡一番,去昭关看看风景也不错啊!”秦风笑道。 “我现在真是后悔没有将你剿杀在萌芽之时啊!”看着秦风,曹天成看起来有些后悔。 “我听说一个伟大的人物,从来不会因为做过的事情而后悔,他只会向前看。”秦风淡淡地道。 第八百六十二章:王不见王 王月瑶坐在亭子内,有些好奇地看着湖边,两个内心深处都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彼此的人,却在哪里笑语焉焉的交谈着。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大,离得有些远的她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如果不明真情的人看到这一切,只当是两个好友在垂钓野趣,却不知道,这两个人的交谈结果将改变数个国家的人民的命运。当普通的老百姓还在懵懵懂懂勤扒若挣的时候,他们的命运却已被两个人在湖边一边钓鱼一边云淡风轻的给规划好了以后。 这让王月瑶有些感慨。 耳边响起咕嘟咕嘟的声音,低头看时,小火炉上的铜壶里的水已经沸腾了,王月瑶收起了自己伤风悲秋的心思,自己也不再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了,其实改变他们生活和命运的,不是也有自己一份吗? 从小火炉上提起铜壶,将沸腾的水冲进茶壶城,看着那片片茶叶在开水之中上下翻滚,舒展,原本清澈的水慢慢的变成了绿色,她放下水壶,拿起小茶壶,在手里轻轻地摇晃着。 一盏盏小茶杯里再一次被注满了香气四溢的茶水,在托盘中整齐的摆好,端起茶盘,走到了两人的身边,无声的放下。 曹天成这一次没有再一口吞干杯里的茶水,而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饮着,“知道我最后悔的是什么吗?”他问着秦风。 “最后悔的应当是没有趁我还很弱小的时候便将我铲除掉!”秦风笑道:“其实我现在也还很弱小,至少对于大齐来说是这样。” “你现在的确还很弱,但是想要收拾你,却会使我大齐伤筋动骨。”曹天成长叹一口气:“我可以想象到,在不远的将来,站在我的对面,成为我一统天下最大障碍的就是你,很可惜,我已经失去了将你灭杀在摇蓝里的机会,而这个失误,将会以我大齐无数将士们的性命来作为弥补。” “非常感谢您对我的评价,这是我极大的荣幸。”秦风道。 “接下来,我要去谋略楚国,而你,肯定是要吞下秦国,当这天下只剩下我们两个国家的时候,便是我们刀兵相见的时刻了。”曹天成笑道:“我很期待这一天。” 秦风端起茶杯,冲着曹天成举了举,“秦国已经是囊中之物,但您要谋夺楚国,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是不容易,而且有一天的风险,但风险大,收益自然也就很高。”曹天成微笑道:“以三郡之地,换来楚国,对我而言,是一桩赚了的生意。” “您就不担心亏本吗?” “有可能。不过我刚刚已经将有可能亏本的最大风险剔除在外了。”曹天成看着秦风:“秦国虽弱,却也不是一口便能吞下的,不吞下秦国,你又怎么又胆子向我挑衅呢?给你十年时间,或许你能把这件事情做完,而十年时间于我而言,也差不多够了。” “但愿如此,我很期待与您当面对决的那一天。”秦风笑道:“可惜无酒,不然当与您浮三大白。” “自然有酒。”曹天成伸手入怀,摸出两个皮囊,举手抛给秦风一个,“这是我大齐最好的酒,在你们国家,是喝不到的。” “大明初创,百废待兴,我们可没有那么多粮食酿酒,每一颗粮食都要拿去填饱人的肚子,平日里喝得,大都是果酿,严格说来,倒也真算不得酒。”秦风拔开塞子闻了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酒。” “自然是好酒,这是专供大齐宫廷的好酒,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喝到的。”曹天成道。 “您竟然连庆祝的酒都准备好了,看来对于我们的谈判成功是势在必得,我现在后悔价码开得低了,也许我再多要一点,你也会答应的。”秦风作出一副后悔状。 “做梦!”曹天成冷笑:“秦风,你很厉害,正如我所说,你现在掐着了老虎的脖子,但如果你太过份了,老虎还是会拼死一搏的。你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所以你不会越雷池一步。因为你很清楚你要的是什么,知道怎样才不会让我恼羞成怒。现在你让我很不爽,很不舒服,但还在我的忍受范围之内。” 秦风大笑:“可是您让我不爽了很多年,先是您在蛮人哪里做手脚,接着便是江浩坤,当这些代理人们一个个接近失败的时候,您甚至挽起胳膊亲自上阵了。” “因为我比你强,所以你即便不爽,也只能忍着。” “所以这一次我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即便您是一头狮子,我只是一头猎犬,但猎犬也是能给狮子致命伤害的。您小瞧了我,所以你不得不迎接失败。”秦风冷笑。“强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 “你说得不错,即便是对上兔子,狮子也该全力以赴,这一次的确是我轻敌了,所以我接受失败的结果,愿意给你相应的赔偿。但也就如此而已,我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吃了这一次亏,我一定会想法设法的报复回来,你做好准备了吗?” “时刻都在准备着。”秦风微笑着,“你给了我相应的赔偿,可是您将会获得更多。正如您所言,您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人,相比于楚国,明国现在还入不得您的法眼。” “不不不,从现在开始,我已经将你列为同楚国一样危险的敌人了。”曹天成连连摇头,“你比闵若英要危险得多,闵若英手握了一副好牌,却把他打烂了,你拿了一手烂牌,却一点一点将他做活了。三国抗齐,哈哈哈,你刻意营造出这样一种局面,只不过是要达到你自己的利益,此事过后,你在秦国,楚国,可就没有信誉可言了。” “秦国不足为虑。我不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就该烧高香了,至于楚国,此事过后,我不认为他们还有能力来威胁我,如果他们还有能力威胁我的话,那只能说明您又遭到了可耻的失败。”秦风不以为然地道:“这一战,我猜您的目的是要消灭掉楚国东部边军的主力,如果您真能做到这一点,那我想,楚国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来巴结我,而不是威胁我了。” 曹天成若有所思地看着秦风,“这么说来,如果楚国来巴结你,你会帮助他们是不是?” “当然。”秦风理所当然地道:“不过出兵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大明出产各种厉害的军械,我可以卖给他们啊!这是一笔不错的生意,我可以赚很多钱。” “我可以买吗?”曹天成问道。 “如果你打垮了楚人的东部边军,那我是绝不会买给您的,胜利者不需要改变嘛。如果不幸您与楚人打成了一个胶着的状态,我其实也愿意向您出售。”秦风笑咪咪地道。 “你真是一个无耻的家伙。”曹天成啐道。 “彼此彼此,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秦风淡然一笑:“我们坐在这个位子上,也不容许我们成为一个在道德之上洁白无暇的人。” “明人的武器的确不错,我听郭显成说了这一次战场之上的情景,新式的武器的确可以改变某一场战争的结果,但也只是他出现的第一次而已,接下来他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战争,最终靠的还是综合国力,再好的武器,也不可能改变这一点。”曹天成对于秦风不会卖给自己最新式的武器并不以为意:“一样武器出现了,即便你不卖给我们,大齐也有的是能工巧匠,就算时间用得长一些,我们终也会摸索出来的。” 秦风微笑着点点头:“我相信这一点。” 曹天成举起酒囊,如长鲸吸水,一口气喝干了囊中之酒,“不得不说,与你谈交易,也算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你我都是真小人,所以更能坦承相对,准备你的军械吧,过年之后,我想明人就会来找你的。” 秦风站了起来,亦是一口饮尽囊中之酒:“这样的交易,我希望能多来几次。” “王不见王,这是第一次,我想也是最后一次。”曹天成冷笑:“下一次见面,要么是你被囚车关着送到长安,要么便是我兵围越京城时。总之,我们不会再有平等相见的那一天了。” “我不会把您关进囚车里,如果我将来攻破了长安,我会下令让部下砍掉您的脑袋,因为这是对您最大的尊重。”秦风笑道。 曹天成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很好,很好。” 曹天成扬长而去,秦风负手而立,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王月瑶走到了他的身边,脸上满是喜色。 “陛下,不费一兵一卒收加益阳,武陵,桃园三郡,这是史上从未有过的赫赫武功啊!” 秦风摇摇头:“曹天成比我想象的更难对付,他已经对大明上心了,以前我们能有如此的成就,是因为他并没有将我们看在眼里,现在他将我们放在了一个对等的地位之上,于我们而言,以后的日子可也并不好过,他们一旦打垮了楚国的东部边军,矛头所指,就会是我们了。” “我们可不怕他。” “先做好自己,只有做好了自己,才谁也不惧怕,现在我们终于赢来了一段难得的喘息之机,让我们沉下心来,做好自己吧!”秦风道。 第八百六十三章:三年打造一支复仇之师 鲜碧松端着一碗稀粥,稀里哗啦的喝着,坐在他身边的兰永传看着碗里同样照得见人影子的粥,苦笑道:“撑不了几天啦!” 鲜碧松玩味地看着兰永传:“兰师,你其实可以离开的。 如果你想离开,我想他们是拦不住你的。” 兰永传摇摇头:“走不了的,我能感觉得到,霍光正在远处窥伺着我,如果我真敢离开的话,他只需要一队骑兵与他配合,就能把我拿下来。只有全军一起撤退,我才有机会。鲜将军,再不突围,可就真的没有机会啦。粮食已经没有了,看看我们碗里,都没有几颗米,士兵们的碗里可想而知。” “和兰师的担心一样,我要是敢突围的话,一定就会损失惨重,对方只怕更希望我突围呢,如果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说不定还能有一条生路。”鲜碧松摇头道。 “这是什么道理?对方说不准正在等着我们饿得连道也走不动的时候,再一举把我们拿下。”兰永传看着对方,奇怪地问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鲜碧松一口喝完了碗中的稀粥,抹了抹粘在胡须之上的汤水,接着道:“这仗打不起来了,现在明军对我们围而不打,只不过是在等待一个结果。” “什么结果?”兰永传问道。 “此时,我们大齐应当与明国开始谈判了。”鲜碧松道:“这场仗,本来我们大齐是想立威,是想让我们在经略楚国的时候,明人没有实力来捣乱,可事与愿违,我们输了,我们低估了明军的战斗力。” “是啊,的确低估了,可明军难道不会趁胜进攻,扩大战果吗?”兰永传问道。 鲜碧松笑道:“兰师,你专修武道,与政治并不精通,其实明人虽然赢了,但他们并不轻松,他们已经打了大半年的仗了,从西边一直打到东边,可以说已经是国疲兵懈了,弦崩得太紧,是会断的。明人不想再打,这从他们包围了我们,却再也没有发动最后致命一击之后,我就猜出来了。” “现在我们是他们手中的奇货,是可以用来讨价还价的筹码,如果把我们杀光了,除了激起齐人的怒火之外,他们不会有其它的收获,秦风是一个聪明的人,怎么会做这样的折本生意!” “也就是说,只要谈判完了,我们满足了他们的胃口,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兰永传道。 鲜碧松点了点头:“理论上是这样的。” “难怪这些天,我看你每过一天,便显得更沉稳了一些,原来是看透了明军的虚实。”兰永传笑道:“这么说来,我也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看透了明军的虚实?”鲜碧松却苦笑着摇摇头,“兰师,说实话,这是我军事生涯之中打得最惨的一场仗,也是输得心服口服的一场仗。兵力相当,我守他攻,最后失败的却是我。”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一次只要不死,下一场扳回来就是了。”兰永传安慰道。 “这一仗让我对明军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下一次再相遇的时候,我一定会扳回来的。如果我还有机会领军作战的话。”说到这里,鲜碧松却有些颓丧起来,“这一次大败,郭大将军首当其冲要负责,而我们这些领兵大将,也必然是逃不过的。陛下需要给国内一个交待,我们必然要为此负责。” “说起来,你还是守住了这里的防线,真要论罪,只怕曹格才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在右翼的失败,我们不会兵败如山倒。” “曹格是皇族,哪怕是远支,但也是皇族。” “陛下英明,必然不会见责将军。”兰永传想了想,道:“鲜将军,如果这一次我们能平安的回去,你也还能领军作战的话,我想在你军中呆一段时间。” “嗯,您不回南天门去?”鲜碧松奇怪地看着对方:“你是国之供奉,何必在军中受苦?” 兰永传摇摇头:“以前在宗门,在长安,真是坐井观天了,自以为到了宗师之境,天下大可去得,但这一战,才让我真正明白,宗师和宗师也是有差别的,霍光比我强吗?不,论起修为,他甚至还比我差一些,但在千军万马之中,他却能将我杀得狼狈不堪,这让我想起了明国的皇帝秦风,此人还是九级巅峰之时,便能搏杀邓朴,而现在,他已经晋级宗师,如果在战场之上碰上他,我能活下来么?” “兰师想多了,当时横甸之战,究竟是一个什么场面,谁也说不清,到底是秦风单独搏杀了邓朴,还是有人助拳,又有谁知道呢?现在还不是明人说了算。”鲜碧松道:“不过兰师想要留在军中,只要我还能领军,自然是欢迎之至。” “一定会的。明齐两国,终究会再次大战一场,我有的是机会再与霍光较量一番。”兰永传幽幽地道。 一匹快马如飞一般从远处驶来,到了近前,一名斥候翻身下马,脸上却是喜悦与不解交杂在一起。 “将军,明军抚远营突然撤走了,包围我们的明军突然露出了一块巨大的空档。”斥候咽了一口唾沫,道。 鲜碧松长吸了一口气,看着兰永传,“看来两国之间的协议已经达成,兰师,我们可以回家了。” “你猜得真准,鲜将军,我们现在就开拔吗?”兰永传有些佩服地看着鲜碧松。 “不,我们得精精神神的走。来人!”鲜碧松喝道。 一名军官从不远处奔了过来,“将军,有什么吩咐?” “去我的中军大营,那里还有粮食,够我们全军饱饱的吃一顿,今天晚饭,我们可以吃得饱饱的,再好好的睡一觉,明天,我们拔营回家。”鲜碧松大声道。 “是,将军!”军官先是一愣,接着露出狂喜的神色,原本以为这一次不是战死,就是当战俘,没有想到,现在还可以全须全尾的回家去。 “原来你还藏着一些粮食?”兰永传看着鲜碧松,喜道。 “一个将军,总是会藏着一些手段的,如果当我们稀粥都没得喝的时候,当那边一直都没有消息传过来的话,我会孤独一掷的。我的底线,原本是在这里再呆上三天。”鲜碧松笑道:“好了兰师,你也回去好好睡个觉吧,明天,我们回家。” 这一天的夜晚,整个齐军营地是快乐的,不仅仅是吃饱了饭,也因为上头已经传下了命令,明天,他们将回家,这一路,不会再有战争。 这一夜,鲜碧松也在自己的营帐之中迎来了一位大人物,曹辉。 “这么说来,这一次战败的责任,全部由郭将军担当了?”鲜碧松的心情有些沉重:“不全是郭将军的责任,是我们大齐太小看这个对手了。” “他的族人只是下狱,而他,陛下也给了他赎罪的机会,如果他能击败秦人,而且,我们在东部战线取得大胜的话,那郭显成还会有一个不错的下场,这两个地方,不管那一处战场出现了问题,郭显成就死定了。”曹辉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这个时候将郭显成调去对付秦人,本来也是让他避开风头浪尖。我们需要一场大胜,来忘记这一场惨败。” “我们付出了什么代价?”鲜碧松问道。 “益阳,武陵,桃园三个郡,昭关以北,再也不是我们的了。”曹辉道。 咚的一声,鲜碧松重重的一拳砸在桌面之上,满脸皆是悲愤之色。“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将这些地方再一次夺回来。” “你会有这个机会的。”曹辉道:“陛下已经传旨,剥夺了你的爵位,但保留了你的军职,这一次便由你指挥全军撤退,鲜碧松,这一次的撤退,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走了之,而是要边战边退。” “边战边退?”鲜碧松一怔。 “对,边战边退!我们必须要让楚人知道,我们与明军还在交战。”曹辉道。 鲜碧松顿时明白了过来,但同时也知道,一口巨大的锅也扛在了自己的背上,丢失益阳三郡的黑锅,将由自己来扛着。先前曹辉所说的不仅仅是郭显成的下场,只怕也是自己的。 “陛下不会让你们吃亏的,这一点你要明白。”曹辉道。 鲜碧松点了点头:“只要于国有利,鲜某个人荣辱不值一提。” “你明白就好。陛下已经决定在常宁郡设立总督,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而你就是第一任常宁总督,目的只有一个,筹备对明战事。陛下给你三年时间,在常宁建起一支新军,要钱给钱,要军械给军械,三年时间,足够你打造一支足以比美明军的队伍了吧,陛下希望,由你这个经历了这场战事,深知明军底细的将军,来谛造一支不输于龙镶军的新式部队。”曹辉道。 “臣叩谢陛下赐予我这个机会。三年时间,如果臣不能打造一支复仇之师,臣自取头颅,让人送去长安。”鲜碧松转身向着长安的方向,单膝跪地,大声道。 第八百六十四章:战后治理 齐军前脚撤出登县县城,明军后脚便接收了这座在前越时代就丢掉的城市,登县与丰县比邻而望,在战前,这里同样也是繁华无比,是齐明商贸往来的重要据点之一,与丰县被完全打烂不同,登县却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但是市面之上却同样萧条。登县是齐商聚集的所在,齐军战败,聚集在这里的齐商也在惶恐不安之中随着齐军一同退走,昔日热闹无比的登县立时变得冷冷清清,一家家商铺关门歇业,大量的商品被遗留在店铺之里,商人们没有能力将他们运走,与这些货物比起来,他们更看重性命。那些东西,只能便宜明人了。 登县原住民们出同样不知所措,在齐人的统治之下,他们已经足足过了四年。登县与丰县虽然相邻,但一个属于益阳,一个属于沙阳。与益阳,武陵,桃园三郡其它地方的原住民不同的是,登县的百姓还是过得不错的,因为明齐商贸的大规模交易,登县百姓过得还算不错,农业在这里并不占主要地位,商业才是这个县的主要命脉。 现在又换了大老板,百姓们不知道自己以后怎么办?他们只能紧紧地关闭家门,被动地等待着自己命运的又一次重大转折。 秦风很忙,对他而言,战争已经结束了,但战后的一系列事情,却让他更加忙碌。 首辅权云再一次离开了越京城,随着大批物资辎重抵达了登县。 “皇后可还安好?”看着风尘仆仆的权云,秦风问道。 权云微笑道:“陛下,离开越京城的时候,臣曾去叩见娘娘,但娘娘没有见臣,臣连大门都没有踏进去,看起来,娘娘不太高兴。” 秦风微微一滞,闵若兮有理由不高兴,因为自己这一次算计的是楚国,在这一次的明齐交易之中,楚国无疑是最大的牺牲品,如果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设想来发展的话,这个冬天过后,强大的楚国东部边军不说尽数折翼,只怕也要所剩无几,楚国东部边军一旦被打垮,面对齐人的强大军队,楚国从此就再也没有了进攻的实力,只能转入被动的防守,换而言之,楚国失去的不仅是争霸天下的能力,而且从此以后只怕会一夜三惊,要时时刻刻担心齐人的进攻了。 “兮儿她……”秦风欲言又止。 “陛下不必担心!”权云摇头道:“娘娘出身皇家,这样的事情,其实娘娘早有心理准备,娘娘是大明的皇后,不再是楚国的公主,这一点,娘娘心中也是清楚的,一时不快,那也是人之常情。” 秦风摸着自己很有几天没有刮的下巴,下巴上已经长出了密密的硬茬茬的胡须,“看来我得再晚一些回越京城去,回去得早了,兮儿气儿还没有消,只怕我得睡书房。” 权云笑笑,这是大王的宫闺秘事,自己就不必发言了。 在那里自怨自艾了几句,秦风迅速调整了心情,“过年之前,昭关以北,便将尽数回到我们的手中,但从现在鹰巢收集到的情报来看,益阳,武陵,桃园三郡的情况相当的不乐观。这三郡在数年之间,被齐人压榨得太狠,百姓可以说是家无余粮,暴乱四起,现在齐人干脆撒手不管了,这使得暴乱进一步的升级,首辅,这是一个乱摊子呢!齐人最狠的是,居然要将这三地的士绅尽数迁入齐地,不管愿不愿意,都得跟着他们的军队一齐撤退,这些人一走,这三郡可就真得就再也不剩下什么了。” “是坏事,却也是好事。”权云拈须微笑道:“陛下,我们大明最擅长的就是在一片废墟之上重建家园,你不是也说过吗,一张白纸之上更容易作画。这些士绅走了,带走了大量的财富,但他们带不走土地,山川,河流,他们这一走,我们可就顺理成章的将这些地方收归国有。相对这些,那些士绅带走的财富算得了什么?” 秦风笑了起来:“首辅说得不错,长阳当初是什么光景,我们不是也扛过来了么?这三郡,总不会比长阳更差。首辅,说说你的想法吧?” “陛下,三地之策,第一桩便是平乱。这是军队的事情,老臣就不多言了,不过这必须得以雷霆手段迅速镇压,一个人抢了第一次之后,食髓而知味,再让他们放下屠刀可就难了,对这些暴民,不必怜惜,必须要彻底性的解决掉,只有让这三郡平静下来,接下来才谈得上治理之策。” 秦风点点头:“你说得对,回头我会与小猫与吴岭谈谈这个问题。” 听了秦风的话,权云道:“陛下已经决定由吴岭驻守昭关了吗?” “小猫将要接替霍光任兵部尚书,吴岭是一个合适的人选来镇守昭关。” “此人名声可不大好,杀性太重。”权云微微皱眉,“民间清议,朝廷官声,对他可都没有什么好评。” “我要的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将军,不是一个好好先生。首辅,接下来我们终于要正面齐国的挑战了,我需要这样一位将军来替我镇守昭关,为大明赢得更多的重建时间。再说了,吴岭此人之名,可止小儿夜啼,你不觉得对于益阳三郡之地的现状,他非常的合适吗?”秦风笑着反问。 “军事,老臣只有建议之权,陛下自可一言决之。”权云笑着摇摇头道:“臣来说说接下来三郡的治理。战后第一桩大事,便是封赏。军队这一次立下大功,不论是在对秦还是在对齐之战中,正是军队的奋勇作战,才为我们赢得了现在的大好局面,那么封赏便须得从重从快,要让军人感到他们的奋斗,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这一次,臣不准备拿出现钱来犒赏,臣准备给这些军人们赏地。” “就在益阳三郡?”秦风立即明白了权云的用意。 “不错。”权云重重的点点头:“益阳,武陵,桃园三地,随着大量士绅被齐人带走,齐人的苛政,暴乱的频发,使得这三地人丁遭受到了严重的损失,我们需要补足这里的丁口,有了人,才会有发展。而这三地初入大明辖下,要说什么忠诚度,恐怕一时之间是不能指望的。那些人才会对我们大明忠心耿耿矢志不渝呢,自然是我们的军队。” “将士兵们的军功折算成土地封赏给他们,这些军人的家属们就会到这三地来居住,他们便会成为我们大明在这三地统治的基本盘。有了这些人,这三郡将会迅速的融入大明治下。” “如果有的军人家属不愿意背井离乡来到这三郡之地呢?”秦风问道。 “陛下,重赏之下不怕他们不动心,这些军人,在大明治下虽然也有土地,但并不多,这一次臣可是准备下血本,不怕他们不动心,而且益阳,武陵,桃园三地的地地可也肥沃不输正阳啊,您还怕他们不动心吗?这些土地是不能买卖的,他们可以父传子,子传孙,但就是不能买卖。” “这是一个好办法。”秦风笑道。 “其二,陛下,臣请求你准备修建的轨道车改变原先的计划,第一条铁轨车从丰县出发,贯穿益阳,武陵,桃园三郡,直抵昭关,一来,这三地都是平原之地,修建的成本将会大幅度降低,二来,一旦修成,这将是一条重要的战略之路,如果我们与齐人发生战事,有这条路在,我们的物资、军人,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昭关之下,这是军事之上的。而是民政之上,三地现在民生疲敝,我们需要以工代赈,让这三地的百姓用他们的劳力来换饭吃。修建轨道车,需要大量的人力,这三地的流民,将能很好的完成这份工作,这将使我们节约大量的成本。更重要的是,有了饭吃,那些暴乱的人,将会很快失去动力,凭着劳力能吃到饭,谁又会提着脑袋去干没本钱的买卖?有此一条,再加上军队的大力剿匪,我相信益阳,武陵,桃园三郡将很快恢复平静。”权云道。 “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不过滋事体大,下去之后你会同铁路署还有方大治金圣南一起会商,拿出一个策略来。”秦风道。 “是,陛下。第三条,便是官员了。一个好的官员能带给一方福祉,而一个不合格的官员,却能遗害一方。这是老臣与吏部会商之后,拿出来的这三地的官员名单,请陛下审阅,陛下审批之后,政事堂便会签署下发,这些官员也将随着军队的前进,一地一地的接手这些地方的民生管理了。” 从权云手中接过厚厚的一叠名单,秦风并没有细看,粗粗的扫了一几眼,突然惊讶地问道:“首辅,这里头居然还有不少官员年龄如此之小,瞧这个,竟然还只有十六岁,居然还让他治理一县之地,这,这有些匪夷所思了吧?” 权云哈哈一笑:“陛下,这些都是京师大学堂里的高材生啊!” 第八百六十五章:一篇大文章 秦风不置可否,“首辅,一县之令乃是亲民官,这样一个娃娃官员,只怕难以服众,更难以处理那些综错复杂的关系,我虽然也是十六岁便入伍,但那是军队,关系相对简单,在军中,拳头大些自然有道理,如果能带着大家打几场胜仗,威望也自然就上来了。 但这亲民官?” “陛下,这也是无奈之举。”权云坚持道:“我宁可让这些娃娃官员,宁可为他们很有可能犯下的错误买单,也不愿意用那些陈年老吏,成长是需要过程的,现在三郡初回,正是最容易治理的时候,我相信,在雪亮的军刀之下,这些年轻的官员,做起事来会很容易。只要他们中有两三成能做好事,那就是我大明之福,他们将是以后的国之栋梁,陛下,就这三地现在的情况,即便出了错,又还能差到哪里去呢?老臣和王吏部商量过了,会一直盯着他们,随时纠正他们。如果实在不成材,再换人。” 秦风摊摊手:“既然首辅你和王老都对京师大学堂出来的学生有如此的信心,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希望他们能做好这份工作吧。” “陛下,京师大学堂的学生,可不是仅仅在学堂里闭门苦读,一年之中,倒有一半时间在外头历练,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一点,老臣和王吏部是有心得的。光读书是读不出干练的官员的。”权云笑道。 “这点我倒是赞成。那就这样办吧!”秦风提起笔来,在奏折之上龙飞凤舞的签上自己的大名:“廷发吧!” “多谢陛下的信任。”权云站起身来,躬身行了一礼,“陛下,臣先告退。” 权云刚刚离去,秦风只是伸了一个懒腰,喝了几口水,便又迎来了第二波,兵部尚书霍光和磐石营统领小猫章孝正。 霍光笑得很开心,秦风已经提前与他勾通过,他背负了两年的兵部尚书之职,终于可以卸下了。对于他而言,这个官职不是荣耀和权势,而是一种负担。 “霍兄,看你喜气洋洋的模样,是不是要请我喝几杯才好?”秦风笑着打趣道。 “没有问题啊,等回到越京城,天上人间,我请你逍遥三天,不过陛下你敢去吗?”霍光大笑。 “那还是算了!”秦风哼了一声:“兮儿现在正在京城生闷气,不开心,权云临走之时去叩见,楞是没让人进门,我正准备打算在外头避避风头再回去呢,免得回去撞在她气头上收拾我。” “谁能想到,我们英明圣武的皇帝陛下,居然也是一个后院葡萄架子经常会倒的人物,说出去会有人相信吗?”霍光大笑着看向小猫。 小猫微笑不语,规规矩矩的坐在哪里。 看到小猫的模样,秦风在心中微叹了一口气,随着自己在这个位子上坐得越久,自己与兄弟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是越来越远了,最早让秦风察觉到的马猴,接着便是秦风,和尚上一次大闹之后被自己关了一阵子,出来之后,也如同换了一个人,现在,无拘无束的还喊自己老大的也只有那个还在越京城里养伤的野狗了。 “小猫,霍兄想必也已经与你透过气儿了,我准备让你接手兵部尚书一职,刘兴文任兵部侍郎,你有什么想法没有?”秦风问道。 “陛下,不管臣在哪里,臣都会竭尽全力把事情做到最好。我只怕自己能力有所不及。辜负了陛下的期望。”小猫拱手道。 “兵部尚书不同于别的职位,交给别人我怎么能放心?这个位子统管大明所有将校的晋升,士兵的训练,军队的调度,物资的配发,以前我还需要你冲锋陷阵,只能让霍兄来坐这个位子,生生地将霍兄耽搁了两年,现在,我们终于缓过气儿来了,我的手下,也只有你能担起这个担子来,至于说能力,哈哈,难道我做这个皇帝便很有能力吗?坐在这个位子上,你的眼光自然会与当一个将军不同,经验是靠时间堆砌起来的,只要多多历练,你自然能做好这份工作。”秦风道。 “对于小猫,我还是有信心的,不像我,坐在这个位子上,当真就只能当一个泥菩萨,小猫,你当上了兵部尚书,才能真正的让兵部发挥出他的作用来。”霍光拍拍小猫的肩膀,道。 “这个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我已经写好了旨意交给了权云,不日就会正式公布。”秦风挥挥手,算是将这事儿彻底定了下来:“关于这次军队封赏的问题,首辅说了一个想法,他不准备拿出银钱来。” 小猫眉头一皱,“陛下,这不行吧,大军打了胜仗,自当封赏,军官可以用升迁来激励,但士兵们却在盼着赏银。这可是士兵们勇猛作战的一大动力。而且据我所知,现在朝廷并不缺这点钱吧。” “理是这个理儿。”秦风大笑:“不过钱也的确是缺的,大明现在到处都需要用钱,钱再多也不够用。霍兄,看看我们的小猫,已经站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考虑问题了。” “首辅提出的是一个什么章程?”小猫问道。 “赏地!”秦风道:“将赏银折算成土地,甚至可以上浮几成来赏给有功士卒。而这些封赏的土地,就在益阳,武陵,桃园三郡之地。” 小猫恍然大悟:“以军属来充实这三群之地,加快这三地融入大明的速度。” “瞧瞧,瞧瞧,我才起了一个头,你就想到了因果,你还担心自己没有能力担任这个职位,我看你是绰绰有余嘛!”秦风大笑起来:“就是这个道理。小猫啊,我们大明招兵,是不招独子独丁的,也就是说,士兵们家里都是有兄弟的,给他们封赏土地,便是让他们重新立一份家业,我想所有人应当还是满意的。” “土地是民之根本,用土地来抵赏银钱,应当没有什么问题。”小猫道。 “但是这些土地是不能买卖的。”秦风强调道。 “理当如此!这是功业田,如果允许买卖,朝廷充实这三郡的本意不免要大打折扣。”小猫道。 “这是一事,第二件事,便是我们要充新规划一下我们的军队了。我先说一个章程,你下去之后好好想想,做一个详细的章程出来交付廷议。”秦风道。 “请陛下示下。”小猫道。 “我准备将战营划分战区,由战区统一指挥,这样你辖下的兵部,只需要管好战区长官就好,这样可以将更多的精力用在军队的建设和后备力量的储备之上。设立武陵战区,行辕设在昭关,由吴岭任大将军,统辖磐石,猎豹,洪水,猛虎,撼山,抚远,以及新成立的骑兵营。武陵战区主要针对的是齐国。” “设立开平战区,行辕设在开平郡,由陈志华任大将军,统辖宝清,巨木,追风以及重建之后的厚土,这个战区主要针对的秦国。” “设立中央战区,行辕设在正阳郡,由野狗任大将军,统辖苍狼,锐金,矿工,我准备在中央战区之内再新建一个骑兵营。” “越京城内设近卫军,以马猴为大将军,统辖烈火敢死营以及越京城门军,当然,越京城门军要重新整编,我不希望他们只是一个看门护院的,我需要他们成为像烈火敢死营一样的冠绝全军的军队。” “陛下,霹雳营呢?你好像忘了他们?” “没忘。”秦风微笑道:“他们,就做为一个特殊的存在,由兵部直接管辖,霹雳营先给他们一万人的编制。” “这就是两个标准战营的规模了。”小猫道。 “现在我不想刺激楚人。”秦风微笑道上。 小猫点了点头。 “另外,全国的郡兵这一次要进行彻底的整顿,优秀的补充进战营,其余的尽数解甲归田,转为预备役。他们可以携带除弓弩之外的武器返乡,每年发给一定的补贴,回到乡里,他们可以充当治安官,也可以担负起训练民兵的义务,和平之时,他们可以是农民,是商人,是地主,是渔民,国家需要他们作战的时候,我希望他们拿起武器,就能重新组建成一支支军队。这是一大难点,也是接下来你兵部的一项重要任务。” “藏兵于民?”小猫有些惊讶。 “对,藏兵于民。不仅是他们,还有那些退役的士兵,我们都允许他们带着武器,盔甲返乡。”秦风道。“现在我们还供养不起一支庞大的军队,只能采取这样的策略,小猫,这是一篇大文章,做好了,我们便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兵源。” “的确如此,历朝历代,都是防民胜于防川,像陛下您这样竟然想藏兵于民的想法,可是亘古未有,这件事,需要好好推敲每个细节,要做到万无一失。” “你怕他们造反么?”秦风一笑:“前越之时,防备百姓如此之严,顺天军还不是照样揭竿而起,几乎打烂了半个越国。我相信,只要我们让百姓有饭吃,日子越过越好,就不会有人造我的反。” “陛下圣明。” 第八百六十六章:新的骑兵营 李小丫升官了。 作为追风营中最为拉风的,立下赫赫战功的他,被任命为大明第二个骑兵营的统领。 “老子终于熬出头了。”捧着盖着大王印玺的旨意,李小丫翻来覆去的看个没够,从宣读旨意的乐公公的兵部的一名官员离去之后,他的嘴巴就没有合拢过。 他有理由高兴。 李小丫是越京城人,家中豪富,不但是有着大量土地的地主,更有一个庞大的商队,不过这些与他却关系不大,因为他的母亲不过是他的父亲在一次酒后性之所至宠幸过的一个丫头,而且长得并不漂亮。 但就是这一次的意外,便有了李小丫。在他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 老头子虽然不喜欢李小丫的母亲,但对于李小丫倒也不错,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平日里用度倒也不缺,少时的李小丫没有读什么书,每日里与一帮猪朋狗友纵马熬鹰,为祸乡里,除了练就了一身好骑术,学问,那是一概没有的。 直到大了,他才真正明白过了,自己的母亲是个丫头就没有什么见识,而大奶奶如此安排就完全是没安好心,当两个哥哥一个接管了家里的土地庄院,一个掌管了商队,而他却啥也没有的时候,才有些醒悟过来。 可是他啥也不会,当然啥也干不了。本来只要不缺钱花,他也不甚在意,但一次家庭纠纷之后,当他看到自己的母亲被大奶奶毫不留情地鞭鞑,羞辱之后,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母亲在这个家中连大奶奶身边的那些大丫头地位也不如。 而自己已经被大奶奶从小便有心培养成了一个草包,有朝一日老爹不在了,只怕自己的苦日子才开始。 发现了这一点,愤怒之极的他终于醒悟过来,可是他啥也不会,除了一身骑术和武力。刚好那个时候越京城头变幻大王旗,越灭明兴,当追风营开始建立,并招兵买马的时候,李小丫奋而投军,他觉得自己除了在军中能搏得一个出路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他当然不叫李小丫,这个名字是他自取的。时刻提醒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小丫头,如今还在李家受苦,还在大奶奶面前站规矩,动不动还会挨鞭子,受斥骂。 李家对于李小丫的从军不置可否,除了他的母亲泪水涟涟之外,其余的人却都是暗喜,最好这家伙死在战场之上就最妙了。 李小丫要是死了,家产自然就少了一个争夺者,因为他毕竟还是这个家得到老头子承认的儿子,就算少分家产,但也不可能一点也不分,要是他死了,这一份自然就不用分了,而更妙的是,他家要是有一个人战死了,那可是为国尽忠,大门之上可是会挂牌匾的,这种牌匾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没什么用处,但对于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李小丫的骑术和见识,对于当时人才极度缺乏的骑兵营来说,可是一个宝贝,纵算他在家人眼中一个草包,但毕竟出身大户人家,所见所闻比起普通人来讲,还是不在一个档次上的。这样的家伙一进训练营,自然立刻就表现出了高人一头的风采来。 从一个小兵干起,当他走出训练营的时候,便已经是一个百人队的队长,四年下来,他从一个小兵走到了骑兵统领的位置。 骑兵统领将军已经是大明第一流的武将了。 在追风营中,李小丫虽然步步升迁,但他却从来没有向家里透露过半点风声,而家里也并不关心这个草包,在他们看来,这家伙的运气倒是很好,四年下来居然还活着,也就如此而已。 李小丫对这个家里唯有有感情的便是自己的母亲了,但给母亲的信中,也不会谈及自己的升迁,只会告诉自己的母亲,他还活着,如此而已。 昨天你对我爱搭不理,今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这一次自己不仅升了官,还因为战功,赏赐了数百亩土地。地点就在益阳,等一切安定下来之后,自己就可以将母亲从那个家里接出来,在益阳安家落户,成家立业,让自己那个受了一辈子气的母亲也过一过大奶奶的瘾。 李小丫喜中带泪。看着自己的亲兵,他挥舞着委任状,大声吼道:“兄弟们,记好了,我真名叫李明风。” 一个亲兵咳嗽了一声,“将军,委任状上,您的姓名可是李小丫。” 这个名字,曾经让李小丫在骑兵营的同僚们笑话了好久。 听了这话,李小丫楞了楞,捧着委任状仔细瞧了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兵部的兵册之上,还就真叫李小丫。 “这不叫事儿。等忙完了这一阵子,我就打报告,将名字改过来。”他笑嘻嘻地道。“现在,我们去找于将军,我要筹建新的骑兵营,可离不开于将军的支持。” 兴致勃勃的李小丫兴冲冲地到了于超的中军大营。但他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于超已经做好了分家的准备。 “四个校尉,我已经按照兵部的吩咐给你准备好了。”于超笑咪咪地看着李小丫,“你麾下的一千骑兵你可以带走五百个。当然,战马我已经给你备好了三千匹。剩下的,你就得等着上头给你重新配备了,不过你的这个骑兵营新建,三千匹战马我想已经足够了。” “五百人?”李小丫楞怔怔地看着于超:“于将军,这,这怎么行?您怎么的也得给我两千人,让我将架子搭起来吧。五百人我能干啥?咱追风营现在可有五千人马呢。” 从新兵营里走出来的李小丫当然清楚,练出一个合格的骑兵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情,当初他可是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的。 “两千人?兄弟,你没有搞错吧?”于超哈哈大笑,“兵部说得很清楚,只是让我给你配备足够的军官,可没有说给你足够的人马。让你带走五百人,那可是我看在咱们兄弟一场一齐拼杀了好几年的份儿上了。” “于将军,接下来我还要随军向昭关进发,五百人够我干啥的啊!”李小丫痛苦万分,于超这是抓住了上头命令之中的漏洞坑自己呢。追风营是于超的心血所在,要在他身上剜肉他自然不乐意,可五百人,也太少了一些。 “兄弟,接下来这仗是怎么回事,你我都心里清楚,有个屁的大仗打,你了不起就是追追溃兵啊,剿剿暴民啊,要那么多成熟的骑兵干啥,正好,给你一个练兵的机会。”于超搂着李小丫的肩膀,奸笑着:“我可不同啊,这一次我马上要率兵去开平郡了,接下来咱们要收拾秦人,我才是真没有时间练兵啊,当然得多带些人去,你总不能看着哥哥我去了那头吃败仗吧!” 李小丫气得呼呼的,却没话说,于超是他的上司,对他一直以来那可真是没话说,哪怕现在自己与他成了平起平坐的统领将军,可在军中,自己曾是他的部下,自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个关系,自己一辈子也别想改变,在他面前,自己就只有站着的份儿,听着的份儿。 “别吹胡子瞪眼了,马,物资,军械,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于超知道自己能吃定这个家伙,谁让他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呢。“马上带着你的人去接手这些东西,既然新的骑兵营已经正式成立了,你就不要赖在我的追风营了,赶紧的,另立营帐,我觉得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招兵。喏喏,你手下四个校尉我可给你准备好了,都是跟你熟识的好朋友,怎么样,我于超够义气吧!对了,你的骑兵营营名想好了没有?要不要我跟你想一个?” “已经报备了,我的骑兵营叫疾风!”李小丫有气没力地道。 五百骑兵,三千匹战马,四个光杆校尉,大明第二支骑兵部队,便这样凄凄惨惨地成立了,在李小丫看来这是凄惨到了极点,但在于超看来,比起他当年,那可是好得太多了。当时自己筹建追风营的时候,别说三千匹战马了,连一千匹都没有凑齐。 至于招兵,在益阳可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这里有的是没饭吃的家伙,只要给他们一碗饱饭吃,保管要多少人有多少人,当然,如何将这些人训练成合格的骑兵,那就是李小丫的事情了,当初自己练骑兵的时候,那些家伙不也是连马也不会骑吗?像李小丫这样的家伙,可是少之又少。对齐战役已经基本结束,接下来应当有几年的平静期,在这边已经没有什么搞头了,这一次陛下将自己的追风营派去了开平战区,实在是大合于超心意啊,下一步肯定是要搞秦国的事情了,在哪里,才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呢。秦国边军铁骑已经被灭了,但他们还有雷霆军啊。那可是皇室的亲兵部队,再把他们也搞掉,才会有成就感啊。 看着李小丫怏怏而去的背影,于超摸着下巴笑咪咪地,小样儿的,居然想从我这儿挖一大块肉去,真是美的你。 第八百六十七章:路 谈 权云回去了,三郡即将归来,无数的麻烦也会接锺而来,他得一项一项去解决。 小猫和刘兴文也回去了,一个兵部尚书,一个兵部侍郎都是新官上任,他们要去熟悉自己的属官,熟悉自己的政务,战争即将结束,接下来的抚恤,整军,自然也是没有轻松日子过的。 他们忙,作为皇帝的秦风自然也会更忙,但他现在却很心虚,有些不敢回去面对闵若兮。那怕权云,小猫等人都是不以为然,站在大明的立场,秦风没有丝毫做错的地方,在他们看来,闵若兮作为大明的皇后娘娘,立场自然也要放在大明之上。 但秦风却不这么想,也许闵若兮不会说什么,但哪怕只是一个难受的眼神,就会让秦风心软。他自嘲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所以现在还是避避风头,过一阵子再回越京城去。 打发了麾下的重臣先回越京城处理政务,他却打着去视察水师的旗号,一溜烟的奔着长阳去了。 蒙山道路崎岖难行,如果不是太平城送来的最新的马车,秦风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坐马车的。这种新制造听马车,安装了减震系统,铁制的轮觳上抱裹着以牛皮为外壳的软填充物,这将马车的颠簸降到了最低,使得坐马车,成为了一种长途旅行中的享受。当然,这种马车的造价也不是一般人能问津的。 献给皇帝陛下的马车,自然是豪华之极的。不说内里的装饰,单是其宽敞,就足以秒杀一切,马车里现在坐了秦风,霍光还有长阳郡守马向南,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乐公公,仍然有着充裕的地方。 感受着马车的颠簸,秦风看着马向南:“老马啊,上一次我去你长阳,就是这一段路没有修好,怎么过了这么长时间,你这段路还没有修好呢,幸好这一次是换了最新的马车,要是以前的那种,你这把老骨头,非得被颠散架不可。” “陛下,说起这段路就让我来气儿啊!”马向南臭着一张脸,不停的敲着面前的小桌,“方大治恁的小气啊。我们长阳郡向外的大路就只剩下蒙山这一段了,可我们没钱了,这蒙山,不是有一半在他沙阳郡内吗?我就求着他在修他们哪一半的时候,帮着把我们这边的一半儿一并打通罗,可这个混帐,不但不帮着我修,竟然连自己境内的那一半儿也不修了,他私下里还说,急着要用这条路的是我们长阳郡,不是他们沙阳郡,拖上一带时间,长阳郡自己就修了,把我个气的。” 秦风哈哈一笑:“老马,他说得也很有道理啊!你长阳郡对这条路的需求,的确要比他沙阳郡更迫切啊,你长阳郡不差这一点钱吧!”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陛下,我们长阳郡,那是百废待兴啊,这两年日子是好过了一点,可也没有闲钱啊!他们沙阳郡不同啊,他们是最早归于陛下您治下的,是最早享受到太平军恩泽的地方,他们先富起来了,现在谁不知道沙阳郡富得流油,不但粮食满仓,商业更是发达。这得益于什么,难道不是陛下的恩泽吗?先富起来的地方,要帮着贫穷落后的地方,这是陛下亲口说得吧?他方大治如此小气,如此斤斤计较,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期望,老臣正准备参他一本呢!”方向南气啉啉地道。 秦风与霍光相视而笑,各郡郡守之间,为了本地的利益,相争是很正常的事情,沙阳相对于其它郡,的确是要富有的多,但方大治的心也大得多,这位年轻的郡守,致力于要让沙阳郡变成一个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皆有所养的大明的一个模范郡治,要想做到这些,那非得有大量的银钱支撑不可。而且在秦风看来,方大治在目前还做得不错,沙阳郡内,养老院,幼教院,学堂遍布,即便是小小的乡村,也能听到朗朗的读书之声,一片盛世风华的景象。 方大治是有心问鼎大明文臣之首的,想要做到这一点,自然得拿出赫赫政绩出来。而且他又是商人家庭出身,精明过人,看准了马向南会熬不过他,自然乐得拖着。 “老马,你这一次跑去跟我说要修轨道车进长阳,也是打着国库里的主意吧?”秦风笑道:“瞧瞧眼前的蒙山,轨道车怎么过去?没有长时间的技术积累,攻关,你长阳郡想也别想。” 马向南哼哼道:“反正我是看着方大治不顺眼,陛下,我可听说他是您重点考察的下任首辅人选,老马我第一个强烈反对,这样一个没有大局观的人真做了首辅,那绝非大明之福。” “老马啊老马,你可真是的!”秦风点着对方的鼻子:“在哪座山上唱那首歌,在其位便谋其政,方大治现在坐在沙阳郡守的位子上,自然得为沙阳郡着想,如果有一天他真坐到了首辅的位子上,他的眼光自然要放到全国来,屁股决定脑袋,就拿你来说,是一心想着为长阳谋福利呢,还是现在就想着要兼济天下呢?” 马向南脑袋摆得你货郎鼓:“陛下,老臣就只有一郡之才,兼济天下是干不好的,老臣现在就想着把长阳治理得能跟沙阳正阳比一比就很满足了。等老臣那天干不动了,陛下赏老臣一个清贵的官儿去享福就很心满意足了。” 外头响起了轻轻的敲击之声,乐公公轻轻拉开一扇小窗,窗外马猴的脑袋冒了出来,“陛下,是吴大将军的奏报,还有鹰巢的报告。” 乐公公从马猴手里接过厚厚的一叠奏章,冲着马猴点点头,又将小窗关上。然后才将奏章双手呈给秦风。 秦风翻看着吴岭的奏章,将看完的随手递给身边的霍光,霍光却是摆摆手,“陛下,现在我不是兵部尚书,只是一介供奉,这些军国大事,我就不看了。不过陛下愿意说给我听,倒是无妨的。” 秦风一笑,“你倒是脱身得快,看来早就巴望着这一天了吧。” “那是,高官厚禄于我而言,只会是羁衅。” 秦风点了点头:“吴岭在奏章中说,一切很顺利,现在齐**队节节后退,他指挥下的部队正紧随着齐人的脚步,一地一地的收复失地。” “嗯,这是新任益阳郡守的奏报,称郡内民生凋蔽,紧跟军队接手的官员们面对的几乎都是一究二白的局面,有的连个官衙都没有,齐人虽然是撤退了,但临走之时,破坏得也很彻底啊,除了难民,几乎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更可虑的是,境内流民暴乱,几乎天天都在发生,而且有些还是有组织的,手中居然还有武器,齐人在给我们制造麻烦呢!” “齐人居心叵测,当真可恶!”马向南恨恨地道。 “意料之中耳。”秦风笑道:“这也是拖慢我们前进速度的一个办法。还有给我们后期的治理也带来很大的麻烦,要让这些饥民吃饱肚子,再将他们安顿下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的确!”马向南深有感触,“当初为了让长阳人能吃上饭,不致于饿死,我可真是遭了不少罪啊!” “自古打江山容易,治江山难嘛。”秦风将这些奏章扔到桌上,又拿起了鹰巢的报告,扫了一眼,却是咦了一声。 “曹格居然自杀了!” “曹格自杀?”霍光也有些吃惊,“这是为什么?” “此人是皇族,自有他的骄傲,这一次在磨盘山,他的他的部下所有的骄傲都被吴岭所熬的稀粥所击垮,此人被释放之后羞愧难当,竟然在晋见齐帝的时候自杀了。曹天成很是震怒啊,跟着曹格的那几千活下的部属,被尽数贬为了罪军,发往了横山。”秦风道。 霍光嘿了一声:“看来曹天成对于郭显成还真是不错,这几千罪军入了横山,为了翻身,只怕会拼死作战,肖锵这一次麻烦大了。” “肖锵麻烦大不大与我们无关,不过这家伙心思根本就不在对齐作战之上,就算吃亏,也伤不着根本。”秦风淡淡地道:“不过曹格这一死,曹天成那家伙肯定要把帐算在我们头上了。” “还怕他怎的?”霍光眼睛一横。 “当然不怕,左右将来是要刀兵相见的。”秦风笑道。 又翻了几页,突然大笑起来,“李小丫这家伙,这一次是有麻烦了,嗯,也让我看看,这个我们新提拔起来的骑兵将军,到底有几分能耐。霍兄,你可能不知道吧,这个李小丫的家族,说起来在越京城中还是赫赫有名的家族呢,不过他是丫头所生,一向不受待见。嗯,乐公,回去之后,你记得给李家送一封表彰去,我来盖大印,感谢一下李家为我们培养了一个不错的骑兵将军嘛,当然,得是这个李小丫站住脚跟,给我把这个疾风营拉起来再说。” 乐公公忍住笑,“陛下,奴才记着了。” 第八百六十八章:再进长阳郡 听完了于超收拾李小丫的手段,霍光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于超也太不顾大局了吧,我可是记得小猫跟于超说过,要帮助李小丫把疾风营的架子搭起来,这五百士卒,四个校尉,未免太少了一些。 疾风营恐怕短时间内难以形成战斗力。” 秦风却有些不以为然。 “霍兄,你虽然当了几年的兵部尚书,但对于下头还是不太了解啊。于超虽然有些小气,但却也是情理之中,追风营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其感情非一般可比,如果要分一半出去的话,心疼肚疼也是理所当然。使点小手段,也是可以原谅的。要是换成我,也照样这样干。从大的方面来说,于超如此做也无可厚非,李小丫这方面在短时间内没有什么仗可打,最多的事情,恐怕就是剿匪,平乱,而这一过程,也正好是李小丫筹建疾风营的最好时机,在这种烈度不大的战争之中,对于疾风营的成长,还是很有好处的。有五百骑兵为核心,也差不多了。当时追风营是两年成军,第三个年头,便拉出了一支战斗力强大的部队。现在疾风营不缺战马,只不过缺人而已,可现在益阳三郡,最不缺的就是人了,这就看李小丫如何操作了。如果他手段恰当,脑子机灵,两到三年时间,应当能建成一支不比追风营差的骑兵部队出来。” 一边的马向南道,“陛下说得对,但我还有一点不成熟的想法,我觉得啊,一名高级将领,不适合长期带一支部队,因为时间一长,极易让士兵只知这位将领而不知有朝廷,有皇上,很容易就让这支军队事实上成为这名将军的私军,这对于朝廷的稳定,国家的安全,都是很不合适的。不说别的,就拿楚国来说,程务本经营东部边军二十余年,便使东部边军只知程务本,后来程务本去职,东部边军震动,战斗力下降不少。而当时的西军左立行,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这倒是实话。”秦风点了点头:“我当时在西军之中,便只认左帅,至于皇帝,于我而言,那是离得太远了。” “陛下,防微知著,大明不能出现这种情况。”马向南郑重其事地道。 “我明白马公的意思。但一个个战营的将领是不能随便调换的。每个战营的作战风格,都与带他们的将领有着密切的关系,而战营是我们大明最基本的作战单位,而为了避免这种状况的出现,我准备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让这些战营经常性的调防,从东到西,或者到南,到北,不让他们在一个大将军的麾下任职,这样,便可以杜绝他们抱团的现象出现。第二嘛,统管大军的大将军,也会在一定的时间之后,调换他们的战区。”秦风道。 “这是一个办法。”马向南笑道:“看来我是白担心了,陛下心中早有成算。” 秦风微微一笑。 “陛下,现在三位统带大军的三位大将军,吴岭狠,对敌冷酷无情,用他来对付齐人,理所应当,陈志华才能过人,随他父亲力抗秦国多年,对秦国的情况比所有人都熟悉,这两人在能力之上都足以担挡大将军一职,但在我看来,更重要中部战区的大将军一职,野狗才能不足吧?中部战区,这可是国之中枢所在啊!”霍光道。 秦风笑而不语,马向南也是嘿嘿直笑,半晌,马向南才笑着对霍光道:“霍兄,你不当这个兵部尚书,专心武道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这与我专心武道不当官有什么关系?”霍光有些恼怒。 “因为您啊,实在是不适合当官。”马向南微笑道:“正因为中部战区是国之中枢所在啊,大明最精锐的部队,也都布置在中部战区,矿工营,苍狼营,锐金营,烈火敢死营,这是我们大明的脊梁,其地位便相当于齐国的龙镶,楚国的火凤,秦国的雷霆,所以这个战区的大将军,重要的不是能力,而是忠心,能让陛下放心的将部队的指挥权交给他。真正到了作战之时,这支部队的实际指挥权,实则上是在陛下手中的。” 霍光呆了半晌,才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之间,马车的行驶已经平稳了许多,一边的乐公公看着车内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便出声打破了有些尴尬的局面。 “陛下,已经出了蒙山了,已经走了小半天,也到了饭点了,不若休息一下,让士兵们埋锅造饭,也让战马休息一下吧!” “好,既然已经出了蒙山,我也要看看我们马公这段时间的成就。”秦风点头道。 “陛下,我们长阳郡,什么时候都是经得起陛下的视察的。”马向南笑着打开了车门,第一时间跳了下去。 命令传下去,随行的烈火敢死营立即开始扎营,片刻之前,前后的斥候就已经得到命令,而中军开始布置防卫,道路旁的一片空地,转眼之间便变成了一片防御森严的营地。 与一般的部队扎营时就地取材不同,敢死营的马队之中,夹带着不少的马车,扎营所用的栅栏等防御器材都是清一色的铁制,大锤挥舞,极短的时间内,便构建完成。 秦风作为武学宗师,其实倒并不需要这样的防御,不过这是一支军队最基本的一个作战能力,烈火敢死营并不是单纯的一支皇家卫队,对于兵力不足的明国而言,他们是一支随时准备上战场的中坚力量,这些军队之中的常规战术手段,对于他们而言,也是必须熟练掌握的。 空气中传来着浓烈的烟火气息,两边的农田里,不再有葱绿的庄稼,金黄色的庄稼杆平铺在地里,耕作的百姓将他们点燃,伴随着阵阵烟气,熊熊的燃烧着,大火熄灭之后,土地之上便铺满了灰黑色的余烬。 更有一些地方,有老农操持着耕具,在一头头黄牛,水牛坑哧吭哧的喘气之中翻耕着土地,将已经冷却的这些余烬埋藏在土层之下。 “陛下,这些收获过后的庄稼杆烧过之后,便是来年最好的肥料,现在只是浅耕,将他们埋在土下发腐乱,发酵,到了明年开春春播之时,再进行一次深耕,便能让土地肥沃如故。”马向南兴致勃勃的介绍道。 “光靠这个恐怕还是不行吧?”秦风感兴趣地道。 “当然,当然。”马向南连连点头:“陛下怎么对这些农事还了解得如此之深,这只是手段之一,还有其它的沤肥手段啊,最主要的就是率畜粪便和收集来的腐叶沤肥了。” 秦风得意地笑道:“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吗?早年我在安阳城驻扎之时,便见过那里的百姓沤肥种地,安阳,那也是楚国在西境最重要的粮食产区啊,不然秦国干嘛一门心思的要去那里打劫!” “等这阵子忙完,便算是真正进入农闲时期了,到了那时,老臣还得动员所有的长阳郡民来造房子。”马向南道:“估计到了入冬之时,从开平那边便会有大量的秦国流民过来,没有房子,冬天可是熬不过去的。我们需要准备好房子,粮食,让这些流民第一时间便体会到我们大明的温暖,然后安安心心的住下来为我们大明创造财富。” “这恐怕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秦风道。 “是不少。我向太平银行贷款了一百万两银子。又向昌隆贷了五十万两银子。”马向南道。 “苏灿就这么容易贷给你?”秦风笑道:“长阳可是一个穷郡。他就不怕你还不起?” “长阳虽穷,那也是大明的治下,也是陛下的子民。”马向南道:“老臣以长阳郡今后五年的财赋收入作为担保,再加上老臣这张老脸,哈哈,苏灿还是蛮知情识趣的,利息收得很低。至于昌隆嘛,是他们自己找上门来的。反正我我缺钱嘛,有人主动来给你送钱,自然是巴不得的。” “昌隆是看中了你用长阳财赋作担保,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你要真还不起了,他们会去找朝廷讨要的。”秦风笑道:“昌隆的当家人很有眼光嘛。” “怎么可能还不起?”马向南不屑以顾,“陛下,长阳虽然不以粮食为主,但如今长阳果品已经在大明打响了名号,鲜果,果脯,那就是质量的保证,果酿更是行销全大明,药品种植初见成效,成药坊已经成了大明的药品基地,每年的财赋收入那是稳稳的,现在我就是缺人,还有大量田地抛荒啊,男丁少,妇孺多,种粮辛苦,妇孺难以承担大量的工作,等到长阳郡有了足够的人丁,您瞧着吧,我粮食也不用再从外购进,到了那时,我倒要看看方大治的嘴脸。” “看来你对方大治怨念颇深啊!”秦风大笑:“不就是一条路吗?” “现在我还要从沙阳进口粮食,不得不看他的脸色,最多两年,我长阳便能自给自足了,陛下,长阳还有宝清港呢!”马向南笑咪咪地道。“这可是一张王牌,现在臣正在谋划一件大事,如果成功,长阳必将一飞冲天。” 第八百六十九章:海事 谋划一件大事?秦风有些疑惑地看着马向南。 马向南得意地笑着,“陛下,臣自幼束发读书,最爱的却是读史,对于大唐帝国鼎盛时期那万国来朝的大气势那是向往得很啊!可后来帝国衰落,禁海锁国,过去那勃蓬的商路,就此断绝了。” 秦风一惊,“海贸?” “当然就是海贸!”马向南眉飞色舞:“我看过的书上曾经说过,海贸,那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啊!陛下,宝清过去虽是军港,但也不是不能变成民港的。即便不行,我长阳郡也可以在赚钱之后,在宝清另寻一处地方修建港口。我已经通过过去的一些老关系,联系了江南的一些商人,大家都很有兴趣啊!” 秦风笑了笑:“海贸的确是一个很赚钱的生意。但是老马,你不会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海贸衰落以至于完全断绝吧!” “还不是因为后来唐皇昏庸,封海锁国的?”马向南愤愤地道。 “这件事,我当初听左帅也谈起过。”秦风叹了一口气:“海贸是一块大肥肉,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吃上嘴的。大唐鼎盛时期,的确万国来朝,海贸繁盛,可那是建立在大唐帝国四处出击无敌天下的水师队伍之上的。但凡想在海贸这块大肥肉之上咬一口的,都被大唐水师将脑袋挂在桅杆之上晒太阳了。” 马向南一滞,他只想着钱了,可没有想着这条路上的艰辛。“也不见得就有这么危险吧?” “不是不见得,而是肯定!”秦风摇头道:“我想这样明显的一条财路,不会没有人想做,但为什么现在没有人做了?这一定是用血和性命累积出来的经验。” “可据我所知,不论是齐国,还是楚国,都还是有海外的货物进来的,价格奇高啊!”马向南道。 “不用问,卖这些东西的人,肯定他们自己就是海盗。”秦风笑道:“老马啊,你想要开海贸,必须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我们大明有一支强大的水师队伍能够震慑四方,能够将所有觊觎我们财货的家伙的脑袋也挂在桅杆之上晒太阳才行。可现在,我们有吗?” “宝清船厂!”马向南道。 秦风大笑:“现在我们的宝清船厂下水了几条船?有多少水兵?形成战力了没有?如果这些都没有的话,你出海那就不是赚钱,而是送命。” “陛下,我觉得,我们现在是时候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师了,不说到时候能水陆两路夹攻齐国,更可以用来开海贸啊!”马向南急吼吼地道。 “建一支水师,岂是那么容易的!”秦风笑着摇头道:“这可比练一支骑兵更难,都说骑兵是烧钱货,水师那才是烧钱如流水呢!好了好了,老马,我知道你的心思了,你也别想一口吃成一个胖子,海贸的事情,咱们暂时还不能惦记,你啊,还是好好的种你的果树,药材,粮食,先让你治下的百姓吃饱肚子,穿得暖和,过些年头,咱们再来商量发财的事情吧!” 马向南有些郁闷地点点头:“陛下,我知道了。您说这一晃眼,洛一水陈慈他们也出去好几年了,怎么就没有一个信儿呢?要是有他们的消息,咱们在外头也就有了一个点,这生意也就做得起来了。” 秦风失笑道:“你啊,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他们出海,说句实话,那是九死一生的一条路,就算站住了脚,一时之间,又怎么会有消息传回来?” “水师,水师!”马向南哼哼着:“陛下,从楚国挖来的那个水师将领几个月前已经被鹰巢接到了长阳郡,家眷就安置在长阳郡内,这事儿您知道吧?” “我知道啊,这一次去宝清,就是想见见他,鹰巢那边的报告,一起过来了近一百人,已经都通过了他们的审核,确认没有问题。”秦风笑道。 “看来长阳郡还得咬咬牙,多给宝清倾斜一点了,不然这水师啥时候能建立起来!”马向南若有所思地道。 秦风摇摇头,这老头有一股执拗劲儿,不过没有自己的命令,海贸就开不了,他也懒得再跟这老儿罗嗦了。现在,自己委实没有精力来考虑海贸的事情,陆上的事情都还没有理清呢! 笃笃的声音响起,外头乐公公敲响了马车门,“陛下,膳食已经备好了,是在马车中用膳还是在外头用?” “外头吧,在里面坐了这么长时间,也有些憋闷了。”秦风看着马向南道:“走吧,下去透透气,喝几杯去去乏?” “喝几杯!”马向南连连点头。 三人下了马车,外头乐公公已经铺好了毡毯,毯子之上早已准备好了饭食,仍然是军中的风格,一个个粗瓷大碗里装满了各类食物,与一边的士兵们并没有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这一处,多了一坛子酒。 其实乐公公早就觉得这实在是有失皇家风范,越京城的皇宫之中,原本有的是精美豪奢的餐具,即便秦风曾大笔一挥,将其中的绝大部分划到了天上人间,让紫萝拿着这些皇家范的东西去赚那些冤大头的钱了,但宫中仍然有不少,以乐公公的意见,陛下出行,这些东西,就得备上一套。 不过秦风不干,在他看来,与士兵们呆在一起的时候,就得与士兵们同吃同住,同甘共苦,这样才能更让士兵归心。 在这些方面,乐公公是拗不过秦风的,现在越京城中的皇宫,已经被划出了大部分归了朝廷的各部衙门,在乐公公看来,现在皇帝陛下住着的地方,比起某些豪奢大户们还不如呢!以前宫中宫女太监上千人,现在倒好,宫女倒还有百来个,但太监却着实只剩下了几十个,而且还都是老得没法干活儿的。 所幸的是皇帝一家简单的很,除了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外,便只有一个小王子一个小公主再无其它人了。 如果以后皇宫里再多几个主子,这些人可怎么支应啊?在乐公公看来,随着大明的国势蒸蒸日上,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当然,他可不会在脸上露出一丝半分,皇后娘娘可不是吃素的,乐公公甚至在私下里还听说过皇后娘娘甚至都不想再生孩子了,这在乐公公看来是不敢想象的,皇家那个不是希望子孙繁盛的,现在只有一根独苗算什么? 也许再过一些年,外头的那些朝臣们也不会干的,却慢慢等着看吧! 端起碗来的秦风,却发现在他们曾经走过的路上,烈火敢死营已经设立了路卡,将这一段道路完全封闭了起来,而此时,在另一头,居然已经聚集了不少的马车和行人,此刻正或站或坐,眼巴巴地看着这边。 “这是商队?”秦风转头问正走过来的马猴,“看着不太像啊,穿着破破烂烂,有老有少的,倒像是逃荒的!怎么一回事?” 马猴干咳了一声,看了一眼马向南,道:“陛下,不是商队,更不是逃荒的,末将仔细问过了这支队伍领头的,他们是马郡守的人。” “什么?我的人?”马向南指着自己的鼻子,莫名其妙。 “马郡守,领头的拿着您长阳郡守府发放的关防,上头盖着您的大印呢!”马猴忍着笑,“那些衣衫破烂像叫花子的人,是他从秦国弄来的流民。” “好啊,老马,可真有你的,你这是先斩后奏啊!”秦风一听就明白了过来,“你先前巴巴地跑到登县去跟我说要秦国的流民,要我下令让陈志华给你弄人来,原来你早就开始在干这件事了。” 马向南也反映了过来,看着秦风,干笑道:“陛下,事儿是有这个事儿,可我也没有想到他们手脚会有这么快啊!这就把人弄过来啦,马将军,你去把那个领头的叫过来,我问问是怎么一回事!” 秦风冷笑:“能不快吗?这世人还有比贩卖人口更赚钱的生意吗?恐怕他们都没花本钱。你不是跟我说花五两银子买一个人吗?” “不不不,壮年汉子才五两银子,其它的不值这么多钱!”马向南连连摆手,看到秦风脸色不善,立时捂住了嘴巴。秦风当年草创太平城的时候,就是靠着难民起家的,见多了难民各种凄惨景象,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卖儿卖女的行为。 秦风挥了挥手:“把那个领头的叫来。” 马猴听了秦风的话,立刻一溜烟儿的奔着卡口跑去,转眼之间,手里便拖着一个胖乎乎的家伙跑了过来,那人跑不快,几乎是被马猴拎在手中双脚悬空奔过来的。 胖乎乎的商人被马猴这么一个全副武装的家伙拎着一路过来,本来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但一看见马向南,脸上立时露出喜色。 “马公,马公,您要的人小人给您弄来了。”他大声呼喊道。 马向南尴尬地看了一眼秦风,“大胆,陛下面前也敢如此放肆,还不跪下叩见大明皇帝陛下!” 胖乎乎的商人一听这话,双腿立时就软了,吧唧一声便向地下出溜而去,马猴眼急手快,又一把将他薅了起来。 “参…参见…参见陛下!”商人上下牙齿交击,格格作响。 第八百七十章:流民 在这个商人面前,秦风却没有什么架子,温和地看着这个快要软成一瘫肉泥的家伙,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陛下,草民贱名叫孟辉。 ” “嗯,孟辉。你是做什么营生的,不会是专门贩卖人口的吧?” 听到秦风的问话,胖商人孟辉脸如死灰,大明律例,严禁贩卖人口,违律当斩。“不不不,陛下,草民本来是做成水果生意的,今年自长阳郡往外贩卖水果,偶然,偶然听说了长阳郡想要流民,草民……” 孟辉翻眼看了一下马向南,嗫嚅着却又说不下去了。 秦风微笑道:“你见到了马郡守,他跟你说,只要你弄来秦国流民,他就全数买下是不是?” 孟辉的头垂得可低,却不说话了。 “好啦好啦,你不用担心了,大明律例,不许贩卖人口,那是针对我大明子民而言,秦国流民,不在我大明律例保护之下。”看着对方要死不活的样子,秦风挥了挥手,替他解脱道。 一听这话,孟辉本来死灰死灰的脸上,立即泛起一阵红晕,“陛下圣明!” 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马向南见不得这家伙这副模样,不耐烦地道:“行了,孟老板,现在那些秦人日子过得惨得很,你将他们弄过来,是让他们能继续活命,从秦国到我大明,这些人是一跤跌到了蜜罐罐里,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这一次,你弄来了多少?” 孟辉连连点头:“马郡守,按照您的吩咐,这一次草民给您弄来的都是有一技之长的匠人,这是第一批,连带家属,一共两百多人呢。草民的伙计,还在哪边寻找这样的人,以后还能弄到更多。” “匠人?”秦风一听这话,倒是来了精神,不管在哪个国家,匠人可都是受到严格管控的,不大可能让他们随意流动,秦国现在已经乱到了这个地步了么?“你在哪里弄到这些人的?” “陛下,主要还是青州郡。”孟辉道:“现在那里是民不聊生,百姓为了有一口饭吃,那时我所不用其极,草民到哪里弄人,一窝蜂的便来了,任着草民挑呢!很多人只要有一口饭吃便愿跟着草民走。” 马向南一听,不由眉开眼笑:“这么说来,你弄这些人,没花啥钱啊?”、 孟辉是商人,自然是精明之极,听到马向南这话里的意思,当即便变了颜色:“郡守大人,弄这些人,的确是没花钱,可是,可是这一路从青州郡过来,他们的吃喝拉撒可都是草民提供的,这些花费可也不少啊!” “马郡守不会少你一文钱!”秦风打断了对方的话,“你给朕说说青州郡的情况,想来像你这样的人,对那里的情势一定是打探得很清楚的。” “陛下圣明。青州虽乱,但还是有驻军守着关口的,要将这些人弄出来,便非得打通关节不可,所以臣在那边也交了一些朋友,都是秦国边军中的一些小军官,臣塞给他们银子还有一些物资,他们便让我将这些人弄出来了。对哪边的情形约摸出知道了一些。”孟辉恭敬地道。 秦风笑道:“大约这些打通关节的银钱,肯定也是要算到成本里去了!” 孟辉有些尴尬。 “好了,能理解,说说那边的情况吧!” “秦国,好像内部出大问题了,草民听说,边军现在的大将军卢一定,几次三番拒绝秦皇的召见,赖在青州郡不走,所以秦廷已经停了给边军的粮饷补给,几万边军呢,卢一定想要稳定他们,就不得不拼命地搜刮青州百姓,草民还听到一些很隐秘的事情,卢一定甚至派出军队假扮盗匪,去临近的州郡抢劫。反正现在秦国内部,不仅仅是青州郡,靠近青州郡的几个郡治也是一样,乱成一团,到处都是流民。” 秦风与霍光,马向南对视了一眼,秦国国内居然已经乱成了这个样子了吗?卢一定这是在铤而走险,而他之所以敢这么做,只怕并不是毫无所峙的。看起来那个戴叔伦的工作,非常有成效啊,卢一定现在强自撑着,一定在等待着一个变局,而这个变局,只可能是在肖锵身上。也就是说,秦国距离内战,现在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这些人你送到这里,便算你送到了。马郡守就在这里收人了。”秦风看着对方道:“先前马郡守有一点说得是对的,秦国现在这个模样,那些流民还留在哪里迟早会被饿死,你把他们弄到大明来,也算是救了他们一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这个事儿,你还可以继续做下去。多多益善。” “多谢陛下!”孟辉大喜过望,陛下这金口一开,那他以后做这行当可就是顺风顺水了,这算是奉旨贩人了吧!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看来你在秦国还是颇有门路的,在弄这些人过来的时候,不妨多打听打听他们国内的情况,特别是秦国边军内部的一些情况,你既然在秦国边军那边有这样的渠道,大可以多加利用,甚至可以多收买一些更高级别的官员嘛,所需银钱,实报实销,朝廷替你出了。”秦风笑道。 “多谢陛下,陛下英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孟辉欢喜得险些便要晕过去,还有这样的好的事情么,朝廷出钱让自己去收买秦国人,而后为自己的生意打通渠道,这是天上掉馅饼呢! “给马郡守去结帐吧,这些人,我们自己带到长阳郡去。”秦风挥了挥手,不再理会孟辉,自顾自地开始喝酒,喝菜。 马向南瞪着孟辉,喝道:“多少钱?” “马郡守,这一次草民一共带来了一百一十二人,按照先前跟您说好的价格,匠人十两银子一个,青壮五两银子,妇孺三两银子,这一次一共是一千零一十两银子,零头抹去,凑个整数,一千两吧!”孟辉道。 马向南哼了一声,伸手入怀,拿出来时,却尴尬不已,身上就只有几个零票票,十两银子都没有,哪来的一千两。 看到马向南的模样,孟辉脸色微变,但马上又恢复了正常:“郡守暂时没钱不要紧的,下一次,下一次一起结帐。” 马向南大怒:“什么叫我没有钱,堂堂长阳郡会欠你一个商人的钱嘛。”眼光转了几圈,最后落在了乐公公身上。皇帝身上自然是身无分文的,霍光拿钱多,但花得更快,身上不可能揣这么多钱,也只有乐公公,身上才会有。 “乐公,借银一千两。”他向乐公公伸出手去。 乐公公看向秦风,秦风一笑,冲他使了一个眼色,乐公公会意的点点头,伸手入怀,掏出一叠纸钞,数了一千两递给马向南:“纹银一千两,月息一分,霍师是中间人。” 喝着酒的霍光大笑。 “月息一分,你怎么不去抢?”马向南跳了起来。 “马公,皇家也没有余钱呐!”乐公公皮笑肉不笑的道。 马向南气冲冲的一把抢过钞票,数都没数,塞给孟辉,“滚滚滚,滚回青州去,给老夫弄更多的人来。” 孟辉欢天喜地的走了,这里距离长阳郡城还有不短的距离,以这些难民的速度,总还要走好几天,现在半路上交接,他算是省了不少钱,更重要的是,他见到了皇帝啊,而且还得到了皇帝的金口一诺,这再去青州贩人,就算是拿到了尚方宝剑,秦国人哪边可以有钱来打通,那些穷汉,一点小钱都能打发。而在开平郡这边,有了皇帝的话,大明的官府也不会为难自己,而且还会为自己大开方便之门。 这可真是天下掉下金元宝,想不发财都不行啊!秦国现在别的没有,就是盛产流民,弄人过来,还不简单,几个窝窝头就能引一票人跟着自己走。 孟辉揣着发财的梦想离开,秦风却站在那些衣裳褴褛的秦国流民的面前,有些沉默了。男人居多,有少量的妇女和孩子,一个个面黄肌瘦,有气无力。说起来,这些人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与自己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古人说得不错啊,自己在制定经略秦国的大方略的时候,脑子里可没有想到过这些百姓的疾苦,但当这些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仍然有些心中不忍。 把他们从秦国弄到大明来,的确也是一个让他们脱离苦海的方式,至少从此他们不会再缺衣少食了。 面前黑压压的跪着一大群人,秦风看到,一个十余岁的小子虽然跪在哪里,但眼睛却始终在偷偷地看着前方毡毯之上的那些吃食,叹了一口气,挥手让乐公公将大碗里一只烧鸡拿了过来,他亲手塞给了那个小子,看着那小子狼吞虎咽,几乎连骨头都嚼碎了吞下去的样子,更是有些不忍。 “马猴,让军中匀一份吃食出来给这些人。老马,这里已经长阳郡治下了,你也不用陪朕了,去准备安置这些人吧。”秦风道。 第八百七十一章:全新的船厂 每一次来到宝清港,秦风总是能感受到巨大的变化,这一次来,照样也不例外。 太平船厂几乎占据了整整一片港湾,而在他的外围,一个又一个的小作坊林立,形成了一个颇有规模的城镇。 事实上,这个世上从来都不乏聪明人。船厂的主事余聪去了太平城和大冶城参观学习一次后,回来即开始大刀阔斧地改变了船厂的工作模式。 太平船厂不再大包大揽,啥活儿都要自己干。而是将有限的人力,尽数投入到了造船的主体工作中去,至于其它的一些零部件的制造,则尽数将其外包出去。这就让太平船厂的外围,在短短的时间内,各种作坊被迅速的建立起来并开始投入了使用。 而船厂要做的,便是从这些作坊之中选中质量最好的加以采购。这极大的提高了太平船厂的工作速度,本来秦风上一次之后,希望船厂能一年下水一艘战船,而当时,第一艘船才刚刚下水,但这一次来,太平船厂已经开始建造第三艘战船了,看到巨大的船坞之内,第三艘战舰的龙骨已经安装到位,秦风不由大是欢喜。 “余主事,辛苦了,做得很好!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几年,我们就能拥有自己的一支水师啦!”指着船坞里的那艘正在建造的战船,秦风欣喜的道。 “当不得陛下夸奖,这都是微臣该做的,食君俸禄,为君分忧,份内之事罢了,臣只求能做得更好。”显得更苍老了一些的余聪躬着身子道。 秦风看着他道:“余主事啊,像你,还有太平城的秋冬野秋主事,都是我大明的股肱心腹,你们对我大明的作用,丝毫也不比其它的大臣们,将军们差。这一次秋冬野他们研发出来的霹雳火,冲阵车等,在战斗之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大大的减少了我军将士的伤亡,将军们联名上书为秋冬野请功,马上秋冬野便会晋升为五品了。” 余聪脸上露出艳羡之色:“这是秋主事该得的。” 秦风大笑,伸手拍了拍余聪的肩膀,“你也会晋升为五品的。” “陛下,臣寸功未立!”余聪大为诧异。 “什么叫寸功未立。”秦风指着船坞里的战船骨架,“马上我们就有第三艘战舰了,这还叫寸功未立?现在陆战为主,秋冬野他们自然能大放异彩,等有一天水师成军,就到了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余聪感游涕零,跪倒在秦风面前:“陛下,臣本一介工匠,在楚地之时,那是贱役,陛下却视臣等为股肱,身在大明,是臣的福分,即便肝脑涂地,粉身碎骨,臣亦在所不惜,愿为大明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 一伸手将余聪扶了起来,秦风笑道:“有段时间没见你了,看来却是憔悴了不少,余主事啊,你们都是大明的宝贝,可不能将自己累垮了,长阳郡城之内,便有太医驻扎,身子不适,得马上去诊治,你是船厂主事,总揽全局,不必事事都要亲自上手嘛,累倒了你,朕去哪里再找一个如此能干的主事?乐公公,派人去长阳郡,将驻那里的太医召来,替余主事诊治诊治,开个方子给余主事调理身子。” “是,陛下,奴才马上派人去办!”乐公公躬身道。 这边,余聪已是感动的泪水长流。 牵着余聪的手,秦风语重心长地道:“余主事啊,船厂偌大一个摊子,你一个人是怎么也忙不过来的,盯着大事,重要的事就好,秋冬野现在就做得挺好,培养了好几个得力的徒弟,那霹雳火,冲阵车都是他那几个徒弟研发出来,他只不过是把了把关而已,现在他那几个徒弟可也都升为六品管事了。你也不妨效仿一下他,多教几个得力的弟子出来嘛,在我们大明,是绝不会出现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事情的。” 听了秦风这话,余聪又是感动,又是惭愧,“陛下,是臣的心胸小了,下去之后,臣一定着力培养后进,能让他们早日担起大梁。” “甚好!”秦风很满意的点头,像余聪这样聪明绝顶的人物,果然是点即透。“其实你可以在这儿开办一个学校嘛,你就来当这个老师,咱们广种薄收,大大的网撒下去,不信就收不到几条鱼起来,你说对不对?” “陛下圣明,臣一定会马上着手此事。”余聪连连点头,皇帝所说的秋冬野之事,是在给他提醒,就算弟子以后做出了成绩,那这成绩,也会算他这个老师一份儿的。 指着船厂外围那些林立的作坊,秦风问道:“将一些不重要的东西分包出去,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不过还是要注重质量,朕曾听说过,一艘偌大的战船,最后毁于一些蚁虫的故事,此乃警钟,警钟长鸣方是持重之策,将来战船航行于大海之上,船就是他们的立足之本,任何一点小差错,都有可能让他们葬身大海,不得归乡啊。商人逐利,他们会想尽办法降低生产的成本,这无可厚非,如果能在保证质量的同时,又能降低成本,那自是一件大好事,但也要防着质量不过关,更要防着采购这些东西的人员出问题。” “陛下尽管放心,在这里,生产同样的一个零部件的作坊,至少有两家,我们在采购的时候,不但比价格,更比质量,所谓货比三家,这些作坊主们都卯着劲的比着呢!至于您所说的采购问题,臣从开始就防着呢,臣以前见多了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胡涂官儿。” “你了解就好!”秦风大笑。“这样干了以后,一艘战般的成本能降多少?” “陛下,一艘战船的成本,大约能降十分之一。”余聪道,“现在主要还是没有更多合适的木材,两年之前臣初到这里的时候,便寻打采集了一些木料,但还是不够,拖累我们进度的主要便是木材了,臣已经跟马郡守写了文书过去,希望马郡守能够多多调拨人手,去采伐适合造船的木料,说来也是好笑,长阳郡多山多树,并不缺木材,可我们现在却受困于此,即便是现在采到了合适的木料,要能用上,至少也得两年以后了。希望马郡守能够重视此事,不然我们始终不能大规模的上马战舰的制造。” “放心吧,马郡守啊,一定会非常重视你的之份文书,很快,他就会为你解决问题的。”秦风笑着,想起马向南说到海贸一事的时候那个贪婪的模样,就有些忍俊不禁。这家伙现在就像一条嗅到了腥味的鱼,只要能让长阳郡早日走上致富之路,啥事儿他都愿干,连修轨道车出长阳这样不靠谱的事情,他都能跑到登县去找自己,组织人手去采伐合适的木材算得了什么,以前他没有更多的壮劳力,但随着他买的秦国流民越来越多,这个问题自然也能得到解决了。 “多谢陛下,有陛下发话,马郡守一定会替臣解决这个老大难的。”不知就里的余聪自然认为是皇帝为向马向南施加压力,岂料这事儿,马向南一定是会非常乐意来干的。 “一支舰队,除了主力战舰,还要配备其它各类船只,现在咱们大明已经有两艘主力战舰了,其它的配套船只在开始建造了吗?” “陛下,配套船只的制造,比起主力战舰来说,那就省事多了,像侦察船,冲锋船等,都不需要在这个船坞里制造,所以陛下在这里看不见。不过已经有了一些。”余聪道。 “对了,这一次进港,我们已经下水的那两艘战舰并没有在港里,那个从楚国招揽来的水师将领已经开始干活儿了吗?”秦风笑问道。“朝廷还没有给他正式的任命呢!” “陛下是说周立那老头儿吧?”余聪呵呵笑道:“来了有快两个月了,朝廷还没有正式的任命,他现在还挂在船厂的下头,臣让他先练一批水兵出来,这老儿被冷落久了,好多年都没有上过战船,见到这样的战舰,都快乐疯了,他过来的时候,追随他一起来的老部下有一百余人,臣又替他招募了几百人,勉强可以将这两艘战舰驶出港去,他便忍不住了,说要训练这些水手们操船的本事,一出去便是好几天,算算日子,他也该回来了。” “倒也是一个有趣的人。”虽然还没有见过人,但听到以余聪这样介这个叫周立的原楚国水师将领,秦风没来由的就喜欢上了此人。 “陛下有所不知,我们现在造出的战舰,可不是楚国齐国能比的,这些都是臣根据唐帝国遗留下来的图纸研究制造而出,比起楚齐现在的战舰不仅要更大,速度也要更快,操控更加灵活,像周立这样的老水师将领,见到了这样的战舰,自然是见猎心喜。” “楚齐没有我们这样的战舰?” “有是有,不过都快要烂透了,谁敢开到海上去,楚齐都不重视远洋战舰,自然不肯花大价钱来造这样的战舰。” “妙极了。他们没有那就最好!”秦风笑逐颜开。 第八百七十二章:独眼龙将军 秦风负着手,看着远处蔚蓝的海面以及不远处脚下的宝清港码头,那里空空如也。 用不了几年,这个港口将会被巨大的战舰所填满,而港口附近那些现在空置的水兵军营也会被斗志昂扬的大明水兵填满,到了那时,强大的大明水师再度启征远程,万国来朝的繁华场景将不再是梦想。 “余聪,你才五十出头吧,好好的保重你的身体,把自己养得壮壮的,我希望你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造出来的战舰再度扬威海外,所向无敌。”秦风道。 “臣一定会的。”余聪也是激动非常,“大明在陛下的率领之下,必然将重现大唐辉煌。”对于每一个船匠而言,大唐鼎盛时期时,水师纵横天下,逼迫着那些海外蛮夷来朝之时的盛大场景,都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因为每一艘战舰都是出自他们之手。 “那是一定的,先定大陆,再谋海上。”秦风看着远处无尽的大海,豪气地道:“大明,将比大唐更强。” “陛下,您看,那是不是我们的战舰?”一边的乐公公突然指着大海,远远的海平面上,两个黑点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应当是的!”余聪没有身边这两个人的好眼神,但却肯定地道:“周立出海三天了,这段时间,每次出海训练,他从来没有超过三天的,算着时间,也应当是他回来了。” 远处的黑点渐渐的露出了真容,两艘战舰一前一后在众人的眼中清晰起来,高高的桅杆之上,大明日月旗迎风招展。 两艘战舰并不是平缓地前进,而是一前一后,似乎在上演一场追逐游戏,不时改变航道,时而向前,时而大弧度的转弯抢占有利位置,两条船上,一主两副三张帆不停的变幻方向,使得船只能更好的借上力道。 每一次大角度的绕行,两条船便会改变前后的位置,两条巨大的战舰,竟然**纵得如同小渔船一般灵巧无比。 “陛下,这是他们在演练战斗之时如何抢占上风位置。”一边的余聪对有些目瞪口呆的秦风解释道,“海战之中,抢占上风位置是非常重要的。” 秦风点头,指着大海上的战舰:“这个周立,来我大明才几天,就能将水师练到这种程度?” 余聪笑道:“陛下,周立并不是孤身一人而来,他也有一帮追随了的老部下,这两艘战舰,一艘由他指挥,另一艘是他的儿子指挥,两艘船上都布置了几十个他的老部下,那都是水上的蛟龙呢,有他们这些人带着,本地的水兵进步当然很神速了。” “这样的人才,在大楚水师之中,居然没有一席之地?”秦风惊诧地道:“难不成大楚的水师将领们,比这个周立强的人很多么?” “绝非如此!”余聪道:“像周立这样的人,大楚水师不是没有,但也绝对是凤毛麟角了。” “闵若英不算是昏君啊,竟然放着这样好的将领不用?”秦风惊诧地道。 余聪苦笑:“陛下,也就是您还如此重视水师,齐楚两国,对于水师,早就没有热情了,船越来越破,越来越小,而水师,也早就是贪腐的重灾区,像周立这样孤耿的人,在楚国水师之中根本就没法立足,没被人害死,算他命硬了。” 秦风点头道:“这样也好,要是楚国重视水师的话,这样的人才,怎么会到朕这里来?哈哈,余聪,你推荐周立并把他弄了来,朕记你一大功,对了,你是怎样说动他的,以我的感觉,像他这样的人,只怕不容易被说动吧?” “其实也没有什么,臣只是将上一次送给陛下您的那个船模再做了一艘,然后派人送给了他,这个老头子见了这个,岂有不动心之理?”余聪笑道:“当然,他当时在楚国也遇到了一个过不去的坎儿,不走就没命,不但自己要完蛋,还要连累家人,那个时候,除了奔我们这儿来,还有什么出路?” “那倒真是天佑我大明了,如此人材,荒废不用,是楚国的不幸,却是我们的大幸了!”秦风大笑着看向大海,两艘战舰此时已经驶近港口,船速减慢,一前一后缓缓向港口之内驶来,站在秦风这个位置,能清楚地看到战舰上的情况,甲板上的水手并不多,但却都在挥臂向着港口欢乎,而港口码头之上,此时也聚集了不少人,正在码头之上忙碌着,显然在准备着迎接这两艘战舰靠上码头。 “人不多啊?” “陛下,现在周立练的都是操纵船只的水手,他们才是战舰之上的灵魂,现在并不需要战士上船,只要将这些人练好了,船上战斗的士兵只要通水性就好了。练习起来也就容易多了。”余聪道:“再者,现在大明水师在兵部还没有名号,也没有编制,周立也不敢胡乱增加人手啊!” “嗯,看来这周立还是很有规矩的嘛!”秦风笑道:“走,我们下去瞧瞧这位水师将军。” “陛下,奴才这便去安排!”乐公公赶紧道。 秦风连连摆手:“不不不,咱们就这样下去,乐公,你告诉马猴,不要做什么警卫安排了,我想近距离观察一下这家伙。” “是,陛下!”乐公公躬身领命。 陛下进驻宝清港,烈火敢死营早就接管了整个港口,船厂的防备,而驻扎在这里的鹰巢也与陛下随行的鹰巢人员接上了头,明里暗里,早就布置了不少眼线,安全身然是无虞的。更重要的,陛下其实并不需要人护卫,现在除非是曹冲卫庄这样级别的高手,谁还能威胁到陛下的安全呢? 几人走到码头附近的时候,两艘战舰也正好靠近了码头,船上的水兵们大声欢呼着,将一根根巨大的缆绳从船上抛下来,码头上人的拉着缆绳,将其系在巨大的绞盘之上,几个大汉吆喝着转动绞盘,将船一点一点的拉近,直到最终靠上了码头。 伴随着卟嗵卟嗵的巨大的声响,一根根巨大的铁锚从头上坠入到海中,激起一股股浪花,将码头上的人溅得满头满脸,码头上的人仰起头大声的笑骂着,船上的人却开心的大笑,不等跳板搭好,一个个水兵们已是迫不及等的拉着缆绳,唰唰地便从船上一溜烟地滑了下来。 “陛下,驱动这艘战舰需要一百二十名水兵,加上甲板之的人手,现在每艘船上是一百五十人,如果满编满员,加上战斗的士兵的话,每艘战舰之上还得添加四百余人。” “朕记得你以前说过,这样的战舰满编是五百人!”秦风道。 “陛下,如果是平时训练的话,那的确是五百人满编,但如果作战的话,有些关键的位置就必须要多配备几套人手,像舵手以及操纵船帆的水手,这些人非常关键,却又不易培养,一旦开战伤亡,如果没有备用人手,那就麻烦了。”余聪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我对水战完全是外行。倒是闹笑话了!”秦风笑着说,眼睛却看着战舰之上的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周立吧?”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头儿站在船头之上,白色头发随风飞舞,最出奇的是,这家伙居然是一个独眼龙,一只眼睛之上带着一个黑色的眼罩。现在已是十月中,宝清临海,虽然不似别处那样寒冷,但也须得穿上几件衣服才能御寒的时候了,但这个老儿居然只穿了一件褂子,而且还有半边敞开着,露出里面鼓鼓的肌肉,赤着的两条胳膊更是粗壮之极,皮肤黝黑,往船头一站,一言不发,却有一股凶煞之气显露无遗。 伴随着轰隆隆的响起,跳板从船上被放下,周立迈开大步顺着踏板走了下来,让秦风奇怪的是,这位水师将领居然赤着双脚。 “不至于连一双鞋都没有吧?”秦风呐呐地道,“就算兵部还没有拨相应的军费下来,你这船厂也不至于连这点钱也没有吧?” 余聪笑道:“陛下,船上水手,都习惯打赤脚,这样省事,还利索一些,倒不是臣小气,陛下您没有注意到先前那些下来的水手,都没有穿鞋吗?” 听了这话,秦风这才注意到,先周立而下的那些水手,的确一个个都打着赤脚。“还有这个说道?” “水师作战,与陆上作战完全不同。”余聪笑道:“其实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陛下尽可问周立,他是这方面的大行家。” 三人站在码头之上,周围虽然人来人往,但却始终没有人能靠近他们,在离他们十数步之时,便有人有意无意的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这使得他们几人在热闹的码头之上显得格外醒目。 独眼龙周立一眼便看见了他们几人,大步向着他们行来,秦风打量着愈走愈近的周立,脸上满是风霜之色,人还未走近,一股海上特有的水腥味已是扑鼻而来,人看来,比实际年龄似乎还要大一些。 走到跟前,周立带着有些狐疑的眼光看了一眼秦风,扫了一眼站在秦风身后半步的余聪,再看了一眼乐公公,瞳孔在一瞬间扩大,迟疑了一下,突然单膝跪下,“周立,见过陛下。” 周立这一手,立时便把余聪,乐公公以及周边暗中警戒的人给惊呆了,秦风一身便衣,站在这里,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周立怎么能一眼就看出秦风的身份来? 第八百七十三章:奏对 秦风在一瞬间也是有些震惊,但转眼却又恢复了正常,伸手将周立扶了起来,笑问道:“周将军是怎么就认出朕来了,我们以前可从来没有见过面!” 周立垂手道:“陛下,其实末将在战舰靠岸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船厂,码头之上的旗帜多出了烈火敢死营的营旗,烈火敢死营是陛下亲卫,他们在哪里,陛下基本上就会出现在哪里。 再者,余主事是船厂乃至这码头数一数二的官员,基本上可以算是这里的老大了,但他却站在您的后面。第三,您很年轻,而大明的皇帝陛下非常年轻。第四,这位我一眼便能看出来是一位公公。而且武道修为相当了得,末将看不出深浅,有资格用公公,而且是有大本领的公公的人,除了皇帝陛下,还有谁人?综合以上四点,末将便能判定,定是陛下无疑了。” “眼睛端的毒辣的很!”秦风回顾左右,打趣道:“朕还以为朕往这里一站,便是王霸之气侧漏,帝王风范逼人,震慑住了周将军了,原来咱们自以为已经做得很好的事情,在有心人心中看来,却是漏洞百出啊。” 周立嘿嘿的笑了起来:“陛下当真是风趣之人。” 周立在笑,秦风也在笑,其它的人可就笑不出来了,玩味地看着周立。 秦风也是心中偷乐,余聪说这位周立是一个孤耿的家伙,倒还真是没有说错,上岸的这一番话,立即便把余聪,马猴,乐公公统统得罪了一个遍,便连自己,他也没有奉承上两句。果然是一个不会溜须拍马的人,难怪在楚国干不下去,危在旦夕呢! “到大明时间也不短了,怎么样?远离故土,可还习惯?”秦风问道。 周立拱了拱手:“有劳陛下关心,像末将这样习惯在海上漂的人,踏上陆地就算到家,没有什么不习惯的,而且,臣在楚国呆不下去了,还在哪里呆上一段时间,非给那些贪官弄死不可。树挪死,人挪活,来大明,臣非常开心。” “非常开心?” “是的,非常开心。”周立回头,指着码头上靠着的两艘巨大的战舰:“陛下,像这种远洋战舰,不论是楚国,还是齐国不是没有,但都是陈年老货,有些都有上百个年头了,那样的船,真开到大海之上,说不准一阵风浪就会把他打散架,所以只能停在码头之上唬人,纯粹是一个样子货了。而且楚国根本就不重视远洋水师,现在的水师那些小船,也就在沟沟汊汊里耍耍威风,哪里能出海?像末将这样的人,最开心的莫过于驾驶着这些巨大的战舰在大海之上航行,这才不枉了末将这一生。” “周将军是海上蛟龙,怎能做河沟鱼虾,到了我大明,必将给你一个乘风破浪的平台让你一展平生所学。”秦风感慨地道。 “陛下才是蛟龙,末将只愿作陛下驾前一条水蛇,能狐假虎威就快慰平生了!”周立恭敬地道。 秦风大笑:“刚刚余聪还在说你是一个孤耿之臣,但现在看起来,你也会拍马屁嘛!” “末将这不是拍马屁,而是说实在话,水师投入巨大,如果没有陛下的支持,根本就不可能成事。”周立肯定地道,“所以说陛下是蛟龙,末将是水蛇。” “好好好,这话朕听着受用。”秦风开心地道:“听余聪说,这一段时间你一直带着这两艘战舰在海上训练,成果如何?除了你带来的那些人,本地水兵如何?” “还行。”周立点了点头道:“第一批招进来的,大都还是有水上经验的,只是以前基本上都是渔民,驾小船的,战舰不一样,更多的是相互之间的协同配合,经过这几个月的训练,已经达到了末将最低的要求,再磨励一段时间,便可堪大用了。” “那就好,今天看你们在海上演练,端的让人目眩神驰啊,周将军,这一批人要好好的训练,他们可都是未来我大明水师的底子,他们以后可都是要当师傅带更多的水兵出来的,你可不要藏私。要替我大明多培养更多的合格的舰长出来。” “末将当然不会藏私,但能学多少,却要看他们的天份了。”周立道。“陛下,海战不光要勇敢,更要技术,要学识,要经验。不是什么人都能学会,学好的。” 秦风点了点头:“你这么说,我倒放心了。你是一个踏实干事的人,不会乱拍胸脯说大话,这很好了,也罢,正想跟你了解一下相关海事,这里说话不方便,换个地方好好谈谈,就去你哪里吧,余主事应当已经给你安排了住所吧?” “陛下能光临寒舍,是末将的荣幸。”周立道。“周扬帆,你过来。” 一个同样打着赤脚的黑脸膛汉子从外面的人群之中跑了过来,单膝跪倒:“周扬帆见过陛下。” “这是你的儿子。刚刚两艘战舰在海上演练,就是他指挥的另一艘战舰吧?”秦风问道。“他有你几分功力了?” “陛下,正是犬子,他自小便跟着末将在船上,耳闻目濡,对于水战倒也精通,不过欠缺实战经验。”周立道。 “嗯,虎父无犬子,有你样的父亲,他也必然差不到哪里去,刚刚在海上,表现就很不错,看起来对上你,也并不落下风嘛!”秦风笑道。 “多谢陛下夸奖,不过演练不同作战,是骡子是马,总得上了战场才能知晓。”周立道。 “好好,我拭目以待!”秦风摆了摆手,乐公公立刻上前,扶起了周扬帆,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便带着他先一步而去。 秦风却与周立两人在后面慢慢地跟了上来。 “既然你说这一批的水兵们操纵战舰已经没有了问题,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招募作战用的士兵上船了?”一边走,秦风一边问道。 “是的,陛下,不过我听余主事说过,到现在为止,兵部还没有将正式成立水师,无番号,无编制,末将也不敢擅自招兵啊,一招兵,便要粮要饷,水师训练,耗费也较大,这都不是臣能解决的。” “这个事情,朕来解决。”秦风断然道:“第一期你准备招募多少水兵?” “陛下,现在我们只有两艘战舰,还有几艘配套的战船,用不了多少人。末将觉得第一期招募两千人就足够用了。” “两艘战舰用得了两千人吗?” “陛下,现在我们的战舰如果按标准配备的话,是一艘战舰五百人,其中一百二十人为操舰者,三十人为预备补充者,其它三百人,为随舰作战的士兵。另外五十人,将作为其它船只的操作人员,两艘舰便是一千人,但只要有作战,便会有损耗,便会需要补充,再者,末将听余主事说,明年开春,第三艘战舰便能下水了,到时便又需要五百人。所以末将觉得第一期招两千人,先行训练,到时候便可以直接上舰,直接形成战斗力。”周立解释道。 “你可以招募士兵了。”秦风道:“就按你说得办,回头我会让兵部再给你补上相关的文书,周立,你的品级便暂定在四品吧,不要嫌小,我们新上任的兵部尚书章孝正将军也不过是三品呢,其它各营主将的品级也不过四品。现在我们只有两艘战舰,朕再给你两个五品的舰长,十个六品的其它校尉官员,这些人,由你自己任命,所有将领,水兵的薪饷比照正规野战营同级士兵的薪水上浮一成,作为出海的补充,对了,对于我们大明士兵的薪饷,你有所了解吗?” “陛下,末将了解。虽然末将不在乎薪饷,但跟着末将的那些人别无所长,却是靠薪饷养家的,大明军队薪饷之高,实在让末将震惊不已,再上浮一成,末将麾下那些人还不得高兴死!多谢陛下,多谢陛下。”周立兴奋地道。 “要想让马儿跑,还要让他们跑得快,那自当将马儿喂得饱饱的,养得壮壮的,没有后顾之忧才好。关于大明这些方面的律例,奖惩升降等,你与你的麾下可都是多学学,大明军纪森严,薪饷虽高,却也不是那么好拿的。”秦风笑道。 “末将明白!”周立连连点头。 停顿了片刻,突然又没头没脑地道:“跟着陛下干事,真是痛快,末将来晚了,要是早来几年那就好了。” 秦风大笑:“早来几年,还没有大明,朕还只是一介草寇,那里来的水师?那里又有战舰哦?现在才刚刚起步,周立,不过朕的心可不仅仅是这片大陆,还有这一望无垠的海洋,大海可比这片大陆大多了,好好的练你的兵吧,将来有你乘风破浪纵横驰聘的时候。大明的战旗将会随着你的战舰插遍到这世上所有的角落,有太阳照到的地方,就会有我们大明的日月旗飘扬。” 周立的一只独眼闪烁着慑人的光芒,那是兴奋之极之后的表现:“末将,一定会为陛下练出一支虎狼之师。” 第八百七十四章:以国家的名义抢劫 周家的院子离码头不太远,不得不说,余聪为他这位老朋友还是颇费了一些心思的,三进的院子在宝清港这里,已经算是豪宅了。 这一片居住的基本上都是随着周立从楚国而来的部下,其他人的住处就显得简单多了,就是一个独门小院,在周家的宅子两侧一溜儿排开。 周家的宅子明显要比其它的宅子高处不少,门前一块院坝,是生生的用石头砌成了堡坎然后填土形成的,站在这块平地的边缘,便能看到前方浩瀚无垠的大海,清晰地听到海浪拍打着岸边的响声。 院坝的边缘,如今用砌了不少的花坛,不过花坛里种得可不是花,而是一些疏菜,长势甚好,最显眼的便是一畦萝卜,个头极大,有的居然从土里钻了出来,顶着一个绿帽子在阳光之下招摇。 水兵们出海三天,今日归来,本来这里应当是最热闹的时候,但今天,却显得极其冷清,每家每户门前,都站了一到两个士兵,而这里的住户,今天都被命令呆在家中,不得外出。 因为秦风自从下午到了周立家中,便再也没有出来。 至于周家院子里,更是戒备森严。周氏一家近二十口,现在就呆在第一进院子里,不论干什么,都会有一个士兵跟着。 而秦风,此时正在后院里,与周立和周扬帆父子谈话。 时间一点点推移,夜幕渐渐落下,家家户户的屋顶之上都冒起了炊烟,即便是皇帝陛下来了这里,老百姓也还是要吃饭的。 唯一今天不用做饭的就是周氏一家了,因为乐公公一看皇帝陛下今日谈兴甚隆,大概一时之间还不会离开,立即便召来了烈火敢死营的火头军,带好食材等物,就在周家雀战鸠巢,做起饭来了。 烈火敢死营的火头军自然做不出什么精美佳肴来,这让周家本来翘首以盼的一众人等不由大失所望,原来皇帝吃的还不如自家的饭菜做得美味呢!不过这倒让周立父子对眼前的这位年轻的皇帝更增敬意。 由俭入奢易,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帝坐拥一国之子民,财富,但在自身之上却如此苛俭,这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做到的,至少周立知道,在楚国之时,那些县令,郡府之官,那真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奢华到了极致。 难怪大明在短短的几年之内,便风生水起,击秦败齐,名扬天下。 匆匆地扒了一碗饭,便放下了筷子,此时的他,也真是没有什么心情吃饭,秦风倒是好味口,吃了二大碗饭,将几碗菜里的菜汤也喝得干干净净,看着周立笑道:“以前当兵的时候饿怕了,有时候吃了这顿,还不知道下一顿能什么时间下肚,所以养成了这个习惯,我有一位医术极其精湛的朋友警告过朕,说这样吃东西对身体极不利,可没法子,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啦。” “大明有您这样的皇帝,必然能重现大唐雄风!”周立由衷地道。 秦风哈哈一笑:“我们还在路上,周立,你吃饱了吗?吃饱了咱们就接着说。你刚才所讲的那些海战之法,让朕大开眼界啊,以前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很多时候都是自己想当然,听你这么一解说,茅塞顿开。” “陛下,其实海战,说到最后,终究还是靠实力取胜,不像陆战,还有奇袭等各类计策可用,在海上,这些能用到的机会极少,茫茫大海,想找到对手已是极难,一旦你发现了敌人,敌人也早发现了你,到得最后,还是看谁的拳头硬。说白了,就是大船胜小船,多船胜寡船,以少胜多的事情,并不常出现。当然,如果是臣率领现在的战舰,对上齐楚现在的战船的话,以一对五,末将还是极有信心的,但再多,末将多半立即便是掉头逃之夭夭了。” “如果双方战舰质量对等,你能以一击几?”秦风笑问道。 “陛下,如果双方的战舰差不多,臣以一击二绝不在话下,以一击三末将便只能边逃边打,在逃跑之中寻找胜机,这就胜负难料了,以一击四,那末将毫无胜机。”周立坦然道。 “那以经很了不起了!”秦风点头道。 周立起身,走到一边,从屋角的一口箱子里拿出一本线装的书本,恭恭敬敬地呈给了秦风:“陛下,这是末将数十年总结所得的水师训练之法,水战各类技巧,陛下待末将甚厚,末将无以为报,只能敬献此书以谢陛下厚恩。” 秦风接过书来,略翻了几页,里面图文并茂,最前面的书页已经泛黄,后头的却是字迹甚新,显然是刚刚才添加进去的。 “好东西啊!”秦风击节叫好:“周立,你献给朕这个东西,可比给朕珠宝美玉更让朕开心。” “末将数十年心血,尽在此书之中。”周立深吸了一口气,“陛下,其中最珍贵的,不是那些训练之法或者海战之法,而是最后那些海图。臣这一辈子,都在收集这些东西,只是可恨的是,末将虽然收集了如此多的海图,却一直无缘去走一趟。” “你会有机会的。”秦风笑道:“你一定会带着大明的战舰将这些海路都淌一个遍。周立,你可知道吗?在朕来宝清港的路上,长阳郡守马向南还一直在念叼着要开海贸呢?可是现在我们只有两条战舰,连战兵都不足,怎么能走得出去啊?其实朕一直也是对此念念不忘啊,大明建国不久,又连年征战,国力疲蔽,经济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好不容易这才赢得了几年的喘息之机,如果能开海贸的话,那海贸巨大的利润便能成为大明财政的极大助力,可现在,我们走不出去啊!再等几年吧,等我们战舰更多的时候,便是走出去的时候了。” 周立低头沉思了片刻,半晌抬起头来,似乎下了一个什么极大的决定,“陛下,其实两条战舰已经不少了。” 秦风微惊,看着周立,“周将军,你不是也和马向南是一个意思吧?两条战舰能做什么?” “经下,两条战舰想要远航远征,的确远远不够,但以这两条战舰的战斗力,其实我们已经能做很多事情了。”周立道。 “能做很多事情了?”秦风讶然地看着对方。 “陛下,您觉得这世上做什么发财最快?”周立问道。 秦风一愕,半晌才有些明白过来:“如果要朕来说,自然是做无本钱的生意发财最快。” 周立巴掌一拍,啪的一声响,旁边的乐公公顿时对他怒目而视,周立也自知失态,有些尴尬的一笑:“陛下圣明,自然是抢来得更快。陛下为什么觉得现在我们实力不足不能远洋呢,自然是因为这一路之上风险重重,除了风暴等海上的风险,更多的便是大海之上多如牛毛的海盗。” 秦风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陛下,自大唐中后期开始,便开始了禁海之策,到后来大唐分崩离菥,一分为四,这禁海之策却一直没有取消,还在贯彻执行,但实际上,这海贸一直便没有停止过。”周立神色此刻反而平静下来,“国家不许做的事情,但还是有一些人会悄悄的去做,一旦成功,那便是能让人疯狂的暴利。在楚国,齐国都有这样的人。” 秦风点了点头。 “楚国泉州宁氏,齐国勃州郭氏,便是其中最大的两个。在外人看来,他们是当地最大的地主,庄院,商铺遍及天下各地,但实际上,他们两家,是这世上最大的两个海商,也可以说是两股海盗,他们手中所拥的船队,其战斗力比起齐楚两国的水师还要更强大,因为齐楚两国的水师,基本上已经沦为了内河之中的水蛇,而他们却是大海之中的王者。”周立道。 “齐楚两国完全不知?” “当然不,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不过这两家的豪富足以让许多人为他们遮掩,在泉州,方氏的话比官府更有力量,可以这样说,泉州的郡守,不过是他方氏的一介家奴而已。” 秦风深吸了一口气:“财帛动人心,有钱能使鬼推磨,也无外如此了。” “是的,陛下,这两家拥有自己的既定海路,所以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在做生意,将大陆的丝绸,瓷器等运往海外,但这条路上,更多的还是海盗,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是啃不动这两家的走私船的,但那些小海盗,我们却可以动手。”周立道:“一来,我们可以藉此练兵,让士兵们拥有丰富的海上作战经验,二来,也可以凭此掠夺更多的财富,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抢多海盗的战船,他们的战船虽然比不上我们的战舰,但那也是经得起大海风浪的好船。”周立兴奋地道:“陛下,如此积累下来,用不了几年,我们便可以拥有更多的战船,组成更大的舰队。” “以国家的名义抢劫。”秦风站起来身来,走到了窗边,推开了窗户,外面乌云压顶,风雨骤至,打在屋顶之上,哗哗作响。风雨之声中,秦风回过头来,看着周立:“既然有这么多的好处,为什么不干呢?周立,马上拿出一个计划来,明天,我便要看到它,如何?” 第八百七十五章:强化 昨夜一场急风骤雨,似乎将空气中的尘埃一扫而空,早上起来,突然觉得温度低了许多,很多人已经脱下了单衣,换上了夹袄。 乐公公一提醒,秦风这才想起来,今年已经是立冬了啊。 今年的第一场雪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来了,到时候,这天地之间便又会换上银装素裹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听起来是一副何等美丽壮观的景像,但落实到现实生活中来,那可真不是什么美妙的事情。 雪,对于文人墨客来说,自然是可以揣着暖炉,端着酒杯,一边自斟自饮,一边挥毫泼墨写上美妙的诗歌文章的佐兴之物,但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冬天,可真是不好熬呢。 宝清港是上天送给大明的礼物,它是一个不冻港,这在冰封千里的北方来说,实在是一个异数。 乐公公给秦风准备好了早饭,看着碗里晶莹透剔的食物,秦风大喜:“原来是葛根粉啊,这可是好东西,当年我还在落英山脉作战的时候,一旦在山中断了粮,能找到这玩意儿,那可是一件极美的事情,经饿,听说还有药效。” 乐公公笑咪咪地,在秦风身边久了,对于秦风的习惯,他现在可以说是相当清楚,从称呼之上,可以清晰的分辩出秦风对人的亲疏程度,对于一般的臣子,秦风都是自称朕,只有对于亲近的人,秦风才会自称我。 让皇帝在自己面前的自称从朕变成我,乐公公花了大约两年时间,当秦风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我的时候,他可是高兴的一整夜没有睡着,第二天照样精神亢奋,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陛下,正是葛粉,昨天晚上陛下安歇之后,奴才带了几个人上山去寻找,这可是最新鲜的葛根制作的。葛根啊,要在立冬之时采摘,才最佳,正如陛下所说,他不但经饿,还能疏通血管,是难得的食材呢!” “昨天连夜挖的?”秦风吃了一惊,“昨天晚上雨下得可真不少,你怎么就上山去了?这挖回来还要制作成葛粉,你又一夜没睡吧?” “一夜不睡对奴才来说算不得什么,只要陛下能吃上一口这新鲜的葛粉,奴才也就值得了。”乐公公笑咪咪地又将几小碟菜推到秦风的面前:“陛下,这也是新鲜采摘的一些野菜,如今时令的疏菜不多,不过只要用心,还是能找到一些的,奴才知道陛下好这一口,所以顺便也采摘了一些回来。陛下尝尝可还合口味?” “有心了。”秦风道:“乐公,以后这些事情,交给侍卫们去做就好了,你年纪也不轻了,不用这么辛苦。” “陛下,这就是奴才的事情嘛,怎么能说是辛苦呢!”乐公公道:“换给别人做,奴才也不放心啊!” 秦风笑了笑,不再多说这个问题,各人都有各人的职责范围,自己要是硬不准他去做这些事情,估计乐公公还真不会开心。 刚刚吃完早点,周立便掐着点的在外求见,看到周立没有戴眼罩的那个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外头还有一道黑眼圈,便知道这位看起来极凶悍的独眼龙将军,昨晚也是一夜没睡。 “陛下,这是末将昨晚制定的计划。”躬身,双手将一叠文稿呈上。 翻开文稿,秦风看了几页,便惊讶的发现,舰队的出海路线,攻击区域等都在一张海图之上标注得清清楚楚,甚至连这个区域内是那些海盗在横行,他们的老巢在哪里,首领是谁,居然一清二楚。 心中疑惑,秦风却没有在周立面前表现出什么。 “周将军来得正好,今天朕带你去看看一些好玩意儿。”秦风一笑放下文案,即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是,陛下。” 陪着秦风走出屋子,外面的冷风让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噤,人也顿时精神了许多。看码头港湾里的两艘战舰之上,无数的士兵正在忙碌着,秦风不由有些疑惑。 “他们在干什么?” “陛下,他们在清洁船只!”周立解释道:“每天清洗船只是水兵们必须要完成的工作,否则船只的寿命会缩短的,而且,这也是让士兵们更加爱护自己的战舰,当然,也是让士兵们更加有归属感,更加有团结协作精神。” “嗯,不错。”秦风点了点头。 天气已经很冷了,但战舰上的士兵们打着赤脚,**着上身,正自干得热火朝天。 秦风带着周立,径自到了烈火敢死营的军营之中,在哪里,马猴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来自太平城的两位匠师以及船厂主事余聪和一干造船大匠也都早早的等在了哪里。 看到秦风出现,现场的人立马齐唰唰地矮了一大截,拜倒在地。 “都起来吧。”秦风笑呵呵的摆摆手,“小猴子,都准备好了没有?” “陛下,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马猴指着不过处有篱芭圈起来的一处数十步方圆的地方,内里,有上百支鸡正在里头咯咯嗒嗒的叫唤着。“正好余主事慷慨,今日午餐给兄弟们加餐,送来了这些鸡,末将便拿来给周将军展示一下。” “给我看这些鸡有什么用?”周立迷惑不解。 来自太平城兵工坊的两位匠师笑了起来,“周将军,不是让您看这些鸡,而是让你看我们大明最新装备的一种新式弩机。” “新式弩机?”周立问道。 “不错,新式弩机,这一次在对齐作战之中第一次使用,效果极佳,当然了不仅仅是新式弩机,还有另外一种武器,朕想着能不能将其安装到战舰之上,所以便带了两位大匠,与船厂的大匠们一齐来琢磨这个事情,马猴,开始吧!”秦风道。 马猴点了点头,一挥手,两名士兵走到一边,伸手揭开边上一块毡布,两台弩机便出现在周立的面前。 秦风走到弩机之前,伸手扒拉着弩机,被装在底座之上的弩机主体滴溜溜的转了一个圈子,“周将军,怎么样?” “如此轻便,还能环绕无死角射击,这是好东西啊!”周立顿时眼睛发亮。 “还有让你更眼前一亮的呢!”秦风大笑着,“马猴,给我们的周将军表演一翻。” “得嘞!”马猴得意地笑着,边上,每台弩机之上站上了两个士兵,一个掌住了弩机的后座,另一个单膝跪在地地,面前放着一个硕大的铁盒子,手里托着一个装弩箭的匣子。 “发射!”马猴大声命令道。 掌住弩机后座的士兵手上微微一紧,啉啉之声不绝响起,一枚枚短小的弩箭喷涌而出,射向栅栏内正在散步的鸡群,立时便射倒了一片,鸡群受惊,立时在栅栏之内乱扑乱跳乱跑,掌弩的士兵摆动着弩机,不断地追射着那些鸡。 一个箭匣射完,半跪在地上的士兵一手扯上弩机之上的箭匣,啪哒一声,新的箭匣又安装了上去,稍稍停顿了片刻的弩机便又咆哮起来。 不大会,栅栏之内再无一只活鸡蹦哒了,全都躺倒在了地上。 周立也看呆了,瞪大了眼睛,“陛下,如果将这种弩机安装着战舰之上,如果敌我双方发生接舷战,双方船只靠近的那一刻,这就会是无情的屠杀啊!” “当然!”秦风大笑,“再让你看看我们的新式远程武器,霹雳火!” 众人走到一处悬崖之上,那里,一间黑房子正静悄悄地矗立在哪里,屋顶这上,黑烟正股股升起。而在悬崖之上的海面之上,摆放着十几个木排。 “本来想放几条船在哪里的,但我们的余主事舍不得,便弄了十几个木排来将就一下,马猴,射得准备吗?”秦风问道。 马猴挠了挠脑袋:“陛下,霹雳火是用来攻击敌人阵地或城墙的,打木排,目标的确是小了些,真没有什么把握。” “试一试,今天就是试一试,至于能不能装到船上,装到了船上以后打不打得准,那就是匠师和周立的事情了。”秦风挥挥手。 “这是投掷武器?”周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黑房子。 “是的。”秦风点头道。 “先来试试冷弹吧!”马猴走到黑房子前,低声吩咐了几句。 八个竖起来的掷臂缓缓地放平了身子,一个个黑色的弹丸从黑房子里滚了出来,落在掷臂前的勺子里,随着一声响,八只掷臂依次发射,落下悬崖之下海面之上的十几个木排,嗵嗵声中,巨大的海浪被溅起,一枚铁弹命中,其它的却都落入到了海中,但就是这一枚,也让一只木排被击打成了碎片。 “调整射击角度,准备齐射!”黑房子里传来了大声的吆喝,显然,对于第一次的命中率相当的不满。 这一次八个掷臂同时扬起,命中了三枚。 “已经很不错了!”周立目瞪口呆之中,情不自禁的喃喃地道。 “周将军,再让你看看热弹!”马猴笑嘻嘻地道。“换装热弹。” 没等周立明白过来什么是热弹,八个掷臂的勺子里便多了八个红通通的铁球,现场顿时热气逼人。 又是一轮齐射,这一次运气更好一点,命中了四枚。看着在空中画出一道道美丽弧线的火球,再看看被击中的木排碎烈,燃烧,周立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第八百七十六章:原来他就是一个海盗 巨大的船坞之内,就在那艘刚刚安装好了龙骨的战舰之旁,来自太平城兵工坊的大匠,以及船厂的大匠们,包括周立在内,开始热烈地讨论着船只的改造问题。 弩机好办,安装起来简单,不需要对船只作任何的改动,只需要在合适的地点为他们腾出地儿来就可以了,但霹雳火可是一个大家伙,想要将他装到船上去,非得有较大的改造不可。在船上有限的空间之内如何不损失攻击强度,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看着他们讨论得忘我,秦风默默地退出了船坞,走到了高处,望着码头。战舰上的水兵们在清理完了战舰之后,并没有离开码头,反而在周扬帆的指挥之下,开始了操作船帆的训练,一主两副三张风帆,在不同的号令声中升起,降下,不时变幻着角度。 水战,秦风着实不懂,但他明白,操纵舰只,这可真是一个技术活儿,既然是技术活儿,那就没有别的什么窍门儿,只能在平时多加练习,练得不需要用脑子去想,上面一声令下,士兵们便能条件反射般的完成相应的动作。 无他,唯手熟耳! “陛下,周氏父子练兵还是很用心的,他们也的确想在陛下做一翻大事业。”身后响起了余聪的声音。 秦风回头,看着余聪,笑了笑:“余主事,你怎么不跟他们讨论了?” “术业有专攻,微臣麾下也还是有几个有本事的大匠的,有他们就足够了。”余聪道。 “说得倒也是。余主事,你早前跟我提起周立这个人的时候,说他是你的好朋友,我很好奇,你在楚国的时候,只不过是一个船匠,在那里,你并没有多高的地位,而周立不管怎么说,也曾经是一位水师高级将领,你们是怎么交上朋友的?” “这个说来话就长了。”余聪笑道:“当初周立回到老家,起初我们并没有多少交集,后来臣为生活所困,便做了许多船只模型在街上叫卖,被周立瞧见了,从此便认识了。也算是有共同话题吧,他那时正是最困窘的时候,倒也没有小瞧我的意思。” 秦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停顿了片刻,又问道:“余主事,你真得很了解周立吗?” “当然很了解,这是一个耿直的,热血的汉子。”余聪毫不犹豫地道。 秦风笑了起来,“在你面前或者是。” 余聪一惊,看着秦风,呐呐地道:“陛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秦风转头看着码头之上那些操练得热火朝天的士兵,轻声问道:“那时你们在泉州吧,你是不是经常找不到他的人,嗯,就是说周立经常不在家?有时一出去甚至就是几个月?” 余聪一惊:“陛下怎么连这个也知道?” “猜的!” “猜的?”余聪看着秦风,满脸满眼的都是不解之色。 “今天早上,周立给我送来了一份奏折,昨天晚上,他还给了我一本书。”秦风道:“他恐怕没有想到,这两个东西,可是让他露出了马脚。” “陛下,周立绝不会有不臣之心的。”余聪大惊。 “我没有说他有二心啊!”秦风笑了起来,“如果我真怀疑他,就不会让他看到新式弩机,霹雳火了。我只是说他瞒了不少东西,说话有些不尽不实。” “陛下从哪里发现的?”余聪追问道。 “按你所说,周立在家赋闲多年了,即便他没有赋闲,仍然在楚国水师任职,可楚国水师什么时候出海远航过,一个在内河,近海玩水的水师将领,怎么可能对大海之上的航路了解得清清楚楚,手里能拥有如此详尽的海图?” “陛下,这是可以买到的。” “好吧,我姑且认为他能买到这些,但是他为什么对海上的海盗分布都清清楚楚,那些海盗盘踞在那片区域,老巢大致在什么地方,海盗之间有什么勾连?余主事,这也买得到?”秦风追问道。 余聪顿时呆住了,联想起先前秦风所说的周立常常好几个月不在家,似乎明白了什么,大冷天的,额头之上却布满了密密的汗水。 “他来宝清港有日子了,你去他家做过客么?”秦风看起来却很轻松。 “去过,来时将他安顿下来之后,去他家吃过一次饭,后来他忙,我也忙,他又绝大部分时间带人在海上训练,屋里都是女眷,就不太方便了。”余聪道。 秦风微笑道:“那你觉得周立的那个如夫人长得漂亮吧?” “这个陛下,这是周立的内眷,我只见过一次。没有多大映象。”余聪尴尬地道。 “昨天朕去的时候,他们都出来拜见朕了,可以看得出,她们还是很重视朕的,盛装打扮,身上所穿的衣物,所戴的头面,余主事,你知道那些值多少钱吗?” “很值钱吗?”余聪完全是一问三不知。 秦风一笑,余聪在楚国的时候,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工匠,哪些东西,只怕就是摆在他面前,他也识不得其中的珍贵。 “其实我也不太了解。”秦风道:“但乐公昨天晚上回来后告诉朕,那些东西都极其珍贵,任何一件,只怕都要花你余主事数年的薪饷才买得起。” 余聪顿时便呆了,他现在的薪饷可不低,他除了拿着五品官的薪饷,还有作为大匠的各类补贴,算下来一年有好几千两银子,可听陛下所说,周立的内眷随便一件首饰都要花上万两银子才能办到,这完全颠覆了他对周立的认知。 “会不会……” “乐公在皇宫之中掌管大内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秦风笑看着余聪:“余主事,你现在想到了什么?” 余聪脸上的汗啪哒啪哒地掉在地上,脸上完全变了颜色:“陛下,您是说,周立,他,他他他本身就是一个海盗。” “很有可能!”秦风道。 余聪一言不发,朝着秦风躬身行了一礼,转身便要走。 “你到哪里去?”秦风问道。 “臣,臣要去质问他!”余聪怒气冲冲地道。 “为什么要质问他?”秦风呵呵一笑,问道。 “陛下,他是一个海盗啊!”余聪怔住了。 “朕倒并不在乎他是一个海盗。”秦风笑道:“便是朕,最早的时候,不也是被人叫作山匪吗?” “就这样不闻不问吗?”余聪纳闷地问道。 “朕不在乎他是不是海盗,但朕在乎他能不能坦承相见。”秦风淡淡地道:“朕希望他自己来和朕淡。余主事,你可以稍稍点一下,但不要明说,如果他是一个聪明人,就知道该怎么做。如果他连这个也做不到,我还真不敢用他了。” 看着秦风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余聪打了一个冷颤,用力的点了点头。 “你既然是他多年老友,便做到仁至义尽吧!”秦风笑看着余聪,“朕回去了。” 看着皇帝远去的背影,余聪站在原地,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周立,你害死我了!他在心里愤愤然地道。 脚步觉重的走回到船坞之内,工匠们的争论还在继续,而周立也从一个将领的角度,不时的提出自己的看法,看到余聪走了进来,周立兴奋地挥着手,“老余,你跑到哪里去了,快来,这怎么能少了你这个行家?要将霹雳火装上去,船的结构便必须要改动,可少不了你的主意!” 余聪苦笑了几声,“老周,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周立看着余聪的脸色不是太好,搓着手走了过来:“什么事有比这还重要的,你怎么啦,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余聪盯着周立看了半晌,突然恶狠狠地道:“老周,你骗得我好苦,原来你那么有钱啊!” 周立莫名其妙地看着余聪,“你这是怎么啦,发什么疯?” “我发疯?”余聪恨恨地瞅着他,“我拿你当知心的朋友,以为咱们是过命的交情,你,不该这么对我!” 丢下这句话,余聪愤愤的拂袖而去。 看着余聪的背影,周立眨巴着眼睛,眼光缓缓地扫描着整个船坞之内,刚刚太投入了,连皇帝和他的随从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腊黄一片,拔腿便向外跑,跑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脸上表情瞬间变幻了数次。 他的确是一个聪明人,余聪就这么几句话,他立刻就明白,自己的老底儿只怕被人窥破了。 他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周立啊,这一下你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回头看了一眼船坞内还在争论着的工匠们,他脚步沉重的向外走去。 宝清港内,秦风的住所,乐公公一边替秦风沏着茶,一边担心地问道:“陛下,您是很看重他的,要是他不来怎么办?” “他会来的。”秦风笃定地道:“这是一个聪明人,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否则,他就没有必要到我们这里来了,他不甘心一辈子就做一个海盗的。更不甘心他的后人继续步他的后尘。” 第八百七十七章:更在乎你的坦承 傍晚时分,乐公公捧着一叠厚厚的奏折走进秦风的房间的时候,他正在伏案疾书。 秦风在写信,在给闵若兮写信。 他已经写了好几页纸,尽是一些絮絮叨叨的小事,自己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一些喜闻乐见的乡野趣话,宝清港目前的发展等等。 乐公公将奏折放到了秦风的案头之上,后退一步,束手而立。搁下笔,秦风拿起排在最上面的一封奏折打开,那是鹰巢的探子从楚国发来的消息。 楚人两路大军出击,罗良率主力出击高湖,副将江涛出击泰州,而皇帝闵若英竟然也御驾亲征了,他率领着他的亲卫火凤军亦在罗良的攻击队伍之中。 齐人正在败退。 从整个大陆局上来讲,齐人似乎正处在一个极度危险的场面之中,在与明人的战场之上,他们可以说是一路溃败,大踏步的后撤,最后的防线就是昭关,而明军在大将军吴岭的率领之下,正在步步紧逼。秦人肖锵出虎牢,短短一个月时间之内,连接拔除了齐人在横山之中的数个重要的军寨。 齐人三面受敌,形式恶劣之极,这让楚国人觉得遇到了天大的良机,他们面前的齐军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从各个方面反馈出来的情报,都显示着齐人将一部分主力正在火速调往昭关与明军的战场之上。 秦风随手将奏折扔在了桌面之上。他对这个没有任何兴趣,因为他早已经预测到了结果。 所谓的明齐之战,只不过是双方妥协之后的一个骗局,明人要的是益阳,武陵,桃园三郡,抵达昭关之后,他们前进的脚步就将停下,而在他们的身前,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齐国大军。有的只是齐将鲜碧松指挥的一支由一万余齐国败军和匆匆忙忙集结起来的郡兵,甚至临时征召起来的青壮组成的军队。 至于横山方和,秦风相信,当郭显成利用空间换时间的策略奏效之后,肖锵就会遇到强有力的反击,而心有二用的肖锵根本就没有心思与郭显成纠缠,只要小有挫折,他就会撤兵,毕竟,肖锵现在的重心在秦国国内,相比于对外开疆拓土,在秦国国内获取他想要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而楚军,正在不知不觉之中慢慢地钻进齐人的大圈套。 齐国亲王曹云,的确是一个极度优秀的将领,秦风拉出一张地图,在齐楚交界的地方逡巡着,能将一支多达数十万的军队指挥得如此得心应手,一边抵抗对方强大的进攻,一边慢慢地给对方挖坑,这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秦风觉得自己就根本做不到。这种战略,除非主帅对自己的能力,对自己的军队有着极强的信心,否则根本就敢轻易使用,因为这有可能一不小心便演变成为一场真正的大溃败,但至少现在,齐军有条不紊。 “乐公公,告诉千面,都派人手紧盯永州。”秦风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良久,最终落在了一个地方。“如果我的估计没有错,永州将是齐人最后的决战之所。” 乐公公凑了过来,“陛下,一路退到永州么?齐人未免也太托大了,这样一来,他们可就让楚人在齐国境内突进近五百里了。” 秦风嘿嘿一笑:“没办法,齐人胃口更大。看到了沅江了么?曹云肯定是想将楚军诱过沅江,到了那时,只需一只军队截断沅江退路,楚军便会陷入到绝境当中,一场大败便不可避免。” “楚国此败,只怕就此一蹶不振了。”乐公公摇头叹道:“楚人也不乏英才良将,难道就一点也没有看出来这场骗局吗?” “贪心啊!”秦风道:“罗良贪心,闵若英也贪心,就算是程务本,到了眼前这个地步,只怕也会高兴的,楚人自上而下,都犯了这种病。再英明的人,一旦犯了这个病,离失败也就不远了。” “陛下说得极是。”乐公公道:“陛下,那个周立在外头已经跪了有一会儿了,还让他继续跪着吗?” “外头今天很冷吧?”秦风瞅了一眼屋里新添的火盆,道。 “是的。”乐公公点头道:“立冬过后,这天气似乎一下子便冷了许多,细雨朦朦的,奴才看那周立的衣衫都湿透了。” 秦风哈的笑了一声:“他是该好好清醒清醒。算了,你让他进来吧!” 乐公公应了一声,转头进屋,秦风却又提起笔来,开始给闵若兮写信,他没有提到楚齐之战,同样的奏折,越京城也有一份儿,作为坐镇越京城的皇后娘娘,首辅权云应当向她禀报过了,以闵若兮的聪明,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楚齐打到了这个份上,已是不可逆转的事情了,除非有一方先行崩溃,否则谁也不可能改变这个结果了。 在秦风看来,崩溃的必然是楚国无疑。 闵若兮肯定会很伤心,很难过,甚至会恼火于自己,但作为大明的皇后娘娘,她也必须理解,这对于大明才是最好的结果。 闵若兮是知道秦风想干什么的。一统天下是秦风的夙愿,不择手段的削弱自己敌人的力量那是必然的选择,不论是齐国,还是楚国,从长远来看,都是秦风的敌人。 先秦再楚最后齐,这是秦风整体的战略构思。这一次闵若英的御驾亲征,是春风喜闻乐见的事情,因为闵若英的亲临战场,将会便楚军即便到了最危急的关头也不会轻易崩溃,而是会死战到底。 楚军的战斗力是不差的,一支面临绝境拼死一战的军队能发挥出来的战斗力也必然是惊人的,曹云会胜,但恐怕付出的代价也必然不会低,此战过后,楚国再无外侵实力,自保恐怕都会很成问题,大败也会引发国内的矛盾大爆发,闵若英在位这几年,濒发战争,几乎快要淘尽闵威杨一和在位时几十年积存下来的老底儿了。 而齐国经历了这数场大战之后,就算他家大业大,也非得有好几年的时间来休养生息,养足自身的元气,而有了这几年的时间,足够让自己吞并秦国,一统西北了。一统西北之后的大明,才会真正的走上争霸天下的舞台,与齐国一较短长了。 那时的楚国,将会是自己手中有力的筹码。 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秦风听到了周立的脚步声,进门之后的周立一言不发的又跪倒在了地上,秦风并没有回头,继续提笔,向闵若兮倾述着自己对她的思念之情,对小文小武的舔犊之情,解释自己滞留长阳宝清的苦衷,甜言蜜语了一番之后,他终于停下笔来。 将厚厚的信装进信封,搁在一边,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垂头丧气跪在哪里的周立。 听到秦风转身的声音,周立的脑袋垂得更低了。本以为自己那些隐秘的事情,在遥远的明国不会有任何人知晓,但几个小小的破绽,便让聪慧的皇帝一下子抓住了事情的本质,也是自己太过于得意忘形了。 “衣服都湿了?”耳边传来秦风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喜怒之色:“乐公,给周将军换一套衣服,对了,他与朕身材差不多,把朕的便衣给他拿一套过来吧。” “不不不!”周立没有想到秦风一开口居然说得是这样一件事,整个人都有些蒙圈了,“陛下,末将,末将受得了,末将不冷。” “身上都湿透了,就算你身子骨好,可也经不起这样折腾的。舒疯子曾说过,再最好的时候不要折腾,更要懂得保养,才是养生之道。周将军,将湿衣服都脱了吧?屋里都是大男人,你还不好意思么?” 乐公公笑咪咪地转身找了一套干爽的衣物进来,“周将军,陛下让你脱了湿衣,这可是君言呢!” 周立咽了一口唾沫,无奈的爬了起来,三下五除二脱下身上的湿衣,赤身**的站在秦风的面前,一身黝黑的健壮的肌肉展现在秦风的面前,更让秦风感兴趣的,是他身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刀箭伤痕。 “啧啧啧。”秦风咂吧着嘴,“周将军,这些伤,都是在大海之上得来的?看起来海上的盗匪们还是很厉害的嘛?能让你这样的人都受了这么多伤!” 秦风愈是温言私语,周立便愈是害怕,也顾不得赤身**了,卟嗵一声又跪了下来:“陛下,末将有罪,末将有欺君之罪。” 秦风嘿了一声,“周立,你还是先起来把衣服穿好吧,朕对你的这些伤疤感兴趣,对你赤身**可不感兴趣。乐公,去给周将军弄一碗姜茶来,这又冷又饿又受惊吓,可别把朕的水师大将给弄病了,那可就损失大了。” “陛下!”周立猛地抬起头来,有些惊诧地看着秦风,听皇帝陛下的意思,似乎并没有打算怪责自己。 “周立,朕今天很生气,你知道为什么吗?”秦风盯着周立道。 “末将知道!” “你不知道!”秦风哼了一声。“朕不在乎你当没当过海盗,但朕在乎你的坦承。” 第八百七十八章:大海的模样 周立赤身**趴伏在地上,以额触地,不敢作声。 秦风抬了抬下巴,后方的乐公公会意的走上前去,抖开一件长袍,轻披在周立**的身体之上。 “君臣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互信。”秦风缓缓地道:“如果没有信任作为基础,那朕又怎么能放心将一支军队交予你?特别是像水师这样的部队,周立,一旦你扬帆远航于大海之上,与陆地断绝音讯,你我彼此之间,除了信任,还能有什么作为保障呢?可是你到大明,却向朕隐瞒了太多的东西,这让朕很是失望。所幸的是,你抓住了机会,这还不算太晚。” “末将知错了。”周立颤声道:“末将本来出身清白,可后来却受不了驰骋大海的诱惑,却做了海盗,得意之余却又深以为耻,生怕陛下瞧不上末将这种人,所以才不敢实话实说。” “自古英雄不问出处。”秦风道:“这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周立,你起来吧,乐公,给他搬一个座位来,我想仔细听听海上的情况,上一次你跟我说的,其中有许多不尽不实之处吧,或者,你隐瞒了许多东西是不是?” “末将,惶恐莫名,陛下恕罪!”站起身来的周立,身上仍然忍不住有些颤抖。 “先穿好衣服吧!”看着对方的模样,秦风有些好笑,“这个模样,可委实有些不好看。” 穿好了衣服,坐在凳子上,端着乐公公熬好的姜茶,周立的神情总算是平静了下来,一口气喝干了一碗姜茶,将碗放在了桌子上,挺直身子坐好,两手平放在双膝之上,静候着秦风发问。 “先说说你与泉州宁氏的关系吧!”秦风道:“你是泉州人,朕想,你的所作所为,与他们一定脱不了干系吧?” “陛下明见万里!末将佩服无地。”周立道:“其实与其说是末将在当海盗,还不如说是在为宁氏卖命。” 早在意料之中的秦风点了点头。 “当年末将在楚国水师之中不受待见,到处遭到排挤,一怒之下便辞官归乡,只想着就算是去当一个渔夫,也饿不死人。可后来事实证明,末将实在是将这世上的事情,想得太过于简单了。”周立有些感慨地道。“末将之名,在这个行当之中还是有一点小名气的,归乡之后不久,宁氏便找上门来。” “可是末将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宁氏的底细,自然不肯自甘坠落,而在那之后,臣一家便在泉州遭遇到了极大的困境。后来小儿更是陷入到了一桩杀人官司之中不得脱身,此时宁氏再度找上门来,声称只要我加入宁氏船队,成为他们船队的护卫总头领,小儿便不会有一点事情,万般无奈之下,末将只能答应了他们,从此开始了自己的海盗生涯,这一干,便是近十年啊!” “不是护卫总首领吗?怎么就变身海盗了呢?”秦风笑问道。 “陛下有所不知。”周立道:“在楚国,宁氏的确是规规矩矩作生意的,但船队只要一出海,那就不一样了,大海之大,远非在陆地之上生活的人所能了解的。那里,是一个没有王法的地方,谁的拳头硬,谁的道理就大。所以船队一出海,既做合法的生意,也做非法的事情。比方说抢劫。” “大陆四国,秦国无出海口不说他,大明现在也只有宝清,在前越时期也是废弃的,齐楚两国禁海之策相当严厉,你们抢谁呢?”秦风有些不解地道。 “陛下,我们这里虽然禁海,但其它地方并不禁海啊,相反,外面的那些国家,海贸相当繁盛,当年大唐鼎盛时期万国来朝,虽说有些夸张,但上百个小国总是有的。千余年的时间过去了,这些国家分分合合,有的覆灭了,有的却延续了下来,有的甚至合并成了一些相当大的国家,我们出海,做生意的对像就是他们,当然,抢得也是他们。有时候,我们也抢齐国郭氏的。” 秦风点了点头,“海外这些国家,你知道的有多少?他们的船队有多大?有没有能力向我们这里发动进攻?” 周立所说的话,让秦风有些担心。 “陛下,末将率领的宁氏船队,并没有向外走出太远,据臣所了解的这些国家,最大的也不过相当于大明的规模吧,他们对于我们这里,似乎还有着很大的畏惧感,这或者与当年大唐时期唐军给他们留下的阴影有关,那里的当权者,并没有向我们这里进军的打算。甚至还防着我们,即使与我们做生意,也是小心翼翼。” “以你的观察,这些国家的军力如何?”秦风继续问道。 “他们的陆上力量臣所知不多,但如果仅算海上舰队的话,现在齐楚两国任何一家,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好在他们不知底细,否则我们这片大陆的海境,只怕要风声鹤唳了。”周立道。 “原来是这样!”秦风的心情有些沉重起来。 “是的,我们在这里做生意,都是很规矩的,只是到了大海之才,才会转身做海盗,抢劫那片海域的商船,甚至偶尔会上岸打劫一些小岛国。”周立道:“海上生涯,危机重重,像我们这样既做正规生意,又做海盗的船队,还是有一些底线的,一般来说,只求财,但还有一些纯粹的海盗,那就相当残暴了,如果在海上碰上他们,那就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斗,臣这一身伤痕,便是在与这些海盗的战斗之中得来的。” “输过吗?” “输过,最惨的是一次整个船队几乎全军覆灭,末将只身驾船而逃。”周立羞愧地道。 “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秦风哈哈大笑起来。 周立昂起头:“陛下,不是臣无用,而是臣所率领的船队,绝大部分是商船,真正用作战斗的战舰其实很少。而那些海盗却全是战舰,那一战臣很不走运,宁氏船队走这条航路多年,被那片区域的海盗给盯上了,好几只小的海盗团伙联合起来对付末将,末将实在是无力回天。” “这么说来,你其实也只走很小的一片海域,对于更远的地方,也是一无所知。”秦风若有所思地道。 “是的,臣所知道的海域,已经全在臣献给陛下的那本书上了,更远的,臣就不清楚,不过有一件事,陛下也许会感兴趣。”周立道。 “什么事情?” “三年之前,臣常去做生意的那一片海域的数十个国家,不论大小,曾经组织过一次联合舰队,当时连所有的海盗都接到了邀请,听说是为了对付来自更远的西方的侵袭,很可惜,臣那时候在泉州,宁氏似乎是听到了风声,在那一段时间,恰恰没有出海。” “最后结局如何?”秦风一下子竖起了耳朵。 “一年之后,臣才度抵达那一片海域的时候,见到的是一片惨淡的景象,那一战,听说有上千艘战舰在广阔的海域之内激战,听听都让臣热血沸腾啊,最后他们打赢了,但也是惨胜。”周立道:“那个遥远的国家相当恐怖,在劳师远征,没有任何后勤保障的前提之下,竟然支持了近一年,还给那片海域的联合舰队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秦风深吸了一口气:“的确是很恐怖,那一战之后,再也没有听说那个遥远国家的消息,但这片海域却就此多了许多海盗。其中有一支,便是这个遥远国家的舰队便打败之后的残余者。我们出海,最担心的其实就是他们。因为他们太过于残暴了。好在的是,他们是这片海域的公敌,几年下来,他们的实力已经几乎要损耗殆尽了。其实在臣看来,幸好这一次那个来自遥远国家的舰队被拦住了,否则让他们获得了胜利的话,以他们所表现出来的狼性,我们这里,只怕也绝不会太平了。” “你说得不错。”秦风点了点头:“如今我们这里,海备松驰,不管齐楚,都是如此,而我们大明,更是刚刚起步,如果有这样一支强大的舰队发觉我们这里不堪一击的话,那就是真惨了,所幸的是,现在我们已经走在路上了。周立,这便是以后你的任务了,我们需要一支强大的水师。” “陛下不追究臣的罪责了?”周立讷讷地问道。 “你以前有什么问题,与我大明有什么关系吗?而且你当海盗,也只是在海外而已,其实你先前提出来的方案,不是让我大明水师也去当海盗吗?对此我是相当感兴趣的。周立,现在我们只有两艘真正的战舰,你觉得可以出去抢一把吗?” “陛下,我们虽然只有两艘战舰,但这两艘战舰比起海盗们的舰船却是要强大了太多,只要不是碰上那些动辙数十艘战舰的大海盗和那片海域的国家的正规水师,我们就是无敌的存在。”周立大声道。 “太好了!”秦风鼓掌道:“朕决定了,跟你出海走一趟,去领略一番大海的风采。” 第八百七十九章:杀威棒 周立抱着自己的衣物,步履有些沉重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刚一进门,立刻被人团团围住,今天午后,周立去向皇帝请罪,他的家人和部下便一直担心的聚集在这里,等候着消息。 对于他们而言,等待的每分每秒都是一种难言的煎熬。 “没事了!”看着所有人,周立不等他们开口,便直接道,“大家都散了吧,都回自己家去,聚在一起干什么?” 听说没事了,众人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一身轻松的离开了周立的家。他们都是举家来投,如果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可真是要一锅端了。 “父亲,你的衣服?”周扬帆看着周立手中抱着的衣服,有些惊讶地问道。 “我身上穿得是陛下的衣服。”周立深吸了一口气:“今日跪在陛下房外请罪,衣服被淋湿了,所以陛下拿自己的衣服给我换上。” 一听这话,周扬帆不由喜笑颜开:“父亲,看来陛下还是非常看重您的。” “恩威并施,帝王心意莫测啊!”周立却没有多少欣喜的颜色,大步走回屋内,换了衣服,对自己的夫人道:“将陛下的衣物收拾干净,找一间专门的房子供起来。” 看到自己的丈夫没有事,竟然还穿着陛下的衣服回来了,这自然是莫大的恩典,周立的大小老婆都是喜笑颜开,连声应着去了。今天一大家子都担心自己的命运,到这个时候,连晚饭都还没有吃呢! 屋里只剩下了父子二人,周扬帆给父亲泡好了茶递到手中,看着父亲忧心忡忡的模亲,不由奇道:“父亲,既然这些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说清楚了,陛下也不怪罪了,那我们的过去自然是抹得一干二净,而且陛下雄心勃勃要新建水师,自然要倚重父亲大人您,怎么看起来您还这么担心呢?” 周立喝了一口茶,叹了一口气:“陛下的确是雄心勃勃,也有野心,在为父看来,是一个难得的可以依靠的明君,假以时日,如果不出大的差错的话,大明必将拥有一支扬名大海的雄师。” “父亲,这不正是您盼望的吗?说实话,现在大明水师虽然还只有两艘战舰,但这两艘战舰无疑是极为先进的,儿子根本没有想到,余聪竟然真把当年他卖给父亲的那艘模船给造了出来而且有了不少的改进,在儿子看来,这两艘战舰应当便是这世上最先进的战舰了。现在虽然只有两艘,但以后,会有十艘,百艘,到了那时,这片大海,还能有谁是大明水师的对手,而您,作为这支水师的统帅,必然会扬名域外,这可比起那些陆上土鳖们要高明不知多少倍了!”周扬帆兴致勃勃地道。 “你说的那是以后,而不是现在。”周立有些苦恼地道:“现在的宝清船厂,一年卯足了劲也最多能下水一条战舰,这还需要有朝廷的资金大力投入,而可以想象的是,现在大明的注意力,并不在海上,陛下现在一门心思想得是一统大陆。想要百艘战舰,只怕我这辈子是看不见了。” “父亲,总是有盼头了不是?这总比以前要强上太多,就算只有十艘这样的战舰,再配上一些其它的船只,也足够父亲您横行这一片海域了。”周扬帆道。 “我存了一些取巧的心思,向陛下建议,可以去海上找那些势力弱小的海盗,消灭他们,夺取他们的战舰,以此来迅速壮大大明水师的实力。” “父亲,这是一条妙计啊!”周扬帆双眼发亮,“如果陛下同意此策,那我们就可以大展身手了,海盗的战船虽然比不上这两艘战舰,但胜在皮实,抢他们的是一条捷径啊!只是我们现在充当战士的水兵不足,只怕还要等上一段不短的时间,就算从现在开始招募战斗的水兵,只怕最少也要训练上半年一载的。” 周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陛下同意了,不但同意了,还要亲自上船,与我们出海去一趟。而充当战斗的水兵,就从陛下的亲卫营烈火敢死营中抽取。我临走之时,陛下已经吩咐他的亲卫将军马猴去选取通水性的士兵了。” 周扬帆立时傻了眼。 “陛下要亲自上船?”他呆呆地问道。 “对,陛下要亲自上船。”周立恼火地挠着脑袋,“你说我脑子是不是进了水,无事向陛下献这样的计策干什么?水上作战,不确定性比起陆战更大,陆上作战,打不过还可以跑,以陛下的宗师身手,谁也不可能拦住他,但一到海上,大海茫茫,万一我们作战失利,往哪里跑?到时候,周氏一族,便是被灭族的命运。” “坚决不能答应!”听着后面传来的妻妾儿女轻松清脆的笑声,周扬帆坚定地道。 周立却是显得很无奈:“陛下是那种非常强势的性子,一旦拿定主意,根本就不容改为,他那样的人,根本就视困难为无物,这与皇帝一路奋力拼搏到现在的经历有关,可陛下他,根本就不了解海战啊。那位乐公倒是一个明白人,当即就跪下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可陛下根本就不答理他。你说我如何拒绝,怎么拒绝,皇帝陛下根本就不给我任何拒绝的机会。” 屋子里陷入了沉寂,只余下两个男人沉重的呼吸之声。 好半晌,周扬帆才道:“父亲,只能想一个办法,让陛下知难而退。” “能有什么办法让陛下知难而退?陛下性子强硬,有什么困难能难住他,让他收回成命呢?”周立苦恼地道。 “父亲,陛下哪里我们是没有办法,但那些上船充当战士的亲卫们,纵然熟悉水性,恐怕这一辈子最多也就在大江大河里游一游,更多的只怕更是只在小水塘里练习过游泳吧,大海的威力,他们怎么能想象?”周扬帆缓缓地道。 “你有什么主意?”听了这话,周立精神一振。 “父亲,这几天就有风雨要来了。”周扬帆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黑沉沉的天空:“您去给陛下说,要在船上作战,需得让那些亲卫们先上船进行一些适应性训练,至少,要不昏船吧?要是上了船,一个个上吐下泻,站都站不稳,拔刀的力气都没有,那怎么战斗?即便是皇帝以宗师之尊,初上海船,又遇上恶劣的天气,都不见得好受。” “好主意!”周立一下子跳了起来,“只要那些亲兵们一个个都瘫在了船上,陛下自然就会打消这个主意了。我这就去跟陛下说。” “父亲,你可真是关心则乱!”周扬帆一把拉住了周立,“你现在这样迫不及待的去找皇帝,以皇帝陛下那样精明的人,只怕马上就会怀疑您的用心,现在啊,你好好的吃饭,喝上几杯庆祝一下,然后再美美的睡上一觉,明天养精蓄锐却见皇帝陛下,跟陛下郑重其事的提出这个要求,才不会让陛下疑心。这两天我一直在观察天象,估计从后天开始,风暴便会来临。那时候让那些骄悍的亲卫营士兵们好好地尝尝大海的味道。” 父子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大笑了起来。初上海船的人,又遇上风暴的话,那个糗样子,又有谁会比他们更清楚? 二天过后,风雨如期而至,沉寂了好几天的码头之上,突然就热闹了起来,八百名亲卫营士兵被从数千名烈火敢死营中挑选出来,充当水兵,准备上船接受几天的强化训练。 对于周立的提议,秦风深以为然,自然是无有不允,而苦苦相劝,甚至于在秦风面前撒泼的乐公公,被秦风直接以给皇后送信的名义给打发走了,眼不见心不烦,秦风是一心孤行要上船走这一遭了。 周立抬头看了看天色,风暴必将在今天午后如期而至,到了那时,现在这些雄纠纠气昂昂的战兵们,到时候可就要变成一个个的软脚虾了,没有了战兵,看陛下怎么还跟着自己出海?心中得意,脸上便显得极其轻松。 “弟兄们,上船,起锚!”他大声吆喝着。 水兵们快活地应答着,也不上跳板,一个个猴子一般的攀着粗大的缆绳灵活地攀爬而上。片刻之间,已是各就各位。 “陛下,请上船!”周立躬身相让,秦风一笑,走上了跳板,霍光自然是一边相陪,八百战兵分做了两路,分别踏上了两条战船。 随着声声悠长的号角,巨大的铁锚被从水中绞起,一面副帆升起一半,两艘战舰缓缓地离开了码头,向着远海驶去。 马向南是在海船离开半天之后抵达宝清港的,宝清港在长阳郡治下,陛下在宝清港,他当然得来,在匆匆处理了一些着急的政务之后,他紧赶慢赶到了宝清港,却听说陛下竟然随船出海了。 听着屋外呼啸的风声,看着海上掀起的涛天的巨浪,马向南勃然大怒,一把揪住余聪的衣领愤怒地吼道:“怎么不阻止陛下?就算陛下不听,你抱着他的腿撒泼打滚,也不能让陛下去海上。” 余聪苦着脸,“马大人,我倒是想抱来着,可怎么抱得着呢,连乐公公都被陛下给赶走了!” 第八百八十章:风暴 就在马向南在宝清港内咆哮的时候,秦风正在大海之上经历着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大海冒险之旅。 从宝清港出发之时还显得风平浪静的大海,此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正在向秦风展示着它的威力,滔滔白浪从天际滚滚而来,银白皎亮的波涛推涌追逐,渐渐由远而近,越近越高,越高越响,宛如千军万马挟着雷鸣一般的轰然巨响奔腾而至。一层层的浪涛向远处扩展延伸,慢慢平息下去,像是喘一口气似的,留下一片转瞬即逝的泡沫,巨大的战舰此时就像是在不断摇摆的大海中的一片小小的叶子,任由巨浪的摆布,乘着风浪摆来摆去的,巨浪猛地拍打战舰,发出的轰鸣声,宛如无数人正在敲响战鼓鼓,又好像千万头暴怒的雄狮发出的吼叫声。巨浪一个一个地连接不断地撞向战舰,溅起三四丈的水花,自空中散落而下,哗啦啦的落在战舰之上。 秦风站在战舰的最顶层,两手扶着面前的栏杆,平日里他看到的都是温顺平静的大海,今天,终于看到了他狂暴的一面。 即便胆壮如他,此时也是暗自心惊。巨大的战舰,此刻就像是一个小舢板,丝毫不能给人带来安全感,时而被股股巨浪投上波峰,让你颇有一览众浪小的感觉,但下一刻,却又被死死的摁到波底,抬眼望去,头上尽是汹涌的浪涛,似乎下一刻,整艘战舰就会被拍进海底。 大海的威力,远非人力所能企及,即便是身为宗师的他,此刻也不过是能照顾好自己而已。秦风很是担心,战舰能不能抵抗得住如此的风浪,会不会下一刻就会被击打成碎片或者就此沉没海底,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只怕便是自己,也很难在这样的风浪之中存活下来。 马猴做为亲卫统领,此刻就在秦风的身边,不过他不像秦风,即便是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之中仍然能站得稳稳的,此刻他的腰上拴着一根绳子,将他固定在船舷之上。两手死死的攥着栏杆,脸色发白。 而下面几层甲板,数百战兵们也都与马猴一样,腰上都拴着绳子,将自己系在船上,但此刻,这些不论是步战还是马战,都千里挑一,骁勇骄悍的汉子们,绝大部分都是面如土色,早就无法站稳了,或躺或坐地倚着船舷,他们唯一的念头,此刻就是自己不要被这巨大的风浪给卷下船去,更多的人,甚至闭上了眼睛,有一种听天由命的感觉。 “陛下,这,这太危险了。您不应该上船来。”马猴的声音有些颤抖,在风浪之中,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秦风瞟了一眼马猴,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远处的独眼龙周立。 “这个王八蛋,等回到港内,我要往死里收拾他。”马猴咬牙切齿地吼道:“明知如此危险,居然还由着您上船,这是置陛下安危于不顾。” “我要来,他拦得住吗?”秦风笑了起来。 “怎么拦不住?”马猴吼道:“别人拦不住,他能,只要他不开船,您就出不了海。” 秦风大笑了起来:“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小猴子,你现在还好吧?” “陛下,猴子还好,就是,就是胃里翻江倒海,想吐,今天早上吃多了。”说着话,马猴已是干呕了几声,脸色显得更加苍白了。 而下头的亲卫营士兵们,很多已经是吐得一片狼藉了。 “陛下,您,您还好吧?”马猴问道。 其实秦风此刻也难受得紧,修心武道,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但肠胃这些玩意儿,你修为再厉害也练不到哪里去啊,此刻胃中照样也是上下翻腾,只不过还能忍得住罢了。 “小猴子,跟我多说说话,或者你能好受一点!”秦风道。 “陛下,说,说什么呢?” 看着马猴的模样,秦风忍俊不禁,很少看到小猴子这么狼狈的时候,这可是一个在战场之上面对着千军万马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家伙,别人砍他一刀,他不砍对手三五刀绝不罢休的凶狠家伙,但现在也被风浪给折腾得够呛。 指了指不远处的周立,秦风道:“看到周将军了么?” “日他娘的,老子要拴根绳子才站得住,他打个赤脚,居然在上面行走如常?”只到这个时候,马猴才注意到了周立,此刻,落汤鸡一般的周立正稳稳的行走在大船之上,大声的吼叫着下达着命令,船上的水手们在他的命令之下,紧张地操纵着战舰穿风破浪。 “这才是水兵!”秦风感慨地道:“真正的水师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那些水兵武道修为并不高,但此刻连秦风也感有些难受的风浪,在他们的眼中,似乎便是家常便饭一般,一个个攀着战舰上的栏杆,绳索和一切固定物,在起伏不定的战舰之上行走如飞,准确的完成周立下达的一项项指令。 三面大帆早就落了下来,但高高的桅杆之上的望刁斗之中,居然还有一个水兵蹲在上面,手里拿着一支号角,不时吹响,这种号角与马猴以前见过的不太一样,声音极其尖厉,似乎能穿透这偌大的风浪。而不知在什么地方,也同样会有这样的声音传过来。 这是两艘战舰在互相联系,此时风浪太大,整个天空似乎都黑了下来,暴水如注,狂风肆虐,两艘战舰之间早已不能互相目视,唯一的联系方式便是这种特殊的号角。 周立正是通过这号角之声在协调,指挥着两艘战舰。 “小猴子,我把水兵这事儿想简单啦!”秦风苦笑着摇摇头:“这种事情,在大海之上,恐怕是常事,看看我们的战士,就算此刻风暴停下来,他们还能战斗吗?只怕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陛下,咱们也不过是第一次上船而已,多练得几次,也就习惯了。”刚刚说完这句话,又一个山一般的巨浪扑来,战舰先是如同被一只巨大的手猛推一把一般,向后方横移了数十丈,然后又猛然拔高,被这股巨浪高高的托起,不等马猴反应过来,哗拉一声,又从高处迅速的落下。 哇的一声,马猴再也忍不住,一张嘴,早上吃下去的东西,瞬间全都喷了出来,好在刚刚吐出来,就被海水打走。 “陛下,多吐几次,也就不会吐了。”马猴咽了一口海水下去,咸咸的,他狠狠地呸了一口:“陛下,周立这家伙,就是没安好心。他不是有名的水师将领吗,我就不相信,对于这样的风暴他会没有预感,今儿早上出门的时候,我都知道要下雨了,只是没有想到,大海之上的风暴,居然是这样的。” 秦风笑了起来,“这家伙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呢!我昨天晚上说要跟他去打劫一回,这家伙估计是怕了,所以想借着这事儿让我们知难而退。小猴子,你想啊,要是让我们连这点风浪都受不了,那谈何战斗?我猜那些水兵,现在正在肚子里偷笑着呢!” “想看我们的笑话,岂有此理。”马猴的脸都黑了:“我们是陛下的亲卫军,我们是战斗力最强大的烈火战刀敢死营。死都不怕,还怕吐吗,吐吧吐吧,多吐几次也就习惯了。” 马猴揪着绳子,翻身跃下上一层甲板,将自己悬在半空里,俯身看着下层甲板的烈火敢死营士兵,怒吼道:“烈火敢死营的兄弟们,是男人都给我站起来,死都不怕,还怕这点风浪吗?谁他娘的是要还像一条死狗一样瘫在哪里,上岸老子就把你们赶出烈火战刀敢死营。” 进入烈火战刀敢死营相当难,能够进入,对于所有的明军士兵来说,那是一种无上的荣誉,要是被赶出去,那会是一种奇耻大辱,士兵们仰头看着悬在半空之中,一边大吼一边中呕吐的统领,也顾不得统领呕吐的脏物正从他们头上落下,一个个嗥叫着从甲板之上爬起来,有的扶着栏杆,有的抓着身边的物体,实在没有什么可抓提,一把抱着身边战友的腰,居然奇迹一般的一个个站了起来。 这些强悍的汉子们在风雨之中顽强的挺立着,发出狼一样的嗥叫,只不过一边嗥叫,有的还在一边呕吐,肚子里的食物,随着他们的嗥叫之声喷将出来。 马猴一拉绳子,一拧身子,又重新翻回到了上层甲板之上,挥舞着手臂,吼道:“大明,必胜。” “大明,必胜!”四百名士兵齐声怒吼,声音穿透风浪,远远的传了出去。 片刻之后,看不见的后方,风浪之中,也传来了另一艘船上烈火战刀敢死营的士兵的怒吼。 大明必胜的怒吼之声,慢慢地重合在了一起,似乎将风浪之声也压了下去。 正在指挥战舰乘风破浪前进的周立震惊地看着这些在风浪之中顽强站起来的烈火敢死营的士兵,不敢相信这些第一次上了战舰的家伙们,居然能在这样的风浪之中还能在甲板之上站稳,那怕他们腰上拴着绳子,但也是他生平仅见了。 “原来,这就是大明!”他喃喃地道。 第八百八十一章:返港 “这就是大明,这就是大明士兵!” 风暴终于过去,狂暴肆虐了数个时辰的大海,又恢复成了平静的乖宝宝形象,有些惨白色的太阳从厚厚的云层里露出了头,有气无力的将光线落在海面上,战舰上。 两艘战舰在大海之上拐了一个大弯,向着太阳正在落下的相反方向驶去。不少的水鸟啾啾鸣叫着,追逐着战舰飞行,不时有几只会落在大帆之上,小脑袋东转西瞅,好奇地瞅着这些大海的不速之客。 秦风站在顶层的甲板之上,眺望着蔚兰的一望无际的大海,不时会有硕大的鱼儿自海面跃出,然后重重的落下水去,溅起一片水花。他出神的看着这一切,直到后面响起了脚步声,才出声道:“有这样的士兵,这片蓝色,终究会是我们的。” “陛下,末将……”周立脸带惭色,被身边躺在地上的马猴狠狠地踢了一脚,身子闪了一闪。 秦风微笑着摆手:“你不用说什么,我都知道。周将军,大海之上,像这样的天气,经常会发生吗?” “也不是经常发生。”周立轻咳了一声:“这样的季节里,像这样的风暴天气不多,偶尔有之罢了。” “这么说来,朕的运气还真不错。”秦风笑道:“周将军这杀威棒打得不错,瞧瞧这些骄兵悍将,现在可就真成了软脚虾了。不过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就能站起来。” “是的,陛下,他们在风暴之中的表现,让人刮目相看,难怪大明军队在战场之上战无不胜,所向披糜!”周立佩服地道。 “让他们能船上作战,需要多长时间,还需要找到第二次风暴让他们再领略一下大海的威力?”秦风问道。 周立赫然道:“陛下,风暴这个季节不多见,倒也不再需了,至于这些士兵有多少能够在短时间内在船上作战,还要看他们个人了,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的。” “嗯,他们并不是长久的要当水兵嘛,只要能在海上作战一两次也就够了,以他们的战斗力,朕想,就算只能发挥出七八成的实力,也足以完善海盗了吧?”秦风道。 “陛下,您,您还真想随着末将一起去打劫啊?这样的事情,末将可以干,陛下不能干啊!”周立苦笑。 “为什么不能干?”秦风豪气的挥挥手:“这片大海,那也是我大明的疆域,咱们出去怎么是抢劫呢,朕这是要肃清海盗,还这片大海一片安宁详和,这正是作为大明皇帝该尽的职责呢!” 周立张大了嘴巴看着秦风,能把抢劫黑吃黑的事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正义凛然的,可真不多见,不过反过来想想,倒也不能说皇帝陛下就说错了。不过皇帝陛下主意拿得这么正,自己可就有些麻烦了。 几个水兵抬着数个大桶走上了甲板,手里的铁勺子咣当咣当敲着桶沿,大声吆喝道:“敢死营的兄弟们,都起来喝几口姜汤暖暖身子啦!” 先前的偷笑,此刻语气之中却充满了佩服,这些士兵用自己的行动赢得了这些水兵们的尊重,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大风暴之中如此表现的。 “喝你妈个头,老子现在胃里还翻江倒海的,喝下去,还得吐出来!”一个士兵四仰八叉的躺在甲板上,没好气的骂道。 “兄弟,喝下去又吐出来没关系啊,要是不喝下去发发汗,这季节,你们一个个落汤鸡似的,可是很容易生病的哟!”水兵笑嘻嘻的道。“吐一吐而已,谁还没有吐过啊!” “他娘的,喝就喝。”士兵昂起头来,厉声道:“就算再吐,也不能让你们虾子给小瞧罗!” “说得对,喝就喝。”一群群士兵相携相扶着爬了起来,走到桶边。水兵笑吟吟的拿着碗,给每人舀一碗姜汤。 看着下面这一幕,秦风笑道:“士兵们要成为朋友,其实很简单,只需要用自己的行为赢得对方的尊重就可以了。周将军,咱们也下去喝上一碗姜汤,喂,小猴子,站得起来吗?” “当然站得起来。”马猴爬起来,抖抖身上的水珠子,“只是躺着肚腹里便没有那么翻江倒海的难受罢了。” 宝清港码头之上,马向南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湿漉漉的地面之上来回走动,不时抬头看向空无一物的大海,风暴已经敛去,但持续了数个时辰的风暴威力之大,让每一个宝清港的人都感到了无比的恐惧,不是因为这大自然之威,而是因为大海发怒的时候,皇帝却在风暴之中。 “马郡守,周立是经验丰富的水师将领,应当无事的。”余聪虽然心中忐忑,却还是对周立非常有信心,看着马向南心中急燥,便上前安慰道。 “你最好祈求一切平安无事,如果真有事,咱们这些人,谁也不要活了。”马向南阴沉着脸,恶狠狠地看着余聪。“天马上就要黑了,如果天黑之前,船还没有回来,马上派所有的船只出去寻找陛下的下落。” “是,马大人。”余聪被马向南也说得心中有些七上八下起来。 码头之上,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之声,“回来啦,战舰回来啊!”留守在港内的敢死营士兵挥舞着手臂,大声欢呼起来。 马向南脑袋急扭过来,果然,在远处的海面之上,两个黑点正在迅速接近,转眼之间,战舰的舰身便清晰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三面大帆吃尽了风力,鼓鼓的向前凸出,战舰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接近着宝清港码头。 “总算是回来了!”余聪身上顿时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全身的力气却几乎一下子被抽干了,一个踉跄,险些瘫倒在地上。 “战舰回来了,还要陛下无事才好!”马向南瞪了他一眼,大步走向码头。余聪一怔,也赶紧跟了上去。 在巨大的欢呼声中,战舰靠上了码头,巨大的铁锚落下水去,组大的缆绳抛上码头,马向南一眼便看到了站在第一艘战舰顶层之上的秦风的身影,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跳板搭上了码头,秦风微笑着走了下来。 “陛下!”马向南向秦风拱手行了一礼,正要说话,却看到尾随着秦风走下来的周立,顿时勃然大怒,抢上一步到了周立面前,两手一伸,便掐住了周立的脖子,“你这个混帐,敢让陛下如此冒险,我掐死你,掐死你。” 周立是武将,马向南是文人,独眼龙将军那粗壮的脖子,可不是马向南能掐住的,不过周立知道马向南的身份,却是不想也不愿反抗,反正马向南这小鸡般的力量也伤不得他,任由马向南摇晃着他的脖子怒目相对。 秦风笑着伸手在马向南手上轻轻一拂,马向南两手一麻,已是被秦风握住了手拖到了一边:“马郡守,这不关周将军的事,是朕自己要去见识见识,这一趟,不虚此行啊!” 指着后头正相扶相携着艰难的跳板之上往下走的敢死营士兵,“瞧瞧,这是敢死营的士兵,但在海上,经历了风浪,就成了这般模样,果然是隔行如隔山啊。” “陛下,您身系大明争危,切不可再做如此危险之举。”马向南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该说什么话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更何况陛下九五之尊?” “此事,呆会儿再说,正好你也过来了,晚上我们再好好的商量商量。”秦风笑着,转头看向周立:“这些士兵看起来至少得休息一天,你安排一下,后天再度出海,争取在短时间之内,让他们至少能够在海上战斗。” 周立躬身:“末将领命。” “陛下!”马向南还要再说,秦风已是拖了他便走,“周立,安排好一切之后,来见朕,把你的计划,跟马郡守说一说,朕相信马郡守一定会感兴趣的,余聪,你也过来。” 被秦风拖着身不由己的马向南四处张望着:“陛下,霍光霍大师呢?” 秦风一笑:“他吐了,吐得很厉害。恐怕先要在船上好好的缓缓才能出来。” “早知如此,就该让贺人屠跟着陛下来啊,那家伙是水上长大的,这点风浪,他还是不怕的,霍光武道修为虽高,却完全不谙水性。”马向南道。 “你怎么过来了?那些难民安置好了?”秦风问道。 “长阳郡很早就在准备做这事儿的准备工作了,房子,粮食这些必须的东西是早就备好了的,所以安置下去也快。反正我们长阳郡一直差人,这一次到了这些人,各地都抢着要呢,特别是这一次来的都是有手艺的人,各县更是抢得厉害,就差点在我的府衙内打起来了,安置这些人容易,安抚各地的县官才是真难呢!”马向南叹道:“要不是因为这个耽搁了,我前两天就赶到了,又岂会让陛下去冒这个险?” “你来了,也拦不住我!”秦风一笑。“走吧,回去再说。” 第八百八十二章:密谋抢劫 秦风,马向南,余聪,周立四人围着一张桌子坐着,马向南对于这种议事方事是习以为常,但余聪和周立却明显有些不适应,现在这种方式,倒似是他们与皇帝平起平坐了,整个人都在哪里扭来扭去,十分的局促不安。 马向南在低头看着余聪关于太平船厂未来几年的计划书,宝清作为长阳郡治下最重要的一个地方,本来也在马向南的计划当中。现在的长阳郡,不论是发展经济作物,还是种药以及药坊,都已经步上了正轨,粮食种植不是长阳郡的主要方向,但未来几年,因为人口并不多,却也能基本自保。解决了最基本的温饱问题之后,马向南的目光就转向了如何让治下的百姓发财了,宝清港自然而然的就进入到了他的计划当中。 海贸,便是马向南思来想去之后,唯一能让长阳郡迅速发财致富的一条捷径,围绕着宝清,打造属于长阳郡的一个聚宝盆,是马向南下一个计划当中的重中之重。 秦风小口小口的喝着一碗小米粥,他虽然没有呕吐,但其实整个人也十分的难受,适应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只要再上船几次,他就觉得自己能迅速地适应海上的生活。 马猴神色有些萎糜,窝在角落里坐着,脸色有些发白。 “猴子,霍光还怎么样?”喝完一碗小米粥,秦风觉得舒服了许多。 “霍师在睡呢,回来就躺下了,我给他送小米粥去,让他给赶了出来。”马猴弱弱地道。 秦风大笑:“这家伙定然是觉得今天出糗了,不想让你看到,得,就让他睡吧,小猴子,你也去睡吧,这里用不着你了,好好休息一下,后天,咱们再出海。” “陛下不睡,小猴子怎么能睡?”马猴倔强地摇摇头:“陛下,我挺得住。” 看着强撑着精神的马猴,秦风笑道:“那好,但愿你后天还有胆子跟我出海。” “陛下在哪里,小猴子自然就在哪里!”马猴肯定的点头。 秦风一笑转头,看着马向南,这家伙聚集会神在地看着余聪的计划书,并没有注意自己在说什么,要说服这个现在一头钻在钱眼里的家伙,秦风觉得不是什么难事。要是不打动他,这个老家伙真有可能抱着自己大腿撒泼打滚不许自己上船的。而且只要他威胁一番,周立只怕还真不敢开船出海。 “三年再建两个大型船坞,一年能下水三条战舰。这个计划是不是有些庞大了?”马向南沉吟地看着余聪。 “马郡守,按照周将军的估计,一支舰队要想形成有效的战斗力,至少应当有五艘太平舰这样的战舰,再辅以其它的船只,但一支舰队要保持持久的战斗力,在海上有五艘在航行,那么在船厂里进行维修保养的至少要有二到三条,也就是说,目前我们至少需要八艘战舰,但现在我们只有两艘,还有一艘,明年夏天才能下水。想要迅速让水师形成战斗力,这是必须的。” “你有这么多成熟的造船匠师吗?”马向南问道。 “现在能独立工作的已经有几个了,所欠缺的只是磨练了,未来两到三年内,我们还会着力培养更多的匠师出来。”余聪道。 “钱呢?”马向南转头看着秦风:“陛下,长阳郡肯定是拿不出这笔钱来的,一个大型船坞的建造,需要的银钱,卖了我也拿不出来。” 秦风笑道:“钱,我来想办法。” 一听这话,马向南刚刚的那张苦瓜脸立马便喜笑颜开,“陛下出钱,那太好了,我这里没有问题了。余聪,除了钱,你还需要什么?” “第一,我们需要更多的辅助匠师,比如说木匠,铁匠等。”余聪伸出了一根手指。 “没问题,前几天刚刚从秦国弄来了一批人,这些人都是匠师,回头我把名单给你,只要是你需要的,统统给你扒拉来。”马向南爽快地道。 “你不是已经将那些人分配下去了吗?再去虎口夺食,不容易吧?”秦风笑道。 马向南嘿嘿一笑:“陛下,事关我长阳郡发财大计,怎么容得下那些小子坏我的事,不给,我带人抢也要抢了来。再者,长阳郡治下的官员,这点觉悟还是有的。余主事,你尽管放心,以后从秦国人那里弄来匠师,统统给你发来,嗯,我还会让人去其它郡治高薪招揽这样的人,保管你不会缺人手。” “那就再好不过了,第二,我们需要储备更多的造船大料,这几年,我们一直在储料,但因为人手不足,储下的料最多供一年所用,长阳郡不缺造船的大料,但需要人去把他们从山上采下来。” “没问题,包给我了。”马向南再次大包大揽。 “那我就没有问题了。”余聪道。 “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三年,两个大型船坞。”马向南转头看着皇帝:“陛下,那您的钱什么时候到位?” “正准备出去扒拉!”秦风笑道:“关于赚钱的事情,周立,你来说吧!” 看着周立,马向南忽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周立尴尬地咳嗽地几声,看着马向南,道:“马郡守,我们要想迅速弄到钱,甚至弄到船,就只有一条路走,就是去海上。” “海上哪有钱?”马向南怔了怔,忽然反映过来,“你是说去海上抢?” “不抢,人家会把钱乖乖地给我送来吗?”秦风笑咪咪地道。 马向南看着笑的得意的皇帝,明白了皇帝这是在给自己下套呢:“陛下,我们才两条战舰。” 周立在皇帝的注视之下,无奈地打开了随身的一张海图,指着上面的一些红点道:“马郡守,这是海上海盗的分布图,越是远离我们的,实力越是强大,而更靠近我们的,实力就更弱,您看,这几个。”手指在几个红点上点了点,“他们就是我们准备去抢劫的目标,他们的实力较弱,最大的一股,也不过只有六条船而已。” “那也比我们多!”马向南道。 “马郡守,船与船是不同的。这几股海盗的船,比起太平舰来说,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之上,哪怕我们只有两艘战舰,那也可以轻轻松松的胜过他们。”周立道。 “你这么有把握?”马向南怀疑地看着周立。 “当着陛下的面,末将怎么敢瞎说。”周立有些委屈地道。 马向南突然有些怀疑地看着周立:“周立,你对海上的这些海盗分布怎么如此熟悉?竟然如数家珍?” 这么一问,周立的脸立时便红了,嗫嚅着不好回答。 秦风却是轻松写意地道:“这没有什么不好说的,马郡守,因为咱们的周立将军,以前也算是半个海盗嘛,在海上抢来抢去,是他的本行。” “你也是海盗?”马向南嗖地站了起来,瞪圆了眼睛看着周立。 “我的马郡守,反应不要这么大好不好?周将军过去也是端人饭碗受人管嘛,身不由己,现在不是弃暗投明了嘛,你也在楚国江南一带任过官,我不信你对于泉州宁家的事情一无所知!”秦风淡淡地道。 “原来是宁家!”马向南缓缓坐了下来。 “马郡守,这些海盗多年积累,钱财肯定是不少的,又都是不义之财,正好拿来给我们做些正当的事情,再者,海盗的这些船虽然比不上我们的太平舰这样的战舰,但那也是战舰啊,拿来修修补补改改,也可以当战舰用是不是,而且,海盗也都是人啊,要是能多捉一些来,你砍树不就有人了吗?还可以聊补你长阳郡治下人丁不足嘛。” 马向南苦笑:“这些穷凶极恶的家伙,我可不想要。” “穷凶极恶的你就弄去砍树,砍到死为止,但也不是人人都不可改造嘛,你说是不是?总还是有些这样的人的。更重要的是,现在我们要迅速地发展我们的水师舰队,要有钱修船坞,造更多的太平舰这样的战舰,那就需要钱,而朝廷现在是一个什么状况,你很清楚,几场仗打下来,国库都空了,虽然有些收获,但用钱的地方也更多,益阳,武陵,桃园三郡,在接下来的几年之中,更是一个无底洞,如果不想些其它的招儿,你的海贸便遥遥无期,要是这一趟出海顺利的话,太平船厂的问题就解决了,而且你的海贸大计也可以大大提前不是?” 马向南有些烦恼地挠着脑袋:“陛下,您说的这的确是一个办法,可您就一定要亲自去吗?说来说去,你就是这个意思,马猴他们不一样能解决问题?” “第一,有这样的热闹,我是一定要去瞧一瞧的,我还没有在海上打过仗呢,我这人见猎心喜,第二,第一次与海盗作战,我想亲自坐镇,担心出现意外嘛。” “这我要是同意了,回头权首辅他们能将唾沫直接吐到我脸上。”马向南痛苦万状。 “你少去越京城不就得了,他难道还能杀到长阳郡来?”秦风大笑。 “那可说不准!” 第八百八十三章:心结 秦风坐在一方巨大的礁石之上看海。 抛开大海狂暴的一面,当它平静的时候,却可以用瑰丽来形容,蔚蓝色的大海一望无际,远处几乎与天接壤,水鸟竟逐,海浪逐礁,翻飞的泡沫在阳光之下闪耀着七彩的光芒,偶尔还要见到七彩的虹桥连接海天,比之越京城中那叠比鳞次的房屋,熙熙攘攘的人群,当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在其间。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周立这死独眼龙,当真是个有福气的家伙呐!”秦风突然没来由的冒出一句话来。 身边传来卟哧的一声笑,霍光侧头看着此刻很没有皇帝形象的秦风,打着赤脚,一双脚丫子一摆一摆的,正在与拍打着巨礁的浪花较着劲,不时撩起一些水花,落向更远处。 “陛下这话要是传到周立的耳中,保管他再也不管住在那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房子里。”霍光笑道:“陛下,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您,如果我对人说起您居然羡慕周独眼儿的居所,只怕没人肯信。” 秦风揉着脑袋:“是吗?世上都道皇帝好,岂料皇帝过得不如一介富翁呢舒坦呢?” “这话,也只有皇帝您说得出来。”霍光更是大笑起来。 “这可真不是笑话,霍兄,你想想,我当这个皇帝,真可谓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啊,越京城的勤政殿中,永远都有处理不完的政务,有时候我明明一天都在批阅奏章,可到了晚间一瞧,那山一样的奏章,似乎一点也没有缩小的样子。”秦风叹息道:“即便是我到了长阳郡这等所在,还是有无穷无尽的奏章追着我来了,你昨晚上蒙头大睡的时候,我在与马向南他们商议国事,那几个家伙心满足的回去睡觉了,我还得看从越京城转来的奏章,忙活了大半夜,鸡鸣的时候才打了一盹,其中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想那些富足之翁们,只怕在这日子里,即便到了此刻,也还拥被高眠吧!”秦风狠狠地敲着礁石,发出砰砰的声响。 “陛下,各人有各人的幸福,各人也有各人的不足,富足之翁固然泰然,可陛下一句话,就能让他所有的一切荡然无存,他们追求的是富足,而皇帝,追求的权利。所求不同,自然也就活得不一样了。”霍光道。“富足之翁所能左右的不过是自己和周围几人的命运,而帝王,一言而决千万人生死,一念可兴邦,一念可灭国。” 听着霍光的话,秦风沉默良久,“霍兄,你觉得我现在算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了吗?” 听了这个问题,霍光微微一笑,“陛下,你现在还不算一个合格的帝王。” 秦风楞了楞,没有想到霍光是这样回答自己的。 “我哪里还做得不够好吗?”他反问道。 “论勤政爱民,您做得够好,论沙场驰骋,您更是无可挑剔,但可能陛下自己都还没有发觉,你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还有一个最大的坎儿没有迈过去,只有迈过去那道坎,您才能真正成为一个优秀的帝王。”霍光道。 “那道坎?” “情!”霍光悠悠地道。 “情?” “对,兄弟之妻,夫妻之情,父子之情,友人之情!”霍光道:“自古君王,尽皆称孤道寡,这难道仅仅是一种自嘲么?当然不是,真正的皇帝,的确就是一个孤家寡人。可陛下您却还没有做到这一点,要不然,您也不会在长阳郡赖着不走,甚至要随着周立出海去打海盗了,您正是因为还没有迈过去这道坎啊!” “兮儿!”秦风低头,喃喃地道。 “陛下与皇后伉俪情深,不知羡煞多少少男少女,您与皇后的故事,到现在仍是天下流传的传奇,可仅仅因为这一次您算计了楚国,便觉得自己有愧于皇后,以至竽避之长阳,这便是一个坎。” 秦风自嘲的一笑:“你说得倒也没错,楚国必竟是皇后的娘家,这一次如果不出大的问题,楚国就要结结实实的被我坑一次,无数楚人将会倒在血泊之中,丧师失地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兮儿就算嘴上不说,心中也必然悲伤,如果我还以此为荣耀,岂不是在她心口之上再洒一把盐。我到长阳来,就是想让她消消气,明白我的苦衷。” “您大可不必如此。其实这只不过是您自己的心结而已,在我看来,娘娘悲伤或是有的,但绝不会因此而怪责陛下。娘娘长于楚国皇宫,而且并不是那种毫无见识的花瓶公主,当陛下开朝立国,娘娘只怕早就想到了今日之事。您是明国之主,为大明谋划乃是天经之意,同样,娘娘是明国之后,为陛下着想也是娘娘的本份。” “话虽如此说,心中仍是尴尬。”秦风道。 “如果这就尴尬,那等到陛下兵进上京城,挥刀砍向闵氏族人的时候,陛下又如何呢?”霍光道:“陛下要一统天下,这就是必须要跨过去的坎。” “无情无义才是皇帝的本性么?”秦风问道。 霍光犹豫了一下,“或者是。陛下,当年在楚国,先皇闵威素有贤名,可他在保全皇室名声和牺牲有功之臣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闵若英当政,当年旧事有可能被翻出来时,立刻便丝毫未有手软的杀掉了闵若诚,连尚未成年的侄子也未放过,当今齐国天下登上皇位之后,为了贡固皇权,更是将兄弟叔伯杀得血流成河,灭家无数。” “我怕我永远也变不成这样的人。”秦风苦笑道。 “您会变的,您会一步一步的变成您现在尚不喜欢的这类人,如果您想要一统天下的话,皇帝,心怀天下即可,如果只看在自己数步之内,那永远也做不成一代圣王。”霍光毫不犹豫地道。 “你们都是这么想得吗?”秦风问道。 霍光点了点头:“是的,我们都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他们都不敢说,我敢说而已。” 秦风默然,的确,霍光身为武道宗师,地位超脱,兵部尚书这样的职位,对于一般人而言,那是一辈子的奋斗目标,但在霍光看来,却是一种羁绊,恨不得早日甩脱为妙。与秦风而言,他更适合作朋友而不是作部下。 “我之所以很困惑,或者就是因为发现自己正在往这条路上狂奔。”沉默半晌,秦风道:“马猴越来越怕我了。” “这是自然之理。”霍光笑道。 “以前他一直叫我老大,可今年一年,我甚少听到他这么叫我了。以前他对我是敬,但现在,我能感觉得到,他是又敬又畏。”秦风苦笑:“其实我早该感觉到这种变化了,在马猴之前,第一个开始有这变化的是小猫。当年,小猫,野狗,和尚他们或者在平时也很怕我,但很多时候,却也能与我勾肩搭臂,纵情玩乐,到了现在,他们还是怕我,但这种怕与以前的怕截然不同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的这种变化。” “陛下,正是您与他们的必经之路。”霍光道。 “霍光,我没有什么亲人,除了兮儿与小文小武,我也没有什么朋友,抛开你这样的不说,真正算得上我朋友的,也就只有小猫他们几个了,可他们现在,也快要不是我朋友了。”秦风有些黯然。 “陛下,皇帝没有朋友。也不能有朋友。”霍光断然道。 “难道皇帝就只能是无情无义的孤家寡人一个么?”秦风突然有些愤怒起来:“霍光,你希望我变成那样一个人吗?” 霍光沉默片刻:“于私,我不愿意,因为那样,我也会失去一个朋友,但于大明而言,我希望您能成为那样的人。” “听起来很矛盾。” “是的,但事实就是这样。君无威不立,无信不行,既威且信,天下趋从。陛下,小猫,马猴他们的变化,其实只是在说明一件事情,您治下的大明越来越强悍,你的威望越来越崇高。往后,大明越厉害,他们便会距离您愈来愈远,永远不可能再是您的朋友,只可能是您的臣子,部属。虽然您与他们仍然在同一条道路之上向前行进,但注定您会远远的走在前方,他们只能在您的后面,追随着您的脚步。到了某一个时候,你的身边不会再有人有资格与您并肩而行。” “不可改变吗?” “不可改变。” 听着霍光斩钉截铁的回答,秦风却突然笑了起来:“我想试试。霍光,我这前半辈子,已经改变了很多别人都觉得改变不了的事情,在这件事情之上,我也想试试。” 丢下这句话,他提着鞋子,纵身下了巨礁,大步向回走去。 “陛下,您不可能成功的,这是命运使然。”身后,霍光喊道。 “我命由我不由天,如果由天,我早就死了,何来今日。”秦风大笑:“霍兄,今天一天可休息好了,明日我们又要出海,你可莫要再吐了。” 第八百八十四章:陛下,可以开抢了 两艘巨大的战舰在海上你追我赶着,巨大的主帆和两面副帆不时地调整着角度,使得战船在任何方位上都能吃足风力,两艘战舰疾逾奔马,用风驰电挚来形容亦不为过。 周立站在战舰的舰桥之上,不时地下达着命令,而身边的旗号手则挥舞着旗帜,将命令传给给战舰上所有的水兵头领。 每一个指令都能得到立刻的执行。而另一条正与太平舰周旋的由周扬帆指挥的战舰,竟然也丝毫不落下风。 “如臂使指!”战舰顶端,观察着这一切的秦风很是满意周立父子的表现,难怪泉州宁氏父子想法设法不惜设计陷害也要将周立网罗至麾下,这样的水师人才,的确是难以寻觅。 与陆军相比,水师是技术性更强的兵种,在陆上纵横驰骋的将领,到了船上,只怕便得任人宰割了,根本就没有抵抗的余地。 这样优秀的将领,连宁氏这样的门阀都想法设法的招揽,却无法在楚**队之中立足,秦风不由冷笑,闵若英这个皇帝,当真作得不合格。他无法改变楚国现有的官僚体制,也不敢触动现有的利益格局,就算他再心有大志又能怎么样?终究会被下面那些愚蠢的官员活活的拖死。 倒是便宜了自己,白白的得了这么两个优秀的水师将领。 正在指般战舰的周立自然不会想到,顶层之上的皇帝陛下正在打量着他,此刻他正在全力与儿子周旋之际,却在打量着船上的四百烈火敢死营的士兵。 说实话,这些皇帝的亲卫,让他震憾不已。最初上船的时候,纵然这些人精通水性,但在周立这样纵横大海的人来说,与旱鸭子的区别也不大,但除了在那场大风暴之中他们表现得很糟糕之外,在接下来的训练之中,他们进步之神速,让周立叹为观止。 第一天下船之后,足足休息了一天,那些士兵才勉强能爬上船去,但连接十余天下来,这些士兵已经基本克服了昏船的毛病,到今天,这些士兵已经能像钉子一般样的打着赤脚扎在船上了。 到了这一步,他们已经基本上算是一个合格的水兵了。毕竟,他们不需要像那些舵工,帆工一般去学习复杂的技术,他们要做的只是厮杀而已。 周立觉得,自己的计划可以开始施行了。 其实周立最初是小瞧了这些烈火敢死营的亲卫们。初来乍到的他,还不明白烈火敢死营的亲卫的选拔方式,这些人本身就有着极好的武功底子,每个人都是在最基层的部队经过血与火的淬炼,不论是性格还是神经,都是极为坚韧之人,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也不会被选中。 烈火敢死营的每一个士兵,扔到野战营中,当一个基层军官都是绰绰有余的,适应,学习,本来就是这些人与生俱来的一种本领。 桅杆顶部的望哨突然传来警迅,周立猛然抬头,不由嘿的一声,刚刚片刻的走神儿,竟然让儿子抓住了机会,本来一直隔着一段距离并行的两艘战舰此时的位置却已大变,周扬帆指挥着的那艘战舰竟然抓住了这片刻的机会,迅速地调整了战舰的姿态,此刻正舰首对着自己指挥的太平舰,笔直的冲来。 先前的两舰并行,便是两艘战舰的远程武器对轰的局面,然后在对轰之中彼此靠近,最后依靠接舷战来解决问题,但现在可就大不一样了,此刻自己的舰体完全暴露在了对方的视野之中,在对方设置的舰首和舰尾的远程武器的打击范围之内,而自己因为位置的关系,却难很有效击中对方。更恐怖的是,这两艘战舰的头部,都是装着尖锐的撞角的,在实战之中,如果形成这种局,便会陷入到极其被动的局面当中,一旦被对方战舰撞中,下场不言而虞。 “好小子,有几分老子的风采了!”周立喝了一声彩,但在皇帝的注视之下,他可不想输,那怕是输给自己的儿子。 这是军人与生俱本的一种潜藏在血液中的本能。 随着一迭声的命令下达,一主两副三面大帆的角度不停的调整着,整个战舰因为风帆吃风的原因,大幅度的向着另一侧倾斜,最底层的甲板向左倾斜到一个恐怖的角度,几乎已经与水面持平。即便是早已习惯了战舰起伏的敢死营士兵,此刻也不由自主的紧紧地抓住了船舷,这样的角度,将人甩出去实在是太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事实上,在正常的海战之中,这样的情况出现,的确是会将自己的士卒扔出去。不过现在船上的敢死营士兵船上技巧可能不如在海上浸淫多年的水兵,但自身的武道修为却极为强悍,反应也是一等一的快。这一次惊险的大弧度变换航道,竟是有惊无险。 船上的秦风也被这一幕有些惊呆了,在他看来,周扬帆指挥的战舰这一刻,的确有很大的把握将太平舰撞个正中。 哪怕周立反应再快,太平舰的应对再及时,但两船仍在迅速的接近中,直到两船只相距数十米的时候,周扬帆指挥下的那艘战舰突然往反方向与周立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两船交错而过,中间的距离只不过只相距数米而已。 “父亲,我赢了!”两船交错而过,对面船上传来了周扬帆嚣张的得意的大笑声。 刚刚那一次惊险的交锋,的确是周扬帆赢了,如果不是他最后及时偏转,他的舰首必然能撞到太平舰的尾部。 “臭小子,得意什么,刚刚你若撞中我的尾部,必然会使太平般的舰首撞向你的战舰,你也好受不到哪里去,最后还得靠接舷战解决问题。” 两船放缓速度,周扬帆的战舰转了一个弯,赶了上来,与太平舰并肩而驰。周立看着对面笑得合不拢嘴的儿子,吼道。 “不错,的确是这样,父亲。但刚刚那一撞,太平舰基本可以确定报销,我的战舰却只会受轻伤,即便是接舷战,我也是会占上风的。”周扬帆大笑。 太平舰顶部,秦风的嘴角却在抽搐,这一对父子,只怕血液里当真有着海盗的疯狂基因,这是朕花了大量银子打造出来的战舰啊,算下来,一艘这样的战舰,不下十万两银子啊,刚刚那一下瞬间,他当真几乎以为就要撞上了。 父子两个,训练而已,有必要这么较真吗?这可不同陆上军队训练,可以换上木刀木枪,还有甲胄保护,这么大的两个家伙撞在一起,用屁股也能想到结果。 “这一战,且算你赢了。”周立倒也光棍,“只不过刚才老子有点走神而已,下一次让你知道老子的厉害。” 看起来周扬帆是第一次赢他老子,笑到现在还是合不拢嘴。 对面的霍光凌空而来,跨越了数丈的距离,落在了秦风的身边,摇头道:“刚刚吓着我了,这对父子,当真凶残。” “对敌人越是凶残,对我们大明就越是好事。”秦风笑咪咪地道:“不过得想个办法让他们尽量地少搞这样的事情,刚刚我的心也提起来了。两艘战舰,二十万两银子呢,尽不起他们折腾。今儿个真要毁了一艘,我宰了他们。” “战舰可以再造,这样的将领可是难觅,陛下一定是舍不得的。”霍光大笑。 “就算舍不得杀,也得从他们的俸禄当中将这船的损失扣回来,还得加上利息。”秦风自己也笑了起来。 回到舱室,周立也紧跟着进来,“陛下,刚刚我父子杀得性起,让陛下受惊吓了。” “惊吓倒没有,就是那一刻有点心疼自己的银子了!”秦风笑道:“你们父子训练,也这么较真吗?” “只有真搏杀,才能练出真本领。”周立认真地道。“这样的场面,以后在海战之中不可避免的会经常遇到。平时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真正遇到的时候,才不会慌。不过像今天这种状况倒也不多见,那小子这十几天连输十几阵,输红眼睛了,抓住我走神的机会,算他扳回了一局。” “虎父无犬子!”秦风笑道。“不过作为老将,你应该不会在关键的时候出现这样致命的错误啊!” “陛下,刚刚末将在看您的亲卫,没有想到,他们适应的如此之快,我们已经差不多可以动了。”周立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段时间,宁氏应当有一支船队会出海,这是一个好机会。” “不是去抢海盗么,怎么你又打上了宁氏的注意?你先前说过我们还不是宁氏舰队的对手!”秦风奇道。 “海盗当然要抢,但宁氏的船队,未尝就不能打打主意,先前末将那么说,一是没有合格的战斗水兵,二来也不知道陛下的霹雳火和连弩如此厉害,有了这两样武器和陛下的这些亲卫,再有陛下与霍大师压阵,便是宁氏也抢得了。”周立狞笑着道。 第八百八十五章:战俘们的幸福生活 第一场雪不期而至,只是一夜之间,越京城便已经换上了银装素裹,极目望去,偌大一个越京城,尽皆白茫茫的一片,唯有一个个屋顶的烟囱,正自向外冒着缕缕青烟,成为一片素白之间的格外点缀。 前线仍在打仗,但越京城却感受不到什么战争的气氛了,几乎每天都有捷报送到越京城,对于那些快马奔驰而来的背上插着红旗,高喊着前线大捷的信使,不但是城门军还是京内的百姓,对此都是习以为常了。 城门打开不久,积了一层薄雪的驰道之上便又传来了马蹄之声,城门守军老王伸了一个懒腰,探头瞟了一眼,果然又是一个背插红旗的信使,“果然又来了。” 信使驰过街道,高喊着前方大捷,然而街上的行人已经没有了多大的兴趣,和老王一样,他们只是看了一眼信使,便又忙着各自的事情去了。 胜利,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么? 当胜利成为一种习惯,反而引不起人们的惊喜了,大多数人只会点点头,了然于胸的说一声,哦,果然如此。便又忙着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对于越京城的人来说,现在正是忙着挣钱的时候了。往年的冬天,第一场雪便代表着是他们猫冬的时节到了,但今年却格外不同。下雪了,冬闲了,正是挣点闲钱的好时机啊。 大量的商队正从这里聚集,出发,向着秦国前进,横甸一战,秦人十万边军损失惨重,被大王打断了脊梁骨,秦国在大明兵锋的逼迫之下,向大明敞开了门户,无数的商队蜂涌而入,将大量的商品运往秦国销售,因为秦明的协议,大明的商队在秦国所缴的税收,与在大明毫无二致,而不是秦国的那种什五重锐,这使得无数的明商涌入,质优,价廉的明货在涌入秦国的短短半年时间之内,便将秦国本地的商人打得七零八落,整个商业体系几乎被摧毁,除了那些秦国权贵们还在支撑之外,民间散户基本上没有了生存的余地。他们唯一的出路,便是沦为给明商打下手,利用自己的店铺,原本的销售网给明人来换取暂时的苟颜残喘。赚取一点的微薄的佣工费用。 而秦国的权贵们,在历经了一段痛苦之后,一些聪明人却突然发现,只要将自己的生意挂上明人的牌子,以往的税赋,就几乎降到了在利润面前忽回略不计的地步的时候,于是一夜之间,原本很多的店铺,便换了招牌,这些聪明人与明商开始合作,在自己大赚的时候,却让秦国的国库开始受到重创。 太平银行,昌隆银行争先恐后的在秦国一座座城市开设着自己的分号,一个个在秦国赚取了大钱的明商人,将的筐筐的铜银,银两存入这些银行,然后将着薄薄的一份存折揣进怀里,便喜气洋洋的踏上返程的路途,准备回去组织第二次的货源。 现在将现钱存进银行,已经成了商人们的第一选择,钱存进银行里,不但不用交管理费,还有利息可取,更重要的是,方便快捷,在秦国存进去,回到明国,在任何一家银行分号之中凭着手里的存折便能兑取,谁还会傻不拉几的拖着沉重的铜银,揣着珍贵的金银在路上冒险呢? 而太平银行,昌隆银行自然也是兴高采烈的,当银行里的铜钱,金,银装满库房的时候,他们便一车一车的往国内运,对他们来说,自然没有普通商人的担忧,他们背后靠着的是大明强大的武装力量,而且,他们运这些东西的时候,可都是全副武装,而这些护卫,都来自退役下来的明**人,这些人在退役之后,被高薪聘请过来,继续他们的军事生涯。 而秦国人,在经过了最初的短期的不信任,怀疑之后,因为大明商人的无孔不入的渗透,他们也将手里的余钱开始存进银行,换取明人那轻飘飘的一纸存折和同样轻飘飘的纸币,将钱存进这些明国银号之内,居然还有利息可收,这是秦人以前不敢想象的。 大明商人,银行,正如同一架架抽水机,在微笑和热情之中,源源不断地抽取着秦国人的血肉,用来滋补大明母国,而此刻,正被国内局势搅得头昏脑涨的秦人,根本还没有余暇将精力和时间放到这上面来。 现在的大明商人,大都走的是永平郡至虎牢关,在从虎牢关散往秦国的各地。现在的中平,开平,青州商路可不是最好的选择,在中平和开平还好,但一进入青州,盗贼多如牛毛,除了有军方背景的商人,一般的商人可不会去自讨苦吃。 再者,现在的永平至虎牢的商路,因为原本的天堑被打通,从哪里出发进入秦境,再前往雍都等秦国大城,要更加快捷得多。 大量的商人进入永平商路,永平郡守程维高自然是喜得合不拢嘴,不遗余力的将这条还只能算是路坯的道路,不断的进行着加宽,加固。左右他现在可是有着人手的,原来秦将陆大远的一万秦国降兵现在就在永平。在宝清营的看管之下,这些秦兵现在是每十天轮换一拨出去干活。 陆大远的这一万秦兵,现在在明国的地位有些微妙,他们还是没有自由,但却也算不得占俘了。在永平郡,明人划了一块荒地作为他们的驻扎地,原本还有粮食保证这些秦人的基本用度,但一段时间之后,程维高就觉得不划算了,因为这支战俘军的所有开销,现在是他永平郡在支撑,户部虽然答应每隔一段时间会划拨一些帐款,但现在为止,程维高还没有看到一个大字,每次摧促,户部苏开荣的答复就是国库暂时没钱,先欠着,等前线打完了仗再说。 于是程维高便明白了,想从苏开荣这个铁公鸡那里弄到这笔钱,只怕有些困难了,与其和苏开荣打嘴巴仗,还不如自己想办法,于是他便将目光投到了这支战俘军之上。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局面,秦人每十天会轮换一部人出去修路,这些人,永平郡保证他们吃饱穿暖之余,还发放一点点工钱。当程维高跟陆大商量,一天一百文钱的时候,他自己的脸也有些发烧,要知道,一百文钱现在想要雇佣一个明人,别人会唾你一脸唾沫的。 但对于陆大远和秦人来说,这却是一个不错的机会。陆大远不希望自己的兵一直被像猪一样圈禁在那块牢笼里,出去干活可以让这支军队保持活力,而对于秦人战俘来说,在当战俘的日子里,还能挣到一些钱,这完全是天下掉馅饼的事情。 每天一百文,对明人来说少得可怜,但对于秦人来说,一天一结的这笔钱,落袋为安,他们在秦国的时候,什么时候按时领取过饷银啦。 而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便有嗅觉灵敏的商人们开始将注意打到了这些战俘的头上,这些人身材高大,力气足,现在看起来也很乖,一天一百文呐,这跟白给自己干活又有什么区别?这些人将自己的要求呈到了程维高的面前,于是,每户商人可以雇佣不超过五个秦俘的公文便下达了。 而在刚刚过去的那个秋收季节,永平郡的农户们也开始雇佣起这些战俘们去帮着收割,当然,农户们更赤诚一些,一天一百文是郡守府制定的,不许多给,给多了官府会找麻烦,但这不妨碍他们让这些战俘们吃得更好一些。 当进入冬季,农忙结束的时候,那些给明国农户们干活的秦俘,居然与这些农户们依依不舍起来,而在双方更多的深入接触之后,秦俘们震惊的发现,明国的普通百姓,不管是农人,还是商人,所过的生活,所享受到的福利,政策,比起他们秦人,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毫无可比性。 这些秦国战俘,原先在秦国还没有当兵的时候,那也是最底层的百姓啊。人与人当真比不得啊,一比,得气死人。 秦国战俘的心理,在这些接触之中,一点一点的开始发生了变化,为什么自己不能生而成为一个明人呢?他们开始在考虑这个问题。 当然,秦俘的这些心理变化,程维高还并不清楚,他只知道,现在这些秦俘们,不用自己养活他们了,他们能自己养活自己,而且他们赚到的钱,也开始拿来在永平郡的市面之上购买自己所必须的一些用品。这不仅繁荣了市场,自己又增加了一笔税收啊。 更让他安心的是,这些秦俘们很老实,没有了最初他担心的发生冲突,治安问题。现在在街上,能经常看到秦国战俘与明国的商人百姓们热烈攀谈着,这些人不久之前,说不定就是雇佣关系呢。 冬天来的时候,程维高不用再给这些秦俘们划拨棉袄棉被,因为这些秦人自己买了。当然,这并不妨碍他喜滋滋的坐在大案前,继续向户部叫苦,要求苏开荣给自己拨银子。 对于这样的局,陆大远也是乐见其成,或者,这对于以后他要做的事情会更加的顺利,也许到了那时候,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动员,这些人地心甘情愿地跟着自己。 彻底对秦国绝望的陆大远,现在也和他的那些大头兵一样,希望自己能尽早成为明国的一员。 第八百八十六章:普通人的希望 对城门军老王来说,现在秦国正在发生的变化,他自然是不知晓的,即便知晓,他也不理解这里头代表的意义,他只知道,这几年来,越京城里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像他这样以前的穷蔽的老兵,家里的日子也愈来愈好过了。 老王当城门军快二十年了,先前是前越的城门军,后来前越覆灭,他们摇身一变,又成了大明的城门军。对于老王这样的大头兵来说,只不过上头换了一个主子而已。哦,对了,还换了很多很多的军官。而他们,照样当兵吃粮。 当然,吃大明的粮饷,与吃前越的粮饷,还是大大的不一样的。首先,便是他的军饷提高了,像他这样的一个伙长,管着五十个人,一个月的饷银,居然有五两银子,吃饱喝足之后净落五两银子。 最初以为五两银子的月饷,能到手个三两就算不错了,上头要吃一部分这是惯例,他一个伙五十人的饷银,基本上要被上头啃掉两到三成左右,具体啃掉多少,这就要看上头人贪得有多厉害了。但到了发饷银的时候,老王愕然发现,居然是足额发放给他们的。这倒让老王对那个脸上有道刀疤的凶狠上司异常的敬重起来。 以前,他可是对这位姓王的尉官恨得牙痒痒的,无他,就是因为这位王尉官自打上任之日起,便将他们操练得愈仙愈死。 每日当班的去当班,不当班的,便会被集合起进行各种各样的军事训练,那个王尉官也不知从哪里学来无数的花样,每天不将他们折腾得浑身没有一丝儿力气是不会放他们走的。以前,当班是苦差,而现在,休沐则是地狱,以至于所有人都争着去守城门,去街头上巡逻啊。 懒散惯了的这些城门军,就在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之下慢慢地有了一支军队的模样,这也是老王慢慢发现的城门军的变化。 除了这些,这位王尉官还会或是三更半夜,或是酷热的午时,或是滴水成冰的时候,突然巡视当值的所在,一旦发生有懈怠的情况,那板子可是丝毫不留情啊,老王自己的屁股之上便挨过十大板,现在一想起来,还丝丝作痛。 他真是没有想到,军饷居然会足额发放。这王尉官,凶是凶,但不可否认,真是一个不错的上司。 与军饷一道发下来的,还有一个名册,上面罗列着他这一个伙五十人的名字,要求每个领到军饷的人在上面签字,不识字的摁手印。 老王是个很朴实的家伙,不克扣士兵的军饷,老老实实的将所有的军饷足额发放给了他的兄弟,但还有一些家伙,可就倒了血霉了。 与老王一样的不少伙长们,克扣了士兵的军饷,然后,他们就倒霉了,先是扒裤子行军法,被揍得屁股开花之后,接着便被剥了军服,撵出了军队。 人不能太贪心呐,五两银子,已经可以养家糊口了。就是靠着这几年的军饷,三十七八岁的穷兵老王终于找到了一个媳妇,虽说是个寡妇,还带着一个小丫头,但老王已经心满意足了,结了婚的老兵不用在时时呆在军营之中,不当值的时候,可以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回家饭有得吃,烫脚有人端水,如今那个小丫头终于也喊自己爹了,女人怀里头又揣了一个,这日子,实在是美得很。 “王头,你当真要退役么?”身边,一个年轻的士兵有些不舍,老王不欺负新卒,而且还很照顾他们,在这个伙里,威望是极高的。“听说咱们城门军又要整编了,这一次是要整编进正规军,叫什么羽林军呢,隶属中央战区,咱们城门军的地位,那不就和那些野战军一样了么?” 老王嘿嘿的笑着:“我已经四十了,才当一个伙长,在军中没什么奔头了,小虎子,以后你好好干,说不定能以后能个将军什么的,我还能沾你的光呢!” “我以后一定能当上将军的。”被称做小虎子的年轻士卒有些腼腆,但却坚定不移的道,这话,让周围的士卒都大笑了起来。 “我信,我信!”老王也笑着道。 “王头,找到下家了吗?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你,又不会种田,也不会变的营生,你这一辈子都在当兵,退役后,干什么啊?”一个比老王年轻一些的老兵问道。 “我已经打听好了,现在像咱们这样从部队退役下去的人很受欢迎,主要是给商队当护卫。”老王笑着道:“如果是从野战军退下来的,能拿到二十两银子一个月,像我这样的,没打过什么仗,但辑过盗的,而且还是个小军官的,也能拿到十两银子。前几天我休沐的时候,找了几个商队,已经跟人谈妥了,这边退役,那边就上岗,现在家里马上又要添一张嘴了,大夫说了,是儿子呢,我得攒钱给他娶媳妇呐。” “能拿十两银子?”所有人都惊呼起来,像那个刚刚入伍不久的小虎子,现在每月不过一两银子而已。 “不错,现在咱们当兵的,很受欢迎呐。”老王开心的笑着。“干得好,还会加薪。” “老王你算是找到好营生了,过两年我到了退役的年纪,便去寻你,到时候可不要将我拒之门外哦。” “那是当然。兄弟搭伙,干起活来更得心应手不是。”老王开心地笑着。 现在大明别的或者不多,但各地的商队可是多如牛毛,只要是往秦国走的,都会雇佣护卫,像他们这样的退役军人,是最受欢迎的。 城门军的确要改编了,将会变成羽林军,隶属于中央战军,而大将军是皇帝的亲信将领甘炜,不过这与老王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关系,正如他所说,他马上就满四十,到了退役的年龄了。 大明军制,士兵年满四十,且没有升至校尉以上的,将会得到一笔补贴之后退役。而校尉,则可自愿申请继续服役,只要上面的将军批准,当然,一旦得到批准,饷银将会翻番。而将军,就没有退役这一说了,他们必须在军队干到死为止。 “现在的商队大多都是去秦国,特别是青州方向的,还是有危险呐。老王,其实还有别的门路嘛,只要你肯去乡下,谋一个治安官也是行的。”另一个老兵则持有不同的看法。 “我知道,不过我还想趁干得动的时候,多攒点银钱,去乡下当治安官可不轻松,薪饷太低,还不如我这个伙长,大部分时间自己还得要种田谋生,只是在农忙才会组织乡农进行军训,等我干不动了,拿不起刀子砍人了,再去谋这个差事吧!”老王挥挥手,“现在老子家里头几张嘴要吃饭,而且老子也想老婆娃娃过得体面此呢,先多挣些钱再说,去干几年护卫,多挣些银钱才是正经。” “说得也是。” 老王他们说的治安官,是兵部正在推行的预备役民兵制度。每乡每县,都会设立这样的治安官,除了县上的治安官是专职之外,乡村里的治安官,都是从军队之中退役下来的,平时种田,闲时组织青年训练,战时嘛,便是这些民兵们的头头,每村设一伙,每县设一营。当然,薪饷嘛,那是基本没有的,只是每年都有补贴而已。一个乡村里的治安,每年能得到五十两银子的补贴。 “王头,走的时候,咱们大家伙凑份子,摆一桌,给你践行。”一个老兵道。 “好好好!”老王开心的笑着。 其实不仅仅是大梁在变化,城门军在变化,整个大明,相比起以前的越国,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改变的不仅仅是制度,更有的是人心。 而这个改变,带给像老王这样的普通老百姓最实际的,便是希望,便是奔头。只要肯干,不说发家致富,但吃饱穿暖,家有余粮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老王这样的人的要求其实很简单。 又度过了无所事事的一天之后,老王逍遥的下了值,慢悠悠的向着自己租住的房子走去,以前住军营,但有了婆娘娃娃之后,却是花钱租了一间房子。女人也是一个勤劳的,除了照顾一家人的生活之外,每到夜晚,还在街面上摆一个夜宵摊子,两口子现在的愿望,就是多挣些钱,然后去效外买一块地,建一间房子,这越京城里的房子,根本就买不起啊。老王一般下了值,便会去帮帮忙。 不过今天老王到摊子上的时候,心里却骤然紧张了起来,因为他的摊子上,坐着几个人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与一般人不同的家伙。 当了二十年城门军,若说武艺,老王也就平平,但论起一双看人的眼睛,却是火眼金晴。这几位,别看穿着打扮与这条街面上的苦哈哈们毫无二致,但那双眼睛,老王只消瞟一眼,就能断定,这些家伙不一般。 这是些什么人?不会生事吧?老王心里打起鼓来。 片刻之后,一个女人从巷口里走了出来,低着头急步而行,那个女子,老王是见过的,每隔十来天,便能见她来一次。片刻之后,又一个人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了这几个家伙的面前,对着他们点了点头,几人站了起来,结了帐,相继走进了巷子里。 这是要干什么? 老王摇了摇头,不打算管这件闲事,自己就要退役了。 第八百八十七章:许家的姑娘 “许姑娘,你回来啦?将军都等得有些急了?”开门的老兵看到走进来的女子,脸上露出喜色:“老爷刚刚痛骂了钢子他们几个呢,说姑娘出去,他们也不知道陪着。 ” 女子脸上露出笑容:“越京城现在治安这么好,没啥子事情的,我就是有些气闷,出去逛一逛而已。” “姑娘还是快进去吧,将军要带您去一个地方呢!”老兵笑吟吟地道。 “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女子有些不解地看着老兵。 “去了就知道了,先在这里恭喜姑娘了。”老兵嘻嘻的笑着,将大门掩了起来,然后径直走到后面的马廊里,片刻之后传来了马儿的嘶鸣声和马车的吱呀声,他是去准备出门的马车了。 女子楞了楞,急步向内里走去。 这里是大将军府。 中央战区大将军野狗甘炜的府第。 野狗一直在越京城养伤,原本他在越京城的宅子不大,家里也就只有几个老兵和一个丫头跟着,老兵自然是野狗的部属,而那丫头,自然便是眼前的这位许姑娘。原本野狗的宅第也还算清静,但自从大明军队开始大面积的整顿改革之后,他家里可就热闹起来了。 大明成立了三个战区,朝廷新多了三位大将军。武陵战区大将军吴岭,开平战区大将军陈新华,中央战区大将军甘炜。 与武陵战区和开平战区不同,中央战区却是负责着首都越京城的卫戊之职,而且只看他的军队构成,便能知晓大明最精锐善战的军队都集中在这个战区。磐石,苍狼,锐金,矿工都隶各于中央战区。 如果光是这几个野战营倒也罢了,关键是即将新成立的羽林军也将被划入中央战区,而羽林军的主体构成,便是越京城的城门军。 城门军历来都是权贵们给子弟渡金的场所,即便是到了大明,这一点仍然没有改变,大量的权贵子弟为了弄点军功,纷纷选择进入城门军,这支军队负责越京城的卫戊,基本没有什么出征的机会,也就没有什么危险性,自然是他们的首选。现在城门军要改成羽林军,这可是一次质的飞跃,军队改编,扩充,自然便会有大量的职位出现,于是中央战区的大将军甘炜,立时便成了香饽饽,他那简陋的宅子里从朝廷公布这道旨意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什么静净日子过了。 实在熬不过这些通过各种各样关系找上门来的甘炜,终于离开了他那间小宅子,搬到了工部为他准备的大将军府。又从苍狼营调来了一支五十人的亲兵看守门户,不管谁想来求官,没问题,带着人来,在这五十个人中任选一个,先打赢了再说。 当连二接三的人被揍得满地找牙之后,他的家门这才清静了下来。 走进屋中,野狗早已经穿戴整齐,正自焦急不安的坐在哪里,看到许姑娘进来,不由得脸露喜色,“你回来啦?” “累将军担心了。” “没啥子,没啥子,你去换件衣服吧,哦,对了,穿你那件红色的,那件好看,我带你去见几个人。”野狗挥着手道。 “将军要带我去见谁?”许姑娘问道。 “一个非常重要的人。”野狗突然腼腆起来,“其实她也早已听说过你了,说要见见你。” 许姑娘心里咯噔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也一下子有些苍白起来。 “怎么啦,不舒服?”看到许姑娘脸色不好,野狗有些担心的问道。 “不,不是。”许姑娘摇头道。 野狗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子,咬了咬牙,这才道:“其实,其实是这样的,前几天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当时没有回答我,我,我便当你答应了,所以便跟那一位说了,今天晚上,她要见你。你也知道,我野狗没爹没娘的,他们就是我的亲人,我的终身大事,自然要禀告他们的。” “今天晚上要见我们的是皇后娘娘吗?”许姑娘轻声问道。 “是,皇后说要见见你。”野狗道。 许姑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默半晌,说:“那我去换一件衣服。” 听了这话,野狗不由大喜,看着许姑娘的背影,大声道:“穿那件红色的,红色的好看。” 这位许姑娘,便是当初余秀娥在半道之上看其可怜买来服侍野狗的,谁也不成想,这半年相处下来,野狗居然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了这位许姑娘,下定了决心要娶她为妻。以野狗的身份,想娶亲自然是绕不过秦风的,这一点他也明白,所以前几日余秀娥从前线返京之后来探望他之际,野狗便说了这一层意思,让余秀娥替自己向皇后说一声,于是便有了今日之事。 野狗与秦风的关系,较之和尚要更深一层,闵若兮自然也明白这一点,野狗是秦风心腹,手握重兵,在担任了中央战区的大将军之后,更是越京城炙手可热的权贵,这样的钻石王老五自然是众人追捧的对象,不知有多少人想将自家的女儿嫁给野狗,那怕野狗相貌凶恶,更是身带残疾,但对于一个权势逼人的男人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闵若兮正在替野狗挑着呢,没存想野狗自己倒先找到了一个。 听余秀娥说起这个姓许的丫头来历,闵若兮更是好奇,自然要先见一见再说,野狗不但是秦风的心腹兄弟,更是朝廷的大将军,不得不谨慎从事。 当野狗坐着马车,带着许姑娘向着皇宫出发的时候,老王也正带着老婆收拾了摊子走回到巷子里,记他们愕然的是,在他们侧对面的一户人家门前,先前几过的那几个汉子正站在哪里。 老王知道,对面那一户也是租的房子,里头住着一个女人和两个男子,女人最多不会超过五十岁,而那两个男子,一个大约十七八岁,另一个更小。老王不见他们出去干过活儿,也不知他们是如何生活的。 “我去看看!”老王将手里的家伙什放到了门口,低声对老婆说。 “别去,你下值了!”他老婆显然有些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我虽下值了,但我还是城门军伙长。这些人鬼鬼祟祟的,我见着了不问,便是失职!”老王挺了挺胸,大步向着那些人走去。 看到老王走来,几个汉子中的一个迎了上来。 “城门军!”老王掏出腰牌,高举在手中,“你们是谁?深夜聚集在此有何图谋?” 那个汉子看着老王,突然笑了起来,伸手入怀,也摸出了一块牌子:“城门军是吧,不要多管闲事,回家去,关紧门!” 看到对面那个汉子掏出来的牌子,老王嗖地一下,身上立时出了一身冷汗,御史台监察司。一般老百姓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衙门,他作为城门军,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御史台监察司,外人更习惯称呼他们为鹰巢。 对面这户人家是什么来头,怎么让鹰巢给盯上了。但凡鹰巢盯上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人。老王咽了一口唾沫,向对面的人微微一躬身,立刻毫不犹豫的转身,走到自家门口,拎起家伙什,拉起老婆,急步走进屋内,砰的一声关上门,心里还在砰砰直跳。 片刻之后,巷子外头又来了一行人,为首一人,却是田康。 “都还在里头?除了一老两小之外,还有什么人?” “将军,没有了。” “敲门。”田康道。 “将军,那位可是在甘将军府上做事的。会不会得罪甘将军?”其中一人有些担心的问道。 田康咧嘴一笑,那位岂只是在将军府中做事的,现在大将军正带着那位进皇宫呢,皇后也马上就要接见她,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郭统领也不会这么急便要彻查了,本来还想再观察观察的,想看看到底后头还有没有什么其它的事情,但现在,却是等不得了。就在三天前,鹰巢终于查清了这位许姑娘的来历。 “敲门!”他瞪了一眼手下,那人立刻转身,砰砰的敲响了屋门。 “谁呀?”屋子里传来一个声音。 “许姑娘托我们送来了一些东西。”田康道。 “姐姐不是刚走吗?”屋里传来了诧异的声音,接着大门被打开,露出了一张清秀的面孔,看到外面站着的一名身穿官服的官员和几个大汉,脸色顿时就变得惨白。 田康伸手,推开了房门。 “许玉,前越兵部侍郎许杰的大公子,是吧?”他含笑问道。 屋里那个年轻人两腿一软,顿时瘫倒在了地上。田康大走进进门去,伸手将年轻人从地上搀了起来,道:“许公子,我叫田康,来自御史台监察司,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们。” 与野狗同坐在马车上径直驶入皇城的许姑娘,自然不知道,此刻她的家人,正在接受着鹰巢的盘问,当她从马车之上下来,看着前言巍峨的皇城和璀灿的灯火时,也是禁不住心儿一阵狂跳。 “不用怕,皇后娘娘她是一个很和善的人。”野狗安慰她道。 第八百八十八章:身份 在许姑娘的眼中,皇后娘娘闵若兮的确是一个极其和善的人。 没有想象中的金壁辉煌,美仑美焕,皇后的居所便如同寻常的家居一样,唯一与众不同的就是屋里看不见火盆之类的物事,但却暖融融的如处春暖花开之日。两个孩子在屋里吱吱喳喳的跑来跑去,你追我赶,两个宫女伸着双手,躬着腰,紧紧地追在他们身后,生怕他们跌着碰着了。墙边靠窗的地方,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女子正在哪里一针一线锈着手里的绣品,屋里坐着的另一个女子,她却是认得的,正是买下她后来又送去服侍野狗的女将军余秀娥,不过此时的余娥娥却穿着一身淡绿色的夹袄裙子,手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小娃娃,正坐在皇后身侧,笑嘻嘻的说着些什么。 坐在桌边的自然就是皇后娘娘的闵若兮了。许姑娘是见过皇后娘娘的,那是她去探访重伤时候的野狗时,不过那个时候,像她这样的人,都被从屋里赶了出去,也只来得及看见了皇后的一个侧影,那是一个极漂亮极尊贵的女人。 皇后娘娘与皇帝的事情,现在已是大陆之上的传奇,他们之间至死不渝的爱情,许姑娘曾经以为是那些说书人故意美化的故事,直到后来从野狗嘴里,才知道这是真真确确的事情,而且其过程比其说书人所说的还要精彩。 她对皇后娘娘心中充满了敬意,这样的女人,这世间,实在是太少见了,不,不是少见,是根本没有。 “野狗见过娘娘。”见了屋子的野狗双手抱拳,冲着闵若兮行了一礼,今日不是议事,更像是一场家庭聚会,就像是在外找着了女朋友的小弟带着人回来见家长的模样,许姑娘心里不由得砰砰的跳着。跟在野狗身后也深深地弯下腰去。 “甘兄弟来了呵,坐,许姑娘也坐。”闵若兮微笑着伸手虚扶了一下,秦风自来是野狗野狗的叫着绰号,野狗在他们面前也这样自称,不过闵若兮就不能这样叫了。 野狗毫不见外,一屁股便坐在了闵若兮的对面,许姑娘却没有这样洒脱,侧身坐了半张凳子,上身挺得笔直,两手恭恭敬敬的放在膝上,秀目微微向下。 闵若兮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色彩,看人只需看一眼,就是这一眼,闵若兮便发觉这女子从小必然受过异常严格的礼仪教育,对于这一套,闵若兮是异常熟悉的,因为从小她受到的诸如此类的训练更是苛刻到了极致。 余秀娥却是没心没肺的笑着,抱着儿子,笑嘻嘻的直瞅着许姑娘看,怎么自己随手在路边上捡到的一个女子,最后居然就让野狗看对眼了呢?不过当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呢,当时那个脏兮兮,瘦得一把骨头的女子,现在却是仪态万方,往野狗旁边一座,立刻给了余秀娥一个感觉,活生生的美女与野兽啊。 和尚的卖相是不错的,高大英俊,要不然当初余秀娥也不会追杀他慢慢地便追杀出了感情,可这野狗,长相本来就不怎么样,现在更是不长个子净往横里长了,往哪里一站,如同一扇门板似的,整个人一劈为二,分成两个许姑娘还绰绰有余。 这可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啊!余秀娥在心里大叫着。 当然,这只是她作为一个女人的看法,或者在另外的人看来,许姑娘却是一跤跌到了蜜罐罐里,以野狗如今的地位,不知多少人上赶着想嫁给他呢。 皇宫里充斥着家庭的气息,但在城门军伙长老王居住的那个小巷子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虽然田康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和善了,但他身上自然而然溢出来的那股气息,仍然让面前的徐家大公子汗出如浆。 屋里有三个人,分成了三个地方在询问,问的却是同样的问题。 田康不愿意过分得罪眼前的人,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现在至少已经确定,这一家人的确便是原兵部侍郎,后来的正阳郡守徐杰一家人。徐杰算得上是大明的一个比较有力的敌人,曾给大明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当然到了最后,他也是死无葬身之地,家破人亡。徐氏一家,烟消云散。 如果仅仅如此,那也罢了,对于孤儿寡母,大明王朝可没有去斩草除根的想法,但问题是,这一家人居然莫名其妙的就靠上了大将军野狗,而且现在大将军居然有了娶徐大小姐为妻的想法,这就不同寻常了。一直在阴谋里打滚的鹰巢,自然觉得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文章的。 从一边的刀笔吏手里拿过徐大公子的供词,吹干了上面未干的墨渍,田康浏览了一遍,恰在此时,另外两个询问许夫人和许家三公子的人也走了进来,三份供词摆在田康面前,田康仔细地对比了一遍,心中有些诧异,三份供词大体上是一样的,小地方有出入。 不过这才是正常的现象,如果三份供词一模一样,那反而有问题了,除非是提前就串供,料想到了今日的情况,才会出现一模一样的供词。对一件事,每一个人的看法不同,出法点不一样,那出来的供词绝对是有出入的。对于这样的询问,鹰巢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路子,所询问的问题,都是事情经过精心设计,里面暗含着各种各样的陷阱,即便有有心准备的,也会在不知不觉之中坠入算计之中。 看起来的确没有什么问是,他们到了大将军身边,只是一个偶然。田康松了一口气,没有大的牵连就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不过这样的事情牵涉到了野狗这样的人物,那他自然是没权作决定的,能作决定的,只能是皇帝陛下了。 他站了起来。 许夫人和年仅十四岁的许二公子也被带了进来。 两位公子战战兢兢,似乎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倒是许夫人,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即便在田康这样的人面前,依然保持着平静,贵夫人的范儿,那可不是能装出来的。 “许夫人,得罪了。”田康拱拱手,“田某也只是例行公事。” “罪妇懂的。”许夫人微微欠身,低声答道,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并看不出别的异样。 “许夫人见谅,您一家的事情,一般人可作不了主,必竟现在您的女儿牵涉到了我们大明的大将军,所以,接下来您母子三人,只能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田某会安排人保护许夫人一家的安全。”田康接着道,“等事情有了眉目,再说其它。” 许夫人点点头,低声道:“先夫于大明而言,的确是罪人,可这二个孩子,却是什么也不懂,什么也没有参与过,请田大人还能替罪夫陈情。” 田康微微一笑,许杰的事情,早已成为过去式,如果不是许大姑娘莫名其妙的到了大将军身边,他们才不会管这些事情。 “田某明白,许夫人放心,大明绝不会枉及无辜的。田某告辞。”田康供了供手,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跨出大门,田康停下了脚步:“派一队鹰隼来守着这里,任何人都不能进这屋子,嗯,另外找几个女鹰隼过来服侍许夫人,听好了,以礼相待,不要把人罪了。” “明白,将军。” 田康仰天吸了一口气,大步向巷子外走去。 皇宫内,许姑娘终于完全放松了下来,她最担心的自己的家世问题,闵若兮压根就没有问及,轻声细语的只是与她闲谈着,东一榔头西一棒,说的都是女人家的事情,一边的余秀娥插科打诨,不时拿野狗开着玩笑,野狗偌大一个汉子,也让余秀娥常常可燥成一个大红脸。 闵若兮不问许姑娘的家世,是因为她知道根本就不用自己问,自有人会将这位许姑娘查个底儿掉,树有根,人有影,只要你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自然有人有办法将你查得无所循形,她今天就纯粹是以一个嫂子的名义来看看让野狗看中的女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女人,至于成与不成,那还得秦风点头呢。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女人让闵若兮是很满意的,长相不用说,光是谈吐,就非一般人能比,看起来的确是一个落难的大家姑娘。前越被颠覆,不知有多少大家族被毁掉,这样的人倒也并不是没有。 一名女侍卫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娘娘,御史台监察司郭统领求见。” 闵若兮微微一笑,知道重头戏来了,看起来眼前这位许姑娘的确有一些秘密啊,不然郭九龄不会连夜赶过来见自己。 “郭统领来了啊,好,让他在外面候一候,我马上去见她。”闵若兮站了起来,“秀娥,瑛姑,你们陪陪许姑娘,我去去就来。甘兄弟,你也随我来吧。” “我?”野狗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讶然。 “当然是你,你是中央战区的大将军,今天郭九龄要说的事情,与中央战区有些关系,你虽然还没有正式上任,但也得听听才好。”闵若兮道。 第八百八十九章:麻烦事 看到闵若兮与野狗联袂而来,郭九龄丝毫没有诧异之情,反而一副理当如此的模样。 “娘娘,甘大将军。”郭九龄向闵若兮行了一礼,又冲着野狗点了点头。 野狗很是不满意地看着他,“郭老儿,你可真会选日子,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得这个时候来见娘娘?” 郭九龄微微一笑:“甘将军稍安勿燥,这件事情嘛,说起来与大将军也有很大的关系的。” “中央战区现在诸军都还没有回来,一个羽林军的新建更是还在计划当中,我就一个光杆大将军,能有什么事情?”野狗哼哼道。 “是关于将军您个人的事情。”郭九龄道。 “我个人的事情?”野狗眯起眼睛看着郭九龄,半晌才缓缓地道:“郭老儿,你在调查我?老子有什么可值得你调查的?老子的底细,老大一清二楚。老子身上长几根毛,老大都清清楚楚。” 看着野狗横眉怒目地口吐不逊之词,郭九龄不由得呛得咳了起来,一边的闵若兮也是哭笑不得,这个该死的野狗,当着自己的面,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甘兄弟!”闵若兮轻轻地敲了敲桌子。 野狗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闵若兮,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忘了娘娘在这儿了,一时嘴快,娘娘莫怪。” “都坐下说吧!”闵若兮指了指两边的凳子。 “郭老儿,你还没有说是什么事情呢?”野狗坐了下来,瞪着郭九龄道。 “的确是关于大将军个人的事情,但却不是在查大将军。”郭九龄缓缓地道:“我也没有这个胆儿啊。” “量你也不敢招惹我!”野狗哼哼道,突然反应过来,一跃而起:“你查的是许姑娘?” 看着野狗,郭九龄缓缓点头。“不错,就是许姑娘。甘将军,你可知道这位许姑娘究竟是谁吗?” “她叫许钰,怎么啦?” “不错,她的确叫许钰,但将军恐怕不知她的家世如何吧?” “她不是已经家破人亡了吗?”野狗吐出一口长气:“对了,她还有一个老母亲,两个弟弟,当时秀娥嫂子在路边买她的时候,她不就是卖自己筹钱为弟弟治病么?只可惜后来我派了人去找她的母亲与两个兄弟,一直没有找到。” “大将军没有找到,是因为徐姑娘给你的是一些错误的信息。”郭九龄道:“按照许姑娘给您的那些线索,您只怕一辈子也找不到他们。” “你是说许姑娘骗我?”野狗的眉毛又慢慢的竖了起来。 “将军你没有找到,我们却找到了。”郭九龄轻轻地吐出一句话,让野狗顿时怔住了。“这三个人现在就在越京城,距离您的大将军府并不远。而且这位许姑娘还经常去看他们,为他们提供一些银钱。” 听着郭九龄的话,野狗有些失神,看着郭九龄,焦点却不在他的身上:“她为什么要骗我?” 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野狗,郭九龄道:“因为她不敢让你找到他们。许姑娘的父亲,是前越兵部侍郎许杰。” “许杰?”这一下,可是连闵若兮也有些惊着了。前超自越皇死后,在太平军凌厉的攻势之下,基本上太平军旗帜所至,越地望风而降,但唯一就是正阳郡的这个许杰,给太平军造成了一些麻烦,而以后的秋后算帐,许家自然也讨不到好去。家产尽数被充公,虽然没有罪及家人,但却也让这一家人就此流落街头。 “娘娘,就是许杰。”郭九龄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们自许夫人和两位许公子哪里已经取得了供词。” “怎么说?”闵若兮追问道。 “从目前得到的情况看,他们应当不是蓄意接近大将军的。他们流落街头,到处逃荒,因为身份的关系,自然是过得艰难无比,而且那时候,原来正阳县的一些当权人物还在追索他们,所以徐姑娘卖身救弟,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居然是余将军见她可怜买了她,而且还把她送给了甘将军,更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二人相处日久,竟然日久生情,这就有些麻烦了。”郭九龄当着野狗的面,倒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截了当的道。 闵若兮沉默不语,这的确是没有想到。不过再想想,也就明白了,那时候的野狗,身受重伤,全身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得,什么事儿都需要有人服侍,余秀娥买那个丫头,本身就是嫌那些大头兵粗手粗脚的照顾不好野狗,但一个姑娘家,这样毫不避嫌地照顾野狗,两人日常肌肤相亲,天长日久之下,互生情愫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麻烦的是,这个女人是许杰的女儿。 闵若兮看着野狗,只怕野狗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闵若兮脑子里刚刚转过这个念头,野狗已是歪着脑袋,盯着郭九龄,道:“有什么麻烦的?许杰有罪,已经死了。既然你也已经调查过了,徐姑娘不是刻意接近我来行什么不轨之事,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们大明律例,可是不兴株连九族的。许杰有罪,也罪不及他的子女。” “甘将军!”郭九龄张张嘴,正想说什么,但马上便被野狗堵了回来:“闭嘴吧你!回头我再找你算帐。你个老不死的,没事找我麻烦干什么!” “野狗!”闵若兮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恼了,这也说得太不像话了,郭九龄只不过做好了他自己本份之内的事情,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能随随便便的嫁给当朝的大将军吗?“你胡说些什么?” 野狗跳了起来,看着闵若兮,皇后直呼他的绰号,那明显就是恼了的意思。“娘娘,嫂子,野狗今天就把话摞在这儿,我就娶她了,非她不娶。” 看着野狗的模样,闵若兮不用有些头痛,伸手轻轻地揉着太阳穴,这家伙就是一根筋,根本就不会转弯儿的,但这样的家伙,却最难对付啊!你有千般计,他自有一定规。 “坐下。”闵若兮斥道。 野狗梗头脖子坐了下来。 “野狗,你老大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但凡只要是你看中的人,别说许姑娘还是一个清白女子,就算你看中的是一个表楼妓子,只要你看中了,要娶她,你老大也不会拦着你。但这许姑娘,的确是一个麻烦啊,你知不知道?”闵若兮慢慢地道。 “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能有什么麻烦?”野狗不服气地道。 “她的身份就是麻烦。”闵若兮叹了一口气:“野狗,正阳之战后,许氏遭到清算,这些清算都是由当时投降了我们的正阳本地豪强进行的,他的家产,绝大部分被充公了,但还有一部分,应当是被这些人侵吞了,当然,这其中有些人也在后来因为背叛大明而被灭了,但还有不少人现在仍然是正阳郡举足轻重的人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野狗摇头:“娘娘,我不明白,这与徐姑娘有什么关系?” “你这脑瓜子!”闵若兮仰头叹了一口气,“野狗,你是中央战区的大将军,正阳郡也在你的防区之中,如果你娶了许姑娘,正阳只怕有好多人寝食难安。而这些人当中,有许多人现在已经变成了朝廷的股肱,这会造成不稳定的因素的。正阳之于朝廷意味着什么,我想你也应当明白吧。” “我娶老婆,关他们什么事?”野狗不服气,“他们是担心我会因为许姑娘而报复他们?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们自然知道你不会这样做,但他们却不会这样认为。”闵若兮叹了一口气,“只要他们这样认定,以后只怕便会形成一股对你不利的势力,野狗,郭老这是为你好,你怎么不懂呢?像你这样的性子,如果有心人想要算计你的话,只怕你根本就对付不来。要是你坠入了一些陷阱当中,岂不是让陛下也为难?到时候你让陛下如何自处呢?” 野狗总算听明白了一些什么,“了不起我不当这个中央战区大将军了。” “胡扯!”闵若兮沉下脸来,“朝廷公器,你以为是个物件吗,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 “那,那我该怎么办?”野狗看着闵若兮:“娘娘,嫂子,您足智多谋,给我出个主意呗。” 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断了这门亲事,但看野狗这模样,只怕根本就不用指望。 闵若兮摇头:“我没有办法,野狗,今天还只是小范围的知道这件事情,但过了今天,郭统领肯定会把相应的情况向首辅他们禀报,他们绝不会答应的。” 野狗怒瞪郭九龄,郭九龄两手一摊:“甘将军,职责所在,还请见谅。” 看着野狗夺门而出,郭九龄匆匆向闵若兮行了一礼,急急地追了出去:“甘将军,请留步。” 野狗转过身来,阴沉沉地看着郭九龄:“你是在等我赏你一顿拳头吗?姓郭的,我告诉你,徐姑娘,不,许姑娘我娶定了。我才不管权云他们这帮子人怎么说,正阳郡那帮人怎么看,惹恼了老子,提了刀去正阳郡乱砍一通,了不起陛下把我也砍了。” 郭九龄一笑:“甘将军,娘娘这里没有办法,你怎么不去找找陛下呢?或者陛下有办法呢!” 第八百九十章:我是你的女婿 车轮碾压在青石板上,吱吱呀呀的响着,马车里两个人相对而坐,却都默然不语。 “对不起。”徐钰低头看着地板,轻声道。 野狗摇了摇头:“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其实,这本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许钰抬起头:“怎么会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真像你说的,皇后娘娘会那么说吗?” “你是不是早就想到过这个问题?”野狗问道。 “起初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更没有想过会和你在一起,可后来,我便愈来愈担心了,你的官儿愈来愈大,当我知道你成了大将军之后,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许钰哽咽着道。 “你应当早跟我说的!” “那时的我,根本就不了解你,怎么敢跟你说?”许钰抬起头,眼泪卟裟裟的掉下来,“我父亲是你们的敌人,而你又是将军,如果不是因为我还有母亲要养,大弟病一直没有好,我早就跑了。” “他们是怎么到越京城的?” “我被卖给你之后,他们便跟着来到越京城了。你这么有名,找你家还不好找吗?找到了你不就找到我了吗?”许钰低声道:“后来我把他们在越京城安顿下来。” “你母亲年老,大弟病重,小弟又还这么小,在越京城这地方,怎么生活的?越京城虽然说挣钱不难,但对他们来说,可就不简单了。” “起初全靠我接济,将军,我经常偷你的银子,你把家里的银子都交给我管,而且我发现你根本就没个数。”许钰低下了头。 野狗不由大笑起来,“我对钱的确没有什么概念。” “后来大弟身子好了一些,便去大街之上摆摊给人写信,总算也能稍稍的补贴家用。” “也真是苦了你们了,以前都是公子小姐,几时吃过这样的苦头。”野狗摇头叹息。 “我偷拿的那些钱,我都记了帐的,以后,我会还给将军您的。”许钰低声道。 “还给我?你要干什么?”野狗盯着对方。 许钰沉默半晌,打开了马车门,叫道:“老黄,停车。” 马车停在了大街之上,徐钰低声道:“将军,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现在我的母亲和弟弟都被鹰巢的人监管起来了,我得去陪着他们,不管怎么样,我也与他们在一起。” 野狗看了许钰半晌,突然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道:“他们现在住在哪里?” “柳家巷。” “好,我送你过去。”野狗道。“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过去也不安全。” 许钰脸上掠过一丝黯然之色,“谢谢将军。” 马车再次启动,再一次向着柳家巷子行去。 巷子口里,一名鹰巢的探子站了起来,前方,十数名护卫策马保护着一架马车驶来,看到那几名护卫,他不由得一怔,那是苍狼营的人,也就是说,是大将军甘炜的手下。 他立刻转身,向着巷子里奔去。 野狗下了车,转过身,伸手扶着许钰下了马车,“是这里吗?” 许钰点了点头。 “好,我们进去。”牵着许钰的手,野狗抬步向里走去。 “将军。”许钰愕然道:“您已经送到了。” 野狗扬声笑道:“丈母娘和小舅子都在里面,我不去见见不合适吧?” 听到野狗这样说,许钰顿时怔住了,被野狗拖着,向里去走。 “甘大将军!”门前,几名鹰巢的守卫迎了上来。 野狗没有停步,望都没有望他们,直直的向前走,看到野狗的来势,几名探子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的一侧身子,让开了一条道路。 大门被推开,野狗一松手,许钰已经飞一般的奔了进去,屋里,许夫人满面哀色的坐在哪里,而两个弟弟,则一左一右,脸色惨白,身子瑟瑟发抖,显然受惊吓不轻。 “娘!女儿不孝,是女儿连累了你们。”许钰跪倒在许夫人脚下,抱着许夫人的双脚,大哭道。 轻轻地扶着女儿的秀发,许夫人叹息道:“如果不是你,我们一家子,早就死了,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这是我们的命,没法子的。” 野狗大步走了进去,看着许夫人。 “这位是?”许夫人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凶相的男人。 野狗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没办法,他本来就长得凶,再加上这副身板,任何一个不认识他的人,第一眼看到他,都会直觉的认为他是一个凶徒。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野狗双手抱拳,对着许夫人拱手为礼:“甘炜。” “甘大将军?”许夫人脸色骤变。 “您就叫我甘炜就好,或者叫我野狗也行。我是您的女婿。”野狗笑道:“这间屋子太小了,我来接您和二位弟弟去我那儿住。” 许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野狗,又看看女儿。 许钰满脸通红的站了起来,走到野狗身边,“我没跟母亲说过,因为我知道,我们肯定是不成的。” “我说能成,就能成!”野狗向前走了两步。“许夫人,许钰不嫌弃我是一个瘸子,也不嫌我长得难看,愿意嫁给我,我今天带她去见皇后娘娘了,出了一点小岔子,不过我能解决掉。您这就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许夫人看着野狗,这个男人说话极其霸气,根本就没有给他们任何考虑的时间,也没有让他们考虑的意思,可是一想想现在自家的处境,又想想对方的身份,对于自家来说,这的的确确是高攀了。 其实许夫人是自己想多了,野狗就是这个性子。直来直去,不绕弯子,不像许夫人这种世家贵族,他可没有想过自己的这种语气会让别人不快。 “甘大将军,您要娶钰儿,可是……” 野狗摇头:“有些小麻烦,但我能解决,许夫人不必操心。” 许夫人沉默半晌,才点了点头:“那好,请大将军出去等我们一会儿,我们收拾一下东西。” 看着野狗走了出去,许夫人牵起女儿的手,掉着泪说:“钰儿,苦了你了,这么一个人……” 许钰抬手,替母亲擦去眼泪:“娘,他对女儿很好。” “你真喜欢他,而不是为了解除我们家现在的困境?”许夫人轻声问道。 “我是真喜欢他,至于家里现的困境,其实根本还没有得到解决,可是母亲,女儿没有法子,只能指望他了。” “是皇后娘娘?”许夫人问道。 许钰轻轻地了点了点头,“是,恐怕还有很多的大臣,他们都不会同意。” “那他能有什么法子?”许夫人惨笑道。 “母亲,他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我相信他。再说了,这也是我们一家摆脱困境唯一的法子,大弟和二弟,总不能一直这样东躲西藏。”徐钰轻声道:“娘,收拾东西吧。” 野狗背着手站在大门外,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在他的左右,十几名护卫按着刀一字排开,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将军在看什么,但也齐唰唰地昂着头看着天上,这样一来,外头的那些鹰巢的探子,便只能看见他们的下巴了。 这些鹰巢的探子可不是那种上了战场或者在外们执行过任务的家伙,这些人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些还没有结业的学员,在苍狼营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面前,立即就被死死的压制住。柳家巷是一个小巷子,停了一架马车,再被这些护卫们一堵,他们可就被逼得更远了一些。 看着许夫人几个挽着小包袱走了出来,一群人不由得慌了。 “许夫人,请上马车。钰儿,你也上去。”野狗微笑着道。“两位弟弟会骑马吧?” 许家两位公子连连点头。 野狗勾了勾手指,立刻便有两个亲卫将自己的马车牵了过来,将马缰递给了两位许公子。 “上马,我们回家!”野狗一挥手,又有一名亲卫将自己的马儿牵了过来给野狗。 看着野狗带着一众人等径直向外走去,鹰巢的人终于是急了。 “大将军,我们得到的命令是不许他们离开这间屋子。”一名领头的人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 野狗瞟了他一眼:“谁下的命令?” “田康将军。” “让他来找我。”野狗哼了一声。“滚开,别让老子用刀赶你们。” 看着野狗,几名探子终是汗流满面的退到了一边。 驾的一声,马车缓缓地向着巷外走去。 皇宫之内,闵若兮看着去而复返的郭九龄,笑问道:“是不是野狗跑去将那一家人抢走了?” 郭九龄点了点头:“娘娘所料不差,正是如此。” “倒也合他的性子。”她轻叹了一口气:“这倒是让我想起了当年的秦风与我,也是这样的不顾一切。” 郭九龄哑然。 “野狗准备怎么解决?明天,权首辅他们一定会找他的麻烦的。” “我估摸着野狗会跑去长阳郡找陛下。” 闵若兮瞟了他一眼:“你给出的主意?就凭野狗那夯脑袋,能想到这些?” 郭九龄尴尬的一笑。“就是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第八百九十一章:发现 天空是蔚蓝的,仅有几朵云儿随着微风飘荡,并且不时的在变幻着形状,时而似奔腾的野马,时而似巍峨的巨山,时而似盛开在空中的巨大的花朵。 秦风毫无一个皇帝的形象,一身劲装,四仰八叉地躺在顶层甲板之上,正自惬意地享受着阳光。话说自立冬以后,很少有这么好的天气了。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风不大,却带着丝丝寒意,不过比起岸上来,行走在大海之上的人们,却感到了更多的温暖。 太平舰和长阳舰的主帆吃足了风力,正自向前劈波斩浪,飞速前进。太平舰是大明下水的第一艘舰,由秦风亲自命名,第二艘战舰一直还没有命名,这一次出海,秦风将这个殊荣给了马向南,这家伙毫不犹豫地喜滋滋地立即给这艘船命名为长阳号。 操作战舰的都是极有经验的水兵,周家父子各指挥一艘战舰,浩淼无垠的大海上空空荡荡,除了他们这两艘战舰,连舢板也看不到一只,不过秦风很清楚,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碰到惊喜的。 有独眼龙将军这个曾经的商队护卫首领和兼职海盗,他们的目标很明确。 现在战舰之上很轻松,目光所及,那些操作舰只的水兵们,一边熟练的调整着帆位,航向,一边大声的开着玩笑,嘻嘻哈哈毫无准备作战的严肃。 相比于这些水兵,第一次出海作战的烈火敢死营的亲卫们则要严肃很多,他们一排排的坐在甲板上,一丝不苟的检查着自己的装备,实在没什么可检查的,便拔出刀来,拿出一声皮子,一下一下地擦着刀。 除了最底层的甲板,在第二层和第三层之上,都安装着最新式的弩机,几个士兵正在那里摆弄着,原本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转动的弩机,到了船上,可就只能转个二百七十度了,装有弩箭的箱子被固定在弩机的底座之上,本来在岸上是没有固定的,加一个弩箭盒子,便等于增加了几十斤的重量,但在船上,就没有这个顾虑了,而且在海上,经常会有风浪,作战之时,也会出现各种情况,固定了反而要更有利于作战。 弩兵们在仔细地检查弩机的每一个零部件。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有好的一面,便必然有坏的一面,就像现在大明军队装备的这种新式弩机,射速快,无死角,但却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这玩意儿太过于精密了,但凡过于精密的东西,也就是最易损坏的东西。如果不小心的保养他,不定他什么时候就会给你闹罢工。 几个水兵正蹲在弩兵跟前,聚集会神地看着弩兵们在那里检查保养弩机,在他们看来,这种弩机居然没有他们司空见惯的弓弦却能将弩箭射出去,实在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 弩兵翻着白眼看着他们,拆开弩机外面的护板,看着里面一个接着一个的互相咬合的齿轮,看着一根根压簧,水兵们瞪大了眼睛,一脸的茫然。弩兵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高傲的笑着。 你们这些死螃蟹,前一段时间可是将我们嘲笑得无地自容,让老子跳海的心思都有,今天也吃瘪了吧,不懂了吧? “兄弟,要不要来试一试?”弩兵拍着弩机,呵呵笑着。 水兵大喜,“可以吗?可以让我们弄一弄吗?” “当然可以,一台弩机,大概要两百两银子,弄坏了要是修不好,那就只能扣你的军饷了。”弩兵笑咪咪地道。 水兵伸出去的手立即缩了回来。操你娘的,两百两银子呐,瞧里面这些玩意密密麻麻的,要是不小心弄坏一个,还让不让人活了,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弩兵一脸的不怀好意。 水兵骤然想起这些天训练这些弩兵,让他们适应海上作战的时候,自己可没少操持他们,现在,他这明明是要找回场子嘛! “不了不了,术业有专攻,我还是去弄我的帆!”水兵一脸地洞悉了对方奸谋的得意,高昂着头,洋洋自得的离开“兄弟,要不要我教你怎样上帆下帆?”说着说,水兵如同灵巧的猴子一样,攀着大帆上面的绳索,嗖嗖地就爬了上去。 “你个死猴子,还蛮机灵的嘛!”弩兵笑骂了几句,便又低下头,仔细地一个一个的检查那些小部件。上船的时候,太平城的匠师警告过他们,海水很咸,盐分很重,很容易让他们的弩机出问题,一定要时时保养。 这些负责作战的士兵看起来与其它的水兵并没有什么两样,脱掉了盔甲,打着赤脚板。 对于不穿盔甲,亲卫营统领马猴本来还是有异意的,但周立只一句话,就让马猴哑口无言。 “马统领,你要是穿着盔甲跳到海里还能飘在水上游几步,末将就没有意见了。”当时周立一脸的坏笑。 马猴立即就黑了脸,他们亲卫营的甲胄,少说也有二三十斤,穿着这么重的盔甲,跳到水里,还能浮得起来,就算浮得起来,扑腾几下也绝对会耗尽力气跟个石头一般的沉下水去。 这一次是水上作战,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一直能呆在船上,要是一不小心掉到水里,没有被人杀死却淹死了,那可成了大笑话。 对于这些战士们之间无伤大雅的互相嘲笑,秦风都懒得理会,在他看来,这是士兵们交流感情的另一种方式。 此刻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主桅之上的一种不知名的海鸟,单脚悬停在最高点,嘴巴里居然还叼着一条鱼,正歪着脑袋打量着下面的人。 看起来不怎么怕人呢! 秦风觉得大海当真很好,至少他现在就感到莫名的心胸开阔起来,蓝天,碧水,水鸟,海浪,当然,还有不时跃出水面的大鱼。 坐直了身子,能看到不远处的霍光正坐在甲板上垂钓,这家伙,自从克服了晕船的毛病之后,坐在船航之上晃着两条腿钓鱼便成了他最大的爱好,。 秦风耐不得这个性子,他更喜欢弄一张大网,一网下去,有没有,立即便能见效果。这种想法,当然遭到了霍光无情的嘲笑。 不过秦风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马猴走到了秦风的身边,眺望着无尽的大海,有些迷茫地道:“陛下,我,我现在可真是不辩东南西北了。” 秦风指了指天上的太阳,“瞧着它,你还不辩东南西北吗?” “有他在,我自然知道,晚上如果有星星,我也能辩个大概,但要是阴天可咋办?没有太阳,也没有星星,怎么办?前两天可没有太阳也没有星星,这周瞎子不会带着我们摸错门了吧?这都好几天了,别说海盗了,连鸟也没见着多少啊!陛下,您说这要是走错了道儿,到时候咱们怎么回去啊?”马猴充满着忧虑。 “周立他们是海上的老人,或者他们除了这些我们懂得辩别方向的常识之外,他们还有另外的法子,只是我们不懂罢了。”秦风不以为意地道,“你看他从容不迫的模样,像是迷了路的样子吗?” “也是啊!”马猴低头,看着下面二舰舰桥之上扶着栏杆站得笔直的周立的模样,点了点头。“瞧那模样,好像是胸有成竹啊。陛下,我只是闷得慌,心里不舒服,这除了水,啥都看不着,总是觉得心慌慌的,以前在陆地之上,有山也有水,有树有花,还有人,可这里,除了水,啥都没有。” “所以说水兵不是那么好当的。”秦风点了点头:“周立说过,他们以前出海,几个月在海上飘着都是经常的事情,你这才出海了几天。” 马猴一跃而起,趴在栏杆之上,看着远方,“看来我不是这块料,还是踏踏实实的踩在地上来得实在,要是让我几个月在海上飘着,我啊,可真得疯了不可。咦?” “怎么啦?马猴,看到什么啦?”秦风问道,几乎与此同时,桅杆最上头的望哨也吹响了短促的哨声。并不是发现了敌人的讯号,而是有了其它发现的表示。 “陛下,前方飘来了不少东西,啊呀呀,死人,我去,怎么这么多死人,一二三四五……陛下,一串儿飘上七八具死尸呢!” 秦风也站了起来,走到桅杆边,看向远处,海浪之中,飘来的不仅有死尸,还有不少的零碎儿,乌泱泱的一大片。 “终于见着几个外人了,可却是死人。”马猴喃喃地道。 太平舰开始减速,几名水兵拿着一头带着钩子的长竿,站在第一层的甲板之上,那些死尸飘到附近,便用竿子钩住,将死尸一一的拖上船上。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呢?把死尸弄上船来?”马猴瞪大了眼睛。 “你刚才不是还说好些天没见着人吗,现在见着人了,自然要搞个清楚,瞧这些人的模样,可不是落水溺死的,是被杀死的。” “海盗!”马猴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也许是被抢的商人。”秦风笑道。 “管他是商人还是海盗,左右咱们是找着目标了。”马猴嘿嘿笑着。 第八百九十二章:准备战斗 十余具尸体被一字儿摆开在一层甲板之上,血早已流尽,伤口被海水泡得发白,周立蹲在这一排尸体之前,眉头微皱。 脚步响起,秦风带着马猴从上层甲板之上走了下来。 “陛下!”周立起身,双手抱拳行了一礼。 “有什么线索?”秦风没有废话,与先周立一样,也蹲在那里看着这些尸体。 蹲在秦风的身边,周立拿手拨弄着尸体,“根据伤口,以及死尸的模样判断,他们大概死了大半天左右。” “也就是说,对方距我们有大半天的路程。”抬头看了看天色,“我们大概会在傍晚的时候碰上他们。” “陛下,我们现在是直插葫芦岛海盗的老巢,那是这一片区域之内海盗中最大的一股团伙,如果真是他们干的话,那么我们用不着到傍晚就能与他们碰上。”周立的眉头仍然舒展不开。 “有什么心事?”秦风道。 “陛下,我只是想不通,这些海盗为什么会向宁氏船队下手?”周立伸手点了点其中的两具尸体,“这两个,是宁氏船队中的人。” “怎么认出来的?” “我以前是他们的护卫头领,这两个人我是认识的,很不错的小头领。没想到居然死在这里。”周立皱着眉头道。 “他们走私货物,海盗抢他们,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么?”一边的马猴不解地问道。 周立抬头看一眼马猴,解释道:“马将军,你有所不知,宁氏的确主要是走私大量货物,但是呢,如果时机合适,他们也随时能摇身一变成为海盗黑知黑的,宁氏船队大,这一带的海盗一般是不敢去摸他们的屁股的。而那些海盗也打不过他们,这一次,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是说,这一次这些海盗斗胆向宁氏船队下手,是他们纠集了足够的力量,觉得自己可以叫板宁氏船队了。”秦风明白了周立的意思。 “宁氏船队一年出海两次,不过冬天这一次出动的规模更大,末将在哪里的时候,冬季这一次,一般是出动十艘商船,另外再加上五艘战船护卫,但装货物的商船也是有战斗能力的,每艘商船之上都装有弩机,石炮,每个水手都配备武器,这种规模,在这片区域之内根本就无人敢去找他们的麻烦,这么多年来,敢找他们麻烦的的海盗,都被打垮了。如果非得要说还有一个的话,那就只能是勃州周氏了,不过这两家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一次性能出动十五艘,一个宁家,居然比我们大明还要阔!”秦风摸着腮帮子,嘶嘶地道。 周立笑道:“宁家经营数百年,又专注于海上,这实力的确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我去过宁氏的大本营,那是在一片远离大陆的海岛之上,陛下,那儿才是宁氏的根本,上面的船厂比起我们的太平船厂不会小啊!” “有机会去哪里瞧瞧!”秦风笑道。 “陛下想打他的主意?那儿可是宁氏的大本营,也是一个独立王国,现在恐怕我们啃不动。而且还得担心齐国勃州周氏的干涉。”周立道。 “唇亡齿寒?”秦风反问道。 “当然,宁氏与周氏,关系很复杂,即相杀,又相亲。” “有意思。”秦风点点头:“眼下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先上去瞧瞧!”周立道:“就算打不过,他们也是追不上我们的,如果有机会的话,说不定我们便能大发一笔。” “对手什么规模我们可以开战?” “五到六艘能全力投入作战的战船,商船不计。他们的速度,块头,装备都无法与我们抗衡,只要干掉对手的战船,商船在这片大海里,便只能成为我们的猎物。”周立肯定地道。 “你认为他们两方火并,谁能获胜?” “末将看好海盗,既然这些海盗敢出手,必然是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肯定纠集了足够多的战船。所以我们碰到的,会是海盗,就是不知道他们与宁氏打了一场之后,还剩下多少战船?”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最好的结果,当然是两家打得两败俱伤,让他们去捡个便宜,如果是一方大胜而一方大败,那以对手的规模,他们区区两艘战舰,必然是干不赢的。 “那就动手吧!宁氏船队出海,那货物肯定是丰盛的,如果这一次能顺带着将他们也收拾了,那可要大发一笔。”秦风笑咪咪地道。 周立亦是信心满满,除了对两艘战舰的性能有足够的信心之外,在舰上,还呆着两个大杀器啊!两位大宗师! 宗师可不是大白菜,在哪里都能见着几个的?据周立所了解的情况,即便是葫芦岛最大的那一股海盗,其首领也不过是一个九级高手罢了。 当然,一个九级高手,已足以在这片海域横行了。 太平号与长阳号不再一前一后,而是隔着一定的距离并排而行,船上的水兵们也没有了先前的轻松,都凝重起来,必竟,他们有可能迎来的,将是他们这一生之中第一次的水上战斗。霍光也不继续钓鱼了,而是盘坐在舰首,兴奋地期待着与敌人的相遇。 战舰继续前进,水面上飘浮来的死尸愈来愈多,海盗的,宁氏船队的,除了战斗人员之外,居然还出现了女人的尸体。 “陛下,看来宁氏船队败了。”又有几具明显不太一样的尸体被捞了上来,便连马猴也看出了问题。 秦风亦明了的点点头,连女人都被杀,只能说明一件事,宁氏船队中的战舰已经失去了对商船的保护,让海盗直接攻击到了船队的核心之中。 战船再走约半个时辰,海面之上再度黑压压的飘来了大量的尸体,再捞起几具之后,秦风摇摇头,宁氏船队彻底的失败了,因为这一次飘来的尸体不再是战斗而被杀死的,竟然是齐唰唰地被割了喉咙而死掉的。 周立脸色有些难看,毕竟他以前也在宁氏船队呆过多年,船队之中有大把的熟人在。“宁氏船队这一次大意了,经过这一次重创,没有数年功夫,他们恢复不过来。” “海盗经常这样大肆杀戮吗?”秦风问道。 “很少。因为在大海之上,人也是一笔财富,也是可以卖钱的,像我们以前击败了海盗,抓到了俘虏,便会将他们也带到目的地去卖掉,女人,武士都是很值钱的。”周立道:“看来这一次海盗肯定是损失惨重,所以恼羞成怒,杀人泄愤了。” “这么看来,宁氏船队的战斗力还是不错的嘛!”秦风道。“他们让海盗损失惨重,于我们而言,可是一件好事。” “快了,陛下!”周立指着死尸上的伤口,“距我们近了。” “那就准备战斗吧,周立,你是这场战斗的总指挥,我和霍光给你当打手。”秦风笑道。 “多谢陛下信任!”周立一揖当地,起身,向着舰桥走去,一边走一边吼道:“将所有死尸都抛下船去,副帆半升,各人就位。” 船上立刻就忙碌了起来,战斗水兵们肃然而立,而负责操纵舰船的水兵则不复先前的轻松的嘻笑,开始忙碌起来。 “陛下,这些人不是周立以前的故人吗,干嘛要抛下海去?”马猴悄悄地问道。 “海上讨生活的人,死了回归大海,也没有什么不对?”秦风道:“小猴子,准备战斗吧!” “是,陛下。” 再过小半个时辰,海天相接之处,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主桅之上的刁斗里,望哨吹响了敌袭的哨音。 “挂旗!”周立厉声吼道。 一面旗帜被迅速地挂到了主桅之上,蓝色的海洋为底,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之中,一个白色的骷髅头下两柄战刀交叉,这面战旗与烈火敢死营的旗帜大同小异,只不过烈火敢死营上的火焰是金黄色的而已。 两艘战舰开始缓缓加速,迎向了对面那些战船。 葫芦岛海盗大头领祖利今天很开心,为了这一次的抢掠,他筹画了几乎一年的时间,才说服了数股海盗的头领,组成了一支联合舰队,整个舰队拥有十二艘战舰,整个舰队拥有超过两千人的人马,目的就是为了抢劫宁氏船队。 宁氏船队在入冬之后,便会有一次大规模的行商,因为这个季节,风暴是最少的,这片海域,没有任何一支海盗能够单独与他们相抗衡,但如果能联合起来,则绝对可以与对方掰掰手腕。 宁氏船队丰厚的货物是吸引所有海盗的关键,平素,这片海域之内,行商的船队并不多,而像宁氏,周氏这样的大船队,小海盗又招惹不起,但他们的财富却又着实诱人,是以在祖利的号召之下,大家是一拍即合。 祖利开心的不仅是抢到了宁氏船队的大批货物,而且这一战之后,自己将会绝对成为这一片海域的王者,为自己一统这一片海域创造了最好的机会。其它几股海盗在宁氏船队的疯狂反击之下,损失惨重,与自己的力量进一步拉大,剩下的这六艘战舰,其中自己便拥有三艘。看着缓缓回航的船队,祖利在心中筹画着,如何说服剩下的这几支人马能够加入自己葫芦岛,组成一支更强大的力量。这一次对方居然有整整十五艘的商船货物,运出去贩卖之后,便可以购买到更多的战船来加强自己的力量,以后管他是宁氏还是周氏,过这片海域,那都得先问问自己再说。 第八百九十三章:海战 祖利的个子矮小,皮肤黔黑,长长的披散在肩上的头发带着棕色,外貌形相与大陆上的人着明显的区别,狭长的双眼总是带着阴狠的神色。 这片海域的海盗们过得并不滋润,往来与这条线上的商船并不多,而像宁氏,周氏这样的大船队,他们却又惹不起,而想向更西方发展,那边的同行,可更容不下他们。而且以他们的实力,也无力向西发展。唯有联合起来,强壮起来,才有更广阔的前景。 这一次,是他踏出的最重要的一步,联合这片区域的海盗,抢了宁氏的商队,事实证明,这一步走得太正确了,这批货物,能让他购置更多的战船,招募更多的人手。成为这片海域的王者。 当然,这可不是他唯一的目标。 等到有了足够的实力,他便能向西去,逐步鲸吞更多的海盗实力,祖利的梦想是成为这片大海的王者。在海上纵横多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只要控制了这片大海,便等于有了无穷无尽的财富。 或者,到了自己不想再在海上漂泊的时候,去找一片岛域,当一个国王也是不错的。 祖利沉浸在自己的梦想之中,连桅杆之上了望哨上吹响的牛角号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直到所有的水兵都惊起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远处的海平面上,两条战船已经向他们逼了过来。 只看第一眼,他便吓了一跳,对面的战舰是他生平仅见的大家伙,不,不能算是第一次了,应当是第二次。第一次看到这样有着三层甲板的巨大战舰是数年之前,他们受到邀约去抵抗那来自西边的侵略者。 那一战,是祖利生平遭遇到的最危险的一战,数十个岛国组成的联军,当然,还有数十支海盗,与来自西方的上百艘战舰的大决战。那时候的祖利还只有一艘战舰,为了大笔的赏金踏上了战场,对面的敌人便拥有这样巨大的战舰,不过,对手也只有十余艘这样的战舰,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对方大人物的座舰。 持续半个月的战斗,猎杀,追逐,联军仗着更熟悉这片海域,以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击退了来犯者,可是,这样巨大的,让祖利眼红不已的战舰,却是大半逃跑,最终剩下的被俘获的几艘,当然也落不到祖利手中。 当然,最终作为胜利者,祖利再获得了大笔的赏金之后,也获得了两艘普通的战船作为补偿,而在那几后的数年之中,祖利慢慢的让自己成为了一支拥有六艘战船的团伙,当然,这一战,让他损失了一半,不过从收获来说,绝对是值得的。 这一次,居然又让他看到了三层甲板的楼船,这让祖利吃惊不小。 逃!这是祖利的第一个想法。数年之前,他便见识过这种战舰的战斗力,这样的战舰,每艘能搭载数百名战士,虽然只有两艘,但能战斗的人数与自己现在少不了多少。与他们正面对上,胜机太小。 “祖利,怎么办?”幸存下来的几股海盗的首领都聚到了祖利的身边。 祖利脸色发黑,回头扫了一眼被俘虏的十几艘商船,那上面,装着富可敌国的财富,如果逃,这些已经吃到嘴里的财富,便又会不翼而飞了。 “从哪里来的同行?”一名老汉盯着远处的巨大的战舰,愈来愈近的对方战舰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对面的战舰,挂着的旗帜,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不管是哪里来的同行,只怕我们都干不过他们!”另一个海盗头目颤声道:“祖利,还记得几年前的那一战吗?咱们可都是参加过的。” “那又怎样?”祖利已经打定了注意,这是他崛起的唯一机会,如果错过了这个坎,接下来他别说能不能强大起来,连生存都会成了问题,如果他不能在短时间内买到更多的战船,招募到更多的人手,宁氏绝对会报复他。 在这片海域,有能力打宁氏船队的人,扳着指头数也没有几家。 “当年那一战,我们还不是赢了!”祖利冷笑,看着身边的同伴,必须要鼓舞起他们的斗志来:“这种战舰,的确人头大,战斗人数多,但别忘了,禄逑,他们不灵活,速度赶不上咱们,找准机会,靠舷接战,爬上去与他们肉搏,把咱们的人全都集合起来,对了,那些商船上的人也都召回来。” 禄逑点了点头:“如果把那些人也都召了过来,那些商船跑了怎么办?” “跑?把舵毁了,把帆都收缴了,他们往哪里跑?” “大哥高明!” “利用速度,灵活性来与他们纠缠。找到机会,靠上去,但千万不要让与他们发生碰撞,他娘的,这样的个头,与我们一撞,我们绝对受不了。”祖利道:“不过能不发生冲突,就不发生冲突。来人,给对方打旗语,就说我祖利,愿意用两艘船的货物来换取和平。” 几个海盗头领都是连连点头,刚刚与宁氏船队一场火并,各部都损失不小,如果能用两船财物便能换来和平,也是值得的。 “各位,不管怎么样,都得作好战斗的准备,大家都回去吧,如果对方不答应,那就只能开战了。”祖利狠狠地道。 秦风站在周立身边,看着远处,六艘海盗战船缓缓地变动阵形,排成了一个雁翎阵。 “对方打来了旗语。这是这片区域之内,海盗们通用的旗语。”周立突然道:“对方说,他们愿意用两艘商船的货物,来换取和平。” 秦风哈哈一笑:“不是说海盗都桀骜不驯的吗?怎么这还没有开打,便先怂了呢?” “陛下,您看对方的战船,个头比我们小多了,大概是真怕了吧?”周立也是大笑着道。“宁氏商队,果然已经落在他们手里了。” “给他们回话,两船不够,我要的是全部,包括他们。”秦风笑道:“告诉他们,投降免死。” 祖利看着远处对面发来的旗语,脸色阴沉之极,对方的胃口之大,出乎他的想象,不仅想要黑吃黑抢掉他们的全部货物,竟然还要把他们也一口吞下,这就是没有一点的余地可以商量了。 相信其它的几股人也都看到了对方的旗语。祖利狠狠地道:“告诉兄弟们,没有退路了,准备迎战,拼死一战,干掉对手,这两艘战舰就是我们的了。拥有了这样的两艘战舰,我们的实力在这片海域将无人能及。” 悠长的号角声中,六艘海盗战船向着对面迎了上去。 太平号与长阳号两艘战舰径直逼了上去。 “周立,这海盗的几艘战舰怎么样?”秦风问道。 “陛下,着实不错。”周立点头道:“这些海盗不得不说,都是行船的大行家,这些船,大都经过了他们自己的改造,对战斗有利的,他们保留下来,无利的,全都去掉,海盗船,非常适合战斗。” “那好,这几艘船,我要了,不要动用霹雳火,一用霹雳火,多半就将他们搞得不成样子了。”秦风吩咐道:“我要完好无缺的将他们拿下。” “陛下,如果不动用霹雳火,那我们在远矩离之上,可就只能挨打了,咱们的弩机以杀伤为主,并不适合攻坚,而海盗船上,可是有投石机和重弩的。”周立有些为难地道。 “无妨,想办法靠近他们,然后我和霍光过去,杀光了他们所有人,这些船不就是我们的了吗?”秦风微笑着。 周立嘿的一声笑,他差点忘了,自己这两艘战舰之上,可是有两位宗师呢!只要将战舰逼近到对方随便那艘船的十数丈之内,两位宗师便能冲到对方船上去大开杀戒了,这可真是省事了。 “末将明白了,陛下,您就看末将的吧!”周立道。 长阳号上,周扬帆看着太平舰上传来的旗语,笑着把秦风的打算告诉了身边的霍光。“霍大师,您看怎么样?” “当然好,爽!”霍光呵呵笑着,“有办法靠上去吗?” “当然没问题。”周扬帆不以为意地道。 无垠的海面之上,号角之声,战鼓之声遽然响起,六艘海盗船散开成一个半弧状冲了上来,而太平号与长阳号,却如同两柄出鞘利剑,直捣对方腹心。 距离逾来逾近,随着声声巨响,一枚枚石弹从海盗船上弹起,飞向太平号与长阳号,两艘战舰个头大,自然目标也就大。海面之上,一个个偌大的水柱冲天而起。 敢死营的士兵们握着刀,蹲在船舷边上,现在,他们可是派不上一点用场,看着远处飞来的密密麻麻的石弹,脑子里都有些发麻。 马猴也在盯着那些石弹。“老大,对方打得好准。” 话还没有说完,他们脚下的战舰骤然之间一个急转弯,突然加速,绝大部分的石弹全都落在了水里。船身微微一震,也不知那个部位挨了几下。 “的确打得很准,打击移动中的目标有这个准头,可真是不容易。”秦风点点头道。“怎么样马猴,觉得自己帮不上忙有点着急吧?” “的确很着急。” 第八百九十四章:摧枯拉朽 祖利惊讶的发现,在己方如雨般的石炮,重弩的攻击之下,对方居然没有还击,这让他大惑不解,莫非对方船上并没有远程攻击武器,这有些不可想象。 海上的战舰,如果没有远程武器,岂不是就只能背动挨打么? 一定有鬼!祖利在心中想道。 对方战舰的灵活性和速度让他惊讶之余,更是忌惮,这与他在数年之间见过的那些大舰在样式之上有很大的不同,也更灵活,速度也要快上许多。 他突然注意到了两艘战舰的外表,太新了,似乎是刚刚下水不久的模样。他心中顿时一喜,如果真是这样的,那就太好了。 这或者是一股新近刚开张的同行,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这样的巨舰,不过这样的新舰,指不定就还没有装备完善,没有这样的远程武器也不足为奇。看他们先前航行来的模样,应当是从以前大唐那边土地上过来的。 现在的大唐分裂成了四个国家,而这些国家无一例外是禁海的,他们这些船一定是偷偷从那边弄出来的,不可能装上这样的远程武器给他们。 想到这里,祖利自以为找到了对手的弱点,看对方战舰的架式,似乎就是一直在想找机会,从侧面撞向己方战船的肋部,将船撞沉。 果然是仗着块头大,就想欺负人啊!祖利心中冷笑起来,一帮菜鸟,居然还想让自己投降,真是异想天开,天可怜见,这可是自己正想瞌睡,便有人送上枕头来,这样的菜鸟送上门来,自己不劫来,简直是天理不容。 “打旗语,给禄逑,我在正面吸引掩护,他找准机会,从另一侧靠上去,接舷肉搏,拿下这条船。让另外二条船,将那条战舰逼开一点,不要怕石弹,重弩不足,给我狠狠的射,等我们拿下了这边的,再去收拾另外一条。”祖利开心地下着命令。 太平号上,秦风站在周立的身边,看着这位独眼龙将军的那只独眼此时灼灼发亮,有条不紊的下达着一条一条的命令,而太平号巨大的身躯就如同一条泥鳅一般在四条海盗船的包围之下溜来溜去,虽然时不时地挨上几枚石弹,但却无伤大雅,对于太平号这样的巨舰来说,这样的石弹,只要不击中主桅,根本就无法给舰只造成太大的伤害。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要是自己来指挥,保管立时抓瞎,什么水流的变化,风向的变化,怎么调节一主两副三副风帆,自己是一概不通。在大海之上,自己果然是只有当打手的份儿。秦风在心里想着。 “差不多了!”周立突然道。 “什么差不多了?”秦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陛下,他们上钩了,您瞧,那艘升着指挥旗的海盗船一直在我们前方招摇,另外几艘几次三翻想绕到我们另一侧去,他们是想与我们展开接舷战了,财帛动人心啊,这样的战舰对于海盗来说,也有着致命的诱惑,他们大概误以为我们没有远程攻击武器。”周立笑道:“您概,前方的那艘海盗指挥舰甚至刻意放慢了速度,这是想诱惑我们对着他去呢,好给另外的海盗船创造机会。” “那就如他所愿?”秦风笑咪咪地道。 “如您所愿!”周立哈哈一笑。 太平号向着祖利的船直追过去,而秦风转身向着马猴打了一个手势,马猴狞笑一声,翻身下到了另一侧的二层甲板之上,那里,一名名战兵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而在三层甲板之上,十数台弩机,早已瞄准了对方。 “他们上钩了!”,禄逑看着太平舰巨大的舰身一侧完全暴露在了自己的眼前,顿时欢呼过来,大喜过望的他立即下令:“加速,逼近,靠上去,靠上去,重弩,所有重弩,准备。” 崩崩崩数声,三枚重弩拖着长长的绳索闪电般的射了过来,重重地扎在太平号一侧的船帮之上,另一头,海盗们疯狂地转动着绞盘,将绳子一圈圈绞紧,而第一艘海盗船迅速地向着太平舰逼近。 另外两艘海盗船也乘机靠了上来。 马猴提着刀,看着海盗船上一侧,那挤得密密麻麻的提着刀枪的海盗。海盗的战舰只有两层,刚好与太平舰的二层平齐。 “接舷搏斗,我斗你老娘!” 两船迅速靠近,看到太平舰似乎意识到了危机,突然减慢了速度,前方诱敌的祖利立即知道,另一侧的禄逑必然已经得手了,大笑声中,他指挥着自己的舰只,也向前逼了过来。 两舰迅速接近,禄逑眼里闪动着噬血的光芒,他此刻当然看到了对方二层甲板之上正在严阵以待的对方士卒,不过这有用吗?集合了所有人手的海盗接近三千人,你两条船,能有多少战士? 就在他满心欢喜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咣当几声响,抬头,两只眼睛顿时瞪大,对方三层之上,一块块挡板被放了下来,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台台的弩机。 他的笑容还凝结在脸上,耳中便听到了啉啉的弩机发射之声。 弩箭如同泼雨一般的向着海盗射来,此时的海盗为了准备接舷战,都挤在这一侧,人挤着人,人挨着人,密密麻麻的弩机射来,顿时如同割韭菜一般地将海盗射倒。鲜血瞬时之间便洒满了甲板。 “中计了,中计了!”禄逑两眼收缩,看着战船一侧的海盗几乎在几个眨眼的功夫,便被收割得干干净净,顿时大惊失色,“后退,后退。” 但想退,哪有这么容易,还有三根重弩带着绳索将他们与太平舰连在一起呢。 “斩断绳索!”禄逑大声吼道,有几个机灵的海盗也明白这一点,冲到绞盘跟前想要斩断绳索,但刚刚靠近,便被泼雨一般的弩箭给射倒在地上。 “出击!”马猴一声长吼,双手在船帮之上一按,便跃向对面的海盗船,而与此同时,在海上颠簸了好几天的烈火敢死营的战士们早已按捺不住怒火,吼叫着从太平舰上跃向另一侧的海盗船。 从来都是他们主动攻击别人,可今天,却像乌龟一般,躲在这里,让别人按着打了这老半晌了,这口气,不找这些海盗出去还能找谁? 祖利的视线被太平舰巨大的舰身所阻,看不清另一侧的情况,但却能听到阵阵喊杀之声和兵器的碰撞之声,他还以为大事已定,继续指挥着战舰向太平舰逼近。 但与禄逑在同一侧的两艘海盗船却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切,一艘不知死活,仍然靠向太平舰,想要援助禄逑,但另一艘就很机灵,一看不妙,立即便想逃走。 “想逃?”看着这一切的秦风冷笑一声,飞跃而起,落下之时,已经站在了禄逑的船上,落下的地方,刚好是绞盘的所在地,伸手抓住一根绳索,手腕一振,那根深深的扎在太平舰上的重弩,立时闪电般的倒飞了回来。 秦风伸手,五指一握,便将重弩握在了手中,在甲板之上助跑了几步,嘿的一声呼喝,粗如儿臂的重弩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崩的一声响,尽间全部没入到了那艘想逃的战舰之上。 “将他拖过来。”秦风厉声吼道。 数十名跃过来的亲卫齐声应答,飞快地转运绞盘,一个想逃,另一个却想将他拖回来,顿时陷入到了僵局。 秦风又扯回来另一条重弩,抬手又扔向这只舰船。又一只绞盘转动起来,看到那艘船被倒拖而回,秦风长笑声中,长身而起,径直攀到了禄逑这艘船的桅杆顶部,脚在桅杆顶上一蹬,整个人便如同一只大鸟,越过了十数丈的海面,落在了那条船上。 “杀了他,杀了他!”看到如同神兵天降的秦风,先前与祖利在一起商量的那个老渔民般的海盗头子大惊失色。 秦风哈哈长笑声中,整个人笔直的冲到了海盗群中,下一刻,一个个海盗便如同一个个玩具一般,冲天而起,而然一个接着一个的如同下饺子一般的被掷到了海里。 秦风冲向了那个老海匪,两根手指一夹,迎面砍来的大刀顿时便凝滞在了空中,手指轻轻一扭,卡的一声,大刀从中断成了两截,看着一头栽向自己的老海匪,秦风屈指一弹,老海匪喉骨碎裂,两手捂着咽部,在甲板之上扭曲了一阵,就此了帐。 马猴一刀斩向面前一个凶悍之极的海匪,刚刚就是这个家伙,连伤了自己好几个兄弟。 “去死!”马猴狂叫着,一刀劈下。 卡嚓一声,一刀斩向,对方的大刀应声而断,马猴顺势斩下,那人却比鱼还滑溜,一个侧翻,避开了这一刀,马猴怒吼着一刀连着一刀的劈向对手,那人退无可退,整个人猛然向上窜起,一手抓着帆索,便向上得攀爬而去。马猴正待追上去,耳中却突然响起崩崩的熟悉的响声,他立时身子一矮,那是弩机在发射。 抬头,刚刚那个凶悍之极的海匪,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只刺猬,也不知挨了多少弩箭。 马猴转头,对着太平舰上的弩兵怒目而视:“要你多事!” 舰上,传来弩兵们开心的笑声。 而此时,数百名敢死营的士兵已经杀到了第三艘海盗船上,马猴跑到船舷边一扫陛下去的那艘船,却只见到陛下一人,整个甲板之上,哪里还看得到半个海匪,倒是海里头,多了无数个浮浮沉沉的家伙。 他哈哈一笑,提着刀,也冲向了另外一艘海盗船。 第八百九十五章:一场大胜 祖利看不到巨大的太平号另一侧的情况,却看到太平号完全停了下来,而另一边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在他的这一侧,也看不到一个持有武器的士兵,他开心的笑了起来,逮逑肯定已经靠上去了,现在那一边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接舷战,敌人肯定是挡不住了,所以也顾不得自己了。 他下令投石机停止了投击,他不想将这艘注定将属于自己巨舰给砸出太多的伤痕来,他减缓了速度,指挥着自己的海盗船慢慢地靠了上来,只要他带着人也冲上了这艘巨舰,那么,战斗便接束了。 三层甲板,那一块块竖起的挡板之后,是一双双兴奋的瞪着海盗船靠近的兴奋的眼睛,在他们看来,对面这些傻不啦叽的家伙,马上便要去阎罗王那里报到了。 船身重重的一晃,这是两艘战舰靠在一起的征兆,档板咣当一声放下,弩机之下,是密密麻麻的海盗,他们正爬上船舷,准备冲到太平舰上来。 祖利在最后面,作为一个狡猾的头领,他自然是不会冲锋在前的,听到咣当的声响,他抬头,然后便看到了对方巨舰最高处,那一台台瞄准着他们的弩机。 啉啉之声不停的响起,泼雨般的弩机将他的士兵射倒在甲板之上,片刻之前,在祖利的面前,尸体就堆成了墙。 祖利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呆滞了,他从来没有接过射速这样快的弩机,弩他自然见过,有小型的弩,拿在手里的,但一次只能射一支,也有重型的弩,就像他船上也有,射出去的重弩能将一些小船一箭射碎,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能像下雨一般射出弩箭的弩。 二层甲板之上,突然多出了许多对方的士卒,他们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自己。 然后,祖利便看到了独眼龙将军周立。 他是认识周立的,以往在这片海域,周立的名声并不比他小,周立曾是宁氏船队的指挥者,没有让他少吃苦头,这一次他在打劫宁氏船队的时候,对方的应对明显与以前不是一个级别,他还曾感到意外,直到获得胜利,他才知道周立已经离开了。 他怅然若失,觉得自己失去了找这个独眼龙报仇的机会,但万万没有想到,他很快便又见到了他。而这一次,自己没有再翻盘的机会了。 “周独眼,有种与我单打独斗吗?你赢了,这些都归你!”祖利挥舞着手里的刀,有生硬的大陆话向着周立吼叫着。 周立的一只独眼里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那个又吼又叫的家伙,呛的一声拔出了佩刀,前指,然后下令道:“弩机,射死他。” 对面的海盗船已经没有了几个活人,即便活着也失魂落魄,呆若木鸡,对面杀人杀得太快,以至于他们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密密麻麻的弩箭淹没了破口大骂的祖利,他拼命地挥舞着大刀,想将飞来的弩箭挡掉,但短小的弩箭不是带羽的弓箭,机簧射出来的速度更是骇人听闻,转眼之间,骂声便停止了,祖利的身体多出了无数个血洞,死不瞑目的倒在他的海盗船上。 “冲过去,找出活着的人,不许杀了。我要活的俘虏。”周立再次下令道。 二层甲板上的战兵们没有捞着出战的机会,此时只能去干善后的活,但愿还有几个反抗的,那便可以名正言顺的让自己的战刀染上血。烈火敢死营的士兵都是身经百战的士卒,每一次发生战争,如果自己的刀上没有染上敌人的血痕,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种耻辱啊。 太平号的战争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结束了,四艘海盗船,围绕在太平舰的周围,可是海盗,却没有剩下多少了。活下来的,都被集中到了太平号上,被一根根绳子串到了一起,赶到了最底层的舱室里。 周立指挥着水兵们将海盗船串到了一起,下了锚,就任由他们在原地飘浮着。 牵制着长阳号的两艘海盗船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现在,他们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快逃,他们面对的是海上的怪兽。 只是其中一艘离长阳号太近了。一直没有反击的长阳号,让这艘船的首领产生了与祖利一样的错觉,他肆无忌惮的靠近,但当意外发生的时候,他再想逃,却是来不及了,先前一直没有表现出多少速度来的长阳号只是一个加速,便迫近到他们的身边,崩崩的响起中,数支重弩带着绳索射到了他们的船帮之上,将两艘船连到了一起,而想去砍断绳索的海盗,被对方的弩机毫不留情的放倒在甲板之上。 海盗的首领绝望地看着两艘船越靠越近,随着一声巨响,他被拉到了长阳号的身侧,然后,对面的弩机就开始嗥叫,将在海盗船上乱跑的海盗们一个个放倒。 战兵们蜂涌而出,从长阳号上跳到了海盗船上,霍光大笑着冲在最前头,一个个海盗被他拎起来,随手拍晕,然后便成了大明水兵们的战利品。 另一艘海盗船不要命的向着远处逃逸而去,那一艘海盗船给他们争取到了一点点逃跑的时间。如果不能远离这些阎罗,那么下一个便会轮到自己。 长阳号追了上来,他们面前的这艘海盗船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要么躺在甲板之上变成了冰冷的尸体,要么便被捆成了粽子一般扔在甲板之上,太平舰会来善后的,他们扬起风帆,向着那艘逃跑的海盗船追去。 老子干掉了四艘,周扬帆不想自己落后太多。 唯一剩下的这艘海盗船的首领,回头看着已经变成了小舢板大小的那艘巨舰,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对方似乎还没有放弃追他,但他已经放下心来了。因为对方的战舰是那样的巨大,不管怎么样,速度也是赶不上自己的,而且自己对这片海域的熟悉也是对方不能比的,他绝对追不上自己了。 觉得侥幸逃出生天的他,心有余悸,该死的祖利,把大家带上了绝路,这片海域,以后就要归这两艘巨舰了,自己,必须要向更西方迁移,虽在在那边讨生活也不容易,但总比在这里与这两个怪物对上要强。 桅杆之上的望哨上吹响了凄厉的号角,海盗首领回首,脸色顿时大变,先前还是一只小舢板大小的对方战舰,此刻已经变得很大了。 他的脑子有些空白,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大的一只战舰,速度居然比自己还要快。 “加速,加速,摆脱他们,让那些懒惰的家伙使出全力,如果他们不想死的话。”海盗首领声嘶力竭的叫喊着。 海盗们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将船驶得像今天这样快过,但让他们绝望的是,对方的战舰仍在一点一点的逼近,先前还只能看得到对方的大船,现在他们回头,几乎已经可以看到对方战舰上的人了。 海盗首领使出了浑身的本领,将一身所学在今天展现的淋漓尽致,不停的改变着航道,变幻着方向,每一次的改变,都稍稍能拉开一点点的差距,他看得不错,对方战舰巨大,在转弯,变换方向的时候,的确没有自己灵活,但只要一回归到直线追逐上来,自己先前积累的一点点优势便立时荡然无存。 海盗首领心灰心冷,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在这广阔无垠的大海之上,自己根本就没有逃脱的可能。 “升起白旗,降速,我们投降。”他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之上,吩咐道。 周扬帆看到前方先前还在与自己周旋的海盗船升起了白旗,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两艘战舰缓缓的并在了一起,三层甲板之上,挡板咣当一声打开,数十台弩机对准了海盗船上抱着自己的脑袋,垂头丧气的蹲在那里的海盗。大明水兵们持刀,警惕的看着他们。 “每次过来十个。”周扬帆厉声吼道,“敢有乱动者,杀无赫!” 一排十个海盗,爬上了长阳号,立刻便被按翻在地上,捆了起来。周扬帆是一个小心的人,他可不想在阴沟里翻船。 最后过来的是海盗首领,他看着周扬帆,长叹一口气,留恋的望了一眼自己的舰只,举着双手也爬了过来。 六艘完好无损的海盗船被集中到了一起,看到这些船只,周立高兴得手舞足蹈,有太平号和长号,再加上这六艘海盗船,自己终于可以正儿八经的组织起一支海上舰队了。 “另得意得太早了,有船,没有水兵,你怎么驾驭他们?”秦风的心情同样愉快,造一艘像太平号这样的战舰,要花费他十万两银子,即便是眼前这些海盗船,每一艘,起码也能值个三五万两,果然还是抢劫来得快啊。 “陛下,那些被俘的海盗,请交给我处理吗?”周立问道。 “你想整编他们?只怕有些难度!”秦风看着那些肤色明显与自己这边人有异的海盗们,道:“而且语言也不通。” “陛下,这不是问题,只要他们到了末将的麾下,我自然能让他们听话。”周立嘿嘿笑着。 秦风思忖了片刻,“也好,现在有了这些船,我们已经拥有了一支小规模的舰队了,周立,这八百敢死营的士卒我也一并送给你了,当然,马猴是不能给你的,怎么样,他们的战斗力还能看得过眼吧?” 周立当然明白这里头蕴含的意思,当即躬下身体,“陛下,有了这些勇敢的士卒,大明的战舰将横行大海。” 秦风大笑,指了指远处那一片被俘的商船道:“走,我们去看看那些商船吧,咱们的收获可不仅仅是眼前这一点。” 第八百九十六章:宁二公子 十余艘被破坏了船舵的商船下了锚,漂泊在海面之上,船上一片死寂,看不见一个人,原本这些船上的海盗都被祖利集中去了攻打太平舰和长阳舰,而现在,这些人不是死了,就是成了俘虏。 踏上了商船,一摞摞的木箱子叠码得整整齐齐,看得众人都是兴奋莫名,在他们眼中,这都是银钱啊。 伸手拉开一个箱盖,马猴轻轻地啊了一声,众人走上前去,里头装满了丝绸,鲜艳的丝绸几乎晃花了众人的眼睛。 楚国的丝绸现在在大明倒也算不上什么奢侈品了,因为出云郡的大治,耿精明将丝绸大量的运入大明,昔日昂贵的丝绸价格大跌,可即便如此,那也不是普通百姓能穿得起的。 “陛下,丝绸如今在大明不稀奇,可是运到海外,便是数倍乃至十倍的利润。” “这么高?”秦风吓了一跳,即便是舒畅弄出来的那些面膜,香水,也不过是这个利润而已。 “的确如此,海贸风险极大,既要应付本国的官府,又要面对海盗的劫掠,还要看老天爷的运气,如果运气不好,一场大风暴,便足以让你血本无归,所以这些年下来,一些小的海商不是倒闭,便是依附在了宁、周这样的大氏族之下以求能分得一杯羹,财本不雄厚,根本就玩不起这个。”周立解释道。 “除了丝绸,在海外最受欢迎的,便是瓷器,茶叶,瓷器利润更高,不过属于易损货物,所以这十船货物之中,最多有一两船瓷器,倒是像丝绸,茶叶之类的居多,当然也有一些其它日用杂货,不过那都是添头,用来压舵底罢了。” “走,每条船都去看一看。”秦风兴致勃勃的去巡视他的战利品,果然如周立所言,除了大量的丝绸,茶叶,也有两船的瓷器。 “周立,你说说,这些东西要是卖去海外,最后能弄到多少银两?”秦风问道,周立在宁氏的时候,走过多趟这样的海贸,自然能估量得出这些东西的价值。 “大概一百万两银子左右吧。”周立沉吟了一下,说出了一个数字,把秦风倒是吓了一跳。 看了一眼秦风,周立接着道:“末将说得是最后的利润,这十几艘商船,最后得纯得一百万两银子。” 秦风哆嗦了一下,对于自己来说,好像并没有多少成本啊,如果硬要说成本的话,那就是打了一这仗,战死了几个士兵,还有一些受伤的,这需要一些抚恤,再就是太平舰和长阳舰被重弩射了几个洞,需要修补,相对于收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啊。 “果然,抢劫是最容易发财的啊!”秦风感慨地道。 一个士兵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陛下,陛下,一艘商船的底舱之内,发现了很多人,好像是原来这些商队中的人。” “他们还没有被杀死吗?”秦风奇怪地瞪大了眼睛,先前海里可是飘浮了不少的死尸。 “陛下,被杀死的都是武装护卫,这些,或者就是一些普通的船夫而已,这些人,对于海盗而言,也是财产呢!”周立笑道。 “哦,这怎么说?” “每次抢劫,海盗也会有伤亡,所以他们也需要补充人手,这是其一,其二,即便不需要补充人,把这些人运到海外,也可贩卖为奴隶,如果有识字的,会手艺的,便身价不菲呢!”周立道。 “原来是这样。”秦风若有所思地道:“我们要吞了这批货,可现在苦主儿却出现了,周立,这可如何是好?” 周立笑道:“陛下,我们现在是海盗。”言下之意就很明确,自然便是杀人灭口。杀个干干净净,没有了苦主,自然也就没有了说法。 秦风很满意周立的这个表态,当然,他不是想杀人,而是满意于周立所表现出来的立场。 “杀不杀的无所谓,走,咱们去瞧瞧这些人。”秦风笑咪咪地道。 他可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苦主不苦主的,他是真海盗他不在乎,而作为大秦的皇帝,他更不在乎。难不成那个泉州宁氏还敢到大明来找他讨回财货不成?如果真敢来,那这个泉州宁氏的脑子一定是进水变成一团浆糊糊了。 抢了就抢了,你敢怎样? 近两百个人被拴着手脚从底舱被赶了出来,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并不能让这些人感到开心,不少人甚至都失声痛哭起来。 还没有到目的地就将他们提出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要杀死他们了。 在海上,杀人便如杀鸡一般随意,粮食不够了,清水不够了,都足以让海盗抛弃他们这些人。 哆哆嗦嗦地被敢死营士兵斥喝着蹲在甲板之上,连头也不敢抬,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到现在为止,他们已经换了主人。 在这片海上,成了海盗的猎物,便只能认命,无路可逃,生死由命了。 看着这些人,秦风不由得感慨,这些人运气还真是好,碰到了自己,如果自己不来,他们大概就会在一个陌生的区域内成为任人作践的奴隶了,遇到自己,他们却有了重返故土的机会。 “马猴,解开他们的绳子!告诉他们,他们不会死的。”秦风低声对身边的马猴道。 马猴点了点头,走到前方,呛的拔出刀来,最前排的俘虏们听到刀出鞘的声音,立即软作一团瘫在了地上大哭起来,嘴里连呼饶命。 马猴皱着眉头,满脸都是不屑之色。手一军,寒光一闪,捆着这人的绳索便已经被斩断,而其它的敢死营士兵也有样学样,拔出刀来,割断这些人身上的绳索。 俘虏们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直到此时,他们才发现,原来现在的这批人,已经不是先前的那批海盗了,少部分的人更是看到了不远处泊在海中的两艘巨舰,已经船头之上飘扬着的黑色火焰旗帜。 “周立,周叔叔!”人群之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惊喜的,有带着不可思议的声音。一个人忽啦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周立一呆,抬头看向那人,而那人也正在向着他奔来,站在他边上的一个亲卫一伸腿,立即便将那人绊了一个跟头,那人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却又一跃而起,与此同时,那人的身边,又站起了好几个人,竟然将那个年轻人重重护卫在了中间。 “二公子!”周立的独眼之中同样闪烁着不可思议的神色。“怎么是你?你怎么亲自出海了?” “这人是?”秦风低声问道。 “陛下,这人是宁氏的二公子。在宁氏,与末将还算处得不错。”周立低声道。 “嗯,你来招待他,以礼相待,别透露我的身份,我想听听这宁氏的一些具体情况!”秦风低声道。 “末将明白了。”周立连连点头。 秦风使了一个眼色,马猴立即明白了秦风的意思,挥了挥手,挡在宁二公子身边的战士侧身闪开,宁二公子便踉跄着到了周立的身边,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惊喜和不可思议。 “周叔叔,没有想到是你,是你救了我!”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宁二公子的眼眶有些泛红。 “周头领,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两艘舰是你的?”一个跟着宁二公子过来的老者看着周立,眼里闪烁着的是警惕的光芒。 “老何!”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周立呵呵的笑了起来,“你和二公子可都是贵人,怎么这身打扮?” 宁二公子与周立嘴里的老何身上都穿着普通船夫的麻衣,脸上也抹得乌七麻黑的,混在一大群船夫里头,如果不是他们刻意叫出来,周立只怕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混在里头。 “不这样怎么办?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二公子的身份,二公子怎么可能还能活着?”老何叹息道。 “那可不见得,祖利不是傻子,要是知道了二公子的身份,只怕会好好地供养着,好向老爷再去勒索一笔巨额的赎身费,宁氏在大陆名声不显,但在海上,却是声名赫赫的。”周立不解地看着老何。 “不能让这个消息传回去,如果让这个消息传回到大陆,那二公子就……”老何突然停了下来。 周立眼光闪动,盯着老何。 知道瞒不过周立这个在宁氏呆了多年的人,老何只能再一次长叹了一声:“老爷病倒了,现在家族内部正在商讨着谁来执掌宁氏这艘大船。” 周立顿时明白了过来。 宁家二公子,是宁老爷的幼子,向来深受老爷的宠爱,至少周立知道,他还在宁氏的时候,老爷是想将家主之位传给二公子的,但大公子比二公子年长不少,以前也曾多次出海,手下有不少的追随者。当初自己在宁氏的时候,二公子刻意地亲近自己,也是存着拉拢自己的心思。只是自己最后跑了而已。 “原来是这样!”周立会意的点点头。 “周立,你现在?”老何的眼光瞄着远处的两艘战舰,而那几艘海盗船,现在就如同死了一般地趴在海面之上。 周立一笑,“二公子,老何,真想不到咱们是在这样一种场面之下见面,你们先去洗沐一下,换身干净衣服,咱们再细谈可好?” 第八百九十七章:一个有着远大梦想的人 太平舰上,马猴带着宁氏二公子宁则远去洗沐换衣,舱室之内,秦风却正在与周立谈着这位从天上掉下来的二公子。 “这个宁则远,还怎么样?”秦风问道:“在宁家话事权如何?” 周立想了想,道:“宁二公子还是一个极有才能,也颇有野心的人物。奈何晚生了许多年,在宁氏,即便有父亲的支持,也很难斗得过他的大哥宁则枫。宁则枫比他大了近十五岁,现在在宁氏内部,势力早已经大成,这几年,宁老爷子年纪渐大,族大很多事务,都已为宁则枫接管。宁二公子过得很是艰难。” “他的才能与野心表现在哪现方面呢?”秦风微笑着问道。 周立也笑了起来:“陛下,说起来您很难相信,这个家伙看起来文质彬彬,从小也是受到良好教育的,不像我们都是些粗人,但这宁二公子的最大梦想,居然是想当一个最大的海盗。梦想着有朝一日能驱策船队,一直走到大海的尽头去。” 秦风眉头一跳,“这倒真是一个极大的野心。以他家宁氏的财力,如果他能掌权,说不定还能真能让他鼓捣出一些什么来。” “的确是这样的,说实话陛下,如果不是您这里召唤,我可就死心塌地跟着他去干了。”周立道:“一个家族的势力再大,又如何能与一个国家相比,大明的国君要开海贸,建舰队,便是我们这样的人的福音,因为我也有一个与宁二公子一样的梦想啊!” 秦风大笑:“你现在应当发现,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吧!” “当然。”周立感慨地道。 “宁二公子有这样的梦想,得到了宁老爷子的支持吧?这么说来,这宁老爷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呢?”秦风道。 “能驾驭这样一个大家族的人,当然是一个极了起的人。不过现在老了,或者走到大海的尽头也是这位老爷子的梦想,所以他会格外喜欢宁二公子一些。”周立感慨地道:“这位宁老爷,年轻的时候,可也是位风云人物呢!” “宁则枫不是这样的人?”秦风问道。 周立摇头:“宁则枫不是这样的,他很满足于现在的这种状况,有足够的船队保持住海外贸易赚取最大的利润最可,咱们这位宁大公子虽然也出过海,但却更看重陆上的土地。” “一条海上蛟龙的儿子,居然更眷念土地,难怪这位宁老爷更喜欢老二了。”秦风笑了起来。 “可是宁大公子势力已成,现在只怕是宁老爷也奈何不得他,如果硬来,恐怕宁氏家族会出大问题的,宁氏是一条大船,宁老爷如果不想这条船沉下去,只怕最终还是不得不屈服。”周立摇头道:“当年跟着宁老爷一起出海的那些人,现在都成了大富翁,大地主,哪里还有当年的锐气?而宁大公子正是抓住了这些人,才让宁老爷动弹不得。” “那位你嘴里的何兄?” “哦,说起来这位也是海上有名号的人物,也是宁二公子的舅舅,当年宁老爷的老兄弟之一。正是因为有他,这才使得宁二公子的母亲虽然不是正妻,在宁家的地位却也不低。不过这一回,只怕这位何老弟是要倾家荡产了。”周立道。 秦风笑道:“这次护卫这批船队的是这位何老兄私人出的?” “极有可能。”周立道。 秦风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盯着窗外微微起伏的波浪出神,直到马猴出现在屋内:“陛下,那位宁二公子已经洗沐好了,说要见周将军!” “那就请他过来呗,马猴,你没露底儿吧?” “怎么会呢?”马猴笑道。 “周立,待会儿你先跟他们谈谈,如果他们问我,就说我是你的副手吧。”秦风道。“这个人有点意思。” “陛下莫非对此人感兴趣?” “我更对宁氏感兴趣!”秦风微笑道:“一个有着偌大海上实力的家族,一个在楚国南方有着极大名望的家族,一个几乎将泉州当成自家产业的家族,你不觉得很有价值吗?” 周立眼光闪动:“陛下是想控制他?” “控制谈不上,也许可以合作。”秦风道。 “那末将便明白该怎么做了!”周立笑道。 秦风起身出门,正好在门口碰见宁二公子与那个老何,还别说,洗浴过后换了一身衣服的宁二公子还真是一个翩翩佳公子,至少卖相比自己要好得多,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人,最大的梦想居然是做一个杀人放火抢掠的海盗。 看来这位宁老爷的强盗基因,尽数遗传给了这位二公子呢!秦风微笑着与马猴走上了太平舰的甲板。 “周叔!”一进门,宁则远便双手抱拳,一揖到地。“救命之恩,不敢言谢,则远只能记在心中,他日周叔有用得着侄儿的地方,侄儿必不敢推托。” 抢上一步,将宁则远扶了起来,周立朗笑道:“二公子这是说什么话来,以前某在宁氏之时,二公子对某便多有照顾,这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对周叔来说是区区小事,但对于侄儿来说,可是性命悠关啊!”宁则远微笑道。 “那倒是,二公子,坐,何兄,坐,坐下说,我已经吩咐了下头准备酒菜,晚上咱们好好的喝上几杯,压压惊。”周立伸手相让。 何鹰脸色有些凝重,只是点了点头,便坐了下来,宁二公子却是笑嘻嘻的坐在周立的身边,“周叔,当时你突然消失不见,我还以为你给大哥给算计了,可后来发现你的家人,还有你的一些老部下也都一齐不见了,再知道周叔您是另谋高枝了,其实当时您给侄儿说一声,侄儿一定会恭送的。您不知道,因为你的离去,父亲可是大发脾气的。” 周立微笑,心道若是自己当真按你说的这么做,这怕现在坟头草只怕都长得比人高了。 看到周立只笑不语,宁二公子立即便转了话题:“周叔是海中蛟龙,不管到那里都会大展身手,瞧瞧您现在,这两艘巨舰可当真罕见的很。看起来还新下水不久,周叔这是在哪里发了财突然就弄到了这样两艘战舰呢?” 周立笑道:“二公子,宁氏这样的战舰可不止两艘吧?” 二公子脸色有些尴尬,“周叔,先说说您吧,我可真是好奇得很,我们家里的那点破事,回头咱们再慢慢聊呗。” “也好!”周立点了点头:“那时我离开,实则是应以前的一位老朋友所邀,他说有位雄心勃勃的朋友要建立一支舰队,船都造出来了,但却没有合适的人指挥,所以我就过来了。” “一纸相邀,您就全家而来,这位朋友,可真是不简单啊!”宁二公子眼珠子一转,道。 “倒也没有那么复杂,因为那位朋友就是一个造船的。”周立笑道:“我这两艘战舰,二公子可还看得入眼?” “岂止是看得入眼?”宁二公子看着老何:“舅舅,您说呢?” “虽然只是走马观花,但却也知道,比我们宁氏的三层楼船强大了太多,这还只是船本身。那些有毡布蒙起来的东西,应当是攻击武器吧,可惜看不到,周兄能不能让我一观?”老何道。 “这个好说。”周立笑道。 “刚刚周叔说这是您的战舰,可这一艘战舰花费可是不小,据我所知,周叔只怕买不起吧?”宁二公子道。 “我当然买不起,我所说的是我的,是说我对这两艘船是绝对的指挥权,在这海上,他们就是属于我的。”周立笑道。 “你身后的那人是我们的同行?”宁二公子缓缓问道:“据我所知,有能力造出这样船的除了我们宁氏,恐怕也只有齐国勃州的周氏了吧?” “二公子无忧,我在宁氏的时候,在海上可是与周氏干过好多次,他们不少人可都是死在我手上的,我为他们干活?那不是找死吗?我这两艘战舰都是出自大明太平船厂,至说我身后的那位吗,哈哈哈,与二公子的理想差不多。” “吾道不寡啊!”宁二公子一听大笑起来:“什么时候有幸能给侄儿引见引见这位豪杰呢?” “没有问题,我身后这位那也是最看重英雄豪杰的。”周立微笑地看着宁二公子:“二公子这一次出行,好像问题不少啊,只有老何随行不说,主力战舰可是一艘也没有出来,这可不大符合常理。” 二公子神色黯然。 一边的老何嘿了一声,“则远,这又有什么好瞒的,老周出自宁氏,咱们家里的那点事儿,他还不清楚吗?公子这一趟远行,本来应当有一艘主力战舰随行的,可当真巧得很,三艘主力战舰,两艘在大修,另外一艘居然在临近出发的前几天,触了礁,龙骨受损,没有几个月,根本就修不好。” 果然如此,周立一脸的了然之色。这是挖了一个坑给二公子跳呢。 老何森然道:“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一次海盗的伏击,可不是突然起意,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一次伏击。我们的航行时间,线路,祖利这个王八蛋,知道得一清二楚。” 第八百九十八章:内幕 周立脸上露出骇然之色,“这,这不太可能吧?虽然不是同胞而生,但血管里总也流着老爷的血脉。 再说了,宁氏现在大公子手中握有绝对的实力,赶尽杀绝没必要吧?” 何鹰冷笑道:“老周,你离开也没有多久,不到两年吧,族里老人们的确支持大公子,但年轻人,可都渴望着去获得更多的财富,特别那些非长子,嫡子的,这些人可都是二公子的基本盘。” “但这一次,好像没有看见他们?”周立摇头道。 “一些拥有力量的人,都在这个冬天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出了错,被老人们关起来了。”宁二公子苦笑。 周立失笑道:“这,这可真的。” “留下后患,何如斩草除根,再说则远不是还有我这个舅舅吗?”何鹰道,但旋即又摇摇头:“或者弄死则远不是他原本的想法,他想的可能就是让我手中的力量损失殆尽,毕竟只要二公子量出身份,祖利不敢杀他的。他们也的确达成了目标,这一次,我破产了。” “舅舅,都是我害了你!”宁二公子歉然地看着何鹰。 “愿赌服输,这没有什么可说的。”何鹰摇头:“大海就是这样,我只是想不到,他们居然会勾结祖利,我手下的那些儿郎们死得不值。” “我会讨回公道的。”宁则远冷笑:“周叔叔,能不能将你这一次俘虏的海盗交给我,特别是那几个首领。”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周立摇了摇头。 “老周,则远以前对你怎么样你自己也清楚,这一次,你不能见死不救吧?”何鹰看着周立,道。 “大海有大海的规矩。”周立看着宁二公子:“周某现在也是替人做事,所以大海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何鹰脸上变色:“你要吞了这批货?” “怎么是吞呢?老何,你们已经被祖利击败俘虏了,这些货物,是我从祖利手里抢回来的。”周立耸耸肩,“如果这里只有我一个人,那无所谓,但两条战舰可是超过千人,二位不会以为这些人都是我的心腹吧?” 宁则远苦笑:“周叔说得是,我们能活命,已是足感周叔大恩了,不过周叔真要一口全吞了这些货,则远可就没有一丝翻身的可能了,周叔,我想见见您背后的那个,什么都是可以谈得不是,您说那位既然有那样的胸怀,想来也不是目光短浅之辈,一个有实力的宁则远,相信会对他更有帮助是不是?” 周立看了宁则远半晌,才缓缓地道:“二公子,看在过去的情份之上,我可以帮你这个忙,那你准备拿出多少来呢?” “一半,这次出海利润的一半。而不是货物的一半。”宁则远看着周立:“周叔,我们宁氏在海外有完善的销售渠道,如果是你们这些生人过去,肯定是卖不到那么高的价钱的,而且既然您背后那人也要干这一行当,我想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的合作机会是不是?只要这一次合作成功,那么周叔以后便可以少走许多弯路了不是?” “谈到以后,恐怕得要二公子能执掌大权吧?”周立笑道。 宁则远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这一趟海上之行,让我看到了大海的残酷,以前不愿做的事情,不代表以后我也不做,周叔,现在我的确落在下风,但只要这一趟我活着回去,而且是成功的回去,那么以后,谁说得准呢?” “老何的舰队已经没有了!”周立有些惋惜地看了一眼何鹰,“没有了老何的战舰,没有了人,你怎么跟你哥哥斗?” “所以我还要跟周叔商量,这一次俘虏的这些海盗船,请周叔都卖给我!”宁则远道:“当然现在我只能打欠条。” 周立微笑道:“我明白公子的意思了,这样吧,容我考虑考虑,反正我们还要去葫芦鸟一趟,还有那几个海盗的老巢,我们都要跑一趟,时间有的是。” 宁则远点了点头:“侄儿明白。这一次也正好看看周叔的威风。说起来这海战之术,舅舅可是只服气周叔您的。” 周远笑着站了起来:“那就先这样吧,二公子,我已经让人收拾了干净的舱室,您与何兄先好好休息休息。” “有劳周叔!”宁则远站了起来,并未多言,只是拱了拱手,便与何鹰两人离开。 小小的舱室之内,自然谈不上舒适,一上一下的架子床,使得小小的舱室之内能够塞进来四个人,自然,剩余的地方,连转个身都是很困难的。 “舅舅,你觉得周立和他背后的那个人能答应吗?”宁则远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问道,在周立面前显得很是从容的他,只有在这个密闭的空间之内,才显露出了不想让别人看见的一面。 “难!”何鹰摇头道:“咱们这完全就是空口白牙啊,按大海的规矩,咱们的这些货物,已经全是他们的了,而且咱们还欠了他们一条命,你开出的条件,能不能兑现,完全没有保障。” “如果他们不答应,我们就真得没有再翻身的余地了。”宁则远道:“本来以为已经完了,但现在有了这么一丝丝曙光,我不愿意轻易放弃,或者能说服周立身后的那个人呢!” 何鹰沉默了片刻:“则远,你不觉得这两艘战舰有古怪么?” “有什么古怪?”宁则远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 “这样的一艘战舰值多少钱,我们心中都是有数的。这么大笔的投入,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来的。光是船,便要几十万两银子,还有这船上的人。”何鹰沉吟道:“那些周立的手下,我总觉得怪怪的。” “有什么怪的,很多我还认识!”宁则远不解地看着何鹰。 “我说的不是这些人,而是那些战兵,我怎么看,都觉得他们像是一支军队而不像一支干我们这种买卖的。”何鹰眯起了眼睛。 宁则远一怔。 “你可能没有注意到,先前我跟着那个姓马的人上船的时候,看到这太平舰上的那些战兵,就算是两三人一起,居然也排着队列,走路的姿式几乎一模一样,这没有严格的训练,根本就不可能办到,可是不过是一些海盗,为什么要这样?”何鹰困惑的摇头。“刚刚走过那些舱室,我偷偷地看了几眼,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而且这些战后的衣物都是一样的,对了,周立的那些老部下也穿着同样的衣服,这哪里像是海盗的舱室?” “或者他身后那位,的确是一位想干一番大事的。”宁则远深吸了一口气,“舅舅,你这么一说,我就愈想拉拢他们和我一起干了。有了这样一个盟友,我们的梦想或者并不是不可能的。” 就在宁则远与何鹰两人低声的商谈着的时候,在太平舰的顶层甲板之上,周立也走到了秦风的身边。 不远处,木工正在忙碌地修着那些商船被破坏的船舵,有的破损了的地方也要修补,几艘海盗船静静的飘浮在太平舰和长阳舰的周围,看不到一丝儿的生气,像是飘浮着的棺材。更远一点,霍光兴致勃勃的钓着鱼。 “陛下!”周立走到了秦风的身边:“大致情况摸清楚了。” “嗯!” “看来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谋杀案!”周立轻笑道:“大公子想要干掉二公子,永绝后患,所以勾结了这里的海盗。而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做了许多的工作,当然,那时候的他们只认为这是刁难,没有想到这会是一场谋杀。何鹰手中掌握的力量也在这一次阴谋之中彻底葬送了。” “这么说来,这位二公子想要东山再起,就非常的需要我们了是不是?”秦风呵呵的笑了起来。“他现在一无所有,如果就这样回去,恐怕就只能灰溜溜的过一辈子了,什么宏图伟业,家族大权,那是想也不用想了。” “这是自然!”周立指着远处的商船:“一半售后的利润,另外还想购买这些海盗船,当然是打欠条!” “嗯,不错,能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迅速地想到应对之策,这个宁二公子果然还是有一些本事的。”秦风点头赞赏道:“我喜欢这样的人,有本事,有野心,却又走投无路。” “陛下准备答应他?”周立高兴地问道,难够帮这个宁二公子一把,他也是开心的,毕竟还是有过去的一些香火之情。 “帮,当然要帮,不过这位二公子的胃口未免太小了一些。我给他的,可不止是这些!”秦风笑了起来。“晚上准备给他们压惊的酒宴,我会去参加!” “陛下要亮明身份吗?”周立问道。 秦风点了点头:“要给这位宁二公子无穷的自信,有什么比一个国家的力量站在他背后更让他兴奋呢!宁氏家族或者富可敌国,但在一个国家机器面前,那就是渣渣。” 秦风一根根屈起了自己的手指,在空中用力的挥了挥,“有了这个锲入点,我们的水师建设便可大幅度加快了。” “陛下是想吞了宁氏?” 秦风摇头:“我对他们的钱财没有多大兴趣,我更感兴趣的是他们的船厂,还有他们的水手。再说,既然要扶植这个宁二公子,也不方便下手是不是?” 第八百九十九章:惊骇莫名 天空中繁星点点,海面之上也是灯火通明。 十余艘商船已经被尽数修好,每艘船上都分配了基本的人员保证船舶的安全,被俘的六艘海盗船,只有一艘上亮着灯光,所有被抓住的海盗大约有近八百人,除了首领,尽数被集中在一条船上塞进了舱房内,夹在太平号与长阳号之间。 这一战让宁二公子与何鹰几乎惊瞎了眼睛,被救之后,他们确认两艘战舰之上只有八百名战斗水兵,却在一战之中杀死了二千余海盗,俘虏了几乎与他们相同人数的海盗,而自己的伤亡极其有限。这不仅仅是一场完善,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碾压。 这个战果让他们以前的信念几乎崩溃,什么时候海战能打成这个样子啦? 当然,他不知道在这两艘战舰之上,骇人听闻的聚集着两名宗师级别的人物。宗师在大规模的战场对阵之中,作用有限,但在这样的海战之中,对付一群没有战阵概念的海盗,当真是大杀四方。当然,周立父子高超的海上作战技巧,大明杀伤力超强的连射弩机,也都是造成这一战果的最直接因素。 当然,这样的战斗力,更是让宁二公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与这一股力量结为盟友。不管是因为自己家族的内斗,还是为了完成自己以后的梦想。 说服周立仍然是第一步的。那人既然想尽办法拉拢了周立,就说是他麾下没有太多的海战人才,而周立与自己却是有香火情的,只要周立意动,这事儿,只怕就成了一大半。 走在去周立的舱房参加宴请路上的宁二公子,脑子里转着的仍然是如何说服周立,当然,他也必须考虑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对手的实力越强,自己需要付出的就越多,但宁二公子思来想去,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只要能让对方加入自己的阵营,自己最终得到的,还是将会远远超出自己付出的。 周立站在舱房门前,微笑地看着宁二公子与何鹰两个人走近。 “怎么敢劳周叔在门口亲迎?”宁二公子抱拳,愈发的有礼貌了一些。 “应当的,应当的。”周立笑容可掬。“二公子,何兄,请,里面请。” 舰长的舱房自然要比一般的水兵们的舱房大上许多,面积大约为三个普通舱房大小的室内,地面上摆着一副矮几和几个毡毯,一个年青人正悠然自得的盘膝坐在毡毯之上,含笑看着进来的几人。 看到那人的面孔,宁二公子顿时怔住了,那人他白天见过,站在周立的身后,当时他以为这个只是周立的一个部下而已,可现在,那人堂而皇之的坐在上首之上。 “宁二公子,请坐!”秦风指着自己对面的席位,笑道。 宁二公子怔忡不语,扫了周立一眼,发现他也正含笑看着自己,心中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眼前这人,只怕便是周立嘴里的那个背后的人了。 “原来您就是请周叔过来的大东家,白天真是失礼了,还没有请教尊姓大名?”宁二公子抱拳一揖,道。 秦风哈哈一笑,饶有兴趣地看着宁二公子:“鄙姓秦,名风。” 秦风?宁二公子脑子里飞快地搜索一遍熟悉的海商,确认没有这个人的姓名,转头看向身边的舅舅何鹰,却发现何鹰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唰地便变得惨白一片。 看着舅舅的脸色,宁二公子的脑袋轰的一声响,猛地想起一人,整个人顿时便石化当场。 “宁二公子,何兄,眼前这位,便是大明国皇帝陛下。”周立笑吟吟的向着二人证实了秦风的身份。 宁二公子终于反应了过来,难怪周立在宁氏过得不错,又在自己竭力拉拢的情况之下,一声不响,毫不留恋地便转身而去,原来是眼前这位在召唤他,宁氏在强,自己在礼贤下士,焉有一国之皇帝的号召力。 宁二公子不再犹豫,双膝跪地,两手交叠于前,以额触手:“楚人宁则远,见过大明皇帝陛下。” 在他身后,何鹰也老老实实的跪了下来。 “周立,替我扶二位贵客起来。”秦风点了点头,倒也没有矫情地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派头,现在有求的可是对方。“二公子,请坐。” “不敢当陛下之称,陛下尽可称草民为宁则远即可。”宁二公子爬起来,小心翼翼的跪坐在秦风的对面,周立则邀请何鹰分坐两旁相陪。 宁二公子也算是一号人物了,除了先前陡然得知秦风的身份而失色之外,短短的时间之内,至少表面上已经恢复了正常。看着秦风笑容可掬的面孔,心中却是在暗暗叫苦。 他先前想求着周立加入自己,帮助自己,现在却是后悔不迭,如果周立和他背后的那人,只是一介想要发财的海盗的话,那以宁家的实力,威望,并不惧怕什么,只要自己掌了宁家的大权,纵然对方再强,自己也可分庭抗礼,结成同盟。但当对面这人是一个皇帝,坐拥着一个国家的时候,那宁家算什么? 宁家的确富可敌国,在海上也实力强劲,但在国家机器面前,根本就只能算是一个小虫子,毫无反抗的余地,与这样的一个对手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先前那人不见自己,只怕是懒得理自己,而现在堂而皇之的坐在自己的面前,只怕已经是对自己感兴趣了。不,是对宁家感兴趣,宁则远知道自己的份量有多少,也知道自己能见到这位传奇的皇帝,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姓宁而已。 一个皇帝。 一个重视水师的皇帝。 一个居然亲自上阵扮演海盗的皇帝。 宁二公子脑子里轰轰作响,似乎偶尔有一道亮光闪过,但在这巨大的冲击面前,却又总是抓不住。 看着对面的宁二公子,秦风心中却很满意,他知道这个时候对面这位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人脑子里很乱,但有这份沉着,已经很难得了。看起来,是一个值得扶植的人。 “二公子,本来呢,朕是没有打算见你们的。”秦风开口,宁二公子立刻便坐直了身子,洗耳恭听。 “不过听了周立转述的你的请求之后,朕想了想,这个忙,朕还是可以帮的。”秦风道。 宁二公子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忙对方愿意帮,可是自己只怕现在却不敢接受了。与一个国家交易,最后的结果,只怕是宁家会尸骨无存。 “陛下,是草民孟浪了。草民还以为周叔仍然在干以前的行当,没有想到周叔现在已是飞上梧桐变凤凰了,我们这些龌龊之事,实在不敢劳动陛下大驾。”宁二公子虽然委婉,但回绝得却很干脆,一边的何鹰眼中也露出了的确如此的意思。 与宁二公子一样,他是绝不愿意与官府打交道的。 秦风哈哈一笑,看着宁二公子,似笑非笑地道:“二公子是不是觉得,朕愿意帮助你们,是看上了宁氏的家产,想来个放长线钓大鱼,以后好来个一网打尽?” “这个,这个当然不是的。”宁二公子脸唰地红了,他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但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陛下富有四海,宁氏这点微末资财,那能入陛下法眼。” “那你可错了,大明草创,至今也不过四年有余,又连年征战,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局面,真要说起富有,朕这个皇帝,比起你宁氏来说,那是远远不及的。至少,朕的内库,经常就是空空如也。”秦风大笑道。 “草民也还略有资财,此次劳烦陛下相救,回去之后,愿倾囊献于陛下,以丰陛下内库!”宁二公子咬着牙道。 秦风大笑,看着周立,“周将军,宁二公子真朕当成打家劫舍的强盗了。” 周立微笑欠身:“二公子初见陛下,不知陛下宏图大愿,自然有这样的想法。” 宁则远脸上冒汗,自己的提议,根本就不入对方法眼。 “二公子,听了周立的介绍,朕也知道你现在的确是山穷水尽了,连在宁氏之中唯一支持你的何鹰,现在也是一无所有了。”秦风瞟了一眼坐在自己右首的何鹰,“至于宁氏之中那些支持你的年青人,更是难以指望,如果你放弃了朕的支持,从此在宁氏,你就只能乖乖地当你的二少爷,说着几亩薄田,几个商铺过日子了,当然,如果你的那位大哥愿意放你一条生路的话。” 宁则远脸色微变,低下头去。 “你的梦想不要了么?纵横大海,当一个天下最大的海盗!”秦风笑咪咪地看着对方。 “陛下!”宁则远迷惑地看着秦风,他无法想象,一个身份尊贵的皇帝,竟然毫无顾忌地将海盗这个明显是避讳的东西挂在嘴上。他当然不想放弃自己的梦想,但如果这个梦想会将宁家彻底毁掉,那他只能放弃。 “宁家虽富,但那点资财,朕还没有放在眼里,只要朕想要,顷刻之间便能积聚起无数的财富。”秦风淡淡地道。“宁二公子,你如果猜不出朕在这里的用意,说句实话,那朕与你的这场交易,或作说是合作,根本就没有必要了。” 第九百章:愿为陛下效命 秦风抛出了问题,便自顾自地端起面前一杯酒,轻轻地抿了一口。 周立说宁二公子是个有才的,他这便算是考较眼前这个人了。一个人光有梦想可不成,没有与梦想相匹配的才情,手腕,那就只能说是眼高手低罢了。 “人!”第一个开口的不是宁二公子,倒是一边的何鹰。 秦风再喝一口酒,笑问:“为什么是人呢?” “陛下,大明本自前越而来,而前越以前根本就是没有水师的,唯一的一个出海口宝清港,还被废弃成了一块荒地,这合得陛下根本就没有合适的水手,水兵。”何鹰道。“而这些,宁氏有,宁氏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足够多的水手,水兵。” 秦风点了点头,看着对面的宁则远:“宁二公子也是这么想么?” 宁二公子摇了摇头,“或许有这个因素,但绝不是主要的。” “宁公子为什么这样说呢?”秦风问道。 “今天我观这艘战舰之上的水兵,只有四百人不到,但却一个个剽悍异常,另外一艘战舰之上的估计大概也只有此数,以八百战兵击溃数千海盗,可见这些士卒的勇武。”宁则远沉吟着道:“但以前大明是没有水师的,草民也的闻过陛下的事迹,也从来没有听说过陛下有水师,而这些士兵很明显都是久经战争之辈,如此勇武,草民想,多有可能是陛下的亲卫。既能将这些士兵在极短的时间内训练成一个合格的水兵,那陛下自然就不愁战士,所以草民想,最重要的不是人。” “那你觉得是什么呢?” “草民以为,陛下为的是我宁氏的船厂。”宁则远突然抬起头来,道。“陛下肯定是有自己的船厂的,而且造船的水平,只怕比我宁氏的还要高,但很显然,您这个船厂不大。” “船厂规模现在是不大,但朕可以慢慢造。”秦风微笑道。 “只怕未必。”宁则远摇摇头:“一个船厂,投资巨大,同样的,像这样的战舰,更是花钱如流水,陛下与我们这些商人不同,想要的是一支舰队,而这,光有这样的主力战舰是不行的。从无到有,这里面涉及到的资财不可谓不巨大,但现在大明初建,连年征战,正如陛下所说,国库空虚,根本就没有钱。” “说得有些道理了,接着说。” 似乎是得到了秦风的鼓励,宁则远声音也略大了起来:“但陛下知道海贸的巨大利润,特别是在您如揽到了周立周叔之后,对这其中的暴利,更是知之甚祥。如果开了海贸,那所得,不仅仅可以扩大船厂,而且可以弥补国库之不足。但万事开头难,为了达到这个目标,陛下甚至不惜亲自出马,陛下,这次您出海,草民想,肯定不是为了训练士卒吧?” 秦风大笑起来:“你猜得很对,这一次朕带着周立出海,本来就是存着抢劫一把的心思,准备去打劫那些海盗,将他们的历年所存掠为己有,当然,朕也知道你们宁氏在这个时候会出海一次,本来也准备打算将你们吃下的。” 宁则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色有些异样,一边的何鹰则对周立怒目而视,原来这个狗东西也没有存着好心,出海也是准备抢他们的。 秦风笑得很开心,这个宁则远还是有几分眼光的。 “你是怎么看出这一点来的?” “因为陛下将那些海盗的船都是俘虏而不是击沉,今日我在船上看到有毡布蒙着的东西,那肯定是战舰上的远程攻击武器吧,但那些海盗船,明显没有受到远程武器的打击,此刻当然能猜到陛下的用意。”宁则远笑了笑:“有陛下这样的宗师压阵,收拾这些海盗自然是容易之极。” “不是一个,而是两个!”秦风竖起了两根手指。这让宁则远与何鹰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暗自压下心里的惊惧,宁则远决定要搏上一搏,如果自己一个应对不当,只怕这十几船的货都会被对方吞没,而且自己的性命恐怕也难保,刚刚对方已经亲承他是准备抢自己一把的,而一个皇帝,焉肯将这样的丑事流露到外头去。 “陛下没时间缓缓积存,便只能迅速的掠夺财富,海上抢劫,那自是最快的途径,但却又苦于战舰不足。”他盯着秦风,道:“如果我宁氏倾巢而出的话,陛下您是抢不到的。” “是这个道理,周立跟我说过,你们实力的确庞大。”秦风笑道。 “但让陛下意外的是,我竟然送上门来,而且知道了我目前的困境。”宁则远缓缓地道:“陛下自然是想,如果能扶持我掌控宁氏,这个船厂也便等于由陛下掌握了。” 秦风直言不讳,“说得是这个道理。” “船厂是其一,其二,陛下还想要宁氏在外面的完善的销售网和那些关系,不然,陛下就是抢了东西,想要卖出去也有很多困难,而就算卖出去,价格只怕要打折扣。外头那些岛国抑或是城带邦,一个个可也不是善男信女。”宁则远道:“当然,以陛下的性子,如果没有宁某,碰到这种情况,多半便会派周叔去将那些人打个稀巴乱,但这又回到了第一个问题之上,陛下需要一支强大的舰队。” “说得好!”秦风轻轻地鼓掌,“周立,你说宁二公子是一个有才能的人,现在我信了。宁二公子,现在我们可以正式谈谈合作的事情了,朕想,你是不会拒绝我的。” 到了这个地步,宁则远还能说什么,只能苦笑着道:“陛下,草民自然是不敢拒绝的。” “不敢拒绝和不会拒绝,这其中差距可是很大哦!”秦风笑着指出宁则远的一字之差,“不过朕相信,你不会后悔的。开门见山吧,我们大明,帮你登上宁氏家族的族长之位,而你在掌握大权之后,船厂,战舰,要统一归我大明水师调配。” “陛下要如何帮草民登上这宁氏族长之位?”宁则远问道。 “第一步,这些商船都归你了。所有的货物也都是你的,卖出来的利润也是你的,你不是想要那些海盗船么,全都给你,我还会给你更多!”秦风笑道。 “更多?”宁则远惊讶地道。 “不错,更多,因为接下来,我们要继续前进,要交过一片海域的海盗一扫而空,他们的舰只,统统都会成为我们的战利品。”秦风大手一挥:“这片海域,以后只允许一家海盗存在,那就是我大明的。只有我们才可以开抢,谁敢在这片海域开抢,那就是在我大明嘴里夺食,朕就要他的命。” 宁则远和何鹰听得面面相觑,眼前这位,当真很难让人相信是一位皇帝。 “你大哥不是要让你这一次失败么?可是你这一次却是大胜而归,不断赚回了大笔的利润,而且还俘虏了如此多的海盗战舰。何鹰,这此海盗战舰可以弥补你的损失吧?”秦风笑看着那个一直都显得很紧张的何鹰。 “陛下,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有船无兵!”何鹰低声道。 “无妨,到时候,我自然会拨兵给你。这船上的战兵你可还看得过眼,到时候,全给你。”秦风哈哈一笑。 宁则远与何鹰对望一眼,对方既然在自己身上下了重注,当然会派人跟在自己的身边,这才是正常的交易,如果不是这样,那才真是有问题呢! “这一次你回去了,声望大涨,相信在宁氏也有了一些与你大哥抗衡的本钱。”秦风微笑道:“朕当然还会给你派更多的人来,擅长搞阴谋诡计的,擅长组织策划的,手脚利落可以做些你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的人,有了这些人在你身边,以后你大哥想要暗算你,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这么说吧,有了这些人,以后在宁氏,便只有你暗算你大哥的份儿了。” “陛下……” 秦风挥了挥手,打断了宁则远的话:“刚刚所说的,只是第一点,第二点,朕可以保证,以后你哥哥的船队,只要经过这片海域,便会被海盗打劫一回,当然,这些东西是你们宁家的,朕让周立抢了之后,你再拿去卖,不过这个利润,我可就要一半了。你们宁氏的利润,绝大部分来自海上走私,当你的大哥赚不到钱之后,你们宁氏的那些老臣子,还会站在他身边支持他么?” 宁则远咽了一口唾沫,如果真如秦风所言,只怕一年半载之后,自己便可以击败大哥了。只是秦风的手段过于毒辣,他有些担心。 “宁则远,朕知道你在想什么?朕先前就说过,宁氏的,都是你的,我要的是这万里海洋。你嘴里的那些岛国,城邦,只怕随便一个都要比你宁氏更富吧?我要得是他们,你宁氏那点钱,朕还真没有放在眼里。更何况,还有更远方的广阔的土地啊!”秦风抬起头,微微侧头,倾听着外面海浪的声音,半晌,才厉声道:“所以,朕要一支强大的舰队,一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组建起来的强大舰队。” 宁则远再不犹豫,跪伏在地:“宁则远愿为陛下效力!” 宁则远跪倒,何鹰也跪了下来。 第九百零一章:梦想 一顿饭吃得宁则远汗流浃背,却又有抑制不住的喜悦。 秦风说得并不多,但话里话外,都透露出这位皇帝陛下对海贸的重视,以及对征服大海的野心。 前一点,是为钱财,而后一点,就不仅仅是开拓商路那么简单了。虽然秦风说得很含蓄,但宁则远却能从中窥见大明的皇帝陛下对于大唐之时那种万国来朝盛景的向往。 而那个时候,也是水师最为风光的时候。大陆之上一统,陆师没有了用武之地,而水师却从海上给大唐带来一份份的捷报,一面面异邦的王旗被扔在皇帝的脚下,当时的万国来朝,可是被大唐水师硬生生打出来的。 而眼下这位皇帝,亦有这份雄心。 与大明皇帝的这份野心相比,宁家家主的位子算个屁啊!只要自己成辅佐着这位皇帝陛下做成这番丰功伟业,必将留名史册,同样的,只要自己做到了这一点,宁家家主又怎么不是自己囊中之物呢! 回到小小的舱房,宁则远还沉浸在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情绪当中,何鹰则是坐要床板上,不停的擦着冷汗。 “则远,今天幸亏你机灵,要是你一个应对不当,咱们两个,还有那些船员,必然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宁则远,他心有余悸地道。今天,要是宁则远拒绝秦风的提议,他敢保证,此刻自己和宁则远的尸体必然已经随着大海的波浪起起浮浮了。 “以后怎么办?” “什么以后怎么办?”宁则远看着何鹰,有些莫名其妙。 “我是说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应对?”何鹰压低了声音,道:“眼下我们人在屋桅下,不得不低头,但咱们只要回到了泉州,大明皇帝陛下威风再盛,也管不着我们了吧?” 宁则远看着何鹰,有些啼笑皆非:“舅舅,你怎么能有这个想法?如果这样做的话,这一辈子我就只能在大哥的阴影之下活着,乞求他能让我做一个富家翁,那还不如杀了我算了,而且您的舰队已经完蛋了,这样回去,宁氏甚至都没有您的立足之地,您想这样吗?” 何鹰看着宁则远:“则远,你是真想与他合作,舅舅觉得他就像是一只老虎,这种与虎谋皮的感觉,相当不好。” “不是与虎谋皮,我是真心臣服!”宁则远打断了舅舅的话,“舅舅,有一位重视海贸的皇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所要的,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宁家这点子家产,当真不在陛下的眼中。” “可是他要船厂,那是宁氏的根源呢!”何鹰道。 “陛下要船厂,因为那是工具。”宁则远晒笑道。“陛下想要大力发展水师,却苦于他治下的大明承自前越,水师完全是一张白纸,唯一的一个宝清船厂还是在他治下建起来的,底蕴太薄,而皇帝陛下却又急迫的需要海上的利益来弥补国内。我送出去的是一个船厂,得到的,将是一个能横扫大海的舰队和青史留名的可能,怎么选,都是我赚了。” “这么说,你已经决定了?”何鹰道。 “当然是决定了。”宁则远用力的点点头:“而且舅舅,如果我们敢反悔,就算我们躲在楚国泉州,难道就安全了?与一个国家为敌,要收拾我们,还不是如捻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不说别人了,单是大明的皇后娘娘,就可以一言而决我们生死,除非我们宁氏当真跑到海上去专门做海盗,可那还是宁家么?” 何鹰心事重重的点点头:“你也说得,大明军威赫赫,手段莫测,的确不能得罪。” 宁则远笑了起来:“舅舅,你怎么不往好的方面想呢,陛下可是说了,要给您重建一支舰队,您啊,现在应当想,回去之后,怎么才能找到更好的人手才是?舅舅,您的这支舰队,一定要是最强的,要让大哥看一看,这一次,弟弟我可是因祸得福了,真是期待他看到我满载而回时的脸色。” 想起自己这一次的遭遇,宁则远俊美的脸庞之上,不由蒙上了一层青色。最后的一点兄弟情义,也随着这一次的海盗袭击而烟消云散了。 大哥宁则枫当真是要置他于死地啊。自己出航的日期,线路,竟然让海盗摸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深悉内情之人,岂能如此容易就算计了自己。 “舅舅,这一次我们还要找皇帝陛下先要一些人,将海外的销售网中大哥的人剿灭干净,将销售网络,全盘掌握起来。”宁则远道。 “那是自然。”何鹰点了点头。 同一时刻,在秦风的舱房之内,秦风也正在与周立谈着宁则远。于秦风而言,这一次出行,收获了宁则远,远比抢到多少财物更要让人兴奋。 这些海盗,是一锤子买卖,抢了之后想要收割第二茬,可又不知要等多少年才能有新的身家丰厚的海盗冒出头来。但宁则远的投诚,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其一,帮助宁则远拿到宁氏权力,则意味着大明多了一个底蕴深厚储备丰富的大型船厂,新式的战舰,将能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来。 其二,掌握了宁氏,就掌握了一条完善的海外商贸体系,会源源不断地为大明创造财富,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大明的海军,也将逐渐得到历练,慢慢地成为一支强军。 其三,有了宁氏,秦风的目光就可以投注到楚国的泉州上。周立可是说过,泉州基本上可以算作是宁氏的泉州,秦风是要经略天下的,泉州又是楚国的财赋重郡之下,如果能将此地暗自掌握到手中,那对于以后,可以说是好处无穷。 “宁则远当真如你所说,算是一个干才。”秦风看着周立,笑道:“先看一看他做实力的能力,是不是一个嘴炮,如果他干起事来能有他说得那般漂亮,那我大明就又算得了一个人才。” 周立微笑点头:“陛下,接下来继续开抢?” “当然,我答应了宁则远,要给他一支舰队嘛,现在才弄了六艘海盗船,还远远不够,除了给他的,你也总要落几艘在手里。而且,咱们出来一趟,也不能空手而回,宁氏的这些东西,这一次都要放长线下去,指望不得了,我们总得给马向南,余聪弄点看得见的好处回去,也不枉了这二位在宝清港巴巴地望着。” 听秦风说得风趣,周立不禁大笑起来。 “扬帆正在审那个投降的海盗头目,或者从他那里,可以弄到更多的线索,臣下毕竟已经脱离这个行当快两年了,而海盗这一行,更新换代可是极快的。”周立道。 “嗯!”秦风点了点头:“周立,这事儿完后,你便要将目光投注到齐国勃州周氏的身上了。” 周立目光闪动,“陛下,勃州周氏您也准备吃下?” “我们不可能有这一次这样好的运气!”秦风失笑道:“我的意思是说,先在海上抢周氏几回,如果这个周氏真有能力的话,就只有两条路,要么与我们大干一场来抢脱这个海上的主导权,要么便是与我们谈判。” “还是大干一场来得更爽利,只要宁则远掌了宁氏大权,在海上周氏即便倾巢而出,也不是我们对手,而再过几年,他们就更不值一提了。陛下,我建议最开始咱们打着宁氏的旗号与他们开干。”周立狞笑着道。 “我正是这样想的。”秦风微笑着道:“如果周氏选择第二条路,那便不妨先与他们联合起来,彻底控制这条商道的同时,也慢慢地渗透周氏,最终的目标是将他们与宁氏一样,纳入我们的水师体系,彻底接盘他们在海外的网络。” “如果周氏也如宁则远这样识相,那陛下,海上将是我们大明的天下。”周立兴奋地道。 秦风微微仰起头:“你们说起过在遥远的西方,曾经有强大的舰队抵达过这片海域,嘿嘿,那就是说,他们的触角已经探到了我们这个地方,到时候,我还真是期待与他们的碰撞呢!周立,我的梦想,可不仅仅是万国来朝,我要的是大明的商船能抵达大海的每一个角落,在带给我们无穷财富的同时,也将我大明日月旗插到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 周立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年轻的皇帝。 房门轻轻地敲响,周扬帆出现在两人的面前:“陛下,那个海盗头领招供了,我们又知道了三股小海盗的藏身之地,最大的一股,不过三艘船,最小的一股,只有一艘船,百来个人而已。”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秦风挥手道:“正好也让这批水兵再经历一些战火。明天,起锚扬帆,咱们先去收割了祖利逯逑的老巢,再去将这些小海盗一网打尽。这一次,我和霍先生都不会再出手,周立,周扬帆,尽情地展示你们的才能吧,也让宁则远,何鹰看一下我们大明战舰的真正实力。” “末将领命!”父子二人,同时拜倒在秦风的面前。 第九百零二章:远方的敌人 以太平舰,长阳舰为首,再配了两艘海盗船,一共四艘舰只,扬帆,直扑祖利的老巢葫芦岛,祖利是这一片海域声势最大的海盗,身家想必不菲。 想着即将到来的收获,周立的心便火辣辣的。 有了钱,才会有更新的战舰,才能训练出更多合格的水手,招收更多的战兵,组织起更大的舰队。陛下说得很清楚,这一回抢得宁氏的货物,是不用想染指的了,陛下要用拿他去给宁则远换宁氏的族长之位,便是俘虏的六艘海盗战舰,也要全部交给宁则远,作为宁则远的缴获回到泉州宁氏老巢去耀武扬威。 既然如此,他便只能寄希望于祖利这个海盗头子的老巢能够让他弥补这一些损失,不然,这一趟出来,可就亏大了。当然,这是就短期而言,周立并不是一个目光短浅的人,如果按照陛下的规划,用不了几年,大明水师,便将成为这片海域之中的霸主。那时的钱财自然滚滚而来。 当然,任何未来的都还只是期望,现在能掌握在手中的,自然还是要捞到手里心里更慰贴。 顶数的甲板之上,秦风迎风而立,身边,一左一右站着宁则远和何鹰,身后数步之处,站着马猴。 “二位,这便以我们以后的主力战舰。”秦风轻拍着栏杆,道:“宁氏也有三桅三层主力战舰,与太平舰,长阳舰比起来何如?” 宁则远没有说话,在这方面,自然何鹰才是行家里手。 “陛下,虽然同是三桅三层战舰,但宁氏的战舰,是比不上太平舰和长阳舰的。”何鹰道。 “哦,我可是要听真话,你可不用拿些话来安慰我。”秦风笑道。 何鹰摇了摇头:“草民当然是认真的。草民一直在海上讨生活,靠得就是船,船是好是坏,草民只想一上船便能辩出个一二。宁氏的战舰虽然也是三桅三帆,但速度却远远及不上太平舰,持久力只怕会更差一些。” “这是为何?” “宁氏的三艘主力战舰采用的园头船首,这对于海船而言,自然更平稳一些,而太平舰采用的是锥形舰首,这一设计上的不同,使得太平舰更流畅一些。”何鹰仔细回忆着今天参观太平舰的所向,“再者,太平舰采用的是轮浆,而宁氏战舰仍然是老式的划桨,不但爆发力弱,而却持久力更差。太平舰能用更少的人力驱动这艘大舰,这就为战舰节省了大量的人力。” “嗯,这个余聪跟我讲过。”秦风笑着点点头。 “太平舰的很多设计,草民都是第一次看见,这些设计是好是坏,草民一时还不能判定他的作用与利敝,总得打一仗之后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就不敢在陛下面前妄言了。”何鹰道。 “朕听周立说过,在数年之前,西方曾有一支庞大的舰队来犯,但被那些岛国,城邦还有海盗组成联军给打败了,这事儿,你知道吗?”秦风问道。 听到秦风的问话,何鹰脸上突然闪出一阵难又言说的风采:“陛下,草民不但亲眼所见,还亲自参加了那一战,周立运气不好,那一次,恰好是草民还着舰队出海。” “你还亲自参加过那一战?”秦风有些诧异。 “是的,那是草民带着舰队和商船刚好在那里交易,适逢其会。”何鹰笑道:“那是草民这一辈打得最为惊心动魄的海战,数百艘战舰在海面之上激战,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船只,海面上随处可见挣扎求生的人和飘浮的残骸。最终,联军惨胜,那支西方舰队的主力舰队,尽数被埋葬在了那片海域。” “那支西方舰队的战舰是什么样的?战力如何?”秦风问道。 何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陛下,他们的主力战舰是和们宁氏差不多的圆头舰首,也是三桅三层,那一次,他们的舰队之中有近二十艘这样的战舰,加上其它的辅助战船,一共有一百来艘吧,而联军这一方,集结了差过三百艘战舰,不过像三桅三层的战舰,却只有不到十艘,其中我们与齐国勃州的周氏便占了四艘。” “当时周氏也在哪里?” “是,我们当时都在哪里交易,西方舰队侵袭,这片组成联军,连海盗都被组织起来参战了,我们又怎么能脱身,除非以后不想在哪一片混了。”何鹰道。 “那里还有如此号召力的人?” “尼兰,马尼拉国的国王。也是那一片最大的一个岛国,实力也是最强的,尼兰国王为人公允,在那些岛国和城邦国之中享有很高的声誉,也是那支西方舰队初时做得太过,逼得这些岛国不得不联合起来对付他们。” “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攻占了一个小岛国,烧杀抢掠,鸡犬不留啊!”何鹰摇了摇头,“正是因为他们没有留余地,这才激起了同仇敌忾之心,而我们呢,自然不愿意失去这片发财的地方。在尼兰的号召之下,也只能加入,而且还成为了抗敌的主力。” “打得很艰苦?”秦风问道。 “非常艰苦,对方的海战水平相当高,水兵的能力也极其强悍,丝毫不在我们这些在海上浸淫了一辈子的人之下,说实话,那一战,之所以我们胜了,不是因为我们比他们更强,而是因为他们远道而来,对这片海域并不熟悉,而我们呢,是无所不用其极,与其说是战胜,不如说是活生生的将对方拖死了,累死了。那一战,我们这一方,最后只剩下了百余艘战舰,而对方,则是全军覆灭。” “没有抓俘虏?” 何鹰摇摇头:“双方最后都打得精疲力竭,彼此的仇恨更是浸到了骨子里,最后的确抓了不少人,可都是砍掉了脑袋。不过陛下,草民在一艘战舰之上搜了一份海图,是这只舰队一路而来所做出的标记。” “这可是好东西!”秦风双眼发亮。 “的确是好东西,可对我们来说却没有用,见识了那只舰队的能力之后,我们宁氏,可就没有胆子再向西行了。”何鹰道:“陛下喜欢,等草民回去之后,就将其敬献给陛下。” “好,很好。”秦风击掌而叹:“宁氏没有能力再向西去,不代表大明就没有,就算现在没有能力去,以后也会有的。” “草民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以供陛下驱策,纵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宁则远,何鹰两人一齐躬身道。 “等我们有了上百艘这样的主力战舰的时候,有了比这样的两千料更大的战舰的时候,等我大明一统天下之后,我一定会让你们去西边看一看,比一比。”秦风大笑道。 主桅顶部的望哨吹响了尖利的哨音,听到这哨音,站直了身子的何鹰精神一振,这是已经发现了目标了。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一个葱绿的岛屿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一大一小两个小岛,中间由一个小小的山梁相连,形似葫芦,故得名葫芦岛。 随着目标的发现,船上立时忙碌了起来,原本坐在船舷边的战兵们纷纷的站了起来,三楼的两舷边,蒙着弩机的毡布被扯去,一台台弩机露出了狰狞的面目,而在整个战舰的三层甲板的首尾,经过改造过后的霹雳火也第一次露出了他的真容。 何鹰看着那些形似一个个舱房的家伙,露出了惊愕之色。 “那是霹雳火,远程攻击武器,呆会儿,你就能看到他的威力了。”秦风微笑着道。为了将霹雳火安装到船上,太平城的武器工匠们,和太平船厂的造船大匠们,整整琢磨了一个月,这才达成了一致。 远处的岛上,一股股狼烟冲天而起,那是在示警,大概是在向祖利求援,不过很可惜的是,他们的援军现在已经成了明军的战俘,又怎么可能还来救他们? 战舰一步步逼近,周立,周扬帆都是这片海域的熟客,经过葫芦岛也不是一回两回,熟门熟路,自然知道那里水深水浅,那里暗礁密布。 站在船上,能看见绿荫处,有一幢幢的房屋,码头等建筑虽然比不得宝清港,倒也颇不规模,在高处,还布置着一些投石机,看模样,应该是封锁住了入港的水路。 周立发出命令,太平舰缓缓停下,周扬帆率领着长阳舰和两艘海船继续进逼。 两艘海盗船打头,长阳舰居后,在水道之中迅速前进。 岛上传来了慌乱的鼓声,锣声,随着数声巨响,十数枚石弹自高处落下,击向最前方的海盗船。 砰砰有声,的头的海盗船立时便挨了一枚石弹,船身剧烈的颠簸起来,一股股巨大的水浪溅起。 接下来,何鹰的眼瞳便不由主的扩大了。 长阳舰上,股股浓烟升腾而起,一枚枚通红的铁弹腾空而起,一波攻击,便是数十枚铁弹,看着那些红通通的铁弹在空中划空的痕迹,何鹰的脸庞不由得抽搐起来。 第九百零三章:新设军港 只是一轮齐射,对面的投石机便尽数哑了火,熊熊大火燃了起来,火光之中,有人惨叫,有人拔脚飞奔,有人带着全身的火焰,纵身跃入到海水之中。 行驶在最前方的两艘船趁机靠了上去,尚未停稳,船上的战兵便一个个纵身跃下,向着码头之上杀去。 码头之上,零零散散的有几十人提着武器冲了出来,但更多的却是拔腿飞奔。对于已经杀到岸上的烈火敢死营士兵来说,这最后的一点顽抗就像大海之中飞起来的一点沫子,一个浪花卷过去,顷刻之间便什么也没有了。 长阳舰上的霹雳火在射出第一轮之后,只是稍稍停滞,第二轮便又是射了出去,将打击的范围向纵身扩展了一些。 此时,小岛之上,几乎已经没有了抵抗力量,祖利出海,几乎带走了所有的力量,留在葫芦岛上的一些忠心耿耿的人手,在这样暴风骤雨般的打击之下,眨眼之间便成了昨日黄花。 何鹰对于这个结果丝毫不意外,但他此必却根本没有关注岛上的战况,而是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太平舰上的三层甲板前后的一共六台霹雳火。 太平舰与长阳舰是姊妹舰,装备是一模一样的,刚刚长阳舰的一轮齐射,便像是一片火云骤然升起,重点,还不是这个打击的密订,而是其紧跟着展现出来的打击速度。 两轮打击之间,相隔不过数个呼吸的时间。当了大半辈子海盗的何鹰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海上作战,两舰相隔稍远之时,彼此以投石机攻击,但投石机体型笨重,像三千料的大船,能安装两台就算是了不起得了。而且射速奇怪,在海战之中,打击移动中的战船,更多的不过是一个威吓作用,真想要命中,得靠运气。而在双方接近之后,更小的石炮,才是打击的主力,不过石炮很小,对于这种三千料的大船,造成的损害其实有限,其主要目的不过是杀伤船上的士卒。而类似于重弩,对于小船威胁极大,但对于这样的大船,亦只是隔靴搔痒而已。 所以现在的海战,真正决定胜负的,其实是最后的接舷战,双方船只靠近,水兵提刀搏杀以决胜负。 但现在看着长阳号和太平号,何鹰突然发现,似乎海战的格局,要就此改朝换代了。长阳号上的远程武器装配之多,射速之快,足以让以前海战之中的远程打击武器从鸡胁上升到主要武器的地位。 刚刚他留意过,长阳号上的一次齐射,足足有近五十枚铁弹,覆盖了相当大的范围,换而言之,在海战之中,就不再是碰运气了,这不是精度打击,而是覆盖射击。而更为重要的是,霹雳火使用的是铁弹,而且是烧红了的铁弹。 战舰只要挨上一枚,不说人员的伤亡,单是引起来的大火,便足以让对手手忙脚乱,一艘船,挨上数枚,只怕就要完蛋了。 在没有见识过长阳舰的攻击力之前,何鹰尚以为凭着宁氏现在所有的三艘大舰,二公子至少还有一些讲条件的底气,但现在,何鹰却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在这样的攻击力面前,宁氏的三艘战舰即便是围攻长阳舰一艘,也只有被吊打的份儿。 长阳舰只需拉开一定的距离,使用霹雳火,即可将对手战舰击沉。 想到这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秦风的脸色,更显畏惧。而宁二公子,此时更是痴人一般的看着前方的长阳舰。 “则远,你觉得如何?何鹰,你觉得呢?”秦风笑呵呵地问道。 “陛下,如果数年之前,我率领的是有这样攻击力的战舰,那场海战,何足道哉?”何鹰强自抑制着有些发抖的手,道。 “则远,如有这样的战舰百艘,可横行大海否?”秦风看着宁二公子。 “陛下,别说百艘,便是只有十艘,大海之大,亦是哪里都可以去得!”宁二公子声音有些颤抖。 当然,他所说的是十艘主力战舰,如果再配上其它的辅助战舰,后勤补给舰,那便是上百艘舰船的规模了。 听着两人的对话,秦风很是满意,霹雳火经过改装之后,装到了战舰之上,射程的确没有在陆地之上那么远了,但在海战之中,却是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这样的优势,足以改变海战的作战模式。 “走吧,我们已经控制了码头,去这葫芦岛上看一看。”秦风挥挥手,向着下层甲板走去,宁则远与何鹰紧紧跟随着,神态,却比先前要更恭敬了几分。 船缓缓地靠上了码头,秦风带着人从跳板之上稳步走了下来。此时,霍光带着前面前几艘船上的战兵已经彻底控制了前面的小岛,正在紧紧地追慑着逃跑的海盗沿着那道小小的梁子向着后方的大岛之上追去。 一行人走到小岛的最高处,回过头来,看着大海,秦风禁不住连连点头,“真是一个好地方。” 整个岛分成了两个部分,前面的小岛被布置成了军事区,除了码头,还设置了一些远程投掷武器,当然,现在都已经变成了一堆垃圾,被长阳号一阵猛轰,成了一地残渣。 祖利还是有一定的军事才能的,但海盗就是海盗,眼光还是浅了一些,再加上实力也有限,实在是变不出什么花样来。 “码头再扩大,要能够停得下十艘战舰。”站在小岛的顶端,秦风指着前方,道:“这里得天独厚,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好军港,码头之上再建起堡垒,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布置上远程投程武器,便可确保码头的安全。” 转过身,又指着后方:“这里设置军营,校场等军事设施。只需千余人的防守力量,便能让敌人徒呼奈何。” 在场的诸人,都是军事大行家,当然知道葫芦岛的地形,的确便是如此。进来的水道狭窄,但越过了这一段地区,内里便是一个良港。 “走吧,去大岛上看一看。”秦风带着诸人沿着那条小小的梁子向着后方的大岛行去。而此时,大岛之上的搜捕工作还在继续,一批一批的留在岛上的海盗,家属以及一些形容枯槁的大概是被抓来的人,此刻正在被集中到一片空地之上。 爬上大岛之巅,鸟瞰着整个大岛,秦风击节而叹。 “多好的地方啊,居然被海盗霸占着,瞧瞧,有山,有淡水,还有可以开垦的荒田,这里,完全可以变成一个自给自足的军事基地。”手指着山下一个颇有规模的淡水湖,秦风大笑,先前最担心的便是岛上的水源问题,看到这个淡水湖,那一切便可以解决了。 “陛下,您准备在这里建立一个军港?”宁二公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当然,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又处在如此关键的位置之上,不在这里设置一个军港,当真是天理不容。”他笑看着宁则远:“你们宁氏走这片海域多年,难道就没有想过在这里设置一个军港,一来,可以为远航的舰队补充,二来,卡住了这里,就卡住了这片海域的咽喉,就算是周氏,只怕也要给你们交买路线吧?” 宁则远有些尴尬地道:“宁氏财力不足,也没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秦风一笑,点了点头:“终究是格局小了一些。宁则远,以后我们要在这里建设一个军港,这个工作,要和你谋取宁氏族长一事同时展开。等你掌得大权之后,宁氏船厂的核心资源,便要陆陆续续地运到这里来,在泉州,终究有很多事情还是不方便。” “是,如陛下所愿。”宁则远连连点头。 “当然,在这期间,我们不但要打垮里哥哥的船队,还要收拾周氏的船队,只有将他们先打服了,我们才能开展这里的工作。”秦风轻描淡写的道。 “陛下,周氏船队比宁氏要强一些。”宁则远低声道。 “不用担心,很快,我们的第三艘战舰便要下水了,到时候有足够的实力收拾他们。”秦风不以为意,“等这个军港建起,朕便要正式设立海事署,宁则远,到时候,你就是这个海事署的署长,当然,暂时是不会对外公开的,这个机构也会设在这个军港里,整个天下,不会有几个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在外,依然是宁氏族长的身份,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宁则远身体一震,海事署署长。 “海事署署长,将统筹管理海上所有事宜,船厂,舰队,对外贸易,甚至海上对外作战,都将有海事署负责。周立,何鹰,周扬帆都会在你的帐下听用,你不是想做这海上最大的海盗吗?那就展示展示你的才能给朕看看。” 宁则远怎么也没有想到,秦风抛出来的是这样一个大的肉馍馍,统筹所有海事,周立要早自己好几年投靠皇帝陛下,自己刚刚站过来,便能压周立一头?想到这里,脸上不由有了忧色,不自觉的扫了一眼周立。 看到宁则远的神色,秦风淡淡地道:“周立是统兵打仗的人才,但海事署事涉方方面面,他做不来的。” 第九百零四章:先要把自己藏起来 秦风直言,海事署的事情周立做不来,一边的周立却也安之若素,因为秦风说得是正理儿。 他也是从体制里面出来的,以前在楚国水师里面呆过,而过职位不低,养一支舰队,方方面面的事务极其复杂,岂是他一个武将料理得清的。他所擅长的,只是带兵打仗罢了。论起领着舰队作战,他自认不比别人差,但要将海事署那一大摊子事都交给他,他只有退避三舍的打算。 不说别的,单是这一次这十多艘商船的货物如何销售出去,他就不甚清楚。而且前些时日,秦风也多多少少跟他说过一些海事方面的事情,听得他头皮发麻。 更何况,秦风这一次属意的宁二公子,以前在宁氏的时候,就与他相处得很不错,虽然对方是有目的的,是想拉拢自己,但总是一个看重自己,并且也让自己看得顺眼的人。 所以当秦风说了这一句话,宁二公子的视线又看过来时,他微笑着冲对方点点头,也算是给对方吃一颗定心丸,就算自己来得更早,并且深得秦风信任,但只要宁二公子来做这个海事署的头头,他是断不会与其为难的。 周立表了态,宁二公子顿时大喜过望。此刻心中只是热切的想处理完了眼前的事情,然后回到泉州去,先将宁氏族长的位子拿下来再说。 大岛之上有一个小湖,数亩的面积,但供应全岛的淡水却是毫无问题,一幢上好的楼房便修建在湖边,周边并没有其它的屋子,整个房子都是用石头打磨而成,极其坚固。门面一个小小的平台,倒有一半探到了湖水之中,要是风和日丽之时,支上一张小桌,煮上一壶香茗,临湖品茶,沐日垂钓,倒也是一个极其风雅的所在。 “这,便是祖利平日所居之处。”前些日子投降的海盗首领罗平脸色有些灰败,他见机得早,投降得极快,他的那条船上的兄弟倒没有死多少,但现在都被关在海上船中的底舱里,至于他自己,究竟要落个什么下场,心中也是没有底。刚刚见到长阳号攻打葫芦岛的那阵仗,他更是腿都软了。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股过江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看他们与宁二公子的熟悉劲儿,倒似乎是极熟的人。 “这祖利,看起来是个凶神恶煞,想不到倒也是个会享福的人。”走进屋子里,看着屋子里的陈设,秦风禁不住感叹起来。 屋子里的摆设,不管那一样,都不是普通的物事,任拿一件出去,在市面上可都是值钱的东西。 “他是个做没本钱生意的人,钱来得快。”周立笑着。 “罗平,祖利干了大半辈子海盗,所得想来不少,你既是他同盟,可知道他的好东西都藏在哪里?”周立直截了当的问道。总不能让陛下来逼问吧,周立有这个当恶人的自觉。 “周头领,小人,小人只是这一次被他们临时邀约而来的,平时虽说相识,可并不相熟,如果不是这一次祖利需要我们,我们也想要分一杯羹,那敢来招惹祖利,小人可怕他将我一口吞了。像小人这样的,怎么可能知道祖利的财物都藏在什么地方呢?”罗平抖抖索索地道。 这说得倒也是实话,周立冲着秦风点了点头。不过这里是祖利的老巢,他抢来的财富,只可能藏在这个地方,秦风倒也不急,左右是能找出来的。这岛上肯定是有祖利的心腹留守的,待会儿等霍光和周扬帆他们将人都逮了回来,再审上一审,自然一切就明了了。 “这里风景甚好,不若我们就在这里坐坐,则远,还有周立,何鹰,也正好跟我好好说说这水师作战的事情,我对这个,还真是一窍不通。”秦风笑着道。 听了秦风这话,马猴立即便指挥着几个亲卫搬了桌子椅子在外面的木头平台之上,此时阳光正好,湖面微波荡漾,又闻远处海涛之声,倒的确别有一番风景。 这里一片平静,而是这个小湖的林子外面,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岛上约有数百人,多是些妇孺之辈,基本上都是海盗的家属,也有一些强悍之辈,只不过此时,都被四马攒蹄的捆着,平素的凶狠早是没了影儿,眼中只剩下些恐惧之色了。 不时有士兵奔来,在周扬帆的耳边低语几句,周扬帆的脸色却是越来越不善了,岛是占了,但岛上的财物却是少得可怜,与他们所期待的相去甚远。 比起秦风,周扬帆可更是期望大捞一笔的。皇帝陛下已经说了,这一次宁氏的货物利润都还给他,好让他以此为资回去争夺族长之位,周氏父子想要急切地扩大船队,那就必须要弄到更多的物资和银钱,皇帝陛下可是许诺过的,这一次的所得,都会投入宝清船厂,以生产更多的战舰。 不是周扬帆多心,他也自有一番思虑。以后大明舰队,可就不是他周氏一家之言了,宁二公子一旦入伙,那何鹰便也是现成的海上战将,此人虽然比不得自己父子,但也是海上一员悍将。而且一旦宁二公子当上了族长,那必然会有更多的人来投,周氏父子是先前脱离了宁氏的,与这些人自然便有一层隔膜。 与其等到以后与人竞争,自然不如现在先掌握在手中。 又有一些俘虏被捆着押了过来。 “大兄,这几个家伙倒是机警,抢了一艘小船想跑,可咱哥儿几个可也是海上捞食吃的,如果这样就让他跑了,岂不是没脸了,我们驾了小船追过去,杀了两个,捉了三个回来。”一个赤脚的水兵笑呵呵地道,他是周立父子带来的人,是周立的老部下,一向称呼周扬帆为大兄。“看起来这个家伙身份不低呢!” 周扬帆眯着眼睛看着对方,嘿嘿一笑,“祖利将窝安在这里,自然贼赃也就在这里,不过岛上都搜得差不多了也没有找到,只能将事情着落在这些人身上。” 往前走了几步,盯着面前的那些人,大声道:“大家都是海上谋生活的,海上的规矩想来大家也知道,输了就只有认命,周某在海上也不是无名无姓之人,今儿个把话摞在这里了,那一个知道祖利藏宝所在地,只要肯老实招供了,某便放他一条生路,既不会杀你,也不会把你卖到外头去当奴隶,如果没有人招供,我也懒得审,一股脑儿将你们全杀了,然后在岛上慢慢找,左右不过这样一个小岛子,老子掘地三尺,不信找不出来。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从现在起,我从一数到十,如果没有人招供,你们就请黄泉路上走好吧!” 听了周扬帆之话,被捆着的人顿时就骚动起来。 “一,二……”周扬帆昂着头,也不看众人,慢条斯理的数了起来。 小湖边上,此时的话题,却又转回到了宁二公子夺取族长之位的话题之上。 “这次何鹰损失了五艘战船,但我会把这次所有俘获的海盗船都配给你,就是水手恐怕不足,这得要周立配合一下,回去之后,将他的水兵配合你一下。战兵不用愁,先把这八百战兵配给你,接下来反正咱们的水师也要安静一段时间了,等你夺得了族长之位,再说其它。”秦风微笑着道。 “陛下,不如末将也跟着二公子一齐回去。”周立笑道:“周某在泉州也算小有名气,回去或者亦能给二公子更增一份胜算。” “你若走了,新招水兵的训练怎么办?”秦风问道。 “水师训练,有扬帆足矣。”周立道。 “则远怎么说?”秦风看向宁则远。 宁则远沉吟了片刻,道:“臣觉得这个提议是极好的,如果我就这样回去,不免会惹人疑心,如果周将军跟着回去,臣便可以说海上遇到海盗,却偶遇了周将军,与周将军合作,击溃了海盗,更是有所缴获。” “既然如此说,周立,干脆,你把长阳舰也带回去,既然要壮声势嘛,那就不妨做得更大一些。”秦风笑道。 “可陛下,长阳舰这样的战舰太引人注目了。”周立有些犹豫。 “怕什么,你周立在这片海域有名气,如有人问,自可说,你干回了老本行,有这船有啥稀奇的,海外那么多岛国,随便胡诌一个国家,就说船是从那里弄来的不就行了。”秦风笑道。“你去打个转,替则远做些事,等明年春上再回来,那个时节,想来宁大公子的船队啊,周氏的船队啊,还有一些小商船也都该趁着那个季节出海了,正好再抢一把。” “是,那就听陛下的安排。”周立笑道。 “抢他们几回,宁氏就知道那个家该由谁当家作主,而周氏呢,如果不笨的话,总也得来与我们谈谈合作的问题。我要将葫芦岛建成一个军港,目的就在这儿,我还不想这几年让人知道,我们大明有一支不错的水师力量,所以,你们也就只能先当几年海盗罗!”秦风哈哈大笑道。 第九百零五章:财帛动人心 祖利藏匿的财产的线索,终是给周扬帆审了出来。 在小湖边的林子里,一株枝繁叶繁的大树之下,几名士兵用锄头刨开了面上的浮土,一块铁板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将铁板提拉起起来,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条一路延伸向下的阶梯通道。 “我先去看看!”马猴提了刀,第一个延着阶梯向下走去,后头跟着好几个亲卫。片刻之后,里头隐隐约约传来了马猴的呼喊声。 “陛下,找到了,找到了!” 一行人等,这才进到内里。 通道只怕有数十丈长,众人提了火把,一路向下,走在长长的通道里,周立骇然道:“这祖利竟然还是一个土耗子,修这个密室,又不能大张旗鼓,也不知他究竟鼓捣了多少年。” “祖利五十多岁的人了,当了大几十年的海盗,如果有心筹谋,倒也不难。”何鹰接口道。 众人走着,里头却传来了马猴欣喜若狂的大笑声。 “哈哈哈,我们发财啦!”听这声音,状似癫狂。 走到通道的尽头,推开一扇木门,一个石砌的密室便呈现在众人的眼前,一口口的长三尺,宽两尺的箱子摆在众人的面前,马猴已经撬开了其中的一口,看着内里的东西,便是秦风,也有些瞠目结舌。 一根根的金条,就这样躺在箱子里,在火把的照耀之下,散发着幽幽的金光。 秦风手指向着剩余的那些箱子指了指,大笑着的马猴会意,与众亲卫一起,将箱子一个个地的开,呈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一个海盗一辈子的积聚。 一箱箱的金条,银锭,珠宝,让暗室之中的火把也为之失色。 拿起一根金条,在手里轻轻地摩挲着,“祖利倒是个有心的,这些他抢来的东西,还费心费力的将他们化开重新融练成了这些金条,银锭,可惜最终,却是享受不到,便宜了我们。” 霍光也是两眼有些发直,他这一辈子,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现现物,即便是在掌管兵部的时候,有时候过手的钱物动辙便是百万两银子之巨,可这毕竟是都是些帐本上的数字,那有面前的黄灿灿,白花花的东西有冲击力。 “当海盗,原来这么有前途啊!”他深深的叹息着,一双眼睛梭子搬的在宁二公子身上扫来扫去,说起来,祖利还真算不上势力特别大的海盗,像宁二公子家里,既做海贸生意,又兼程当海盗的家伙,家里该富裕到一个什么程度啊! 见霍光的目光有些不善,宁二公子不由得苦笑起来。他是个聪明人,当然是明白霍光眼光中的含义的。 “霍大师,即便是我们宁氏,也是拿不出这么多真金白银的,祖利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我们宁氏却是一个大家族,人丁众多,还有那么多跟随的部属,光是一个船厂,每年都要投入极多的银钱,除去房产,土地,铺面,要我们宁氏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的现金现银,那是真拿不出来的。” 这话说得实在,霍光想想也是,秦风还是一国皇帝呢,国库到现在还闹亏空,内库里更是经常性的空空如也。家大业大,但花费也大呢,倒是这祖利,土拨鼠似的,一点一点的积聚了一辈子的财产,却转眼都为他人做了嫁衣。 “马猴,统计一下,看看收获倒底要几何?”秦风心中痛快,但总得在下属面前保持一点威仪,否则真想大笑出声。有了这么多现钱,葫芦岛这个军港的资金便算是有了着落,便是余聪的太平船厂,也终于可以扩充第二条,甚至第三条生生线了。 众人随着秦风离开了密室,回到了地面之上,坐在那个延伸到湖内的平台之上,心情更是舒畅。 “这个密室,只怕现在就处于我们脚下。”霍光指了指湖面,笑道:“这祖利也真是一个有心的。这一辈子,不当海盗的时候,多半便是在当土拨鼠。” 众人尽皆大笑起来。 祖利如此,那逯逑如何?此刻,所有人的心中都是火辣辣的。“陛下,臣看是事不疑迟,祖利,逯逑他们被灭,消息终归是会传出去,拖得久了,不免让他的手下得了消息,卷了金银跑了。”周立有些急不可耐地道。 “也好,你与扬帆两人,各率舰只出发,去扫荡那些海盗的老窝,何鹰,你也跟着去吧,这些战兵,基本上以后都要跟着你回去,现在跟他们熟悉一下也好,顺便对于我们的战舰性能也了解得更多一些,以后,你要指挥的也是这样的战舰呢!”秦风笑咪咪地道。 何鹰也头也是一片火热,当即连声应命。 现在已是变身财迷的周立,已是迫不及待了,得了秦风的命令,转身便走,周扬帆,何鹰两人也赶紧跟了上去。 现在捞越多的钱,便等于是他们麾下的水师,以后有更多的战舰,更多的水兵,他们如何能不急。 看着几人匆匆的身形,留下来的众人都是会意的大笑起来。 个把时辰之后,马猴才快活的从地下又钻了出来。 “陛下,那些珠宝什么的,末将不是个识货的,也不知到底值多少钱,但那些金银,末将已经统计完了,计有两百余万两。”马猴喜气洋洋。 听到这个数目,秦风也不由得有些瞠目结舌,打秦国那一战,冒着初生的大明被灭国的危险,死了无数的战士,自己甚至赤膊上阵,险死还生,一仗打下来,从秦国勒索来的赔款,现银也不过只有五百万两,刨去开支,只能说基本上没有赔钱。 当然,帐不是这么算,击败秦国,带来的更多的是政治上的意义和接下来的长久利益。 两百万现银,还有数目不明的珠宝,将其大明,最后能用的可不仅仅是这个数目,因为有这些真金白银压库底,大明太平银行便能发行更多的纸钞,两百万两,便有可能变成四百万两。 这一趟出海,可真是值了。 接下来的几天,秦风一边等待着出去剿匪发财的周立等人回航,一边带着宁则远走遍了葫芦岛的每一个角落,对于这里的规模也就有了一个大致的考量。做这一个以后在大明海事之中重要的一个节点,这里,当然不仅仅要建立军港,驻军,这里还要修建一个船坞,能修补损坏的战舰,要有足够的移民来开垦这里的土地,至少也要做到自给自足。 回去之后,便要派工部的官员过来做一个详细的规划,工部里有的是这方面的行家,自己提出要求,让他们做出详细的规划出来。 被俘虏的海盗,自然是不能留在这里,那是自己给自己找事,他们和那些家属,都要移民到长阳郡去,一部分还能改造的交给周立去重新训练,以充实大明水师,桀骜不驯的,便交给马向南,让他们去深山老林里砍树砍到死。反正现在长阳郡缺人丁,哪里都需要人手。 至于这里所需要的人手,便需要再想办法了,马向南着人从秦国在买人,这是一个路子,另外也还得再从别的地方想想法子。毕竟那些秦人都是马向南弄来的,想从他嘴里撬食,更费工夫。脑子里转着这些事情,便想起了早前宁则远提起过的一些事儿。 “则远,你说在海外那些岛国,城邦,有很多奴隶可以买卖?”他瞅着宁则远道。 “是的,陛下,在那些地方,的确有不少的奴隶。”宁则远点头道。 “这一次你过去之后,回来的时候,尽量多买一些。”秦风点了点脚下,“这里需要充实人口,大量的人丁。” 知道了秦风的打算,宁则远自然是明白。“不知陛下需要什么样的人?” “自然是拖家带口的好些。”秦风道:“这样的人,有顾忌,好控制。半大的小子可以多一些,别看现在年纪小,过几年便是壮劳力,而且这些人,也更容易对我大明产生认同感,当然,男女比例,你看着半。不过老的便不要。” “臣明白了。”宁则远点点头。 “建一个军港,把这里变成海上的一颗明珠,说起来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但真要做起来,可就是一件长久的麻烦事,你以后要多多思忖这里的事情,葫芦岛以后便是海事署的衙门所在地,至少在近几年之内,这一点不会改变。” 宁则远点点头。 “回到泉州之后,你的夺权之计还需要一些什么,这一次出海,你也要细细地思考明白,不能放过每一个细节,需人的人手,尽管提出来,朝廷会选出你满意的精干人手去辅助你。这个位置越早拿下来越好,更能有利于我们以后的大事。” “事不疑迟,只争朝夕啊!”秦风双眼微闭:“楚国与齐国这一场大战,必然大败,元气大损,对齐国的威胁,将会降到近几十年来的最低,接下来,齐国的战略重心很有可能转过来对付我们大明,我想,最少三年,最多五年,我们与齐国的冲突便会发生,我们要在这三到五年内,解决秦国的事情,然后再有余力与齐国瓣腕子,水师早一日成型,便能早一日成为我大明的助力。” 第九百零六章:热闹的宝清 白雪皑皑的宝清港现在是非同一般的热闹。 不过却是苦了长阳郡守马向南。 先是刚刚晋封为中央战区大将军的野狗甘炜莫名其妙的轻车简从,带了一个女人,仅仅十几个护卫便从越京城跑了过来,事先连一个通报都没有。进了宝清港便要找皇帝陛下。 马向南还没有搞清楚这是一个什么状况,后脚越京城便传来了皇后娘娘的谕旨,娘娘要带着小王子和小公主到宝清港来。 还没等他从惊诧之中醒过神儿来,朝廷又传来了命令,首辅权云也要过来视察长阳郡一应事务。 这一下子可就把马向南给忙了一个倒仰,只能将手的工作全都先丢下了,先准备着迎接皇后娘娘以及朝廷的诸位大佬。 直到数天过后,马向南老终于搞明白了状况。从驻守在长阳郡的鹰巢分部指挥使谢秋那里得到了一些模糊的信息。 野狗是因为他中意的女人却是前越兵部侍郎许杰流落在外头的女儿,因此受到皇后娘娘以及朝廷诸位大佬的反对而跑到宝清港来寻求陛下支持的。这事儿马向南一听就明白了,作为他这样的技术性官僚,当然明白野狗的这桩婚事,牵涉到了正阳郡的事务,可也不野狗说想娶就娶的,在马向南看来,只怕便是陛下也不会松这个口,正阳郡刚刚稳定下来,眼下局势一片大好,如果插进去这档子事,说不定又要生出一些风波来。当年在正阳郡,整过许氏的人,现在可有不少成了正阳郡的骨干力量,要是许杰的女儿成了野狗的夫人,这些人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至于皇后娘娘为什么来,马向南结合方方面面的情报,心里也算是有了一个模糊的认知。娘娘给出的理由太牵强,不过在马向南看来,陛下两口子心里有些别扭恐怕是真的,要不然陛下怎么在结束了对齐战事之后不回越京城,却巴巴地跑到了宝清港,然后又力排众议出了海了,倒像是在躲着什么似的。 至于原因,只怕与现在齐楚的战事脱不开关系,不过娘娘肯主动过来,便说明娘娘还是深明大义的。在马向南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娘娘首先是大明的皇后,然后才能说是楚国的公主,当然得以大明的利益为重。 至于权云他们过来,恐怕还是担心陛下与娘娘继续闹别扭,陛下长期不还朝在外晃荡,这叫什么事呢? 想明白了这些,马向南却又有些愤愤然了,陛下两口子闹别扭,却让长阳郡着忙,更可虑的是,自己现在在长阳郡搞的一些小动作,很可能让权云知道啊。诸如在秦国偷偷买人什么的,这种贩卖人口的行为,在首辅看来,只怕是不能容忍的。因为大明律法,严禁贩卖人口,哪怕卖得是秦国人,恐怕在首辅眼中,这也是开了一个不好的口子,指不定便会有些利益熏心的家伙,把大明国的一些人冒充秦人卖起来呢! 这事儿只能暂时停下来,等他们走了再说。但更让马向南担心的是,陛下这一次的收获啊!先前便已经讲明了,这一次出海的收获将会全部投入到宝清港,这就等于是投入到长阳郡,太平船厂扩建,会招收更多的工人,而围绕着太平船厂,更是会多出无数的以此求生活的人,可以想象,宝清的发展,将会更上一层楼,从而起到带动整个长阳郡发展的龙头作用。 可首辅一来,这事儿,只怕便要产生一些变数。自己盯着长阳,首辅却看着整个大明,倒不是说自己的眼光就比首辅差,但屁股决定脑袋,首辅的责任是要让全大明都利益均沾,自己是长阳郡守,好像没有这个义务。 一想到有可能到手的东西要给人分润出去,马向南没来由的就抓心抓肺的。 野狗来了,天天守在码头上,瞪着牛眼看着大海,他的那个女人倒是留在屋里,从来不出来,最初见野狗的时候,那女人也带着面巾子,也不知是什么花容月貌便让野狗如此死心塌地。 皇后娘娘来了,也只是见了马向南一面,然后便由乐公公陪着,今天去船厂慰问船工,明天又下乡去看看百姓,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由乐公公照拂着,马向南这边倒是只需提供必要的物资,倒也没有多少麻烦。 不过自从首辅权云来了之后,马向南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权云抵达的当天,便把马向南给喷了。当着众多人的面,一丝一毫的情面儿都没有给马向南留啊,唾沫星子都喷到了马向南的脸上。而原因,当然是因为他没有阻挡着陛下出海。 海上风浪无情,马向南自然不是不清楚,可那位爷的脾气一上来,谁能阻挡得住,别说是自己了,只怕便是权云在这里,照样挡不住。还真能耍泼撒赖抱着陛下大腿不放么? 这件事情,马向南是一肚子的委屈,没见连乐公公劝了几句都立时被陛下给赶回了越京城么?不过这件事真论起来,还是权云有道理的,所以被权云喷了也就喷了,马向南只能唾面自干。有些事儿,总是不能当着外人说的。 晚了些时候,皇后娘娘驾返,两人一齐拜见皇后娘娘的时候,马向南这才说了皇帝陛下出海的大概意思,第一是测试两艘战舰的性能,练一练兵。第二,自然就是去扫荡海盗,要发笔横财。 “海里不比陆上,陛下此行,可有把握?”虽然喷了马向南,但权云也知道,只不过是撒一撒气罢了,这事实总是改不过来。 “据周立将军讲,这时节,基本上不会有风暴,再者海盗们实力有限,在太平舰和长阳舰面前,根本就没有什么抵抗的余地,所以不会有危险。”马向南如实禀告。 “海盗们很有钱?”权云并不了解海上的情况。 “当然有情,首辅大人应当知道楚国泉州宁氏吧?”马向南问道。 泉州宁氏,大名鼎鼎,豪富之家,便是在富裕的楚国,那也是数得上的人家,权云当然知晓。 “宁氏便算得上是海盗。”马向南一句话让权云有些发蒙。眨巴了半晌眼睛才道:“你的意思是说,宁氏之所以如此富有,是因为他们是海盗。” 马向南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那陛下此去,收获能有几何?”权云接着追问。 看着权云那双发亮的眼睛,马向南不由心里有些发苦,这时候权云的眼神,足以与户部尚书苏开荣那见钱眼开的神情可比,不过他仍是面不改色心不跳:“那都是些小海盗,比不得宁氏,终归不过是几十万两银子的出息。” 权云是何许人也,自然不是马向南一句话可以打发的,几十万两银子,便能让陛下巴巴的出海去?抚须片刻,便向坐在哪里一直没有作声的皇后娘娘闵若兮拱手道:“娘娘,只怕臣要将户部尚书苏开荣也召过来了。” 两个国之重臣在哪里打机锋,闵若兮自然是看得明白,此刻权云开口,她只是笑了笑:“外朝之事,首辅拿主意即可。” 闵若兮这一开口,事情便算是定下来了,马向南顿时渭然长叹,苏开荣那只铁公鸡一来,再有权云撑腰,自己的如意算盘,多半便要打了水漂。 心中发苦,便不欲在这里再呆下去,借口要去处理事务,急匆匆的跑去找船厂主事余聪商量对策,余聪这个级别,还凑不到皇后跟前。在马向南的心中,船厂,宝清港,可是长阳郡第二阶段发展的重中之重,被权云这一搅合,说不定便要黄了。陛下出海之收获,放在长阳一郡,那是一笔巨款,但放之全大明,就是杯水车薪了。不管怎么说,都得想个法子,将大头儿留下来。 权云一看马向南那模样,便知这老东西说话打了埋伏,陛下此行收获,必然不止于此,这倒是令人兴奋的一件事情,现在国库里快要一清二白了,随着吴岭指挥下的武陵战区的军队,一步步的将益阳,武陵,桃园三郡收回来的同时,也是将一个乱摊子扔给了大明朝廷。 齐人是在撤退,但将能搜刮的全都搜刮走了,除了带不走的房子和人口,几乎没给明人留下什么,权云甚至怀疑如果不是陛下与齐国皇帝有约定,只怕齐人甚至会将人丁也一卷而空,房子一把火烧掉,留给大明一个一片大雪白茫茫真干净的地方。 可现在,也比那儿好不了多少。 留下了无数张嘴,吴岭每收复一地,便不得不将大批的军粮拿出来,以稳定民心,先将那些人的命保住再说,可即便这样,每日也有不少饿死的人,要不是吴岭主意正,极有才干,只怕那些地方便要闹将起来了。每日从沙阳,正阳,越京往这三地运粮运物资的车队是络驿不绝,国库快要被搬空了。 在越京城的时候,每天只要看到苏开荣那张脸,权云的脑袋瓜子就会生疼。 如果陛下此行颇有收获的话,倒是可以一解燃眉之急,不然这个年,铁定是过不好了。 第九百零七章: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崖顶积满了雪,厚厚的一层,下面的已经冻硬了,最上面的却是昨晚新降的,一脚踩下去,便没过了脚踝,数行脚印从远处一直印到崖边,两个女子正站在哪里,极目远望。 稍远处,乐公公与几名侍卫远远的站着,并不上前打扰。 站在崖边的,自然便是大明的皇后闵若兮与贴身大伴瑛姑。 因为每日皇后都要在这个崖顶来站一站,乐公公本来要使人将这里的积雪都铲掉的,却被闵若兮阻止了。想想也是,铲掉积雪是为安全着想,可皇后娘娘与瑛姑两个人却都是武道上的大高手,皇后九级上,瑛姑更是罕见宗师,这世上,能威胁到他们安全的,当真是没有几个。 皇后娘娘的心情不好,乐公公自然能察觉得到。这一次回京,他自然也是听说了野狗的事情,不过乐公公直觉的认为,娘娘并不是因为这个。至于真正的原因,乐公公即便知道一二,却也不愿去深想。 站在这里,能清楚地看到码头上的景物,那里也站着两个身影,一个壮实,一个削瘦。却是野狗与马向南。 野狗每天都来码头之上等着秦风回来,是因为自从权云到了宝清港之后,但凡有空闲,便要去与他聒噪,让他烦不胜烦。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到宝清港的重臣越来越多,来劝说野狗的人便也越来越多,野狗对他们的态度永远只有一个,只要这些人一进门,便径直闭上眼睛,不闻不味,任你舌灿莲花,我自巍然不动。 但每天有蚊子在你耳边嗡嗡嗡,心中也烦,最后干脆便一起床便跑到码头之上呆着,大庭广众之下,这些人终是不便来说这些事情。 马向南现在却是一个苦瓜皮,想着本来要到手的财物,只怕要化为流水了,就算能留下一些,恐怕也是一些残羹剩菜,他的大计,恐怕要受阻了。心下懊恼,便也天天来码头之上陪着野狗。 两个人各有各的心思,但都一样指望着皇帝回来之后,他们能抢在那些人头里说上话。 “娘娘,野狗的脑子里长得都是肌肉,一颗筋,您别为他着恼。”看着那个背影,瑛姑道:“陛下回来了,也不见得能同意他与那许姑娘的婚事,毕竟他是大将军了。” 闵若兮微微一笑:“我倒不着恼他,野狗与一般人不同,是陛下的腹心兄弟,比小猫他们更要亲近几分,要不然以他的那性子,怎么当得上中央战区的大将军?从私里说,他是陛下的兄弟,我是他的嫂子,也没有恼他的道理。该说的我都说了,最后总得陛下回来再做打算。不过我估摸着,陛下可能会同意。” 瑛姑却有着不同的看法:“娘娘,我看也不见得。陛下如今已不是当年了,做事总得先考虑大明的利益,这万里江山,千万子民,陛下都得念想着,怎么可能以一己之私而使正阳郡陷入混乱?” “混乱么?瑛姑你想多了,大明在战场之上连战连捷,威信已立,混乱是没有的,不过是私下里多些嘀咕,暗地里有些小动作罢了。想要解决,其实也不难。”闵若兮微微一笑。 瑛姑一愕:“娘娘,既然不难,那您为什么在越京城的时候,一口回绝了野狗,让他负气而走。您也不是不知道,他就是那个性子。” 闵若兮半晌没有做声,只是盯着茫茫的大海,岸上是白的,大海却是蓝的。 “野狗还是当初的那个性子,陛下已经变了,只是不知,他还有多少当年的性子?”她幽幽地道 瑛姑一惊,霍然转头看着瑛姑,心里陡然明白过来,娘娘如此做,竟是起心逼着野狗跑到宝清来向皇帝陛下求助,而娘娘,也正是想看看陛下如何处理这件事。 “娘娘!”瑛姑有些不安。“陛下是大明皇帝,您是大明皇后,你们可不要因为楚国的事情,生出嫌隙才是。” 闵若兮格格的笑了起来。 “瑛姑,你也觉得我会为楚国的事情生皇帝的气么?”她转过头,看着瑛姑。 “难道不是么?”瑛姑不解地看着闵若兮。 转过头,看着大海,闵若兮缓缓地道:“正如你所言,我是大明皇后,当大明国建立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两家相残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我二哥想要一统天,秦风又何尝不想一统天下,两个人到最后,总是只有一个人还能站着。对于这一点,我早就想清楚了” “既然如此,娘娘会何还生气?” “我不是因为这个而生气,而是生气他居然一溜烟的跑到宝清港来。”闵若兮哼了一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倒想知道,他要避我到什么时候?” 瑛姑一怔,看着闵若兮一闪而过的小儿女状,突然失笑起来。这一对夫妻当真与众不同,夫妻这么多年了,还喜欢这种莫名其妙的小游戏。 “要是陛下处理野狗这件事情不如您的意,那可怎么办?”瑛姑问道。 “那他就是一个真正的皇帝了。”闵若兮道。“于大明而言,这是一件幸事。” “要是如了您的意呢?”瑛姑接着问道。 “那他还是我以前的秦大哥!”闵若兮嫣然一笑,瑛姑眼中似乎骤然展开一朵雪地莲花,只觉得美艳不可方物。 “那这可就不见得是大明之幸了。”她轻笑道。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闵若兮淡淡地道:“我还是喜欢以前的那个秦大哥,作为皇帝,不能无权谋,但也不能绝情绝性绝义!”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黯然。 瑛姑亦是默然无语,很显然,闵若兮又想起了当年上京之事,她的二哥闵若兮不就是绝情绝性绝义么! “瑛姑,他回来了!”闵若兮突然道。瑛姑抬头,果然,远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几个小小的黑点,他们站得高,自然看得远,而且又俱是修为高深,眼力绝佳。 片刻之后,码头之上高高的望哨上,亦响起了悠长的号角之声,这是在示警,表示有船出现,但还不能判断敌我。 随着号角之声,码头之上顿时忙碌起来,数个呼息之间,望哨上再次响起了号角之声,这一次却是解除警报,提示来船是自己人。 码头之上立时爆发出欢呼之声,从宝清港出去的就只有太平舰和长阳舰,既然是自己的船队那当然就是陛下回来了。 得到禀报的权云等一干自越京城而来的朝廷重臣,终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陛下出海,于他们而言,的确是一件很有压力的事情,海上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谁又能保证一定没事呢?现在终于安全归来,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顿时落地。 奉召而来的户部尚书更是脚步轻快的第一个便向外头跑去。 “当真是见钱眼开啊,来了几天,一直蔫蔫的,一听船队回来,就惦念着陛下又弄回来多少银钱呢!”看着苏开荣的背影,权云打趣地道,屋子里顿时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六部重臣,除了吏部王厚懒得来,其它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的尚书都巴巴地赶了过来,原因无他,因为苏开荣突然被首辅召往宝清港,其它各部尚书们立即便意识到,一定是又有了大笔进项,否则让苏开荣去干什么,现在各部各衙都拉了大笔的亏空,眼见得有了进项,自然要赶过来,来得晚了,让别人瓜分殆尽,自己找谁哭去。 权云整了整衣冠,看着一个个喜形于色的尚书们,“诸位大人,随我去迎接陛下归来吧!” 码头之上,野狗的脸色激动起来,大步向前方走去,马向南也紧紧地跟了上来。 山崖之上,瑛姑看着愈来愈近的战舰,笑问闵若兮:“娘娘,您不去迎迎陛下吗?” 闵若兮一笑,指了指码头之上,“有那么多人了,咱们就不去凑这个趣儿了,便在这里看看就好!” 瑛姑一笑,不再多说。 大海之上,秦风扶栏而立,这一次出海,一来一回,可是近月余,出去之时不过刚过了立冬,回来之后,可已是腊月了。 这一次的收获可是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扫荡了那片海域的大大小小的海盗之后,收缴之丰,让秦风自己也瞠目结舌,拢总一片之后,竟然高达五百万两白银,这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可说是解了燃眉之急,有了这笔钱,至少能支撑到明天秋收去。而俘虏的海盗船也多达十五艘。可以说这一战之后,这一片海域的海盗已经不复存在了。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收获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收复了宁二公子。在秦风看来,宁二公子一人的价值,便远远超过了这些财物和战船的收获。 财物和战船都是眼前的,但宁二公子带来的将是长远的源源不断的利益,更重要的是,让秦风看到了在短期之内建立一支强大水师的希望。 “陛下,怎么这么多人啊?”霍光突然有些疑惑起来,“好像越京城的诸位大人们都来了呢!” 秦风此时也注意到了码头之上那些身着官服的大员们,也是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来,咋地都跑到这里来了!” 一句话刚刚说出来,突然心有所感,抬头看向那片山崖,那里一个曼妙的倩影也正在看着他。 兮儿!秦风脱口而出。 第九百零八章:满载而归 战舰缓缓靠上码头,带起的浪花飞溅而起,一根根锚绳抛下,被结结实实的系在码头上的石柱子之上,一个个水兵便欢快地叫着顺着锚绳小猴子一样攀爬而下。 出海一月有余,再次踏上陆地,所有的人都兴奋莫名。 宽大的跳板支上了船头,以权云为首的朝廷重臣们,沿着跳板走上了太平舰。 “参见陛下!”甲板之上,顷刻之间便跪满了黑压压的大臣。 秦风干咳了几声,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他的大臣们,从登县一溜烟儿地跑到宝清港,然后再跑到海上去,可不是原来计划中的事情,而是他突然的心血来潮,说到底,是那么一点点私心在作怪。只是一个口信带回了越京城,想来现在下面的这些大臣们心里是不爽的。 “嗯嗯,要各个击破,各个击破!”秦风脸上微笑着,心里却在想着怎么化解这个问题。 “各位大人,都起来吧,起来吧!”秦风笑咪咪地道。 权云站直身子,看着秦风。秦风咧了咧嘴,准备迎接对方的口水,其它人可以分化,眼前这位,却不是轻易忽悠得了的。 这位是典型的技术型官僚,有才,有能,也有自己的坚持,圆滑通融但又有自己的底线,随着他在首辅的位子上愈坐愈长,威严愈来愈重,这一次自己的肆意而行,只怕已经让他很是恼火了。 “陛下,臣有本奏!” 不出秦风所料,一看权云板着的那张木人脸,秦风便知道他要开喷了。反正就是那些一国之君,不应身处危地,一国之君身系亿万百姓,背负万里江山,要行有度,言有义等等等等。 “首辅啊,这一次朕出行,的确是仓促了一些,嗯嗯,这是朕的不是,朕在这里给各位大臣们陪不是了,绝无下次,下不为例!”秦风抢在权喷子开口之前,先笑呵呵的作起了自我检讨,双手抱拳,向着下头的诸人团团作揖。 权云顿时有些发蒙。 下头的大臣们哪个敢受这一拜,纷纷躬身垂首。 “首辅,朕此次出行,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回头再与你细说。”秦风飞快的俯身在其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权云脸色一黑,还能怎样,自己的话还没有出口,陛下便先作了检讨,难不成还要逼着陛下写出保证书来不成?这可不是作臣子的本份,不过以他看来,陛下今天空上检讨不尽不实,以后说不得,肯定还会有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 转头看着身后那些大臣们两眼亮晶晶的似乎饱含着热泪,权云知道今天啥也不必说了,陛下的这个态度已经堵住了他所有的说辞,再多说,那就是自己不识时务,别说陛下要恼,下头的那些大臣们也会对自己不满。 他可不想作一个权相。 野狗作为大将军,自然是排头的那几个,此时见权云哑口无言,他身子一动,便想上前,不想在他一边的小猫一伸手,将他紧紧地拉住。 “不许动!”小猫没有看他,但语气却很严利,坚定。 “为什么不能动?”野狗气乎乎地看着他。 “先公而后私!”小猫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野狗吐出一口浊气,不得不又缩了回来,的确,陛下出海月余,不知有多少国家大事要等着他拍板,自己那事,的确是个人的私事。得找个没人的机会去跟老大说,现在如果自己跳出来,在场的人的唾沫星子能把自己淹了。 “你也反对我?”他不满地看着小猫。 “我没有反对你!”小猫瞟了他一眼。 “你没有明确的支持我,就是沉默的反对我!”野狗冲着小猫竖起一根中指,“还是我兄弟呢!” 小猫叽的一笑,“看不出啊野狗,找了个麻烦的女人,居然还让你长了本事,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了。那我问你,是兄弟重要,还是女人重要?” 野狗张了张嘴,半晌才闷闷地道:“自然是兄弟重要一些。” “那不就得了。”小猫一笑,小样儿的,收拾你还不容易。“陛下是大哥,现在正是麻烦事儿缠身,娘娘与老大在闹别扭啊,你看不出啊,现在别拿你的事儿去烦陛下。” “闹别扭,没看出啊!”野狗诧异地道。 小猫翻了一个白眼给他,就你那肌肉脑袋,能看出来那才是怪了。 “陛下会给你一个答复的,但野狗,我警告你,只要陛下作出决择,不管是什么,你要是再甩脸子,我就敢抽你。”小猫小声道。 野狗哼了一声,却没有出声反驳。秦风,小猫,野狗,和尚的交情与众不同,像千面,巧手他们,却又隔了一层。小猫是第一个从敢死营走出去的大将,别看野狗那个时候很是愤怒,但对小猫的本事,他还是极佩服的。 小猫满意地看了一眼野狗。野狗能当上中央战区的大将军,不是因为他有多么杰出的才能,其实野狗当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是绰绰有余,但要坐镇一方,那可就不够看了,所有人都知道,野狗现在的脑袋里,只怕都长满了强壮的肌肉。他之所以能坐上这个位子,是因为他对皇帝的不二忠心。 更要现实一些的说,他离了皇帝,就活不了。 中央战区汇集了大明最精锐善战的部队,卫护着大明的核心区域,这个位置,要的不是多有才能,而是有足够的忠心。因为当真要整体出动这支部队的话,只怕皇帝多半也要御驾亲征,那个时候,野狗还是冲锋陷阵的猛将而已。 平素的管理,现在的大明军队,已经有了明确的章程条例,野狗只需照本宣科就可以了。 苏开荣现在自然是没有理会旁边两人的窍窍私语,等到权云与皇帝沟通完,他以一个与他年龄绝对不相符的速度窜了出来,冲到了秦风的面前,抬头看着秦风,满脸都是期待。 “陛下,此行,收获如何?” 看着他充满着希望的双眼,秦风呵呵一笑,“满载而归。” 苏开荣一张老脸立即便笑开了花。 “所得几何?”他是户部尚书,对数字极为敏感,陛下这样说,当然无法满足他,他得知晓具体的数额,才能盘算着如何让大明这个大家庭正常的运转起来,现在越京城中户部衙门里,每天都有各部的侍郎们蹲点守候,都快要将他逼疯了。 “自己去清点!”秦风指了指太平舰的舱室。 嗖的一声,苏开荣已经窜了出去。紧跑了几步,又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甲板之上跟着自己来的那些户部郎官,主事们,大声吼道:“都是死人啊,都跟我过来。” 十几个郎官主事们立即风一般的跟着他们的主官跑了过去,话说这段日子,他们也是受够了没钱的生活。 “陛下!”苏开荣满意了,马向南可就不满意了。苏开荣笑了,马向南却是哭丧着一张脸凑了上来,边上还跟着一个太平船厂的主事。余聪在这重臣云集的当口,本来是没有资格凑到跟前来的,但马向南为了加重一些自己的份量,提醒一下皇帝陛下,特地将他从后面的人群之中拎了出来跟在自己身边。 钱要是都到了户部苏开荣的手里,自己只怕就没份儿了,马向南可是知道,现在大明到处都需要用钱,像长阳,今年已经做到了自给自足,换个说法,就是他没有特别特别需要用钱的地方,像他的计划,那都是一些长远的发展的计划,在首辅和户部眼中,现在都是要往后排的。 看着马向南可怜兮兮的样子,秦风低笑着,凑到了他的耳边,“你想要多少?” “五十万两!”马向南也压低了声音。 “周立的一个心腹,驾驶着另一艘船,一天之后抵港。”秦风悄悄地道。 马向南顿时也如同苏开荣一般无二的笑开了花,就是嘛,陛下要建一支强大的水师,现在不管是首辅还是户部,肯定都是要反对的。以陛下的心思,怎么会不另做打算,不用说,那晚一天归来的战船之上,必然是装满了银子。 他心满意足地拉着余聪退到了一边。余聪造船是把好手,但现在却是有些懵逼,糊里糊涂的被马向南拖了过来,又稀里糊途的被拖到了一边。 打发了这向个摧债鬼,秦风的眼光落在小猫和野狗身上,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在两人的胸脯之上擂了一拳,便径自越过了两人,继续向前。野狗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来,且等等再说,找个没人的机会再跟老大诉苦。 秦风走到了船头,抬头看向山崖顶部那个曼妙的倩影,身子微晃,已是下了战舰,众人眼前一花之时,已是看到陛下正径自向山崖顶上奔去。众人都是笑了起来,陛下虽然是皇帝,可毕竟还是二十多岁的少年啊,少年夫妻,想来自是思念得紧的。 不过众人的注意力,马上便被太平舰舱房里苏开荣那肆意的欢笑声跟吸引住了。 什么能叫这只铁公鸡如此快活?当然是钱。 于是除了首辅权云之外,其它人一窝蜂的涌向舱房,去欣赏陛下这一次的收获。却是将首辅给晾到了一边。 权云哈哈一样,这些家伙,你们的要钱计划,最终还是要本大人审批的,去巴结苏开荣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他志得意满的迈着四方步,向着船下走去。他才懒得去数钱,因为用不了多长时间,苏开荣就会把帐本儿摊在他的面前。 第九百零九章:秀恩爱 秦风站在闵若兮的面前,看着对方亮晶晶的双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 活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家伙被抓了一个现行,想辩解却又无从说起,手足无措的模样。 闵若兮盯着秦风,看着有些局促的对方,眼前似乎闪现出很久很久以前的场景,那时候,他不也正是像这样贼兮兮的笑着么?只不过那时的他们,一个云英未嫁,一个青春未娶。正在彼此帮扶着逃命。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吗?”闵若兮突然开口道。 “啊,这个,这个……”秦风看着闵若兮,心里想你现在肯定最想做的就是飞身投入我温暖的怀抱中啊!不过想想自己这一次做的事情,就又感到这只怕是自己一厢情愿,看起来老婆压根就没有投身入怀的意思。 “我现在最想做得啊,就像是几年前在高湖那片混乱的战场上的时候,我对你做的事情!”闵若兮嘴角含着笑,轻轻地道。 高远呃了一声,当初在高湖战场,是他死而复生之后再一次出现在闵若兮的面前,也是他躲避闵若兮数年之后第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当时闵若兮对做的第一件事是,冲到他的面前,然后赏了他两记清脆的耳光。 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脸容。 “那是惩罚你一有什么想法,便溜之大吉的。”闵若兮缓缓地道:“难道你对我就从来没有信心吗?” 秦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突然之间明白过来,是啊,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自己对闵若兮总是想东想西,看起来自己是情深意重,事事都在替对方考虑,怕她受到伤害,怕她夹在中间为难,怕她难以选择,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这种行为,其实就是对闵若兮的一种不信任,这是另一种**裸的伤害。 但却是以爱的名义。 他脸色凝重起来,感觉脸色有些发烫,现在肯定是赤红的。秦风在心里想。 他很郑重的把头伸了过去,微偏,将自己的脸摊在闵若兮面前:“我的确是该打,兮儿,你应当重重的打。” 远处的林子里,乐公公嘶的长吸了一口气,似乎牙疼起来,一边的瑛姑瞥了他一眼。 “娘娘不会真打陛下吧?”乐公公声音古怪,在他看来,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情,瑛姑却是不以为然。“皇后娘娘又不是没有打过陛下。” 乐公公又嘶嘶的吸起凉气来。 “牙疼就一边儿去!”瑛姑没好气地道。 “瑛姑,我觉得我们不该在这里偷窥。”乐公公低声道,又挥手将几个侍卫赶得远远的。 “你不看就闭眼。”瑛姑笑呵呵地道:“这样的大戏,我觉是要看的。” 乐公公嘶嘶的吸着凉气,转过身去,自言自语地道:“为尊者讳,非视勿视。” 瑛姑懒得理她,兴致勃勃的睁着一双杏眼瞅着外头的两口子,她可不是乐公公。 背过身去的乐公公终究还是没有抵御住强大的好奇心,悄悄的将脖子扭了过来,不过以他现在的角度,脖子未免扭得太过了一些。 闵若兮当真抬起了手,向着秦风的脸上挥来。 瑛姑很兴奋,乐公公却很担心,不停的吸着凉气。 手掌落在秦风的脸上,没有想象中的清脆的啪的那一声,却变成了温柔的抚摸。 “晒黑了,瘦了,糙了!”手掌轻揉着秦风的大脸。 瑛姑嘿的一声,嘀咕道:“终究还是舍不得。”她很是悻悻的转身,看到乐公公的奇怪姿式,忍不住伸出手去将对方的头扭了回来。 “走了走了!没有热闹可看,两口子要秀恩爱了。” “这才好,这才好!”乐公公眉开言笑。 秦风两手伸出,将闵若兮拥到了怀中,抚着她乌黑的秀发,在她耳垂边低声道:“是我错了,以前是我的错,这一次,也是我的错。你我夫妻一体,我怎么能如此的不相信你呢,完完全全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嘛!” 倚在秦风宽阔温暖的怀抱之中,闵若兮半闭星眸,脸颊带霞。说起来这大半年中,夫妻二人,倒真是聚少离多,在一起的日子,只怕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了。 好半晌,闵若兮才猛然回味过来这是什么地方,含羞带臊地看一眼远方,那里人流如炽,只怕自己与秦风的亲热,已经不知落到了好多人的眼中。 轻轻地推开了秦风,嗔道:“身上好大一股海腥味。” 秦风大笑起来,牵了闵若兮的手,“在海上飘了一个多月,能没有海腥味嘛,不过这味道,应当比以前你我二人在落英山脉之中逃亡的时候要好得多吧,那时候我可记得,十天半月都没有水能洗一下,可那时的你,却说这味道是男人的味道,现在可就嫌弃了?” 想起当年逃亡最初之时,自己动弹不得,啥事儿都要眼前这个人帮着处理,即便是夫妻多年,闵若兮仍是不好意思起来。看着对方贼兮兮的目光,不由恼将起来,屈起大拇指,长长的指甲刺向秦风的掌心。 秦风大笑,手却握得更紧了。牵着闵若兮走到崖边,看着波涛起伏的大海,道:“这一次出海,还是很有收获的,外面的世界很大,可我们能活在这个世上的时间却是很有限,突然间便生出一种时不我待的感觉来。” “我还没有去过海上呢?很好玩吗?”闵若兮问道。 “刚开始出海训练的时候,霍光吐得昏天黑地,我比他要好一点,不过也难受之极。”秦风微笑道。“不过到了无边无际的海上,却是觉得天高地阔啊,兮儿,你可知道,在大海的另一头,应当也有一个很强大的国家,嗯,或者不止一个。他们的触角,离我们已经很近了。” 秦风想起何鹰嘴里所说的那支舰队,没来由的突然有些忧虑起来。 “那些番邦蛮夷,有所惧哉?”闵若兮不置可否。 “可不能这么说!”秦风摇摇头,“就我知道的情况,只怕远方的那个国家,力量是相当强大的,他们可以组织起一支上百艘战船的大舰队,而我们现在就做不到。” “你是想要发展一支水师?”闵若兮目光闪动:“只怕首辅不会答应。” “我的确是想拥有一支强大的水师,不说去征服别人,至少能守住家门。”秦风伸手揽了妻子,“我可不想到了我儿子这一辈儿,还得拼命去与外敌厮杀,能在我们这一辈儿便将事情都料理好,才是正经。” 闵若兮偏头看着他,“所以,你要加快统一天的脚步了吗?” “一统天下,说来容易,做来难呢!”秦风摇头道:“齐国,是一座大山,想要翻越他,是摆在我面前的一道难关。现在我要做的,是在三年之内,先拿下秦国。将秦国纳入我大明的疆域之内。” “三年之内,你征秦,齐伐楚,是吗?”闵若兮缓缓地道:“这便是你与齐帝达成的协议?” 秦风伸手将妻子揽到怀中,点了点头:“是的,这就是我与齐帝达成的协议,当然,他会给我下绊子,我也会给他找麻烦,总之,就看我们双方谁的脚步快一点。不过我认为我是占了大便宜的。秦国现在内乱四起,国内民不聊生,而且我已经深深地打进了锲子进去,只等机会成熟便会开始收割。但楚国却不同,你可可牢牢把持着楚国的绝对权利,齐帝想要拿下楚国,困难重重。” 闵若兮叹了一口气:“可是只怕这个冬天过后,二十万楚国东部边军,就要埋骨异国他乡了。东部边军倒下,楚国就等于敞开了大门,如何抵挡齐国大军!” “重压之下,方会爆出强大的力量。”秦风不置可否:“闵若英不是一个昏君,他只是急功近利而已,二十万东部边军倒下,楚国最富庶的地区,将会遭到齐人的要击,但楚国却会因此而紧密的团结起来反抗齐国的入侵,如果他能认清形式,策略得当,便能将齐军死死地拖住。当然,我也会给他有力的支援的。” “等到你腾出手来?”闵若兮道。 “是,等到我拿下了秦国,消化了秦国,我便会与楚国联手一起对付齐国。” “那时的楚国,只怕已经没有与大明平起平坐的资格了。”闵若兮有些苦涩地道。“这才是你要的最终的结果。” “是的,我会带着你重返上京的。”秦风点了点头。 “到了那个时候,你会杀了我二哥吗?”闵若兮低声问道。 秦风一笑:“闵若英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你以为,他会作为一个失败者站在我的面前吗?” 闵若兮点了点头:“是的,他虽然绝情绝义,但却一直是一个很骄傲的人。” “谨哥呢?” “谨哥儿是谁?” “我侄子,二哥的儿子!” “我连吴京都懒得杀,岂会为难一个稚童!”秦风笑道:“更何况,那是你的侄子。” 闵若兮不再言语。 秦风突然失笑道:“瞧我们两口子,现在八字都还还没有一撇呢,咱们就再说这些,要是让人听了去,必然说我痴心妄想。” “可我知道,只要你下了决心要做的事情,肯定是能做到的。”闵若兮轻轻地道:“我期待着重回上京的那一天,不是以楚国公主的身份,而是以一统天下的大明的皇后身份。” “当然。” 第九百一十章:夫妻夜话 屋外寒风呼啸,白雪茫茫,屋内却是温暖如春,红烛微摇,大被翻滚,无尽春色皆在其中。 不知过去多久,春色方敛,幔帐卷起,秦风斜靠床头,闵若兮则拥被依偎在他胸前。 “兮儿,咱们再给小文小武添个弟弟或者妹妹吧?” “再等几年吧,等小武满了十岁再说。” “那岂不是还要五年?其实你不用担心太多,有你这样的娘在教导着,又能有什么事儿呢?”秦风有些不忍心的轻轻扶着怀中佳人的背脊。因为闵氏家变,两个哥哥的自相残杀,让闵若兮心有余悸。有了小文小武之后,竟是不再想要孩子了。 对于这个时代多子方多福的民俗来说,闵若兮的想法其实是不正常的。特别是秦风身为一国之主,仅有一个儿子,在他的那些大臣们看来,这就很不正常了。秦风登基数年,不是没有人上书要求秦风纳妃,特别是礼部的那位老大人,更是对此事念念不忘,作为读书人的领袖,他可不怕闵若兮为难他。 只不过每一次上书,都如石沉大海,没个回音,那怕他在朝堂之上当众上奏,得到的回答,依然是再议两个字。 在这个娶妻纳妾如同吃饭喝水一般自然而然的朝代里,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的情深义重,倒在民间传为佳话,但在朝堂之上,却是议论纷纷。 少不得,闵若兮得了一个跋扈的名头。不过她可不在乎这一点。 其实这一年来,闵若兮在瑛姑的劝说之下,口气倒是愈来愈松动了。以前是一定不生,现在却是要等到小武年满十岁之后。 在闵若兮看来,自家两个哥哥就是因为年齿相距太近,长大之后,这才为人所乘,生了不该生的心思,最后兄弟阋墙,造成惨剧。等小武到了十岁之后再要第二个孩子,两人相差了十岁以上,等到老二长成,老大早已羽翼丰满,再加上自己的用心教导和预先准备,当能避免同样的事情发生。 从不愿想起到敢于去面对,其实闵若兮已经进步了不少。 “其实你用不着这么心重,有些事情,该忘记的就应当忘记。”秦风安慰道。 “刻骨铭心之痛,如何能忘?”闵若兮摇了摇头,突然直起身子看着秦风:“朝堂之上又议论着给你纳妃了。前段时间,秦国皇帝来使朝见,拜见我时,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要许一个公主给你,我没有接话。” 秦风笑了起来:“秦国皇帝到底有几个公主啊,前几年不是才给你二哥送去一个了吗?怎么这又惦记上我了?结为姻亲之国?嘿嘿,难道结为了姻亲之国,我就不谋算他了?” 闵若兮恼了起来,伸手在秦风的软肉之上用力扭了一下,痛得秦风龇牙咧嘴,嘶嘶呼痛,其实以他的修为,又哪里痛了,不过总得表现出来,方有闺房之趣嘛!闵若兮自然也是深知肚明的。 “不止是秦国啊,当你在数个战场之上大获全胜的时候,我在上京的母亲,也巴巴地给我送来了四个女子,个顶个儿的都是大美人,一个个知书达礼温文娴淑,可不是我这样的好舞枪弄棒的女人能比的,那身段妖娆的,手指一根根就像葱白似的。” 秦风嘎嘎的大笑起来,“真是难为你了,你这吃醋的样子,可真是装得不像。” “我不能吃醋吗?我可告诉你,我是真吃醋了。”闵若兮叹了一口气:“你是皇帝,终有一日,身边肯定不止我一个女人的。” “放心吧,兮儿,我向你保证,我身边,永远都只会有你一个女人。女人多了啊,就是麻烦!”秦风笑嘻嘻地道。 “原来你不是不想,而是怕麻烦么?”闵若兮伸手又扭,秦风便躲,一时之间,大床摇摇晃晃起来。 “打住,要是床塌了,明天就是一桩大笑话,我还要脸子呢!”一把扭住秦风,闵若兮道。 看着对方红艳艳的脸庞,秦风忍不住凑过去吧唧亲了一口,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呢! 两人并排躺在大床之上,扯被子盖了身子,闵若兮满头秀发披洒在秦风的胸膛之上。 “你娘将那几个女子送过来,是想要她们服侍你的吧?你可是她的心肝肉,身边除了个瑛姑,以前的丫头可都没带,老人家不放心,也是有的。”秦风道。 “那几个姐儿,可是服侍人的?”闵若兮哧哧的笑了起来,“个顶个的都是高门贵户中的大小姐。选了又选的送过来,那意思还不明显吗?岂是送给我的,明明就是送给你的。不过啊,母亲倒真是关心我来着。” “这又是怎么说?给女婿送女人,还是关心女儿啦?”秦风讶道。 “你可真是个乡巴佬,啥也不懂!”闵若兮戳着秦风的额头:“你现在威势日盛,大明也一天更比一天强,在母亲看来,你怎么可能只会有我一个女人呢?要是你有了别的女人,自然是要跟我争宠的,所以啊,她就先送几个过来,这叫帮我固宠,知道吗?这几个姐儿到了大明,无依无靠,除了我,没人能帮她们,便只能靠着我过活,就算你宠着她们,她们也离不得我。你要是纳了别的女人,在后宫之中,我有这好几个帮着,也吃不了亏去,只有我算计别人的,没有他们能算计我的。” 秦风啧啧有声,“还别说,这些东西,我这乡巴佬还真是不懂,所以我说还是算了吧?多麻烦啊!我只要你一个就好了。那几个姐儿,你给我岳母大人送回去吧!” “说什么呢,送都送来了,那么好的江南姑娘,怎么能送回去呢?”闵若兮笑道。“我啊,准备让他们就在大明嫁人罗!”闵若兮瓣着手指头:“既然都是高门贵户的大小姐,千里迢迢而来,我也不能亏了他们不是?像你的麾下,小猫啊,马猴啊,巧手啊,千面啊,不都是还打着光棍吗?” 秦风忍着笑,“别人也都还罢了,小猫你能说服他再娶?” “总是有法子的。”闵若兮道:“你这个当大哥的,也当劝劝他。红姑娘和他儿子都走了那么久了,也该缓过来了。” “这倒的确是的。”秦风点点头。“你想把这四个姐儿嫁给这几个,还存了别的心思吧?” 闵若兮笑了起来,“又让你看穿了,当然有别的心思啦,我跟你说过,这四个可都是大楚的高门贵户出身,家世都是不一般的,这样的人送来了,就是最好的桥梁,有一天,当大明要图谋楚国的时候,说不定她们便能派上用场。到了那时候,明强楚弱,这几个姐儿背后的家族有了这一条退路,说不得便容易招揽一些。” “你倒想得远,不过要是岳母大人知晓了你这个心思,只怕会恼!”秦风看着正全意全意为大明打算的媳妇,心里乐开了花。自己还真是小鸡肚肠了。 “楚国,终究是保不住啦!”闵若兮神色微黯,“我总不能让他灭在齐国手中。你是闵氏的半子,这江山,交给你,父亲泉下有灵,也不会怪我的。” 看着闵若兮的模样,秦风点了点头,岔开了话题:“野狗怎么跑到宝清来了,他的伤可还没有好利索!” “说起这个,也是一件麻烦事,野狗看上了服侍他的那个女人,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闵若兮道。 “那个女人真有问题?”秦风讶然道:“当时我看了,只觉得这个女人绝对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让鹰巢查一查,还真查出了问题?” 闵若兮苦笑:“许杰的女儿。” 许杰? 秦风把这个名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当初太平军席卷前越,前越军队,官员望风而降,只有这个许杰,是其中唯一一个一直在抵抗的家伙,当然,下场也很惨。 “许杰的女儿现在就跟着野狗在宝清,她的老娘还有两个弟弟,现在也被野狗接在大将军府,当然,鹰巢在外头守着,他们是跑不了的。这一家人牵涉到正阳郡的局势,野狗的身份又非同一般,这件事,我还真不敢拿主意。”闵若兮道。 秦风不以为然:“娶就娶了,又能怎样?许杰我都不在乎,还在乎他的女儿和两个儿子?他们翻不起浪花来。正阳郡的那些官儿要是不自在,那是他们的事,难不成野狗还会去为难他们不成?” “你是这样想,但别人不见得会这么想啊!” “等回程的时候,把这件事摊开了跟正阳郡的那几家说一说。”秦风道:“多大点儿事,我给他们吃个定心丸。” 顿了顿,又道:“野狗是我的兄弟,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女人,我总不能让他失望了去,而且他那个夯脑袋,真要不如他意,他倒不会和我闹,只怕就再也快活不起来了。一世人,两兄弟,怎么能亏了他。” 闵若兮哧哧地笑了起来,“你果然还是以前的那个秦风,没有让我失望。” “嗯?”秦风不解地看着他。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闵若兮轻吟道。 第九百一十一章:分赃 距离秦风与闵若兮下榻的屋子不远处,便是首辅权云在宝清港的居所,在安排诸位大臣的住所之时,亦是按照着官位来安排的,官位愈高,便距离皇帝陛下愈近,倒是与朝堂之上的站位差不多。 其实越京城中每三天举行一次的朝会,不过就是走一个过场而已,真正的大事,早已在秦风皇宫中的那个小书房之中作出了决定,而能够出入那个小书房的人,才是大明王朝真正的核心人物。 虽然已经三更时分,但首辅权云此时的住所,仍然灯火通明,外面的守卫亦是瞪大了眼睛,不敢有丝毫懈怠。没有人担心有谁会不开眼去刺杀皇帝皇后,除了皇帝皇后本身就是武道大高手之外,还有一个乐公公,也是一个奢拦人物,但现在这个屋子中,不会武功的大人物们却是一大堆,任谁一个出了事,都足以让大明震动。 敢死营的亲卫们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当然,对有些人也是例外的,就比如现在,两个人大模大样的走了过来,他们不但不会阻拦,还弯下腰去向来人行礼。 野狗是被瑛姑拧着耳朵走过来的。野狗不是不想反抗,但在瑛姑面前,他着实不够看,他也不能当真与瑛姑生死相搏。他本来是想去找他的皇帝老大诉诉自己的苦处,不想还没有走近,便被瑛姑拦着,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手便拧着了他的耳朵,横拖竖拉地往这边拖来。 “你这个不晓事的,脑袋里都长满了肉的家伙,陛下与娘娘好不容易相聚,你就想来煞风景,你那屁大点事,有什么值得要连夜去找陛下娘娘的。”瑛姑没好气地一边教训着野狗,一边拖着他往首辅权云这里走,得让人看着他,否则这个一根筋的家伙,不定还会跑去。 “对你是丁大点事儿,对我就是大事!”被拧着耳朵,野狗便只能歪着身子随着瑛姑走,他比瑛姑高半个头呢。听了瑛姑这话,他不满地反驳道。 “也就是陛下能容你,换个人,你试试看!”瑛姑决定懒得跟这个家伙废话。 一边的敢死营军官士兵们看着野狗这副狼狈模样,一个个想笑却又不敢笑,便只能借着行礼的便当,将腰尽量的弯得深一点,免得让野狗看到自己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要是自己笑得这么欢让大将军看见了,惦记上了,那以后还活不活啦? 大将军当然不会衔私报复,他只会明目张胆的欺负你。 权云的屋子里,各部的官员们正在进行一场分赃大会。 说是分赃,其实也并没有说错。因这现在他们讨论得,正是他们的皇帝陛下充任了一次海盗去抢来的,当然,也可以冠冕堂皇地说,陛下是在缉盗,是在安民,是在扫除世上一切魑魅魍魉等害人虫。只要这样一想,众人顿时觉得这钱来路光明,他们用得心安理得。 左右能在秦风的大明朝中出任官员的,都不是迂腐之辈,一个个都是权谋变通的很,做事只 看结果,至于过程嘛,嗯,这是陛下弄来的钱,与他们关系不大,这个功劳,自然要全都记在陛下身上的。 当然,这屋里不是没有方正之辈,比方说礼部尚书萧老大人。这位老爷子是大明读书人的领袖,大明灭了前越之后,这位萧老爷子起初是挂冠不干了的,以至于大明的礼部尚书空了很长时间没有人充任,实在是这位老爷子还活着,没有人敢来领这个职位。秦风三顾茅芦,给老头子详细讲了大明准备怎么样弘扬读书明礼的章程,又让人拖着老头子去沙阳,太平城等教育发展得很好的地方让他亲自见识见识这后,才让这位老爷子答应重新出山。 不是秦风当真有这么礼贤下士,不过没办法,在大明,只要收复了这位老爷子,也就等于前越的所有读书人会跪倒在他这位大明皇帝的面前。马上可以打天下,但治天下,还得读书人啊! 收复了这位老爷子,让所有读书人对大明不再心存排斥,但秦风也为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这位老爷子是啥都敢说啊! 比方在朝堂之上公开说陛下子息不昌,要求陛下纳妃这事儿,便让闵若兮在后宫气得冒烟儿。 这位老爷子自然也不是迂腐之辈,要不然,也不会偌大的年纪,也跟着苏开荣一路顶风冒雪地跑到了宝清。 目的何在?无外乎,钱! 大明六部与齐楚六部的排名大不相同。在齐楚,六部排名为吏,户,礼,兵,刑,工。这个排名,也就代表了各部在朝堂之中的地位。但在大明,可就不一样了。 仍然是吏部排第一位,吏部掌管天下官员,无论文武,没有吏部点头,就不成。户部执掌钱粮,是大明的大管家,排名第二也无异议,但第三位,可就不是礼部而是兵部了。 出现这个问题,自然是因为大明开国不久,四处征战,这江山,可就是军队打下来的,陛下更是出身军队,对军中士卒多有爱护,大明对于军中士卒的各项政策,从军饷到优抚,向来是让大明军队拼死奋战的重要原因。 除了这三个,排在第四位的仍然不是礼部,而是工部。众所周知,陛下重视工部,而工部下辖也对大明的四处扩张立下了汗马功劳。在大明,工匠只要立下大功,可都是要授官的,像余聪,现在已经升到了五品,在大明,可是连首辅权云都只是三品而已,一个匠人当到了五品,已经是足够骇人听闻了。诸如种种,使得工部从其他各国的排名最末,一跃而到了第四。 礼部不得不屈居第五。这当然是萧老头子不能容忍的,但作为识尽了沧桑的老者,他自然知道,抢是抢不过来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润物细无声的浸夺,而这种浸夺,自然便是要让秦风的那一套教育制度落到实处,只要天下的读书人越来越多,这礼部的重要性,可不就是越来越重要了么。 而要达到这一切,首要的自然是钱。 开办学馆要钱,请先生要钱,负担学生们的吃穿也要用钱。现在的大明很多地方,你不使这个招儿,父母都不愿意送孩儿来读书。七八岁的小子,在家里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劳力,至于女儿家家的读什么书啊!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想要诱骗这些娃娃们来读书,提供饭食便是一个很好的方法。要让那些父母觉得占了官府的便宜,自然就会将娃娃送来。 钱啊钱啊,让清高了一辈子的萧老爷子的头发又白了许多根。 至于刑部尚书唐忠,是前越朝时刑部的一位侍郎弃暗投明之后,升起来的。对于刑案之事相当熟练,当然,现在在大明还有很多地方都是军队行使着管理地方治安职责的情况之下,他的责权的确缩水了不少。说话份量也最小,排名最末,无可非议。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要来为刑部争取自己的一份利益,必竟现在大明越来越多的郡冶,已经军民分治了。刑部负担的责任愈来愈重,人手也越来越不够用,要扩充人手,要负担起全国治安的职责,自然也是要钱的。眼见着大明蒸蒸日上,中兴可期,即便是最没有野心的他,又何尝不想青史留名呢!等过个几十上百年,大明史上,开国功臣之中少不得要为他留下一个位置,他可不想在史书给自己的评价是庸碌无为四个字。史书如刀,那是要传承千古的。 当然,他也明白,自己是吃不上肥肉的,不过能咬上小小的一口,也能办许多事情了。所以,他也必须要来。 这里头,也只有吏部王厚王尚书可以笑傲群雄,不用理会这些东西。 当然,现在户部的苏开荣也是笑咪咪的甚是开怀。没钱的时候,他愁得没法子,有钱的时候,他可就是大老爷了。即便首辅大人同意了各部的请求,陛下也御批了,最后到了这里,他们仍然得看自己的脸色。 怎么用,那是首辅和陛下的事情,但怎么划拨,谁先谁后,谁先多拿一点,谁少拿一点拖着再说,可就是户部尚书的权利了。 所以他这个时候,便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打量着各部尚书大人们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的高声说着自己的诉求,指斥着对方的问题,努力让自己部衙能多分一点。而首辅权云脸上额头深深的皱纹足可以倒进去二两酒。 坐山观虎斗,这感觉很好啊!想起前一段时间这些人冲到户部指着自己的鼻头骂自己没用,派各部的侍郎们守在户部盯着自己的场景,苏开荣便很开心。 皇帝陛下是个能挣钱的。没钱他都能鼓捣出钱来,像现在,谁能想到陛下竟然出海当海盗去?苏开荣很开心,陛下能挣钱,自己这个尚书就当得容易。嗯,当然也不能指望着陛下老是去冒充海盗。话说抚远郡的那个金矿,开年之后,当想法扩大一些产量。往秦国的商队也得多派,要跟程维高商量,他们那里抽得税,户部得分成,不然自己就要给他小鞋穿。楚国眼见是不行了,回头往那边在想想办法。 苏开荣的心事转到了如何赚钱之上便沉浸其中,以至于大门被打开,瑛姑将野狗丢进来的动静,吓了他一大跳。 第九百一十二章:僧多粥少 众人齐齐转头,看着被瑛姑扔进门来的野狗,一时之间,热热闹闹的屋里鸦雀无声。 众人自然知道野狗跑到宝清来是干什么的,无非便是求着陛下给他作主。对于他这门亲事,这屋子里的人,大多是不赞成的。对于一个刚刚稳定下来的国家,任何不安定的因素,都为他们所深恶痛绝。 野狗自然是不在乎这些人带着谴责的目光的,一骨碌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回头狠狠地盯了瑛姑一眼,却发现瑛姑早已转身离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儿,这让他充满愤怒的眼神完全失去了目标。 转过头来,嘿嘿一笑,拖了一把椅子,径自走到角落里坐下。闭目养神去了。 小猫恨铁不成钢的瞅了他一眼,回过头来,敲了敲桌子,将大家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各位,反正我兵部的预算是一分也不能少的。今年一年,大军四处征战,几乎没有休息,战死战伤者的抚恤至今还没有完全到位,这会打击军队的士气。而给士兵们的赏银,必须要在年前发下去,他们都还指望着这笔钱过个好年呐。首辅,你可不想那些伤残士卒或者死亡英烈们流血又流泪吧?” 听着小猫带着威胁的话,权云眯起了眼睛:“章兵部,伤残死亡士卒的抚恤,老夫记得好像已经发放下去了,你今天又再提起,莫非你将这笔银子挪作了他用?至于赏银,肯定是会发的,但却不在急上,难不成朝廷还会赖帐不成?” 小猫老脸一红,干咳了一声:“也不瞒首辅,这笔银子中有三成的确用到了别处,陛下要组建一支新的骑兵营,这大家是知道的,战马,兵器,人手,这都需要银钱,陛下的命令很急,这支骑兵现在已经奔赴战场,可户部并没有急时将这笔钱拨付到位,兵部只能先挪用了一笔银子优先将这件事办了。以前朝廷实在是没有钱,兵部也就只能好言抚慰下面的兵将,但既然有了钱,自然得将这个差额补齐。我算了算,两百万两就差不多了。” 工部巧手一听可就乐了,“首辅啊,兵部的钱的确要优先给他们拨付。今年军队打了一年的仗,不但击败了秦国,还收复了益阳,武陵,桃园三郡,劳苦功高。” 小猫大喜,冲着巧手一拱手:“多谢兄弟仗义执言。” 巧手嘿嘿一笑,充着小猫伸出了手:“章兵部,既然如此,你欠着我们工部的兵器款子是不是该还给我们了。你不还钱,工部下头的兵工坊可是揭不开锅了,再这样拖下去,你们下一批的订单,可就不知什么时候能完成了,到时候别怪我啊。你们刚刚组建的那支骑兵营,已经将库存的马槊,环首刀这些都搬空了,现在可是没有一点剩余,还有,你们订的冲阵车,霹雳火,造价更高呢!” 小猫大怒:“巧手,你小子趁火打劫。” “怎么是趁火打劫呢?你没钱的时候,我可找你讨过债,跟你说的一样,我还不是跟着下头的人作揖鞠躬,请大家谅解呢。你那里士兵的饷银可是从来没有拖欠过,可我这里,拖欠工人的工钱可时间不短了,总得要让工人们吃得上饭,才有劲不是?首辅,我同意兵部的拨款要求,不过他们拨款的其中一部分要划入到我工部的帐上。” 小猫两眼冒火。 巧手却不理他,又笑嘻嘻地冲着权云道:“首辅啊,欠着我们工部的其它银钱我就不说了,但陛下一直很看重的铁路署的事情,必须要办了。现在民间的资本已经基本到位了,可朝廷的那一部分还没有到位,名不正则言不顺,陛下可是说了,这铁路,必须是由朝廷来控制股份的,只有朝廷的这一部分钱到位了,才能进一步的往下走,才能向民众募集资本。此事可是再拖不得了。这一笔一百万两银子,那是一分也不能少的,至于其它,您拨给兵部的两百万两,其中五十万两要划到兵部帐上,那是他们欠我们的。” 看着小猫涨得青紫的面孔,巧手得意的道:“这一次收入了五百万两银子,我工部只要五十万两,十分之一,不过分吧?” 礼部的萧老头儿眼见兵部和工部两位较上劲,不声不响的走过来,往权云身边一坐,一拱手:“首辅大人。” 对这位老爷子,权云还是极其尊重的。“萧尚书有什么要求呢?” “马上可以打天下,马上不能治天下啊!”萧尚书语重心长地道:“陛下可是一直非常重视读书人的培养的,礼部呢,其它的事情可以先放在一边慢慢来,不急,但一办学堂的事情,却是不能再拖了,大明立国已经两年余,但除了沙阳,太平,越京城等地,其它的地方严重滞后,抚远,中平,开平等地,再加上刚刚收复的益阳,武陵,桃园三地,基本上等于零,老朽所求不多,请首辅大人给我五十万两,不够的老头子舍下这张面皮去化缘,保证明春之时,这三地每县每乡,都能听到朗郎之读书声。” 权云自己就是苦读书出身,对于萧老头儿自然是优容有加,而且他也清楚,要让这些地方当真如萧老头所说的,每县每村都能听到读书声,五十万两可是远远不够的。萧老头这么说,自然是准备要去各地敲竹杠了,以他的身份,当真去各地敲竹杠的话,还是能弄来不少银子的。 “老尚书辛苦,这五十万两,一定很快拨到礼部的帐上。”权云肯定的点点头,文治武功,萧老头如果当真能让这些地方的学堂都办起来,那亦是为朝廷办好了一件大事。 刑部尚书唐忠一看萧老头一击得手,也走了过来,言简意赅:“首辅,年初之时,刑部的预算便还差了我们一半,唐某所求不多,将今年的预算给我们补齐即可,这都要过年了,刑部实在是揭不开锅了。” 权云只觉得脑袋瓜子生疼,萧老头要五十万两,唐忠所说的,的确该给他们补齐,此人拿着一年一半的预算,撑到现在算是很不容易了,也算是一个能吏,再拖下去,也实在不像话,但要是补齐的话,又是五十万两不在家了。 可是益阳,武陵,桃园三地新归,齐军临走之时缺德的一扫而空,安抚这三地是当务之急。否则这隆冬之时,救灾,抚恤不到位,是会出大问题的,派去接收这三地的官员,折子如同雪片一般的飞回来,要人,要钱。 要人还好说一点,京师大学堂里连刚入学一年的学生都派了出去,总也能支撑住,但钱,却着着实实的要了老命了。 正自头疼着,马南向走了过来,“首辅,陛下可是说了,这一次弄回来的钱,优先满足船厂,大家可不要忘了,这钱,是水师弄回来的,但我们现在却只有两条战舰,便只能在附近逛一逛,如果能有四艘五艘,咱们便敢再出去的远一点,就能弄回来更多的钱。这可是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鸡,万万不可饿着他了。” 小猫道:“这水师也是大明军队,应该是归兵部管辖吧,我建议,将水师所得这一部分,也划归到兵部,由兵部来统一分配。这跟长阳郡没有什么关系。” 马向南一听就蹦了起来:“章将军,你这是过河拆桥呢,水师前期你们兵部可是没有投入一分钱,都是长阳郡撑着,现在想来摘桃子,想也别想。陛下说了,要成立海事署,水师归海事署管。” 小猫冷笑:“水师也是军队,我不管那海事署是干什么的,只要是军队,就得归兵部统辖。” 马向南哼哼道:“那可不见得。” “总不会归你长阳郡管。”小猫也扬起头。 马向南心中明白,小猫说得再理,海事署也好,水师也好,就算太阳从西边蹦出来也不可能落到他长阳郡的头上,但他瞄着这点钱,可是为了太平船厂,太平船厂在宝清,宝清是他长阳郡的,只要太平船厂有了钱,宝清便有了钱,宝清有了钱,岂不就是长阳郡有了钱? 看着小猫,他冷笑一声,拂袖而去。走出房门之时,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在这里讨钱,只不过是他虚晃一枪而已,让这里所有人不疑有他。能讨到一点,那就是白捡回来的,至于船厂的钱嘛,早就有了着落。 出了屋子,一溜烟的只奔船厂,半途之上,周立已是迎了上来。 “到了么?” “马郡守,已经到了。”周立低声道:“最后的那条船已经直接停靠了船坞里,没有靠码头,对外头说得是这艘船损毁太严重,需要大修。” “陛下给船厂留了多少银子?” “五十万两!”周立竖起一个巴掌晃了晃。 “明年,咱们便能一次同时建造两艘大舰,到时候,你再出去多转一转。”马向南嘎嘎地笑着,得意非凡,只要陛下下定决心将海贸这事儿做起来,长阳郡便能迎来第二次大发展。还有一定不能将海事署给划到兵部去,否则,长阳郡就要喝汤了,让海事署成为一个独立的部门,而只要这个部门设在长阳就行了。 第九百一十三章:心想事成 小米粥就着馒头,是早餐的标准配置,没有什么让人称道的,透着奢侈的是几碟绿悠悠的小菜,隆冬时分,想吃上明显不是这个季节出产的小菜,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得上的了。 这是闵若兮从越京城过来的时候,从皇宫之中带出来的。为了在冬季里种植出这些鲜菜,宫中可是费尽了心思,出产极少。 秦风这几个月一直随军,然后又在海上漂了几个月,肉是吃腻了的,一大早看到这几样东西,当即胃口大开,一手捏着馒头,一手持筷子夹菜,猛吃几口,倒是噎着了,不得不低下脑袋去喝粥。看他狼吞虎咽的模样,闵若兮不由掩嘴轻笑起来。 这时候的秦风,又那里有半分皇帝的模样。不过话又说回来,在闵若兮的面前,秦风向来就没有半分皇帝的模样。 “陛下,野狗来了!”瑛姑走了进来,有些无可奈何地道。“昨个晚上就来了,被我拎走了,扔给了小猫去管,没想到这一大早,他又跑来了。” 一听瑛姑这话,闵若兮不由想起昨天晚上的疯狂,一下子脸红过耳。亏得瑛姑是个知情趣的,将那个夯货给拎走了,要是让他在外头喊上一嗓子,那得多败兴。 “这小子还真是锲而不舍,大姑,你让他进来吧!”秦风吃着馒头,含糊不清地道。 野狗耷拉着脑袋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卟涌一声直挺挺的就跪在了秦风的面前。秦风被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馒头掉在了桌子上,看着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野狗,没好气地道:“昨天晚上一夜没有睡啊?” “嗯!”野狗点头道:“开头来找老大,被大姑拎走了。” “滚起来。”伸脚踢了踢野狗,“早饭也不让人吃利索了,就你那点破事,算事儿吗?没吃早饭吧?” “是!”野狗老老实实地道。 “乐公,给野狗添副碗筷。”秦风高声叫道。 乐公公笑咪咪地给野狗添上碗筷,闵若兮不动声色地给野狗盛上了一碗粥,推到了他面前。 “多吃点小菜,平素在家不大容易吃上吧,这都是兮儿小心培植的,可没多少!”秦风拿筷子敲了敲几碟小菜,对野狗说。 “那倒不是,在越京时,娘娘经常差人给我送这些。” “哟,那比我还过得舒坦嘛!”秦风拿筷子敲着野狗的脑袋,“兮儿对你如此好,满越京城你是头一份儿吧,你在越京城居然还敢甩脸子给她,一言不合就往宝清跑啊!” 筷子敲在野狗头上咚咚作响,野狗也不躲,挺着脖子挨了十数下,直到秦风缩回了手,这才站起来,深深地给身边的闵若兮鞠了一躬:“嫂子,我错了。” 这一声嫂子,听得闵若兮本来满脸的冰霜都化去了,“你这个夯货,知道好歹就好。坐吧坐吧!” 看着野狗,秦风冷哼道:“听说你威风得紧,敢在御史台监察司手里抢人,真是了不得啊,你置国家法度于何地?不用说,御史台弹奏你的折子跟定又是一大堆了。” “他们是钰儿的老娘兄弟,又不是坏人。”野狗辩道。 听到野狗还敢狡辩,秦风气得又拿起筷子敲他的脑袋,“是不是坏人,有没有问题是你说得吗?我都不能随便说,必须要让事实说话,调查清楚了没问题就是没问题,没调查清楚之前,谁都不能违反法度。我问你,大明的法度你知道多少?说几条我听听!” 野狗顿时苦了脸:“那么厚厚的几本,老大,我又不识得多少字,反正我就听老大你的不就好了。” 秦风叹了一口气,搁下筷子:“野狗,你要老是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会惹大祸的,这次回去之后,就给我老老实实的背法典去,一年时间,背不下来,我抽你鞭子。” “老大,我扁担大的字识不得一萝筐呢!”野狗大惊。 秦风冷哼道:“那个许钰不是出身世家,书香门弟吗?让她教你去。” “她倒是识得字的,在家时,也经常看那些法典,还说大明的法典与前朝大不一样呢,咦,老大,你刚才说什么?”野狗猛然抬头,盯着秦风。 看着这个反射弧明显过长的家伙,秦风不由失笑起来。 “野狗,你不就是想娶那个许姑娘吗?娶就娶吧,有什么了不得的。”秦风不以为意地道。 “可他们都说,这会引起正阳郡的政局不稳定。”野狗低声道。 “那又怎样?如果真会出现这种问题,你就不娶这位姑娘了。”秦风反问道。 野狗立即低下头。 “这不就得了。”秦风笑道:“问题肯定是有的,但谁让你是我兄弟呢,这擦屁股的活儿,只能我去替你干了,回去的时候不是要路过正阳吗?我来解决这个问题。” “吃饭的时候,说些什么呢!”闵若兮没好气的将秦风手里的筷子夺过来,递给乐公公,又从乐公公手里接过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刚刚这筷子在野狗的头上少说也敲了数十下,闵若兮岂肯让这筷子再进秦风的嘴里。 野狗已是喜出望外的站了起来,向秦风深深的作了一个揖,稍一迟疑,又转过身来冲闵若兮深深的鞠了一躬:“多谢老大,多谢大嫂!” 说完这句话,一个转身,一溜烟儿的便跑了,只不过他腿有残疾,跑得虽然快,便身形却是一跛一跛的,在雪地之上留下一深一浅两道雪窝子。 不过满屋子的人却没有人笑话他。 “这个野狗啊,武功倒是越来越高了,我倒真是怀疑他,脑子里也净是肌肉了。”秦风笑道。 “陛下,他这样练你的这门功夫,每次由你给他化解真元,对他没有什么危害么?”闵若兮有些担心。 “这个,我也真是不知道,摸着石头过河,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出来有什么危害。”秦风摊摊手:“当时不是没办法吗?总不能让这条野狗当真讨饭去,他那个性子,不给他一条出路,他就是一根筋。” 说到这里,想起这一次许钰的事情,两人都是相视而笑。 “野狗如此修练,最后必然是外功登锋造极。”瑛姑道:“但能不能由外而内,可就不知道了,可就算不能由外而内,他练到最后,也必然是比美于宗师的存在。如果真有一日能突然桎锢,阳极阴生的话,那可就不得了啦!” “真有那一日,也不知他能不能转转性子,不再这样一根筋!”秦风笑道。 “陛下,奴才觉得,其实现在这样蛮好的,甘将军只认陛下一人,这是大明的福气呐,这样的人,武道修为越高,对大明就越好。”一边的乐公公道。 秦风微笑不语,以野狗为中央战区大将军,一手掌控大明最为精锐的部队,自然就是因为野狗只认他一人。 许钰闷闷不乐的坐在屋子里,被野狗拉着一路奔到宝清,她其实并不认为能改变什么,从野狗的嘴里,她知道满朝文武都不赞同自己与野狗的事情。而从这一点来看,大明的文臣武将们,对自己的父亲,其实是有着相当的成见的。 长叹一口气,推开窗户,看着外面戒备森严的警卫。特别是自己住的这幢房子外面,更是有御史台监察司的黑衣探子,知道他们是在监视自己。虽然想出去走一走,但这样的情况之下,实在没有必要去自找没趣。大明的皇帝昨天回来了,野狗也一夜没有回来,想必是去找皇帝了,可时间越长,许钰一颗心便越不乐观起来。 砰的一声,大门被推开,许钰猛然回首,便看见野狗正站在大门外,咧着一张大嘴,冲着自己傻笑着。 “甘大哥!”一颗心砰砰的跳了起来,轻轻地捂着胸口,许钰盯着对方。 “老大说,让你以后教我读书,要将大典法典都能背下来。”野狗嘿嘿的傻笑着。 听了这话,许钰身子晃了晃,瞬息之间,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下来。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野狗走了进来,抓住许钰的小手,乐道:“老大发了话,再也不会有人罗嗦了。老大还说,我惹的这一摊子事儿,他去给我擦屁股。” “陛下,非常人也!”许钰轻轻地道。 “我老大,当然不是一般人!”野狗得意地笑起来,对于许钰给秦风的评价,他与有荣焉。牵着许钰的手走到火盆边坐了下来,看着许钰的眼睛,道:“今年肯定是来不及了,明年,我要风风光光的将你娶进门来。” 许钰轻轻点头。“都由你作主就好。” 野狗咧嘴笑道:“咱们家,以后得你当家作主,我可管不好家。对了,我现在一年的俸禄有两千两银子,够我们一家子嚼用,在城外,还有一个庄子,有五百亩地,是我的禄田,也有些进项。这几年,其实我还偷偷攒了两万两银子,陛下可不知道。嘿嘿嘿。” 看着野狗的模样,许钰禁不住掩嘴轻笑起来,野狗堂堂的一个大将军,全部身家不过这一点,他居然还得意的很,不过这也许就是大明能轻而易举的击败前越的原因吧,前越时候,父亲不过一个兵部侍郎,整个许家可是有良田千倾,家资巨万。 第九百一十四章:解决问题的方法 看到许钰神色有异,野狗不由有些讪讪地道:“当然,我知道你以前家里有钱得很,看不上这点子家业。 跟着我,你可要受委屈了,我这个人,要财没财,有貌没貌,我知道外人都会受你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了呢!” 许钰伸出手去,堵住了野狗的嘴巴,“甘大哥,你说什么呢?其实是我拖累了你。过往之事,恍如云烟,还提它做什么。你不知道,当初家破人亡,正阳又有人落井下山,对我不怀好意,我们一大家子不得不逃离正阳,那时候又祸不单行,大弟重病,那一段时间是我最黑暗的时候,便是讨饭于我而言,也是经常去做的事情,要不是遇到了你,我们一大家子,只怕早就冻饿而死了。现在我只想找一个疼我爱我的人,也是上天怜我,才让我遇上了你。” 看到对面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野狗有些手足无措了:“你不恨我们吗?说起来,你家破人亡,与我们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各为其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又有什么好怨的。父亲是越国的兵部侍郎,有他的坚持,你是明国的大将军,有你的道路,许钰自幼便熟读史书,知道这是才正常不过的事情,再说我父亲也不是死在你们的手里,他是被背叛者杀死的。” 野狗身子微僵,“钰儿,老大不希望再提起这些往事,他说这件事的手尾,由他来解决。” “我懂的,其实害我父亲的人,也已经死了。”许钰轻轻地道:“被你们的吴岭大将军,杀得一个也不剩了。” 轻轻地依偎进野狗的怀里:“过去的事情,我都已经忘记了,以后啊,我就一心一意地跟着你,给你生好多好多的小狗。” 野狗僵直着身子,好半晌才伸出粗糙的大手,“野狗没爹没娘,以后你的娘就是我的娘,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等过了年,我就让大弟去京师大学堂读书,他们这点面子还是要给我的,读了京师大学堂,出来就能当官儿了。小弟弟先去小学堂读书,以后也去京师大学堂。” “谢谢甘大哥!” “你是我媳妇,有什么好谢的,他们不也是我的兄弟么!”野狗咧开嘴笑了起来。 就在野狗这边浓情蜜意,你侬我侬的时候,权云已经到了秦风的居所。与野狗一样,权云同样是顶着两个黑眼圈,他也是一夜未睡,不像野狗身体强壮,权云可是一个文人,说不上手无缚鸡之力,但也是文弱得很,一夜的吵闹,最终还是没有达成协议,到处都是要用钱的地方,纵然秦风又弄回来了几百万,但依然是捉襟见肘。 这一年,大明四处出击,虽然各个战场都是捷报高奏,但却也着实将本来就薄弱的国家财政给打垮了。 “陛下,武陵,益阳,桃园三地,只能先放一放了。”权云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苦恼地看着秦风道。“各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钱总是够花的。” “以这五百万两压库,能不能让太平银行再发行一批纸币?”秦风一边示意乐公公给权云上茶,一边问道。 权云拿手来摇:“不行,绝对不行,陛下,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了可是今年这一年,为了应付这场战争,我们已经是足足多发行了一倍多的纸钞,这五百万进来,勉强能平抑一下正在澎胀的物价,如果再发行纸币,物价必然再次通涨,到时候会出大问题的,一旦国家信用破产,纸钞就会沦为废纸,国家会乱的。这一点,户部,太平银行和臣下,都是有共识的。” “益阳,武陵,桃园原本就是故土,这一次好不容易回归,我们不能让他们失望啊,别的不说,怎么也要让他们平安地渡过这个冬天和明年的春荒吧!”秦风苦恼地道:“首辅,民心难聚易散啊。从三地报上来的折子看,百姓们还是很巴望着我们的,一旦让他们失望了,只怕再想聚起来,可就难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权云叹息道:“我们只能先稳定基本盘,才能顾上他们啊!” 秦风皱眉想了片刻:“看来只能从兵部想法子了。” “陛下,大明军队是国之本,如果让军队失望,臣担心会出问题啊!”权云道,“章兵部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首辅,你看这样行不行?益阳,武陵,桃园,这三郡受齐人荼毒,人烟稀少,多有无主之地,不如让各地郡守先行丈量这些土地,然后把这些土地作为将士们的赏赐给他们,鼓励将士们搬迁移民,一来可以补充这些地方的人丁,充实边地,特别是桃园,接下来就是与齐人接壤的地方。” “这,将士们会接受吗?” “无论是正阳,沙阳,还是中平,永平,都已经没有多余的土地了,这些郡治,地价正在飞涨,我们以地抵扣赏赐,想来将士们还是会乐意的,同时这些土地,我们允许自由买卖!”秦风道。 权云一惊:“陛下,一旦允许自由买卖,只怕土地兼并之风再起,尾大难掉啊!” “这三地现在地多人少,怕什么兼并。只需再出台一些政策。”秦风笑道:“一旦这些土地买卖之后便不允许抛荒,一旦抛荒,朝廷便有权收回。那些买地的人,便只能想法子去招揽人来种地,相反,还可以将这些地方的人口再充实一些,而且这个政策只适用于这三地。” “这倒是一个办法!”权云不由得兴奋起来,“回头我与章兵部去讨论这件事情。” “工部那边,是要拨付一些钱款。”秦风接着道:“不过朝廷可以放弃对铁路的控股。允许民营资本超过朝廷股份,无论如何,也要让铁路先动起来。朝廷虽然没有钱,但我们大明可也不乏有钱的富绅嘛!” “按陛下所说,这铁路以后必然是国家重器,让民间资本控制,岂不是留下隐患?”权云皱眉,“如果到时候强行收回,又有损国家信誉。” “首辅有何可担心的,这一条铁路,不过是沙阳郡内的铁路而已。作为一个试点,如何一切顺利,才会在各地铺开,到时候我想我们也已经缓过劲来了,大明何其大也同,这一段铁路由民间资本控制又有何妨,到时候,他们只是整个铁路网络之中的一小段,铁路署到时候有的是办法掌握主动权。” “陛下的意思是说,在铁路署下再分辖不同的部门!”权云眼睛一亮。 “不错,沙阳如果搞得好,咱们就设立沙阳铁路司,然后其它郡再设立自己的铁路司,由铁路署统一管理。首辅放心,一郡之地,翻不了天的。”秦风笑道。 “陛下果然高明!”权云不由竖起了大拇指。脑子里不由想起了秦风分拆商业署,现在的商业署下面分设了无数的商业行会,商业署管理,指导,但对于各商业行会的约束力,却已经远远不如从前了。 “如此一来,这五百万两银子,倒是可以做不少的事情。”权云微笑道,“陛下,昨日马向南提到了海事署,这是怎么一回事?陛下又要新设一个部门吗?这个海事署准备负责那些事务?水师也归他们管辖吗?” 秦风轻咳了一声,摇了摇头:“首辅,我的确准备成立海事署,但现阶段,却不会公开成立,也不会将其划归到任何一个部门之下。” “陛下是准备亲自管理这个海事署?”权云问道。 “不错!”秦风道:“海事署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所做的事情并不适合公之与众,无论是海贸也好,还是水师的建设也好,我并不想他为人所知,为此,我已经海外选了一处不错的地方,兴建一个新的军港,将那里作为海事署的驻衙之所。” “还当海盗?”权云不由有些不快。 “首辅不觉得这是一个来快钱的门路吗?”秦风大笑,不过看到权云的脸色不豫,他接着道:“首辅,当海盗不过是副业,最主要的,是我不想楚国,齐国知道,我大明会在接下来的几年内拥有一支强大的水师。所以不得不托海盗之名。” “这得要多少钱?”权云不由苦笑。 “不,海事署不会向朝廷要一分钱,所有的费用,将由海事署自行筹措。”秦风摇头道:“首辅可知,我属意的第一任海事署署长是谁?” “正想请教陛下。” “宁则远。”秦风笑道。“楚国泉州宁氏二公子,宁则远。” “泉州宁氏?”权云一震,“陛下什么时候收伏了这样的人物?” “这一次出海的意外之喜。”秦风得意地道:“宁则远已经决定投靠我们大明,所以我们将全力支持他夺取宁氏族长之位。有了这位,宁氏在海外的销售网络,以及宁氏船厂,无数熟练的水手,都将归我大明所有。不出三年,我大明便将拥有一支傲视齐楚的水师,到时候齐楚千里海岸,对我大明来说,便是不设防的所在。” 第九百一十五章:地位 权云现在是焦头乱额,一年来,大明连接打了数场大仗,将两年来的积蓄可谓是打得精光,虽然从秦国,蛮人那里得到了一些补偿,现在又从海上弄到了不少的银钱,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这点钱,也只是能缓解一下燃眉之急。 小户人家,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得花钱。何况对于一个庞大的国家。手头一时拮据,还可以扛一扛,顶一顶,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但手里头没有余钱,终究是心里发慌。 一想到明年开春以后,朝廷必须面对的春荒,他心里就一阵阵的发毛。特别是新附的益阳,武陵,桃园三郡,可谓是一穷二白,一无所有。便是开平郡,在陈志华督政之后,那里在战争结束之后,立即组织军民进行抢耕抢种,力图减少损失,但也只能是聊胜于无,开春之后,铁定也是要朝廷救济的。 到处都要用钱,手头却是一清二白,身为首辅,他自然是夜不能寐。老百姓只要有口饭吃,有遮风挡雨的处所,其忍耐程度便超乎想象,但如果连这样的最基本的条件都不能满足,那可就会出乱子。 暴乱,流窜为寇等等,各种各样的幺蛾子都会接锺而至。权云当个基层的亲民官,知道饥饿,是可以让一个人完全改头换面的。平素一个文质彬彬的人,在饥饿的逼迫之下,说不定就会铤而走险。 知道陛下要开海贸,他当然明白海贸的巨大利润,问题是想要赚到这笔钱,前期的投入也是非常巨大的。所以这个当口,他是不赞成陛下又开一摊子事的。 不过现在设立海事署,不要朝廷拿一分钱,他就无所谓了。如果能不花朝廷一分钱,还能把事情办起来,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这个机构的设立与以后的发展,还是要从陛下那里讨个准话,免得以后惹出麻烦来。 “陛下,新设海事署,臣是没有意见的。根据现在的情况,陛下要亲领,臣也没有意见。”权云字斟句酌地道:“但以后呢?海事署究竟归属到那个部分管?毕竟根据陛下所说,海事署这个摊子可不小啊,还涉及到军队的问题。” “首辅,这个问题,我也一直想与你深入地谈一谈,不过今年这一年,你也知道,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没完没了,好在的时现在终于稳定了下来,这些事情也可以理一理了,我有些想法,首辅听了之后,先想一想,问一问,集思广益,然后再订一个章程出来。”秦风道:“不光是海事署的事情,还有铁路署的问题。” “铁路署不是已经开始运转了吗?”权云道。 “的确已经开始运转了,但现在还只是小打小闹,属于实验阶段,真的要铺开,那事情可就多了。”秦风道。“首辅,我的意思是,铁路署和海事署我是准备成立两个单独衙门,不归六部管辖,而是直接由朝廷政事堂来管理。” “把他们升格到与六部平齐的部门?”权云有些瞠目结舌,觉得这未免有些不可思议了。 “我们先来说铁路署。”秦风没有理会权云的震惊,而是自顾自地说道:“现在不过是从丰县到沙阳郡这一段一百多里的路程的一条铁路,属于实验阶段,但我内心深处,觉得成功是必然的。铁路一段建成,不但可以成为我大明的军国重器,蛮会涉及到民事民生的方方面面,首辅,你等着看吧,铁路一旦投入使用,将会极大地改变我大明现的整体布局,缩短各地之间的距离,各地的交流,融合将会大幅度的提高。等第一条铁路实验成功之后,我就打算修建一条从越京城到昭关的铁路,从越京城到昭关,以前如果要走一趟,马车的话,要一个月时间,即便是快马奔驰,也要十余天,而大军开拔,一个月的时间能从越京城抵达昭关,那就算是效率奇高了。而铁路一旦修成,速度不会比奔马慢,但更重要的是,他能在十天之内,将我们需要投入的军队,粮草,后勤,统统运送到昭关去。首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权云微微点头,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不素朝廷只需要在昭关驻守少量的军队,一旦有事,便能迅速投入军事力量,而齐国没有这样的运输能力,便只能长期在边境驻扎大量部队,这个消耗,可是不小的。 “铁路可不仅仅是一条路,一旦修成,每隔一段距离,便要新建车站,建立养挽马的马场等一系列辅助设施,铁路不但需要专人养护,更需要人专门来保护。”秦风停顿了一下道:“铁路虽然有很多的优点,但他也有他的弱点,那就是建设极难,破坏起来就很容易,不说别的,如果让心怀叵测之人有什么想法的话,他只需要一些简单的工具,便能让偌大的铁路的运营停顿下来。” “破坏铁轨!”权云立时便想到了问题的所在。 “不错,破坏铁轨。”秦风点了点头:“要防着这一点,便需要有人对铁路进行保护。” “岂不是说,又要新建一支专门保护铁路的军队!”权云的眉头立时皱了起来。 “说不上是军队,算是一个准军事组织吧!”秦风沉吟道。 “陛下,即便是一支准军事组织,这个花销,也是不小的。”一提到钱,权云便是一肚子的苦水。 “这笔钱,不由朝廷拿出来,而是由铁路自营自支。”秦风挥了挥手:“建立这样一个准军事组织也有一个好处,一来是从军队退役下来的军官,士兵,有了一个新的去处,二来,也可以加强我大明国的预备役组织。” “那这个准军事组织划归兵部么?”涉及到权力的分配,权云总是小心翼翼的。 “不,由铁路署主管。”秦风道:“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将铁路署划归由朝廷政事堂直辖的原因。” “臣明白了。”权云点点头:“海事署也差不多是同样管理吗?” “海事署又有所不同。海事署专门负责对海外的贸易,这里头有着极大的经济价值,首辅,一旦海事署正式展开活动,必将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利润,而且,也不仅仅是经济上的价值。”秦风从案桌上抽出一张海图,在权云面前铺展开来,指点头上面的一些地方,道:“这些地方,都是一些不大的岛国,城邦,只要我们的力量足够,便足以将他们纳入我大明的管辖之下。” 权云一惊:“陛下,我问过周立,这些地立论单个的实力话,都算不了什么,但联合起来,却是一股极强的力量。周立不是说过,数年之前,这些地方的力量曾经联合起来,击败了来自远方的一支多达百余战船的舰队吗?” “我说的是将来,而不是现在。”秦风一笑,“而且征服一个地方,不见得非要用武力,武力只是其中的一个辅助手段,来自远方的那个未知的敌人,想要强力征服,自然会引起反弹,而我们,能采取的手段可就多了去了。” “羁索?”权云马上想起了前大唐时期,唐帝国对于海外的番邦的政策。 “差不多,将他们绑上我们的战车,会对我们一统天下有极大的好处。而且我们还可以以此为跳板,远眺一下那个远方的敌人。从现在模糊得到的一些情报来看,远方的那个敌人,实力非常强大。” “所以我们需要一支强大的水师。在初始阶段,水师将由海事署统一指挥,毕竟初始积累阶段,很多事情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而一旦形成规模,水师必然要划归到兵部去管辖。海事署将只负责对外的贸易等。” “陛下,既然如此,海事署可就是游离于朝廷之外的一股强大力量了。有钱,有军队,必须要有所限制,臣以为,水师,必须要牢牢地控制在我们的自己手里,而情报网络也要迅速在海外铺开,不能仅仅靠宁氏,我们不能太过于依靠他们。”权云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将麾下八百亲兵全数送入到了水师之中,周立也是可以信任的。海外我们现在是两眼一摸黑,只能先依靠着宁氏在海外的力量,慢慢地渗透,并将其彻底掌握在朝廷手中。郭九龄会办好这件事情的。”秦风微笑道。 “陛下深谋远虑,臣下叹服。”权云满意地道,不得不说,将铁路署和海事署直接拔高到与六部平级,其实是扩充了政事堂的力量,当然,也就是他这个首辅的力量,有了这两个能创造大量财富的部门,他可以腾挪的空间那可就大了。 虽然现在还只看得见投入,看不见产出,但权云对于秦风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只看秦风信心满满的样子,他便也心中停当。 毕竟,他的皇帝陛下还从来没有失败过。 “陛下,您出外良久,该回越京城了,陛下久不在京城,并不是一件好事。”大事说完,权云开始劝说秦风。天子坐镇京城,这本是题中应有之意。 “我知道了,接下来你们先回京城,我与兮儿再在这里呆几天,然后回来,放心吧首辅,我们是一定会回越京城过新年的。”秦风大笑道。 第九百一十六章:度假 原本金黄色的沙滩,如今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翠绿的山岗亦是银装素裹,唯有天是蓝的,海是蓝的。 远远看去,视线的尽头,海天相接。今儿个天气极好,竟是没有一丝儿的风,海湾里碧绿的海水犹如一面镜子,将穿着银装的山岗,天上飘浮的云朵尽数倒映在水中,竟是分不清是海中有山,抑或是海在天上。 秦风牵着闵若兮的手,坐在海边的一块礁石之上。虽然是寒冬腊月,但对于这一对夫妻来说,寒冷显然不是什么问题。闵若兮甚至兴奋的脱去了鞋袜,白生生的脚丫子垂下礁石,一下一下的晃荡着,撩起海水,溅起一串串晶莹的水珠,犹如大珠小珠落水盘,纷纷扬扬的洒落在平滑如镜的水面之上,荡起一层层涟漪。 聚集在宝清的各部院大臣们,已经纷纷离开了宝清,热闹了好些日子的宝清,一下子便冷清了下来。当然,这种冷清是对于秦风而言,有资格在他面前来聒噪的人,没剩下什么人了。便是马向南,找借口留了两天,然后从余聪那里明义上借,实则上是抢的弄了十万两银子之后,也一路跑回了长阳郡城。 皇帝虽然还在这里,但长阳郡还有一大摊子事在等着他处理,长阳郡比不得外头的那些富饶的郡治,穷人比比皆是,这大雪天的,只怕又有不少地方遭灾,再者那些偷偷贩进来的人口,他也要迅速去安置下来。 这些人是被大明的一些商人当牲口一般的买进来的,但只要进了他长阳郡,那就是他治下的子民,更何况其中的很多匠人,更是长阳郡以后的宝贝,他当然得将这些人好好的安置下来,让人过个好年。得让这些初来乍到的家伙们感受到大明的温暖,以最快的速度融合进大明,对大明产生归属感。 马向南认为这是最重要的。至于皇帝,摆明了是想趁着这个机会,与皇后娘娘在这里逍遥几天,他自然不会巴巴地陪在跟前,最重要的是,就算他想留在这里,多半也会遭到这对夫妇白眼相对的,人家要过二人世界,自己一个老头子扎在他们面前算什么? 秦风的确故意留在这里的,他要好好的陪陪闵若兮。 说起来他是极其惭愧的,当初在昭狱之中成婚,然后一别便是多年,再次见面的时候,儿子女儿都有二岁多了。再后来,两人虽然重聚,但秦风不是征战在外,便是忙于处理国事,真正放下一切心思好好的陪陪闵若兮的日子,竟然是屈指可数。 这一次,他决定要好好地弥补这个遗憾。 放下图谋天下的野心,抛开勾心斗角的算计,不理会堆集如山的政事,秦风就像一个普通人家的丈夫一样,决意要好好的弥补自己的妻子。 秦风的这个决定,让闵若兮当真很是开心,白生生的小脚丫晃动着,撩起海水,将水珠泼向秦风,笑吟吟地看着丈夫像一个大孩子一样,趴在大礁石之上竭力伸长手臂,将礁石下的冰凌瓣下来,一手一根,得意地向她炫耀。 从秦风手中抢过一根,对着天上的太阳,冰凌里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让她双眼发亮。伸出脚丫子,从礁石下又勾起了一根根的冰凌,将它们挨着一个个的摆在一起,趴在礁石之上,欣赏着色彩斑澜的光晕。 看着闵若兮趴在大石礁之上,满头的乌发披散,一双白生生的脚丫子交叠着,秦风忍不住伸出手去捉住了脚碗子,用一根手指在脚心里划着圆圈圈。 闵若兮忍不住大笑起来,翻过身子挣脱开来,顺手瓣下一些冰屑,抖手扔进了秦风的脖颈之中,看着秦风缩头缩脑的模样,她举起双手在嘴边哈了一口气,作势便要去哈秦风的胳肢窝。 两人开心的打闹着,直到闵若兮的双手终于被秦风给擒住动弹不得,她才老老实实的将头倚在秦风的胸前,微微喘着气,脸上却是说不出的喜悦满足。 这,才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呀!只可惜,这样的日子,终归是有限的, “兮儿,以后我们每年都要抽出一些时间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似乎知道闵若兮现在心里正在想些什么,秦风在闵若兮的耳边低声道:“我们去看大海,去探险森林,去爬高山,嗯,以后还可以去瞧瞧大漠呀什么的。” 闵若兮笑着仰起头,抬手摩挲着秦风下巴上那刚刚冒出头来的硬硬的小胡茬,“那敢情好,咱们还可以去茶园采茶,桑园摘椹,秧田插苗,或者可以去蓝天白云青草地之上放羊,又或者划着木排顺流而下,呀,那是多么惬意的生活啊!” “如你所愿,以后咱们每年,至少要有一个月属于自己的时间,去过咱们自己的生活。”秦风挥舞着拳头,快活地道:“就按你刚刚说的,每一年咱们去做一样。” 看着秦风认真的模样,闵若兮格格的笑了起来:“好啦好啦,我的皇帝陛下,咱们也就是在这说说而已,你还能当真呀?皇帝啊,就是这天下最忙碌的一个人,如果你不想当一个昏君的话。小的时候,我想让父皇陪我去园子里捉蝴蝶,他都没有时间呢!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父皇休息过一天,哪怕是大过年的,总也还得接见大臣。” “我可不要过这样的生活。”秦风若有所思地道:“当然,我也不想当一个昏君,其实,皇帝不用过得那样辛苦,兮儿,你看这一年来,我一直在外带兵打仗,政事全部都交给政事堂,交给首辅和各部尚书们打理,还不是一样的风调雨顺么?人啊,可不能把什么都攥在自己手中,那样,自己累得慌,事情也不见得就比别人做得好了。” “你居然有这种想法?”闵若兮奇怪地道。 “为什么不能有这种想法?”秦风反问:“把事情交给正确的人去做,术业有专攻,每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比方说苏灿,那在玩钱方面,就比我不知要高明多少,有时候他给我汇报的时候,我都听得糊里糊涂,但看着他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还得要装作听懂了的模样。” 看着秦风的模样,闵若兮不由大笑起来。 “再比如水师,海事署。”秦风却没有笑,而是很认真地道:“指挥陆师,我游刃有余,但打起水仗,我除了仗着自己的修为去当一个打手外,啥也不懂,什么水流,风向什么的,一概不懂。而海贸,我懂么?当然也不懂,我只懂抡着大刀去抢,这当然是不行的。” “所以呢?” “所以我不必要事事都掌控在手中,我只需要懂得,怎么把正确的人放在正确的地方,并且知道怎么样让他们不犯错就好了。”秦风笑道。 “想当甩手掌柜?”闵若兮笑道。 “我管着掌柜就好了。我是东翁,管好掌柜,然后等着年底盘帐,然后拿大头。”秦风大笑着。 “你把治国当成做生意,当也有趣。”闵若兮道:“不过你真这样做的话,也许我们每年还真能找出很多时间来去上面所说的那些事情,秦风,当真会有机会去做这些吗?” “现在当然不行。”秦风有些遗憾地道:“怎么也得把这天下都打下来再说,等到天下一统,尽归大明之后,我就可以心无旁骛的去陪你走遍天下啦!” 闵若兮定定地瞧着秦风半晌,突然伸出手来,勾起小拇指,秦风也是伸出了小拇指,两根小拇指勾在一起,大拇指头相对。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异口同声地说出这一句,两人相视而笑。 身后传来孩子的欢笑之声。两人扭过头来,便看到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娃娃在雪地之上开心地跑着,不时便会摔上一跤,在雪地之上打几个滚,却又马上爬起来,手舞足蹈。而在这个开心的小娃娃身后,却是瑛姑,手里牵着另一个粉装玉裹的小姑娘,站在瑛姑身边的乐公公,每每看到前面的小娃娃甩上一跤,都会紧张地上身前倾,似乎随时都想跑过去,不过在瑛姑的冷眼之下,却又只能苦笑着束手而立。 “男娃娃就是性子野一些!”秦风失笑道:“不过也能理解,成天关在皇宫里,那有这里天高海阔,别看越京城的雪也很大,但宫里,却是打扫得干干净净,这样的野趣,却不是随时都能享受的。” “小武性子野,还不是你惯的。都娇惯得无法无天了,一点也没有皇子的自觉。看小文,就好得多。”闵若兮嗔怪地道。 “我可不想我的儿子,成为温室里的花朵,该摔的跤,那就要摔。”秦风微笑道:“有些东西是要从小培养的。” “反正你说得都有理。”闵若兮有些无可奈何:“不过两个孩子都五岁多了,不能再散养,必须得启蒙了,你以前说要把他们送出去与其它孩子一起上小学,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第九百一十七章:教育问题 “送到外面读书有什么不好的?”秦风摊了摊手:“小武以后注定是要坐我的位子的,只有让他从小接触到最底层的那些事情,让他体会到民间疾苦,看到人间不平,将来才会有一个清醒的脑子。 一直把他摁在宫中,倒是保护好了,可对外面一无所知,闭门造车,安能教出一个贤明的君主出来?” 闵若兮笑道:“谁说不去外面读书就不能知民间疾苦了?我已经想好了办法。” “你想出了什么歪点子?”秦风有些不满。 “我跟瑛姑商量过了,而且也就此事与首辅商议过,首辅也不同意将小武丢到外面的学堂去上学。”闵若兮得意地道。 “我教我的儿子,这是我的家事,权云有什么资格插手我的家事?”秦风恼火地道。 闵若兮格格的笑了起来:“这话,陛下别跟我说,尽管自己去找首辅说去。” 重重地一掌拍在闵若兮的屁股之上,秦风有些哭笑不得:“找他说什么啊,我一开口,他就是帝王无家事,家事即国事把我给顶回来。我呸,什么叫帝王无家事,难不成我与你的闺房之乐,他也管得着吗?” 闵若兮粉脸通红,“这都哪里跟哪里啊,也不瞧瞧地方,也不顾忌你的身份,啥话都往外说。” “这不只有我跟你两个人吗?”秦风嘿嘿的笑着。 闵若兮抬手一指,“瑛姑和乐公公可都在那里,他们耳聪目明,你刚刚声音可不小,难不成他们还听不见?” “那算不得外人。”秦风道,“给他们听去也没什么打紧。兮儿,那权云给你出了什么主意?” “很简单啊!”闵若兮微笑道:“陛下不是要让小武从小就能体会到民间疾苦吗?那我啊,就准备办一个小学堂,去挑一些人来陪小武读书习武。” 听到这个,秦风不由皱起了眉头。 “首辅说,可以从大明权贵,豪绅那里,挑选一批子弟,另外,再从身家清白的寒门良家子里挑选一批子弟。”闵若兮道。 秦风咂摸着权云所出的这个主意,半晌才苦笑:“小武这才多大点岁数,不过是读书而已,用得着搞得这么复杂么?但凡啥事让权云出主意,他都能给你拐到朝廷大事上去。” “陛下,小武启蒙读书,这可不是小事。”闵若兮郑重地道:“首辅此举,也是未羽稠谬。现在我们大明是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横扫了前越,大量的前越贵豪绅被打倒,但新的贵族豪绅却还没有出头,抑或没有站住脚跟,但陛下,您认为若干年后,我们大明就不会出现新的大贵族,大世家么?” 秦风点了点头,不用想,这是一定的。现在跟随着自己的那些文臣武将,他们会在接下来的数十年之中掌握着大明的权力部门,而围绕着他们,必然会形成新一代的权贵阶层,这,根本就是无可更改的历史铁律。 “大明的基本国策是抑制土地兼并,防止出现大地主,以免让无数的老百姓失去土地,沦为赤贫,但陛下您却鼓励工商业发展,大地主或者不会出现了,但大商人却已经开始冒出了棱角,将来,能够影响朝政的,或者没有了大地主,但一定会有大商人。”闵若兮道。 “大商人可比大地主好对付!”秦风微微一笑。 闵若兮没有理会秦风冒出来的这一句奇怪的话,而是接着道:“其实不用多想,就能知道小武将来接掌这天下的时候,我大明的阶层已经会非常明显了。陪着小武读书的这些人,便会成为他将来的班底,既有豪绅子弟稳定朝政,亦有寒门学子对他们形成牵制,如此一来,小武才能居中而坐,游刃有余的掌控朝政。” 话说到这里,秦风知道自己的反对,肯定是没有结果了。不过也无所谓,小武才多大点,以后的日子长着,变数也大着呢。 “那你准备选多少人呢?”他问道。 “第一批我准备各选十人,临出宫前,我已经让田真去探访了,明年初,他会给我一个初步的名单,我再从里面勾选吧。”闵若兮道。 “你就不怕田真夹带私货?” 闵若兮横了秦风一眼:“陛下,你觉得你的老婆很蠢吗?” 秦风大笑起来,“你当然是聪明的。好了,这件事情我不管了,由得你去折腾吧!对了,兮儿,小文是个女孩子,现在又被你教得正向大家闺秀方的方向大踏步前进,小武可真是有些孤单了,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们不若再给小武添几个兄弟吧?” 见秦风说着说着就又拐走了,闵若兮不由哭笑不得,“陛下,这件事情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至少等小武十岁过后再考虑。” “再过五年,你都快三十啦!”秦风伸手,拧了一下闵若兮的脸郏。 “要是陛下那时候嫌兮儿是个黄脸婆了,我便替您挑几个年轻貌美的美人出来,我,可是不吃醋的。”闵若兮横眉道。 “真不吃醋吗?怎么我现在就闻到了浓浓的酸味?”秦风笑咪咪地道:“挑美人还是算了吧,这一辈子啊,我有你足够了。有你珠玉在前,庸脂俗粉又如何还能入我的眼?” 闵若兮格格的笑了起来,“你可算了吧,这天下何其大也,比我强的女子只怕也是数不胜数,就算我不妄自菲薄,但也知道这世上不比我差的女子多的是,远的不说,就说王月瑶王小姐吧,那就是一个奇女子啊,话说当初他与束辉的事结了之后,如果不是舒畅那个痴情种子,我倒还真起过把她给你纳为妃子的心思。” 秦风瞪大了眼睛,一伸手便捂住了闵若兮的嘴巴:“这话快别说了,要是让舒疯子知道了,非得找你拼命不可。要是让他晓得你起过这样的心思,信不信他再不理你了。” “我才不怕他!”闵若兮冷哼道。 “我还真不知道你起过这样的心思,王月瑶是国之重臣,我大明的股肱,以后这样的话,万万是说不得的。”秦风笑道。 “正因为如此,我才起了这样的心思啊。”闵若兮叹道:“不过她嫁给舒畅也不错,舒畅啊,是个痴情种子,而且他与你又是生死之交。对了,我怎么发现你的手下,一个个在情字一道之上,都是这么的一根筋啊,舒畅,野狗,还有小猫,都是这个样子。现在舒畅和野狗都有着落了,就剩下一个小猫了。回去之后,我准备当一回媒人,怎么也得让小猫家里有点热乎气,有个知冷知暖的婆娘。” “你母亲不是赐给了你四个美人么?”秦风笑道:“那都是倾国倾城,又才华横溢的,不如你就挑一个给小猫。” “回家后我就去办这事。”闵若兮连连点头。“这都过去五年了,小猫也该放下过去的心事了。” 说到这里,两人却是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过去,刻骨铭心的往事,又岂是说忘就能忘掉的,即便是闵若兮,又何曾忘了,而秦风呢,就更不可能忘记了。 “父皇,母后!”一个欢快的声音将两人从回忆之中拉了回来,小武浑身沾满了雪粉,小脸冻得通红,两只手里却还各握了一个雪团,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笑得月牙似的看着两人。 秦风跳下礁石,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笑道:“好小子,你啊就好好的玩吧,等回到了越京城,你的好日子就结束了罗,你这匹小野马,就要被套上辔头啦!” 瑛姑牵着小文走了过来,秦风一弯腰,将小文也抱了起来,他可一向不惮于与自己的儿女亲热,至于老子亲孙不亲儿这种说法,他向来是哧之以鼻的。小文小武要真是在他面前都变成了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的,他反而会心中不快。 小文小武两个,惧怕闵若兮远多过于怕秦风。秦风动不动就带兵征战在外,长时间不回家那是家常便饭,可一旦回到了家,两个小儿女便会被他宠上天去,经常会让闵若兮煞费苦心的教育成果泡汤,让闵若兮气得倒仰,但心里却又有着另一种格外的甜蜜。 此刻,被秦风抱在怀里的小武立刻便老实不客气的将手里的雪团塞进了老子的脖颈里,看到秦风缩头缩脑的叫着,小文也咯咯的笑出了声。 母严父慈,这便是大明后宫。 “回吧,今儿个出来时间不短了,小武的衣服都湿了。”闵若兮伸手摸了摸小武的额头,“这满头大汗的,身上估计也汗透了。” “母后,再玩一会嘛!”小武出声央求,但闵若兮只是瞟了他一眼,他便立刻低下头不再言语了。 “走,回家,明天再带你们出来玩!”秦风一手抱着一个,大步往回走去。 “父皇万岁!”小武振臂高呼。 秦风大笑,看着儿子女儿开心的笑容,他心里满足极了。 不过当他们回到住所,看到站在屋外的郭九龄和小猫章孝正时,秦风立刻就知道,所有的承诺,都将变成一句空话了。 小猫本来已经回去了,就又突然折回,身边又多了一个郭九龄,不用说,有大事发生了。而现在,最大的事情,莫过于齐楚之战。 看来齐楚之战,有结果了。 第九百一十八章:楚军困局 转身将小文小武交到瑛姑的手中,秦风看着小猫与郭九龄,“里边说话。 ” 小猫是在回转越京城的途中,遇到了紧急赶往宝清的郭九龄的,了解了一个大概之后,便随着郭九龄一齐赶回宝清,而首辅权云和一众各部院大臣,则是日夜兼程往越京城赶去,齐楚之战行将有结果,对于大明来说,同样的也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大明必须要马上制定出相应的对策出来。 秦风刚刚坐下,小猫已是迫不及待地开了口:“陛下,情况比我们想象得要严重得多。楚国这一次要吃大亏。” 秦风深吸了一口气,示意两人坐下,又让乐公公上茶。 “不着急,慢慢说。”端起茶杯,自己轻啜了一口,齐楚之战的结果,不由眼前两位说,他自然就知道大概的结果,因为这本来就是他与齐国皇帝曹天成两人密谋的后果。 秦风想要的是收回益阳,武陵,桃园三郡,使得在前越丢掉的这三个郡回归大明,从而振奋士气,鼓舞人心。而益阳,武陵,桃园三郡,在前越时期也是重要的郡治,土地富饶,人口众多,现在虽然被齐人遭践的不像样子,但底子还在哪里,假以时日,秦风有信心,让他们更胜前越之时。 而齐帝曹天成呢,却想着借此机会重创楚国,彻底将这个最具威胁性的敌人打垮。 现在秦风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他并不愿意齐楚这一战,楚国完全被打垮,因为一个彻底垮掉的楚国,并不利于他以后的布局。 楚国受到重创,但却仍然有抵抗齐国的力量,从而能更长时间的牵制齐国,使得大明能够有充足的时间谋略秦国,对于大明来说,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但现在,看小猫与郭九龄的样子,似乎这个结局并不是自己最希望的那样。 门口人影一闪,闵若兮出现在屋内,看到皇后娘娘,小猫与郭九龄一齐站了起来。 “兮儿,过来坐吧,你也听听!”秦风知道闵若兮心中在想什么,示意闵若兮坐到自己身边来。 “郭统领,还是你来禀报吧。”小猫转头看着郭九龄。 郭九龄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道:“陛下,从鹰巢得到的所有情报汇总来分析,只怕这一次楚国要吃大亏,二十万东部边军能说多少不好说,昆凌关必然也是守不住了。” “怎么会如此?”秦风有一些心理准备,但却没有想到事情会恶化到如此程度。“齐军怎么可能吞得下二十万楚国东部边军?” 郭九龄苦笑:“陛下,他们一口肯定吞不下去,他们是在钓鱼呢,一支一支地钓着楚国东部边军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的自寻死路。” “说详细一点!” “陛下,自齐楚战争爆发以后,齐国一直在示弱,不停的又部队被抽调走,而在楚国看来,这是因为我们大明对齐国的攻势凌厉,使得齐国不得不抽调部队前来与我们对抗。”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闵若兮,见到这位大明皇后,楚国公主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这才接着道:“实则上,齐国统帅曹云利用这些后撤的部队,布置了一个大圈套,正在等着楚军。” “本来即便如此,齐国也不可能取得现在的战绩,问题是楚国的统帅罗良,给曹云送了一份大礼。”郭九龄道:“楚军打入潞州之后,立即便分兵数路,直击齐国数个军事重镇,这时在罗良看来,分兵袭击,能彻底打乱齐国的部署,他的目标是将整个潞州完整的吞下来,如果拿下了潞州,那这一次楚国主动出击的战略目的就完全达到了。他们占据了齐国上千里的土地。但问题就是出现在潞州。” 喝了一口水,郭九龄接着道:“曹云故意暴露了他的中军所在,而此时,他身边的军队只有不到一万人,驻扎在潞州陈县。而罗良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大喜过望,而楚帝闵若英也想一举擒获曹云,从而结束这场战事,实则上,打到潞州,上千公里的后勤补给,已经让楚国不堪重负了,齐人小股部队的不停袭扰,让后勤补给日渐艰难。不管是楚帝闵若英还是罗良,都已经意识到,必须要结束这场战事了,而扩地千里,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当初出兵之时的预定目标了。” “不会是闵若英亲自出击去逮曹云了吧?”秦风看了一眼闵若兮,问道。 “陛下洞若观火,正是如此!”郭九龄叹道:“也不知罗良是怎么想的,居然同意楚帝闵若兮率两万火凤军亲自出击陈县。如果程务本在那里,便绝对不会同意。” “程务本在哪里,他不是随同楚帝一齐亲征了吗?”秦风奇怪地问道。 “开始的确是如此的,但后来程务本却被分派率领一支偏师,攻击翼州,并没有在主力部队这一边。”郭九龄道。 “曹云挖了一个大坑,而楚帝闵若英却是一头跳了进去。”郭九龄道:“这两万火凤军出击陈县,倒是一击得手,攻占了陈县,但没有找到曹云,反而被整整五万龙镶军给包围在了陈县,火凤军屡次突围都告失败,火凤虽是天下强军,但龙镶又哪里会输给他?更何况,指挥龙镶的是曹云,楚帝闵若英个人武勇或者要远胜曹云,但在军略之上,却是远远不如。” 秦风微微点头:“然后曹云便以闵若英为诱饵,使得前去营求的楚军一支接着一支的自取灭亡?” “皇帝被围,危在旦夕,楚军自然是争先恐后的要去救驾!”郭九龄脸上露出苦笑:“曹云故意放了一些被俘的火凤军士卒军官,并漏给他们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这些逃脱的火凤军士卒脱身之后,便去求援,岂料正中齐军下怀,前前后后,五支前支救援的部队,整整五万人,被曹云一支接着一支的剿灭在潞州。后来罗良终于回过味来,开始聚兵,准备与曹云决一死战,但此时,他手头已经只剩下不到十万人了。而曹云,却在罗良聚集楚军的当口,派出一支又一支的齐军,绕到了楚军身后,截断了楚军的退路,将他们彻底包围在了潞州。” “这个时候,罗良急于决战,但曹云却是一点也不急了,楚军被困潞州,后路被截断,军中粮草有限,冰天雪地,就地筹措粮草也是极为不易,曹云在等着楚军援尽粮绝的一天。”小猫叹息道:“曹云用兵,当真神出鬼没,出人意料之极,即便我事先知道他要怎么做,可仍然想不到他能做到这一地步,现在细细回想起他的每一个步骤,都是大有深意,思之让人极恐,陛下,以后与此人对阵,当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闵若兮听着郭九龄丝毫不带感**彩的叙述,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微微抖动的衣袂仍然暴露了她激动的心情。闵若英毕竟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 “罗良错失了挽回这一切的最佳时机,如果他在闵若英被围的情况之下,不是聚兵前去救援,而是撤军退出潞州,则齐军便会陷入进退维谷之地。他反而会有优势,毕竟两万火凤军战力犹在,齐人想要彻底啃下这个硬骨头也不那么容易。”秦风摇头道。“如果他有胆子,不理会被围的闵若英,而是率兵直插齐国腹心,曹云反而要被动了。” “陛下,话虽这样说,但谁敢这样做?”小猫摇头表示反对:“如果是陛下您被围,小猫唯一的想法,便也是去救您而不是率军去别的地方,其它诸军将,只怕也是同样的想法。” “章将军是基于与陛下的深情厚谊,罗良却是不得不去救闵若英。”郭九龄道:“罗良一身权势都基于闵若英,本人在朝内,人脉并不深厚,相反,在清算杨一和等人之时,他更是结怨甚深。在朝中可谓是一个孤臣。如果没有了闵若英的支持,他下场堪忧,所以,他唯一的指望便是救出闵若英,至于因此而损失多少人马,他并不在意。” “程务本呢?”秦风突然皱起了眉头:“罗良不敢做的事情,他不见得不敢做。” “曹云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防万州与程务本对垒的是周济云,齐帝麾下仅次于曹云的第二位大将。从我们现在得到的情报来看,周济云的目的很明显,第一是阻止程务本直捣齐国腹心,第二,就是逼迫程务本麾下的五万士卒也奔赴潞州战场。在哪里一决生死。” “程务本如果这样做,就是自寻死路。”秦风深吸了一口气:“如此一来,楚国东部边军可就彻底完了。” “现在我们还不知道程务本到底要做何选择,另外陛下,为了呼应楚国东部边军出击齐国,楚国西部大将安如海率一万精锐士卒穿越落英山脉,这个情报,齐人可不知道,但我们因为小猫的关系,却是知道这一绝密情报的,如果安如海此时能出现在齐国的国土之上,或者能对潞州之战有些许帮助。” “一万人而已,掀不起多大的风浪,顶多是让齐国南部动荡一阵子。曹帝也好,曹云也好,不会因此而动容的。”秦风叹道。 “陛下,我们得有所应对了。”小猫道。“楚国如果失败得太彻底,于我大明并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我们必须要动一动了。”秦风道:“必须要让曹天成知道我们的态度,晓得我们的底线在哪里。” 第九百一十九章:分道 一张地图摊开在三人面前,秦风的目光却是落在昆凌关。 “陛下,昆凌关如果不守,则楚国东部六郡难保!”小猫指着昆凌关道:“昆凌关并不是依靠险峻取胜,程务本在昆凌关经营二十年,以昆凌关为核心,打造成了一个整体的防线,依靠着楚国东部六郡的富庶而拒齐国与国境之外。如果齐国这一次取了昆凌关,则在楚国东部六郡之中深深的打进了一相锲子,几乎将东部六郡一剖为二,以曹云的手段,夺得这六郡只怕是迟早的事情。” 秦风与郭九龄都是点头认可小猫的判断。 “如果楚国现在还有一个明白人,其实该做的是当机立断放弃东部六郡,因为不论他们如何挣扎,东部六郡肯定都是守不住了。在东部六郡集合越多的部队,将来的损失就会越大,楚国之内,战力第一的当数火凤军,其次便是东部边军,可这两支部队,这一次纵算不全力覆灭,也会伤了根本,如果楚人执着于在东部六郡与齐人拼死一斗的话,结果只会让齐人欢喜,让他们在这里将楚人的有生力量慢慢地消耗殆尽。”秦风盯着地图,道。 “陛下,如果放弃东部六郡,那楚军该在哪里集结反击呢?”郭九龄问道。 “荆湖郡!”秦风指点着地图:“荆湖郡内,河道纵横,将整个荆湖分割成了一块块断裂的区域,即便是齐人入侵到了这里,也无法在某一个区域内集结起大规模的部队,据我所知,楚国在荆湖郡有一支水师,在荆湖,楚人可以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守住荆湖,便会让齐军不得不止步于此。” “楚人的留守大臣是马向东,此人虽然贵为首辅,但这个首辅,威望有限,权力不足,一向都是闵若英的传声筒,放弃东部六郡,扼守荆湖,就算他能看出来,只怕他也没有这个胆子敢去实施,如果我所猜不错,马向东必然还是会采取最笨的办法,集结所有兵力往东部六郡去。”郭九龄摇摇头:“我在内卫的时候,对此人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秦风摇头:“楚人如何打算,我们却是顾不得了,现在我们只能做出一些姿态,但愿能让齐人有所顾忌,为闵若英能够突围而出,尽量地保存一些有生力量创造一些机会。” 说到这里,秦风不由有些恼火,本来指望着楚人能够拖住齐人,就算不敌,但至少能将齐人打疼,但没有想到,楚人竟是如此的蠢笨,被曹云算计得死死的,这一下可是被打断了脊梁骨,楚人实力损实太严重,可就不能吸引齐人的目光,如此一来,齐人可就要将目光转到自己身上来了。 “蠢货!”秦风禁不住狠狠地骂道。眼下的状况,实在是大大的出乎了大明的意料这外。 “陛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小猫问道。 秦风沉思片刻:“传令吴岭,其部立即进入最高战备状态,不妨向对面施加一些压力,鲜碧松现在手下只有一批残兵败将,守成有余,进攻不足,让吴岭动作大一些,齐人在益阳,武陵,桃园不但抢走了那么多东西,还将所有的富户给强行迁走,那么我们去拿回一些东西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是,陛下。”小猫点头道。 “传令陆丰和杨致,与武腾合作,拿下灵川,在齐国西北先给我撕开一条口子。”秦风下达了第二条命令。“于超的追风营还在沙阳修整,传令于超,全营开拔至灵川,暂时由陆丰节制。” “其它各部,取消休假,进入战备状态!随时准备出击齐国。” “遵命陛下!” “去吧,马上去办,越快越好,不要怕人知道我们的动作,要大肆宣扬,人尽皆知,齐人知道得越早越好。”秦风有些疲惫的挥挥手。 小猫与郭九龄也不废话,双双告辞离去。秦风有些懊恼地盯着地图半晌,苦笑着摇摇头,这一次给楚国挖了一个坑,但搞不好最后自己也要跳进去。 “兮儿,你哥哥真是一个蠢货!”秦风看着闵若兮,不客气地道,“曹云的这些计策虽然精妙,但只要不是太贪心,便能瞧出里头的问题,就算不知道曹云的具体布置,但也不至于将十几万东部边军全都陷进去。” 闵若兮瞪了他一眼,“这里头,难道就没有你的推波助澜吗?” “可我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笨啊!”秦风敲着桌子,“我高估他了。这一下,可是连我也被动了。” “杨一和当初坚决不同意二哥继承大统,就是认为二哥志大才疏,看似礼贤下士,实则刚愎自用,如他继位,必会将楚国拖入苦难当中。”闵若兮垂下头,“现在,杨相当初的预言全都应验了。” “我一手设计了这个圈套,现在却又不得不伸手去拉他一把!”秦风哼哼地道:“这一下,权云又要头痛欲裂,苏开荣又要摆苦瓜脸了。还有,我承诺你的假期又完蛋了,我承诺小文小武的事情,也完全泡汤了,两个小家伙不知会有多失望了。” “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又岂在一朝一暮。”闵若兮伸手握住了秦风的手:“陛下,我回楚国一趟!” 秦风吓了一跳,“你回去干什么?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我,闵若英现在再蠢,只怕现在于绝境之中也想明白了,我拉他是不得已,不想楚国就此被齐人彻底打垮,你是大明的皇后,现在回楚国,岂不是送上门去?” “陛下你真是被我那个二哥气糊涂了!”闵若兮柔声道:“就算他想明白了又怎么样?就算楚国朝中那些大臣想明白了又能怎么样?现在,他们敢得罪我大明吗?只怕还会不顾一切的来巴结我,期望我们伸手拉他们一把呢!” “说得倒也是,可是你回去干什么呢?”秦风疑惑地问道。 “你先前跟小猫他们所说的,我都听明白了,放弃东部六郡,扼守荆湖,马向东不敢,我敢!”闵若兮道。 “马向东岂会听你一个大明皇后的,他只会认为你包藏祸心。”秦风笑道。 “马向东是一个聪明人,他肯定知道应当扼守荆湖,只不过他怕担责任而已,放弃东部六郡这样的大责任,他不敢担。”闵若兮道:“可是我母亲尚在啊!我回去,说服了母亲,由他来说服马向东,马向东无后顾之忧,自然会依令行事。” “由太后下旨,倒也是一个办法。至少让马向东有一个可以推托责任的借口!”秦风不由意动。 “这一战之后,楚国必将江河日下,而大明却是蒸蒸日上,这一次我回去,倒也可以借机见一些人,替你拉拉好感!”闵若兮道。 “这个嘛?”看着闵若兮,秦风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可是让自己的老婆去挖她娘家的墙角,固所愿也,却也不敢请尔,见闵若兮自己提出来,秦风只觉得自己又小鸡肚肠了。见闵若兮目光渐渐地变得锐利起来,他敢紧道:“那就辛苦你了。” “我走水路过去。这样能更快一些。”闵若兮站了起来,“周立送我回去,先到泉州,然后换一艘船只奔上京!小文和小武,就只能你带回越京城去了。” “也好,瑛姑跟着你,乐公公也跟着你回去。”秦风道:“再从亲卫营中选一批人跟着你。不过进入楚境之后,你就得小心了,曹辉可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一旦让他探知了你的消息,纵然猜不到你要去做什么,但也一定会阻挠你的。” “我明白!今天我就出发。” 宝清港边,秦风一手抱着小文,一手抱着小武,闵若兮带着瑛姑,乐公公等人已经上了太平号,跳板被抽走,缆绳被解开,铁锚从水里被提起,随着一声声悠扬的号角之声,太平号缓缓离开码头。 “父皇,母后要去哪里?”两个孩子是双胞胎,倒似心有灵犀一般,异口同声地问道。 “母后的娘亲年龄大了,身体不好,母后是回去看娘亲呢!”秦风道。 “呀,是去上京城啊,好远啊!”小武低声惊叹道:“母后是去看外婆吧,为什么不带我们去呢?” “你们还太小了,等你们再长大一些,父皇和母后会带你们一起回上京城的。”秦风看着愈去愈远的太平号,道。 “太好了。”小武拍着巴掌,“那我得快点长大,母后说,上京城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呢,不过不会像我们越京城,冬天会下这么大的雪。听说哪里很暖和呢!” “是啊,那里的确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秦风转过身来,身后,烈火敢死营已经集结起来,抱着两个孩子,秦风钻进了马车。 “出发,回越京城!”他厉声道。 “全军开拔!”马猴翻身上马,一挥手,烈火敢死营护卫着马车,离开了宝清码头,向着越京城方向而去。 第九百二十章:南归的江上燕 一个彪形大汉跪倒在皇宫之外,来来往往的大明官员们不时地打量着他,眼中有同情,有不屑,更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怒其不争的愤怒。 这里距离大明皇帝居住的内宫近在咫迟之遥,能够堂而皇之的跪在这里的,自然不是一般人。否则早就被宫卫拿下了,但这个汉子,在这里已经跪着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没有穿官服,身边只是放着一个包袱还有两柄刀。双膝已经深深的陷进了雪里,身上更是盖了一层厚厚的雪,头发,眉毛之上更是结了一层细细的冰屑,跪了这么长的时间,即便是他武道修为相当不错,但此刻仍然是身形摇晃,摇摇欲坠。从最早前的身形挺拔到现在的双手撑地。 他是江上燕。 一个在大明身份极其特殊的高级武将。 内书房,首辅权云将一叠叠秦风批好的奏章收拾好,揣进宽大的袖袋之中,站了起来,叹口气道:“陛下,江上燕已经在外头跪了两天了,再跪下去,就撑不住了。” 提起江上燕,秦风便有些恼怒。 “跪死活该。大明那一点对不起他,现在居然要离开,他回去就是找死,找死啊!”秦风咚的一声将手里的茶杯搁在桌子上,愤怒地吼道。 “可是陛下,不管怎么说,此人忠义可嘉啊,不管是文武百官还是小兵百姓,对他还是颇多赞赏的,陛下,强扭的瓜不甜,虽然臣也十分欣赏此人的才能,可既然他去意已决,陛下又何必留难他呢?”权云劝道:“臣知道陛下十分欣赏此人,但眼下楚国糜烂,他想要回去,亦是可以理解的。” 听着权云的话,秦风长叹了一声,脸上现出一些萧瑟的表情,转头对身后的马猴道:“小猴子,去吧他带进来,哦,对了,顺便让人去把舒疯子找来,江上燕跪了这两天,只怕身体有些不妥当了。” “遵命,陛下!”马猴回应道。 “陛下圣明!”权云道:“成全江上燕的忠义之心,此人虽去,却也给我大明将士树立了一个表率,臣觉得,陛下还是应当厚待此人。” “这还用你说!”秦风十分的不爽。自从程务本,江涛离去之后,他对江上燕是十分的照顾,就差推食食之,解衣衣之了,可到得最后,仍然不能让此人甘心情愿的留在大明。一见楚国有亡国之虞,便巴巴地从永平郡一路跑了回来,连宝清营五千将士也不管了。 马猴走到宫外,看到几乎被雪掩埋的江上燕,亦是长叹一声,走到江上燕跟前,“江将军,陛下要见你。” 江上燕霍的抬头,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陛下终于愿意见我了吗?陛下允许我离开大明回楚国了吗?” 听了这话,马猴恼火地道:“江上燕,你他娘的真是一个喂不熟的狼崽子,陛下对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现在楚国成了这个样子,你回去又有个屁用,你回去了,难道就能解东部边军之危,还是能挽回昆凌关不失,抑或是能保住楚国东部六郡?哼哼,要是楚人稍微有一点应对不当,不但是东部六郡,只怕大半个国土都会丢掉,你他娘的就是一个小小的将军,回去之后顶个屁用。” “马统领,我是楚人。”江上燕声音嘶哑:“即便知道自己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但只要自己还站在那片土地之上挥刀战斗,尽自己的一份心力,那也就够了。至于结果,江某人没有去想过。” “起来吧,还让陛下老等着你啊,你也不知道,现在好多大臣排着队等着陛下召见呢!”马猴没好气地道。 江上燕两手撑地,想要站起来,无奈却是跪得久了,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身边的马猴赶紧伸手,扶住了他,弯下腰去,揉搓着江上燕的膝盖,浑厚的内力缓缓的注入江上燕的体内,助他推宫过血。 “多谢马统领。” “谢个屁啊!你虽然不把老子当兄弟,可老子却把你当兄弟呢,咱们可是在一个锅里搅过马勺,战场之上并肩挥过刀子的。”马猴咬牙切齿地道。 “马猴兄弟,我一直把你当兄弟的,还有很多,野狗,大柱等,他们也是我的兄弟。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忘了你们的。”江上燕低声道。 “既然是兄弟……唉,懒得跟你说了。”马猴脚一勾,将江上燕的包袱和双刀都勾了起来,夹在胁下,扶着江上燕便向内里走去。 两人跨进内书房的时候,秦风手里拿着一份折子,手里提着笔,正在上面写着什么,连头都没有抬,倒是早已候在哪里的舒畅,看到两人进来,一把将江上燕拖过来,按在椅子上,不由分说的就拿住了对方的手腕,开始给他号脉。 江上燕盯着秦风,满脸都是愧意,几次想要挣扎着起来,却被舒畅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稍倾,舒畅手腕一翻,一根银针便扎在江上燕的身上,紧跟着又是连二接三地动针,这一下,江上燕可真是丝毫不敢动了。 “张嘴!”手里多了一枚药丸,舒畅冷声冷气地道。 江上燕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巴,舒畅将药丸投进他的嘴里,手顺势往下一抚,咕咚一声,便将这颗药丸送了下去,这药丸个头不小,顿时噎得江上燕直翻白眼。 秦风的眼睛没有离开折子,一只手却是拿起了桌上的茶盏,顺手便丢了过来,舒畅探手抓住,也不管水烫不烫,就给江上燕灌进嘴去。 喉部不停的吞咽着,江上燕的眼睛却看着对面的秦风,眼眶红红的。 “马猴,让厨房弄一碗参汤过来,这不要命的家伙,现在虚得厉害。”舒畅挥挥手,道:“得好好的补一补。” 马猴应声而去。 江上燕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哽咽着看着秦风:“陛下,末将心中有愧。” 秦风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折子,看着江上燕,脸上仍然没有表情:“朕心里本来很恼火,但想着你终是一片忠义之心,这火却又少了几分。江上燕,楚国这一次的大败没救了,区别只是在于惨到什么地步而已。你在我大明,是统管一营兵马的大将,但在楚国,却什么也不是,连程务本和江涛都得不到重用,你以为你回去,能改变什么吗?” “末将也没有求能改变什么,只求能为保卫故国出一份力而已。”江上燕低声道:“不然,臣心中不安。” “当真是愚忠一片!”秦风摇头叹息。“宝清营仍有楚人一千五百余人,愿意跟着你回去的有多少?” “回禀陛下,愿意跟着末将回去保卫故国的有五百人。”江上燕咽了一口唾沫。 “其它人都愿意留下来?”秦风心中微喜。 “是,这些人来大明已经近五年了,绝大部分都已经在大明结婚成家,还有许多更是有了自己的房子,土地,他们愿意留下来。”江上燕道。 “你没有为难他们吧?”秦风沉声道。 江上燕摇头:“怎么会?人各有志,岂能强求,他们在楚国之时,一无所有,但在大明,却有了自己的一份家业,末将岂会逼着他们跟末将离开?” 秦风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墙边,拉开了墙布,手摁在墙上一副巨大的地图之上,道:“朕在从宝清回来的途中,已经下令吴岭加大对鲜碧松的压力,李小丫的骑兵甚至已经开始越境作战。在西北方向,我已经命令邹明的霹雳营联合楚国的武腾攻击齐国灵川郡,希望他们能拿下灵川郡,在齐国西北部撕开一道口子,加大齐国的压力。” “多谢陛下。”江上燕又惊又喜,跪倒在地上,以额驻地,秦风的这两道命令,无异于会让齐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从而让楚国获得一线生机。 “你也不要冲动地直接奔赴主战场,你这点人手,便如飞蛾扑火,去了也是自去灭亡,回去之后,你先去上京城吧。皇后娘娘已经由水路去了,你一路赶回去,在上京城去见皇后娘娘,他会有安排的。” “皇后娘娘也回楚国了?”江上燕惊讶地道。 “楚国终是皇后娘娘的母国,现在楚国有事,只许你这个大楚忠臣去关心,就不能让皇后回去尽一份心力!”秦风反问道。 江上燕连连点头。 “皇后娘娘或者能为你在上京城争取一支兵马统领,这样力量也稍微强大一些。至于到时候怎么打,到哪里打,皇后娘娘会告诉你的。”秦风道。 “是,陛下。” “我会让马猴给你准备战马的,五百人,一人双马,带上足够的粮食,干粮,还有武器,你带着那五百人出来,都没有携带武器吧?”秦风问道。 “是,所有的武器,我们都留在了军营之中。” “去兵部找小猫,看上什么武器就拿什么,算是我赏你的。”秦风道。 “多谢陛下。”江上燕跪伏在地上,呜咽出声。 “走吧走吧,快些走,免得让我看了心里烦!”秦风挥手,没好气地道。 江上燕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爬起来时,马猴刚好端着一碗参汤进来,将参汤递给江上燕,江上燕一口喝尽,转过头看着秦风:“陛下,如果此战,江上燕不死,能助楚国渡过难关,臣再回来向陛下请罪!” “那也得你先活下来再说!”秦风冷然道。 “拜别陛下。”江上燕深深的弯腰,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临出门时,舒畅一把拉住他,顺手塞给他一个小盒子,“救命的丹药,只有三颗,这是好东西哦,记着活着回来。” 江上燕鼻子酸涩,用力的点点头。 第九百二十一章:呼应 武腾屹立在中军大旗之下,花白的胡子之上已是结满了冰碴,寒风呼啸,大旗呼啦啦作响,风将雪花吹得满天乱窜,眼前有些迷迷茫茫的。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向灵川郡发动攻击了。 “擂鼓,擂鼓。第一个登城者,军官连升三级,士兵赏银千两!”他嘶声吼叫道。 一辆辆攻城车在士兵的推动下,在雪地之上碾出深深的辙印,在城上呼啸的投石机的攻击之下,艰难地靠近城墙。攻城车上的士兵,拼命地拉动着弓弦,将羽箭投送到城上,弩车每隔一会儿就会发出嗡的一声响,将粗如儿臂的弩箭射出去。 “举盾!”有军官厉声喝道。前方天空,又一排黑压压的石弹铺面而来,士兵们举起盾牌,护住身体。 在石弹的攻击之下,这种防护也只能聊胜于无,真让石弹砸到身上,盾牌又如何能保护自己?照样是筋断骨折。砸垮了攻城车,跌下去不死也残。攻城车高达二十米,经城墙还要高上那么一点点。 随着轰隆隆的声响,士兵的惨叫声,攻城车垮塌的声音响成一片。 一次次的攻击之中,终于有数车侥幸生存下来的攻城车靠近了城墙,随着咣当一声响,攻城车上士兵们嗥叫着一手执盾,一手执刀,从攻城车上跳上了城墙。 下头迎接他们的是明晃晃的长矛,明知跳下去是死路一条,可现在,根本容不得任何人有丝毫的犹豫。 士兵们缩在盾牌之后,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像是一个弹丸一般将自己砸下去,在盾牌感受到阻力的同时,竭尽全力将自己手里的刀砍出去。 在这些人跳下去的同时,攻城车上的弓弩手们也站了起来,早已酸麻的几乎没有知觉的臂膀再一次的拉动弓弦,将羽箭射向城下,而与此同时,城上的弓弩手们也在向着他们射出手里的羽箭。 他们瞄准的是士兵跳下去的地方,而城头的齐军却是瞄着这些弓箭手,当他们为攻城的士兵清理出一块小小的地盘的时候,他们自己,却也是被射成了刺猬。 武腾紧紧地握紧了拳头,紧张地看着那块地方,这是今天第一次攻上城头,在城头之上打下了一块小小的地盘。只要能坚守一小会儿,后面的士兵便能自攻城车上源源不绝的投入到那里,不停地扩大桥头堡,将整个城防撕开一条口子。 但他马上就失望了,就是短短的时间之内,攻上城去的士卒便被齐军淹没,攻城车被击毁,又一次进攻以失败而告终。 武腾失望地垂下了头颅,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郡守,退兵吧,今日已是不益再攻了,我们已经损失了上千人啦,这些可都是我们新宁军的精锐啊!”车劝道。 武腾有些落寞的点点头,攻击灵川郡已经是第十天了,但他仍然没有拿下这座齐人的西北门户。而攻击灵川的军队,也已经从最初的两万人增回到了现在的四万人,他将所有的新宁军尽数集中到了这里。 而作出这个决定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楚国东部边军遭遇到了最大的失败,现在被齐军困在了潞州陈县附近,更重要的是,这里面包含着大楚的皇帝。 对于攻击灵川郡城,最初武腾并没有多大兴趣,但现在,他却必须要将其拿下来,如果能拿下灵川,则可兵进齐国西北部,迫使齐国作出应对,为东部边军创造一丝生机。但十天的拼死攻击,死伤超过了五千人,他却依然没有拿下这座齐国的西部重镇。 他能感受得到,灵川郡的防守力量在他这十余天的攻击之中也已经损失不小,似乎也已力不从心,这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升腾起希望,但最终落下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对方是已经力不从心,但自己却又何尝不是强弩之末呢! 灵川的齐军正规军力量已经剩不下多少了,在安居,乐业两县,他们的主力被明军霹雳营几乎全歼,据武腾所知道的情况,现在的郡城之内的齐军主力只有五千人的一支正规军,其它的,都是各地来的郡兵或者青壮,兵力最多不会超过两万人。 而更让武腾有些灰心的是,天公并不作美,雪,越下越大,风愈来愈冷,滴水成冰的天气,已经让他的士卒们成足了苦头,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每过一天,他拿下灵川郡的希望便小一分。 “郡守,所有的攻城车都已经被毁了,云梯也已经没有多少了,今天,已经没法打了!”车有些担心地看着郡守,他觉得郡守已经有些失去控制了,这样的天气,本来就不适宜发动这样大的攻击。 这样的天气,对于守城一方,实在是太占便宜了。 “收兵吧,车,派出士卒去城下,要求收回我们战死士兵的遗体。”武腾叹了一口气,拨马转身,向后退走。 城上的齐军将领同意了楚军收拾战死士卒遗体的要求,在他们看来,楚军带走这些尸体,会进一步打击他们的士气,对于齐人来说,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但对于武腾来说,他却不能看着死伤士卒的遗体留在这里,那样,对于士气来说,会造成更大的打击。 即便是战死了,遗体也必须归乡。 张潮疯狂地驱策着战马,伴随在他身边的,却是明军霹雳营的副统领杨致。在武腾决意对灵川展开大规模攻击的时候,明军却停留在安居县,并没有随同武腾一起向灵川发动进攻。这原本不在计划之内。但现在,情况变了,霹雳营已经接到了来自陛下的命令,灵川,必须要打下来。 大营辕门之前,张潮与杨致两人翻身下马,不由问今日的战果如何,只看那一车车被运回大营内的战死士兵的遗体,张潮便知道今天的结果如何,辕门口,士兵们一个个都面沉如水,没有人说话,气氛压抑之极。 带着杨致,两人直奔武腾的中军大帐。 “武郡守!”杨致拱了拱手,楚军吃了大败仗,一个搞不好这一次便有亡国之虞,但杨致却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楚军可以败在自己手里,但怎么能败在齐人手里?楚**队,也可以说是他的爷爷一辈子辛苦的成果。“我们已经接到了陛下的命令,霹雳营将会加入攻击灵川的战斗当中,现在霹雳营已经在开拔当中,最多三天之后,便会抵达灵川城下,贵军不若暂时停止攻击,养精蓄锐,以待最后一击。” 杨致开门见山地道。 听到杨致的话,武腾一下子兴奋的跳了起来,“贵国皇帝陛下已经决定再次向齐人发动攻击了吗?” “当然!”杨致点头道:“这一次来灵川的不仅是我们霹雳营,还有一个骑兵营亦正在赶向灵川的途中,这个骑兵营是于超统领的追风营,想来武郡守也是有所耳闻的。” 追风营,武腾当然知道,这可是在对秦战场之上,击溃了上万秦军铁骑的强悍骑兵。 “攻城的任务,就交给我们霹雳营吧!”杨致道:“武郡守的新宁军一妨好好养养精神,等打下了灵川,你们还要继续向前挺进呢!” 杨致的话有些不客气,新宁军打了这么久的灵川都没有打下来,可在杨致的嘴里,似乎却是唾手可得。但此时武腾却根本不会计较这些,只要明军出兵,那就是好事一件,对于楚国来说,这绝对是这一段时间最好的消息。 “除了这里,贵国在昭关那边?”他试探性地问道。 “吴岭大将军已经在昭关开始行动。”杨致言简意赅。 “好,太好了!”武腾双掌相击,昭关也开始攻击,而在这里,明军正式加入战场,那就代表着明国皇帝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楚国损失太多。 就在霹雳营抵达灵川城下准备攻城的时候,在落英山脉之中,一支大军正静悄悄地隐藏于山中,而在山外,就是齐国的落英县了。 这一次楚国大军出击,最开始的时候,安如海与程务本一样,是持反对意见的,但皇帝其意已决,安如海便决定率一支军队穿越落英山脉前去助战。这是一场艰苦之极的行军,即便安如海在事前做了充分的准备,但近千里的行军,仍然让他损失严重,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出发之时的一万大军,只剩下了八千人。行军途中,两千人折损于恶劣的天气和险峻的地形。 每一个人都憔悴不堪,但每一个人却都斗志昂扬,在这些士卒看来,痛痛快快的与敌作战,可比这样没完没了的行军要好得太多。 现在,敌人就在眼前了。他们的恶梦即将结束,而齐人的恶梦将会开始。 安如海同样也很疲惫,派出去的探子已经潜入到了落英县中,在哪里有内卫的暗桩,作为前内卫大统领,对于内卫的布局他自然是十分清楚,他需要知道现在山外的情况,近一个月的山间行军,他彻底失去了山外的消息。 第九百二十二章:一路向东 士兵们裹着斗蓬,静静地坐在山谷之中,白色的斗蓬在白雪的世界之中,几乎与外界环境融为一体。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从瘪下去的粮袋之中掏出最后一点干粮塞进嘴里,嚼几口干粮,从身前抠一把雪塞进嘴里。没有必要再节约了,现在他们需要填饱肚子,接下来便是冲出山去,痛痛快快的厮杀一场,然后从敌人手里夺取他们所需要的物资。 剪刀在西部边军四年,给安如海留下的便是这样一支强悍的军队。安如海自己也是带兵的,当然知道训练出这样一支军队,剪刀居功甚伟,也正因为如此,本来不喜欢剪刀的他,依然一次次为剪刀请功,让剪刀成为了西军之中仅次于他的副将。 但剪刀在替他制定了最后一次战争计划之后,从安阳消失了,再次得到消息的时候,却是剪刀在越京城外自杀身亡,这让安如海既伤感,又生气。 从个人角度上说,他不喜欢剪刀。但从公事之上来说,这个人却是他得力的助手。西军现在的战斗力不输于任何一支楚**队,这都是剪刀的遗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安如海对于大明军队一直抱着深深的警戒。 剪刀入伍之时,只是一个小贩,他的军略,完全就是秦风一手一脚教出来的,弟子如此,师傅可想而知,这几年,大明军队在战场之上几乎战无不胜,生生的灭了越国,又打得秦国只剩下了一口气,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敢带着一万最精锐的西军出来。 他本来是想着自己奇兵突出,完全可以搅乱齐军的布署,为主力部队创造战机,他的出击,并没有禀报楚国皇帝,唯一知道他走了的,只有他现在的副将宿迁。进山之后,他便断绝了与外面的一切联系。 一个月,外面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但他没有想到,就是自己与外面失去联系的一个月,战局竟然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进山之时,楚军仍在高歌猛进,现在他终于得了外面的消息,却让安如海如遭雷击,楚国主力军队竟然被包围在潞州的陈县,岌岌可危。 付亚飞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安如海,看着山谷之中整整齐齐坐在哪里的部队,他简直难以想象,这样一支军队,是怎样在冬天里穿越了落英山脉这样的原始森林,出现在他的面前的。今天他在落英县城发现了内卫召集令的时候,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看到安如海。 安如海是上一任的内卫统领,是一个他必须要仰望的存在,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他会亲眼见到这位传奇人物。 安如海也在沉默,付亚飞带给他的情报是震憾的,如果楚国大军在这一战之中覆灭,对于楚国来说,那就是灭顶之灾。国内的精锐军队,几乎全都投入到这一次作战中了。 “大统领,回去吧。”付亚飞站在安如海面前,满心的痛苦之色溢于言表,“战事已经糜乱,无救了。被困在潞州的十余万大军,坚持不了多久,粮道被断,现在一支齐军龙镶军已经直奔昆凌关,而昆凌关根本就没有多少留守军队。” “回去,怎么回去?”安如海惨笑着:“现在我们也已经一无所有了,就此踏上回程,那就会活活地饿死在森林之中。” “那就拿下落英县,在落英县里筹集到足够的粮草之后,然后一路杀回去。现在楚国需要您啊!”付亚飞大声道。 “即便拿下落英县,可想从落英县返回楚国的时候,一路关隘重重,凭我们这不足一万人马,最终的结果就是全军覆灭。”安如海叹息道:“付亚飞,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付亚飞咽了一口唾沫,他自然知道安如海说提是实话。 “大将军,大军不能回去,可是您一个人是可以回去的,大楚现在需要一个能统筹全局的人物。罗良大将军也好,程务本大将军也好,都陷身在这一场战争之中,能不能回去都说不定了。” “我安如海,岂是丢掉自己兄弟去逃命的人?”安如海突然笑了起来,“可即便是罗良死了,程务本死了,我安如海也死了,但我大楚,仍然还会涌现出更出色的将领来。付亚飞,你怕死吗?” 付亚飞一挺胸膛,“大统领,我是内卫暗桩,死间,你说我会怕死吗?” 安如海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付亚飞的肩膀,“我虽然离开了内卫,但当年皇上恩典,却没有收回我内卫的腰牌,你拿着我的腰牌,召集你所能召集的内卫的所有人手,给我大军提供情报。” “大统领准备去哪里?”付亚飞问道。 “我要一路打向长安。”安如海语气坚定:“就算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会高挚着大楚旗帜,一路向长安进军。我不会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但我需要沿途齐国郡兵的布置,哪里有粮草,那里是对方重兵屯集的地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付亚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明白了安如海的意思,大统领这是不要命了,他要疾如蜂火的一路向长安逼近,每过一地,不攻城,不掠地,只是进军,不停的向前进军。他需要沿途避开齐军的围追堵截,避实就虚,这就需要准确的情报支持。 “是,大将军。”付亚飞有些激动,虽然他知道最终的结局是早已经注定的,但如果能伴随着大统领看到长安城,他这一辈子也就算值了。就为一个暗桩,死间,本来就是提着脑袋干活的,又何吝一死? “小人马上去办。”付亚飞大声道。 “你与明国的鹰巢有接触吗?”安如海问道。 付亚飞一楞,点了点头:“大统领,您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接触的。” “把我的计划告诉他们,就说我需要他们的帮助。”安如海道。 “大统领,他们会帮我们吗?”付亚飞有些楞神,“这几年,鹰巢发展很快,据小人所知,在齐国的势力,鹰巢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内卫。” “郭九龄,果然还是要更老辣一些,杨青,还真比不上他啊!”安如海叹息了一声,当年一场政变,大楚失去了一位勇敢的将军,现在那人已经裂土封疆,成了开国皇帝,失去了一位内卫副统领,现在此人已经成了内卫的心腹大患,其渗透手段,让内卫,让鬼影防不胜防。 “他们会帮助我们的。”安如海肯定地道。 付亚飞悄无声息的离去,安如海又召来了自己的两名亲兵。这两人武道修为都已到了七级之上,是军中难得的好手。 “我会写一封信,你们带上这封信,马上返回安阳,将信将给宿迁将军。”安如海看着两人,道。 “大将军,大战在即,我们怎么能离开大将军?”两名亲兵闻言大惊。 “因为我交给你们的事情,比你们去冲锋陷阵要更重要。”安如海盯着两人,“你们两个武道修为精深,又擅长野外追踪,在落英山脉之中,存活的概率比其它人都要强出不少,记住,你们就算死,也得把信交给宿迁将军才能去死,明白吗?” 听到安如海说得如此严重,两人的神色顿时凝重下来,双双拜倒在地,“大将军,末将必不辱使命。” “很好!”安如海拍拍两人的肩膀。 天色渐黑,安如海送走了两名亲卫,提着刀出现在了他的部队面前,他并不准备把楚国已经遭遇到极大的困局这件事情告诉士兵们,相反,他告诉部队的将是另外一种情况。 “兄弟们!”安如海举起他的大刀,大声道:“皇帝陛下亲率的大军,已经大破齐军,正在向着齐国的腹地前进,而我们,将成为陛下的另一柄尖刀,一柄让齐人出其不意的尖刀,我们将直捣齐国都城长安,现在的齐国都城,所有的精锐军队已经被调走去堵截我大楚主力军队,而我们,将避实就虚,直扑齐国都城,只要我们出现在长安城下,长安便是我们囊中之物了,我希望当陛下的大旗出现在长安的时候,长安城上已经插上了我们大楚的旗帜,插上了我们西军的旗帜,敢不敢随我去搏一把?” “敢!”士兵们兴奋地吼叫着,挥舞着手里的刀枪。 “兄弟们,跟着我,一路向东!”安如海吼道。 “一路向东,一路向东!”八千士卒在安如海的带领之下,向着落英山脉之外走去,他们的第一个目标,便是落英县,在哪里,他们要抢到足够的粮草,以支撑到他们打下第二个地方。 是夜,毫无防备的落英城陷落,安如海在城中并没有抢太多的粮草,每个士兵每人携带十斤口粮,另外抢光了城中所有的烈酒。每个士兵亦分配了两斤,这样的寒冬天气,烈酒将会为他们提供一些能量。 当他们离开落英县城的时候,整个落英县城已经陷入到了一片熊熊的大火之中,安如海没有滥杀,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以屠杀百姓为乐的人,但他却将所有的齐人赶出了城外,然后一把火将落英县城付之一炬。 因为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齐国制造混乱,这个混乱愈大愈好。 第九百二十三章:示威 黄传兵站在伤痕累累的灵川城上,眼中满是忧虑,楚人已经退走了,但他知道,他们还会再来的。 楚国主力在潞州陷入了重围,眼见便要全军覆灭,武腾是想从自己这里打开缺口,在帝国的西北撕开一条大口子,如果自己守不住灵川,那整个帝国的西北部将会陷入血海之中。 齐国在灵川驻扎的野战军数量不多,其中的一半,已经在安居与乐业两个地方全军覆灭,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还有把握守住灵川,而现在,连续十余天的奋战,城里的精锐士卒已经不足三千了,而剩下的,都是自己临时征召起来的城中青壮。 回望着身后,那是帝国广袤的土地,希望自己的求援信能够为自己带来更多的援军,哪怕没有正规军,只是各地的郡兵,各地豪绅的家兵,也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啊。 他这样期望着,但心中却没有一点的信心。不是因为这样的天气,而是因为那些各地的官员们,还有那些享尽了人间富贵的豪绅们,他们当真意识到危机了吗? 求援信从楚军开始攻城的第一天就发出去了,十几位信使飞马出城,但到现在,他还没有看到一支人马前来救援。 黄传兵心中很清楚,帝国的西北,已经糜乱了。兼并土地,抢占财富,那些人都是一些好手,但如果让他们抛头颅,撒热血,为国奋战,只怕是难上加难。他们享受着帝国带给他们的荣耀,但却并不愿意为保为这个国家而流血。 在那些愚蠢的家伙心中,楚人或者是不堪一击的,自己发出的这些求援信,大概只是为了抢他们的手中的权力,图谋他们手中的那一点兵力,财富吧? 黄传兵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皇帝在潞州的大胜一定早就传到了那些人的耳目之中,自己这个时候发出去的求援信,他们当然是不信的。 手紧紧地抠着城墙之上厚厚的冰块,黄传冰紧紧地咬着嘴唇。 城墙被破坏的很严重,好在现在是严冬,一盆水泼上去,转眼之间就能凝结成冰,原本灰扑扑的城墙,现在变得晶莹透剔。如果换个季节,只怕灵川城早就守不住了。 现在,自己还能守多久呢?楚军似乎越来越多了。 黄传兵举目眺望远方,蒙蒙的雾气之中,似乎有一支骑兵在靠近,他心中一惊,举起了手,城上立即响起了战鼓之声。士兵们涌上了城墙,提起了刀枪,一台台重弩被从藏兵洞中推了出来,盖在他们身上的棉弩被揭开,保温是为了保护重弩的弓弦,这些重弩与投石机,是打击敌人攻城车的重要武器。 出现在城上齐兵眼中的的确是一支骑兵,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这一队骑兵,只有十余人而已。 但黄传兵的眼瞳却骤然收缩,他盯着城下那十几个人身后的一面画着惊雷霹雳的旗帜,大明军队,霹雳营。 十几个人大刺刺地就站在一箭之地的边缘,为首一人,对着城墙指指点点,似乎在讨论着怎样攻打灵川郡城。城上所有人都愤怒了起来,一名弩兵愤怒地绞动着重弩的弦机,将一枚重弩装了上去。 “住手!”黄传兵喝止了士兵愚蠢的行为,重弩威力是大,但如果用来射人的话,就算那人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箭过去,命中率大概也几乎为零。真要射中了,那才是撞了大运,重弩从来不是用来对付人的。 城下的敌人肆无忌惮地笑着,眼中似乎根本没有城上的敌人,黄传兵的眼角跳动,手往后一伸,一名亲兵立即递上一柄强弓。 黄传兵引弓,开弦,一弦三箭,瞄准了城下的敌人。这个距离,普通弓手即便射得准,却也没有了力道,但他却有这个能力使得羽箭在那个距离之上,仍然有强大的杀伤力。他并不指望一箭便能射死对手,只要让对手吓上一跳,作鸟兽散,便足以让城上的士卒们士气大涨。 声如惊雷,箭如霹雳,一弦三箭,势如闪电一般扑向城下的敌人,城上的齐军眼见主帅露了这一手箭艺,顿时大声喝起彩来。 城下十几个人同时抬起头来,却没有黄传兵意想之中的避让,他们甚至纹丝不动,似乎是在这瞬间被吓呆了,眼见着那三箭已经到了目标的近前,即便黄传兵心中愕然,但脸上仍然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那三支箭就在距离目标一尺左右的距离之上,似乎遇到了极大的阻碍,竟然就那样悬停在了空中,箭羽仍在微微颤动,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一个年轻的武将爽朗地笑了起来,轻舒猿背,就像在面前摘下一朵花儿一般,将其中的一枚羽箭拿在了手中,然后是第二支,第三支。 “九级高手!”黄传兵一声惊呼,骤然想起霹雳营中的一人,他们的副将杨致,便是九级高手。似乎他的身手,比传闻之中的要更高一些。 城上的喝彩声如同一支正在引吭高歌的天鹅被人扼住了脖子一般,骤然之间便哑了下来。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城下那十几骑。 杨致很满意。自己的修为又进了一步。皇帝已经是宗师级高手了,皇后也已经是九级上的高手,而一向拿自己跟皇帝比较的杨致,现在对于追上秦风这个目标虽然早已无感,但仍然想着要紧追皇帝的步伐。 即便落后,也不要落后得太多,不然,自己真是一点面子也没有了。 现在看起来,自己又往前走了一大步,虽然离宗师还远着,但至少,自己也已经有了九级上的修为了。 抬起头,他一挥手,厉喝道“原璧奉还。” 三枚羽箭飞了回去,但与先前来时势若闪电不同,回去的时候这三支箭却是慢悠悠的,让人担心一阵大风来,便会将这三支箭随随便便地吹走。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三支慢悠悠的箭倏的加速,直奔黄传兵,咣当几声,几面铁盾立时竖到了黄传兵的身前。 预想中的撞击没有传到铁盾之上,三枚羽箭骤然停顿在了距离盾牌数尺之处,然后嗡的一声,划了一道弧线,首尾衔接,连续穿过了城楼之上那根高高的旗杆,在城上众人的惊呼声中,在楚人攻击了十余天仍然飘扬在城上的大齐旗帜,伴随着旗杆断裂的声音,轰然倒下。 城下,传来了十余名骑士的放肆的大笑声,城上齐军齐声怒吼,无数的羽箭,重弩,还有投石机一齐发射,但此时,十余名骑士已经策马疾驰而去。 铁盾左右分开,黄传兵脸如死灰。 距离灵川城十里左右,驻扎着楚军的大营,现在,在楚军大营的右首两里左右,一个新的大营安营扎寨,大明日月旗,在营寨之上高高飘扬。 十余骑从灵川城下归来的骑士,呼啸着纵马入营。而在大营之内,楚国的新宁郡守,武腾早已等候在了中军大帐之外。 “陆将军,杨将军。”看到跃下马来的骑士,武腾脸露喜色,抱拳一揖,“贵军大义来援,武某感激不尽。” 陆丰哈哈一笑,还了一礼:“楚齐姻亲之国,自当守望相助。” 而在陆丰身侧,杨致却仍是一张脸阴测测的,盯着武腾上上下下的看着。 武腾苦笑,姻亲之国,守望相助?这一场战争,便是明国点起了大火,但最后烧得却是楚国。可他能怪责对方吗?对方是挖了坑,可大楚却是心甘情愿的跳了下去。 “武郡守,外头风头,里面谈!”陆丰伸手相请。 走进大帐,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解开身上的斗蓬,掸去身上的雪花,端起亲兵端来的热茶,陆丰喝了一口,看着武腾,直截了当地道:“武郡守,我部奉陛下之令,协助贵军攻打灵川城。” “多谢贵军大义相助!”武腾连连点头。 “明天我霹雳营便将对灵川城展开攻击,武郡守的部下,尽管旁观就好。”杨致阴阴的声音传来,“不过我霹雳营也就只负责替你们攻破城池,剩下的事情,可就交给你们自己去解决了。” 武腾脸色微变,看着陆丰。 “是这样的。”陆丰笑着解释道:“我部接到的命令,就是替你们攻下灵川城,但接下来,追风营便会抵达,不过追风营的任务,是替接下来武郡守前进的大军保护粮道而已,并不会直接参与作战。” 武腾立即明白了明军的打算,他们并不想过多的掺合进这场战事。 “另外有一个情报可能武郡守还没有接到。”陆丰笑咪咪地看着武腾:“数天之前,贵国西部大将军安如海穿越落英山脉,攻进了齐国境内,一路之上,那是烧杀抢掠啊,竟是直奔齐国都城长安而去了,这等气魄,我等自愧不如!” 武腾站了起来,“陆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想来安大将军能做的事情,我武腾自然也能做到,安大将军没有准备活着回去,我武腾也有为国效死的决心。” 第九百二十四章:霹雳破城 明军的抵达,让黄传兵提起了十二万的小心,当晚更是没有下城楼,而是径直宿在了城墙之上,一夜都没有曾怎么合眼。 当初明军取安居,乐业,可就是奇计迭出,偷袭暗算设伏无所不用其极。 但这一夜却极其的安静,别说偷袭,便连一个斥候都不曾发现过。 到了天明,黄传兵终于忍受不住潮水一般袭来的倦意,蜷缩在羊毛毯子里沉沉睡去。 雪停了,风却还是在刮,跟刀子似的。明军刚到,这样的天气,他们也是人不是神,总得还要休整几天吧,今儿个天已经大亮,今天,或者他们并不会前来进攻吧?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抑或是刚刚才闭眼,黄传兵便被在亲兵猛烈的推搡之中被惊醒了过来。一跳而起,耳边传来的是隆隆的脚步声和整齐的战鼓之声。 他扑到城墙跟前,睁大眼睛看向远方。 今日无雪,视线极好。远处,黑色的兵潮正在缓缓的着灵川城靠近,大明的日月旗和霹雳营的战旗迎风招展。 前面是明朝军队,后面却是武腾的新宁军。黄传兵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今天主攻的将是明**队了。 “传令全军,准备战斗!”他竭力压下了心中的不安,厉声下达命令道。明军摆明车马,竟是要准备硬攻硬打了,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看到远处的军队之中带着高大的攻城车这种攻城必备的利器,甚至都没有看到一架云梯。 敌人大张旗鼓而来,难不成只是示威吗?黄传兵可不这么觉得。 站在城头,他凝视着渐渐逼近的军队。心中的惊惧却是愈多了一些。早前明军攻安居,下乐业,将驻扎在灵川郡的正规军硬生生的打掉了一半,但他却还没有真正见识过这支军队的厉害,今日才得见真容,只看对方行军的架式,就足以让人震骇。 横二十五,纵二十的一个个军队在鼓点声中缓缓推进,从黄传兵看到他们的时候到现在为止,至少已经往前推进了里许左右,但队列丝毫不弯,仍然保持得笔直,站在他这个位置,能看见一个军队的所有士兵不差分毫的迈动着他们的大腿向前跨出,然后重重的落在地上,然后传来咚的一声,整个大地似乎都为之颤抖了一次。最让人震憾的就是他们斜斜举起的长矛在他们行进的过程之中,纹丝不动。 不是军律严整的军队都能打仗,但能打仗的,却无一不是纪律严整的苛刻的军队。黄传兵自己亦是带兵将领,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走在最前面的明军数量并不多,只有楚国新宁军的四分之一多一点,但整个行军的气势,却远远地超过了跟在他们后面的新宁军,至少在黄传的眼中,后面的那些新宁军,队列已经走得弯弯曲曲,楚军军官不得不骑着马在队列之前来回奔跑,大声喝斥着士兵重新列队。 一声悠长的号角声响,明军停下了脚步。然后在密集的鼓点声中,一个个小房子一样的东西被从本阵之后推了出来。跟在这个黑色的房子之后的,是一台台装着四个轮子的怪模怪样的武器,在冻硬的雪地之上如飞的移动。黄传兵不认得那是什么东西,但装在上面的弩机,他却是认得的。 那个黑房子是什么?黄传兵心中正在疑或着的时候,居高临下的他,便看到那黑房子的后面,啪达一声一根杆子被放平,然后一根接着一根地杆子从那小房子的后方现显。 “投石机!”黄传兵一惊。虽然他不晓得为什么明军的投石机为什么造成了这个鬼样子,但那在后方出现的绝对是掷臂。 “传我命令,所有投石机,全力攻击那些黑房子。”他大声的下达着命令。对方的这些黑房子,已经进入了城上投石机的攻击范围之内。 轰隆隆的巨响之声响起,数十枚石弹从城后掠起,飞向城下。而城下的那些黑房子,却在这一刻迅速的移动起来,本来还排成一排的他们,在瞬间之间,便星散开来。 黄传兵又惊又怒地看到,那些看起来无比巨大的黑房子,居然只用了数十个士兵便可以推着迅速移动。他们往前推进了五十步左右。 短短的五十步,却让明军的这些远程攻击武器,完全避开了城中投石机的打击。城中的投石机可都是一个个沉重的大家伙,一旦确定了射距,想再更改,根本就不是短时间内能改变的事情。城中的这些投石机,主要是用来轰击攻城车的,攻城车巨大,移动极其缓慢,向来都是好靶子。 在黄传兵的惊怒之中,下方明军的黑房子却开始咆哮了起来,一枚枚黑乎乎的弹丸飞起,飞向了城内,看着那些弹丸在空中的轨迹,黄传兵的脸色大变。 对方攻击的是他的投石机。 这些黑房子此刻分布在不同的地方,但弹丸的落点却极其一致。在他有些呆滞的目光之中,一枚枚弹丸落地,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惨叫声,垮塌声,布置在城内的投石机已是有数台被砸成了渣渣。 看着那些落地的弹丸并没有碎裂开来,而是在地上弹着,蹦着,横扫着挡在面前的一切障碍,黄传兵更是哀叹了一声,这些弹丸居然是铁打制的。 城外的黑房子的轰击似乎永无止境,在黄传兵见识了他们的准确度之后,又再一次见识到了他们的射击速度。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了,每个黑房子的身后,都带有八支掷臂,从左到右,依次开始攻击,当第八个掷臂投完弹丸开始落下之时,最左边的第一个又再次将弹丸抛起。周而复始,连绵不绝。 “武郡守,这叫地毯式轰炸!”陆丰开心的向着同样被惊呆了的武腾解释道:“先诱使敌人的投石机暴露他们的安放位置,然后再一路轰过去,先干掉他们的投石机。” “这也是投石机?”武腾呆呆地问道。 “对,也是投石机,不过在我们大明军队中,都叫他霹雳火!”陆丰笑吟吟地道:“现在是大冬天的,到处都是雪,如果现在要是其它三季,您就可以看到他们为什么叫霹雳火了。” 前方传来当当的巨响之声,武腾身子一振,“重弩,是重弩!” 城墙之上,的确有不少的重弩在瞄着黑房子射击,每一次击中,都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 “武郡守放心啊,这黑房子外头都包着铁板,他呀,怕的是被投石机这样的武器给砸中,可不怕这样的弩机,就算他能将外面包着的铁板射穿,也没有能力伤害到内里,对霹雳火根本就没有影响。”陆丰丝毫不在意。 “如果重弩不奏效,只怕城内就会出动兵马突袭了!”武腾目光闪动,“陆将军,你的这些霹雳火每个旁边,只有不到五十名士兵,而且分得很散,城内要是突袭的话,你再从后方调兵,只怕来不及。” “武郡守,看到那些来回乱窜的小家伙了吗?他叫冲阵车。如果城内的齐军当真冲出来的话,你就可以看看他们的能力。”陆丰笑咪咪地道。 陆丰话音刚落,灵川郡城的大门轰然打开,百余名骑兵带着数百步兵轰然而出,每人手中却是高举着火把。 “他们要用火油烧霹雳火!”武腾失声惊呼。 陆丰扁了扁嘴,“想法是好的,但理想和现实之间终归是有差距的。不过说起来,这个守将的应变还真是不错呢。” 武腾听得心中戚戚然,当然是不错的,老子带着好几万人打了十几天,到现在最好的成绩也只是摸上了城墙,距离攻占还不知差了多少。 他心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便看到陆丰嘴里的那些冲阵车上的弩机开始了他们的攻击。伴随着啉啉的声音,弩箭如同泼雨一般的射向从城门之中扑出来的那些齐军。 武腾瞪大了眼睛,直楞楞地看着那些几乎没有停息的泼洒着弩箭的冲阵车,耳边响起的尽是人马的惨嘶,哀嚎,倒地的声音。 城上的黄传兵整个人完全木然了,他当然看出了那些黑房子对于城墙的巨大威胁性,所以他不得不派出了他手中所剩不多的精锐力量,即便是损失再大,也要毁掉那些该死的黑房子,他看得很准,像这样的武器,是不可能轻轻松松的造一抬出来的,只要毁掉一台,那敌人就会少上一台。 但让他痛心的是,派出去的这些精锐,别说是毁掉这些黑房子,竟然连靠近他们也做不到,看到自己的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被射成刺猬倒在冲锋的道路之上,黄传兵全身的力气也似乎被抽空了。 “霹雳火,攻击城墙,冲阵车,掩护射击。攻城栈桥,上前,靠墙!”陆丰一迭声的下达着命令。 又是一台台怪模怪样的东西被士兵们推着拼命地向着城墙奔去,一边奔跑,两边的士兵还在拼命地转着着两个摇把,然后武腾便看到,一架斜着的栈桥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当咣当一声,最上面的那一边靠上城墙的时候,明军士兵们已经呐喊着沿着这些栈桥向着城墙冲去,冲在最前面的,正是杨致,高举着他的黑色大剑,一柄小剑绕着他啉啉转动,宛如地狱魔神,几个起落之间,已经冲到了城墙之上。 第九百二十五章:江涛的谋划 江涛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似乎又要下雪了,风像刀子似的一下一下的削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他的双手已经长满了冻疮,肿得跟个馒头似的,不少地方已经破了。 他用力地裹紧了外面的披风,有些步履艰难地向着前面的一个军帐走去。 他是一个不懂武功的文弱书生,这两年却以东部边军实职副将的身份统率着五万东部边军,这在整个天下诸国之中,也算是独一份了。清醒的头脑,精妙的战略布局,清醒的战术思路,让他在东部边军之中崭露头角,为程务本所看重,一路提拔,当然也因此打上了鲜明的程系的烙印。 程务本去职,他自然也在被清洗的行列之中,跟着程帅去大明过了两年,虽然远离了权力中心,但却让他看到了更多的东西,也学到了更多的东西,他甚至一度还很感谢这两年的大明之行,让他的思路更为之开阔了许多。 大明的那位开国皇帝,的确是一个不世的人杰。 后来回到东部边军,手中更是掌握了实权,但日子却过得无比艰难。东部边军的主帅罗良毫不掩饰的对他刁难,打压,让他的日子过得狼狈无比。但他终究还是在东部边军之中重新站稳了脚跟,将这五万人牢牢地掌握在了手中,并且主帅罗良在昆凌关主战线上出师不利的时候,他多次出击,屡有斩获,勉力稳住了战线不被齐人压迫太过。 这一次的战事,他是坚决反对的,在大明两年,他不像程务本那样还在尽心竭力的扶助秦风崛起,他在处理完自己的事务之后,更多的时间是在观察,观察秦风,观察明国的官员,观察他们的做事方法,研究他们的政策。 他对于秦风的了解,比程务本要更深刻许多 他一直认为这就是一个陷阱。但可惜的是,他即便身为东部边军的副将,但却不足以影响到闵若英的判断。特别是明军在对齐战事之中连战连捷,将齐人打得节节倒退,楚国太多人认为齐国外强中干的时候,他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判断。 最后,连他的恩师程务本也认可了楚国对齐战役。 现在,一切都大白于天下了,明国伙同齐国一齐挖了一个大坑,引逗着大楚跳了进去。齐国用三个郡的土地,换来了有可能全歼大楚主力的可能。 他的步子略微停了停,看着脚下没过脚踝的积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是可能,而是已经发生了。大楚十余万大军,被围困在潞州陈县附近不足百里方圆的区域之内,后援断绝,粮道被断,全军覆灭只是时间问题了。 而更为悲剧的是,他们的皇帝也在哪里。这让江涛更加悲观。闵若英算不上一个英明的皇帝,但也不能说他是一个昏君,只是他的志向和他的才能不匹配而已,但只要他能活着回国,至少楚国还能保持平静,还有垂死挣扎的余力,如果他不能回来,年幼的皇子不过十余岁,楚国该怎么办? 战事糜烂至此,已经救无可救了,现在需要考虑以后的事情了。这一战会让楚国失去争霸天下的力量,但却还不足以让楚国就此亡国,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证为楚国留下更多的健儿,今日多保存一份力量,日后楚国就多一分重新崛起的希望。 数十年前,先皇闵威面临的危局不比现在更好,但几十年的卧薪尝胆,楚国最终成为了齐国的心腹之患,现在,大楚要将这个过程重新再做一次。 虽然现在大楚没有了杨一和,但乱世自来出英豪,江涛相信,多年养士的大楚,必然会在这个危局之中涌现出一个又一个的人杰。 他停了大帐之前,伸出了红肿的右手,撩开了帐帘,跨了进去。 “大帅!”他叫道。 程务本一直在盯着面前的地图看着,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位本来精神矍铄的老帅,苍老了许多,脸上的老人斑特别的明显,肿大的眼袋,憔悴的神色,使得他看起来比本来的年纪要大上许多。 “江涛,你回来了?前面还是无法打开局面吗?”程务本从大案之后走了出来,坐在了火盆跟前,示意江涛坐下,又拿起火钳,将火拨得更旺了一些。 伸出红肿的双手在火盆之上烤着,一阵阵的麻痒从手上直钻到心里,江涛忍不住双手互挠起来,结果那些通亮的地方没几下便被挠破,有脓水从哪里流将出来。 “周济云亦是齐国明将,曹云麾下,左郭右周,我竭尽全力,也没有找出对方的破绽,使出了浑身解数,亦无奈他何。”江涛苦笑:“我有千般计,他却有一定规。现在这个态势,我也没有引他上勾的大势。” 程务本点了点头:“我们该走了。”他的声音很低沉,“这些天,我一直在研究这场战事,看看我们还有没有扳回来的机会,可是越看越惊,江涛,我现在甚至在想,应当有一支齐军正在奔袭昆凌关。” “就算没有一支齐军奔袭昆凌关,此战过后,我们也守不住昆凌关了,昆凌关从来不以险峻取胜,东部六郡与昆凌关是一个整体,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力再来打造一条固若金汤的防线了,昆凌关的丢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江涛点头道。 “这一战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我准备撤军。”程务本道。“不管怎么样,我也要为大楚保存一支力量。” “程帅,您准备撤军的决定,属下自然是赞同的,但有一件事,您不得不想一想。”江涛道:“如果陛下此战战死倒也罢了,如果他突围出来,活着回到上京,您决定撤军而不是攻向潞州解围,只怕会让陛下心生愤怒。” “向潞州进攻?”程务本苦笑:“先不说我们能不能突破周济云,就算我们打败了周济云,赶到潞州,与送死又有何异?只怕齐人正盼望着我们这样干吧?我已经下定决心撤军,不管以后皇上会怎么对我,程某都是问心无愧。” 江涛沉默片刻:“可是周济云又岂会看着我们安然退走,阵前退兵,一向是兵家大忌,退,便会让本来不高的士气再次跌落,齐军如再迫来,我只怕退变成溃啊!” “你有什么想法?”程务本看着江涛,问道:“你既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当已经有了一个万全的方法。” 江涛抬起头,看着程务本:“大帅,从前线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就在想,怎样摆脱周济云,安全的将主力带回楚国去。现在的确有了一个方案,请程帅参考。” “你说说看!” “我们军中,除去主力之外,还有近两万民夫青壮,我们必须将他们武装起来,然后再配上一定的主力部队,向周济云部猛攻,造成我们想要打破他的防线前往潞州援救皇帝的假象。”江涛道。 程务本微微一震,“如果真是这样,那些青壮民夫,只怕活下来的机会不大。” “大帅,难道我们溃败了,他们就有活下来的机会吗?”江涛冷笑道:“另外,请大帅将一万骑兵全部交给我。” “你准备做什么?”程务本讶然问道。 “在猛攻周济云的同时,我将率领这一万骑兵走夏县,过大河,我已经派了探子去了哪边,哪里周济云的防守薄弱,而且大河已经结冰,足够让骑兵安全过河。” “你是想绕到周济云身后?” 江涛摇头:“那没有用的,周济云不可能给我这个机会,我带着这支骑兵不是去袭击周济云,而是会一直向东,杀向齐国的腹心地区。” 程务本听了江涛这话,一下子站了起来。 “程帅稍安勿燥。”江涛仰头笑道:“这一万骑兵,当然是回不来了,我带着他们,会一直向前杀,直到死干净为止。周济云是不会放任我们这样冲向齐国的腹心的。他一定会分兵来追击我们。这个时候,您再大摇大摆的撤退,他兵力不足,如果胆敢追击您的话,您便有大把的机会反咬他一口。只要达成了这个目标,您便能安然地撤回楚国,昆凌关守不住了,东部六郡也很难保住,但只要退到荆湖,便能重新站稳脚跟,只少也为大楚守住半壁江山。大帅,舍了一万骑兵,保住另外四万主力,这笔生意,当然做得。而且我带着这一万骑兵,一定会杀个够本才死的。” 程务本缓缓坐下:“你不通武功,如何率队突袭,我们两个换一换!” 江涛失笑道:“程帅,如果有可能,我当然想与您换一换,可是我活着回去有什么用啊?也只有您回到了大楚,才能利用您的影响力来力挽狂澜,改弦更张,才能压制住朝中的其它势力,我回去了,只怕会被那些人生吞活剥了呢!” “你连一点武功也不会?”程务本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 “程帅,我会不会武功有什么关系呢?又能多杀几人?真到了我抡刀子的时候,恐怕我身边也没有一个人了。”江涛笑着用力地挠着手上的冻疮,“再说了,我的马技还是很不错的。” 第九百二十六章:齐国大将 小小的一座古镇,现在却是齐国大将周济云的指挥中心。 小镇虽小,但围绕着小镇建立起来的防守体系,却牢牢地扼住了楚国大军往援潞州的咽喉。 周济云,齐国大军统帅,亲王曹云的左膀右臂,与郭显成已过五旬相比,周济云却不过只有三十五岁,被大齐上下一致视作最有可能继承曹云衣钵的传人。随着郭显成在与明国的对垒之中惨败而归,周济云更是凸显了出来。 小小的古镇,起初一点也不引人注目,但周济云却在战事最初爆发之时,便开始了经营这里,随着战事一步一步的深入,直到最后潞州大战爆发,楚皇被困,这个小小的古镇的重要性才一跃显现。 也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江涛这才彻底明白过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如果不是事先有预谋,周济云不可能从一开始就重点经营这个小小的古镇。 说白了,这个点,除了阻止楚军去援救潞州之外,其它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外面隐隐传来了震天的喊杀之声,周济云却似乎没有听见一般,正兴致勃勃的坐在火盆边,用一支铁叉子在烤着一个馒头。翻来覆去,极其耐心,一旦一面被烤得变成了金黄色,他便小心翼翼的将这一层剥下来,眉开眼笑的塞进嘴里去咀嚼着,手下却也没有闲着,翻一个面,又去烤另一面。 而这一期间,不时有一个个的传令兵飞奔进来,而这些传令兵似乎也习惯了他们的将军的这个作派,也不理会周济云在做什么,只管大声的向他回报着前方的战事军情。而周济云便在一边咀嚼着这些馒头屑,一边随口将新的军令传达下去。得到军令的士兵则转身又飞奔出去。 一个裹着厚厚棉衣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自顾自的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周济云的身侧,提起煨在火盆这的铜壶,为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捧在手心里,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品着,倒好似在喝着上好的香茗。 直到所有的传令兵出了大帐,中年人才笑道:“济云,你这副样子,要是让亲王看见了,只怕又要斥责你了。” 周济云笑了起来:“岳兄,无妨,无娘,亲王斥责两句,我又不会掉一块肉。再说了,我在亲王面前可一直规矩得很,他也找不到我的错处,至于这里嘛,可是我的地盘,亲王莫不成还跑到我这里来了?” 被周济云称作岳兄的是他的幕僚,专司为周济云筹措调配后勤物资岳开山,名字听着威武,但却是一个不懂武道的文人,不过此人在算学一道之上造诣极深,被周济云想法设法招揽而来。 “你可别忘了上,上一次亲王便神出鬼没的到了你的大帐,然后抽了你一鞭子。”岳开山笑盈盈地道。 “岳兄,打人不打脸。”周济云不满意地道:“那一次是一个意外。” “意外么?你后来可是找了个错处,将你的亲卫统领给连贬了数级,当天值星的亲卫更是去了一线部队,到了今日,还有活着的么?”岳开山淡淡地道。 周济云脸上的神色渐渐地淡了下来:“他们是我的亲兵,却连亲王抵达我的营帐这样的大事都没来禀报我,可别说什么亲王不允他们禀报,如果他们想通知我,有的是法子,嘿嘿,这样的家伙,留来何用?” 岳开山摇了摇头。“郭显成这一次大败,受到了陛下的重责,你的地位可就更加凸显了出来。却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周济云脸上又已经恢复了常态,“郭显成一向看不起我,这一次撞上了铁板,哈哈,我开心得很。”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也太幸灾乐祸了一些!”岳开山没好气地道:“同气连枝,他败得这样惨,你当真开心?” “当然开心。”周济云将剩下的一点馒头统统塞进了嘴里,“大齐统帅的位子只有一个,他不败,我怎么能顺顺当当的坐上去?” “亲王还在!”岳开山提醒道。 “我还年轻!”周济云笑嘻嘻地道:“而且上一次我观亲王气势,晋级宗师似乎指日可待,此战一定之后,我估摸着亲王便要卸任了。” “即便卸任,陛下也不见得再设统帅一职了!”岳开山摇道:“你太乐观了,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陛下只怕不会再容忍有一个一统大齐兵将的统帅之位出现,亲王是一个例外。但也仅此而已。” 周济云愕然地看着岳开山:“岳兄,你这话不是说笑吧?” “当然不是说笑。”岳开山道:“楚国这一次是要大伤元气的,而楚国这个强敌既去,陛下当然不会再容忍一个统帅天下所有兵马的人位于自己之下了。亲王在这个当口上突然准备突破宗师门槛,未尝不是顺着陛下的意思。” 周济云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岳兄你说得也有道理啊。不过也无所谓,只要到时候能压郭显成一头就好了。亲王如果不带兵了,即便我不当这个统帅,论资历,却也无人能与我相比,那些老家伙想与我较劲,可不够看的。” 岳开山芫尔一笑,“那倒是的,不过将军,对于明国秦风你怎么看?郭显成可不是笨蛋,他输得是一塌涂地呢!” “没跟他打过,怎么知道他到底怎么样?”周济云不以为意地道:“不过岳兄放心,我可不是一个自大狂。郭显成,邓朴先后被明国这位皇帝打得惨兮兮的,我能不小心吗?早就收集了他所有的战事情报研究着呢!说不定以后就会碰上。有备无患。” “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岳山开连连点头。“明国,来势汹汹啊。” “不管他多凶,等我们收拾了楚国,回过头就要去对付明国,我们的皇帝陛下就是这样想的,这一次被明国逼着让出了益阳,武陵,桃园三郡,以咱们陛下那心高气傲的性子,明面上不说,心里只怕气炸了。这一次一口将楚国的主力尽数吞了下去,楚国以后可就是秋后的蚂咋蹦哒不了几天了,暂时可以不用理会,咱们的陛下岂有不找那秦风出这一口恶气的道理!” 周济云嘿嘿笑着。 岳开山两手一合:“将军这个想法倒是与我不谋而合。当然,得是我们将楚国彻底打竣,要是楚国还留了一口气,只怕这事儿就没有这么简单。” “这一次,我是想不出楚国还有什么翻身的余地了。”周济云淡淡地道。 “对面的程务本如何?” “老家伙不值一提。打了这么久,居然还想从我这里突破去往援潞州,单此一点,就让我不必太重视他,如果他敢壮士断腕,断然撤军,我倒真要佩服他几分。程老儿论守,天下一流,论攻,就差点意思了。” “他即便是撤退,你就容他安然退走吗?”岳开山失笑道。 “当然不,他不退,咱就在这里慢慢地熬着他,等到火候足了,再一举击溃他,他要是敢退,那就更好了,咬着敌人的尾巴打,我最喜欢了。” “既然如此,你怎么还说他敢退,你反而佩服他几分呢?” “他敢退,说明他还能看得清局势啊!壮士断腕,也不是人人能都做的。”周济云微笑着道。 帐帘撩开,一股冷风扑了进来,一名军官大步而入。 “大将军,楚军在持结加大力量猛攻我们。看他们的样子,只怕今夜要夜战了,他们仍在向前线运送大量的军械。”军官道。 “拼命啊!”周济云眼皮一挑,“就这事儿?” “他们的骑兵一直没有出现,末将派出了探子,他们居然向着周县方向去了。”军官道。 “这是想引诱我们的骑兵出去与他决战么?”周济云大笑起来。“不必理会他,让我们的骑兵守住左翼,他们不来攻打,就不管他,他要敢来,就将他们诱进来打。” “是,末将明白了。”军官抱拳离开。 “往周县方向?”岳开山有些迷惑,“他们想干什么?往周县方向,并没有适合骑兵决战的战场。” “小聪明,无非就是想先引得我的骑兵跟踪追击,然后想法子避开我的骑兵主力然后来袭击我的大本营。程老儿还是想从我这里突破赶去潞州救他的皇帝老子啊。”周济云冷笑:“我岂会上他这个当?” “还是要派出斥候跟着以防万一。程务本必竟是宿年老将。给了出谋划策的江涛也不是善类。” “这还要你说?”周济云失笑道,“这种事情,根本不用吩咐道,早就有探子斥候盯着他们了,如果他们有异动,一定会有消息传回来的。到时候再作应变。反正他们的皇帝老子在潞州,咱们有这宝贝在手,便不怕他们翻什么浪花。” “这倒说得是。程务本对闵氏一向忠心耿耿,当年闵若英剥夺他军权,他都一声不吭儿的回去了,这一次闵若英有难,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去救的。”岳开山点头…… 第九百二十七章:舍卒保车 三天之后,周济云终于再在帐内坐不住了。 他亲自到了第一线。楚军这一次的攻势太奇怪了,延绵三天,几乎没有断绝的时候,那怕三天内,在齐军的严密防守之下,他们战死不下五千人,但竟然丝毫没有让他们有停下来的趋势,如此不顾一切的战斗,让周济云也不免奇怪起来,他与程务本也好,江涛也好,都打过极长时间的交道,这不是他们的风格。 站在高地之上,凝视着下方的战场,楚军仍然在前赴后继的前攻,一波被打退,丢下了遍地的尸体之后,他们暂时退下去,但稍过片刻,就有另一波楚军再一次的扑上来。 看着看着,周济云的脸色,终于是有些变了。 “去招白松过来。”他对自己的亲兵道。 白松,是周济云麾下悍将。 “大将军!”匆匆赶来的白松,盔甲之上沾满了血迹,很显然,作为前线的指挥官,他也亲自下了战场。 “这几天是不是一直这个样子?”周济云指着远方的战场。 “是的,大将军。楚军别的还好说,就是远程攻击武器太多,我几乎有一种错觉,程老儿把他所有的远程武器都集中在这里了。”白松摇摇头,大惑不解地道。“这是搏命一击吗?可楚军的攻势一会儿强,一会弱的,让人看不明白。” 周济云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跟着自己身边的岳开山,岳开山也是一脸的恍然,亦是满脸的苦笑。 “希望现在还不晚!”岳开山道。 “什么还不晚?”白松有些莫名其妙。 “我上程老儿的当了。”周济云咽了一口唾沫,“娘的,老子终究还是小瞧了他,他居然真敢下这样的决心,不管他们的皇帝老子,自己跑了。开山,你觉得他跑了几天了?三天?” “最多两天!”岳开山摇头。 “两天啊?”周济云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这样的天气,两天也跑不太远,我还有希望追上他,即便追不上他,跟着他的屁股撵过去,他也没有机会扎住跟脚。” “大将军,你说程老儿跑了?那这下面?”白松指着远处的战场。 “一群乌合之众里面混了一些精锐!”周济云叹气道:“盛名之下果无虚士,程务本这是壮士断腕呢,抛下了所有的辅兵,还搭上起码万余精锐,就为了换主力脱逃?嘿嘿,只怕也未必逃得了。白松。” “末将在!”白松大声道。 “传令全军,全体出击,反攻,消灭眼前所有的敌人。”周济云大手一挥,道。 “遵命!”白松转身,大步离去。 “来人,召骑兵,准备追击。”周济云转身便往回走:“岳兄,我要亲自带兵去追程老儿,你就留在大营吧。” 岳开山点了点头。“小心程老儿杀你一个回马枪。” “这个当然,所以我要把骑兵都召回来。”周济云笑道。 两人一边往回走,一边商讨着追击的一些细节,数匹快马却是从远处疾奔而来,奔到两人跟前,翻身下马,看其装扮,却是齐军派出去的斥候,只不过两人现在的模样可就惨了一些,身上满是伤痕,头盔没有了,满头的黑发被剃成了一个个的阴阳头,看到周济云,跪倒在地上,羞愧的无地自容。 周济云眼瞳收缩。 “大将军,我们奉命追索楚国骑兵,却失手被擒,有辱大齐军威,万死!”数名斥候以额触地。 周济云冷冷地看着他们,斥候一旦被擒,绝无生还之理,楚军骑兵怎么放他们回来了? “楚军骑兵在哪里?”他冷声问道。 “他们已经渡过了大河,远离了周县。”一名看起来是斥候小头目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双手举过头顶,“一个齐国将领要我把这封信带给大将军。” 从斥候手中接过信,周济云并没有急着打开,“那个楚国将军叫什么名字?你可知道?” “那人说他叫江涛,是大将军的老朋友!”斥候回答道。 周济云举起手中薄薄的信封,却似乎有千斤之重,半晌,他才缓缓地撕开了封口。 入眼之处,却是一副画。江涛的画工不错,而他所画的地方对于周济云来说,也是相当的熟悉,那巍峨耸立的城墙,高高飘扬的旗帜,稍远处矗立在城外的天龙山。江涛画上的所在,赫然是齐国的都城长安。 邀请长安城下沽酒共谋一醉,可否? 一行大字墨水淋漓,金钩银画,看着这一行大字,周济云似乎看到了江涛在写下这一行字之后,抛笔仰天大笑的身影。 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全身的骨节,都在这一刻啪啪作响。 “济云,他不过是胡乱作了一副画来扰你心神而已,就算他那一万骑兵一路杀向长安,你觉得他有可能杀到长安城下吗?”一边的岳山开提高了声音,厉声道。 周济云身体微微一震,骤然清醒过来:“他当然杀不到长安城下,可他能在这一路上杀得尸山血海,能将他所经过的地方变成一片片白地。万一让他杀到了长安城下,哪怕抵达长安城下的时候,他只剩下单枪匹马,我觉得我这颗脑袋也要保不住了。” 岳开山顿时沉默下来。 “开山,你觉得程务本当真撤走了吗?”周济云突然问道。 岳开山思忖了一会儿,原本很清晰的思路,此时却突然有些迷茫起来。程务本到底是要跑了呢,还是要去潞州呢?此刻,他真是说不清了。 “我想明白了。这一条计策不是程务本想出来的,这是江涛弄出来的。”周济云叹了一口气:“我一局,我输了。他的确让我陷入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是继续留下来进攻程务本,还是去追他呢?” 岳开山苦笑不已。 “我只能去追他了。”周济云摇了摇头:“开山,我带着所有的骑兵去追击江涛,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在我齐国腹地大开杀戒,祸害百姓,你,带着所有的步卒,直逼昆凌关吧!” “如果程务本根本就没有走,而是要去潞州呢?”岳开山问道。 “不管他,你就一门心思,稳打稳扎地往昆凌关推进。如果程务本要去潞州,那就让他去吧,我会给亲王写一封信过去。不过我有一种直觉,程务本江涛既然连这一招都用上了,他们就绝不会去潞州这个死地。” “你要小心,江涛虽然是个书生,但用兵奇诡,极喜剑出偏锋,这种人,虽然是把双刃剑,但一旦让他得逞了,就会损失惨重。” “双刃剑,杀敌也伤己,我倒不怕这样的家伙,他赢了我一局,我便去取了他的脑袋回来。”周济云也只是稍稍失神了先前片刻,转眼之间,就又恢复到了最初的神态。 “我去拿江涛,你把昆凌关夺下来。如果程务本当真是溜回去了,他肯定不会在昆凌关多作停留了,他很清楚,昆凌关是守不住的。”周济云道。 “的确,程务本有这个眼光,他如果真退,一定会一溜烟地退到荆湖去,在哪里重新构驻防线。”岳开山点了点头。 “荆湖嘛!”周济云突然笑了起来:“鬼影儿哪边有一些手段,希望这一次能起到作用,如果鬼影这一次的行动能成功的话,那即便程务本退到了荆湖,照样也守不住的。” 岳开山身体微微一震,看着周济云,周济云却没有了再说下去的意思。 “开山,不好意思,这个消息,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周济云有些不好意地看了一眼周济云。 “没关系,不过你告诉了我前面这些,我想我也能大致猜出个一二三了!”岳开山呵呵一笑。 “当真?” “泉州,宁氏!”岳山开吐出四个字。 周济云大笑,冲着岳开山伸出了大拇指,“有你的。” 大雪之中,一支军队艰难地在雪地之中跋涉,队伍的最后方,程务本的身材有些佝偻,为了让他脱身,他最好的学生,弟子,部将,带着一万骑兵向着齐国腹地杀去。他们,不可能再回来了。为了让他能脱身,他投入了一万精锐,夹杂在两万余青壮辅兵之中,三日里不眠不休的轮番地向着齐军发起了进攻。 这些人,甚至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他欺骗了他们。 回望着正在行军中的三万余楚军,程务本禁不住流下了两行老泪。他双手抱拳,向着江涛离去的地方,深深的一揖到地。 “江涛,一路走好!” 转过身来,又向着潞州方向一揖到地:“陛下,但愿你吉人天相,能够突出重围,老臣不能孤独一掷的来救你,我需要带着这些士兵回去,去为大楚构筑第二条防线,哪怕只能为大楚守住半壁江山,如果陛下能够破围而出,想要惩罚老臣的见死不救,老臣也心甘情愿,陛下,你珍重吧!” 直起身子,程务本擦去脸上的泪水,佝偻的身影再一次挺直,亲兵牵来了战马,他翻身上马,厉声道:“加快速度,撤退。” 第九百二十八章:孤寂 这个新年,是秦风过得最索然无味的一次。 偌大的皇宫之中虽然人不少,但没有了闵若兮,没有了一双儿女,便陡然冷清下来。带着小文小武回到了越京城之后,和尚的老婆余秀娥便将小文小武给接到了府上去照顾,秦风太忙,实在是没有精力去照顾这一双小儿女。而以前一直是由闵若兮与瑛姑亲自照看小文小武,将他们交给宫里的太监宫女们照顾,秦风却又不太愿意,也并不放心。 以前过新年的时候,要么便是与兄弟们在一起大碗吃肉,大碗喝酒,要么便是一家团聚享受难得的几天假期,但这一个新年,秦风却不得不孤身一个人过了。闵若兮要回楚国,只怕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她乘坐的太平号还在大海之上漂荡,也不知道距离泉州还有多远。 与齐国的关系骤然紧张了起来,秦风可不想看到楚国被打得彻底翻不了身。在昭关,吴岭已经开始了挑衅,李小丫的骑兵更是屡次越界,给鲜碧松造成了极大的压力,迫使他一日一奏折地向长安要求援兵。而在灵川郡,霹雳营攻下了城池之后,武腾立即便带着数万新宁区杀进了齐国西北部,一路攻城掠地,大军滚滚从西北杀向齐国腹地。而于超所率领的追风营,则在后方保护着武腾的粮道。 秦风很清楚,自己这是在尖刀之上跳舞,一个不好,就会有割伤自己的可能,将战争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是明国所追求的,让楚国伤元气但又要他还具备一定的抗击齐国的能力,这个度是相当难把控的。 当然,这也还取决于齐国想要彻底消灭闵若英主力的决心程度。如果齐国扛住了压力,那大明的这一番打算便会落在空处,还会使得双方本来就紧张的关系更加危险。 烈火烹油,不外如是。 小猫作为兵部尚书,此刻也不在越京城,而是去了昭关,一来是巡视那里的部队,控制对齐国的骚扰力度,秦风有些担心吴岭把事情搞大发了。他可不想与齐人现在就全面开战。二来,以益阳,武陵,桃园三郡的土地奖赏有功将士,这是一件大事,小猫也需要去督办,这是关乎到军队士卒的士气,战斗力事情,万万马虎不得。 前方战事紧张,和尚自然是不可能回来的,本来准备撤兵的锐金营,如今已经进驻到了益阳,随时准备应付突发事件。 唯一在越京城的野狗,自从秦风允了他与许钰的婚事之后,整个人便精神特别的亢奋,伤还没有完全好,便热情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摆在他面前的首先便是城门军的改组,城门军重新整编为羽林军,不但要确保他们的忠城度,更是要提高他们的战斗力,将城门军作为富豪权贵镀金之所这样的事情,在野狗这里可行不通。想要留下来,可以,但你得拿出真本事。不管是寒门子弟还是富豪权贵,野狗是一视同仁,在他的那颗一根筋脑袋里,容不得一点点沙子。 所以秦风在过年的时候环顾左右,竟然是无处可去。 和尚不在家,小猫不在家,野狗虽然在家,但现在他的家里,多了老婆,丈母娘,小舅子,他摸上门去可就不合适了。至少会让人家一个年过得不安生。 所以秦风便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皇宫里,期间虽然紫萝曾热情相邀让他去天上人间观看她们刚刚重新编排的大型舞蹈,秦风亦是婉言谢绝。 老婆不在家的时候去逛天上人间,那可是黄泥巴掉裤档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再者现在御史台的那帮御史也慢慢地有了一些模样,他们可不是监察司的那帮人,对自己惟命是从,这些人中,许多刚刚是从京师大学堂毕业,又或者是从大明科考中出来的读书人,满脑子的忠君报国想法,自己去逛天上人间要是落到他们眼中,只怕第二天就会有折子来劝谏自己,虽然伤不了自己一根毫丢,但这脸打得啪啪响的,秦风也受不了。 一个人孤独的守完岁关,一大早余秀娥带着小文小武还有她自己家的那个娃娃进宫来拜年了,在秦风照例给了压岁钱之后,余秀娥就带着三个小家伙一阵风似的离开了皇宫,声称是不敢耽误陛下日理万机,秦风却知道,这女暴龙是带着娃娃们又去野狗家了。 看着空荡荡的殿阁,秦风只能长叹一声,孤独地坐在大案之后,开始看折子。 虽然说大过年的,几乎所有的部衙都关门休沐了,但这并不代表就没有事情了,该出现在秦风案头的情报,奏折,仍然会正常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个皇帝,当得颇没有意思。一边批着折子,秦风一边哀叹着。 “陛下,郭统领求见!”乐公公不在,另一名老太监在跟前侍候着,这是乐公公陪着闵若兮走的时候向秦风推荐的,胜在老实,而年因为年纪大了,也没有什么理想,只想安安静静的在宫中养老。 “让他进来。”正自百无聊赖的秦风不由一喜,总算来了一个能跟自己说会儿话的人。 “陛下。”走进书房,郭九龄向秦风行了一礼。 “老郭来了,快坐快坐。”秦风欣喜地指着自己大案前的椅子,道:“你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郭九龄一笑,道:“陛下,这还真说不准是好事还是坏事?事情是有着于安如海和他的西军的。” “安如海!”秦风的脑子里浮现出此人的模样,说实话,他与安如海不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那就是自己初至上京城的时候,被这个家伙给诱捕了丢进天牢里。从哪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上京事变之后,自己远走千里,而这位昔日大楚的内卫大统领便去安阳重建西军,几年时间,倒也造出了偌大的声势,替楚国重新稳定了西疆。“他杀进了齐国境内,现在是一个什么打算?” “经下,安如海麾下出落英山脉的时候,还有八千余人。他要在齐境之内搞风搞雨,这个倒是很正常,但他通过楚国内卫,向我们鹰巢也提出了帮助他的请求,齐境之内的鹰巢首领在没有得到陛下的允准的情况之下,便下令齐境之内所有的鹰巢帮助安如海,替他搜集驻军情报,指引他们袭击齐人的粮仓,驿站,甚至还有一些帮助他们筹措到了粮食等等。”郭九龄道:“所以陛下,臣今日是来请罪的。这个家伙,实在是胆儿太肥了。” 秦风大笑起来:“郭统领,你这不是来替他请罪的,你是来替他邀功的吧?这家伙叫什么名字,很不错啊,有这样的决断力,有这样的行动力,是颗好苗子。” “他叫马朝旭,原本在城门军中当差,因为当年桐宫吴京走脱事件受到牵连,后来到了鹰巢之中,渐渐崭露头角,刚刚被任命为鹰巢驻齐国总头领。”郭九龄介绍道。 “桐宫吴京事件啊!”秦风微笑起来,那本来就是鹰巢自己策划好的一个惊天大阴谋,但因为在这一个事情之中,死了不少自己人,所以便一直成为了一个秘密,那件事情的核心人物如今已是大明帝国埋在外头最大号的谍子,在剿灭蛮人之中,发挥出了举足轻重的作用,现在更是在齐军之中已经战据了一个不错的职位,未来可期。像马朝旭那样的人,说起来都是受到无辜牵累的人,鹰巢最后将他弄进去,无非也是一种补偿心理,不过像马朝旭能在几年时间便升得如此之快,倒也说明此人颇有能力。 “这马朝旭带兵不怎么样,但干这个倒是如鱼似水,而且颇有决断,这一次如果按照正常的程序走一通的话,只怕连黄花菜都凉了。”郭九龄道:“齐国早前对楚国内卫下了大力气梳理了一遍,不过却是便宜了我们。” “安如海到底是一个什么打算?现在应当看出来了吧?”秦风问道。 郭九龄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在内卫之时,安如海是统领,他是副统领,两人虽然说私交不深,但却也一直合作了小二十年。“他只怕是不想活了。他一路烧杀抢掠,每地绝不停留,现在手下已经全部用抢来的骡马武装了起来,竟是一路直接向东而去了。” “一路向东?”秦风有些惊愕地道。 “是,马朝旭去见过他一次。”郭九龄道:“安如海想的居然是要打到长安城下去。陛下,您说他是不是疯了?” 秦风也沉默下来,“他这不是疯了,他是在给齐国上下施加压力,听你所说,只怕他大军所过之处,要寸草不生了。” “倒也差不多,他抢掠粮食,自己用不完的就烧掉,驱赶人群,烧毁房屋,倒也杀了不少人,不过这些都是被他逮到的齐国豪绅权贵。现在他的部队全都有了脚力,速度更是快捷。而马朝旭在听说了他这个打算之后,也正在积极地为安如海准备沿路的情报。”郭九龄摇头道:“可是现在他的情况已经很不乐观了,前有堵截,后有准备,反正他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纵然精锐部队不多,大部分都是郡兵,县兵,但这一次人家可也是发了狠要逮着他。” “一个好将军。也是一个好下属。”秦风叹息道:“告诉马朝旭,尽可能地帮助他吧!” 第九百二十九章:微服 大年初一这一天,街上自然是没有什么人的。 即便是走亲戚,那也是从大年初二才会开始,到明天,这街道之上才会稍微的热闹起来。 秦风与郭九龄两个人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之上。一个人呆在宫中,秦风已经是有些闲极无聊了,除了那些不得不处理的公事,他竟是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找不到,今天逮着了郭九龄,秦风心血来潮,便拖着郭九龄出来逛街了。 马猴倒想跟出来,但被秦风一口拒绝。换了一件衣服,便与郭九龄从皇宫侧门溜了出来。不过当他走出宫门的时候,身后远处还是绰上了几个人。秦风叹了口气,心中知道那是马猴带着人跟着,却也说不出什么,当了皇帝,在外人看来自然是显赫无比,但却也会失去许许多多的东西。 比方说自由。 “陛下莫要怪马猴,这也是他的职责。他要是真让陛下一个人出去,那才是失职,要是让大臣们知道了,必然要喷得他狗血喷头。”郭九龄瞥了一眼身后遥遥跟着的几个人。“说起来马猴麾下还是有不少人才嘛,这几个跟着的侍卫功夫可都不错。” 秦风笑了笑:“的确是不错,这都是新近选拔出来的,是大明境内一些宗派的好手。” 郭九龄点了点头:“臣知道,他们的底细鹰巢都反复去查了,都是良家子,而且他们的家人,现在都在越京城中。说起来还没有恭喜陛下,这些宗派终于是开始归心了。” 秦风哈哈一笑:“他们如果还想在大明境内讨生活,现在也该明白怎么做了。说起来大明的一些宗门虽然没有楚齐那样雄浑的实力,但精英之才还是有一些的。” “宗门的实力太过于雄浑,并不是一件好事情。”郭九龄眼中精光微微一闪:“陛下,像楚国万剑宗,齐国南天门这样的怪物,大明绝不能允许他们出现,如果一个宗门有实力干涉国政的话,那就要开始打压,绝不能让他们冒出头来。” “侠以武犯禁?郭统领是这个想法?”秦风微笑道。 “他们只能是国家的鹰爪。”郭九龄点头道:“陛下,万剑宗,南天门对楚齐的影响,您也知道,如果在大明出现一个可以威胁到朝廷的宗门,那并非是国家之福。” “说得也是。”秦风笑道:“他们现在投效朝廷,不是一个好的开始吗?” “陛下,也不尽然,或者他们是想借朝廷的势发展壮大也说不定。”郭九龄道。 “听起来你已经有了一些布置?”秦风侧脸看了一下身边这个白发苍苍,已是尽显老态的老人。作为曾经大楚的内卫副统领,现在大明的鹰巢总头目,郭九龄现在从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农一般,但秦风当然知晓身边这位老人的可怕。 可怕的不是他的武道,他的武道已基本没剩下多少,可怕的是他的手段。闵若英放弃他,是一个极大的错误,当然,如果不是楚国舍弃了他,自己也不可能得到他的效忠。 “是有一些布置!”郭九龄点了点头:“刚刚展开不久,总要几年之后才能见到成效吧。江湖之上的力量,必须牢牢地掌控在朝廷的手中。” “就像大楚当年的集英殿?” “集英殿的确是汇集了大楚江湖之上的一时之翘楚,但像南天门这样的大阀,集英殿也是没有半点办法的,好在大明没有这样的宗门,但未雨凋谬,总得事先防着才好。”郭九龄道。 “这事儿,你去办好了。”秦风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他没有必要知道得太多。 “是,陛下。”郭九龄道。 “街上可真是冷清啊!”两人走了好一会儿了,可碰见的人,却是廖廖无几。 郭九龄笑了起来:“陛下平素不出宫,自然不知道越京城到底有多热闹,现在越京居,可是大不易呢!” “哦,这是怎么说?”秦风大感兴趣地问道。 “陛下,越京城原本有百万余人口,是当世著名的大城之一,可自从大明定鼎,至今已是第三年了,您可知道,现在越京城有多少人口吗?”郭九龄笑看着皇帝。 “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好像以前权首辅提过一嘴,不过我没有太关心这个事儿。”秦风道,这大半年来,他一直在忙着打仗,与秦国打,与齐国打,后来又跑去当了一个多月的海盗,还真没有太关心内政上的事情,这一摊子,他基本上甩给了权云。 “现在在越京城定居的已经超过一百五十万人,如果算上流动人口,早已超过了两百万。”郭九龄竖起了两根手指在秦风面前晃了晃,“我们现在走过的是越京城的核心区,土地,房屋都已经是有价无市,不到万不得已,根本就不会有人出售,您可不知道,每每说起此事,苏开荣都是如丧考妣啊!” 秦风想了想,也明白了过来:“是那些部衙的原处所。” 郭九龄大笑了起来:“就是这些地方,当初陛下将皇宫的外城全部划给了各部衙办公,使得各部衙都集中在一个区域之内,大大的提高了办事效率,原来的那些部衙处所,都交还给了户部管理。苏开荣不是陆续都将他们处理了吗?可谁也想不到这越京城的房价,地价飞涨,苏开荣早卖了一年,起码少赚了一倍的钱,您说他是不是捶胸顿足,每每有人提起这件事,就跟挖了他的祖坟似的。” 听到秦风这样说,想起苏开荣那气急败坏的脸庞,秦风也是开心的大笑起来。“这个人有很多的缺点,但却是一个好户部尚书。听说他又给苏灿找了两个小妈?” 郭九龄哧哧的笑了起来:“说起这事,苏灿就一脸的诲气,可没办法,谁叫他是儿子呢,这苏开荣不通武道,倒也不知他是如何保养身子的,竟然还如此血气十足?” “你可以去偷偷问问他。”秦风也压低了声音。 “那还是算了吧!”郭九龄连连摇头:“老妻可是河东狮子。” 两人都是大笑了起来,说起这种事,男人总是心领神会的。 “越京城的人口几乎翻了一倍,这可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呢!”笑过之后,秦风却又有些担心起来。人口的增多,说明了越京城的繁荣,也说明了大明现在政策的成功,但如此快速的增加人口,对于越京城来说,却也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大明现在是以农为躯干,以商为经脉,以工为四肢,士农工商,再无贵贱之分,像在大明,工匠以自己突出的技能得到授官,早已是寻常事情,众人也早就习已为常,即便只是一个对种地极有心得,有拿得出手的绝学,能提高农业产量的人,照样也会被授予农官。正是这种并驾齐驱的政策,刺激得大明如同初升的朝阳,光芒四射,蒸蒸日上。不仅仅是越京城,像正阳,沙阳,太平,永平等地,都面临着与越京城一样的问题。 “是啊,的确是极大的负担。光是粮食,都是一个极大的问题啊,洛河之上,运粮船是络绎不绝,现在是隆冬季节,洛河封冻,不得不走陆路,这粮价可就涨了不少。”郭九龄道:“现在首辅正期盼着铁路署能早日建功,如果能修一条从正阳到越京城的铁路,那冬日里,便不再受粮道艰难,价格上涨的困扰了。” “先让他们试着造一段吧!”提起铁路,秦风心中也是期盼着他早日能建功,年前巧手来汇报过,资金已经到位,大冶城,太平城也正卯着劲地生产铁轨,直等开春土地解冻之后,便开始修建从丰县到沙阳郡的第一条试验性的铁路。 困难肯定是很多的,一种全新的事情出现,过程之中肯定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希望明年会有一个好结果吧。 “咦,那不是首辅的马车吗?”郭九龄突然有些惊讶地指着前方拐角处一闪而过的一辆马车,这是太平城的工坊专门打制的一批马车,只供给大明的高层人物乘坐,看着很普通,但其实造价高昂,即便是遭到重弩射中,也不会破坏车厢,而且像减震簧,前轮转向等最新式的技术,也都应用在其上,因为减震簧等技术还没有将成本降下来,市面上并没有这种马车出售。郭九龄作为鹰巢的老大,对于这种马车的去向自然是清楚的,也知道那一辆是属于谁的,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仍然认出了那是属于首辅的马车。 “这大年初一的,首辅不在家享那天伦之乐,跑出来干什么?”秦风也是奇怪不已:“他不是今年刚刚得了一个小孙孙吗?” “陛下,要不要去看一看?”郭九龄问道:“看首辅去的方向,倒好像是要出门去呢!” “走,瞧瞧去!”秦风笑道。 与秦风和郭九龄一样,权云出行,也是微服而行,除了这辆马车,当然,这辆看起来很普通的马车,不识货的人,也根本看不出异常来。 当秦风与郭九龄急追上去,大声叫唤着老权的时候,权云打开了车窗,目瞪口呆地看着马车外的秦风与郭九龄两人。 第九百三十章:说不准 权云没好气地看着对面两人,半晌才道:“陛下,鱼龙白服,窍以为不可取也。 ” 秦风也在盯着他:“堂堂首辅,单车独行,朕以为极不妥也。”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后,却是都笑了起来。权云一边笑一边摇头:“陛下,这是不同的。” “能有什么不同?”秦风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首辅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真要遇到什么危险,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朕可是堂堂宗师,一时之间还想不出谁能威胁到我来?莫非在这越京城,还有人能出动大军对付我么?” 权云有些恼火地看着秦风:“陛下,臣纵是文臣,但缚鸡之力还是有的。陛下自负宗师身手,可想过李挚,吴鉴?” 郭九龄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郭老儿,你便是咳破了嗓子,我还是要说的。陛下,臣即便遇上了危险,死了也就死了,没有了臣,只不过是大明没有了一个首辅,现在从大明的臣子之中找一个才能不下于我甚至超过我的人还是有的,但大明如果没有了陛下会是怎么样的,你想过了吗?”权云瞪起了眼睛,“只怕转眼之间,大好的局面就会崩裂。” “朕哪有这么倒霉的。”秦风笑道:“好啦首辅,咱们也别争啦,反正出来也出来了,你还能赶我回去不成,朕一个人在宫中甚是无聊,所以出来走一走。首辅你可是儿孙满堂,这大年初一的,怎么也跑了出来?” 权云喘了一口粗气,知道眼前这位的脾气,话说到这一步,已经够可以的了,再多说,不免亲人变仇人,要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今日难得清静,所以想出来走一走,醒一醒脑子,顺便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权云道。 “首辅辛苦了!”秦风感慨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首辅,要说全大明最忙碌的,只怕不是自己这个皇帝,而是眼前的这位首辅了,送到自己面前的,基本上都是涉及到大明根本的大事,而眼前这位,除了这些,还要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果说自己案头上的奏折堆集如山的话,他每日要处理的各类事情,只怕就是自己的数倍了。自己还可忙里偷闲,首辅可不成。一年上头,当真可能只有这大年初一才能清静上一天,不过身子清闲了,脑子却还是没有闲下来。“大明有今日成就,首辅当叙首功。” “陛下已经高屋建瓴,臣不过只是添砖加瓦而已。”权云脸色稍霁。 “今年大明该怎么做?”秦风问道。 “陛下,大明气象已成,今天就朝政而言,不过亦步亦趋而已,农为根本,工为经络,商为血液,只不过尽一步深化而已。”权云道:“大明中部各郡自不必待言,已经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之上,北地四郡整合为抚远郡,这半年以来,遣散蛮人,化土归流,重振商业,也算是开始启步,西部开平郡,军政合一,正在缓缓恢复元气,唯一有些麻烦的也就是益阳,武陵,桃园三郡,今年将努力的将农事发展起来,好在陛下已经将那些荒芜的土地折成了军功赏给了士卒,年前便已有军眷开始了迁移,相信到了明年,迁移的人数将会更多。只要有了人,而且是对大明最忠诚的那一批人在哪里扎下根来,用不了几年,这三郡也会慢慢地恢复元气,毕竟那里过去也是富饶之地。” “首辅说得是!” “不过这是在没有大规模的战事的前提之下,陛下,今年可有战事?”权云目光炯炯地看着秦风。 听到权云如此问,郭九龄的目光不由看向外面。 “无妨,驾车的是我的一个老亲卫,身家性命都系在我身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权云挥手道。 “说不准。”在权云期盼的眼光之中,秦风轻飘飘的说出了三个字。 “说不准?”权云只觉得莫名中有一拳狠狠地打在自己的脑袋之上,两眼有些发花,眼前星星闪烁,说不准,这是一国之君该说得话吗?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知道今年陛下是否会发动大的战事,政事堂如何安排一年的朝政轻重缓急呢? “首辅,现在还真是说不准,我们只能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了。”秦风叹了一口气,“楚齐战事,基本情况你都了解了吧?” 权云点了点头:“当然了解,楚国这一次只怕在劫难逃。纵然不死,也得脱层皮去呀!” “首辅说得对,不死也得脱层皮,但对我们来说,他脱层皮可以,也正是我们期望的,但要是被齐国打断了脊梁,则不是我们所想看到了,一个断了脊梁的楚国,可没有办法于牵制齐国,到时候则要我们大明来独立承受齐国的压力,那就惨了。现在大明可还没有全面抗衡齐国的能力。”秦风叹息道。 权云脸色有些古怪:“陛下,齐楚大战,可是您一手操作的。” 秦风哭丧着脸,“本来以为是两虎相斗,必然会打个天崩地裂,谁会料到一只真是虎,另外一个,却是一只病猫呢!要是他们能斗个旗鼓相当,两败俱伤,那该多好啊?得,现在我们大明还得替这只病猫续命。” 权云脸色郑重起来:“陛下准备怎么做?” “已经在做了。”秦风道:“吴岭在昭关频频挑衅,向齐国施加更大的压力,西北,霹雳营已经协助武腾功破了灵川郡,武腾现在带着数万楚军正在齐国西部大肆劫掠。齐国西部,一片哀鸿,而楚国安如海,现在已经杀入到了齐中腹心,鹰巢的探子为他尽心竭力。” “陛下是想要给齐国皇帝施加压力?” “不是我们给齐国皇帝施加压力,而是齐国的那些豪绅贵族们会给齐国皇帝施加压力。”秦风冷笑道:“吴岭哪里不说,安如海,武腾绝对能让齐国感到切肤之痛,这两位如今是不要命了,想必齐国贵族们已是寒彻骨髓,他们一定会逼着齐国皇帝尽快向楚军发起总功。然后好腾出力量来剿灭这两股楚军。” “现在总攻于我们有什么好处?”权云问道。 “现在楚军尚有一搏之力,如果齐军提前发动总攻,则楚军说不定还能杀出一部分来逃回国内,如果再拖下去,那可就说不好了。”秦风解释道。 “纵然杀出一部分,楚国也是元气大伤。” “元气大伤不怕。只要楚国壮士断腕,放弃东部六郡,撤退至荆湖,还能守住大半部江山,那他们就还有能力让齐国忌惮,一个具有反攻能力的楚国,便会让齐国大量兵力被拖在昆凌关附近,首辅,楚国的东部六郡并无天险可守,要想守住他,便需要以昆凌关为核心打造一条防线。齐国夺得昆凌关,看起来是占了极大的便宜,拓地千里,夺得子民无数,但接下来他们就有的他们头痛啦,楚国以荆湖为基地,随时可以向东部六郡发起进攻。将齐国拖入泥沼。” “所以楚国必须要保存住相当的力量。”权云忽然醒悟过来:“皇后娘娘去楚国,就是为了去促成此事?” “正是。如果楚国不愿放弃昆凌关,还想在东部六郡与齐国再次决战的话,那就完蛋了。”秦风笑道。 “楚国不乏明见之士。”权云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么说来,对齐战役,我们多半打不起来了,那对秦呢?” 秦风摊了摊手,“这个我也说不准,秦国我们埋了不少钉子,作了不少准备,但要看时机,邓洪旧部蠢蠢欲动,虎牢肖锵野心勃勃,青阳卞氏力图再振雄风,齐国皇室一心要收归权力,总之秦国现在就是乱七八糟乱糟糟,我们需要一点点火星,就看他们谁先忍耐不住率先点火,然后我们就找准时机切入去获取我们最大的利益。” 权云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不能率先发动对秦战事,哪怕现在他们各怀鬼胎,可一旦我们入侵,很容易就会让他们抛弃成见,也御外敌,秦人善战,真要拧成绳了可不好打。”秦风笑咪咪地道:“当然得等他们自己打得不可开交了我们再去捡便宜。所以首辅啊,你问我今年有没有战事,我的确是说不准啊,也许今年无战事,也许今年我们又要两面开战。” 权云一下子苦了脸,再来一次两面战争,大明非得趴下不可。 “陛下,最好是一场仗都不打,让大明喘息一到两年。” “我也是这样想的啊。”秦风笑道:“但敌人或者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一旦事到临头,便是硬着头皮也要上了。” 权云默然无语,这是没有法子的事情,正如秦风所说,上面的两年事情,一旦时机成熟,就算硬着头皮也要去帮。 “开源节流,现在我们大明节流是做得不错了,可是开源,唉,陛下,因为战事不断,我们往齐,往楚的商队可都是大幅衰退,去年的商税可是少了近三成呢!” “所以我正在想尽办法开海贸。”秦风瞅向宝清的方向:“再过一个月,周扬帆他们就要回来啦!” 第九百三十一章:内治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载着三人的马车,已是出了越京城的东城门。 说是出了城门,但四周仍然是密密匝匝的房屋,不过比起城内的井然有序,这里却是杂乱得多,东一簇,西一摊的房舍聚集在一起,在城门那条笔直宽敞的驰道之外,竟是聚集了无数这样的聚居地。 “今天老臣出来,主要就是看一看这些地方。”权云指着那些杂乱的聚居地,道。“陛下,越京城数年之间,人中几乎翻了一翻,城内人满为患,城外,可也并不宁静。” 瞅着这大片的聚居地,秦风也有些无言。 “我以前倒没有注意到这些。” 权云笑了笑,道:“陛下日理万机,这样的小事,自然不会递到陛下的案头。” 秦风看了权云一眼,心道你这家伙只怕每天处理的事情比我还多,这是在嘲笑我不够勤政吗? “这里有什么问题?”他问道。 “问题大着呢!”权云缓缓地道:“原本这城外,都是大片的良田,但随着越京城人口的大量聚集,城内容纳不小,便有人在城外建起了这样的一批房屋,用来出租给那些在城内没有住房或者住不起城内的外来人员。” “这人很有头脑啊!”秦风笑道:“想来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当然是一笔不小的收入,陛下,您可不要看着这些房子简陋,夏天酷热,冬天极冷,但就是那样一间小小的屋子,一个月的租金也要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秦风有些愕然,权云手指的那间屋子,实在也太小了一些。越京城百姓的收入,他还是知道的,只要勤快,一个月挣个三五两银子也不算太难,但这么小一间屋子,就要一两银子,未免也太贵了一些。 “是啊,一两银子。”权云点了点头:“不过这种事情,朝廷倒也管不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那你还今天专门出程来看这里?”秦风有些愕然地看着对方。 “陛下,不是因为这个。”权云道:“而是这些地方,是越京城中治安最为混乱的区域,平均每天有一件凶杀案发生。至于其它的小案子,那更是数不胜数,负责治安的城门军副统领简放为此几乎焦头乱额,几乎每个月都会受到刑部的申斥。” “这里聚居了多少人口?”秦风问道。 “陛下看到的只是东城门这一带,如果是将越京城外面的这些聚居地的人口全部算起来,只怕超过二十万人。这还只是有统计的数据,还不知有多少黑户,隐丁藏匿其间。如果将这些也都算进来的话,三十万是绰绰有余的。”权云道。 秦风不禁无语,三十万人,这可是一个大郡城的人丁了。 “这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不到两年的时间,便已经快成了越京城的一块大毒瘤了。”权云道。 “首辅是要想要治理这里?”秦风问道。 权云点了点头:“不错,陛下,三十万人口呢,都抵得上一个大郡城的人丁了,如果不将其纳入到有序的秩序之中,长期下去,只怕会越来越难治理。” “有什么难处?”看着权云微皱的眉头,秦风善解人意的问道。 “土地。”权云苦笑一声:“老臣有心在今年把这件事纳上议事日程,便着人去查了一番,结果这里的土地可都是有主之物,而且这些人可都不是一般人,所以想要动手,不免便碍手碍脚。” “说几个人来听听?”秦风笑道。 权云一笑,随便吐出几个人名,果然在大明现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秦风却是不以为意,“大明做事什么时候这样束手束脚了,你觉得该做的事情,便放开手脚去做便是。难不成他们还敢炸毛?” “不是这样说的,陛下。”权云摇头道:“难够顺利的把事情做下来,总比采取一些手段要好,这些地方都是这些人可以下金蛋的母鸡,要人放弃可就难了。如果强令推行,明面上这些人不会阻挠,但暗地里给你使些绊子,那可就受不了啦。如果朝廷现在外部无事,倒也还好说,但现在外患重重,这里又是京师重地,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震动天下,老臣不得不谨慎呢!” 秦风面色不由一沉。 “陛下,不说别的,单说这些人现在都是靠着越京城讨生活的人,只要有心人稍稍地放出一些风声去,说朝廷准备驱逐他们,那就足以引起轩然大波。”权云看着秦风面色不善,马上举了一个例子。“到时候闹将起来,如何收拾?镇压?” 如果几十万人都闹将起来,那可真不是小事。秦风不由吐出了一口浊气,对外敌,有时候反而显得很简单,你服气,咱们就好好的谈,你不服气,那我就平推过来,有拳头教训了你然后再来好好谈,但对内治理,却麻烦得多了。都是自己的子民,镇压,从来就不是一个上佳的选择。 “首辅是想将这些地方都收归国有,然后重新规划一个外城?”郭九龄问道。 “的确是有如此想法。可是想要收归国有,第一步,就是要赎卖回这些土地,越京城的地价,嘿嘿,如果仅仅是良田也还罢了,但外头如果知道了老臣有这个想法,只怕这里的地价便会飙升到一个恐怖的程度,朝廷根本承受不起如此大规模的改造扩建工程,光是地价,我们就出不起。” “说来说去,还是钱呐!”秦风叹了一口气:“首辅说得对,这件事情,还真是急不得。那些人虽然面目可憎,但这土地是他的,是国家承认的,我们总不能巧取豪夺,这样的口子不能开,不能坏了规矩,只能慢慢来。改造这件事情,还是先放一放吧。不过这里的治安要好好的管起来。” “现在看起来,也只能如此了。”权云点了点头,如果未来两年之内,可以确定大明没有对外战事,那权云便有信心将这件事做起来,可秦风先前的两个说不准,立时便将他的这份心思给打灭了。外患不平,难言内治啊! “老郭,这些地方的治安治理,不能光靠着城门军和越京城府衙,城门军现在正在改编,说是人心惶惶也不为过。改编之后的羽林军,将成为大明一支正规的野战军,不会再负责地方治安之事。但把这件事一下子放到越京府衙身上,他也接不下来。如果放任不管,只怕会越来越乱。鹰巢先将这件事接下来,田真的国内司,不妨在年后集中力量做一做这件事情。”秦风吩咐道。 “是,臣明白了。”郭九龄道:“但凡这种区域,总是会有一些江湖帮派混杂其间,只要摸准了脉,一刀子下去,将这此人逮得逮,关得关,杀得杀,整治一批之后,总能好上一阵子的,田真做这种事非常有经验” “先糊弄着这样过吧,等朝廷度过了这一段艰难时期,手里有了钱,咱们再回过头来治理这里。”秦风有些挠头地看着这一边区域,密密麻麻的小房子,犹如完好身体上的一个个脓疮,怎么看都怎么不顺眼起来。 心里有些不顺,就沉得憋闷起来,“首辅,咱们去洛河边逛一逛吧。透透气儿!” “老臣自当奉陪!”权云笑道。 洛河是正阳郡往越京城运粮的一条主要通道,此时早已封冻,自然是看不见船只的影踪,站在高处,偶尔能见有人在洛河厚厚的冰面上开出几个洞来,蹲在那里钓鱼。 “倒也是悠闲自在呢!”指着那些人,秦风笑道。 “陛下,只怕不是悠闲自在,而是生活所迫!”权云摇摇头:“今儿是大年初一,如果不是下顿没粮了,您觉得会有人在今天这个日子里出来钻洞钓鱼吗?” 秦风顿时沉默下来。 “首辅,你觉得,在我大明,像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这话一问出来,权云也有些为难起来,大明即便蒸蒸日上,但连年战争,像这种赤贫的人家又岂会少了去?连越京城这里,只怕这样的人就不在少数,更遑论其它地区了。 “越京城都如此,只怕益阳,武陵,桃园,开平,抚远这些地方就更不用说了。首辅,这几地的官员总有折子上来,这个冬季,只怕还是饿死了不少人吧?”秦风的语气沉重了起来。 权云微微一躬身:“陛下,这种事情,历年都是少不了的,即便是齐楚,亦不能例外,陛下已经做得够好了。但阳光之下总有阴影,益阳,武陵,桃园三地,陛下已经免去他们三年的赋税,假以时日,必然会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可是在这个过程中,还是会死不少人呐!”秦风叹了一口气,“首辅,没心思逛了,我回宫了。” 意兴索然,秦风转身便往回走,案头之上,那些堆集起来的折子,原本是最让他恼火的,但现在,他却有了一种快点将他们解决的冲动,或者,自己早批下去一份,便能早一点解决一个问题。那些原本在自己看来都民是疥癣小疾的事情,在普通老百姓眼中,只怕就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 第九百三十二章:公主进港 太平号巨大的舰体轻柔地划过微微起伏的海面,浪花飞溅而起,打在船体之上,哗啦一声碎成无数水珠,纷纷扬扬的洒落在水面之上。 远处,无数道炊烟袅袅升起,炊烟之下,一座城市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船上的水兵们都是欢呼起来,海上航行多日,终于抵达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泉州了。 闵若兮站在楼船的顶层之上,身披着厚厚的白裘,凝目注视着愈来愈近的城市,这里是泉州,这里是楚国,这里曾经是她的故国。 “娘娘,前面那就是泉州了。”周立指着远处的城市,向闵若兮介绍道。 闵若兮点了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海上航行多日,他们与陆上早就断绝了消息,也不知道现在楚齐交战已经发展到了那一步了。 “娘娘,前面来了两艘船。”一边的瑛姑低声道。 “那是泉州税检司的船只,负责对进出泉州港口的船只收税。”周立对这里相当熟悉,只瞟了一眼,便笑道。“当然,也负责缉私。是武装船只。” “负责缉私?”闵若兮嘴角微翘,楚国最大的海盗,走私头子宁氏的大本营可就在泉州。 明白闵若兮的意思,周立笑道:“当然,他们只能负责打蚊子苍蝇,对于老虎,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相反,他们还是老虎狮子的看门狗。有些事情,老虎狮子不方便出手的时候,就轮到他们大显身手了。” “官匪一家!”闵若兮冷笑道,不管是作为大楚的公主,还是大明的皇后娘娘,对于这样的事情,总是不待见的。“周立将军,你应付他们吧。” “是,请娘娘回舱暂歇。用不了多外,我相信泉州的郡守以及泉州的头面人物,都会聚集在港口来迎接您的。”周立微微躬身道。 闵若兮点了点头,她这一趟回来,可不会默默无闻,而是会大张旗鼓。 闵若兮带着瑛姑与乐公公离去,周立直起身子,转过身来,看着愈来愈近的泉州税检司的船只,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 离去两年,他周立又回来了。 两艘税检司的船只飞快的驶向远处的太平舰。为首的船只之上,李康瞪大了眼睛,看着在自己的面前变得愈来愈大的船只,满脸都是惊骇之色。 他的脸膛通红,当然并不是生就一张红脸,而是在出船之前,他正与几个手下在喝酒,大年初一,自然是该聚集在一起,好好的庆祝一番。他是这里税检司的副职,出身泉州水师,为了能从水师调到税检司,他可是几乎拿出了自己前半生所有的积蓄才得以成功。 当然,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来税检司两年多,他不但早已经收回了先前投入的本钱,而且还大有收获,税检司,岂是水师那个破败的衙门能比的。 泉州税检司,可是一个富得流油的衙门,只要是进入这个港口的船只,那一个不要巴结着他,看着他的脸色行事?当然,也有不鸟他的,不过这些人自然也是他惹不起的。但在泉州,这样的人,也只有宁氏一家罢了。 自己能当上这个税检司的副职,可就是宁氏的抬举。 本来听说有船只正往泉州港而来,喝得半酣的李康是兴趣盎然的,又可以大捞一笔了。手下可是说有一艘大船,船大,那当然油水也就更多。 但现在,他心里却是有些凉嗖嗖的,这他娘的是是一般的大吗?这又哪里是一般的民用商船,这是战舰,标准的战舰。李康出身水师,对于战舰和商船还是分得很清楚的,海风一吹,现在又受到了惊吓,酒意早就不翼而飞。 他当然知道,在泉州,拥有这样巨大的战舰的人只有一家,就是宁氏,但宁氏的战舰,平素从来不会在泉州港停靠的,因为在太扎眼了。即便泉州现在就是宁氏的一言堂,但这种东西,还是犯忌讳的,宁家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将战舰驶进港来。 除了宁家,还有谁?李康脑子一时有些迷糊了。但不管是谁,能拥有这样战舰的人,只怕也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税检司惹得起的。 税检司的船上水兵开始向对面的战舰打起旗语,要求对面战舰停船接受接查,李康有些担心对方根本就不理会他们而是直接碾压过来,以对方的个头,轻轻松松地就可以将自己这两艘三百料的船只压进水里。 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对面的战舰居然回了旗语,看到巨大的铁锚从船上落进深深的海水之中,他这才感到轻松起来。 至少不是敌人。他可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在税检司这两年,又过得滋润无比,自然不想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出现在自己身上,刚刚的他可是已经打定了注意,如果对面不理自己的旗号,他马上就会下令逃走。 一艘不知来路的战舰,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再说了,自己一个收税的,可不是打仗的。 税检司的船只缓缓地靠近,所有的税丁们一个个抬头仰望着巨大的太平舰,每个人的嘴巴都是张得大大的。 好大的一艘船。 李康跟他们看得自然不一样。他的目光首先掠过的是整个舰身,不是宁氏的那几艘三层楼船战舰,样式就大不一样。第二眼看得却是船上的水兵,除开那些操作船只的人,船上的水兵们竟然都穿戴着黑黝黝的盔甲,一个个按刀肃立,从船头到船尾,这样的士卒怕不有数百人,站得整整齐齐,纹丝不动,对于他们的靠近,只若未见。 李康是当过兵的,与一般的税丁们可大不一样,只是一眼,他几乎就闻到了那些人身上浓浓的杀气和煞气,这种味儿,他在水师将军的那些亲兵们身上闻到过,也在宁氏船队那些人身上闻到过。 他不由得暗暗叫苦。敢在这里明火执仗这样**裸的着盔戴甲的人,可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 大楚民间禁弓弩而不禁刀枪,但盔甲可也是在禁止之列,但这些人,他们不但穿着盔甲,腰间居然还挂着一柄手弩,而船上那些蒙着毡布的东西,他可不信那是什么商货,只能是战舰的武器配备。 他嘴里有些发苦。他娘的,为什么今天是自己值班,而不是税检司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呢?哦,对了,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是宁氏的一个远方关戚,也姓宁,这几天都要去宁家拜年,所以这税检司只能是自己守着了。 他站在船头,看着那些武装到牙齿的卫兵,一时不知该怎么好了,竟然是发起呆来。 “头儿,头儿!”身后的税丁们轻轻地捅着他,所谓无知者无畏,相比于他,这些税丁们反而要更从容一些。 被税丁一捅,他这才反映过来,轻咳了一声,竟是双手抱拳,大声道:“泉州税检司李康,不知船主是那一位,李康求见。” 听到李康这样叫喊,身后的税丁们都是有些发呆。他们可不知道现在要康的心里有多苦,此时他觉得自己要是先前多喝几杯,喝醉了躺倒在衙门里更好一些。 巨大的战舰之上,一个人出现在李康的视野之中,与那些士兵一样,穿盔带甲,不过更显威武,倒背着双手,站在上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要李康。 “李康?居然是你,你还认得我么?” 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李康立时瞪大了眼睛,努力地辩认着上面的这个人,独眼龙!他终于看清了船上那人的面貌。 “周立将军,怎么是你?” 他在泉州水司当一个小军官的时候,周立是泉州水师的副将,后来周立去职,他便再也没有听说过周立的消息,后来他舍尽家当攀上了宁家二少爷的舅舅何鹰,被从水师调到税检司,前去拜谢何鹰的时候,却又见到了周立。不过那时的周立已经决定离开宁氏了。 两年之后,他又一次见到了周立,却是在这样一个场面之下。 看到周立出现,李康反而是长舒了一口气,既然是故人,那今天就不会有危险了,周立将军与宁氏关系甚好,当然不会跑到这里来生事。 “某家现在是大明朝的水师大将。”周立看着李康,傲然道:“这一次本将军奉命护送大明皇后娘娘,大楚昭华公主回楚国,怎么,你想上来检查一下吗?” 听着周立报出的来的名怀,李康眨巴着眼睛,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大明皇后娘娘,大楚昭华公主。他陡然一个激凌,这可不是两个人,这是一个人。 “皇后娘娘,昭华公主?”他舌条都有些打卷起来。 “李康,当年在水师的时候,本将看你也还算是一个人才,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变成了这个样子?”战船之上,周立有些不屑地看着他,“算了,本将也不难为你,留下一条船替我们引航,你,马上回去告诉泉州郡守胡逸才,让他到码头来迎接昭华公主殿下。” “下官明白,下官马上就去办!”被周立一喝,李康的三魂六魄总算是回到了窍内。 第九百三十三章:宁氏威风 李康飞一般地赶回到了税检司,二话没说,去马廊牵了自己的战马,便飞也似的一路直奔城内,从码头到城内郡府,骑着快马也要小半个时辰,他可是一刻也不敢耽搁。 大明的皇后,楚国过去的昭华公主,突然之间来到泉州,就是他这样的微末小官,也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抛开别的任何事情都不说,单是这个人的身份,就足以压死人。 很少这样骑着马狂奔,李康只觉得两胯内侧被磨得生疼,但此时,却是也顾不得了。 宁府,是泉州一等一的人家,普通老百姓或者觉得,泉州郡守胡逸才是泉州的老大,但真正知悉内情的一小撮人,却明白谁才是泉州的真正的主人。 宁知文,宁氏这一代的掌门人,才是真正的泉州第一号人物。财富无双,即便是放在整个大楚,宁氏也是最顶尖的一批,当然,这还是宁氏藏拙的缘故,毕竟他们的钱财很大一部分来自海上,而这一部分,是不能露白的。如果仅仅是财富,历代泉州郡守大人倒也没有放在心上,所谓破家县令,灭门府尹,光有钱而无势,那就是一支肥美的羔羊,只能任人宰割。除了财富之外,宁氏还控制着整个泉州的地下势力,官府之中,被宁氏渗透的千疮百孔,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高官们来来去去,但那些令吏,却都是土生土长的人,将这些人掌握在手中,可比掌握一个郡守大人要有用得多。 驻守泉州的军队,水师,无一不是被宁氏的钱财喂得饱饱的,而更重要的是,很多人都知道,在海上,宁氏有一支无敌的舰队,当然,这是相对于现在的泉州水师而言 泉州上一任府尹来自楚国一家豪门,并不了解泉州的形式,上任伊始,便将目光瞄准了肥羊似的宁知文。但当他磨刀霍霍,准备下刀的时候,迎接他的却是海盗来袭,海盗们在泉州登陆,横扫了泉州治下数个县治,不等这位郡守反应过来,他自己麾下的县令,堂官们全都反戈一击,上书朝廷,声称这位府尹倒行逆势,祸乱地方。而在中枢朝堂之上,数位大佬也突然联合起来,向他的家族发起了凌厉的攻势,直到这个时候,这位雄心勃勃的府尹才明白了事情的根末,只可惜,这个时候他明白的已经太晚了 低头,服软,他的家族在宁氏面前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而他自己,也打了包裹,灰溜溜的回到了上京,仕途就此一蹶不振,前程完全被葬送。 而这一任的郡守胡逸才,显然是吸取了前任郡守的惨痛教训,上任尹始,人还没有去衙门,便先去了宁府,与宁氏族长宁知文把酒言欢,在宁府住了足足三天,这才心满意足的去府衙,真正上任当起了他的郡守大人。 这几年以来,这位胡郡守根本就不管,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喝酒享乐,时不时的召集文人雅士们吟诗作乐,偶尔兴起出去巡视一番,所做的事情,也都是号召大家修修桥啊,铺铺路啊,救灾济贫啊,真正的政事,完全甩给了郡府里的那些堂官,令吏们。 这位郡守大人根本不管事,但泉州却并没有因为他的惰政而乱成一团,反而比以往要兴旺了许多,至于上一任郡府时来闹过的海盗,在他任上,连影子也没有看到一个。 百姓们对于这位郡守那是赞不绝口,毕竟这位郡守大人,还是做了很多好事的。泉州治下的官员们,自然也是喜欢这位上司,至于上京城中,只要看到泉州平静,税收稳中有升,那考绩自然就是杠杠的,每一年都是上上。 这位郡守大人在泉州已经是第二任了,本来是要提升到朝堂上去更进一步的,但宁氏不愿意这样一位知情识趣的郡守离开,就胡逸才本人也不想去京城,以他的资历,去了京城也就只能在部衙之中当一个侍郎便顶了天,那如在这里风流快活,任事不管而且每年的收益更是丰厚?现在他一年拿到的钱财那都是一笔极大的数字,至于朝廷的俸禄,嗯,那还是可以当零花钱的。 大年初一,郡守大人可没有在府衙之中与自己的家人团聚,而是带着他的家人到了宁府给宁伯文拜年。 到了初二以后,他自然是要坐在府衙中,等着他的下属官员们来给他拜年送上孝敬啊,虽然胡逸才在泉州不管事,但如果他不喜欢那个官员了,那这个官员也必然是要滚下台有多远滚多远的,谁让他既是上官,又与宁伯文相交莫逆呢,但凡这位郡守一开口,某些官员就只能灰溜溜的自己马上辞官别做了,否则下场会更惨。 所以每年过年等隆重节日啊,自家夫人儿子女儿的生日啊,我们的胡郡守都是很喜欢过的,因为这样的日子,也是他收礼收得最开心的时候啊。 李康在泉州多年了,自然是知道这位郡守大人的习惯的,所以进了城,不是直奔府衙,而是打马直奔宁府。 宁府在泉州城的宅子,足足占地上千亩,这在繁华的人口众多的泉州城,意味着什么,自然是不言自明,宁府的宅子,比郡府府衙不知要豪阔,气派了多少倍。 翻身下马,看到门口站着的昂首挺胸的护卫,李康整了整衣冠,大步走了过去,双手抱拳道:“这位兄弟,请通报一声,税检司李康有紧急公务求见郡守大人。” 护卫翻了翻眼睛看了看李康,小小的税检司自然是不放在他的眼中的,当李康将一块银子塞进他的手里,他这才点了点头:“郡守大人好像与家主正相饮甚欢,我可见不到,只能将你的话,传给管家。” “有劳大哥!”李康拱手连连道谢,宁氏一个门丁护卫,可也不是能随便得罪的。 片刻之后,一人出现在大门之外,没好气地看着李康。“李大人,这大年初一的,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公务,你要巴巴地赶到这里来?” “二管家,实是有大事需要面见郡守!”出现在李康面前的,并不是宁氏大管家,只不过是外宅的一个管事而已,但即便是这样的人物,也是李康惹不起的。 “郡守大人没空,我也没空替你去禀告。”这位外宅管事当然是知道李康的,也知道他是托了谁的门路才到税检司的,眼前二公子马上就要失势了,李康的那位后台,何鹰自然也好不了,只怕这位李康这个官儿也快要当到头了,税检司,不知有多少人红着眼睛想进去呢。 在他心中,认定这是李康心知不妙,便假托公务之名来见郡守,其真正的目的恐怕是要见到宁老爷吧!他心里冷笑,这些当官的,为了保住官位,可是无所不用其极,当了几年税检司的副守,也该捞饱了,识相的,自己滚蛋,还能保住这几年的所得,要是不识相,只怕就啥也剩不下了。 现在李康的表现,自然就是不识相的那种人了,这样的人,自然不值得自己再为他付出点什么。 看到这位二管事拂袖就要走,李康一惊,上前一把拉住了他。 二管事勃然大怒,正欲发作,李康已是压低了声音,道:“二管事,真是有大事,周立,周将军回来了。” 李康只敢说周立,不敢说昭华公主。但只是周立,也足以让这位二管事悚然动容了。要知道当初周立还在宁氏的时候,他这位二管事可也是高攀不上的,当年周立莫名其妙的跑了,宁老爷大动肝火,很是惩罚了一些人。 “这个死独眼龙还敢回来?”二管事立时停下了脚步。 “不但回来了,还带回来一艘三层战舰,崭新的,还有好多全副武装的水兵,看起来,来者不善啊!”李康故意将事情说得严重了一些,前面的的确是真的,但来者不善却是没有的,周立很是和颜悦色的好不好。 周立回来了,还带着战舰,二管事也是宁知文的心腹,当年也是在海上搏过命的,自然知道李康嘴里的三层战舰意味着什么。 “等着。”他丢下一句话,径自便向内里跑去。 李康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总算是能进这个门了。 这一次他等的时间不长,片刻之后,便有人再一次出来了,不过这一次出来的不是二管事,而是宁府的大管事。 “跟我走!”大管事瞟了一眼李康,吐出三个字,转身便走,李康赶紧跟了上来。 周立这样回来,对于宁氏来说,自然是一件大事。大堂里的酒宴虽然还在继续,但宁知文和胡逸才却已是到了一边的一间静室。 虽然这两人都是见惯了大风浪的人,但李康带来的消息,仍然让两个稳稳坐着的人都同时跳了起来。 “什么?大明皇后,昭华公主已到了泉州港外?” “郡守大人,宁老爷,现在只怕已经进港了,他们来的是一艘三层战舰,税检司的小船那里敢拦,现在只怕已是将他们引导进港了。”李康老老实实地道。 第九百三十四章:出迎 大明皇后,楚国昭华公主,任意一个身份,就足以碾压在座的宁氏老爷与泉州郡守胡逸才。 宁知文虽然说泉州一言九鼎,但他心中也很清楚,如果得罪了真正的天皇贵胄,人家想要弄垮自己,那真跟玩似的。虽然自己不像其它一些地方豪强毫无反抗之力,但真要退到海上去亡命天涯么?自己已经老了,陆上安逸的日子和豪奢的生活,早就已经成了成了他的习惯,不到万不得已,怎么会去走哪条路? 至于胡逸才,就更不用说了。虽是一方郡守,但这个官儿对于昭华公主来说,还真算不得什么? “昭华公主怎么这个时候回了楚国?”宁知文狐疑的问道。 “多半是为了齐楚战事吧!”胡逸才低声道:“眼下大楚战事不妙,楚明既然是姻亲,那肯定是不会坐视的。” 宁知文点点头,心道也只能如此解释,他们早就知道了齐国的西北,明国的一支部队甚至帮助新宁的武腾攻打了齐国的灵川。 “宁兄,我得马上回府衙,召集所有属官一起去码头迎接。”胡逸才拱手道:“你这边也不能懈怠了,得请一些够份量的绅贵们随我一起前往。” “这个宁某晓得,胡兄尽可放心。”宁知文点头道,虽然传闻昭华公主与楚帝不和,但疏不间亲,自己还要在楚国混,这样的人物可得罪不起。 现在楚齐交战,楚国形式大不妙,可即便楚国出了大问题,这一位还是大明的皇后啊,真要得罪了她,后患无穷,宁知文可不想被一国皇后给盯上。 胡逸才匆匆离去,宁知文却没有着急马上出门,而是坐在哪里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着人叫来了长子宁则枫。 “则枫,你那里的客人都安置好了吗?”宁知文看着长子,已经三十出头的长子,颇为沉稳,在宁氏之中威权已经日重了。 “父亲,我哪有什么客人?”宁则枫恭恭敬敬的拱手,回答着老子的问话。 宁知文有些讥讽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慢悠悠地道:“则枫,你觉得为父已经老朽昏聩了么?还是觉得君子可欺之以方?” 宁则枫心中一惊,这可是很严厉的指控了。真要惹老子不高兴了,收拾起自己来还不跟玩似的。他立时就跪了下来。 “父亲,孩儿不敢欺瞒父亲。”他低着头道。 “别忘了,宁氏现在还是你老子在当家。”宁知文站了起来,有些愤怒地道:“不要以为你搞的那些小动作我不知道。你将人藏在自己的别院里,就以为可以瞒得过所有人吗?不要忘了,大楚内卫,可也不是吃素的,你的那些小动作,要是为人所知晓,那是要抄家灭族的,特别是这个时候。你知不知道,大管事已经悄悄地杀了三个人了。” 唰地一下,宁则枫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骇然抬起头来,看着父亲:“父亲。” 宁知文哼了一声:“楚国还没有亡呢?齐楚战事瞬息万变,现在明国又掺合了进来,你还不知道吧,大明皇后,大楚的昭华公主现在已经到了泉州港了。你家里藏着齐国的一些人,你以为天衣无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在泉州,你当真可以只手遮天么?” “父亲,孩儿知罪了。”宁则枫以额触地,“可是孩儿也是为宁氏考虑啊,如今大楚皇帝陛下被困齐国潞州,眼见着便要大败,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一旦齐国大胜,灭了楚国,那齐国勃州周氏,可就会声势大涨,儿子只是想给宁氏谋一条后路啊。” “要不是虑到这一点,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宁知文喘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将那些人好好的藏起来,万万不可走漏了一点风声,等昭华公主离开,再将他们送走。” “儿子明白了。” 宁知文看着汗流满面的宁则枫,有些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宁则枫的脸色也慢慢地沉了下来。 小儿子宁则远是死是活?大儿子的这段时间的动作,他不是不知,两个儿子之间的争斗,他更是心知肚明,可宁氏需要一个果敢,狠辣,手腕和心智都厉害的人来坐镇才能确保长盛不衰,乖宝宝是镇不住宁氏的部属的,对于吃肉的宁氏一族来说,一个吃草的家伙上了台,对于宁氏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所以,他坐视两个儿子的明争暗斗。 不过这一次,大儿子的动作有些越界了,想尽一切办法,减弱了宁则远出海的实力,他这是要打算在海上灭了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吗? 宁知文的脸色阴晴不定。 “大管事!”他低声呼唤道。 大管事立刻便出现在静室的门口,一步跨进门来,“老爷,有什么吩咐?” “拿我的贴子,去请泉州城内的各大家,随我一齐去码头迎接昭华公主鸾驾。”他吩咐道。 “是,老爷。” 泉州港码头,巨大的太平舰已经进港,成太平舰的对比之下,原本停靠在港口的那些船只,立刻便成了小不点。此时的太平舰已经毫不掩饰的露出了自己的獠牙,蒙在霹雳火和弩机之上的毡布已经尽数扯去,露出了他们狰狞的面目,八台霹雳火,数十台弩机,让所有懂行的人,都有些心中发慌。而泉州,自来就不缺懂行的水战之士。 看着太平舰巨大的舰身,船体之上恐怖的武器,以及甲板之上雄壮的武士,不少人在心中暗自咂摸,这样的一艘战舰,除非宁老爷把家里压箱底的东西搬出来,否则泉州水师,那就要被碾压啊! 哪怕泉州水师的船多,但一百艘小舢板加在一起,能威胁到一艘巨大的战舰吗? 太平舰静静地停在港口里,桅杆之上,高挂着大明的日月旗和楚国的火凤旗,虽然下了锚,但却没有跳板来,舰上的武士们像雕塑一般,已经这样默默地站了许久,却仍然没有哪怕一个人动弹一下,整个港口除了海浪拍击堤岸的声音,鸦雀无声。 太平舰,给予了他们太多的压力。 周立顶盔带甲,扶刀立于船头,一只独眼熠熠生辉,一朝发达,锦衣还乡,现在的他,就非常的的有这种感觉,多年以前,他灰溜溜的被赶出了泉州水师,失去了所有的官职和爵位,龟缩在泉州的一个小渔村惶惶度日,后来因为不得已投靠了宁大老爷,但在宁氏,自己的宁位不过是一个狗腿子,一个高级打手而已。不得不说,两年多,现在应当说三年以前了,自己的离开,是一个无比英明的决定。负责一个国家的水师和以前在宁氏的地位,那有一点可比性。更何况,自己投靠的君主,是一个志在四海的有天空一样胸襟的明主,这样的人,才值得自己的一生去为之效力。 远处传来马蹄的震动声,周立微微一笑,泉州府的动作还是挺快的,很快,他的眼帘之中便出现了一队骑兵,在骑兵的身后,跟着的是黑压压的步卒队伍,能在大年初一这个时间,这么快的便集结好部队赶到港口,这说明大楚的军队,还是有相当的战斗力的。 士兵们冲进了港口,在军官的指挥之下,列队,布防,短短的时间之内,便完成了港口的掌控,将不相干的人等,一律隔绝了开来。 刚刚把这些做完,更多的马车,便出现在了周立的视野之中。率先赶到的马车上搬下了一卷卷的红毯,从远处一直铺到了太平舰之下。后到的马车停在红毯的边缘,从上面走下来一个个的身着官服的泉州官员们,而更后方,居住在泉州的豪绅权贵们也走下马车,依次而列。 泉州,果然是一个效率很高的城市啊!周立在心中感慨道,过去是这样,几年过去了,现在还是这样。深悉这里内情的周立可是很清楚,能有这一切,不是因为官府有多厉害,而是因为这里有一个宁氏家族。 “臣,泉州郡守胡逸才,率郡府官员求见昭华公主殿下!”胡逸才规规纪纪的跪在红毯之上,向太平舰行之于大礼。他只称呼闵若兮在大楚的封号昭华公主,当然是因为这一次闵若兮回楚,大楚中枢可是没有收到对方国书的,当然不能称呼对方为皇后娘娘。 片刻之后,一个有些阴冷的嗓间在船上响起:“公主殿下宣泉州郡守胡逸才晋见。” 随着这个话音落地,隆隆之声响起,巨大的跳板从船上放了下来。 胡逸才起身,整了整衣冠,回头看了一眼稍远处的宁知文,迈步走向太平舰。 宁知文是事实上的泉州老大,但在这样的场合,他也只能与泉州其它的绅贵一样呆得远远的,逾起官府,暗中做一做是可以的,但在公开场合冒出头来,那就是不智了。特别是在皇家人面前表现出这一点,就更是找死。 有些事情,可以做,但却不能说,可以悄悄地做,但却不能放在桌上来。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会说破。 第九百三十五章:接见 与其他人关注的地方不同,此刻宁知文的注意力却是着落在停港在港内的太平舰上,心里却是翻起惊涛骇浪。 三层三桅的主力战舰现在在朝廷的水师里是找不到了,但他宁家可就有三艘啊。这艘看起来与与自家的战舰差不多,但在宁知文这种积年老海盗眼中,可就是大大的不一样了。 别的不说,单是船上布置的那些东西,宁知文就绝不会认为那是摆设。明国居然有了水师,而且水师还有了战斗力强大的战舰,他们现在有几艘了呢?宁知文心里有些发抖。这样的巨舰当然不是在江河里的玩耍的,他们也根本开不进去,就算勉强进去了,只怕走不了多远就得搁浅。弄出这样的巨舰,目的只有一个,那当然便是海洋。 以前,不管是齐,楚,还是越,都根本无意于海上,水师零落,这才有了宁氏,周氏的海上的逍遥生活,山中无老虎,猴子自然可以称霸王。宁知文当然清楚得很,任意一个国家,当他们想要建立起一支水师并且付之于行动的时候,都不是一个宁氏可以抵挡得住的。宁氏再富,也不可能跟一个国家去斗富,而更关键的是,就算你斗富斗赢了,下场那也绝对是堪虞,因为国家手里有暴力机关,有刀子啊,你让他恼羞成怒了,他自然就要跟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然后将你的一切,以大义的名份,正大光明的弄走。 大明这是要经略海上吗?宁知文心中毛,如果大明真准备这么做,只怕宁氏在海上的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或者,长子宁则枫与齐国的一些小手脚还真是一个出路,如果与齐国勃州周氏摒弃前嫌,联合起来的话,倒也可以在海上与明国的水师较一较短长。 与宁氏一样,勃州周氏也有一个船厂,能造这种三桅巨舰。现在手里拥有四艘,两家联合,有七艘这样的巨舰,再配上各种各样的辅助舰只,那可是一支庞大的力量。这样的话,即便是明国水师以后想在要海上找事,自己也根本不必怕他。 唯一要做的就是掩饰罢了。 想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周立,这个二五仔肯定是将宁氏卖得干干净净了,现在只怕自己的底子早就被明人摸得一干二净。 宁知文在心里千折百回的转着念头,而在太平舰上,胡逸才已经在乐公公的引导之下,走进了闵若兮的舱房。 “泉州郡守胡逸才,见过公主殿下,殿下千岁!”一进舱门,胡逸才就很低调的跪了下来,向闵若兮施之以大礼。 “胡郡守请起。”闵若兮淡淡道,轻轻挥手,胡逸才便被一股柔和的力量一托而起,心中不禁骇然,早就听说公主殿下是武道奇才,今日一见,才知手段的确高深莫测。本来以他郡守的封疆大吏的身份,面对一位出嫁的公主,根本不必行此大礼,但他心中有鬼,而这位公主早年可是出了名的眼中揉不得沙子,手段更是了得,还是公主的时候,便执掌大楚集英殿,而随着公主离去,大楚集英殿,早就已经名存实亡了。能够统御那些桀骜不驯的江湖人物,没有手腕能成功吗? 而更让胡逸才不敢有一丝一毫小觑这位公主的便是李挚之死。普通人不知这内里的情由,但像胡逸才这种封疆大吏,宁知文这种顶级富豪,黑暗王者,自然都有自己的渠道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内幕。 在出云郡,血手屠杀数千盗匪筑成京观以震慑地方,居中策划调动数位宗师级高手图谋李挚,最终让秦国挚天之柱李挚倒下。可以说,秦国今日之乱局,便始于昭华公主策划杀死李挚之日。 在大明,皇帝秦风光芒四射,首辅权云治政有方,麾下大将英勇善战,但皇后娘娘的存在感似乎一直都很低,但像胡逸才这样的人,却都知道这位低调的皇后娘娘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会震动四方。 这一次,昭华公主突然到了泉州,这于他是福是祸还真不一定,必竟,泉州一地,都不用别人栽赃陷害,浑身都是屎。 虽然说如今的公主没有权力处置大楚的官员,但其影响力可还在,等她回了上京城,随便说一嘴,只怕自己就要完蛋大吉。 更何况,这位公主倒真不会出手吗?可不一定。别看以前他们兄妹两人闹生分了,但现在楚国皇帝被围,作为妹妹的昭华公主不就巴巴地跑了回来吗?而明国也立即通过各种手段向齐国施压,军队更是已经赤膊上阵了。 “胡郡守请坐,乐公,奉茶!”心里还在想着这位公主的手段,耳边却是响起了公主的声音,胡逸才赶紧拱手道谢。 “郡守一定是在想,本宫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泉州吧?”手里的茶还没有端稳,耳边便又响起了昭华公主的声音,胡逸才手一抖,险些丢了茶盏,这正是他想要知道的问题。 思虑再三,胡逸才还是放下了手里的茶盏,正色道:“公主殿下,微臣正有此想,公主殿下贵为大明皇后,所言所行,自然代表着大明皇室,公主此来,可有正式国书?” 闵若兮虽然是楚国的昭华公主,可也是大明的皇后娘娘,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大楚的事情,从正理上来说,她还真就管不得。 当然,这只是从常理上来说。如果闵若兮当真要在泉州伸手,胡逸才觉得自己的小肩膀肯定是扛不住的。 听了胡逸才的话,闵若兮却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皇兄被围潞州,性命危在旦夕,我岂能无动于衷?持书使节,大明朝堂正在商议派出,本宫却是等不得了,便先行一步。” 听了闵若兮的话,胡逸才微微点头,果然是如此。 如果说胡逸才当真是酒囊饭袋,那也是冤枉他了,做官能做到一方封疆大吏的,又有谁是蠢蛋?他在泉州甘当孙子,自是审时度势,既然不敌,又何必强出头,左右宁氏又没有造反,现在泉州政通人和,上缴中央的财赋连年稳中有增,这就说是他的策略是对的嘛。 “不过持书使节虽然要晚一些才能抵达上京城,但大明的军队,却是已经开始行了,昭关,吴岭大将军已经出兵,西北,陆丰将军协同武腾郡守正在攻略齐国西北部。” “微臣先谢过皇后娘娘对大楚的策应。”胡逸才认真的道,这些事情,他当然也是知道的。 “本宫在海上行船多日,如今齐楚战事是一个什么状况,完全不知,朝堂之上又是怎么一个说法,郡守为一方封疆大吏,当有所知吧?”闵若兮问道。 胡逸才清了清嗓子,“正要禀告公主殿下。潞州之围尚未解除,不过近日却有几件事,使得潞州之战有了转机,安如海大将军横穿落英山脉,如今已经杀入齐国境内,一路迫向齐国都城长安,江涛将军亦率一万骑兵,杀向齐国腹部,再加上武郡守在西北,如今虽然皇帝陛下被困潞州,但其实齐国也是风声鹤唳,如果齐国要调主力去进剿这几支部队的话,皇帝陛下所受的压力将大减。” “江涛杀向齐国腹地,那程帅呢?”闵若兮惊讶地问道。 “回公主殿下,程帅正在向后撤退。但齐将周济云一部,尚在与程帅纠缠。”胡逸才脸色微变道。 “朝廷诸公有何说法?”闵若兮问道。 胡逸才苦笑道:“整日里吵个不休,到现在,还没有拿出一个具体的章程。” “争吵不休?”闵若兮冷笑,杨一和之后,闵若英找了一个听话的首辅,可这个首辅却没有足够压制朝臣的威望,当这个皇帝不在上京城的时候,马向东便立即失去了对朝堂的控制力,如果杨一和尚在,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等他们吵出一个结果来,只怕什么都晚了。”闵若兮哼了一声:“胡郡守,你知道本宫为什么要先到泉州来吗?” “微臣愚钝。”胡逸才还真是不知道。 “大明皇帝陛下与臣工们对齐楚之战商讨良久,得出了一个结论,此战之后,大楚东部六郡必不可守了。”闵若兮轻声道,“如果一个应对不善,齐军便是长驱直入,直迫上京的局面,现在朝堂诸公之中,还有不少人嚷着要追究程帅擅自撤退,不去潞州替皇帝陛下解围之责吧?” “殿下明察秋毫!”胡逸才点点头。其实他也是这其中的一个,得知此事之后,他也是上书要求追查程务本。 “一群鼠目寸光之辈!”闵若兮轻蔑地道:“程公之所为,方是为大楚江山着想,只可惜,朝堂之上,尽是一群尸餐素位之徒。” 胡逸才顿时脸上发红,按昭华公主所说,自己也算是其中一员了。 “这就是我来泉州的原因了。”闵若兮道:“东部六郡已不可守,即便是天子突围而出,但东部边军损失太大,东部六郡已是守不住了,如果还在那里纠缠,正中齐国下怀。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程公这一次撤退的落脚点,必然会是在荆湖郡。” 第九百三十六章:人生何处不相逢 “彻底放弃昆凌关以及东部六郡?”胡逸才声音发颤,这可是小半个楚国的国土了。 程务本敢这样做,只怕马上就要沦为整个楚国的罪人,成为口斥笔伐的对象。“程帅如果率三万大军撤回,不死守昆凌关而是撤往荆湖的话,只怕今后……” “这正是程公值得让人钦佩的地方。”闵若兮脸色微微潮红,“苟利国家生死已,岂因祸福避趋之。程公必然会抛开个人的荣辱声名,撤往荆湖的,若非如此,楚国失去的,将不仅仅是东部六郡。失去了东部六郡,但是却能保住江南之地,则楚国还有足够的实力,如果连江南也陷入战火之中,则楚国亡国无日矣。” 胡逸才沉默下来,以程务本那个人的性子,只怕他当真会这么做。当年夺嫡之争,程务本被陷进这个圈套之中,当时皇帝一声令下,明知回来很有可能会被皇帝砍了脑壳,但他仍然轻车简从回到了上京。 虽然未死,但却从此被闲置,甚至还被扔到那时战乱不堪的越国两年,美其名曰为开辟抗齐第二战场。而这位老将,二话不说,背上包袱就出发了,两年时间,他辅佐秦风建立了明国,深受秦风器重,而这个时候,闵若英一声召唤,他又毫无怨言的背上包裹回到了楚国。 假如他不回来,在明国必然能得到一个好位置,哪怕职位不可能比楚国更高,但在大明,他却会受到皇帝的器重,部下的尊敬,而不是像回到楚国,皇帝疑忌,同僚排挤。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从来都是将楚国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而不是先考虑自己的生死荣辱。这一点,胡逸才自问做不到。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不危害到自身的情况下帮其一把。恐怕这也是昭华公主来此的原因,既然昭华公主料定程务本必然会以荆湖为据点来构筑防线,那么他要做什么,也就一目了然了。 “公主殿下希望微臣做什么?”胡逸才问道。 “荆湖郡原本是大楚腹地,城廓不坚,兵力不足,粮草不继。”昭华公主道。 “殿下,泉州还算富庶,臣可以竭尽全力支援荆湖钱粮,除开郡府之外,还会号召郡内所有士绅百姓捐款,粮食也可以竭尽全力支援荆湖,但士兵,微臣却是不能随意调动,泉州本有两支兵马,一支水师,另有一支驻军,但都是直受朝廷号令的,至于郡兵,数量不多,去了只怕也起不到作用反而会添乱。”胡逸才道。 “钱粮之事,愈快愈好,而水师,是必须要调去荆湖的。”昭华公主斩钉截铁的道。“荆湖郡没有坚城,但却河道众多,湖泊密布,最是适宜水师作战,齐军如果进攻荆湖,他们不可能把船从陆上抬到荆湖去,有了水师,则荆湖郡处处可为战场,而齐军则只能被动应战,主动权尽在我大楚,这也是程帅要选定荆湖的原因。” “可是微臣没有调动水师的职权啊!而且殿下,水师只怕不堪一战!”胡逸才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出了实情,大楚的水师,基本上已经糜乱了。 “他们打不了仗,还当不了运输兵吗?就让他们去下苦力好了。”昭华公主冷笑道:“至于调动水师兵力,你只管去做,本宫马上就要会去上京,有本宫为你作主,我看谁敢为难于你?” “殿下,您是大明皇后啊!”胡逸才苦笑道。如果眼前的公主仅仅只是大楚的昭华公主,那还好说,但有了另一个身份,却能随意调动大楚的军队,这个锅自己是怎么也背不起的。 “你别忘了胡逸才,太后尚在!”闵若兮厉声道。“本宫如果不能替你作主,那太后行不行?”胡逸才一个激凌。 “是窝在你这泉州府当一个傀儡,还是奋起一搏,当一个救世明臣,你自己好好掂量吧?”闵若兮冷哼道:“二哥说不是明君,但却也不是一个糊涂蛋,你做了什么事,对他是好是坏,是忠是奸,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胡逸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如果不照办,只怕昭华公主抵达上京之日,就是自己丢官罢职之时,而且刚刚公主的话,毫不留情地揭了他的老底儿,显然对于泉州的情况,公主殿下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也是,周立现在已是大明的将领,有周立在,泉州又有什么能瞒得过公主。 “公主殿下既然肯为此事背书,那微臣便也奋起一搏,粮食,饷银,水师,微臣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满足供应荆湖,殿下,程帅当真会往荆湖吗?”胡逸才道。 “必然如此,这是楚国唯一自救之路,程帅老成务国,又统军多年,岂有看不清这个现实的道理?”闵若兮淡然道:“你只消去翻翻邸报,看看程帅的撤退路线,就当知道程帅其意何在!” 胡逸才点了点头。 “公主殿下,您要往上京,接下来还是坐船更快一些,但您的座船开不起内河,只能在泉州换船,还请殿下到泉州驿馆歇息几日,待微臣为您准备好船只以及护卫。” “也好,但一定要快,我在泉州就待一日。后天必须出发。你只需要备好船只即可,至于其它水手什么的,都不用,周立会安排好的,对了,不要水师的那些船,你去找宁氏给我要一艘快船。”闵若兮道。 “是,殿下。”胡逸才躬身应命:“外成泉州属官都在,还有以宁知文为首的泉州士绅,殿下要见一见吗?” 闵若兮想了想,“今日就不见了,本宫也实在是累了。先歇息一日,明日晚间,就在你的府衙,我宴请这些士绅吧,你不是要找他们募钱吗?我来替你坐坐台。” “那敢情好!”胡逸才一喜,有昭华公主出面,这面子总是比自己要大得多。“那便请公主移步驿馆吧!” 闵若兮的确是累了,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坐过如此久的船,船虽然大,但耐不住海上风浪也大啊,纵然这个时节没有大风浪,可即便是平常的小风浪,也足够她吃不消了,如果不是她武道修为精神,早就撑不下来了。 想当初霍光身为宗师之尊,跟着周立在风暴之中走了一遭,回来也是吐得昏天黑地。直到到了驿馆,她还是感觉脚下打漂,一闭上眼,就以为自己还在床上。 进了驿馆之后,第一件就是爬上床去睡觉,至于瑛姑,跟闵若兮的情况倒也差不多,只是苦了一个乐公公,纵然脚下打飘,敢做的事情,还是要去做的。至于那些护卫们,倒是习已为常了,毕竟之前,他们已经跟着皇帝在海上漂了一个多月,见识了那种恐怖的风浪之后,这一路行来,可谓是一帆风顺了。 驿馆的警卫自然被大明士兵接管,驿馆的无关人等,尽数被乐公公赶了出去,连厨子都是太平舰上带过来的,出门在外,乐公公可不想冒一点险,哪怕皇后娘娘是楚国的公主。 而且陛下让他跟着皇后娘娘过来,不就是让他操心这些事的吗?瑛姑武功虽高,是一个极好的贴身保镖,但论起这些细微末节来,却还是他乐公公得心应手。 闵若兮这一觉睡得极是香甜,直到半夜时分,才被瑛姑叫醒。 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窗外仍然是黑漆漆的,闵若兮不由大为惊讶。 “瑛姑,出了什么事了?”没有特殊的事情,瑛姑断然是不会将她在这个时候叫醒的。 “娘娘,刚刚范影找到了乐公公,乐公公又去找到了我,范影带来了一个人,有紧急情况需要向公主回禀。”瑛姑低声道。 闵若兮立时睡意全消,范影是鹰巢的一位指挥使,这一次随着闵若兮一齐来,就是要用他来联络楚境之内的鹰巢探子,以供闵若兮使用。他带来的人,自然就是泉州的鹰巢探子。 “让范影将人带进来。”闵若兮道。 一个脸色黝黑,身上带着些许的水腥气的汉子,垂着双手,跟在范影身后走了进来,闵若兮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此人必然是在水上讨生活的人。身上那味,与周立差不多。 “属下鹰巢外务司楚国泉州分部罗洋见过皇后娘娘!”汉子一进门,立刻便拜倒在地。 “起来吧,不用多礼了。”闵若兮挥了挥手,“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回禀娘娘,属下现在在宁氏家族宁大公子手下做事。”罗洋道。 “你深夜来见,有什么紧急情况?”闵若兮问道,这罗洋此来,说不定就会泄漏了身份,那就得不偿失了,毕竟接下来秦风要对付的就是宁家大公子,以助二公子宁则远掌控宁氏大权,有一个在宁大公子身边的暗探,那肯定要方便许多。 “回娘娘,属下无意间发现,宁氏大公子宁则枫竟然在与齐国鬼影中人接触。”罗洋道:“发现此事之后,属下多次探查,终于发现大公子将这些人藏在他的一处别院之中,为首之人,是鬼影副指挥使向连。此人在鬼影之中地位极高,竟然来到泉州与宁大公子勾连,只怕图谋不小,所以属下急于见到皇后娘娘。” “向连?”闵若兮微微一怔,接着笑了起来:“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第九百三十七章:准备杀人 人生何处不相逢! 这便是昭华公主闵若兮听到向连这个名字之后的感慨。 出云郡之前,闵若兮为人所知的便是他与秦风之间那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在众人心中,这是一个刚烈之极的女子。但经过出云郡一事之后,所有人才明白,原来这位公主手腕心计更是上上之选。 那时候向连是想阴害昭华公主的,数千盗匪,袭击公主车驾,但最后的结果,却是数千盗匪尽数被诛灭,如果仅仅如此,也只能说明明军战斗力强悍的话,那昭华公主悍然下令,杀死所有盗匪并且以头颅垒成京观以震慑出云郡匪徒,便让世人震惊不已了。 昭华公主在世人面前展现了她铁血无情的一面,经此一役之后,出云郡的匪徒们被杀破了胆,幸存下来的,都老老实实的放下了手里的武器,去做了一个良民。若非如此,郡守耿前程也不会在短短的数年之间,就将出云郡经营成了一个四国之间的一个商贸中心。 但事情还不仅仅于此,借着这一件事,闵若兮更是策划了一件改变了大陆四国之间走势的大事情,那就是动用了三国三位宗师,秦国邓朴,明国贺人屠,楚国毕万剑,三人连续殂杀秦国大帅李挚。 而李挚之死,深刻地改变了大陆之上四国的走向,秦国就此沦落,而明国却由此踏上兴盛之路。 而向连,是昭华公主走上人生巅峰的一块踏脚石。 真正想不到,在泉州,居然又碰上了这位手下败将。 闵若兮开心的笑了起来,一边的乐公公却紧张了起来。 “娘娘,泉州只怕已是不安全了。宁氏被称为泉州隐守,势力庞大,连郡守也要退避三舍,他们居然与齐国鬼影勾结起来,只怕会对娘娘不利,现在我们只有几百卫士,一旦宁氏图谋不轨,我们势单力孤。娘娘,请移居太平舰吧,这里,实是不适宜再逗留了。”乐公公建言道,回到太平舰上,见事不妙,扬帆远去,总比在这里强。 周立却是摇头:“乐公,移居太平舰不妥,要知道,宁氏在水上的实力更是强悍,以末将所知,像太平舰这样的三层楼船,宁氏便有三艘,其它辅助战舰,更是能集结起上百艘,宁氏当真要作乱的话,在海上,那更是他们的天下。”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乐公公一听倒是傻了眼儿,陆上危险,海上更是去不得,难不成他们竟成了笼中鸟么? 闵若兮摇头轻笑:“乐公不必担心,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闵若兮道:“宁氏还没有造反的胆子。他们的根在这里,真要胆敢作乱的话,顷刻之间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可他们与鬼影勾结?”乐公公不解地问道。 “不过是预先找一条后路罢了。”闵若兮道:“现在楚国大难临头,皇帝带着十几万精锐军队被困在潞州,眼见着便要全军覆灭,楚国这一次一旦应对不当,便是灭国也不是不可能的。宁氏先为自己找一条后路,对一个大家族是很普通的事情,倒是曹辉,真正是一个人才啊!” “曹辉,鬼影儿的头头,这事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周立摸了摸脑袋,也是没有弄明白。 “曹辉自然是看到了楚军有可能放弃东部六郡而退守荆湖,所以将注意打到了宁氏的身上。”闵若倔看着周立,道。 周立略一思索,立时便明白了闵若兮话里的意思:“宁氏的水师。” 闵若兮点点头:“不错,宁氏的水师。宁氏是海上的大盗,与勃州周氏齐名,曹辉不可能不了解,而宁氏麾下的那些在水上讨生活的人,只怕不论是操船技巧,还是水上战斗力,都要远比朝廷的水师更强。如果他们能成功策反宁氏,那便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在楚国内河得到一支强大的水师部队,到时候即便是程务本成功地在荆湖构筑成了防线,但没有一支强大的水师驻防,荆湖防线便处处都是漏洞。” 周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娘娘说得不错,到时候宁氏的这支水师更是为会成齐人进攻荆湖的利器,果真如此的话,只怕荆湖危矣。” “不是危险,而是铁定会被齐人打破,荆湖如再破,则楚国亡国无日。”闵若兮道。“不过想要彻底打动宁知文这样的老狐狸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此人从鹰巢搜集到的情报上来看,是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现在楚国虽然看起来危在旦夕,但也还没有一定到倾覆的地步。宁知文不得不考虑投奔齐人的后果。一旦齐人不能一举成功,那宁氏只怕便要流亡海上,对于一个已经将根扎在了陆地上的家族而言,你觉得他们会随意地冒这个险吗?” 周立连连点头:“所以他们在等。” “不错,他们在等潞州的战事结束,如果楚军全军覆灭在哪里,宁氏只怕便会毫不犹豫地投奔齐人,如果皇帝突围成功,宁氏便绝不会这样做了。”闵若兮淡淡地道。 “娘娘如此一说,奴才倒是豁然开朗了。”乐公公笑道:“不过这宁氏在娘娘的眼皮子底下勾结齐人,这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回过头来,一定要狠狠的教训一下他们。” “何须等到以后!”闵若兮站了起来,冷笑道:“现在我就要给他们一个教训。罗洋!” “卑职在。”罗洋上前一步。 “明天,我要拿到这些齐人所隐藏的庄子的具体地点,守卫情况等。”闵若兮吩咐道。 “卑职遵命。” “你在泉州能集结起多少堪用的人?”闵若兮问道:“我说的是,能杀人的。” 罗洋身子微微一震,“娘娘,鹰巢在泉州藏了一队鹰隼,这些人都是拿着宁二公子的手令进入泉州的,现在都隐蔽在宁二公子的舅家。他们都是此道好手。” “打到这些齐人隐藏的地点,然后将这些鹰隼带到附近候命。”闵若兮吩咐道。 “遵命,娘娘!”罗洋犹豫了一下,接着道:“可是娘娘,在那个庄子里,有不少的武道好手,不但有鬼影中的,也有宁大公子的。鹰隼擅长突击,暗杀,行刺,但鬼影之中此类好手也是极多,光靠这些人只怕难以达到目标,还会打草惊蛇。” 闵若兮格格一笑,“当然不会让这些鹰隼去白白送死,什么暗杀行刺,这一次,我要堂堂正正杀过去。你先去安排吧,明日本宫的宴会招开之前,所有一切都需要准备妥当。” “遵命娘娘。卑职造退。”既然皇后娘娘其意已决,罗洋便不再说什么,躬身退了出去,剩下的,就是竭尽全力去完成任务。 “范影,召集你手下堪用的人员,我再给你调拨五十名卫士。” “卑职遵命。” 闵若兮转头看向瑛姑:“瑛姑,明日晚间,你可要大显身手了。” 瑛姑抿嘴一笑,“娘娘且放心,包管他们一个也跑不了,不知娘娘是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向连要活的,宁大公子的人要活的,其它的齐人,统统杀无赫!”闵若兮凤目中煞光闪现,“想要搞事情,就得付出代价。乐公公,明天你跟着瑛姑去。” “娘娘,奴才是奉皇命随侍娘娘左右的。”乐公公一愕。 “本宫需要你保护什么?明天那边才是重头戏,我不希望有一个走脱。毕竟除了瑛姑和你,鹰隼那边也好,还是卫士中也去,出类拔萃的高手可没有。范影,你也不过是刚刚跨过七级门槛吧?”说着话,闵若兮转头看着范影。 范影有些羞愧的点下头:“臣惶恐。” “在鹰巢做事,武道修为的高低,倒并不是最重要的。”闵若兮一笑:“你们统领武道修为很高吗?可他照样威震天下。” 范影抬起头来,两眼放光。“娘娘,卑职懂了。” “好好做事去吧!”闵若兮一挥手道。 周立听着也是兴奋起来:“娘娘,末将武道修为倒也过得去,可否前去助一臂之力?” 闵若兮笑道:“你可不行,泉州是你的老家,不管是宁氏还是胡逸才以及其它的那些土豪绅贵,你都会很熟悉,明天,你可得充当知客,我这场宴会可要办得热热闹闹的。” “臣明白了!”周立笑了起来,他倒是想知道,明天当宁知文得到消息之后,会是怎样的一张嘴脸,他已经隐约猜到了皇后娘娘的意思。 泉州城内,一处别院之内,鬼影副指挥向连对于大明皇后闵若兮突然出现在泉州却是震惊万分,这一次,他们鬼影没有收到任何的情报,谁也没有想到,闵若兮居然会通过水路,神不知鬼不觉的便到了泉州,而更让他警惕的是,是出现在泉州港的那艘巨大的三层楼船。明国,开始在发展水师了吗? 大齐可有千里海疆,但因为大齐国策秉承了前唐时期的国策,封闭海域,这使得原来庞大的水师,在百年之后,已经没落得不像样子了,连勃州周氏,泉州宁氏这样的大海盗头子的实力也要比本国水师强。 一旦明国有了一支水师,那大齐千里海疆,可就成了一个筛子了,一念及此,想要收复宁氏的念头更是如同野火一般的熊熊生长起来。 第九百三十八章:宴无好宴 大年初二,夜幕初下,泉州驿馆所在的街道顿时热闹了起来。 其实从昨天开始,泉州驿饱所在的街道就被封街了,郡兵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对于往来行人盘查得极是厉害,当然,昨天大街上也看不到什么人。毕竟是大年初一,所有人都基本上猫在家里。 庞大的太平舰昨日靠到港口,大楚昭华公主回国省亲的消息,已是在泉州城传开了。今日晚间,昭华公主将在驿馆设宴待客,几乎所有的泉州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接到了请贴,当然,这个请贴是由泉州郡守胡逸才准备的,昭华公主不过是用了一个印而已。 公主设宴,没有人敢推托不来。而且这位公主还不是一般的皇帝国戚,那可是大明如今的皇后娘娘,大明建国虽短,但这几年却是打出了赫赫威风,兵甲之利,令人恐惧。再者,对于这些人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能在这样的大人物面前留下一个善缘,总是一个好事。 周立今年换下了将军甲胄,改穿了一身文士衣衫,亲自站在大门口迎客,不过就他这个独眼龙形象,即便是改头换面,也改不了他身上那种凌凌的杀气。 他在泉州以前可是一个名人。 当胡逸才与宁氏家主宁知文双双联袂而来之时,驿馆的大门终于缓缓关上。 外面虽然冷风似刀,但大厅之内却是温暖如春。整个驿馆为了今天晚上的宴会,可是将一楼的大厅完全腾空,可即便如此,摆上了数十张案几之后,大厅之内仍是略显拥挤。昭华公主自然是高居上座,左右两则,分坐着泉州郡守以及主薄,往下先是各级官员。在这样的场合,那怕宁知文被称为泉州隐守,但却也只能坐得远一些,毕竟他的身份,是乡绅,没有官职的。 昭华公主笑容满面的看着济济一堂的客人,心里却在盘算着今天能弄到多少军费,目光缓缓掠过,在宁知文脸上稍作停留。 宁知文自然是知道今天这场宴会的真实目的的。他不在乎钱,如果能用钱在昭华公主面前结一个善缘,那自是极好的,特别是在看到了现在停靠在港内的那艘巨舰之后。 一个国家如果下定心决要做某一件事情,其迸发出来的能量,不是一个家族能够想象的,你这样的巨舰,宁氏也不是想造就能造出来的,造船的技术他是有的,但相应的投入,却是太大,对于现在的宁氏来说,完全是用不着。已有的三艘楼船,已经能满足宁氏的需要。 宁知文清楚,明国既然能造础第一艘来,那在不久的将来,肯定便会有第二艘,第三艘连二接三的下水,只是现面还不清楚明国的海上政策究竟是如何,在已知的明国公开颁布的国策之中,海事却是连提也没有提。 今天或者也是一个机会,可以在昭华公主面前试探一下明国在这方面的意向,如果明国当真准备大力发展远洋水师的话,宁知文觉得宁氏想要生存下去,那就得另想办法了。 其实办法无非有二。第一,洗洗睡吧。放弃海盗这门有前途的职业,反正宁氏已经完成了原始的资本积累,在这些年里,已经在陆上广置田地,商铺,工坊了。第二,咬咬牙,再造几艘大舰出来,然后与勃州周氏联合起来,也不是不能与一国水师抗衡的。大家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了。不过这样冒很大的风险,与一个国家作对,很可能有不测之险。 但如果大明没有建深海远洋水师的打算,造战舰也只是为了抗齐的话,那自己就不用担心了。 但愿是第二种。宁知文想着心事,抬起头来,却看见闵若兮明亮的眼睛正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他赶紧微笑着欠身示意。 大门被悄无声息的掩上,屋内随即安静了下来。闵若兮缓缓站起来,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所到之处,即便是胡逸才与宁知文,也是微微垂下了眼睑。大楚公主,大明皇后,这两个名头,是足以压死人的。 “诸位,今天站在这里宴请你们的是大楚的昭华公主。”闵若兮挥挥手,身后一名卫士立即将一个锦盒放在闵若兮面前的案几之上,打开锦盒,从内里拿出来的是闵若兮昭华公主的印信。 “大楚有难。”闵若兮也不废话,开宗明义。“若兮身为楚国公主,自然是不能坐视,此次返回母国,就是要为大楚的存亡绝续竭尽全力。在座诸公,都是大楚臣子,子民,可愿跟随本公主求亡图存?” 谁敢说个不字? 大厅之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躬身,大声道:“愿效犬马之劳。” “很好,本宫自水路而来,第一站便是泉州,本宫果然没有看错诸公的忠君爱国之心,请坐吧!”闵若兮双手下压。 “大楚如今风雨飘摇,这是不容讳言的事实,本宫也不想欺瞒大家,皇兄如今在潞州举步维艰,不过,也不像某些人想的那样,已经走上了绝路。”闵若兮冷笑一声:“本宫出发之前,便已经去求了大明国皇帝陛下,如今,大明皇帝陛下已经答应出兵。今日,本宫就给诸公讲一讲。” “臣等洗耳恭听!”胡逸才欠身道。 “在座有消息灵通之士的话,想必也知道了很多事情。在昭关,大明大将军吴岭已经整戈待旦,数万精锐随时都能出击,骑兵更是已经踏进了齐国境内。西北方向,大明将军陆丰,协助新宁郡守武腾已经攻破灵川城,此刻,大军正势如破竹,在西北攻城掠地。”闵若兮缓缓地道。“如果有必要,大明还将增派兵力,总之一句话,大明不会坐视齐国灭亡楚国。” 屋内众人都是微微点头,从大势上来看,如果齐国当真灭了楚国,对明国来说,那也是相当不利的,保存楚国,也是大明的利益所在,闵若兮其言不虚。 看着众人的神色,闵若兮淡淡地道:“再说一些大家可能还不知道的消息吧,相信会让大家对大楚这一战更抱有信心。” 所有人立时便竖起了耳朵,他们虽然耳目灵,但比起闵若兮来说,那就是聋子,瞎子了。既然闵若兮说这是大家不知道的,那肯定就是所有人不存听说过的。 “安如海大将军,率精锐士卒,横穿落英山脉,攻入齐国境内,如今已是连克齐国数郡,大军正自杀向长安城。” “程务本将军麾下江涛将军,率一万骑兵,已经摆脱了齐国大将军周济云,亦自杀向齐国长安,这两路大军,如今正似两把剪刀,交错剪向齐国腹地。” 这两个消息一出,厅内顿时轰然叫好。在座诸人,毕竟都是楚国人,在一片大败的消息之中,陡然听到如此两条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自然是兴高采烈。 也只有像胡逸才,宁知文这样的人,才真正明白,这两支军马,以飞蛾投火之姿态杀进齐国腹地,所为的不过只是一件事,逼迫齐国皇帝调遣在潞州的主力军队去围剿他们,以使得被困在潞州的楚**队减轻压力,为突围创造条件。 换而言之,即便楚国皇帝突围成功,而这两支兵马,是绝对的回不来了。 话只说一半,那自是说话者的艺术了,闵若兮并没有撒谎,至于如何判断,那就是其它人的事情了。 但接下来,闵若兮的话立时就震动了全场。 “本宫已经接到了最新的情报,大楚兵部尚书程务本程公,已经率领三万东部边军主力摆脱了齐军追踪,正一路退向荆湖,程公将在荆湖构建第二条防线。” 大厅之内一片哗然,闵若兮的意思很清楚,在荆湖构建第二条防线,就等于是放弃了东部六郡,而东部六郡一旦放弃,以荆湖为防线的话,那泉州可就再也不是世外桃园了。 “殿下此言可当真?大楚真要放弃东部六郡?”一名官员站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 “正是!”闵若兮肯定的点点头:“东部六郡已经守不住了,程公之策,乃是老成谋国之计,唯有如此,大楚方能稳住战线,力图发展。”闵若兮凌厉的目光扫过了场内所有人:“想必此刻,大家也都知道了我来此的目的。程公一路跋涉,人困马乏,抵达荆湖之后,更是要马上构筑防线,此时,他最需要全大楚的支持,人,物,钱,多多益善,本宫今日邀请诸位来,就是想要跟诸位化一个善缘,有人出人,有钱出钱,有物出物,全国上下,戮力同心,方能共渡时艰。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我想大家都是懂得,我也不想在此赘述了。” 宁知文心中微微一抖,原来公主要的不仅仅是钱,还有物资,还有人。他抬起头,凝视着闵若兮,如果是要人的话,只怕靶子就是自己了。有周立这个二五仔在,昭华公主对自己的底细肯定是一清二楚。荆湖是什么情况?多湖泊河道,程务本如果以荆湖为防线的话,那他便需要大量的船只,水手,水兵。 果然是来者不善,宴无好宴啊! 第九百三十九章:先发制人 钱,他可以给,粮食,他也可以给,但想要他的人,他的船,则不可能。 宁知文低下头,在心里盘算着。 钱粮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如果能拿这个与昭华公主结个善缘,那就算是有赚得,拿人手软,吃人嘴短,相信自己大笔的钱粮掏出去,昭华公主为了顾忌影响,总不至于就急不可耐的向自己下手。 一支船队和一支彪悍善战的水兵的话,这就触及到了宁知文的底线了。这是要将他的老底昭告天下啊,更何况,如果将这些人全都抽走了,那自己的水师怎么办?春季已经马上近在眼前,要抢在夏季之前再出一趟海,没有了这些水手,那还怎么跑? 更何况,此次出去是作战,只要是打仗,就有死亡,他可不想自己那些水兵死在内河的沟沟汊汊里,没有了这些精锐的水卒,自己拿什么去与勃州周氏争?一旦伤及了根本,自己就无路可退了。 心中盘算已定,宁知文已是有了计较,站起身来,拱手道:“泉州宁氏知文,见过公主殿下。” 昭华公主闵若兮说了这一会儿子,自觉得口干舌燥,正好整以遐的坐在哪里喝茶,今日这宴会,就是来薅羊毛的,她相信,坐在这里的都是聪明人,当然,也有聪明的过了头的人。可不管是聪明的还是聪明的过了头的,她筹集钱粮,总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她要的更多。 “泉州宁氏啊!”她抬头,瞟了一眼宁知文,脸上满是笑意:“泉州首富,本宫早有耳闻。不知宁公有何教我?” 宁知文被昭华公主看了一眼,心中微微战栗,躬身道:“身为楚民,自当为国分忧,草民,愿出资助饷五十万两,粮食十万石,以助程公拒敌。” 当真是好大手笔,五十万两白银,十万石粮食,即便是闵若兮,也是微有失神。但瞬间,他便明白了过来,这是先下手为强,封自己的口呢!人家拿出了这样一大笔钱粮,你如果还好意思再向他张口要别的,岂不是要让天下人都笑话你贪得无厌了么?这个宁知文的确是一个聪明的。 只可惜,他碰到了自己。闵若兮心中冷笑,你送上门来,我自然就先收下再说,至于我想要的吗,再过上一阵子,不怕你不乖乖地送上来。 “宁公高义,本宫代皇兄先行谢过,等皇兄御驾归来,一定还会另有封赏,不不不,像宁公这样的高义之士,一定要尽早封赏,公之天下,以为天下楷模。宁公,明日本宫便要去上京,到时候,请太后她老人家出中旨,官职什么的我们无权许给宁公,但一个爵位,那是一定的。” “为国为民,乃是我辈该做之事,不敢求赏!”宁知文躬身再谢。 宁知文乃是泉州首辅,泉州隐守,他不开口,屋内其它的富商即便有心,也不敢开这个口,万一宁知文老大人不肯出钱,自己先出了,那岂不是将他老人家架在火上烤,回头定然要收拾自己。不过现在嘛,宁知文率先出头了,而且一出手,便大方得不得了,五十万两白银,十万担粮食,光是这拿出来的,就足以顶得上一个富商的全部身家了。剩下的不敢跟他比,但总也得吐出血来的。 宁知文跳了出来,胡逸才心中却是略有不满,他是知道闵若兮的打算的,闵若兮想要的是宁氏另外的一些菏焉,宁知文这样做,当然是在避重就轻,但看着闵若兮笑容满面的样子,他心中着实有些奇怪。 他站了起来,拱手道:“殿下,微臣虽封疆一方,但却比不得宁公豪富,便只能出一万两白银以资军饷了。” 对于治下官员,昭华公主便没有那样客气了,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其实她心中清楚着呢,胡逸才没钱吗,那可未必,但如果胡逸才当真能拿出大笔的银两来,那他这个郡守也就当到头了,一郡守耳,傣禄不过尔尔,巨资来自何方?就算现在不说,秋后朝廷必然是要算帐的。胡逸才自然不会那样傻。 现在官员之中职位最高的胡逸才,商人之中最富的宁知文,都已说出了自己捐赠的数目,一个一万两,一个五十万两加十万石粮食,这便是标杆了,剩下的,就是根据自己实际情况来往下减了。 早有人备下了纸墨,将胡逸才和宁知文所说的挥笔记了下来,以后自然就是凭此去讨帐的了。看着一个接着一个站起来的官员,商人,昭华公主满意的饮着茶,心中忽发奇想,现在大明的日子也难过得很,国库里也没有钱,穷得叮当响,等回到国中,是不是也由自己出面来召集那些有钱的吃喝一顿,顺便也来募捐一次呢?据闵若兮所知,大明的富豪,不见得就比大楚的这些人差啊,嗯,不过比起宁知文,似乎还是颇有不如的。 宁知文必竟是当海盗的,在宝清港,闵若兮眼见着丈夫出门兼职了一次海盗,可就是带回来了五百余万两白银的收入。当然,像丈夫那相涸泽而渔,直接去挖了海盗老巢的,可一而不可再,就是一锤子买卖。不过看了宁知文的豪富,闵若兮倒是愈加坚定支持丈夫的海贸政策了。 谁叫大明穷呢!国库穷,内库也穷,因为一旦国库没钱了,丈夫便瘵把内库的钱拿去补贴,一来二去,自己好不容易筹集起来的一点银钱,立马便咕嘟一声冒个泡都没有了。弄得堂堂大明天子一家,日子过得无比艰难。 闵若兮可是从小金枝玉叶长大的,吃苦她倒没什么,但千苦万苦不难苦了娃娃啊!闵若兮现在就觉得自己的两个孩子与自己小时候比起来可真是受了太多的委屈了。 回去之后,向丈夫讨要那个海贸司来管。闵若兮突发奇想,只要这个海贸司在自己手中,内库便必然丰盈。 夜深人静,天黑无月。对于泉州城西边的一个小庄子来说,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夜晚而已。当然,这也只是在外人看来如此罢了,如今这个小庄子,只怕比泉州府衙还要戒备森严一些。最外围是宁氏大公子宁则枫派来的人手,而往内里去,却是鬼影的人接受了护卫工作,比起外面的那些作风大大咧咧的海盗,这些人无疑是专业的家伙。看起来平平静静的小庄园,内里其实充满了杀机。 而向连,正在与宁氏大公子宁则枫围炉而坐。 “大公子,天下大势如何,想来宁大公子这样的人定然是心知肚明的,楚国的皇帝已经是朝不保夕了,只要我大齐军队发动进攻,楚军皆成齑粉,楚国皇帝,军事统帅,将尽皆成为大齐的阶下之囚。”向连胸有成竹地看着宁则枫。“宁氏一族,暗地里在做什么事儿,我们都是心知肚明,我也不瞒宁大公子,勃州周氏,已经投效了曹大人了。” 宁则枫心中微震,向连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听得很清楚。他们在海上的大敌,勃州周氏已经找了一个大靠山了,向连嘴里的靠山便是鬼影的指使使曹辉。 在海上,周氏一直想灭了宁氏,独霸这条海路,同样的,宁氏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呢?问题是两家势力半斤八两,而且又分属两国,自然是谁也奈何不得谁。但眼下,却是局势不同了,如果齐国当真灭了楚国,那大家便都是朝奉一个皇帝,同在一个屋檐之下,有靠山和没有靠山那就是两回事了。 说白了,宁氏所做的事情,在朝堂之上必须要有大靠山,否则这样明显违备朝廷政策的事情,被捅到了大天白日之下,立时便是身死名裂的下场,这一点,宁则枫自然是知道的。 但现在就投靠齐国,宁则枫则是完全拿不定注意。 楚国一定会亡么?看起来楚国危在旦夕,可这军国大事,谁又说得准呢?父亲宁知文就是因为吃不准这事儿,才不愿意亲自见向连。因为现在明国已经明显插手此事了,万一楚国苟颜残喘下来,没有被齐国灭掉,那投效了齐国的宁氏,可就马上要完蛋了。 即便是一个苟颜残喘的楚国,也不是宁氏能抗衡的。 “向大人,您也要现解我宁氏的苦衷,现在要我宁氏摆明车马,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暗中做一点事情,那就完全没有问题了,就算老爷子有不同意见,宁某也能自己做决定,勿需惊动老爷子。”宁则枫字斟名酌地道。 向连点了点头:“只要宁大公子有这个意思,那就一切好办了。曹大人已经料定,楚人在这一次失败之后,必然会在荆湖构筑第二条防线,荆湖的地理条件,宁大公子肯清楚,所以当我军开始进攻荆湖的时候,需要大量的船只和水手。” 宁则枫眼瞳微缩,“向大人是说,这些船只和人手由我宁氏来出?” “如果宁氏有困难,也可以只准备一些船只则可,人嘛,我们自己出。”向连笑道。 人,他们来出,落到实处,自然是用周氏来出,宁则枫岂会同意这样的条件,那不是生生的让周氏在自己这边打进来一根楔子嘛。 “这件事,宁某要好好的想一想。”他看着向连,道。 “自无不可,不过我然望宁大公子能更快一些。雪中送炭可比锦上添花要好上许多。”向连淡然道:“就算宁氏不愿意也无所谓,顶多就是我们多费一些功夫罢了,就算是在荆湖再造一座船厂,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宁则枫心里头大震。 第九百四十章:一网成擒 向连话里的威胁意思,白痴都能听懂。 假如宁则枫不答应,他们在攻入荆湖之后,便自己造一个船厂,有勃州周氏相助,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船厂造坚固耐用的海船固然需要时日,但攻打荆湖,则完全不必如此,他们甚至不需要什么好料,只需要尽快地打造一些品质低劣的船只就可以了。作为海盗世家,宁则枫当然懂得这些技术,不考虑木材的话,便可以在短时间内打造出一些战船来,虽然这些战船的寿命,最多能坚持一年便会散架,但对于齐人来说,那也足够用了。 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我明白向大人的意思了,今天回去,我便去劝说父亲,亲自与向大人来商谈。” “很好,很好!”向连眉开言笑,这自是迈进了一大步。有了宁氏相助,提前控制住荆湖的水道湖泊,对于接下来的战事,那是有极大的帮助的。至于新造一个船厂这种事,只不过是唬人罢了。勃州周氏岂有那么听说,这种海上巨盗,你真要逼急了,他扬帆远去,完全沦为了不受约束的海盗的话,那对于齐国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千里海疆不设防,这些一无所有的海盗,是有能力造成大乱子的。所以即便是在齐国手段最为强硬的曹辉,对于勃州周氏,也以是拉拢为主,威胁为辅。不能逼得人狗急跳墙啊! “对了,不知昭华公主到泉州,究竟是为了何事呢?大公子可有耳闻?”向连问道。 “这事啊,我听父亲说了几句。”宁则枫道:“明朝皇帝也判断楚国将要在荆湖设防,而楚国毕竟是昭华公主的母国,这一次皇帝被围,昭华公主急匆匆地赶回,到泉州的最主要的目的,便是筹集银钱粮饷以资朝廷。” “恐怕一方面是筹集军饷,另一方面,也是要拉拢你宁氏吧!”向连呵呵一笑,“宁大公子,何去何从,你宁氏可要想清楚啊,齐国楚国,孰强孰弱,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一旦荆湖被破,泉州还能存在吗?” “这个我自然会与父亲分说。”宁则枫点了点头,“父亲睿智,自然会有决择,不过就我而言,自然是倾向于大齐的,在父亲面前,我也会充分表达我的这一观点。” 向连满意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也不留大公子了,昭华公主不是正在宴请泉州诸贵吗?想来在宴会之上就会摊牌,等到宁族长回家之后,大公子也正好与宁族长好好谈一谈。” “这个自然!”宁则枫站了起来,抱拳一揖,向外走去。 向连亦起身相送。 刚刚走到门口,宁则枫一脚跨出门槛,寂静的夜空之中,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呼,他的脚步瞬间便凝固在了那里。 罗洪调来的那两队鹰隼卫是在年前就抵达了泉州的。在宁则远决定投奔大明之后,鹰巢立即便取得了他的手令,派了两队鹰隼到了泉州,联系上了宁则远的母族,在泉州隐匿了下来。宁则远的母族何氏,并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来自哪里,但既然这些人带着宁则远的信物还有亲笔手令,那就勿用怀疑了。宁家二位公子争夺族长大位的争夺已日趋白热化,而总体来说,二公子是落在下风的。这一队人马虽然来路不明,但很显然,却都是精悍之极的人物,肯定是二公子在外面找来的强援。 何氏没得选择,必须要紧跟着二公子的步伐。 鹰隼是鹰巢专门培养出来的杀戮机器。不但精擅阵地作战,对于暗杀,殂击等阴谋手段,同样拿手之极。由他们来对付外围的那些宁氏的哨兵,简直便是杀猪用牛刀。 这些人虽然勇悍,也同样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但术业有专攻,面对着一批专业的杀手,他们的抵抗力几等于无,鹰隼们没有费丝毫力气,便将外围宁氏的警戒哨清理得干干净净,无声无息的便包围了庄子,然后潜进了庄子内部。 至到此时,他们才算是碰到了势均力敌的对手,齐国的鬼影,而那一声短促的惨叫,便是一个鬼影被杀之声,以惨叫之声示警。 庄子外面,听到那声惨叫之后,瑛姑站了起来。既然已经暴露了行踪,那接下来就是明火执仗了。 “你去堵后头!”她吩咐乐公公道。 “是,大姑!”乐公公躬声听命,抬起头来时,眼前已经没有了瑛姑的踪影。 乐公公慢慢地站直了身子,脸上的笑容也一点一点的敛去。身边的数十名护卫,看着与平时恍如两人的乐公公,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心头冒起。 这些人都是秦风的亲卫,平素出入宫禁,所见的乐公公,一向便是那个满脸笑容,微微躬着身子,似乎人畜无害,但今日,眼前的乐公公,却似乎是换了一个样子。护卫之中,也只有其中的队率才见识过乐公公跟着陛下在横甸战场之上杀人如草芥的模样,其它的亲卫,都是后来被充进来的,老亲卫们,则早就放出去当了军官了,看着这些新人们脸上惶恐的模样,队率不由有些好笑。 乐公公可是九级的武道高手,你们这些家伙,知道个屁啊! “乐公,我们怎么办?” “大姑让我们去堵后门,我们自然是去后门!”乐公公微笑道。 小小的庄子里,立时杀声震天,火光四起,闯进来的鹰隼们四处放火,将整个庄子照得如同白天一样明亮。 鬼影中随着向连来的人,自然都是鬼影之中的精锐,不论是武道修为还是经验,都要比这些鹰隼们要强,但他们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人太少了。而闯进庄子的鹰隼足足有一百人,几个人围攻一个,那就完全属于吊打了。 屋中,目睹突出其来的围攻,不但是向连,便是宁则枫也是脸色大变。 “那里来的鼠辈,敢在泉州对宁氏撒野!”宁则枫一声怒吼,一扬手,一枚短箭飞上半空,啪的一声,在空中炸开,化作万点流星落下。这是宁氏的求救信号,看到了这个信号,这个庄子周围,但凡是宁氏的下属,便会立刻赶来相救。 “向大人勿慌,不管是谁,宁某都叫他来得去不得。”他信心满满的对向连说。 向连却没有这个信心。在泉州,既然有人敢对宁氏下手,那来人便必然非同凡响,而听闻着外面连续传来的惨叫之声,向连更是脸色大变,自己手下是什么实力他自然是清楚的,但这顷刻之间,便有三个属下遭了不测了。 “宁大公子,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马上从后门走。”他低声道。 “不必,我就在这里陪着向大人。”宁则枫摇摇头,“这些人是我的敌人,我怀疑多半是我那个好二弟的手下。” 向连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一名属下却突然如同大鸟一般的从外头飞了进来,刚刚跨进门,却是仆倒在地,背心里,插着数根弩箭:“向大人,快走,是明国的鹰隼,足有百人,弟兄们抵挡不住了。” 向连这一次再也忍不住露出了惊骇之色。看了一眼宁则枫,一言不发便跨出门去:“宁大公子,马上走,这些人不是现在的你我挡得住的。” 看到向边的神色,宁则枫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他也是决断之人,立即一个转身,飞快地向着后门方向奔去。 而向连,仅仅向前跨出了数步,便停了下来,因为他瞅见了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瑛姑,大明皇后闵若兮的贴身大伴。当然,她还是一位宗师级的高手。看到了她出现,向连知道,自己是一丝机会也没有了。 “原来是大姑当面。”他苦笑一声,拱了拱手:“向连见过大姑。” 瑛姑瞧着向连,这人倒是识趣。“向连向大人,你是自己投降呢,还是要我动手?” 向连摇了摇头:“我自己投降吧。在大姑面前,我没有走脱的可能,又何必自取其辱。不过我外面的那些弟兄,能不能请大姑网开一面?” 瑛姑摇了摇头:“公主说了,除了向大人你,其它的人,格杀勿论。” 向连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回首看了一眼后头方向,心中微微一动,如果他们将宁则枫也杀了,那倒是妙极。 瑛姑瞅着他,刚刚对方那个动作,落在了她的眼中,后头刚刚跑了的那个人,能与向连一齐呆在这里,显然身份不低。一念及此,她突然扬声道:“乐公公,过来的那个人,抓活的。” 向连面色一垮。 “向大人,后头那人是谁啊?” 还有什么可瞒的,向连双肩一耸:“宁知文的儿子宁则枫。” “倒果然是条大鱼!”瑛姑轻笑道,走到了向连的身前:“向大人,得罪了。”一掌轻轻地拍向向连,向连却是动也没有动,以他的武道修为,在瑛姑这样的宗师面前,反抗那就是自己找不自在。 他软倒的时候,看到从后头走来一批人,而宁则枫则被两人架着,也是软塌塌的。 乐公公,明帝秦风的贴身大太监。 第九百四十一章:转变 泉州驿馆,此刻却正是最为热闹的时候,昭华公主开宴募捐,不管到场的人愿不愿意,开不开心,但钱总还是要拿出来的。 特别是在一郡之守胡逸才拿出一万两,泉州首辅宁知文拿出五十万两白银和十万石军粮之后,其它之人也就无从选择了。 饮宴之前,昭华公主已经募得银两两百余万两,粮五十万石,倒是让昭华公主吃了一惊,原来大楚,当真是如此的富庶啊! 只可惜,这样一个富庶的国度,却让二哥给玩脱线了,现在岌岌可危。一想起大明如今那干净得连老鼠都懒得去的内库和府库,闵若兮就不由得恨得有些牙痒痒的,如果大明有这样富庶,何事不能做?何事不能成? 心中虽然发恨,脸上却还是笑咪咪的,只要程务本顺利的退到了荆湖郡,那这些银子,粮食,应当能助他一臂之力,使他能稳固荆湖防线,守住大半壁江山,也只有如此,楚国尚还有一搏之力,才能替大明拖住齐人。 相信此役过后,楚人必视齐人为仇寇,而齐人也必欲亡楚人而后快,两边怼起来,大明自然就可以站在一边笑嘻嘻的看好戏了。 当然,还可以发财。 楚国到了现在这个模样,除了明国还能求助,又还能求助谁去呢?秦国?他们在大明的凌迫之下,已经是苟颜残喘了,而且闵若兮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丈夫在秦国的布置,酒曲子已经埋下去了,正等着他发酵,然后便可以酿出绝味的佳酿了。 楚国以后不得不依靠明国来对抗齐国,那么齐国就不需要大明吗?答案当然是要的。如果被楚国拖住了主力,齐国便只能对明国施之以怀柔之策,大加拉拢,那大明自然就可以待价而沽了。 好像整个局势又回到了当年,楚也好,齐也罢,都得下大力气去拉拢明国了。 大明需要时间,这一点闵若兮很清楚,以现在大明蒸蒸日上,日新月异的景象,只要时间足够,未来便可以吊打任何一个敢于跟大明炸刺的家伙。 现在,力有未逮罢了。 捏着酒杯,眼睛看着堂上翩翩起舞的舞女那柔软的身姿,闵若兮撇撇嘴,比起天上人间的紫柔调教出来的那些舞女差多了。要知道,紫柔麾下的那些舞女,要她们阴柔,便媚俗入骨,要她们刚烈,便宛如刚刚从战场之上走下来的战士。当初大军自横甸归来,那些舞女歌女一曲执戈舞,可是让那些观看的将士们热泪盈眶,不能自已。 眼珠转动,溜到了宁知文身上,只见他亦是在低头沉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宁知文抬头,见到正在看着他的闵若兮,脸上微有慌意。闵若兮微笑着举杯示意,这可是今天的大金主,而且,用不了多久,闵若兮相信在他身上还会敲下一大笔来,自己当然要给他一些好颜色看看。 看着闵若兮微笑着的脸庞,宁知文没来由的心中一慌。似乎即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似乎在印证着他的猜想,热闹的歌舞声中,大管事躬着身子,悄无声的绕过了那些正在饮宴的人,走到了宁知文的背后。 看到大管事的模样,宁知文心里立时便咯噔了一下,大管事是什么人,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不但是一位武道好手,更是跟着他不知经历了多少大事,但这个时候,他在大管事的脸上,明显地看到了惊慌失措的模样。 “出了什么事?”宁知文压低声音问道。 “老爷。”大管事抬头瞟了一眼主位上的闵若兮,这位公主殿下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好像当真在专心致志的欣赏着歌舞。“大公子出来了,连同那些齐国人,一齐被人拿住了。” 卡的一声,握在手里的酒杯立时碎烈,美酒顺着宁知文的掌心流下去,碎瓷片嵌进手掌,鲜血溅出,宁知文却毫无所觉。 “是谁?” “是昭华公主身边的贴身伴当瑛姑,还有太监乐公公。”大管事低声道。“除了大公子和那个鬼影头子向连,其它的人,都被杀了,庄子也被一把火烧了一个干净。” “你确认?”宁知文问道。 大管事点了点头:“当时公子燃放了求救信号,我赶过去了,但我看到是瑛姑出手,就知道事情不好,以我的修为,别说是将大公子救回来,只怕还会将自己陷进去,当时我便下令前去救援的宁氏部族立即都退了回去。” 宁知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做得对。先回去善后吧,看看还有那些人知道大公子与齐人有往来的,统统让他们闭嘴。” “知道了!”如同先前来时一般,大管事又躬着身子,如果一个普通的老仆一般,消失在大厅之中。 宁知文抬头,看着上首娇媚如花的昭华公主,心中只是叹了一口气,昭华公主,果然手段凌厉,连李挚都逃脱不了她的暗算,何况自己乎? 想到这些,心里尽然平静了下来。输给这样一个厉害的女人,似乎也不是什么丢丑的事情。李挚在昭华公主手里丢了命,而自己,却还有保全性命的机会呢。甚至于,借着这个机会攀上这条粗壮的大腿也说不定。 缓缓的从身上撕下一截布条,将手上的伤口缠好。 他甚至举杯,遥敬昭华公主,丝毫也不掩饰手上的伤口。 昭华公主微笑回敬。 都是聪明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渐深,宴已罢。诸人纷纷告辞而去,今天来吃了公主一顿酒,献上了不少的银两,虽然心痛,却也是善缘,能将自己的家财积攒到有份坐到昭华公主面前的人,自然都是有见识的。花上一些银两,为未来买一个机会,还是挺值得的。 银子嘛,总是可以赚回来的。 宁知文坐着没有动,胡逸才也没有动。胡逸才不动,他属下的官员们自然也不会动。 “胡郡守,你留下来还有要事相商,你的属下,却让他们暂时去吧!”昭华公主似笑非笑地挥挥手,眼睛却停留在宁知文身上,她倒想看看,宁知文接下来会怎么做。 大厅之内,瞬间便只剩下了四人,当然,昭华公主的侍卫除外。 宁知文抬起头,看向昭华公主:“殿下,不知荆湖需要多少船只,多少水手?” 此言一出,胡逸才不免愕然,要知道,昨天他觐见昭华公主之后,回来便与宁知文通了气,当时宁知文可是说了,钱粮都不是问题,但船,人却是不会给。而在今日这场宴会之上,宁知文的大出血,也正是在践行着他昨日对自己所说的话,这才过了多大会儿啊,怎么调子就全改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宁知文受伤的右掌,先前两个联袂而来的时候,宁知文可还是好好的,那些血迹,可都是新鲜的。 “大善!”昭华公主抚掌而笑:“宁族长果然深明大义,据本宫推测,荆湖现在最少需要战船百艘,善战水手两千人,当然,泉州水师会鳞选出一部分精锐,剩下的,就要靠宁公来补全了,不知宁公可有异意?” “宁某奉昭。”宁知文欠身道:“差多少,宁某补多少。” “如此甚好,不过据本宫所知,泉州水师将领不堪战,所以还需要宁公派一深悉水战之人领军。” “吾儿宁则枫,可也!”宁知文大声道。 昭华公主嫣然一笑,“宁大公子啊?的确英武,但必竟太年轻了一些,本宫心中倒有另外一个人选,不知宁公可愿割爱?” 宁知文心中恍然,看了一眼侍立在昭华公主身边的周立,心中只是大骂,这个二五仔,果然是将宁家卖得干干净净。 不过在这一点上,他倒的确冤枉了周立,这个情报,可不是周立提供的,而是他的二儿子宁知远。 “不知公主想要何人?”他有些苦涩地道。 “就是宁公的大管事,黄海!此人昔日在海上可是鼎鼎大名啊,狡狐之名,即便是我大明皇帝陛下,也是知悉的,有他领军,本宫就放心了。” 宁知文深吸了一口气:“如公主所愿。” 昭华公主笑着看向胡逸才,“胡郡守,可都听明白了?” “臣明白了。”虽然不知道昭华公主是怎样搞定宁知文的,但胡逸才还是挺高兴的,毕竟他是大楚臣子,如果大楚真完蛋了,他的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希望我抵达上京城的时候,便能听到泉州水军已经抵达荆湖的消息。”昭华公主淡淡地道。“胡郡守,此事已定,想来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本宫就不留你了。” 看着坐在那里不动的宁知文,胡逸才立时便明白,这二位肯定还有事情要讲,只是不方便让自己知道,心中虽然有些吃味,但还是立即站了起来,“臣告辞。” “周立,替本宫送送胡郡守。”昭华公主挥了挥手。 等到二人消失在大厅之中,闵若兮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站了起来,冷冷地道:“宁公,请跟本宫来吧!” 第九百四十二章:收服 宁知文心情忐忑的跟着昭华公主离开了大厅,到了另外一间偏房之***里,瑛姑与乐公公早就候在了哪里,但向连与宁则枫却不见踪影。 昭华公主沉着脸坐了下来,凤目含威,瞪视着宁知文。 宁知文叹了一口气,跪了下来:“罪民宁知文,罪该万死。” 昭华公主轻轻地哼了一声:“宁知文,你在泉州被称为隐守,强横霸道,本宫可以忍。你宁氏一族世为海盗,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但却都是在海上,本宫也无所谓,大楚有难,你袖手帝观,本宫也可以只当视而不见,为什么呢?因为你在大楚的国土之上,也还算规矩,少有作奸范科,缴田税,商税,宁氏一族,为泉州的繁华也算做了不小的贡献,铺路搭桥,救济弱小,也算有功。但你竟然胆敢在大楚危亡之际,勾结楚之死敌,意图卖国求荣,那本宫可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你以为本宫现在已经是大明皇后,就管不到你这楚人么?” 重重的一拍桌子,闵若兮怒喝道。 宁知文脸色惨白,趴伏在地,“殿下,那些事情,是小儿自作主张而为,罪民实不知也。” “你真不知道吗?”昭华公主冷笑道:“只怕你是想脚踏两条船吧?” 宁知文清楚,在昭华公主面前,任何耍花样,只怕下场都会难堪。这位可不是一般的金枝玉叶,而是心计手腕武道,样样都高超的大明皇后。 “死罪!”他叩首不起。 “宁知文,不要以为你宁氏在泉州树大根深,盘根错节,本宫就不敢动你,要动你,简单极了,不过出二三人,取你宁氏数个头颅而已。你宁氏家将,已经在泉州生根发芽,只要你们这些主子死了,难不成他们还会奋起造反吗?到时候,一道赦书,就足以让他们老实下来。”昭华公主冷笑道。 宁知文不敢言,他深知昭华公主此言并不为过,而更让他担心的是,昭华公主手上,有着轻易杀死他们宁氏为首者的能力。瑛姑是宗师修为,而乐公公,昭华公主本身,也都是九级上的高手,而宁氏,除非拉起部下造反,对于这样的大杀器,根本就没有什么抵抗力。 但是,造反,可能吗? 不说别的,单是明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泉州藏了上百人的精锐,而自己这个所谓的泉州王还一无所知,便可见对手的实力。 但他此刻,倒也深知昭华公主不会要他的命,如果真要他的命,就不会有今日的宴饮,也不会有此时的疾言厉色的问罪了。 盖因自己还有用。程务本要打造荆湖防线,那宁氏,便是不可或缺的有力臂膀。若非如此,只怕此时自己已经脑袋落地了。 “今日事发,你居然还推荐那宁则枫去荆湖担任水师主将,你自己说说,一个勾结齐国的人,本宫会放心让他出任荆湖水军主将?要知道,在接下来的荆湖抗齐当中,水军当时举足轻重的一支力量,甚至是能左右战局的。”闵若兮恨恨地道:“你怎么敢如此做?” “殿下,则枫不过是一时糊涂啊!”宁知文叩道道:“请殿下给他一个机会吧!哪怕是让他去当一个普通的战兵也好!” 宁知文心中清楚,如果他不努力为宁则枫争取一点机会,那只怕宁则枫的性命就要不保了。 “这个你就不用说了。”闵若兮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荆湖之事,事关楚国国运能否延续,我岂会把一个不忠于楚国的人放到那里去?” 宁知文有些绝望的看着昭华公主,这是宣判了宁则枫必死的命运吗? 看着宁知文雪白脸庞,闵若兮缓缓地道:“宁知文,你是在担心我一刀杀了宁则枫吗?” 宁知文身体一震,又生出一些希望来:“请殿下怜悯,罪民老了,实在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看着宁知文半晌,闵若兮轻叹道:“宁知文,本宫不会杀宁则枫,要杀他,在那个庄子里,就杀了。” 停顿了片刻,迎着宁知文惊喜的目光,闵若兮慢慢地道:“不过你不必感谢本宫,要谢,就谢你另外一个儿子吧,若非是他,不但是宁则枫,便是你,也是性命难保。” “则远?”宁知文不敢置信地看着昭华公主,去岁,宁则远带人出海,至今已是数月,却仍然踪影全无,昭华公主是如何见到自己这个儿子的? “乐公公,给宁公摆坐,看茶!”闵若兮挥了挥。 “罪民不敢!”宁知文此时比鹌鹑还要老实。 “坐吧,这是看在宁则远的面子上。”昭华公主看着对方,淡淡地道:“好教宁公知道,令公子则远,如今是我大明海事署署长,主管大明海事。” 宁知文目瞪口呆,不管他如何想,也想不到有这样一个变故出来。自己的二儿子,是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大明海事署的署长的。 “坐吧!”闵若兮指了指一边的椅子,“周立,你给宁公好好的讲一讲宁二公子的事情。” 周立含笑上前,“是,娘娘。” 转过头来,周立看着宁知文,道:“宁公,去岁二公子率船出海,那时候本将也正好带着大明舰队在哪一带训练,而更巧的是,皇帝陛下那时也在我的舰队之中。” 宁知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时候二公子的船队,遭到了以祖利,逯求为首的海盗的袭击,这二人的名字,宁公当不陌生吧?二公子船队之中没有战舰压阵,这一战,却是被这些海盗打得有些惨,护卫船全军覆灭,所有商船被俘。何鹰与二公子被俘。”周立不紧不慢地道。 即便是知道此时自己的儿子已经无事,但宁知文仍然是一阵心惊肉跳,作为一个海盗头子,他当然知道,在大海这上,这些被俘的人将会得到怎样的处置。 “不过二公子吉人天相,碰上了我们。”周立得意地道:“那一战,我们全歼了祖利,逮求为首的海盗团伙,却是凑巧将二公子救了出来。” 宁知文看着周立,“周将军,祖利,逯求二人一向不合,他们怎么可能结伙出来袭击则远?” 周立大笑道:“宁公果然目光锐利,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蹊跷。”他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一些信件,递给了宁知文,“后来我们抄了祖利的老巢,却是在他的密室之中找到了这些东西,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些海盗能联合起来,而且对二公子则远的航行线路知晓得如此清楚,以致于提前埋伏,打了何鹰一个措手不及。” 打开这些信件,看着其中的内容,宁知文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这个孽子。”宁则枫在家族之中打压宁则远,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宁氏只能有一个带头人,他也明白,如果宁则远表现不出相应的能力,败给哥哥,那也是无话可说。 但宁则枫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却是触及到了他的底线。对于宁知文来说,二兄弟各显神通,各自展现自己的才能以证明自己比对方更胜任族长一职,那是应有之意,家族之内,宁则枫占了上风,那是宁则枫的本事,但买凶杀人,那就过线了。 “孽子该死!”他怒喝道。 “宁公先息怒吧,此事,对于二公子来说,的确是一件祸事,但祸兮福所倚,若非如此,宁二公子又怎么会遇上陛下,又与陛下相谈甚欢呢?现在宁二公子已经是大明海事署的署长,便是周某,也是在二公子手下做事呢!” “不知则远现在身在何处?”宁知文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对于他来说,宁则远,现在就是家族的救星了。 “二公子此刻应当已经开始返航了吧。”周立笑道:“那些货物,总还要贩卖出去的,不过宁公勿需担心,二公子出发之时,麾下已经有了数艘战舰护航,另外,还有敝国一艘主力战舰随行,周某的儿子扬帆正为二公子护卫。” “你是说,跟现在港口之中那太平舰一样的战舰?”宁知文问道。 “自然!”周立笑道,“或者再有月余,二公子便会回到泉州港了。” “大明设海事署,是有意海上吗?”宁知文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自然!”周立正色道:“大明皇帝陛下,无比重视海贸,水师,海事署就是专为此而设立,在大明,以后海贸可不用偷偷摸摸,而是可以正大光明的来做。宁公,可有意乎?” 宁知文长身而起,走到了昭华公主的跟前,跪伏于地,“宁知文及宁氏一族,愿为公主羽翼,愿为大明效劳。” 不论从那一个方面来说,宁知文都清楚,自己将被绑上眼前这位公主的战车,二儿子已经归顺了大明,还成了大明的高官,大儿子却是勾结了齐国,还被人拿贼拿双,这两样事件,无论那一件暴出去,他宁氏一族,在楚国就将再无容身之地。除了去抱眼前这位昭华公主的大腿,宁氏,那里还有出路? 看到宁知文如此上道,闵若兮不由得露出了笑容。解决掉荆湖的水军问题只不是不上事一桩,替丈夫收服宁氏一族,才是她最大的心愿。不然回过头来让宁则远来慢慢地执掌宁氏大权,自己可没有那个耐心。 而现在,一劳永逸了。 第九百四十三章:最后的冲锋 第二天天色刚放亮,昭华公主一行人等,便在泉州换乘了内河水师的战船,往上京方向而去。 而随行之人,而与此同时,泉州港口,一条商船,向着大明的洪口宝清驶去,这条船上装着的是宁氏长子宁则枫及其家人与齐国鬼影的副使向连,由罗洪带领五十名鹰隼押送。 宁则枫一家是在宁知文的恳求之下,才得以成行的。 事情很明显,宁则远归来,绝对容不下这个曾经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兄长了,兄弟阎于墙,这让已经逐渐老迈的宁知文根本无法接受。然而,宁则远现在有了撑腰者,腰杆挺直,自己根本就已经压不服他了。他要杀宁则枫,有的时借口,机会,宁知文相信,只要宁则远愿意,来自大明的那些杀手们,会轻而易举的做掉宁则枫一家。 宁则枫虽恶,终是自己的儿子,当然,还有那些孙子孙女们。宁知文不想看到那样的悲剧。 他与闵若兮作了一个交易。宁则远归来之际,便是他上任宁氏族长之时,自己将毫无保留的将宁氏的所有权力交给宁则远。他的条件,便是闵若兮将宁则枫一家送去大明越京城,让他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富家翁的生活。 只要宁则枫去了上京城,有着闵若兮的承诺,即便是将来宁则远如何发达,也不可能、不敢去杀了他兄长一家。 宁知文在泉州港口,看着远去的商船,泪流满面,他很清楚,他这一辈子,只怕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长子一脉了。 可是为了宁氏,他别无选择。不说宁则远已经有了这个实力掌握宁氏大权,单是大明的海策,便让宁知文怦然心动。如果能光明正大的扬威海上,又何必偷偷摸摸的做海盗,而如果大明的海策取得成功,而宁氏作为开拓者,必将名垂青史。 二儿子的格局,终是比老大要开阔,而且,运气也要更好。 自己终究是已经老了,这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 “老爷,回去吧!”身边,大管事黄海轻轻地道。 “终是老了,心软了。”宁知文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大管事,回去就马上准备吧,准备船只,武器,召集弟兄,我们去荆湖。” “是。嗯?”黄海一怔,“老爷,不是老奴去吗?” 宁知文笑了笑:“大管事,老大不中用了,老二在可着命的折腾,他现在是大明的官员,大明天下,胸有四海,眼下天下之局势,便是由这位大明天子一手操纵而成,如果他能一直这样英明的话,那么,一统天下,便不是梦想了。所以,以后我宁氏要想在这位天子的疆域之内立足,光靠老二一人怎么能行啊?” “老爷您要亲自下场?”黄海有些瞠目结舌地道。 “拼着这身老骨头,再搏一把吧!”宁知文看了一眼四周,轻声道:“大明这位天子,必然是要一统天下的,但老二的所谓海贸署,在这个过程之中,只怕所起的作用有限,能做的,恐怕也只有行海贸赚钱,再当运兵船袭拢楚海疆,能有多大的功劳?” “您的意思是?”黄海问道。 “我这把老骨头,还是有点名望的,此次我宁氏便带上家族一半精锐,前赴荆湖,去辅佐程公吧!剩下一半人,留给老二。”宁知文道。 “可这,跟帮二公子有什么关系?” 宁知文大笑:“大管事啊大管事,亏你昔日还有狡狐之称,现在,我当然是要去刷名望,立功劳,在楚国混一个举足轻重的官员出来,那到了来日大明要经略楚国之时,吾起而应之,这便是宁氏的功劳啊,我老矣,这些功劳,终将加成到老二身上。” “老爷思虑长远,的确是这个道理。”黄海想了想,“即便大明将来不成,二公子也还有一个退路。” 宁知文长叹了一声:“本来我是想让老大去做这件事情的,可惜,他已不得大明信任,而且与老二已经水火不容了。能保他一命,亦是我的极致了。走吧,走吧!纵然以后难见,但终究知道他们还是活着的。” 两个老人,微佝身子,并肩而行,不了解他们过去的人,根本无法想象这两个人当年在大海之上的威风。 十日之后,宁氏组成船队,由泉州郡守行文,直驰荆湖,也就是在那一天,程务本率领的三万东部边军精锐,一路马不停蹄的退回到了荆湖,正如大明所料,程务本没有在东部边郡做任何的停留,径直撤回到了荆湖郡。 而一到荆湖郡的程务本,便看到了上百艘战船组成的宁氏舰队以及那些精锐的宁氏家兵,顿时兴奋不已,堂堂大楚兵部尚书,当朝国公程务本,向着宁知文这个平头百姓一揖当地,当即便拜对方为水军统领,统管荆湖区域内所有水军事务。 而就在程务本开始在荆湖营建大楚的第二条防线的时候,在齐国境内,一支孤军也已经走到了绝境。 商丘县,江涛策马立于一道缓坡之上,移目四顾,在他的身周,已经中剩下不到二千骑兵了。即便是他们,也是一个个伤痕累累,盔甲破碎。而在他们的四周数里之地外,三个方向已经被齐国的郡兵团团围住,而另一个方向,则是一直尾随着追击他们的齐国大将周济云。 江涛可能是这支队伍之中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人了,事实上,作为一个文弱书生的他,除了在事前制定好作战计划之外,在作战的时候,他总是处于队伍的最核心处,被最精锐的骑兵包裹在其中,随着大队一起狂奔。 现在已经是二月了,冰雪融化,万物复苏,这支骑兵,自从孤军深入齐国境内,已经整整一个月了,一个月的时间,他们横穿齐国四郡,让这四个郡草木皆兵,风声鹤戾,这四个郡不得不征调大量的郡兵前来围追堵截。 而征调大量郡兵的后果就是,他们再也没有足够的实力来为潞州的数十万齐军提供粮食,物资,现在,他们自顾不遐了。 江涛的作战目的很明确,就是制造混乱,杀伤,每过一处,必定将该地破坏殆尽。驱逐百姓,焚烧房屋,毁掉庄稼,在齐人眼中,他们就是无恶不作的恶磨。 但江涛必须要这样做,他要让齐国的战争潜力一路下降,要让他们在即便毁灭了潞州的楚国主力,在接下来,也没有足够的实力继续向楚国发动进攻。打仗是需要钱的,是需要无数的粮食,物资,还有民夫劳力的。他破坏的越多,在接下来这些地方,就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支持齐国发动更大规模的灭国战争。而他现在知道了,还有两支楚**队,也正在做着与他同样的事情,那便是西军大将军安如海以及新宁郡守武腾。 带着一万骑兵,江涛在四个郡之中横行无忌,他天赋的战术指挥艺术在灵活机动的骑兵作战之中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体现,瞻之在前,顾之在后,忽而在左,忽尔在右,让围追堵截他的四郡郡兵完全摸不着头脑。也让一直尾追着他的周济云,整整地吃了一个月的灰。 但总有结束的时候。一个月,周济云慢慢地摸透了江涛的战术,一点一点的缩小着江涛的战术腾挪空间,终于在商丘,将江涛重重包围了。 江涛更瘦了,整个人几乎成了一个骷髅架子,脸上似乎只剩下一层皮包裹着的骷髅,只有那一双眼睛,还闪闪发亮。 看着远处擂着战鼓,正在缓缓逼近的齐国郡兵,他轻轻地咳嗽起来,伸出鬼爪子一般的手,他捂住嘴巴,当他放下手时,掌心里有着殷红的鲜血,一个月的马不离鞍的生活,让他的健康受到了严重的损害。 不过,这还有什么关系呢?今天,一切便全都要结束了。 他抬头,看向长安的方向,商丘,距离长安,直线距离还有五百里。稍顷,他转过头来,看着麾下如同叫花子一般的兄弟们,嘶哑着声音大笑道:“可惜,我们终是没有看到长安的城墙。不过,也够本了。” 残余下来的两千骑兵,都是放声大笑起来,“够本了,将军!” 江涛指着逼上来的郡兵,大声道:“这些人,不过猪狗耳,杀之不能增加你我的荣耀。”身躯微侧,指向另一个方向上凝立不动的周济云麾下的骑兵,“那里,才是齐国的精锐,你我,大楚英雄也,当死于精锐之手,岂能没于猪狗之手,兄弟们,是也不是?” 回答他的是所有骑兵们高高举起的刀枪与如雷的吼声。 “杀!” “兄弟们,去吧!去为大楚,尽最后一份力量。”江涛手指着周济云的森然铁骑,尖声吼道。下一刻,两千骑兵呐喊着,驱策着战马,冲向周济云的大军。 江涛没有随着他们冲锋,今天,他不想成为兄弟们的附累,今天,他不再需要别人的保护。他策马立于山丘之上,高高的举着手里那面残破不已的大楚凤旗。 第九百四十四章:功亏一篑 残阳如血,映照着宛如修罗地狱一般的战场,二千楚军骑兵,一战而没。 残臂断肢,铺满着数里宽的战场,旌旗倒伏,兵戈遍地,无主的战马哀鸣着,无神的游走在遍地死尸之中,不时低下头来,拱一拱那些不再动弹的士卒。 有痛苦的呻吟,惨叫,还剩下一口气的这些人,躺在地上,无神的看着天空中的残阳。齐人,在等待着他们的战友打扫战场之上拯救,但他们的军事生涯也就此结束,而未死的楚人,则在等待着敌人为自己补上一刀。 周济云的马刀下垂,刀尖之上,还在往下滴着点点鲜血,他的目光,却没有落在战场之上,而是看着那道缓坡之上的那个茕茕孑立的孤单的身影。 他很痛恨对手,这一个月来,这个叫江涛的楚将,让他吃尽了苦头,其灵活多变的战术,让他叹为观止,一次次从自己手中溜走,一天天让自己追在他的屁股后面吃着灰尘,周济云几乎忘了自己的初衷,一心只想抓住这个人来证明自己并不比对方弱。 但他知道,他失败了。如果不是四郡郡兵相助,一点一点的压缩了江涛的活动范围和空间,自己根本逮不住这只狡猾的狐狸。单以指挥骑兵而论,自己完败。 而更让他不甘心的是,对方还是一个没有丝毫武道修为的文弱书生。 他缓缓策马走向那道缓坡。不管如何,最终的胜利者还是自己,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反省,才有资格让自己进步。 他不想杀这个人了。一来,此人是楚国的高级将领,二来,他的确是惜才。如果易地而处,周济云觉得,只怕自己坚持不了这么久。 他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那个在开战以来,一直如同一个雕塑一般的人动了。 他下了马,用力的将楚国的凤旗插在了地上。然后从马鞍之上取下一个皮囊,将皮囊中的液体浇在了凤旗之上,浇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从身上掏出了火折子,晃一晃,苍白的火焰燃起,他从容不迫的点燃了凤旗。 他坐了下来,双手环抱着燃烧的凤旗。 火星落下,溅在了他的身上,轰地一声,他的身上也燃起了冲天的火焰。 周济云的心抽搐了一下。 他看到那个人在火中抬起头来,似乎在看着他,似乎在冲着他笑。他看见那人手里多了一柄锋利的匕首,他微笑着,从容不迫的将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他抱着燃烧的楚国凤旗,垂下了头颅。 他与楚国的凤旗,一起在燃烧。 周济云强壮的身躯微微晃动了一下,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这样的人,不应该成为俘虏,现在这样,却是他最好的结局。 他策马缓缓走向那个燃烧的火炬。 “如果楚国人人皆此,只怕想要征服楚国,还真不是一件易事。”周济云滚鞍下马,双手抱拳,很是恭敬地,庄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公且走好!” 齐国都城,长安。齐帝曹天成脸色极不好看。这些天来,他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楚国数支侵入齐国境内的兵马,给齐国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齐将江涛,一万骑横行数郡,周济云围追堵截,效果甚微,四郡之地,生灵涂炭,战火连天,大量的百姓失去了自己的房子,家产,沦为了一无所有的赤贫。四郡的官员,乡绅,豪强泣血上书,恳请皇帝陛下能发动大军,将楚军迅速消灭。 另一支由安如海统率的楚军,则造成了更大的声势,安如海与江涛又自不同,他每下一地,便焚烧当地百姓的房屋,抢光他们的粮食,然后裹协着这些百姓,一齐冲向下一个目标,然后重复着上一个地方的故事。如今,安如海已经聚集了十数万人,而其中,楚人只不过几千人而已,其它的,都是失去了一切的齐人,他们如果不跟着这支军队,便只有饿死或者被杀死一途。 曹天成知道这种方法绝大的破坏力。饥饿会释放人内心的所部魔鬼,而齐国,内部并不是一团和气,百姓安居乐业的。如今的齐国,地主豪强林立,对于百姓的盘剥极其厉害,有些地方,失地农民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来自鬼影的报告中,有一个县中,有地百姓甚至不过百余户,剩下的,都已经沦为了佃农,甚至不得不卖身为奴。哪怕齐国严禁任何人以任何手段蓄养奴隶。 齐国看似强大,但却如烈火烹油,内中甘苦,唯有自己知道。但一直以来,曹天成却不敢大动干戈的来解决这些问题。因为有楚国这么一个强大的敌人在一旁窥伺着,假如自己动手解决国内的问题,曹天成不敢担保就不会出乱子,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楚人再闻讯而动,则江山社稷危矣。 这一次与明国的交易,让曹天成看到了解决问题的希望。他以三郡之地,换来与明国的交易,诱使楚国出兵,终于在潞州,将楚国皇帝以及十几万楚军包围了,只要彻底消灭了这一支力量,那么楚国将不复为患。 而借着这么一场辉煌的胜利,他将高高的举起自己的刀子,向着国内的这些脓包狠狠地砍下去,挤去这些脓汁,大齐才能获得新生。 明国,已经快要长成心腹大患,如果不能在这个敌人彻底强大起来之前,让自己更强壮,只怕未来的齐国堪忧。 可现在,这个脓包被楚人抢先一步给戳破了。在他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之前,这个已经威胁到了齐国的大患,提前爆发了。 曹天成在里面看到了浓浓的阴谋的味道。如果说明人没有在这里头插一脚的话,曹天成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这样的战法,始于谁人?越国顺天军莫洛。 而顺天军最后的部众,尽数被秦风的太平军吞没,没有人比他们更擅长做这种事情的了。 昭关,明将吴岭磨刀霍霍,骑兵甚至早就越过了边境,在齐国境内烧杀抢掠。西北,明军更是明火执仗地帮着楚人新宁郡守武腾攻克了宁川,打开了帝国西北的大门。虽然现在进军西北的还只有武腾的那支新宁军,但一旦帝国国内的情况失控,曹天成敢打包票,明军必然在西北蜂涌而入。 不然,秦风将他的宝贝骑兵追风营调到哪里所谓何来? 他一直在忍耐,因为现在他的目标是潞州的那十几万楚国大军。只要能一口吞下去,干掉这十几万楚国边军,杀死或者俘虏他们的皇帝,那他就可以借着这一次辉煌的胜利来顺利的解决国内的问题,但现在,被围的楚军还有顽抗之力,而帝国国内的脓包却已经浓汁四溅了。 他必须要做出决断。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而现在,安如海造成的混乱,已经不再是星星之火,而成燎原之势了,帝国国内,那些慑于齐国大军而将自己的尾巴深深藏起来的家伙,现在正蠢蠢欲动,有些,甚至已经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正大光明的举旗造反了。 他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看着朝堂之上吵成一团的官员们,帝国到了如今这一地步,你们,真是有着大大的功劳啊。 齐国的第一大臣,丞相田丰,家中有田上万顷。 御史大夫何立,家中有田五千顷。 还有那三公九卿,六部尚书,那一个不是家财万万,奴仆如云。 终是要下决断的。楚国人这一次彻底打不死,还有下一次,这一次就算给他们续上了命,但却也伤筋断骨,从此以后,再无余力向大齐发动进攻了。此战过后,他们能守住剩下来的疆土就算不错了。有楚国东部六郡来补偿,有歼灭楚国大量主力的收获,齐国此战,终还是获得的更多一些。 而且,曹天成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正好借着这一次国内的乱局,解决掉很多的问题。 只是可惜了亲王曹云孤心苦诣才营造出来的这一次机会,功败垂成,不能获得一个大圆满的结局。 “传旨曹云,立刻发动总攻,结束潞州战事,击败楚军之后,大军立刻回事,剿灭国内叛乱者。”他坐在高高的的御座之上,冷冷地看着他的臣子们,下达了旨意。 大殿之中,山呼万岁,群臣俯首,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曹天成心中却是冷笑不已,用不了之外,这些人起码便会有一半人,将在菜市口告别他们的一生。 帝国,需要一次重生。 他把眼光投向了遥远的北方,那里,有他下一个的主要目标,明国。 “楚国不复为患,下一个就是你了,秦风,你做好准备了吗?”他在心中默默地道。“有一个好对手,真是让朕血脉贲张呢!” 他站起身来,拂袖而去。身后,太监拖长声的退朝之声,悠悠在宫殿之中回荡。 快马自长安出,向着潞州狂奔而去。 旨意发动总攻,结束潞州战事。齐国统帅曹云接过圣旨,仰天长叹,终是功亏一篑啊! 第九百四十五章:这是一场赛跑 越京城,正在辛苦批阅奏章的秦风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 “谁在这么巴巴的念叼我呢?”扔掉手里的奏章,一边服侍的太监立马递过来一副沾了水的毛巾。将脸擦了几把,看奏折看得有些萎糜的秦风,倒是立时神清气爽了起来。 站起身来,走到大殿的门口,遥望着齐国的方向,“这一战,应当是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了吧?” 他自言自语地道。 然后,他便看到了他的兵部尚书小猫章孝正和鹰巢统领郭九龄联袂而来。 “看来,真是有结果了。”秦风微笑起来。 “见过陛下!”两位大臣躬身行礼。 返身坐回到堆满折子的大案之后,秦风指了指大案前的椅子,“坐下慢慢说吧!” 小猫与郭九龄对视了一眼,小猫一笑道:“郭统领先说吧!” 郭九龄点了点头,现在陛下心里最想知道的恐怕就是齐楚这一战的进程了,而他,则刚刚收到了最新的有关这方面的情报。 “陛下,齐国的探子刚刚发来急报,齐国皇帝终于忍受不了国内的压力,下令曹云向潞州发动总攻。”郭九龄道。 “太好了!”秦风开心的抚掌道:“如此一来,曹云想一口吃掉潞州的这十几万楚军就不可能了,总有一部分会杀出重围的。楚国还留有一部分的实力,对于我们而言,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从挑动齐楚大战开始,秦风的打算就是要让楚国大伤元气,但却仍然要保留住一定的反攻的能力,如此,才能拖住齐国看向大明的眼光,两国打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仇深似海了,齐人如果不彻底解决掉楚国,或者将楚国打得再也爬不起来,便不可能将所有的力量投入到对明方向上来。 “具体说说情况吧,齐国现在国内倒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章程啊?”秦风笑问道。 “陛下,江涛没了。”郭九龄沉声道。 “江涛!”先是一愕,然后便有些伤感了。“这是一个人才啊。当初我是想挽留这个人的,可惜,江涛,江上燕,一个也没有留下。他是怎么没的?” “为了掩护程务本撤退,也是为了迫使齐国提前发动对楚军的总攻,江涛率一万骑兵声东击西,突破了周济云的布署,杀进了齐国腹地,一个月之内,横扫齐国四郡,对齐国造成了相当大的损害。不但拖住了周济云的主力骑兵,还迫使齐国四郡之地不得不征集起无数的郡兵对他进行围追堵截。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此四郡对于潞州齐军的支持便化为了乌有,而且因为江涛的三光政策,这四郡在接下来的数年之中,只怕都难以恢复到先前的实力。齐国的战争潜力,被大大削弱。” “三光政策?” “烧光,杀光,抢光!”郭九龄轻轻地吐出三个词。“对于齐国四郡的百姓来讲,这江涛,就是一个恶魔了。陛下,此人不过一介书生,不过这心肠,倒是比一般的武将还要来得狠一些。” “彼之仇寇,我之英雄!”秦风喃喃地道:“此人的确是难得的良将。” “江涛在商丘,被齐将周济云包围,最终全军覆灭。江涛战殃。”郭九龄道。 大殿之内有些沉寂,江涛此人,他们自然是熟悉无比的,当年秦风崛起之时,程务本,江涛,江上燕这三位楚人,可是都立下了汗马功劳。 好半晌,秦风才接着道:“安如海呢?现在怎么样了,他的声势可比江涛要更大!” 郭九龄点了点头:“按照陛下的意思,我们大明除了在齐国的探子尽心竭力帮助他之外,另一支百人的队伍也加入到了安如海的军队之中,而安如海也接受了我们的意见,不再是烧杀抢,而是开始裹协所过之处的齐国百姓一齐行动。但我们万万没有料想到,最后能造成如此大的声势,齐国百姓,似乎对他们的朝廷是忍无可忍了。安如海这点火星便似是落到了油锅里,一下子便燃起了冲天大火。现在就连起初对他不屑一顾的齐帝也不得不重视安如海了,可以说,齐国皇帝无奈地命令曹云提前发动进攻,便是受安如海声势所迫。” “数年之前,我与曹辉有过一次深谈,那时候他还叫做束辉。”秦风手指轻叩着桌面,“他跟我谈起过齐国目的困窘。他说过,齐国内部的阶级对立日趋严重,富者愈富,穷者愈穷,土地兼并愈演愈烈,小民生活日趋艰难,齐帝虽有心改革,但却投鼠忌器,生怕这个改革引起国内豪强,贵族的反弹,从而使得国内生乱,而那时,楚国可还是相当强大,闵若英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入寇齐国。所以齐帝有一个结论,不击败楚国,他就不可能安心地改革国内。齐国虽强,却如烈火烹油,势不能久。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齐帝曹天成才会明知会大大便宜我的情况之下,同意将益阳,武陵,桃园三个郡还给我们大明,从而换来对楚作战的有利时间和空间。他要在齐国看似还很强大的时候,将楚人勾引出来,一举击败,然后挟大胜之威,改革国内。” “他差一点儿就成功了。”小猫得意地道,“但现在,他可是作茧自缚了。” “不不不!”秦风摇摇头,“齐帝会成功的,不过这个代价比他想象的要大多了而已。楚国经过此战,纵然保留了一部分实力,但以后却再也对齐国形成不了大的威胁了,如果说以前楚国是心腹之患,以后最多就是疥癣之疾了。齐帝已经可以腾出手来,解决国内的问题了。” “可现在安如海?”小猫有些迟疑地问道。 “安如海?”秦风摇摇头:“小猫,尚记得莫洛否?” 莫洛兴起之时,秦风才刚刚将自己的麾下改编为太平军,势力弱小,所控制之地,不过一县而已,连沙阳郡都还没有拿到。那时的莫洛可谓是意义风发,挥手之间,动辄便是十万数十万的大军,但最后结果如何呢?不到一年时间,便雨打风吹去,落了一个一无所有。 “安如海的动机在于替潞州解围,迫使齐国不得不调动大量的精锐部队去围剿他,从而使得潞州的闵若英在突围之时的压力更轻而已。他的战略,是以这个为中心的,所以便记定了他的局限性,而我们派出去的人,也是协助他照搬莫洛的一切。所以,他会重创齐国的经济民生,别看现在安如海似乎势力了不得,数十万人一路滚滚打向长安,声势如海,但只须齐国主力一到,灰飞烟灭只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情。郭统领,我们的人,可以撤出来了。” “是,陛下。”郭九龄点头应是。 “安如海此举,虽然重创了齐国经济,但对于齐帝来说,也算是帮了一个忙。以前齐帝最难于下手的就是各地的地主豪强,现在好了,安如海替他将这些人干趴下了,还有江涛,也将其所过四郡之地的豪强杀了一个干净,战后齐帝自然可以将手毫无阻力的伸到这些地方,将其死死的掌控在手中。所以啊,这是一柄双刃剑,虽然重创了齐国经济,却也为齐帝接下来的改革扫清了障碍啊。” “臣等愚钝,倒没有想到这上面去。”郭九龄一楞,小猫也是眼中神彩闪动。 “想想咱们的长阳郡吧!”秦风笑了起来:“莫洛当年扫清了长阳的权贵富豪,然后咱们的马郡守在长阳郡可是干得风生水起,毫无阻碍,但我们的正策在正阳等地,可是受到了莫大的阻碍,直到在歼灭蛮人一役之后,才开始踏上了正轨,每一次改革,都是杀得人头滚滚啊!这一次安如海,江涛帮着齐帝做了这件事,齐帝只怕心中还很开心了,因为他不用举起屠刀了,这对于他接下来的动作可是大有裨益啊!” 郭九龄与小猫两人都是眨巴着眼睛,这种帝王心术,想问题的角度,两人可是怎么也想不到这方面去的。 “如此以来,岂不是我们以后要对付一个更厉害的齐国?”小猫怔怔地道。 秦风大笑起来,“那又如何?小猫啊,你想多了,这一战,于我们而言,还是利大于敝的,先说齐国经济吧,遭此重创,想要恢复过来,可不是短时间之内能办到的事情,没有个四五年,齐国对我们大明一定会是笑嘻嘻的。而楚国虽然大败,但却仍然保留了相当的实力,就说闵若英,哪怕他只逃出来的三四万人,但这三四万人也必定是最为精锐的火凤军,有这些,楚国就还有底气,程务本撤退荆湖,组建第二条防线,会与齐国形成僵持之势。而第三,齐人吞下了楚国东部六郡这块肥肉以后,想要守住,可也不是一件易事啊,楚国没有了包袱,以后就如同一只猎犬,窥伺一侧,一有机会,他们必定便要冲到东部六郡去咬上一口,要应付这支立志收复东部六郡的楚人,齐人有的头痛了。” “齐国要改革,要重振,他们的未来,的确会更强大,但我们呢?就此裹足不前吗?”秦风笑咪咪地看着两位大臣:“这是一场赛跑,看谁能先到达终点。” 第九百四十六章:外贸型号 “当然是我们赢!”两员大将异口同声的道。 看着小猫与郭九龄有些亢奋的神态,秦风大笑起来:“当然是我们赢。因为我们是迈开大步在跑,而齐人就算开始改革,也不过是蹑手蹑脚的走罢了,如何能与我们相比。” “陛下说得极是!” “对了,皇后那边情况怎么样?” “陛下,正要跟您说这事。”郭九龄笑道:“从泉州过来了一艘商船,带回来了娘娘的消息,现在娘娘只怕已经到了上京城了。” “很好,兮儿此去上京城,肩上可是担着不少担子的。闵若英一时半刻恐怕还回不了上京,兮儿得给那些失魂丧胆的楚国文臣武将打气,要让他们上下一心,重新组织军队,奔赴抗齐前线,当然,也要让楚国上上下下都能感受到我大明的善意。”秦风微笑道。 “陛下,当真要卖给楚人我们最新式的武器?”小猫皱着眉头道:“终有一天,我们也是要给他们开干的,这些东西落到他们手里,将来也是会给我们造成麻烦的。” “有什么可怕的。”秦风大手一挥:“这些武器,我们只走一条路,那就是沿水路到泉州,然后再送到荆湖去,凡是去荆湖的军队,才有可能得到我们的武器装备,而以后荆湖是什么地方?那是抗击齐国的第一线,送这些东西过去,收割的是齐**队的性命,他们越厉害,就会迫使齐人不得不往哪里调集更多的军队。甚至于,向我们来求购同样的武器。” 小猫嘿嘿一笑:“那他们可是做梦了,我们可以卖给楚人,怎么会卖给齐人呢?” 秦风眉毛一竖,“为什么不卖?当然卖!知道这世上做什么生意最赚钱吗?垄断的生意,而垄断的军火生意,更是一本万利。当我们的武器在荆湖让齐人吃了大亏之后,他们自然会转而向我们求购同样的武器。” “这是为何?楚人现在势弱,又与我大明是姻亲,而且还有利用价值,卖他们武器尚可理解,但卖给齐人,我们岂不是在给自己添麻烦吗?”小猫勃然变色。 “小猫啊,咱们准备卖给他们的是哪些武器啊?”秦风笑咪咪地看着对方。 “陛下,是最新式的弩机,冲阵车,霹雳火,这都是国之重器啊!”小猫很是不甘心的道,在战场之上,这都是大明军碾压敌军的存在,但陛下去准备卖给潜在的对手,这就让他不理解了,在小猫看来,与齐国之战,不过就是五六年之后的事情而已。 “是啊,新式弩机,冲阵车,霹雳火。”秦风微笑着道:“那你说,他们拿到了这些东西,仿制得出来吗?” 小猫摇了摇头:“这事儿,我与巧手以及数位太平城,大冶城的大匠们都仔细商讨过,他们仿造不出来,其一,在与冶铁炼钢的质量,以齐楚的技术,远远达不到我们的水平。其二,这些武器结构精密,里头的每一样小零件,没有高质量的钢铁,根本就是打磨不出来的。其三,就是打磨这些零件的工匠,那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培养起来的。” “这就对了啊!”秦风道:“他们仿造不出来。但是呢,越是精密的武器,损坏起来,可也是越快啊,就像新式弩机,只有里头一个小小的零件坏了,那这台弩机也就用不成了,对我大明而言,不过是换一个零件,或者让一个工匠去修理一下而已,但齐人也好,楚人也好,他们有零件可换吗?有人会修吗?” 听到这里,小猫眼睛不由一亮。 “而齐军也好,楚人也罢,一旦用上了这样的新式武器,看到了他们在战场之上的威力,他们还会看得上以前的武器吗?他们会逼迫他们的上司,更多的购卖我们的武器。”秦风半闭着眼睛,“小猫,那价钱,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郭九龄凑了过来,“陛下,这种外卖的武器,还可以小小的做一些手脚,让工匠们在用料之上想想办法,让这些东西用上一段时间,便戛崩一下子坏了。” 秦风瞅着他,小猫也瞅着他,然后三人就全都笑了起来。 “奸商!”秦风手指着郭九龄。 “黑心肠!”小猫大力的拍着郭九龄的肩膀。 两个人虽然骂着,但脸上的神色却是出卖了他们。 “这事儿,成吗?好办不?”小猫兴致勃勃地问道。 “当然成。当时我知道了陛下准备卖武器给他们的时候,便找那些大匠探讨过了。”郭九龄得意地笑着:“正如陛下所言,越是精密的武器,便越是容易损坏,那些工匠说了,不需要多大的动作,只需要在最关键的部位上,稍稍动动手脚,便足以让一台新式弩机成为一个摆设。” “陛下。”小猫抬着看着秦风:“这种做了手脚的武器,可万万不能流入到我们军中啊。” “那是当然,这是外卖型号!”秦风理所当然地道。“这是大生意,能给我们带来巨大的财富。兮儿此去,先是要说服楚国人用高价来买我们的这些武器,等齐国人在这些武器之下吃了亏,自然便会来找我们,对了,这第一批武器,质量可不能太差了,怎么得也要管个一年半载的。” “这个是自然的。”小猫点头道。 “陛下,娘娘此去,还顺便解决了白家的问题,还给我们送回来了向连。”郭九龄喜不自胜地道。“陛下,这是相关事情的报告。” 接过郭九龄手里的报告,一目十行的浏览完,秦风挑了挑眉头:“兮儿倒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一鸣惊人啊!对了,这个宁则枫你安置好了吗?” “他一大家子都已经安置妥当了。请陛下放心,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们的耳目,因为他住在鹿巷里。” 听到这个地名,秦风不由大笑,不为别的,因为鹿巷是鹰巢军官们聚居的所在,将宁则枫安置在哪里,不谛是将一只小羊放在狼窝里。 “这个人如何处置,等以后宁则远自己发话吧。这点面子还是要给我们的海事署署长的。”秦风道:“对了,那个向连怎么样?” 问到向连,郭九龄的脸色就有些发苦了,“陛下,这个倒是一个硬骨头,最初我还以为捡了一个宝呢,那知道是茅坑里的一块石头。” “没捞到东西?”秦风有些奇怪,落到鹰巢手里的人,还没有吐出点什么来的,这向连倒是第一例。 郭九龄苦涩地摇摇头,“这家伙软硬不吃,最初嘛,我是以待上宾的姿态招待他的,美酒美食美人,那是毫不吝啬啊,但这家伙倒好,吃干抹净,便翻脸不认人。和他谈论一般的问题,他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但一接触到核心的问题,那就闭口不言了。” “就没给他苦头吃?”小猫不满地问道。“你鹰巢的手段,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怎么没试过?啥都试过了,这向连有一个绝招,你一旦用刑,还没有怎么样呢,他就晕过去了。” “装模作样而已。” “不是,是真的晕过去。”郭九龄摇头,“这还是瞒不过我的。这是一门学问呢,说句老实话,我现在真想向他讨教这门学问,他到底是怎么练成功的,这对于我们培养我们的谍子,作用非常大。” “既然如此,这个人也就不必再多耗费力气了。”秦风摆摆手,“先养起来,以后说不定还能拿他与曹辉换点什么回来。这两年,我们落在齐国鬼影手里的人也不少嘛。像向连这样的鬼影高层,怎么也能换不少人回来。” “那些人回来,老臣也不敢用了啊!”郭九龄摇头。 “即便不能用了,但终究是我大明子民,就算是做给其它的鹰巢探子们看,也是值得的,千金市马骨嘛!做探子,本来就是提着脑袋的买卖,要让这些探子们明白,大明是重视他们的,如果他们失手,不会放任不管,你说是不是?” “陛下圣明。”郭九龄感激莫名,这对于鹰巢的凝聚来说,自然是非同小可的事情。向连不是一般人,用他来换一般的鹰巢探子,对于大明来说,那自然是吃了大亏的。不过下头的弟兄们必然会因此而士气高昂,不再视出去潜伏为畏途了。“老臣代麾下的兄弟谢过陛下了。” “这有什么可谢的,一个没有价值的向连,换回来更多的大明子明,这生意,我怎么都是赚的。”秦风笑吟吟地道。“对了,那宁则远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应当快了,船队倒了宝清,他就会来越京城朝见陛下。”郭九龄道。 “甚好,到时候正好与他谈谈宁家的事情,皇后这样一弄,以前我们预定的计划,可就要改一改了。很多事情可以提前开始了,说起来,这宁知文还真是挺知情识趣的。”秦风道。“海贸这事如果能大规模的铺开的话,对于财赋来说,可是大大的好事。现在,我的第一要务,就是弄到更多的钱啊!” 第九百四十七章:军事布署 提到了海事署,小猫不由多了一个心思。 海事署下面是设有水师的,而水师是军队编制,按例,自然是要归属到兵部之下,但现在,秦风却一直没有提到这个问题,而是让海事署如同铁路署一般,自成一体。 “陛下,这海事署下面的水师,是不是要归口到兵部之下?”他试探性的问道。 “这个问题,放到以后再说。”秦风却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海事署现在于我们而言,还是一个需要保密的部门,公开的衙门设置,部门预算之中,都不会出现这个部门,设置海事署一事,仍然会局限在一个极小的圈子里。而他们的花费,也不需要动用兵部的预算,他们自收自支。” 被秦风断然回绝,小猫也是无可奈何。 “是,陛下。” 看着小猫有些悻悻然的神色,秦风不由有些好笑:“小猫,说说你这边的事情吧。” “是,陛下。”小猫看着秦风:“第一件事,便是城门军的改编问题。” “野狗做得怎么样?新婚燕尔,稍稍偷些懒也是正常的嘛!” 小猫笑了笑:“他现在可是干劲十足呢。城门军的改编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了,原本近三万的城门军被淘汰了三分之二,只剩下了一万出头。分别被编成了两个战营,一个是羽林卫,一个是虎贲卫。两个战营各自下辖五千人。其中羽林卫主将准备由简放担任,虎贲卫主将准备由邹正担任。而羽林军的主将,则由野狗兼任。” “简放的能力是没有问题的,在城门军中任职也有近三年了,可以说这几年城门军还勉强能用,他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担任一个战营的主将,也算是提升了半格。但邹正是怎么回事?他不是矿工营的副将么?事先跟陆丰勾通过没有?” “陛下,是这样的,邹正在横甸之战中,不是身受重伤么?自那以后,便一直在越京城养伤,这一段时间呢,野狗不也是在京里养伤吗?两个家伙倒是同病相怜,伤势略有好转之后,倒是经常凑在一起,倒是很合得来。邹正这人,出身绿林,早前是跟着邹明的,是霹雳营的主将,后来与杨致对调,成了矿工营的副将,资历上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所以这一次野狗提出来让他担任虎贲卫的主将,臣觉得倒也没有问题。” “虎贲卫另外再选一个主将吧,邹正我准备让他去宝清营担任主将。”秦风想了想,道。“烈火敢死营的副将王启年如今也有了独挡一面的能力,便调王启年去虎贲卫担任主将吧。” “是,陛下。”小猫点了点头,改编后的羽林军将是越京城内除开烈火敢死营之外的唯一一支武装力量,陛下要任用王启年,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烈火敢死营的官兵,历年来也一直在外放为各部军官,这也是早例了。陛下愿意下放政事给政事堂,但绝不会将军队也这样随意的放任,肯定是要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羽林军是越京城的羽翼,其军官,士卒一定要是来历清白,这一点,你要把握住,野狗有时候在这上面有些犯糊涂。”秦风叮嘱道。 “陛下放心,这些人都是越京城或者越京城下属各县的良家子,每个人的履历都是一清二楚,这在兵部都是有档可查的。”小猫肯定地回答秦风道。 “嗯,改编后的战斗力还怎么样?” 小猫笑了起来:“陛下,城门军以前的战斗力的确是不怎么样,主要是里面混日子的人太多了,但现在,这些人都被毫不留情的扫地出门,野狗那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听说连苏尚书的面子都毫不留情的给驳了回去,让苏尚书很是恼火。留下来的,都是很不错的小伙子,而且您也知道,就算这些人现在不怎么样,落在了野狗手里,不出半年,便会给您一支强悍的部队。野狗可是从苍狼营中直接调来了十名校尉,五十名哨长。现在两卫的大练兵已经是轰轰烈烈的展开了。野狗甚至还放出话来,一年之后,要与烈火敢死营较个短长呢,把马猴气了一个半死。” “要与烈火敢死营比,只怕不太现实。”秦风也是哈哈大笑:“烈火敢死营上马便是骑兵,下马便是步兵,就是一个普通的士卒,也能与普通部队的伙长较量,野狗要真要与马猴较戏,将来只怕会输得很惨。不过这个心气还是很好的。先让他练着吧,正式成军之后,两卫要轮流调往前线轮战。作为卫护京城的精锐,不打仗,那是不行的。” “是这个道理,陛下。”小猫一脸的理所当然,没见过血,没上过战场的军队,永远也不能自称精锐。训练得再好,那也只是外头看着光鲜,而战场,才是真正检验一个部队成色的地方。正所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一溜就知道了。 “陛下,根据先前的计划,现在苍狼营和矿工营已经正式调回到了越京城,一个驻扎在昆吾县,一个驻扎在南阳县,正好一南一北,为越京城护卫。锐金营也已经抵达了正阳郡,猛虎营驻扎于沙阳郡,陆一帆的厚土营也已经重新补充完毕,现在驻扎于太平城,以卫护太平城,大冶城的安全。霹雳营驻扎出云郡,追风营如今也在哪里,不过追风营在战事平稳之后,也将会调回到越京城。宝清营驻扎于永平郡,而其它部队,则分别在武陵战区以及开平战区驻扎。” “嗯。今年应当又有一批士兵该退役了吧?” “是的,陛下,按照朝廷的政策,今年所有的军队,将有一万五千余名士兵应当退役,不过对此,兵部上下以及各部将领都还是颇有异义的。”小猫看着秦风,道:“就是臣,对此也有不同的看法。” “怎么说?”秦风掀了掀眉毛。 “这些今年要退役的士兵,抛开那些受伤而不能战斗的士兵不说,其它人,可都是有经验的老兵啊。让他们退役,短时间内,会让部队的战斗力下降的,而且,军官们更舍不得让他们走啊!” “不走怎么行?”秦风哼了一声:“士兵一旦超过三十岁,必须退役。我们大明实行的是精兵策略,部队编制只有这么多,这些人不退,年轻人怎么顶上来?如果一直让他们呆在部队之上,再过些年,他们的体力等方面都会下降,战斗力不会再在巅峰,那时候才想起淘汰他们,岂不是晚了?这两年正好我大明没有大的战事,不趁这个时间解决这个问题,以后是要吃大亏的。一个新兵,到了军队里,最多一年时间,便能带出来了。所有军官们必须认识到这个问题。” “其实可以扩军!”小猫讷讷道。 秦风哧的一笑:“这个话,你跟首辅和苏开荣他们说去,看他们喷不喷你一脸口水,扩军?那便要军饷,要装备,不算这些,光是扩充一个战营的吃喝拉撒一年下来都是一笔大数字,你觉得如今的大明负担得起吗?” 小猫顿时哑然,其实就这个问题,他已经与首辅以及户部有个私下的交流,的确如秦风所言,被这两人喷了一脸的口水,本想让陛下来开这个口,想不到一开口便被陛下给堵死了。 “小猫啊,其实这个事情,你可以换一个方式去思考。”秦风淡淡地道:“这些人退役了,军队的确会有一段时间的适应期,但我们大明的民间,可就有多了更多的善战之士。不然我为什么允许这些士兵可以携带自己的盔甲,武器等返乡?如果有事,一声令下,这些人便又可以聚集到大明日月旗下,他们都是老兵,对大明军律相当熟悉,到时候不费任何力气,便会多几个精锐的战营出来,你说对不对?” 听着秦风的话,小猫不禁无语了,敢情,陛下这是为了省军费呢!不过想想也是,这些人虽然退役了,但在军队之中练出来的技能,可是不会丢掉的。 “再者,你们兵部也可以利用他们,将大明的预备役制度真正的充实起来,这些人回到乡里,在农闲时节,可以组织村乡青壮开展军事训练嘛!我想这些人,一定很高兴去干这样的事情的。” “陛下,干这些,也是要钱的。”小猫摊摊手,“总不能让他们白干。” “这就看你这个兵部尚书的本事了罗!怎么又省钱,又把事情办好。要是事事都要我来想办法,那我还要你们做什么?”秦风大笑道。 听到秦风这般耍赖的说法,小猫不禁无语,这是典型的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啊。不过陛下所说的这的确是一条路子,如果让这些退役的老兵发挥余热,回到本乡本土,组织青壮开展军训,这样以后这些青壮加入到军队之中,军队训练他们的时间便会大大下降,而且一旦国家真要大规模用兵的时候,这些青壮也可以立即被征用,而且战斗力可观。 当然,落到实处,开展这些工作,还是要用钱的,看来今年便是不要这张脸,也要多挣一些预算回来。 第九百四十八章:劳动教养 出了越京城往北四十里,便进入到了昆吾县,一条可以容纳两辆马车并行的直道联接着它与越京城,这两年,随着越京城的快速发展,昆吾也借着这个东风,跑步前进。 因为越京城里的地价,房价越来越贵,不少原本在越京城中的作坊,开始向着周边的县治转移。越京居,大不易。不少的商人将原本的作坊,仓库转移运这些地方之后,可以节约大量的成本,而便利的交通条件,并不会对他们的生意有多大的影响。 而像昆吾这样的县城,对于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举双手欢迎的,因为这会给他们带来大量的税收。大明对于农民的税收是相当低的,为了鼓励农业,税收是三十税一,取消了人丁税,而是以土地为税收的依据。土地越多,交纳的税率便愈高。这个政策主要是为了遏止土地的兼并而产生的。到目前为止,看起来一切都很好。 这样低的农业税率,对于地方政府来说,自然是杯水车薪。使得地方上的亲民官,不得不将目光转身其它的税源。而重头便是商业税。 商业税是十税一,商业愈发达,收取的税自然就更多。而这两年,大明中央政府因为连年的战争,穷得要死,政事堂便毫不犹豫地将地方上缴中央的税款作为了官员考绩的重要参考项目,税收得多,你的政绩便是杠杠的,升官可期。在这样的背景之一,发展工商业,让商人更有钱,从而能找他们收更多的税,便成了各地亲民官们的最大的源动力。 像昆吾这样的县治,这两年来,县城内人口便翻了数番,去岁末的人口统计,居然已经达到了十数万人。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数据,像昆吾县现在面临的情况,与越京城其实并无两样,快速发展的城市和滞后的城市建设。 但中央政府都没有钱来解决这个问题,一个小小的昆吾县,自然也对此无能为力。 “一个昆吾县,去年上缴的税赋,已经抵得上边远地区的一个郡治的税赋了。”骑马伴随在秦风身边的首辅权云向秦风介绍着当前昆吾的情况,“但是问题也很多,越京城面临的问题,昆吾同样也有。而越京城没有的问题,昆吾同样有,比方说治安问题。越京城从去岁开始进行了一次大扫荡,清除那些污垢顽渍,越京城倒是因此面貌大变,但像昆吾等地可就更加糟糕了一些,因为不少的混帐从越京城里逃到了这些地方。” “发展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秦风对此倒没有觉得有什么大的问题,小偷小摸啊,抢劫勒索啊,就算是在大治之世,就能少得了吗?照样都是有的。这样的人,也只能躲在黑暗之中悄悄的干活,什么时候朝廷想要收割他们了,就挥舞着大刀来割一茬,然后便能管上一段时间,等新的一茬长起来之后,再来挥舞刀子。 “昆吾县令班定远已经上了数份折子叫苦了,说是昆吾的县狱已经人满为患,不得不将先前逮进去的那些选了一些罪行较轻的放出去,但这些人出去之后,照样还是要作奸犯科啊!他倒想得好,想将一批人犯押送到越京城来,岂不知越京城的监狱同样也关不下么?”权云连连摇头道。 “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么?”秦风有些惊讶地道。 “陛下,这世间,好吃懒做的人总是数不胜数的,明明可以靠力气吃饭,但他偏偏却要去走偏门,其实去年鹰巢主持的大力打击帮派的活动,臣是有一些不同看法的,这些帮派固然是行违法之事,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们也替朝廷管理着大量的不法之徒,可以将这些事情限制在一个可控范围之内,现在倒好,鹰巢将越京城内的大帮派头子一扫而空,下面就失去了控制。” “首辅之言偏颇了。”听到这个说法,秦风皱起了眉头:“这些帮派对社稷危害极大,有些帮派,宛如便是另一个朝堂,治理地方是官员的职责,如果竟然要去依靠黑道,帮派去做事,那只能说当地官府很不称职。打击这些帮派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我大明还要清现那些武林宗派。” 权云听了大吃一惊:“陛下,此事得慎重啊!这些人可是一股强大的力量,而且,他们现在相当多的弟子在军中,而且大部分人都是军官。” 秦风瞅了一眼权云,微笑道:“首辅不用担心,我自然不会就这样一棍子闷下去。会讲究策略,徐徐图方。但是,我也绝不会允许大明国内,出现又一个万剑宗,或者南天门,以一介宗派,竟然能影响到朝政,甚至要挟朝廷。” 权云默然。 “我已经准备在上京城设武苑。”秦风淡淡地道:“大明宗派中那些实力显赫的的宗派,都可以到武苑来传道。” “要是有人不愿意来呢?” “不愿意来?”秦风打了一个哈哈,“会来的,因为不愿意来的,朝廷会叫他怎么做人的。” 既然皇帝早有打算,权云倒也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和皇帝顶牛,相比起朝堂中的其它大事,这些事情,不过是小事了。大明的那些武林宗派,本来就不大成气候,虽然门派众多却没有南天门,万剑宗这样的巨挚。而且现在很多宗门的子弟都在军中当武官,想来推行武苑的政策,也不会太难。而且以皇帝的性子,应当是会抛出一个大饼去钓他们。现在在大明,几大宗师都是朝廷的爪牙,他们也翻不起大浪来,只要军队能控制住,便不会有什么大事,顶多翻出一些小浪花来。 “陛下,那些作奸犯科之徒,还是得想些办法出来啊!就这样放出去,也不是办法,昆吾县已经证明了,这样的做法是行不通的。”权云接上了上一个话题。 “首辅这么说,肯定已经是有了想法了,就不要藏着掖着了,直接说吧!”秦风瞟了一眼权云,笑道。 “臣却实有了一些想法。”权云道:“陛下,与其把他们关在监狱里吃白饭,国家还要养着他们,不如把他们发配出去。” “发配出去?发到哪里去?你的意思是将他们撵出京城治下,赶到别的地方去祸害百姓?”秦风一笑:“首辅,这可是治标治不治本,你是眼不见为净了,但其它地方的老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不不不!”权云连连摇头,“当然不是这样的。陛下,臣是这样的想的,像武陵,桃园,益阳这些地方,被齐人糟塌得够呛,人丁急剧减少,大量的壮丁,富户,都被齐人裹协走了,现在大量的田地抛荒,无人耕种。虽然陛下大量的授田给有军功的士卒,组织军人家庭移民,但相对于这三郡的抛荒的土地,还是杯水车薪啊。所以,臣想,组织这些不法之徒去哪里屯垦。” “屯垦?”秦风挑了挑眉毛。 “不错,挑选出现在那些家伙中的并非罪大恶极的家伙,组织成屯垦团,以军法约束之,将他们派到益阳,武陵,桃园等地,组织屯垦,开垦土地,这样一来,可以腾空监狱,更可以让这些在牢里听白饭的家伙能创造价值,也算是为他们所犯下的罪行赎罪嘛!” “当地的官员们能接受?”秦风笑道。 “他们当然能接受。”权云笑嘻嘻地道:“他们开心得不得了。这些人去屯垦,创造出来的价值可都全归当地所有,而这些人,只不过是让他们吃饱穿暖就可以了。这样的好事,那里去找?而且这三地,现在可以驻扎着大量的军队,这些人去了哪里,要是不老实,那时时刻刻都会有军队教他们怎样做人呐!” “都打得一手好算盘呢!”秦风大笑:“既然如此,首辅就去办吧。让这些人去好好的劳动改造一番,让他们知道劳作不易呢!不过呢,光压还是不行的,还是要给这些人以希望嘛,按照他们的刑期,在屯垦团里改造得好呢,他们就可以在刑满之后,获得他们在屯垦期间开垦出来的耕地。当然,这些垦地至少在十年之内不许买卖。也许有了土地,这些人以后会老实一些的。” “陛下圣明,如此一来,那这屯垦之策,实施起来就会更顺利一些。”权云大喜。 “此策,先在越京城和昆吾,南阳等地实验吧,第一期的屯垦团都放到桃园去,那里与齐国接壤,屯垦团必须要有军队保护,这样他们会更老实一些。如果行之有效,那再推广到各地,以后但凡有刑徒,都可以按此办理。” “多谢陛下,如此一来,则天下刑狱空乏可期,此乃盛世之治也。”权云大拍马屁。 “咱们这是自己吹捧自己吧,只不过换了一个形式而已。”秦风大笑,“不过这比将他们关在监狱里的确强多了。屯垦,劳教,哈哈哈,不错,不错。” 第九百四十九章:预测 随行的小猫听着皇帝和首辅的对话,哧的笑了出来。 “劳动教养,这法子好,陛下,这也算是废物利用吧!大明各郡,这样的罪犯可是真不少,统统送到那些地方去,一来也可以充实地方丁口,二来也可以让那些抛荒的土地再被重新利用起来,三来,也让那些家伙好好的体会一下,劳作不易。这算是一箭双雕啊!” “话是这样说,但这样一来,以后这些地方的民风,未免就糟糕了。”权云叹道:“有一利,必有一敝,不过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只能先这样办了。回京之后,我马上让刑部开始着手此事。” “世上那有十全十美的事情。”秦风笑道:“不过是看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罢了,就像我们这一次引爆了齐国的内部矛盾,却也让曹天成找到了革弊鼎新的机会,未来我们面对的齐国肯定会比现在更强悍,更团结。看起来我们是吃亏了,但是呢,我们也获得了发展的时间,曹天成想要把国内的那些弊政彻底压服下来,没有个几年是不成的,首辅啊,这几年,可就是关键期了,早前我跟小猫和郭九龄说过,这是一场赛跑,我们如果不跑到前头,那未来可就要输了。” “有陛下带着我们奔跑,我们怎么会输?”权云倒是信心百倍,“陛下,咱们的太平银行,现在可是已经开到了长安,洛城等地去了。” “是嘛,苏灿的手脚倒是蛮快的嘛。好得很,这就是一个抽血机啊,源源不断地抽取齐国的血液来滋补我们。”秦风开心地大笑。“此可顶得上一个战营。” “陛下,这几年,我们也得抓紧时间解决秦国的问题啊!”小猫道:“说句老实话,我实是在眼馋秦国的兵源,那么好的士兵,在秦国那些人手里,完全是白瞎了。要是落在我们手里,转眼之间,便能将他们变成虎狼之师。” “这个急不得。”秦风摆了摆手:“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不找准锲入点,我们贸然插手,那会自取其辱的。介入早了,倒是成全了秦国人,在外面的压力之下,他们定然能暂时抛弃成见团结起来一致对外,那我们可就偷鸡不着蚀把米了。总得等他们自己闹起来,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那才是最佳时机呢!” “只怕也快了。”小猫哼了一声,“我师兄前段时间给我来信说,卞无双派了人过去跟他谈判呢,意思就是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师兄推测,那家伙,只怕在悄悄地将军队往青州郡边境调动,其意如何,不言自明。” “哦,安如海这一次肯定是回不来了,你师兄宿迁只怕会上任西部主将,他现在有什么打算?”秦风感兴趣的问道。 “楚国的大佬们一度惊慌失措,曾要求我师兄带着西部边军回援上京城。先前有卞无双的威胁,如果卞无双要谋秦国之内的话,说不定楚国的西部边军真会调回去。”小猫笑道。 “那是好事啊!”秦风笑道:“我们这边的人一直在盯着戴叔伦,这家伙这阵子跳得极欢,五月初八,便是邓洪嫁孙女的时候,我估计着,秦国被踢爆,也就在这一段时间里了。” “五月?陛下,哪咱们可得抓紧时间了。光靠宝清营可是不行,陆大远那一万投降的秦军,可着实不能让人放心,陈志华那边,也得做好一切准备了。” “我已经给追风营下了命令了,让他们从灵川郡返回,稍加修整之后,立即赴永平郡待命。”秦风道。 “矿工营和苍狼营也要动员起来。”小猫双眼炯炯发亮。“陛下,我认为应当以拉练的名义,让这两个战营向永平郡方向移动。” “回去之后,你与野狗商量,先做一个预案出来吧,还有两个月,时间来得及。”秦风笑道。 “是,陛下。”小猫兴奋地道。只有吞并了秦国,明国在将来与齐国的对抗之中,才会有更大的赢面,至于楚国,小猫已经没有考虑他们了,这一次的大败,已经让他们彻底退出了争霸的行列之中。而且陛下和皇后又岂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来拉拢,收买楚国的文臣武将?将来,齐明大战爆发的话,楚国,只会成为大明的附庸。 “闵若英要是死了就好了。”小猫突然道,“他要一死,那娘娘说不定在上京城便能掌握大局。” 秦风瞟了一眼小猫,摇了摇头:“闵若英已经晋级宗师,想要杀死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一次,齐国在潞州一来是兵力被调走一些之后,包围圈已经出现了薄弱点,二来,楚军也还有一战之力,闵若英逃出来是没有问题的。” “真是可惜!”小猫连连摇头,“正如陛下所说,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事情啊!就像程务本程帅,说实话,他对我是教益颇多,跟着他我学了很多的东西,江涛,更是一个奇才,一介文弱书生能统领大军,这可是极罕见的,还有江上燕,可惜啊,江涛死了,而以后,我们说不定还要与程务本与江上燕对垒疆场,想想就是一件让人很不开心的事情。” 权云冷冷一笑:“程务本的确是一个难对付的人手,但也许,用不着我们去对付他,以他的性子,只怕最终的下场是会死在自己手里的。” 秦风一下子勒停了马匹:“这是怎么一个说法?程务本这一次如果稳定了荆湖防线,可就是大楚能守住大半壁江山的功臣啊,以他在楚国的威望,谁人能动他?” “还能有谁?当然是他们的皇帝,再加上一个罗良,嘿嘿。” 小猫也不解地凑了过来:“难道闵若英不应当在此战之后明悟到程务本才是国之干臣吗?那罗良,委实是个靠不住的。” “小猫,你不要忘了,程务本是反对这场战争的。如果说这一场仗打赢了,那闵若英自然会不介意往事,但偏偏却输得这么惨,你说闵若英看到程务本会不会顺眼?再者,程务本在万州的时候,想着的不是去设法救驾,而是径自撤兵回荆湖,哪怕闵若英知道这个战略是正确的,但他不会介意?因为在程务本的心里,他这个皇帝死了也不打紧。三来,程务本当真在荆湖站稳脚跟,建立起防线,以楚国现在国内的局势,再加上娘娘的推波助澜,程务本必然会独揽兵权,到时候闵若英能放心?罗良会甘心?所以臣以为,程务本必死无疑,他的死期,就是荆湖防线彻底建立,闵若英喘过这口气来的时候。” 秦风的脸色有些难看,对于程务本,他是非常尊敬的,正是因为程务本在当初替他制定了小蛇吞象的策略,才让他一举击溃了越**队,击杀了越国皇帝,从而顺利的推翻了越国的政权,建立了大明。如果按照秦风的本意,本该是步步为营的,如果真是这样发展的话,也许现在秦风还在与越国皇帝纠缠着,那有现在大明的大好局面。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这样死去? 看到皇帝的目光,权云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这便是程务本的宿命,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我敢说,假如闵若英将一杯毒酒放到他的面前,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吞咽下去。我们,救不了他的。” 沉默半晌,秦风道:“回头还是让郭九龄那边派人与程务本沟通一下吧。你先前说,兮儿必然会推动此事?” “臣是这样认为的。”权云道:“娘娘其实是深谙权术之争的,对于娘娘的手段,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如果臣估计的不错,娘娘一到上京,必然会说服太后,将楚国的所有军事权力全部都交给程务本,当然,这对于现在的楚国,的确是有好处的,但同时,也是在一步一步的把程务本往死路上推。没有了程务本的楚国,在齐国人的攻击之下,一定会举步维艰,将来必然会更加仰仗我们。” “兮儿当真会这么做吗?” “娘娘一定会这么做的。”权云斩钉截铁地道。“因为这对于大明来说,是一件好事。程务本对于齐国来说,是一堵墙,但对于我们大明来说,却是一柄刀,他太了解我们了。” “程务本所真有事,江上燕岂不是也会危险?”小猫叹道,“真是可惜了。” “这个人的确是员允文允武的大将之才。在程务本没有死之前,他不会有危险,但程务本一死,他当然也就活不成,不过救他倒不是没有可能。”秦风想了想,“这个人,我要救出来。小猫,回头你与郭九龄商量一下,宁知文不是现在已经投奔了我们吗?让他择机而行,到了那时候,一定要想办法将江上燕救出来。” “明白了,陛下。”小猫道:“程务本若当真死在闵若英手中,江上燕对于楚国就会死心了,到时候他就会回到大明,为陛下效力了。” 第九百五十章:退役仪式 秦风有些郁闷。 他对程务本很敬重,在程务本为了效力期间,他可谓是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其实从心眼子里还是希望程务本能放下一切一心一意的为他效力。毕竟那个时候的程务本在楚国刚刚受到了重大打击,军权被解除,本身又受到皇帝猜忌,正是最为虚弱的时候。 但不管他如何努力,程务本在竭力帮他的时候,却心心念念的是扶持起秦风的时候,为大楚找到一个坚定的盟友,开辟抗齐的一个第二战场。 他的确成功了,在他的扶助之下,秦风在短短的时间内,便推翻了吴氏越国,在这片土地之上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大明政权。 建国之后,秦风毫不犹豫地就像把兵部尚书的位置给予程务本,也是想让他留在大明继续效力,但无论他如何表示自己的善意,当楚国一纸轻飘飘的诏书送到程务本面前,他却立即丢下了在明国的一切,没有丝毫牵挂的回楚了,顺便还带走了江涛。 相当长一段时间,秦风相当沮丧。秦风是很骄傲的,他认为自己无论哪一方面比起闵若英都不逊色甚至要胜出许多,但却留不住这样一位大才。 最后权云一句“故国情怀”,才让秦风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但心中对这位老帅却更是敬重。 但现在,江涛已经死了。而按照权云的分析,程务本也活不了多久了。更让秦风心中有些难受的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便是自己。而最后在这堆干柴之上浇上火油,扔下火星的,又是自己的妻子。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这如何让他高兴得起来。 “这个榆木疙瘩脑壳。”他愤愤的骂了一句,“小猫,跟离昆吾军营还有多远?” “陛下,我们已经上了去军营的直道,大概五里左右,便是苍狼营的军营了。”小猫看得出来秦风的心情是相当的不好。 “走吧!”反手一鞭击打在马股之上,风驰电挚一般的向着苍狼营的营房驰去。 昆吾与南阳,作为越京城一南一北的两道门户,分别驻扎着大明的精锐苍狼营与矿工营,今天秦风专程前往昆吾苍狼营驻地,当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因为今天是苍狼营第一批退役的士兵将离开军营,秦风专程前往主持他们的退役仪式。 这是大明军队第一批因为到龄而退役的士卒,而在未来的几年里,根据秦风的构划,整个大明军队超过三十岁的士兵将陆续退役。 大明军队的士兵待遇奇高,成为一名军人,是大明治下子民的梦想,一人入伍,全家不愁,光凭军饷,便足以养活一家人,更别提如果发生战争,立下军功所得到的赏赐了,如果运气好,被提拔成军官,那就算是捧上了铁饭碗。 但大明的士兵却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因为大明实行的精兵策略,招兵,优中选优,每年就是只有那么一些名额,这竞争可就有些激烈了。 老人必须腾位子给新人。 这样做,秦风也是基于几点考虑。一来,这些超过三十岁的老兵,很多都还没有成家立业,长时间呆在军中,对他们个人来说,也是不利的,大明需要更多的人丁,需要这些人回到家里去找媳妇,生娃娃。 二来,老的出去,新的进来,保证了大民治下百姓结构的稳定,大量新兵入伍,那耕地还是需要有人耕作的,退回去的老兵,正好补上新人入伍的缺口。 其三,这些退役士兵,在接下来的岁月之中,将成为秦风统治大明的基本盘。这些人在军队之中受训良久,对于秦风的忠诚可以说是最纯粹的一批。他们回乡之后,以他们的资历,军功,将成为乡间的骨干力量,有他们在,秦风则无虞。这使他对于大明最底层的百姓的控制力大大加强。 第四,因为实行精兵策略,秦风养不起太多的兵,但未来的大明开始征战天下的时候,需要的士兵必然是海量的。所以他不得不让这些老兵退役,回到乡间去自食其力,而让新兵入伍接受训练,磨励。真等到大用兵的那一天,这些老兵即可在一道诏命之下,再度入伍,重新聚集起他的大旗之下去征战。 而基于以上的考虑,对于这些退役士兵,秦风当然就不能马虎了。特别是这第一批,秦风当然得郑而重之,让军队的所有士卒都能看到他这个皇帝对于士兵们的重视,对于退伍士兵们的关怀。 这是面子工程,这是一场作秀活动,但却不可或缺。在军营之中成长起来的秦风,自然知道,当兵的,把荣誉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一柱香功夫之后,秦风便看到了昆吾苍狼营驻地的大营。 大营建在昆吾城外,占地上千亩,一道青砖围墙将军营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内里高耸的望楼林立,隐约可见值勤的士兵肃立,大明日月旗和苍狼营那个狰狞的狼头大旗迎风飘扬,一股肃杀之气,便是隔得极远,也能让人望而生畏。 野狗带着苍狼营的一众主官恭立在大营辕门之外,准备迎接王驾。如今的野狗,虽然贵为大明中央战区的大将军,但却还没有卸下苍狼营的主将职务。当然,这也只是时间问题了,作为大将军,野狗肯定不能在领着这个职务。 “见过陛下!”上百名军官,在野狗的带领之下,右手捶胸,向秦风躬身施礼。 秦风翻身下马,大步走到诸将身前,“众将士不必多礼了。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野狗点了点头:“陛下,都已经准备好了,此次苍狼营退役的三百名士兵,都已经营中等待着陛下。” “好,去看看朕的这些好儿郎!”秦风没有多话,大步向内里行去。 偌大的校场之内,数千名苍狼营士卒按照自己的所属,站成了一个个森严的方阵,而在他们的正前方,则是三百名此次退役的士卒,此时人人身上都披着大红花,但却一个个都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这里是苍狼营,这里是他们的家。可如今,他们就要离开了。 这一批退役的士卒,基本上都是第一批入伍的苍狼营的老兵。是跟着野狗,跟着秦风打天下的老队伍,对于军队的感情可想而知。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看到秦风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三百名退役士卒呜咽着单膝跪下,他们已经退伍,不再是士兵,不能再向他们的统帅行军礼了。 “弟兄们,站起来。军中无跪礼。”秦风站在众人面前,声音低沉,缓缓地道:“你们,永远都是朕的士兵。” 三百名士卒愕然半晌,却又马上兴奋地站了起来,右手捶胸,躬身为礼。陛下说得不错,哪怕他们已经退役了,但他们永远都是陛下的战士,陛下的士兵。 “兄弟们,今天是一个让人伤感的日子,但也是一个让人兴奋的日子,因为三百名弟兄,将从今天起,掀开他们人生的新篇章。”秦风的声音听起来不大,但却让校场之中的数千士兵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退役了,但你们却仍然是朕的士兵,今天放你们回去,是朕希望你们回去之后,成家立业,找老婆,生娃娃,生许许多多的娃娃来卫护我们这大明江山。”秦风刻意地让自己的话语更加轻松一些。 果然,这话刚刚一说出口,校场之上就传来了欢笑之声,将先前的悲壮气氛冲得淡了一些。 “你们中的许多人,自雁山起兵,就跟着朕转战天下,打下了我们这大明江山,大明不会忘记你们,大明的丰碑之上,将会牢牢的记下你们的功勋。”秦风接着道:“你们退役了,但你们仍然是朕的最勇敢的士兵,朕希望有一天,大明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还能像过去一样,穿上你们的盔甲,拿起你们的战刀,再一次聚集在大明的日月旗之下,再一次聚集在苍狼战旗之下,所以,朕允许你们带走属于你们的盔甲,你们的战刀,因为这些不仅仅是你们过去的荣耀,更是你们将来再度为国征战,为朕效力的凭仗。兄弟们,你们愿意吗?” “愿意,愿意,愿意!”三百名士兵用力的插着胸甲,齐声怒吼道。 “你们是朕最忠诚的士兵,即便是退役了。朕希望,你们回去之后,不要忘了这一点,不要光顾着过自己的小日子了。你们还要记得,大明仍然外敌窥伺,所以朕希望你们在过好自己小日子的时候,别忘了将你们的技艺,教给你们家乡的那些孩子,青壮。让他们也拥有杀敌的本领。” “谨奉陛下之令。” “不要担心你们回乡之后的生计。”秦风提高了声音:“在你们的家乡,地方官已经为你们建好了房屋,准备了牲畜,农具,以及田地,你们回乡之后,还将担任地方的村尉,乡尉,就算国家再艰难,再穷困,朕也不会忘了为大明曾经舍生忘死的好弟兄。” “多谢陛下隆恩。”士兵们大声的吼了起来。 “当然,朝廷什么都为你们准备好了,但有一件事情,却是需要你们自己去努力的,那就是找一个好老婆。这件事,朕可帮不了忙,不过我相信,我大明的好儿郎,岂有找不到一个好老婆的道理,大家说是不是?” 下头轰堂大笑起来。 “来人,上酒!”秦风在大笑声中,挥手道。 第九百五十一章:突围而出 一轮弦月在空中时隐时现,忽而隐进厚厚的云层之中,整个大地便陷入到黑暗之中,忽而又在两团厚云之间的空洞之中出现,将清冷的光辉洒遍天地。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看见一处山坡的四周,刚刚抽出嫩芽的草地之上,坐满了黑压压的士兵。他们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握着自己的武器,静默地坐在地上。 这是大楚最为精锐的王室亲兵,火凤军。 本来已经陷入到了重重围困之中的楚军东部边军主力以及王室亲卫,在绝望之中觅得了一线生机,不知为何,从半个月前,斥候便探得围困他们的齐军,居然从最外围抽走了不少的部队,但却不知他们开往何方。 自从他们被困在潞州,便已经断绝了与外面的联系。在齐国的内卫体系遭受到了极为严重的破坏,基本陷入到了瘫痪之中,而在战场之中,战场之外,鬼影更是精锐齐出,与齐军的斥候一起,不停的剿杀着试图与外面取得联系的楚国内卫。 没有了外面的消息传进来,被围的楚军成了聋子,瞎子,完全不清楚外面的状况。虽然探知到了外面齐军有异动,但他们却不能确定对方的目的何在,是不是在引诱他们突围,从而让他们陷入到另一个陷阱当中,因为有着这一层忧虑,被围困中的楚军,整整又耽搁了小半个月。 最终,他们还是作出了决定,突围。因为再拖下去,粮草将彻底断绝的他们,将不会再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楚军的突围与齐军发动的总攻,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开始的。 这本来是一个巧命,但对于已经杯弓蛇影的闵若英和罗良来说,却几乎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已经开始质疑自己的他们,几乎已经认定自己又落入到了齐军的圈套之中。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十万东部边军为了替闵若英开路,前赴后继的向着齐军冲去,以命换命,击碎了齐军的攻势,有自己的身体填平了外围的壕沟,撞乱了围困他们的一道道胸墙,栅栏,用鲜血替火凤军蹈开了一条血路。 闵若英带着他的四万火凤军,从这条鲜血之路冲杀了出来,代价却是十万东部边军一半死伤在了冲锋的道路之上,而另一半,为了替他断后,又被齐军再一次包围。 齐军统帅曹云现在已经不奢望能留下楚王闵若英了。因为现在他手头的兵力已经不足以吃下火凤军,但将剩下的东部边军留下,却还是行有余力。 数匹战马狂奔而来,坐在地上的士兵却纹丝未动,既然外围的哨卡没有发出任何警报,这奔来的战马之上的骑士必然是自己人,用不着惊慌。 火凤军是楚室王朝的灵魂,自然不是浪得虚名,这些坐在地上的士兵,只是抬起头,看着月光之下的骑士。 那些人除了第一个,剩下的都是穿着东部边军的制报,此刻的他们,披头散发,身上血迹斑斑。 几匹战马没有停留,沿着士兵们之间的通道,径直向着山岗之上冲去,直到距离山岗之上的一顶小小的帐蓬数十步的时候,才有士兵不动声色的在帐蓬之间排成一排。 “来者下马,报名。”一名军官沉声道。 数匹战马同时勒停,骑士们翻身下马,军官看到为首一人,瞳光收缩,深深的弯下腰去:“傅大师!” 能被称为大师的,自然是宗师级的人物,而姓傅的宗师,却只有一个,那就是万剑宗的傅抱石。 此刻的他,也没有了平时的优雅与镇定,肩头之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痕。身上更是沾满了斑斑血迹。 “陛下在里面?”他抬起下鄂,看着小小的帐蓬。 “是,大师,陛下正在与罗帅商量军机。”军官低声道。 傅抱石冷哼了一声:“罗良,嘿嘿,嘿嘿!”迈开大步,便向里走去。 帐内,闵若英盘膝坐在一块毯子之上,而罗良,却是径自坐在一个马鞍之上,在他们的面前,跪着一名身着布衣的汉子。 “陛下,安大将军本来命我潜入潞州给陛下送信,不想陛下已经杀出了重围。”跪在下首的汉子欣喜地道。从怀中掏出一封沾满汗渍的密信:“这是安大将军给陛下的奏折。” 冲出了重重包围之后,闵若英终于知道了那些被调动的齐军去了哪里。 现在,还有两支楚军,为了他能突出重围而在努力奋斗着。一个是安如海,此刻的他,正聚集了数十万齐国暴民,浩浩荡荡的杀向了齐国都城长安,调走的齐兵,倒有一大半,是奔着安如海去的。而另一支,则是齐国西北部,新宁郡守武腾在明军的帮助之下攻破了灵川郡之后,也是不管不顾的一路杀向齐国腹地。他那里,也吸引了一部分的齐军。 正是这两支楚军的亡命之举,使得包围楚军主力的齐军不得不分兵前去平乱,也才有了齐军的仓促进攻,让楚军终于有了机会杀出重围。 可以说,如果不是这些齐军被调走,曹云只需指挥他的部队,稳稳的守住防线,就足以耗死楚军主力,将闵若兮生擒活捉。 当然,还有另一支已经被消灭了的楚军,那就是由江涛率领的一万楚骑。 “江涛,忠臣也。安如海,忠臣也,武腾,忠臣也。”闵若英低头着,喃喃地念叼着。他不蠢,至少知道,除了武腾还能退出齐地之外,安如海这样不管不顾的杀向齐国都城,下场会是什么,至于江涛,已经命殒沙场了。 手里安如海的奏折飘然落地,与其说这是奏折,还不如说是安如海的绝笔。 “安叔,是我害了你。”闵若英有些落寞的闭上了眼睛,从一开始,安如海与程务本就是坚决反对这场战事的,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不幸被他们言中,而安如海,更是会永远的留在这片土地之上了。 “安大将军说,请陛下退回楚国之后,一定要坚决与大明结成联盟,共抗齐国,哪怕大明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也一定要答应他们,大丈夫能屈能伸,忍得一时之辱,方能守得云开见月明。”汉子看着闵若英,道。 “这一次坑寡人的就是秦风那个混蛋,安大将军居然还要我与他结盟,还要朕忍受屈辱?”闵若英低声咆哮着,如果不是地上还遗存着安如海的绝笔,他真想一脚将眼前的这名将领中踢翻。 “陛下,安大将军说,现在楚国已经无力单独抵抗齐军了,而明人同样也是,安大将军说,也许以后齐人会甜言蜜语的想与楚国媾和,但大楚坚决不能答应。现在明楚两国谁都无法单独抵抗齐国,但抱成团,却能使齐人不敢在任何一方掉以轻心,唯有如此,大楚才能赢得数年喘息之机,安大将军还说,请陛下牢记此次教训,卧薪尝胆,励精图治,哪怕再用上二十年的时间,但只要守住楚国南方,便还有复起的机会,请大王尝以前王事。如果陛下能答应他,那安大将军死亦瞑目。” 闵若英手指捏得格格作响,看着面前的汉子:“我知道了。” 汉子抬头望了一眼闵若英,站了起来:“陛下,既然如此,末将的任务已经完成,不知陛下还有没有什么话让我带给安大将军的?” “什么,你还要回去?”闵若英有些吃惊的看着面前的将领。 汉子点了点头:“末将是大将军的亲卫出身,与大将军在一起战斗了几十年了,即便是死,当然也要死在一起。臣已经完成了任务,这便要回去了。” 闵若英悚然动容,回去,就是死路一条啊。他楞怔了半晌,才缓缓地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留你,你只回去告诉安如海,朕希望他活着回来。” 汉子惨然一笑:“陛下,只所已经不可能了,曹云在消灭了东部边军之后,定然会回兵围剿安大将军,大将军即便有三头六臂,但身陷在楚国腹地,也是回天乏术。陛下保重吧,末将去了。” 汉子躬身一揖,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回过身来:“陛下,请记住大将军最后的话,不要让安大将军,让江涛将军的死,变得毫无价值。” 闵若英脸上倏然色变,但那汉子却再也没有看他一眼,径自掀帘而出。 傅抱石站在帐门口,看着汉子走了出来,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看着那汉子翻身上马,策马扬长而去。 “傅大师,您回来了?”看到傅抱石,闵若英惊喜的站了起来,又回来了一位宗师,他杀回去的可能性自然大增,虽然已经摆脱了齐国的主力部队,但回国的路途,注定是不会平坦的。 “陛下,罗无畏将军以下,已经尽数战死,十万东部边军,或死或俘,已经荡然无存,我带领着的三百名万剑宗弟子,也一战而殃。”他盯着闵若英:“万剑宗欠陛下的,还清了。” 第九百五十二章:怒不可遏 所谓万剑宗欠闵若英的情,就是当年杨致在行刺闵若英而行将被捕的时候,傅抱石将其送走,而闵若英利用此次事情,使万剑宗宗师傅抱石带领万剑宗一批精英弟子加入军队,为楚军马前卒。 甚至于当年闵若兮联合三国除掉李挚的时候,楚朝亦是拿着这个把柄,让万剑宗宗主毕万剑下山。否则,以毕万剑的身份,能力,是不大可能落井下石来暗算李挚的,他其实更希望与李挚公平一战。 如今随军的万剑宗子弟一战尽数而殁,万剑宗亦可谓是损失惨重了。这一批弟子可都二三弟子之中的脊梁。所以傅抱石才说,万剑宗欠闵若英的情还完了。 傅抱石说得极不客气,但像万剑宗这相的巨挚,他也的确有这样的底气。听了傅抱石的话,闵若英只能苦笑:“傅大师,万剑宗的功绩,朕是不会忘记的。现在,宗师要弃朕而去了么。” 傅抱石摇了摇头:“陛下想错了,傅某也好,万剑宗也好,做事总得有始有终,哪怕万剑宗至此只剩下傅某一人,也会为了陛下返国而征战的,但护卫陛下回到楚国之后,傅某亦将返回万剑宗,或者从此以后,万剑宗会封闭山门了。” 闵若英一惊:“傅大师,大楚此次大败,齐国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从此恐怕战火延绵,大楚正需要万剑宗的鼎力支持呀!” 傅抱石叹了一口气:“陛下,万剑宗出身的弟子,但凡在军中为将的,自然仍然会效力于陛下,但其它人,着实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此战,我万剑宗足足葬送了一代人啊!” 他拱了拱手,又些意兴阑珊地转身,走出了大帐。抬头仰望着天上的半弦月,在心里暗叹道:“杨致啊杨致,万剑宗为你,可是付出巨大,希望你能不负宗主所托,能为万剑门撑起传承的希望。” 帐内,看到傅抱石拂袖而去,闵若英脸上阴晴不定,一边的罗良亦是极为恼火,他身为大楚统帅,但在傅抱石的眼中,却被视若无物,自然是没脸。心知傅抱石定然是因为此战的失败而恨极了自己。 “陛下,您太纵容万剑宗了。这才使得傅抱石这样的人目中无人,罔顾上下尊卑,肆意枉为,万剑宗死了三百人算什么,此战大楚士卒伤亡可以数以十万计。”罗良愤怒地道。 闵若英嘴角抽搐了几下,看着罗良的眼神顿时不善起来,想着此次如果不是罗良一力主战,自己怎么会吃了如此的一个大亏?楚国数十年的积蓄,可谓是一朝尽丧了,如果不是罗良是一位宗师,他的四位义子此次已有两人战死,另外两人是火凤军的将领,他真想一掌毙了这个混帐东西。 看到闵若英阴沉的目光,罗良心中一凛,此战失败,作为大楚军队统帅,他自然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可如果全算到他的头上,他却也是心有不甘,如果不是闵若英一心想要击败齐国一统天下,自己又何必投其所好?此次大战,如果不是他点头,自己能出兵吗?而且最后率领火凤军倾巢而出的,不也是闵若英自己吗?当初自己可是劝他留守昆凌关,等待大军的好消息的,这下倒好,皇帝肯定是把什么全算到自己头上了。 他低下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看着罗良的脸色,闵若英却明白,自己还不能给这位宗师兼统帅太难堪了,接下来的返程,他仍然需要罗良的效力。当然,等到了万州,与程务本会合之后,便可以罢免了罗良的统帅之职了。 此战过后,闵若英才幡然醒悟,罗良纵有才,却也不是能统领全国大军的帅才,唯有像程务本这样的老成持重之人,才是可以委其重任的人啊。接下来楚国必然要进入战略防御期,被称为楚国铁壁的程务本正好一展所长。 “罗帅啊,话虽这么说,但万剑宗仍是楚国股肱心腹,毕宗主更是国之柱石,此次他们损失太大,封闭山门,休养生息也是可以理解的。”心里想着换帅的事情,嘴里却还在向罗良解释着。 “陛下,秦国李挚亡,越国卫庄,我大楚文大师,还有齐国曹冲这三位顶级宗师互相牵制,再也没有出世,毕万剑的存在与否,其实并不重要了。其它宗师之间,相差不大,陛下其实不必再对万剑宗太假以辞色,国难当头,像万剑宗这样的宗门,更应该带头为国效力,否则这么多年大楚对他们的供奉,岂不是就喂了狗了。”罗良道。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供着毕万剑啊。”闵若英却是摇摇头:“这三位再不出世,毕万剑就是我们的王牌,竹海一战,已经坐视了毕万剑有着不下于李挚这四大宗师的实力,可惜文大师执意而去,否则文大师与毕万剑联手,我大楚便能压大齐一头了。万剑宗之师,待朕回上京之后,再徐徐图之吧,朕会上万剑宗亲自走一遭,与毕宗主好好的谈一谈。” 见皇帝完全不理会自己的提议,罗良亦是心里头窝火,站了起来,双手抱拳道:“陛下,此去万州,肯定不会一帆丰顺,臣去巡视鼓舞军队。” 罗良挥手道:“卿自去吧,朕也乏了,想好好的休息一下,杨青一回来,你让他马上来见我。” “臣知道了。”罗良答道。 看着罗良出门,闵若英如何不知道,自己这位昔日的头号打手对自己心有怨意,但他心中更是恼火,自从罗良出任东部边军统帅之后,给自己就没有带来过什么好消息。数年之前,好不容易出兵齐国,占得先机,但在接下来与曹云的较量之中,自己所倚重的这位大将,连吃败仗,将前期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优势损失殆尽,更是在后来的数年之中被曹云压着打。而反观被自己召回来任副将的江涛,只不过是当初程务本的副手,但却奇计迭出,屡胜齐军,这才在昆凌关战线之上勉强维持了一个僵持的局面。而这一次,更是让自己失望透顶。江涛战死,更是让他下定了决心,回去之后,便一定要换帅,让程务本再次上位。 内卫统领杨青已经被他派往万州联络程务本部,只要与程务本部汇合,那楚军便又有了接近十万大军,齐军此刻忙于平叛,再也无法兼顾自己,回去楚国,当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让程务本重任东部边军统帅,再建东部边军,重现楚国铁壁的威风,镇守昆凌关一线。 想到这里,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此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什么也没有捞到,反而折损了无数兵将的性命,江涛,罗无畏这些大将先后不殒命,而安如海,也难以活着回去了,此乃大楚数十年之未有的败局。回到国内,如何收拾残局,还是一个大难题。杨一和的那些徒子徒孙,大哥那些隐藏着的支持者,必然又要跳出来叫嚣了。 说不得,回到上京城之后,必须展开又一波的清洗。把这些跳出来的人全都清除出场。 盘膝坐在毯子之上,他闭目调息,这一路之上,即便是他贵为皇帝,也得披甲执坚,冲锋在前,好不容易杀出了重围,此刻放松下来,却也感到了无比的疲乏。哪怕他现在贵为宗师,可在军阵之中冲杀,即便是宗师,其作用也只是箭头而已,而拦截他们的齐**队之中,也不乏宗师押阵。要不然,傅抱石也不会受伤了。 希望杨青他早一点带回来好消息,现在程务本也应当得到自己突围而出的消息,该当率军前来与自己汇合了。 慢慢的进入到物我两忘之境。 “陛下,陛下!”不知过去多长时间,耳边隐隐约约的传来了呼喊之声,闵若英霍的睁开双目,面前站着的正是他入定之前盼望的内卫统领杨青。 决定突围的时候,闵若英便派杨青秘密潜出潞州,前往万州联络程务本,现在,他终于等回来了他。 “程帅到哪里了?”闵若英直截了当的问道。 杨青的脸色难看之极,看着闵若英半晌,才低声道:“陛下,程帅已经离开万州了。” “我知道他离开万州了,现在他距离我们还有多远?”闵若英不耐烦地问道。 杨青打了一个突儿,踌躇半晌,才道:“陛下,程帅离开了万州,并没有向潞州进发,而是向国内退去,现在,据臣的消息来源确定,程帅已经到了荆湖郡了。” 闵若英的眼睛蓦地睁大:“荆湖郡?程务本跑了?即便是他想跑,为什么不是去昆凌关,而要去荆湖?他难道不清楚,如此一来,东部六郡就再也保不住了吗?” “陛下,东部六郡已经易手,程帅从一开始就没有准备在东部六郡驻防,而是一直在向后退却,齐国郭济云的部队,已经夺取了昆凌关。” 帐内的空气陡然凝滞,即便杨青现在已经晋级九级,此刻仍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九百五十三章:猜忌之心 大帐内除了闵若英粗重的喘息之声,再无其它任何声响。 杨青低着头,亦不敢作声,闵若英是宗师级的大高手,此时竟然连自己呼吸都不能控制,可见他此刻内心的愤怒程度。 好半晌,杨青才悄悄地抬起头来,偷偷地瞧了一眼闵若英,立时被吓了一大跳,皇帝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抽搐着,涨得通红,似乎随时都有暴走的可能。 杨青只觉得度日如年,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喘息之声渐平,耳畔却传来闵若英阴狠的笑声:“好,很好,亏朕还认为程务本忠心一片,居然敢弃朕而去,是认为朕肯定不能活着回来了吗?好,真是太好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杨青不敢在这个问题之上发一言,即便他认为,程务本如此做,也有一定的道理,如果程务本当真有野心的话,也不会让江涛带着一万骑兵去送死了。但此时此刻,他又怎么敢出声替程务本辩解。只能默默地垂着头,任由闵若英发泄。 “万州既然已经没有了我们大楚的部队,此刻必然已经尽数为楚人所控制,以你探得的情况,万州我们还去得吗?”闵若英终于慢慢地冷静了下来,现在,他首要的任务是活着回去,而且还得带着他的部队回去,程务本既然敢如此做,必然有所倚仗,要是自己孤家寡人走脱,那个敢弃君父于不顾的家伙,难道就不敢弑君犯上吗? “陛下,万州虽然已经没有了我们的部队,但是也没有楚人的精锐之师,郭济云所部主力,已经奔赴昆凌关,在抢占了昆凌关之后,便开始攻击东部六郡之地,而郭济云本人,则率领他的骑兵,在消灭了江涛将军所部之后,已经率部奔向长安,听闻安如海大将军的部队,如今正在向长安进发,郭济云显然是回去护驾了。现在的万州,主要是一些齐国郡兵在防守,而且只是驻扎在城市,我们大军奔赴万州,仍然是没有问题的,必竟我们不是要攻城掠地,而只不过是借道返国而已,以郡兵之力,根本就不敢撄我军之风。” “然后呢?”闵若英冷哼着,指着挂在帐内的一带副地图,“然后便退往荆湖?有程务本这个欺君罔上的混帐在荆湖,朕还敢去哪里吗?” 杨青沉默片刻,“陛下,如果不走万州,我们就必然要走凤凰山,而在哪里,有一支齐国龙镶军已经驻扎在了那里,现在还不知道具体他们有多少人?但一个战营绝对不会少,而且一旦我们走哪里,很有可能招来更多的齐军主力的攻击,就算我们过了这个坎,可在东部六郡方向上,周济云的部队已经等在了哪里。可谓是场场苦战。” “就算是场场苦战,朕也不会去荆湖郡的。”闵若英的脸色有些狰狞,“杀,杀出去,杀过凤凰山,杀出东部六郡,朕要从东部六郡返回上京城。” “陛下,微臣还是觉得走荆湖把握更大一些,程帅,不至于敢忤逆陛下。”杨青大着胆子说了一句。 “不敢?他已经敢了。”闵若英冷笑:“但凡他是一个心中有君父之人,会在君父尚被困在潞州的时候,但悍然撤军退回荆湖吗?如果周济云不是想要抢夺去昆凌关的功劳,而是率领其主力去潞州加入围困我们的行列,我们还能杀出潞州重围吗?这一次是朕运气好,曹云功高震主,此战过后,必然去职,周济云为了夺得更多的功劳以抢占曹云的这个位置,所以才会不去潞州,而是先派主力去抢昆凌关,再带骑兵去围剿安如海,如此一来,他夺得昆凌关的功劳便是实打实,而去围剿安如海,必然又会获得齐国绝大部分贵族豪绅的支持,如果不是周济云的这点小心思,朕还能杀出重围,做梦吧!” 杨青脸上变色,不管怎么说,皇帝的这一番推断都是有道理的。 “杨青,你是朕的心腹之人,朕也没有什么可瞒你的。在朕还是王子的时候,程务本就是不支持朕的,他私下了里对朕的评语,朕也不是不知道。但朕还是忍下了这一切,虽然解除了他东部边军统帅的职务,但仍然将他高高的供起来尊敬着,去年甚至还重新起用了他。可惜,此人对朕的恨意,看来是根本没有消除,而是深埋在心底,一有机会,便要害朕了。嘿嘿嘿,他现在恐怕正在盼望着朕战死在潞州,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扶持着朕的儿子登基,然后”总揽大权,当一个太上皇吧?” 杨青脸色大变,闵若英所说,太过于诛心,杨青甚至连想也不敢往这方面想。 “朕怎么还敢去荆湖?荆湖郡守曾琳,可是杨一和的余党,那时候看在他还很识趣知好歹,在荆湖郡的声望又是极高,所以朕并没有动他,现在有了如此好的机会,此人还不会抓住?现在想来定是与程务本勾结在一起了。朕去荆湖,岂不是自投罗网?” “陛下有四万火凤军,此去荆湖,又有何惧?程务本与曾琳当真有不臣之心,正好可以一鼓碎之。”杨青仍然想劝说闵若英去荆湖,他打心眼里不相信程务本为反,而且有四万火凤军在侧,这一股强大的力量,足以让任何反叛者三思而后行。 “杨青,如果朕不是深信你不疑,单你说出这番话来,朕就要怀疑你是不是程务本的同党!”闵若英厉声道。 杨青大惊失色,卟嗵一声跪下:“陛下,正心中只有陛下一人,此生亦只效忠陛下一人而已。” 闵若英阴声道:“朕知道,所以才没有怪你,你不统大军,自然不知荆湖的具体情况,火凤军是骑兵,到了荆湖那种沟河湖派遍布的地方,能有什么作用?程务本先到了荆湖,只要掌握了一支舟师,就可以这四万火凤军进退不得。” “是属下愚蠢。”杨青叩头道。 “去请罗帅过来,还有火凤军的所有将领。”闵若英吩咐道,“万州去不得,我们必须还要杀出一条血路才能回家了。” 荆湖郡城外,郡守曾琳迎来了自齐国退兵的程务本。 曾琳,楚国杨一和为相时期的老臣,年逾六十,是杨一和在政期间极为倚重的封疆大吏,数年之前,上京事变之中,曾琳见机极快,在杨一和倒台之后,立即便上书朝廷,表明了自己的忠心耿耿,总算是保全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官位。在当时,闵若英也急需要这样一个人作为榜样来标明自己得位的正确性以及人心所向,所以当时,曾琳还是得到了不少的溢美之词。再往后来,闵若英坐稳位置,想要替换曾琳的时候,却找不到这位的任何把柄了。 说他是杨一和的同堂,肯定是不行的,因为之前,闵若英自己都下旨表彰过他,而想在施政之上抓他的小辫子,却是根本抓不着,此人在荆湖有着极高的人望,无之奈何之下,这件事就这样拖了下来。 “程兄,一路辛苦了!”看着满脸疲惫之色的程务本,曾琳迎了上去,拱手为礼。 “曾兄!”程务本苦笑一声:“大楚立国百余年,最危险的时候已经来临了,还望君与我共渡时艰,卫护楚国。”程务本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道:“我准备在荆湖构建大楚第二道防线,需要曾兄的大力帮助。”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而且已经做了相应的准备,荆湖郡已经全郡动员,郡兵已经进入临战状态,但他们的能力,打打下手还行,指望他们克敌制胜,却是不用想了。而郡内青壮,我亦动员了起来,开始加固各府县城墙,构筑防线,只等程兄归来。”曾琳道:“说实话,我真不愿意看到程兄出现在我的面前。” 程务本却没有听清楚曾琳的最后一句话,“曾兄竟有如此战略眼光,居然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那太好了,如此一来,程某便又多了几份把握。” 曾琳苦笑:“我哪有这个本事,让我治理一方,那我是手拿把拈,要让我参谋军事,那就是抓瞎了,我之所以做好了这些准备,实是因为昭华公主给我写来了一封长信,她言道程帅必然会率兵退至荆湖,甚至昭华公主还在泉州为程帅募集了军费数百万两,军粮数十万担,现在这些就在我郡库之内封存着。” “昭华公主?”程务本脸色微变,昭华公主是大明的皇后娘娘,而大楚落到如此地步,背后却也有明国的推波助澜,此时听了曾琳的话,心中当真是酸涩无比。 “不错,不仅如此,昭华公主在泉州还说服了宁氏一族,程帅,我来为你介绍,这位便是宁氏族长宁知文,国有大难,宁族长率百余艘战只,上千名水手与泉州水师一部,一齐来到了荆湖,愿为程帅麾下马前卒。” 一直站在曾琳身后一名老者踏步上前,抱拳一揖:“泉州宁知文,见过程大帅。” 宁知文此人,一般人不知道他的底细,但程务本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位楚国最大的海盗头子的底细,听闻他率人来助,心中倒是惊喜万分,荆湖多湖多河,有这位精擅水战的大将,荆湖当固若金汤。 第九百五十四章:不如我们送他一程 一天的喧嚣和忙碌之后,荆湖郡城渐次安静了下来,前线的大败,早已经不是新闻,在最初的慌乱之后,现在的荆湖郡城反而平静了下来,程务本和他的数万军队的抵达,反而让荆湖郡的百姓吃了一颗定心丸。 有这位楚国铁壁在,荆湖郡自然是能守住的。这便是最普通的老百姓们最为朴素的想法。 过去那么多年里,程务本坐镇昆凌关,二十万楚军便如同一条锁链一般,把整个东部六郡锁成了一块磐石,使得齐人莫之奈何。要不是皇帝换了一位东部统帅,东部六郡怎么会丢掉?对于高层的斗争,百姓们自然是不清楚的,他们只是知道,以前程务本当统帅的时候,大家是很安全的,后来程务本不当了,换了一个人,楚国就连年吃败仗,现在连东部六郡也保不住了。 如今东部六郡已然不保,原来是楚国腹地的荆湖郡立时便暴露在了齐军的刀锋之下,荆湖百姓最开始极是慌乱,好在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郡守,在得到示警之后,立时便站了出来,组织郡兵,青壮,开始加固城墙,修筑一个又一个的哨卡,堡塞。一副胸有成竹莫样的曾琳,极大的稳定了荆湖郡的军心民心,使得荆湖郡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逃离浪潮,现在,程务本和他的数万大军抵达荆湖郡,更是让大家松了一口气。 咣当一声门关上的时候,在众人面前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曾琳,在程务本面前却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手指头点着程务本的鼻子:“姓程的,你这样做,是取死之道,你清不清楚?” 面对着曾琳的指责,程务本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自顾自的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伸手推开了窗户,欣赏着夜色之下,窗外那波光盈盈的池塘,那上面已经有几小片荷叶铺呈在水面之上,再过几月,窗外的这片池塘必然会被荷叶铺满,到时候粉的,白的荷花,会绽放在碧绿的荷叶之上。 “曾兄,你到是真会享福呢!临窗独坐,饮酒,赏花赏月赏莲叶,不亦快哉!”程务本指着外面,笑咪咪地道。 曾琳黑着一张脸,站到程务本的身前,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擅自撤退,弃皇帝安危于不顾,坐视齐国大军占领昆凌关,肆虐东部六郡,每一条,都足以让你死上一万次。” 看着被关紧的窗户,程务本的笑容慢慢敛去,凝视着曾琳:“曾兄,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去救皇帝,将这数万军队也葬送在潞州这个无底洞里?只怕曹天成曹云他们要笑得合不拢牙齿。没有了数十万东部边军,拿什么来守住昆凌关,守住东部六郡?就凭我这几万人马?到时候东部六郡守不住,反而又枉送了他们的性命。” “这是态度问题。”曾琳冷哼一声,道:“皇帝是个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理他的死活,就算你在荆湖挡住了齐人随后而来的侵扰,他会记你的情么?就算他知道你做得都是对的,但单凭你不理会他的安危一条,你就已经死有余辜。” “皇帝与大楚大半壁江山相比,我选后者。”程务本抬起了头:“就算皇帝没了,但只要守住荆湖,便能守住半壁楚国江山,皇帝有后,楚国可以再立一个皇帝。” 听着程务本随随便便的就说出这些话来,曾琳不由苦笑起来,卟嗵一声坐在了程务本的对面:“你什么都清楚,可你还是做了。” “苟利国家生死已,岂因祸福趋避之!”程务本低声道:“曾兄,我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只请曾兄助我,在荆湖重新打造我楚国的防守铁壁,拒齐人于外,唯有如此,楚国才能再赢得一些时间来休养生息,或者只要一代人,楚国便又能再次站起来。” “一代人?”曾琳站了起来,砰的一声推开了窗户,凝视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好半晌才回过头来,“程兄,现在皇帝不是先帝了,数十年前我大楚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候,文有杨一和,武有你程务本,安如海,上下齐心,君臣有命,才渡过了那一段危机,现在,还有杨一和吗?我只怕再过一些时日,连你程务本也要没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总有新人压旧人。”程务本哈哈一笑:“当年,我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将军,安如海还只是一个校尉,现在楚国再次有难,总会有人才冒出来的。” “那也要今上有识人之明!”曾琳冷冷地道。“今上有识人之明吗?如果有,就不会让罗良担任东部统帅一职了,罗良此人,为将尚可,为帅则是灾难,心胸狭小,睚眦必报,大局观弱,只知谋一时而不知谋万世。一点小便宜便足以蒙蔽他的双眼,偏生却又心比天高,一心想要名垂青史,与我们那位皇帝倒是绝配。” “皇帝,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程务本苦笑。 曾琳重新坐了下来,看着程务本,压低了声音道:“程兄,我有一言,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曾兄但说无妨!”程务本看着郑重的曾琳,也坐直了身子。 “皇帝这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得来。就我而言,其实真希望他就这样死在齐国,倒也一了百了。他死了,不过再立一个新皇帝而已,当今太子年幼,到时候必然只有倚赖程兄而已,大楚看似危险重重,反而能因此涅磐重生。程兄行事,亦再无挚肘。就算皇帝不死,能逃回到来,也只有走荆湖这一条路才是最简便,最安全的,不若我们……”曾琳瞅着程务本,一字一顿的压低了声音道:“不如我们送他一程。” 程务本死死的瞅着曾琳,半晌才道:“曾兄,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我只当你没有说过,我也从来没有听见过。” 曾琳叹了一口气:“若非万不得已,我又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样的皇帝,有不如无啊!如果他回上了上京城,非把我们大楚折腾亡不可。程兄,非是我曾琳说丧气话,只要那位回到了上京城,你我绝然不得好死。” 程务本拂然不悦地站了起来,“曾兄,先帝待你我如何?恩重如山,推衣衣之,推食食之,即便是兄弟,也不能比也。当今皇帝,虽有不足,但待你我也算不薄了,我是当朝现存的唯一国公,而你呢,不也还是好好当着你的荆湖郡守吗!皇帝现在大败之余,或许没有看清楚整个形式,待他回到上京,冷静下来,自然会知道我做得是对的。就算退一万步讲,皇帝心有余恨,但也只会恨我一人,亦不会牵连到你。到时候要稳守荆湖,仍然要依靠你的,至于我,有几个月时间,足以稳住荆湖防线,那时我未来如何,倒也并不重要了。此事,休要再提。” 曾琳看着程务本,半晌没有作声,闷闷地坐在哪里。 “曾兄,犯上作乱,史笔如刀,你我就算不怕遗臭万年,他日去了九泉之下,可有面目见先王?到时候告诉先王说,为了您的大楚,我们把您的儿子给宰了?”程务本双手按在曾琳的肩上,缓缓地道。 曾琳无可奈何的站了起来:“既然程兄决心已下,哪我便舍命陪君子吧。程兄累了,且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走到门边,拉开房门,曾琳回望着程务本那铁一般的面容,再度长叹一声,大步离去。 转角之处,一个人影鬼魅一般的闪出,默不作声的跟在曾琳的身后,曾琳也只当没有这个人存在一般,径直走向自己的书房。 砰的一声,门被紧紧的关上。灯光之下,跟在曾琳身后的人露出了本来面容,英俊的脸庞之上,一道刀疤将原本俊俏的面容破坏无遗,平添了许多的狠戾气息。竟然是大明将军,霹雳营副将杨致,楚国前任首辅杨一和之孙。 “程务本不答应。”曾琳失望地道:“那就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脑子简直就是花岗岩做的,一点也不开窍。” “不答应也无所谓。”杨致轻笑道。“本来就只是抱着万一的希望来试一试,既然程务本不肯,那我们谋刺闵若英就没有什么希望了。” “公子,那就眼睁睁地看着闵若英回上京去。”曾琳道。 “还能如何?”杨致一笑:“不过这样也好,终有一日,我带兵杀进上京城,亲自去取闵若英的头颅,也更快活一些。曾爷爷,楚国不行了,未来是大明的。日月旗终将插遍天下,您现在投奔了大明,也算是为自己的子孙谋了数世富贵。” 曾琳苦笑着坐了下来,“也不知还有没有命能享受到?公子,曾某求你一事。” “曾爷爷但说无妨!” “你这一次离开,把我那个小孙子带走。对外我就说这个小孙子因病暴毙了。到时候万一我曾氏有所不幸,血脉总能延续下去。”曾琳道。 杨致沉吟了片刻:“好,下去我就安排人送他去大明。” “如此,我便安心了,公子要做的事情,我这边会安排好的。即便我以后不在了,公子照样能把所有的事情继续做下去。” “有劳曾爷爷了。”杨致躬身道。 曾琳出神半晌,才道:“当年,我上书痛骂杨相……” 不等他说完,杨致已是摆手截断了曾琳的话:“曾爷爷,我又不是小孩子,岂能不知你的苦心,首先只有活着,活着才能复仇。如果都为了一时痛快而去求死,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多谢公子体谅!”曾琳欣慰地笑了起来:“杨相有孙如此,当瞑目九泉之下。” 第九百五十五章:用敌人的钱,炼自己的兵 荆湖郡水寨,宁知文坐在桌边,拿着一柄小剪刀将灯芯剪去一截,火焰微微跳动了一下,屋内顿时明亮了许多。 日上月上中宵了,但宁知文却仍然没有丝毫的困倦,他自然是在等人。 外头响起了轻轻的叩门之声,大管事黄海走了过去,拉开房门,身子微欠:“杨公子。” 杨致欠身还礼:“黄先生客气了。” “老爷正在等您!”黄海微笑着侧过身子,让杨致走了进来,他自己则走到门边,道:“老爷,我再去巡视一遍,这荆湖水师的人恁也懒惰了,不能让人放心。” 宁知文挥了挥手,示意黄海自去。 门轻轻掩上,杨致坐到了宁知文的对面,没有说话,先从怀里掏出一封密封的信,放在桌上,推到了宁知文的面前,“这是令公子给您的信,是通过我们的秘密的渠道加急送过来的。” 宁知文点了点头,将信收了起来。 “您不看看吗?”杨致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对方。 “有什么好看的。”宁知文扬了扬眉,“无非就是一些家长里短,甚至抱怨的话而已。皇后娘娘既然答应了我,他们一家会在越京城生活的很好,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呢?” 杨致笑了笑,这宁知文可真是一个人物,不愧是一个曾经纵横海上的大海盗头子,这份决断力,就让人敬佩不已。 “公子的事情办完了吗?结果如何?”宁知文问道。 杨致有些遗憾的摇摇头,“程务本啊,根本就不答应。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这人就是一个愚忠于闵氏一族的花岗岩脑袋。好在曾琳已经决定投靠我们了,有他帮你,你做事便会从容很多。” “他知道我的事情?”宁知文问道。 “了解一些,但并不全部了解,而且这种事情也根本瞒不过他,他可是在了精的千年老狐狸,单是你是由皇娘娘介绍而来的,就让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你是我们的人了。”杨致笑道:“不过无所谓,楚国大势已去,大明却是蒸蒸日上,像曾琳这样的聪明人,自然懂得要提前给自己找好退路了。他已经委托我将他的孙子送到越京城去。” “他可信度有多高?” “这并不重要!”杨致摇摇头:“你在这里来,也不是来拆楚国的台的,而是会实打实的为他们效劳,为他们构建的荆湖防线效力,所以并不必要担心。对了,你来这里已经有大半个月了,感觉还怎么样?” “荆湖水师烂到了骨子里。”宁知文摇头叹息,“比之泉州水师还不如。” “那当然不能比,泉州水师再差,那也是海上水师,荆湖,只不过是内河水师,怎么能比?再者,泉州那边,不是还有你吗?”杨致嘿嘿的笑了起来。 “荆湖水师除了船,其它人,从将官到士兵,基本都不能用了。他们完全就是一群活在水上的猪,除了勒索百姓之外,没有其它任何用处。本来到达泉州之后,我还请示曾琳想将荆湖水师改造一番,纳入整个水师之中,但现在我已经放弃了。”宁知文道,“真是想不到,楚国水师居然烂到了这种程度,触目惊心。现在不是他们能不能用的问题,我倒在担心他们会不会坏事的问题。” “我们大明需要在这里有一支精锐的水师以备他日之用,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以杨某看来,既然已经烂了,那就不如趁早割了他。” “杨公子与我所想,正是英雄所见略同。”宁知文笑道:“现在我已经被曾琳任命为荆湖水师统领,今日也得到了程务本的背书,我将统率所有在荆湖的水上战舰,部队。所以第一步,我就准备拿他们开刀了。” “硬来?” “当然不!”宁知文微笑道:“荆湖郡内最大的湖泊沙湖之中踞着一股水匪,人数大约有千余人,我准备将他们剿灭掉。” “借刀杀人?”杨致咂巴了一下嘴:“荆湖水师如果按你所说的是一支烂得不能再烂的家伙,他们会听你的去剿灭水匪?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们不会傻得去送死吧?” 宁知文摸着花白的胡须,得意地道:“他们当然不肯,所以我给他们安排的任务很轻松,在他们看来,是绝不会碰到水匪的,因为我们顶在最前面。他们,是跟在后头捡功劳,刷存在的,计划我已经跟他们谈过了,他们高兴得很。” 杨致略微想了想,恍然明白过来,意味深长的看着宁知文:“那沙湖之中的水匪,只怕已经给你收拾了吧?” “果然瞒不过杨公子。”宁知文有些遗憾地看着对方:“倒没有收拾他们,只是派了一个人过去找到了他们的大当家。小老儿在这行当之中,还是有些声望的,他们已经决意投奔我了,所以嘛,就先借他们的刀用一用,宴席已经摆好,就只等客人上桌了。” “姜果然还是老得辣!”杨致冲着对方竖起了大拇指:“荆湖郡的水匪,大大小小的也不少,现在都已经投靠你了?” “那倒不是,当然,不投靠我的,最后的下场自然就是灰飞烟灭,宁某人既然到了荆湖,这水上,自然就不会还容忍有人不听我的招呼。”这一瞬间,宁知文双眼凌厉,霸气溢于言表。 “大明需要你在这里掌握住水师的大权,而且还需要一支强大的水师,现在水师的力量,还是不能让陛下满意的。”杨致道:“现在曾琳,程务本当政,你自然无忧,但你要清楚,只要闵若英回到了上京,程务本的好日子只怕就要到头了,所以你在这方面也要早做打算,不要把自己绑在程务本这辆破车之上,到时候搞得跟他一起翻了车,我们可就欲哭无泪了。” 宁知文笑道:“既然早已知道这个结果,宁某自然会规避他,宁某在上京城也还是有些门路的,到时候自然会有人为我说话。” “那就好。”杨致高兴地道,与宁知文这样的人打交道就是轻松,知一返三,勿需废话。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这支水师以后的人员构成,陛下的意思,这支水师以后至少三分之二应当是来自大明的人,只有这样,到时候需要用的时候,才能得心应手。”杨致道。 “三分之二的人?”听到这个要求,宁知文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多的人手,要如何操作才能安插进来又不致于引起别人的疑心?” “这个你就放心吧。”杨致道:“齐人占据了楚国东部六郡,想来不久以后,便会有越来越多的难民从东部六郡逃难过来,鹰巢会安排人手混在这些难民之中流窜到荆湖郡来。等你把荆湖水师这些脓包戳穿之后,你肯定会缺乏大量的人手,当然需要招收新人上船,这便是咱们的人正大光明进来的机会。” “原来如此,鹰巢早就在安排这件事了吗?这可不是仓促之间便能准备好的事情,单是那些人的说话口音,就不是短时间内能必变的。”宁知文讶然道。 杨致一笑:“鹰巢一向很高效,从去年宁二公子投奔我大明之后,鹰巢便已经准备这些东西了。又不需要多精细,反正又你这个大靠山是不是?” 两人相视而笑。 “用楚国的钱,练我们大明的水师,这生意,硬是要得。”杨致感叹地道,“什么叫做深谋远虑,我这一次可算是真正感受到了。对了,宁老爷子,这是我在荆湖郡的一些能用的关系,这些人中,打上了标记的,是曾琳也不知道的,你与他们接触,就要瞒过曾琳。鹰巢在荆湖郡也有驻点,现在这里已经成为鹰巢经营的重点,回头他们驻这时指挥会与你联系,他会部分接受你的指挥,也就是说你的要求,基本上他都能满足。以后你与越京城那边联系,也是通过他们这条线。” “明白了!”从杨致手里接过纸张,宁知文看着对方:“杨公子这便要返程了吗?” “不,接下来还要在楚国逛上一逛,去找一些老朋友。”杨致摊了摊手:“爷爷当初还是留下了不少的东西给我的,他们沉寂了这许多年,也是该让他们发光发热的时候了。将这些事办完,我才会回去。对了,宁老爷子,你在楚国可也是一号人物,那时候我爷爷就没有找过你?” “找我?”宁知文一笑:“只怕是找我的麻烦吧!杨相可见不得像我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我在上京城的后台也够硬,而且每年也向朝廷交一笔钱,你爷爷早就要收拾我了。” 杨致大笑着站了起来,一拱手道:“言尽于此,杨某告辞了,宁老爷子,荆湖这边,就看你的了。” “请杨公子转告陛下与皇后娘娘,宁某必不负所托。”宁知文还礼。 “不用送了。”看着宁知文,杨致摆了摆手,“身在虎穴,自己当心吧,纵然安排得再好,但事实上,肯定还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漏洞的,那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第九百五十六章:曹云的决断 潞州已经被打烂了。 十几万楚军被困在潞州,就算齐军不进攻,光是这些人,就足以把潞州折腾得一无所有。 最倒霉的永远是老百姓。齐军将楚人围困在这里,原本是打算将他们活活困死,至少也要等到他们弹尽粮绝的时候再发动进攻,这就苦了被占领居的老百姓。在楚军的搜刮之下,别说家里的粮食,就连树皮,草根都被剥得一干二净,现在的潞州,只怕连老鼠也找不到几个了。 楚军在付出巨大的代价之后,突围而去,留下了无数一无所有的,犹如鬼魅一般的老百姓奄奄一息的等待着获胜的齐军的救援。 事实上,齐军统帅曹云在战后并没有亲自去追逃窜而去的楚帝闵若英,留在潞州,正是在做着这件事情。 在他看来,齐楚战事,到这一阶段,基本上已经告一段落了。楚军起码在二十年内,将无力再一次发动东侵。 摆在齐人面前的,不再是楚国的威胁,而是国内混乱的政局。一场大战,一场大胜,让齐**队的士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但是,也将国内的矛盾**裸地摆在了国人的面前。 相比起与楚人争斗,恐怕如何解决国内的问题,难度更大一些。 从外表上看起来,曹云绝对是一个风度翩翩,儒雅之极的读书人,很难将他与一个杀伐决断的军事统帅联系到一起,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在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与程务本相持在昆凌关一线,让程务本耗尽了一生的心血与其对抗。但也仅仅就是对抗而已。 到了罗良为帅,则让程务本一生打造的心血毁之于一旦,在曹云连二接三的打击之下,楚国最为强大的东部边军至此已经是灰飞烟灭了,从此只能被动地等待着齐军的攻击。 曹云已是功成名就,必然将名垂史册。 不过此时的曹云却完全没有这种自觉,而是在潞州城中,充当起了潞州的郡守。楚军侵占潞州,原郡守等人,已经被楚军杀害了。现在的潞州群龙无首,曹云便充当起了战后的救火队长。 当前摆在他面前的任务便只有一个,救灾。 留守在潞州的军队和曹云的亲卫营,现在都充当起了运输大队长,将军营里的粮食,源源不绝的运往潞州各地,在朝廷支援的粮食抵达之前,曹云不想让潞州的百姓再饿死一个。 “王爷,军中库存的粮食已经不足十日之用了。”一名师爷模样的人,拿着帐薄走了进来,向曹云鞠了一躬,道。 “后续的粮队,已经到了什么位置?”曹云停下正在批复公文的笔,抬起头来,问道。 “回王爷,现在运往潞州的粮食正在逐步渐少,毕竟现在最主要的还是供应军队所需,战争还没有最后结束,楚人也不是没有反击之力的。”师爷道:“按照现在的供应速度,即便加上库存的粮食,我们也支撑不了半个月了。” “依你之见,那该如何呢?” “王爷,最开始是为了度命,现在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可以适当减少了。”师爷道,“而且王爷,这种事情,您最好还是不要亲自插手了。应当等朝廷委任的潞州郡守到任之后再来作计较。” 曹云一笑:“现在朝廷一时之间哪里还顾得上任命潞州郡守?安如海闹腾得那么厉害,朝野上下,沸反盈天,我已经调了五万主力回师,有些人竟然还不满足,居然上书皇帝要我全军回师,以最快的速度将安如海剿灭,哼哼,当真是荒谬。” 将毛笔重重的仍到桌,四溅的墨汁立时便将刚刚批好的公文上溅满了墨汁。 师爷亦是苦笑:“那些人只不过是担心他们的财产而已。王爷,但那些人的能量不可小觑啊,在下得到消息,已经有不少人在朝堂之上开始攻击王爷,说您居心叵测,拥军自重,放任国内暴民作乱了。” 曹云哈哈一笑,拍了拍左手边一厚叠折子,“我知道,这些折子,陛下已经全部都送到我这里来了。” 师爷一愕:“王爷,陛下将折子转给你,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曹云不置可否。摆了摆手,“就按你所说的,运往受灾地区的粮食,酌情下减吧,但有一条,一定不能饿死人。” “是,王爷。” “另外,向周边各郡县发公文,盖我的大印,调拨各类春耕种子至潞州,限期完成,不得拖延。”曹云吩咐道:“潞州的春耕,必须马上开始,否则到了明年,潞州还是会翻不过身来。” “潞州现在这个样子,谁来耕种?大量的地主被杀,豪绅逃亡,无人组织啊?”师爷有些疑惑地道。 曹云冷笑道:“无人?怎么会没人,要是没人,我现在运到各地的粮食都被谁人吃了?潞州自然是有人的。组织授田吧,把这些已然无主的田地,全部授给潞州幸存的百姓们,抓紧时间,开始春耕,以确保秋收。” “授田?”师爷的眼睛瞪得溜圆。“王爷,三思而后行啊。” 曹云从案上拿起一份卷宗,在手里扬了扬,“这是陛下的旨意,这是一个好机会,楚军将潞州的地主,豪强一扫而空,此时不授田给无地百姓,更待何时?” “王爷,陛下这是将您架在火上烤啊!”师爷大急,竟然一步窜到了大案跟前,双手扒着大案,看着曹云:“王爷,现在你已经功高震主了,不少人正揣摸着圣意,在朝堂之上对您展开攻击,此时王爷最该做的是韬光养晦,而不是再次出头了。大齐有郡五十八,何地不能先展开这种事情,为什么偏偏要落在潞州?如此一来,您便会成为众矢之的,现在潞州之地,只怕不知有多少豪强地主们已经盯上了,正准备大快朵颐,饱餐一顿,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些人岂肯跟您善罢干休?” “我知道,我甚至知道有不少人已经联系到了一些潞州本地逃出去的家伙,更有甚者,不少人已经伪造了土地文书,还过了户部的大印,现在那些人只怕已经启程前来潞州准备接受了。”曹云大笑:“所以,我要抢在他们之前,将这些土地全都分给无地的百姓,我要让他们空跑一趟,白欢喜一场。” “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师爷喃喃地问道。 “曹辉告诉我的。”曹云淡淡地道。 “王爷,您不能去沾这个烫手的事情。”师爷定定地看着曹云。“此乃取祸之道也,如果潞州开了这个先例,那万州将来如何?被安如海祸害的那些郡州如何?陛下这是在拿您作伐,试探天下!也是为接下来的事情铺路。” “我当然明白陛下的打算。”曹云看着师爷,道:“红元,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红元已经跟了您快三十年了。”曹云的首席幕僚,师爷易红元躬身,脸上露出了追忆的神色。 “是啊,快三十年了。”曹云感慨地道:“红元,你可知道,我大齐现在在户藉的百姓有多少吗?每年缴税的人有多少吗?你可知道我大齐现在有可供耕用的土地有多少吗?” “这个?”易红元张嘴结舌,他一向为曹云参赞军机,调配后勤,这些事情,他是真得答不上来。 曹云也没有让他回答,而是自顾自地道:“出征之前,陛下曾经与我谈过这个问题。这十年来,大齐在册的百姓减少了两百余万人,耕地更是少了三成。” “这怎么可能!”易红元大惊失色,“这十年来,我大齐风调雨顺,年年丰收,人口怎么会不增反减?帝国西部,垦荒一直都在进行,耕地又怎么会减少?” 曹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人口当然在增多,耕地也在增多,但这增多的一部分去哪里了呢?当然是在某些人的私人口袋里了。隐匿人口,免缴人丁税以及各种赋税徭役。侵占土地,然后以各种理由让这些土地消失在帐册里,红元啊,大齐外面看似光鲜无比,其实内里,快要被那些蛀虫掏空了。陛下早就有心改变这一局面,但问题是,楚国虎视眈眈在侧窥伺,陛下不敢轻举妄动啊。眼下,就是最好的破局之时。” 易红元沉默片刻,“如此破局,王爷可就成了这一场博奕的牺牲品了,不论皇上是胜是败,王爷,您一定会输的。” 曹云大笑:“个人荣辱,何足道哉?更何况,那些人又怎么真威胁得了我?只不过是从此做一个逍遥王爷罢了,一生征战,我也是累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脱去盔甲,去好好的享受一下人生。只不过临走之时,再给大齐做一点事情罢了。” 看着曹云,易红元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话。 曹云拍了拍易红元的肩膀,笑道:“我亦是曹氏子弟,怎么甘心看着曹氏的天下,被那些东西挖得伤痕累累,早就想收拾他们了,这一次陛下下了决心,我是举双手欢迎的。红元,此事过后,我必将退归田园,你这样的大才,可还得为大齐继续效力,我已经举荐你为潞州郡守了,红元可不许推辞,作为陛下试点的潞州,只许胜,不许败。” 事已至此,易红元还能说什么,他只能双手抱拳,深揖到地:“红元必不负王爷所托。” 第九百五十七章:继承者 看着易红元的模样,曹云轻笑起来:“红元的模样似乎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这却是为何?” 易红元老脸一红,但他与曹云相处数十年,倒也不用舍不下面皮,当下直言道:“王爷,红元是王爷的幕僚,不管走到那里,谁都要卖红元三分薄面,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打了我的脸,不也是打了王爷的脸吗?可王爷既然已经有了去意,却又要让红元执掌这是非之地,操持这注定要得罪人而且很艰难的事情,红元只怕办不妥当啊!得罪人红元倒是不怕,但办砸了差使,叫红元以后如何再有脸去见王爷?” 曹云听了这话,不由大笑起来:“原来红元是担心自己没有了后台,不好做事啊?” 易红元腆着脸笑道:“红元抱惯了王爷的大腿,如果一旦没得抱了,只怕便有些力不从心呢!” “你啊你!”曹云笑得前仰后合,“真正是一张利嘴,你的才能,我还不知道,莫不成你还以为我当真是为了要在临走之前安置自己的部属才为你求来这潞州郡守之职么?那可就错了。 如果你没有这从才华,我是绝不会让你坐这个位置的。不管谁找我跑官,有多硬的后台,你有几分才华,我便让你做多大的官儿,一分才华也没有,那就有多远滚多远。红元,你知道我为什么在陛下面前建议你来当这个郡守么?” “正要请教王爷,红元在军中厮混惯了,这原本的读书人的脾性是一点也没有了,倒是一肚子的杀伐勾当,当文官治理地方,着实心中没底。”易红元正色道。 “要的就是你这份杀伐果绝之力。”曹云脸上的笑容敛去,取代而之的却是满脸的杀气:“潞州是皇上开革的第一个试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那些不知死活的将手伸过来的人不死上一批,不杀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他们就不知道陛下的决心有多大。这种事情,一般的官员做得来吗?” “如果这样,派一个将军坐镇岂不更佳?” “要杀得有理有据有节,不能随便动刀子啊!”曹云叹了一口气:“我麾下的武将,杀人倒是够利落,但怎么杀人,他们就没什么考究了。陛下也是苦于囊中无人,所以我才推荐了你。” 易红元脸显不满之色:“的来是王爷将红元卖了。我还本打算与王爷一齐去醇酒美人歌舞作乐,不想到得末了,王爷去享受了,红元却还得搭上这条老命来做事!” 曹云被易红元逗乐了,“当然,我不卖你,谁还能卖你,谁又能卖得了你?红元,其实是你想左了,其实我退下来了,不当这个统兵大帅了,我才能更为你撑腰啊。” 易红元默然无语,“这算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鹰尽,良弓藏吗?” “没有那么夸张!”曹云却是无悲无喜,“我是皇室子弟,纵然与皇帝陛下感情深厚,但执掌大齐兵权数十载,已经殊为异数了。陛下能信我这么多年,我已经感恩不尽了。红元,你想一想,一个皇族子弟,手中握着几乎大齐八成的兵力,就算是圣人坐在那个位子之上,也会心惊肉跳的。当今陛下,心胸之开阔,亦是举世少见了。此次击败楚国主力,我已经立下不世功勋,陛下可谓是赏无可赏了。我已经是亲王,还能赏我什么?我再不知进退,不识好歹,那才是自取灭亡之举。如今风风光光的退下来,又什么不好?” “红元当然清楚,只是心中不是个滋味。”易红元叹息道。 “像我这样的人,能得善终,你当为我击鼓而贺。”曹云笑道:“以后我就要当个富贵闲人了,陛下不肯寒了将士功臣之心,当然也得在虚名之上给我大大的赏赐一番,什么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加九锡这些东西,我肯定是能到手的。天下皆知你是我的人,以后谁敢给你脸子看,谁敢为难你,我便是在大朝会之上破口大骂当庭护犊子,也没人敢说我什么的。我光明正大的护着你,而且最妙的是,你是在给皇上办事。所以你就在这里甩开膀子大干就好了。” 易红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王爷,既然如此,如果红元还干不好的话,那可真是没有脸子还见您了。” “这事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曹云却没有他那么乐观:“明着不敢为难你,但暗地里给你下绊子,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让你把事情办砸,让你没脸再在这里呆下去,那些人还是敢干的,所以你还是得小心一二。” 易红元一笑:“王爷这倒请放心,我就怕别人拿着大帽子砸人,可不怕他们阴谋暗算,红元这一辈子干得就是这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谁想拾掇我,我保管让他们没有好下场。” “大善!”曹云乐道:“这就显出你易红元的杀气腾腾来了。” “王爷若去,继任者当是谁?”解决了自己即将面临的问题,易红元便将心思放到了这一桩大事之上,这些年来,他为曹云参赞军机,出谋划策,大齐军队之盛,说有他三分功劳,那绝对没有人会怀疑。也许最下层的士兵,并不知道易红元的存在,但高级军官们,却对他极是佩服。“周济云?” 曹云麾下,郭显成,周济云堪为左膀右臂,也是曹云一直竭力扶持提拔的两员大将,两人本来是一时喻亮,难分高下,但郭显成这一次被明军打得溃不成军,丢尽了大齐的面子,在易红元的心中,却是失去了与周济云相争的本钱了。 反观周济云,在这一战之中,却是相当的耀眼,特别是最后弃程务本后撤的主力不顾,命岳开山指挥主力直趋昆凌关,一举夺得了楚国这个东部要塞,进而横扫东部六郡,其战功,几不输于亲自坐镇潞州的主帅曹云。 要知道,即便是曹云亲自指挥,最终还是让闵若英率领四万火凤军突围而去了。 “周济云?”曹云眉头微微一挑,旋即摇了摇头。“原本我也还很看好他的,但这一次,他表现得太急了,相信这一番举动落在皇帝眼中,不是嘉奖,而是要带上成见了。” 易红元一愕,“您是说,他带领骑兵平灭江涛之乱之后,不是返回主力部队去指挥攻略楚国东部六郡,而是径自带着骑兵去对付安如海?” “正是!”曹云冷冷一笑:“不管周济云的借口找得多么好,但却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他是在讨好。但这个讨好的对象却不是皇帝陛下。” “他在讨好天下豪门大阀!”易红元旋即明悟过来,“他是在造势,为自己能接替王爷的位子,争取更多的支持者。” “他的确很聪明,亦有大才,但未免也太心急了一些。”曹云哼了一声:“我还没有下台呢!他便急吼吼的急不可耐了。不过太聪明了不不是一件好事,他这番举动落在皇帝陛下的眼中,可不是加分,而是减分了。” 易红元点了点头:“陛下现在正想法设法的削减地主豪强的势力,为改革大齐扫清障碍,周济云的举动,的确是犯了陛下的逆鳞。安如海势大,陛下看似心焦,实则上也未必不是心中暗喜。” “正是如此,周济云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越是积极,陛下便会在心中越发的恶了他。”曹云笑道:“既然看穿了这一切,我在上本的时候,怎么还会保举此人接我的位子?” “您保荐的是郭显成?”易红元不由得吃了一惊:“可郭显成这两年的表现,委实有些不太好啊。” “这有什么关系呢?”曹云打了一个哈哈:“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能因为郭显成输了一回,便将他贬得一无是处吧,君不见他去了横断山脉,便将肖锵打成了缩头乌龟吗?” “陛下会应允?” “先前郭显成大败,按律当斩,可陛下却不但留下了他的性命,甚至还派他去担任与肖锵作战的指挥官,虽然是一以一介兵丁的身份,但这官帽子,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情。郭显成对陛下,现在只怕是死心塌地的啊。你说说,陛下不提拔这样的人,还能提拔那样的人?” “原来在哪个时候,陛下已经动了换帅的心思了!”易红元有些埋怨地道。 “皇帝陛下自然是思虑极远的,周济云输给郭显成,不是输在才能之上,而是输在为人之上,郭显成为人孤傲,又出身寒门,与那些地主豪强从来不对付。他正适合现在陛下心目的那个人选啊!” “郭显成为帅,周济云为将,但将强帅弱,并非大齐之福啊!”易红元有些担心地道。 “这你倒不用担心,这二人,才具上都是不错的。而且这个局面,也正是陛下一手造成的,郭显成身为主帅却势弱,必然要仰仗陛下才能压制得住周济云。陛下对军队的掌控,将会通过郭显成一步一步的得到加强,再过一些年,这个大帅的位置,只怕就是可有可无了。”曹云道。 “我明白了。”易红元恍然大悟。 第九百五十八章:纵“虎”归山 “前线急报!”屋外,传来亲兵们大声的禀报之声,曹云与易红元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感到有些诧异。 “进来!”曹云沉声喝道。 一名风尘仆仆的校尉手捧着一份书信,走了进来,单膝跪倒在曹云面前:“王爷,匡怀恩将军急报,发现楚帝闵若英之主力部队,正在一路向着昆凌关方向急奔,匡将军认为凤凰山一带驻军势难抵挡楚军的垂死挣扎,请王爷令,调集部队,前往凤凰山一带围堵楚军。” “闵若英往凤凰山方向?”曹云与易红云两人都是大为诧异,“他们不是应当往万州方向去吗?” 两人心中都是有些莫名其妙,万州周济云部,骑兵已经被周济云带走往长安方向勤王去了,而步兵主力,则在岳开山的带领之下去了东部六郡,虽然程务本已经一溜烟儿的跑了,万州重新落入齐人控制之中,但那些郡兵,如何能挡楚国火凤军一击?穿过万州,一路直奔荆湖郡,在哪里,程务本已经在哪里站稳了脚跟,必然会派兵接应,这难道不是楚军回国的正确打开方式吗? 现在居然来了情报,闵若英舍易就难,居然直奔凤凰山方向,需知在这一条路线之上,齐军可是大兵云集,纵然闵若英击败了凤凰山一带的驻军,但他们逃回到昆凌着,要面对的也是以逸待劳的岳开山。 闵若英这是发疯了么?要拿四万火凤军的生命开玩笑? 曹云百思不得其解。 “王爷,闵若英与程务本之间生了嫌隙,准确的说,应当是闵若英已经完全不信任程务本了。”易红元率先反应了过来。 “怎么说?”曹云问道。 “程务本在万州,没有努力的去救援闵若英,反而见势不妙,一溜烟儿的便逃回到了荆湖,这件事,必然触怒了闵若英,或者闵若英甚至怀疑程务本要对他不利,他不敢走荆湖郡了。”易红元缓缓地道:“闵若英得位不正,当年程务本可是支持闵若诚的。” 曹云怔忡了半晌,“可是程务本的应对方法才是正确的啊!如果当时他敢带兵往潞州跑,那咱们的功劳薄上可又要多添一笔了。” “闵若英此人有心病。”易红元嘿嘿一笑,“荆湖河湖众多,火凤军皆是骑兵,到了那里可没有多大用武之地,如果程务本真想做点什么,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程务本不是那种人。”曹云摇头道:“我与他对垒多年,此人的品性,我还是很清楚的。” “关键闵若英不是这样想的。”易红元乐道:“王爷,这可真是一个好机会,闵若英要送死,那是再好不过,就算杀不死他,能将他火凤军歼灭掉,可也是再断楚国一臂。” 曹云却是不置可否,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踱着圈子,好半晌才道:“红元,你说是闵若英好对付呢,还是程务本好对付?” 易红元一怔,半晌才会过意来:“就军事上来说,当然是程务本更难对付。此人守稳了荆湖,对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说得不错!”曹云走回到大案跟前,俯身在地图之上:“我们虽然占了东部六郡,但这六郡可是无险可守,非得我们驻守大军不可,程务本据了荆湖,随时可以向东部六郡发起进攻,而我们如果进攻荆湖的话,却有诸多不利之处,荆湖多湖多河多山,不好打啊!” “王爷的意思是?”易红元心中已经有了明悟。 “楚国君臣不和,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我们收拾程务本很困难,但闵若英收拾程务本,估计就没有什么难度了。”曹云抬起头,双眼炯炯发亮,“楚国大将,安如海已是笼中之鸟,江涛已经战殁,就剩下一个程务本独撑大局,如果程务本再被他们拿掉,那楚国可就真是气数已尽了。” “王爷忘了还有一个罗良。”易红元提醒道。 曹云不屑地摇摇头:“罗良或者可以当一个不错的将领,但让他为帅,统领全局,此人眼界却是远远不够。能谋一时,却不能谋万势,能守一隅,却难地揽全局,这样的人如果再次当上了楚军的统帅,那我们谋取下一个潞州大胜便不是梦想了。” “王爷的意思是要放闵若英归国?” “不错。”曹云断然道。“如果我们留下了闵若英,会将楚国逼上绝路,皇帝被俘或者被杀,那可是奇耻大辱,只怕他们便会马上再立新帝,上下一心来找我们的麻烦,最关键的是,新帝必然会重用程务本,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纵然要放闵若英归国,但那几万火凤军却也是可以留下来的。”易红元道。 “不不不!”曹云连连摇头:“如果闵若英孤家寡归国,那他拿什么来收拾程务本,当然得让他有底气,有本钱。” “如果这样放闵若英归国,只怕朝廷之上对王爷的不利声音会更多,甚至会说王爷您纵虎归山,挟敌自重。”易红元担忧地道。 “有什么可怕的。”曹云不屑一顾,“这些话,对于一个将要离职的军队统帅有多大的影响吗?更何况是一个立下大功的军事统帅,帝国亲王!再者,我会把这一层意思写折子禀告陛下,陛下天纵英才,自然知道我做这件事的意义所在。” “王爷英明!”易红元点头道:“如此,便更保险一些。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要陛下认可便行。” 曹云已是拿定了主意,抬起头来,看着那个校尉道:“你从我的亲卫营之中挑选一些卫士护卫你,以八百里加急的形多向匡将军传达我的命令,凤凰山驻军立即撤退,让开道路。传令昆凌关岳开山,只要闵若英不发疯攻打昆凌关,他就不得拦阻闵若英离开,现在在楚国东部六郡的部队,都不得阻拦,违令者,斩!” “遵命!”那校尉大声应命,转身急步离开。 凤凰山卡在楚军撤往昆凌关的必经之道上,当初楚军大举进攻的时候,在这里自然也留下了军队把守,但随着主力部队被围,这支留在这里的军队自然也被齐人拿下,然后便有一支龙镶军留在了这里驻守。 不走万州而走凤凰山,便势必要在这里血战一场,击溃当面的敌军,才能打开一条通道。要知道齐国龙镶军与楚国火凤军一般无二,都是王室亲军,是精锐之中的精锐。罗虎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 罗良四个义子,两个葬身在了潞州突围之战中,剩下的罗虎与罗豹都在火凤军中任职,这一次罗虎担任着先锋一职。 潞州被围之后,皇帝对于罗良的信任和宠信便急转直下,也使得罗虎等人在军中的日子过得甚是艰难,但最近这种情况却突然改变了,皇帝对于罗良的态度再一次来了一个大转弯,不管什么事情都必先征询罗良的意见,话里话外的意思,那都要是再度重用罗良。 罗良翻身,罗虎罗豹自然也就是水涨船高了。 但首先要做的,便是突破眼前齐军的围追堵截,不能回到国内,那一切便都是空话。罗虎自然也从罗良哪里知道发生这一切的原因。陛下,对程务本已是无法容忍了,只要回到国内,便会收拾程务本,程务本如果被拿掉,那像他们这些罗氏将领,必然会一家独大。 “杀光眼前的敌人,回到国内!”罗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铁枪。 前方烟尘滚滚,数名斥候纵马归来。 “将军!”斥候们脸上闪耀着惊诧莫名却又惊喜不已的神情,让罗虎很是有些错愕。 “凤凰山的龙镶军撤军了,他们离开了凤凰山。”斥候大声的向罗虎禀告着他们探知的情报。 “你说什么?”罗虎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凤凰山的龙镶军突然撤退了,小的们亲眼看见他们离开了。”斥候道,“小的们跟着他们跑了近十里地,他们的确离开了。小的确认,他们并没有什么设下埋伏,是真正的离开了。” 罗虎错愕半晌,终于又反应了过来,不管怎么说,敌人不战而退,是一件绝大的好事,至少他们不需要拼命厮杀了,齐国龙镶军与楚国火凤军的战力,不相上下,一旦被他们缠上,又让身后的齐军追上来,那就麻烦大了。 “陛下神威,齐军闻风丧胆,不战而退,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罗虎举起手中的铁枪,激动地大声呼喊道。 “万岁,万岁,万万岁!”五千先锋都是兴奋的大叫起来。 “占领凤凰山,保证主力安全通过。”一振马缰,罗虎向着凤凰山方向急驰而去。 后方十里地左右,罗良策马急奔到了闵若英身边:“陛下大喜,凤凰山齐军畏惧陛下虎威,已是不战而退,罗虎已经战据了凤凰山,大军可以通过了。” 闵若英顿时大喜过望。对于他们来说,凤凰山就是一道鬼门关,跨过了此关,那前路就要通畅多了,昆凌关虽然被齐人占领了,但东部六郡偌大的地盘,齐军不可能防守得密不透风,更何况现在在东部六郡的就是齐将周济云一部,而且还没有成建制的齐军,想要拦住他们,那可不太容易。 第九百五十九章:公主入京的震荡 上京城内,纷乱一片。 这种状况已经持续数月之久了。自从皇帝被困潞州之后,上京城便炸了锅,留守首辅马向东资望不足以镇压群臣,以前闵若英在时,众人自然以了为首,但现在皇帝被重重围困于敌国境内,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马向东立时便坐蜡了。 有主张立时与齐人议和,哪怕割地赔款也得将皇帝赎回来的。 有主张应当立时再募青壮,重新武装数十万大军奔赴边关,与齐人一决雌雄的。 更有甚者,另一小撮人,竟然开始密谋着废立之事。皇帝眼见是不行的了,被困在齐国腹地,杀回来的希望微乎其微,如果此时拥立新帝,那拥立之功,便足够他们吃上一辈子。 各怀心思的楚朝大臣们,在上京城中奔走呼号,一时之间,倒是众生百态尽显于世人之前。 马向东当然是希望闵若英全须全尾的回来的,他的一世富贵,尽系于闵若英身上,如果闵若英什么不测,不用想,他的首辅之位,便算是走到了尽头了。 但是战是和,朝野之间泾渭分明,一时之间势均力敌,每日议事,都是在一场又一场脸红耳赤的辩驳之中无可奈何的结束,谁也无法说服谁。 如果说马向东资历深厚,人望足够,任着留守大臣,朝堂首辅的位子,自然能压服众人,但偏生在朝堂大佬眼中,这位首辅主不是一个幸进之臣,三公九卿,六部堂官,那个肯服他? 要说能够震慑朝堂的人,上京城里本来也还有一位,那就是宫中的太后。但这几年,太后年岁渐大,身体很是不好,三天一小病,十天一大病的,本就虚弱之极的身子,在得到闵若英及十数万大军被围潞州的消息之后,竟是承受不住这一重大打击,猝然病倒,至今沉疴缠身,别说拿主意了,竟是连起身也是不得。 时间便在朝臣们的争吵之中一天一天的渡过。而在这片纷乱之中,江上燕率五百部下归来的消息,竟是被掩藏在堆集如山的案牍之中,无人发现,无人理会。 江上燕在大明是一位手握重兵的大将,但在大楚,他就算不得什么了,以前虽然也是东部边军的悍将,但离职多年,京中又还有谁能记得他是那一号人物。 他率领的五百部下,皆是骑兵,一人双马,携带着大量武器,从大明归来的时候,有新宁郡守府给他开具的路条,倒是让他在楚国境内顺风顺水,一路抵达上京城,但这样一支在上京城守备军看起来来历不明的军队,自然是休想进上京城的。 就算有新宁武腾的具保信也不行。上京城,天子脚下,朝廷中枢重地,一个边远地区的郡守,算是那个葱啊? 江上燕心急如焚,每日仰望上京城墙,却不得其门不入。有心要率部径直离去,直赴战场,但他心里却清楚,这条路线之上,只怕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寸步难行,除非进了城,让那些京中的大人物同意。 他每日都派人进城向朝廷公廊投递自己的拜本,但却一直是石沉大海,一点声响也没有听见。这让江上燕数年以来,第一次从内心深处泛起一股无力感,在大明,他是重将,别说进越京城了,便是见皇帝,也是轻而易举,但在大楚,现在他又算什么呢? 小小的营盘困居于上京城外,周围满是内卫的探子,上京城守备军警惕的目光,好在这些人不许这支部队进城,却并不禁止他们每日里三三两两的换便装入城。江上燕在入城数次之后,终于将现在上京城内的情形打探得一清二楚。 国难当头,当朝各位大人不是团结一致,共渡国难,反而趁着这个机会,争权夺利起来,这让江上燕渭然长叹。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看看如今的大楚,再想想一边的大明,江上燕心中苦涩,不是说大明就没有争权斗利了,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江湖,官帽子是人人都爱的,但在大明,想得一顶官帽子的,却大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想要出来建功立业做一番事业的,而大明严苛的考官制度,也将那些尸餐素位之辈尽可能地挡在了门外。在大明,官儿不是那么好当的。用皇帝的话来说,官位就是责任,当上这个官,如果完不成责任,那就要追究责任,让你滚蛋那是轻的。 大明也有山头,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大家都有各自的一个小团体,但在对外,却是出奇的一致,上下有序,秩序井然。 那像现在的大楚,都快要亡国灭种了,居然还兴高采烈的窝里斗。 “大楚,亡国无日矣!”城外的江上燕,黯然长叹。 “将军,将军。”他的亲卫,江楚生一脸兴奋的从外面奔了进来,“有希望了,有希望了。” “什么有希望了?”江上燕半晌才反映过来,“是不是我们的奏陈,朝廷已经有消息了。” 江楚生连连摇头,“不是,是皇后娘娘的车驾抵达上京了。现在已经到了十里驿,朝廷里以首辅马向东为首的朝廷官员,都将前往十里驿迎接,听说便是宫中的太后,在得知皇后娘娘返回上京的消息之后,病都好了一半,还派了中官一起到十里驿呢!” “皇后娘娘到了!”江上燕一跃而起,“走,我们去迎接皇后娘娘。” “是!”江楚生连连点头:“我这就去集合兄弟们。” “慢着。”江上燕突然又反应了过来,自己现在在楚国,根本就算不上一号人物,带着这几百骑兵跑去十里驿,只怕半道之上就会让人截下来,当作图谋不轨的家伙给剿了。“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你们在营中,好了的约束弟兄们,皇后娘娘既然到了上京,我们的苦日子就要结束了。” 江上燕兴奋难抑,而马向东此刻却是心中惴惴。 闵若兮自泉州上岸,露出行迹之后,却是大张旗鼓的作了许多事情,胡逸才也好,内卫也罢,都是有折子到了上京的,但出奇的是,因为京中的纷争,这些东西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马向东的面前,被浩如烟海的各地的奏折给淹没了,又加上闵若兮自泉州换船之后,速度奇快地一路直奔上京城,船至通州,下船换马,直趋上京城,直到这个时候,马向东才终于接到了通报。 直到此时,朝廷重臣们才反应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大明皇后娘娘,大楚昭华公主,皇帝的亲妹妹,自大明返回,竟然快到京城了,朝廷才知晓,众多大臣们又惊又怒。 由此可见,楚国国内的乱局已经到了何等荒谬的一个地步。 接获通州的急禀之后,马向东这才命人翻出泉州胡逸才的折子和泉州内卫的相关折子,终于了解了闵若兮在泉州所做的一切,不由忧心忡忡。 京中本已纷乱,现在又来了一个昭华公主,也不知是祸是福。 更为重要的是,程务本当真会直接从万州撤到荆湖吗?弃陛下于不顾擅自退兵,这是大罪,程务本当真会这样做?但看闵若兮在泉州的所作所为,似乎是笃定这一切都会发生,数百万两银子,数十万石粮食,还有那个什么宁知文率领的上百战船,却都是已经进入到了荆湖郡内。可荆湖郡曾琳,却没有片言只语上报朝廷。 马向东打了一个激凌,心中闪过一个模糊之极的想法,程务本定然是与大明有勾结。否则明朝的皇后娘娘,怎么会对程务本的下一步行动了若指掌? 一念至此,顿时流下一身冷汗来。 昭华公主与皇帝虽然是嫡亲兄妹,但二人并不是一团和气,相反却是嫌隙颇多。昭华公主此刻大张旗鼓的返京,自然是有缘故的。而其中最让马向东恐惧的就是,大明断定皇帝回不来了,昭华公主返回上京,是想要干预楚国的嗣立大事。 大明不怀好意!这便是马向东第一时间作也的判断。 作为首辅,了解的东西自然比一般人更多一些,这一仗打到现在这个地步,马向东如何还不明白,大楚这是上了明国一个天大的当。他们勾起了三国大战,然后却匪夷所思的抽身而退,却将大楚军队彻底的陷了进去,现在从包围皇帝的齐**队配置来看,这就是一个阴谋,是齐明联手设置的一个大阴谋。 置于现在明军在昭关大张旗鼓,在西北协助武腾,在马向东看来,那纯粹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只怕他们想的就是让齐楚打得时间再长一些,打得更狠一些,生怕楚国撑不住了,还特意给楚人打打气,做出一派支援的模样,可真的下了多少力气,就只有天知道了。 可想归想,但昭华公主回京,还是要隆重接待的。至于下一步,就只能边看边瞧了,总得先摸清这位昭华公主打底打得什么主意,才好着手应对。 打定了这个主意,马向东便一边向太后奏禀,一边又召集重臣相商,好在这一次,大伙都还是统一了意见。不管怎么样,是决不能让明人插手楚国朝政的,那怕她是昭华公主也不行。 第九百六十章:怒斥 昭华公主闵若兮到了通州上岸,自然就不可能轻车简从了。 通州郡守卓逸带了两千郡兵亲自作为护卫,一路护送闵若兮进京。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上京城的楚国重臣们,才得以知道这件事情,而通州,距离上京不过百余里而已。 十里驿,马向东率领的朝臣们,迎接归国的昭华公主。 通州郡兵在外,闵若兮从明国带来的护卫在内,一层层的铺洒开来,卫护中正中间的那架由四匹马拖着的巨大的马车。 不管马向东等楚国朝臣是怎么想的,但闵若兮仍然是楚国的昭华公主,是金枝玉叶,是他们的主人。 “臣等恭迎公主殿下。”马向东为首,躬身高呼。 马车帘子掀开,出来的先是一脸阴沉之色的乐公公,接着是瑛姑,最后,才是同样脸色不善的昭华公主闵若兮。 没有意料之中的平身免礼,有的只是一阵阵令人难堪的沉默,所有身着身子的楚国朝臣们,都只觉得后颈子,背心里凉嗖嗖的,似乎有一阵阵的冷风在往内里灌。 “今次归国,本宫倒是大开了眼界。”闵若兮清冷的声音在每一个人耳边回荡,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斥心之极。 “楚国已到危亡之秋,十数万大军被围,皇帝被困,眼见着便是大祸临头,连本宫这个远在越京城的人都知道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本以为上京诸公一定是殚精竭虑,为国奔波劳苦,不想到这一路行来,别的没有听说,倒是听说了上京城内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不思解君之难,倒只想着一己之私,焉不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马向东脸色涨得通红,他不是不想救,只是他支使不动人啊!更何况,昭华公主如今可不是大楚人,而是大明的皇后娘娘,可也没有资格在这里对着大楚的朝臣们喷口水。 身子躬得更低了一些,嘴里说出来的话,可就不那么恭敬了:“殿下归国,是一件喜事,但上京之事,殿下恐怕是道听途说了,自皇上被围,朝中诸公,都是心焦如焚,自是日思夜想,为陛下解围。且这是大楚内事,不敢劳烦殿下操心。” 闵若兮冷哼道:“你这是说我没有资格管上京的事吗?” 马向东抬起头来,“不敢。不过殿下是大明的皇后娘娘,于楚国内政,的确是不应多回置喙。大楚虽有难,自有大楚臣子来解决。” 闵若兮冷着脸看着马向东,眼中杀气凛然。马向东心底有些慌乱,但此时此刻,却是不容他低头,只是硬着脖子,看着闵若兮。 闵若兮脸上的严寒渐渐散去,突然格格的笑了起来,“好,很好。我倒想看看,你们怎么解决这件事,可有了什么章程?” 既然开了头,撕破了脸,马向东可也就破罐子破摔了,“殿下,这是楚国内事,亦是楚国秘事。” “好一个内事,好一个密事。”闵若兮冷哼一声,“话说得倒是漂亮,可是做起来,却是南辕北辙,马向东,你与马向南两人兄弟同袍,可你不如他远矣。马向南是只做不说,你倒好,光说不做。” “殿下此话,臣不敢受。”马向东脸涨得通红,反驳道。 “难道我还冤枉了你不成,江上燕,你出来。”闵若兮喝道。 马车的后方,江上燕闪身而出。 闵若兮指着江上燕,“这个人你们认识吗?哦,本宫忘了,你们都是身负重任的朝堂重臣,那里认得他这个小卒子。那本宫现在告诉你们,他是一个楚人,曾是东部边军的一名军官,曾随程务本,江涛赴大明作战,立下赫赫战功,本来官居大明三品统兵将军。但潞州事发,这位在大明位高权重的将领,在皇宫外跪了一天一夜,只是乞求大明皇帝陛下放他回国为楚效力。马首辅,寒冬腊月,在皇宫之外跪了一天一夜,你知道是什么滋味吗?大明皇帝怜惜他,不愿他这样跪死在哪里,更是赞赏他对故国的一片忠心,特旨许他带领亲兵归国作战。这样一位忠臣良将,到了上京之后,却是两个月不能跨进上京城一步,在场的那一位大人见过他呀,抑或是听说过他呀?” 马向东是真不知道,而他后头的官员,自然是有知道的,但却纯没有将这件事当成一回事儿,自然也没有理会。现在却是被闵若兮应景儿拿来说事了。 “皇帝在潞州被围,不管皇帝能不能脱险归来,但东部边军覆灭恐怕已是不可挽回的事情了,东部边军没了,大楚东部必将糜乱,诸公可有章程应对?是和,是打,可是有了决策?”闵若兮继续质问道。“恐怕都没有吧?卓逸,你有没有看到这方面的邸报啊?” 另一侧闪出一个满脸尴尬的大楚官员,躬身道:“殿下,没有。”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哼哼,这人自然便是通州郡守卓逸了。他可没有想到公主一到上京,竟然立即就和首辅发生了冲突,最为关键的是,好像看起来朝廷诸公在这件事情上是与马首辅站在一起的,对他来说,这就是不好做人了,上京城中的事情,在自通州至京城的途中,他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自前线溃败之后,上京城中的大臣们,的确啥事也没有干,光顾着吵架了,被闵若兮抓住了痛脚大加斥责,马向东却是无可辩解,脸涨得血红,只是恨恨地看着卓逸。 “你说本宫没有资格管,也是,本宫现在是大明皇后,也的确没有资格管大楚的事情,但本宫总还是先帝的女儿,没资格管,总不得能说也没有了资格,本宫这便去找一个够资格管你们的人,来好好说叼说叼此事。我们走!” 闵若兮丢下这句话,转身拂袖进了马车。曹姑瞥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官员们,冷笑着也跟着闵若兮而去,砰的一声,马车门紧紧地关上,乐公公高立在车辕之上,尖着嗓子喝道:“启驾!” 两字刚刚落地,最里头的明军亲卫们齐声应喏,队列一和,立即便将马车护在了中间,马车缓缓启动向前。 公主车驾这一动,负责护卫的卓逸便也不得不动了,他急匆匆地向马向东一揖,“首辅,在下先送公主入宫,回头再来给首辅请罪。” 两千郡兵护卫着公主马车,向着城内缓缓而去,将一众呆若木鸡的朝臣们丢在了十里驿。 “找一个管我们的?这是谁啊?”一名官员有些懵懂,自言自语地道。 马向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能有谁,自然是太后她老人家。” “太后病重,如何能视事?”又有人道。 马向东的目光从众人的面上一一扫过去,缓缓地道:“诸公,眼下再不是我们争吵的时候了,不管怎么说,我们必须先要组织兵马,粮草,准备往东部六郡支援,否则,只怕我们下场堪虞,不但太后饶不过我们,而未来皇帝陛下归来,我们又如何交待?” “可是先前事情都没有准备好,如今仓促之间,怎么成事?” “先将计划做起来,重要的不是能不能成事,而是要把态度拿出来。”马向东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诸公,赶紧回朝吧,只怕太后很快就要召见我们了。到时候如果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只怕我们都得吃挂落。” 一群人匆匆上马的上马,坐轿的坐轿,飞快的向着京城内而去,直到此时,所有人才终于反应过来,他们这段时间,的确无所事事光顾着吵架了,大家下意识中,都似乎是认为皇帝不可能回来了,但万一皇帝回来了呢? 一想起皇帝的狠辣无情和睚眦必报的性子,所有人都不由得背上出了一身冷汗。 江上燕没有随着这些人一起进城,而是兴奋地回到了自己部队的驻地,他在得知皇后娘娘快到十里驿之后,飞马而去抢在众朝臣之间见到了皇后娘娘。也从皇后娘娘那里得知,程帅必然会撤到荆湖郡那里再次设防,而皇后娘娘也向他保证,会让他很快就带领一支军队赴荆湖支援程帅。 他当然相信皇后娘娘的话,现在他要做好准备,准备接收军队,准备向荆湖开拔了,能再次在程帅麾下作战,让他格外的兴奋。而随他归国的五百楚军,在得到消息之后,也是欢呼雀跃,抵达上京城快两个月了,他们都快要憋疯了。 只是江上燕还不知道,当他欢呼雀跃的时候,他的老上司,江涛已经带着一万骑兵,正在向着阎罗王的大殿门口一路狂奔,永不回头。 这一夜,上京城各部各衙的灯火一直亮着,所有的官员们都在忙碌着,而主官们则聚集在首辅的公厅里,彻夜商议,大楚朝堂在这一刻,终于开始了他的正常运转。 五更时分,当雄鸡报晓,天色初明的时候,皇宫大内的门渐次打开,传令太监飞快地奔向首辅的公廊。 太后召见首辅见三公九卿,六部尚书。卧病良久的太后,在昭华公主归来的这一夜,奇迹般的好了大半。 第九百六十一章:客人 已是四月时光,越京城中皇宫的后花园里,却已是花团锦簇了。 不少适时的鲜花竟相怒放,将这个不小的后花园妆点得五颜六色。池塘边的垂柳抽了新枝,发了新芽,风一吹,迎风而荡,柳梢轻拂过水面,荡开层层涟漪,惹来水中的锦鲤一群群涌来。 御花园,算是皇宫之中最奢华的一处所在了。今日秦风却是在这里招待客人。客人却是刚刚远航远来的新鲜出炉不久的海事署的署长宁则远,何鹰等人,而首辅权云,户部苏开荣,兵部小猫等人作陪。 宁则远与何鹰等人虽是一方大豪,富要敌国,但这皇宫,却是结结实实第一次来,自然是满心的好奇,皇帝在宫中的赐宴那自然也是头一遭,自然个个是满心欢喜。他们虽然为盗,但为盗者,赚得盆满钵满之后,自然不会满足于自己的地位,虽有钱,却不得不藏头露尾,就如同锦衣夜行一般。自然就想要洗白自己,堂堂正正的行走于阳光之下。 这也是宁则远这样的人的梦想,当我宁则远的梦想不仅仅是洗白自己,他还想驾驶战舰纵横天下,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如今坐在秦风面前的宁则远。 宁何二人本以为贵为皇帝之尊,秦风的起食饮居自然是豪奢无比,进宫之前,两人也都存了好好的开开眼界的意思,不想进了皇宫,却是大失所望。明朝的皇宫占地的确很广,但大部分如今都辟为了官衙之所,剩下的这一小部分,竟是比他宁氏在泉州的住所也大不了多少,如果说有什么比宁氏家里强一些的,也就眼前这个御花园了,里面很多的花草,竟然多是没有见过的。 再看看摆在眼前案几的菜肴,更是莫名的惊诧之余又带上了几分钦佩之意。不过是几样时新小菜外加两碟荤腥了,简单程度,比之宁氏的宴会那是远远不如。即便是宁氏寻常的家宴,也比眼前的要强多了。 但看诸多朝廷重臣们一个个都是安之若素,显然这是常事。 难怪大明这几年来风水生起,两人看着秦风的神色,更是佩服之中带上了敬畏。这皇宫之中,不见有颜色的宫女,没有豪华的宴饮,一个皇帝,对这些毫不在乎,那他想要的什么,岂不是呼之欲出。 苏开荣如今看宁则远这二人却是什么都极好的,不为其它,只为这二人此次远航而行,带回来的财富让他心花怒放。 当初在宝清的时候,宁则远率船远航,苏开荣听得了海贸的暴利,那颗小心脏当然立时便砰砰的跳了起来,可知道消息太晚,有心想要插上一脚,一时之间,却又在哪里去筹备那些货物?思来想去,最终却是想到了在长阳郡,医药署可是有着不少的成药厂的,那些药材已经炮制好的各类成药,不也算是货物吗?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病患,有病患自然就需要药,海外那些蛮夷小邦,如果能得天朝上国的神药,那还不是欢喜得紧吗? 为了赚钱,苏开荣也真是拼了,立即便组织人手,去将这些成药厂的各类药材成药一扫而空,装了一船,交给宁则远一并带去海外兜售。 苏开荣久在户部,自然精于算计,心中对这些药材能获利多少,大致也有过盘算,岂料这一次宁则远归来,带返的利润让他就直接直了眼睛,比他所预计的要高了五成左右,这可真是成了暴利了。 本是随手的举动,却大大的赚了一笔,苏开荣心中乐开了花,药材已是如此,其它的东西所获利润,那还用说吗?这海贸,正如陛下所言,乃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啊,以后只需要每年组织起一个庞大的船队海外走一遭,那国库还不是满满当当的。岂像现在,国库里能耗子都呆不下去,自己做什么都缩手缩脚,看见那些来讨债的官儿就得狼狈的跑路呢。 手里没钱,这户部尚书的脖子,就是硬不起来呀! 而且,苏开荣很清楚今天还有什么事情。宁则远其它船所得的那些财货,只怕也是带不回去了,原本那些获利是准备拿回去跟宁家老大示威,以抢夺宁氏族长大位,但现在,那宁氏老大被皇后娘娘抓住了痛脚,一棒子便给打倒在了尘埃,人都在越京城里软禁着,这些财货便没有理由再带回去了,恐怕最终的下场也是入了国库,手中又要有一笔钱了,在他看来,这宁则远不就跟一个送财童子一般,岂能不让他欢喜。 权云与小猫二人关注的却不是这样,作为一国首辅,权云更愿意知道的是这些海外诸国的政体,如何治理国家,而小猫作为兵部尚书,自然想知道这些海外诸国的兵力如何,席中人虽多,但包括秦风在内,都认真的听着宁则远的话,宁则远的确是一个人才,侃侃而谈,所谈的却正是场中诸人最感兴趣的问题。 诸人认真倾听,只是在关键的地方插嘴问上一句,再由宁则远来解答,说了半晌,众人对于这些海外诸国,倒是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这些海外诸邦,都是一些岛国,最大的也不过只相当于大明两个郡的大小,每一个的实力都不是太强,唯有一点可虑的,就是这些岛国都有一支不算弱小的水师,至少相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是如此。要知道,现在的大明,才有两艘战舰,连水兵都凑不齐,而第三艘战舰,怎么也要到今年底才能下水。而那些岛国,每一个都有数艘这样的战舰,而水手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不过也就如此了,宁则远介绍完,在座诸人也都是明白,这些岛国对于大明来说,是一个财源,而且是没有什么威胁的财源,这就足够了。 只有小猫眼中光芒闪动,至于在打着什么主意,就没有什么人知道了。 苏开荣好不容易逮着了一个机会,看着宁则远问道:“宁大人,说起来我倒真是奇怪,莫非这些岛国,药材奇缺吗?我那一船药材的获利,当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呢?” 宁则远如今是大明海事署的署长,自然也就是他的同僚了。 听到苏开荣的问话,宁则远微微欠了欠身子,笑道:“那倒不是,那些岛国虽小,倒也不缺一般的药材,只不过苏户部的运气当真好,这一次这一船药材卖了一个天价,却是因为那边在打仗。” “打仗?”这一下包括秦风在内的人都好奇起来。 “是的,在宝清的时候,臣跟陛下说过哪里有一个岛国是最强的,国土面积最大,兵力最多,战船也最多,这便是马尼拉了。马尼拉位置关键,恰恰卡死了西方往这边的贸易航道,不管是西方来的商船,还是东方要过去的商船,都少不得要给他们交钱的,正是因为这个位置,使得马尼拉国在这片海域之中,一直便是龙头老大。数年之前的那场海战,便是由马尼拉国的国王组织起来的联军。那一战,虽然胜了,但马尼拉的国王尼兰却也因此受了伤,此后数年,伤势缠绵,今年却突然加重,竟是一命呜呼了。” “哦?”秦风双眉一扬:“可是这马尼拉内部出了问题,老王既死,新王却不能服众?” 宁则远双手一合,啪的一声响:“陛下圣明,正是如此。可是让人奇怪的是,这一次起兵造反的,却是马尼拉国王尼兰最不中用的一个儿子。尼兰一世英雄,恐怕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最没用的儿子,居然现在让马尼拉兵祸连接。” “既是最不中用的,怎么又会有这个结果?”小猫奇怪地问道。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了。这个家伙叫察兰,原本是分封在马尼拉最贫脊荒芜的地方,别说海贸沾不上边,便是其封地出产,都甚是微薄。可这察兰自起兵之后,竟然势如破竹,兵马虽不多,但那些士兵却宛如百战老兵一般,将毫无防备的王室禁军打得稀里哗拉。” “这可就真是奇怪了,莫非这个察兰深藏不露,一直在扮猪吃老虎?”秦风也惊讶起来。 “那倒不是。据从哪边过来的商人讲,这察兰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但他不知从哪里收用了几个部下,他这几个部将就厉害了,不但用兵凌厉,诡计百出,而且在治政方面,竟然也极其出色,从他们起兵到现在,不过半年之期,却已经占了马尼拉三分之一的土地了,那察兰不过是因人成事,自人躺在家里便得了一切。” “还有这样的事情?”在座的大明君臣都大大的惊讶了起来。“可探听到他的这些部下来自哪里?” 宁则远摇了摇头:“这个倒没有细打听,因为马尼拉既然兵祸连接,我们就不方便过去了。只是通过一些过来的商人断断续续了讲了一些,只说是察兰的这几个部下,好像是四年之前抵达的马尼拉,当时很是凄惨,察兰这家伙合该走大运,接济了这些人,然后这些人便投了他。” “这倒是真有些意思,这事则远放在心上,以后要好好的查一查,这马尼拉地位如此关键,以后对我们大明出远海而言,还是十分关键的。” “是,陛下。” 第九百六十二章:授你全权 小猫眨巴着眼睛,看着宁则远,“则远,你说马尼拉这个岛国所处的地理位置扼取着西方到东方的通道,所以他才是那些岛国中最为富有的?” 宁则远点了点头:“章兵部,的确是这样。 如果东方的货物要走西方的话,那马尼拉便是必经的通道,所以那里也是东西方交易的中心,也正是因为这样,马尼拉才是那片海域之中最强大的国家,有最强的士兵和最强大的舰队。在那一片海域之中,他们是天然的盟主。” 小猫哦了一声,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假如我们控制了这个国家呢?嗯,我是说,有朝一日,我们的海军足够强大了,打过去,占领他,是不是就可以控制住这片海域啦?” 宁则远一怔,看着小猫有些狂热的眼眸,半晌才道:“章兵部,这恐怕有些困难,因为要打马尼拉,就必须穿过那一片海域,而这片海域之中,单个的国家,实力并不强大,但如果联合起来,就是一股极大的力量,而且马尼拉现在的水师规模,也不是我们能够战而胜之的。” 小猫打了一个哈哈,“我是说以后,以后。” 秦风笑着摇摇头,小猫所说的,当然有道理,但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而且,现在的大明也不可能将重心放在海外去,对于他来说,当前最主要的目标,还是这一片大陆,当然,如果以后一统了天下,有了足够的余力,秦风并不介意组织一支强大的舰队去走一趟。 西方还有更广阔的天地,通过宁则远,秦风已经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了解,他们走私的东西,最终的目的地并不是那片海域的岛国,那片岛国能够消费得起这些走私物品的人只有那里的一小部人,而大量的东方货物,最终还是去了更西边的地方。这就说明,更西方的那片神秘的土地之上,有着更为富庶的国家。 当然,更重要的是,那个国度的军队,也相当的强大。因为他们能组织起一支上百艘战舰的远洋航行队伍,这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可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存在。 想到这里,秦风突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那支舰队已经打到了马尼拉,那想必对他们来说,自己所在的这片大陆,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如果真让他们打下了那片地区,那么,他们的目光,会不会投到自己所处的这一片大陆上来呢? 扪心自问,秦风觉得易地相处,肯定会的。 而且那个国家前几年在马尼拉吃了大亏,会不会来报复呢?这个可能也是很大的,数年之前,还有马尼拉的老国王尼兰这位英雄人物在,一呼百应,能够将所有的岛国甚至连海盗都组织起来抗击外来入侵,但现在,尼兰可是已经挂啦,而且马尼拉已经陷入到了战乱之中,假如这个时候那个国家再度前来,结果会怎么样? 结果不言自明,只怕那一片海域要换一个主人了。 秦风忽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既然马尼拉是东西方商品的交汇所在地,那么西方那个国家,对于马尼拉正在发生的战乱,应当会很快就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如果对方脑子清楚并且有意再度东来的话,那么,眼前这个时机,就再好不过了。 “小猫,你下去之后,与郭九龄好好地计较一下这件事情,还有则远,马上发动你在那片区域的关系网,我想要尽快地知道,马尼拉的具体情况,这场战事有没有可能短时间内结束?”秦风忽然道。 秦风此语一出,在座的诸人神情都是有些紧张起来。 “陛下,您不会是想要介入吧?现在我们的实力根本够不着,而且,这也不符合我们的利益。对我们来说,现在将那里当作一个财富的来源地更佳。”权云生怕自己这位好战的主上突发奇想,要来一个远征。 “不不不!”秦风摇头道:“首辅多虑了,我只是想要对那片地方多一些了解,或者说是多一占提防。” “陛下这个倒不用担心,那些岛国,没有一个能威胁到我们的。”宁则远笑着道。 “我不是提防他们,而是提防那个遥远的西方的国度。”秦风慢慢地道:“能够一次性组织起上百艘战舰出海的国家,你们觉得他会弱小吗?不,他很强大,如果,我是说如果,让这个国家占领了这片区域的话,以后会怎么样呢?” 秦风说到这里,所有人不由得都屏声凝气,是啊,那会怎么样呢? 他们的目光,会投射到东方来。 “所以我要多了解一点马尼拉的情况,则远,我需要了解马尼拉最新的状况,现在那里不是内战吗?也许我们可以选择一方支持,当然是胜利的一方,迅速结速马尼拉的战乱,这样,或许可以对此事有所帮助。”秦风道。 宁则远深吸了一口气,佩服地看了一眼秦风,他就没有想得这么远。 “这件事,我会马上吩咐人去办,一定会将马尼拉的情况打听得清清楚楚的。不过在臣看来,察兰虽然现在看起来如火如荼,他麾下的那些人战斗力也很强劲,但终归不是他大哥的对手,一来他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撑这场战争,二来,在那片区域,几乎绝大部分国家,都是支持他大哥的,现在之所以没有参战,只不过在观望,一旦察兰露出颓势,只怕一群饿狼就要扑上去了。” “对我们来说,谁胜谁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战斗快点结束,那里保持平静,对我们来说,或者是最好的结局。”秦风笑道。 “陛下高见!”宁则远点了点头,既然现在大明根本就没有实力干预,那么那里的平静,对于大明就是最好的结局。 “对了,则远啊,这一次回去之后,你就可以就任宁氏族长了。”秦风喝了一杯酒,含笑看着对方,“宁氏的事情,我们已经替你解决了。” “啊!”宁则远吃了一惊,“解决了?我父亲,我大哥他们?” 看着宁则远的表情,秦风摆了摆手,“你想左了,他们都好好的。你父亲现在跟你一样,都算是我们大明的臣子了。至于你大哥嘛,嘿嘿,等这儿的酒宴结束之后,你就可以去看他了。” 宁则远既震惊,又茫然地看着秦风。 “皇后回楚国你是知道的,所经的第一战,就是泉州吗,在哪里,顺手把这件事给处理了。也是你的运气好,你大哥宁则枫居然在这个时候勾结齐国人,结果被皇后拿贼拿双,将你大哥与那些齐国谍子一体擒拿了。”秦风笑看着宁则远,“你父亲在与皇后一夕长谈之后,作出了决定,只要你一回去,就是新的宁氏族长,他自己嘛,现在正带着黄海在荆湖郡协助程务本打造楚国的防线呢!” “陛下刚刚不是说,家父已经是大明的臣子吗?”宁则远有些迷糊地问道。 “是大明的臣子,但并不妨碍他在楚国当官啊!”秦风笑了起来,“这或者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更好的事情,你说对吗?” 宁则远明白了秦风话里的意思。 “那接下来,臣需要做什么?” 秦风看着宁则远,这真是一个聪明之极的人。“海事署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暂时还不能公诸于世,用周立的话来说,就是声张的不要,偷偷的发财。所以还是要暂时委屈你一阵子了。这一次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将你们宁氏船厂开始逐步迁移,有经验的工匠都要合并到宝清船厂来,然后一步一步的将那里搬空,宝清船厂那边,已经作好了准备。我们需要在短时间内造出更多的战舰,培养更多的合格的水兵。而宁氏数代的积累,会帮助我们很快地完成这个过程,当然,大明不会白要你们宁氏的船厂,会给你一个合适的价格。” 看着宁则远张口欲言,秦风摆了摆手:“不要说什么甘愿报效,一文不要的话,这不符合大明的国策,大明是一个国家,不是强盗,我们可以抢敌人,但却不会霸占自己臣子,子民的财产,那是你们该得的。至于到时候怎么补偿你们宁氏,可以下来慢慢商议,总之,不会让你吃亏。” “是,臣谨遵陛下吩咐!” “你宁氏的主力战舰,与长阳号都要转移到葫芦岛军港去,从去年我们占领那里开始,军港已经在建设当中了,海事署衙门也搬到哪里去。” “遵旨。” “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第一,是替我建设起一支强大的水师,为此,我授你全权,所有海事相关事务,由你全权负责,直接向我禀报相关事宜。第二,当然就是顺带着要赚钱,海贸,要成为国库的强大的补益力量。” 宁则远有些激动,也有些亢奋,他委实没有想到,皇帝居然是授予自己全权,这就是船厂,水师,海贸等所有事宜,一统划归到海事署了。 “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站起来,一揖到地。 第九百六十三章:继任人选 大案之上的折子从来就不见少过。 处理完一批,另一批就会适时的补上案上空缺出来的位子,总是无穷无尽。初始之时,秦风还颇为此头疼,但时日以一长,倒是颇有甘之如怡的意思了,他不是一个宥于宫廷的皇帝,但却也不能当真去他治下所有的地方走一遍,更不可能事事都亲历亲为。对于天下的撑控,多是还要依靠着无数的官吏来治理,而透过这些折子,他才能大体知道自己这大明天下究竟如何了。 通过这些折子,秦风基本上能了解到大明如今是一个什么样的儿光景,一个蒸蒸日上,旭日东升的大明,已是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现在丝毫不怀疑治下的这些郡,县官们所上的这些折子的准确性,自他入主越京城以后,便开始的吏治改革,经过数年的辛苦,到如今,成效却已是显现出来了。 官吏之干炼,清廉,秦风可以自豪的说,大明治下,不但可以傲今,亦可以傲古,大明初立之时,对于官场的整顿,完全是霹雳手段,而往后去,却又是温水煮青蛙了,一味杀自然是不行的,但有些东西不改也是不行的。吏部在这上头,的确是花尽了心思,最有效的一个办法,就是另起灶炉。越京城里的京师大学堂速成班里的预务官员们一批又一批的毕业出去,这些人独挡一面,是不用指望的。但他们在学堂之时,却是学有所专,专务一行。他们出去之后,朝廷便开始一点一点的将权力从原有的衙门剥离出来,转移到新设的衙门口子上去,等到这些新衙门口站稳了脚跟,掌握住了实权,再一举裁撤旧有的衙门。如是两年下来,终是不动声色的将这件绝大的事情办了下来,偶有几点小浪花,却也翻不起大浪来。 说得是不动声色,其实真办起来,却是极耗心血,而吏部尚书王厚,本来就是年过古稀了,为了大明的吏治改革,却又是殚精竭虑,时至今日,竟然已是油尽灯枯,去年那个冬天终是撑过来了,但前几日舒畅过来说,只怕他老丈人的大限,就在这一段日子了。 以舒畅的手段,已经是这么说,那王厚,只怕是撑不过去了,这让秦风黯然神伤,从雁山起事,王厚便举家投靠,对于大明,那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建国之后,这位老爷子也没有享到什么福,反而一直操心劳碌,终归是为大明耗尽了最后一滴心血。 一念及此,心中便有些酸涩。吏治改革的最重要的一步,已经在王厚的手里做完了,下面要做的,就是查漏补缺,完善制度了。王厚之后,恐怕再也不会有人能有他这般的资历,也没有他这般的不计毁誉了。 “王厚的身后事,总是要极尽哀荣的。”秦风默默的说了一句,拿起手上的折子,看着上面有些歪斜的字迹,心里更是不好受。 这是王厚在病榻之上写的一份折子,恐怕也是他的最后一份折了,与其说是折子,不如说是最后的绝笔。让秦风最为感动的是,这位老爷子在这封折子之上,丝毫没有提及他自己的家事,通篇都是公事。 而王厚最为放心不下的,或者是他最感到遗憾的,便是大明的盐务整顿。虽然说盐务,但说到底,还是一个官的问题。大明盐务,官督商办,而盐课,是大明税务的最为重要的来源之一。 大明重农,以发展农业为第一要务,对农政策,亘古未有。上溯任何朝代,只要是轻徭薄赋,便是大大的德政,但在大明,百姓的徭役,竟是一概取消,但凡有战事,或是大的工程,要征集民夫,大明都是按日付钱,虽然这个钱并不多,但却是改天换地的一个举动,而赋税,对于农民更是减到了最低,丁口税虽然保留,但只是聊胜于无,最重要的农业税,其实是来自土地税。有地则缴税,无地则无税。 这亦是大明遏止土地兼并的政策之一,土地是按多寡计税的,个人拥有的土地愈多,税率便愈高。像最底层的百姓,如果人均人不过十亩的话,那要上缴的赋税,不过是其地所产的十分之一而已。 这一政策,让土地兼并得到了极大的遏止,大地主们因为缴不起高额的这种累进税率,只能无奈将他们的土地吐出来,或由国家收购,或由无地之人赎买。国家拥有了更多的土地,便能拿来作为经有功人士授田,或者作为官田来耕种,而在大明,现在买得起地的人可不少,而这些人中,绝大部分,又多是从军中退役下来的士兵。 士兵军饷极高,赏赐丰厚,而士兵的衣食住行,却又都是由国家包干,所以这些士兵几年兵当下来,大都囊中甚丰,退役回家,买上田地,置业安家,是应有之意,而这些人,又被秦风视为自己掌控国家的基本盘,今年第一批退役下来的士卒,便多半是如此的。 农业是收不了多少钱的。但国家的开支却很浩大,这便要从其它地方找回来。增加商税便是必然之策。 大明重农,却不轻商。 农为主干,商为脉络,无主干不活,无经脉不通,大明是主张大力经商的,王厚的女儿王月瑶,便是大明商业署的署长,一手掌控着天下商人的命脉。 在大明遏制土地兼并,大力倡导工商业的政策之下,大量的地主卖掉了手中多余的田地之后,这部分资金便流入到了工商业市场,在极大的繁荣的同时,也为国家带来了丰厚的税收。现在大明在商业的税收,较之前越的时候,翻了十倍有余。 但这仍然堵不住整个国家财政缺口的窟窿。这便要说到大明另外一个赋税的来源了,盐务。大明立国之后,盐务所得来的税收,几乎占了整个国家税收的四分之一。 这个比例,便有些恐怖了。也就是说,一旦盐务之上出了问题,那大明便会摇摇欲坠。而大明盐务体系,却是继承前越而来,大明初定,王厚大刀阔斧的进行吏治改革,但唯有盐务之上,却是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王厚这最后一篇奏折,说得便是盐务。 按照王厚的调查估计,盐务一系上的官员,一年中饱私囊,上下其手贪去的税银,多达百万之巨。但前几年朝廷一直在打仗,所以明知其中问题,却是不敢戳破了这个脓包,只能苦苦忍着。而现在,总算有了几年消停日子,王厚认为,盐务问题当是解决的时候了。 轻轻的放下折子,秦风在心中想着,也的确是到了解决的时候了。 王厚已然不能视事,吏部尚书的接任人选,就不得不提上议事日程了,吏部为六部之首,选官任官,大权在握,而王厚在任之时,更是因为其资历的关系,吏部声势之隆,压得其它各部喘不过气来,即便是军队的人事任命,也得过吏部这一关。但王厚既去,吏部之声势必然应声下降,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仍然是执六部之牛耳。 朝野上下,都有共识,这一次谁能继王厚担任六部尚书,那继权云之后的首辅之位,便当仁不让的会有该人继承。 现在秦风有两个人选,一个是沙阳郡的郡守方大治,另一个,则是太平郡的郡守金圣南,两人各有千秋,各有擅长,也各有支持他们的盘口。 太平郡,沙阳郡都是大明王朝的重镇,是秦风的起家之始,这两地的郡守,必将得到朝廷大用是所有人的共识,这一次吏部的任命,便是一个风向标,所有人都在盯着这件事情。 王厚支持的是太平郡的金圣南,而权云支持的却是沙阳郡的方大治。 王厚支持金圣南,倒不是认为金圣南的才具就一定比方大治高,而是认为金圣南是一个孤臣,此人最初始时,是被顺天军裹协的一个秀才,顺天军败后,他被俘虏,成了太平铁矿的一个矿工,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太平铁矿之中脱颖而出,一步一步的走上南,如今太平郡成为整个大明的军事重镇,不可或缺的一环,此人功莫大焉,而且此人没有后台,没有依仗,能有今日,全靠自己才具过人,兼之上头的赏识,正如无根浮萍,只能依附于皇权之下。在王厚看来,这就是金圣南最大的优势。 方大治之才,不下于金圣南,但其北后,却有着庞大的沙阳系集团,在外人看来,这是方大治的优势,殊不知在王厚看来,这却是方大治最大的不足。 而权云支持方大治,原因就不用说了。权云本身就是出身沙阳郡,任过沙阳郡的郡守,与沙阳一系的关系,就是权云想切割,也是切割不开的。 再看了一遍王厚的折子,秦风心中却是另有想法,这两个人,他还要看一看。两人各有优势,各有千秋,在郡治之上时,两人就互别苗头,那么,是不是将两人都弄到朝廷里来,让他们两个继续别苗头呢?或者谁更胜一筹,就在这种互别苗头的过程之中,展现出来了。 一个来任吏部尚书,另一个,就让他来当户部尚书吧!秦风在心里道,苏开荣的年纪大了,也该退下来休息了,而且他的儿子苏灿主政的大明中央银行,现在权利与日俱增,在大明政坛之上举足轻重,父子两人,都执掌大明财政之牛耳,这不是一件好事,老子给儿子让让路,也是理所应当的。 第九百六十四章:这个家伙不一般 如何用人,永远是上位者最为关键的问题。 特别是君王,用错一个人,便极有可能带来很大的祸患,而用对了一个人,却可以事半而功倍。 就像楚国先皇闵威在世的时候,用程务本为东部边军统帅,历经二十年,不管其它人如何攻击都不为所动,程务本才有了楚国铁壁之称,让齐国不能越雷池半步,要知道,楚国的东部,可是无险可守,而程务本在东部二十年,生生的以昆凌关为中心,将东部六郡联成一体,便是齐国的天才统帅曹云,也在程务本的面前无法可施。而一旦换了罗良,二十年才建起来的防线,三四年之间,便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殷鉴不远,对于如何任命下一任的吏部尚书,秦风就不得不更谨慎。权云能在首辅的位置之上做得很好,其实他最大的能力,就是善于和稀泥,能很好的处理方方面面的关系,将不同意见的人之间的对抗,降低到最低的程度,然后再去寻找各人的共同利益点,从而达到各方共赢。不得不说,到现在为止,他干得很不错,不仅是让秦风,也让其它方方面面很是满意。 但现在的方大治也好,金圣南也好,在秦风看来,并没有权云的这个本事,他们都很年轻,都很锐意进取,但正因为这个特质,反而让他们锋芒太锐。主政一方,这种锋芒自然是好事,但如果主政一国的之内政,这种特质,就说不清是好是坏了,这是一柄又刃剑,能办事,但也能坏事啊。 所以秦风准备将这两人统统调入朝廷中枢,一个负责吏部,一个负责户部,这是两个大部,一个管钱,一个管人,都是头等大衙门,现在吏部压着户部一头,那是因为王厚身身的原因,苏开荣那里敢跟王厚较劲争个上下呢?但王厚既去,吏部这个老大没有了,自然也就没有了这个优势,那以后谁能压谁一头,还真是很难说呢? 只是让谁出任吏部尚书,谁出任户部尚书的问题,让秦风有些挠头,毕竟吏部才是朝廷第一部,放谁在这个位置之上,便会被其它人视为天然的首辅继承人,对另一个来说,不免便有些不公平了,哪怕秦风心中并没有这个意思,但却无法阻止人去这么想。 秦风总不能公开的说,自己对这两个人没有任何的偏见,完全让他们自由竞争这种话。 这是一个难题,总得还要好好的斟酌一番,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出来。 “陛下,郭统领过来了。”马猴走进了书房,向秦风禀报道。 丢开手中的折子,秦风抬起了头,郭九龄向来是无事不登硬三宝殿,他既然来了,那就说明楚齐的事情,终是有了一个结果了。 “请郭统领进来。”秦风吩咐道。 郭九龄稳步走了进来,行了礼,自行拖了一把椅子在秦风面前坐下,私下奏对,郭九龄知道秦风很不耐那些礼节,越是随意,反而越是会让秦风高兴。这种作风,说实话郭九龄还是挺喜欢的,毕竟他也是出自军中。 “郭老,昨日宁则远去看了他哥哥吗?有什么动作?”没有等郭九龄汇报工作,秦风反而抢先问了一个问题。 郭九龄道:“陛下,昨日宴会散后,宁大人的确去了宁大公子的住所,只带了两个护卫,轻车简从去的。” “哦?两兄弟相见可还愉快?”在秦风看来,自然是不愉快的。宁则枫说起来,也并不是无能之辈,只不过宁则远更符合秦风的需要。 “哪有什么愉快不愉快的!”郭九龄却是摇了摇头,“宁大人根本没有进门去,只是在大门外站了一会儿,长叹了几口气,便自转身走了。” “是这样啊!”秦风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想不到这宁则远的心胸还是颇为宽广的啊!我本以为,至不济他会闯进宅子去揍他哥哥一顿呢!” 秦风这个话,倒也不是无的放矢。兄弟两人竞争宁氏族长这个位子,已经到了相当白热化的程度,宁则枫为了打击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可谓是不遗余力,甚至在最后下了死手,将宁则远卖给了海盗,这是**裸的要人命了。兄弟相斗到了这个程度,已是没有了丝毫兄弟情义了,而事在事情反转,宁则枫一把好牌,在大明掺合进来之后,打得惨不忍睹,最终沦为阶下囚,而宁则远却是春风得意,一跃而成为大明的高官显贵,这一上一下之间,便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宁则远如果想出出气,那的确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宁则远现在这个做派,可就非同寻常了。 “宁则远的确是一位人杰。”郭九龄也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易地而处,只怕我真是做不到这一步。不过此人有如此心胸,臣倒是要恭喜陛下得一良臣了。” “这倒说得是,这家伙,我还是很看好的。接下来宁氏船厂的搬迁工作,你哪边也要关注一下,这可是关系到我们的造船业能不能在短时间内拔高一个档次的重要事情。”秦风道:“我希望能尽快看到成效。” “这个陛下放心,这个宁则远的手脚也不慢,今天一大早就去了户部,您猜他干什么去了?”郭九龄笑道:“我猜这个时候,苏开荣应当还没有来得及向您禀报。” “这还要我猜吗?”秦风大笑起来,“他必然是将此次海贸所得,尽数上缴给了户部。” “陛下圣明。宁则远说,这一次海贸所得,陛下原本是让他拿着这笔财富回去与宁则枫相争族长之位的,现在却是用不着了,那这笔钱,自然是上缴国库。” “这些东西,可都是他自己凑出来的本钱。”秦风微笑道,“回头让苏开荣将本钱折算了还人他。” “苏开荣倒是一个拎得清的人,当真就这么说了,但宁则远很是光棍,说他当初遭了海盗,什么都被夺走了,按照海上的规矩,这些东西已经不属于他了,后来是陛下抢回来的,所以这些东西,自然都是陛下的。如何拿这些钱回去争宁氏族长之职,那算是公干,但现在既然不需要了,自然要上缴国库。” “这个宁则远,倒的确有一点意思。”秦风笑了笑:“既然他这么说了,就由他去吧。这个人的理想,不在钱财之上。马猴,你回头记着给苏户部说一声,就说是我的意思,这笔钱的一半,拨付回宝清船厂。” “陛下,何不直接拨付给海事署?”马猴有些不解地问道。 “海事署现在还算是一个秘密部门,不公开的,拨给海事署,你让户部如何走帐?”秦风笑道,“要是走公帐,那就什么也瞒不住了。虽然这件事,迟早也是瞒不住的,但瞒得一时是一时,我可不想齐国知道我正在干什么!” “是,陛下。”马猴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等齐国知道了,咱们的舰队已经形成战斗力了,那时候他们再想与我们放对,可就不是对手了,咱们就可以好好收拾他们,让他们在海上永远也形不成有效的战斗力,哈哈,齐国千里海岸,到时候,咱们想在哪里登陆敲打他们,就在哪里登陆敲打他们。” “看来你这段时间还是读了不少书的嘛!”秦风笑了起来,“脑子也见长了,懂得思考了。是不是想着出去独挡一面了啊?” 马猴嘿嘿的笑了起来。 “再过两年吧!”秦风却冲他摆了摆手,“你还年轻着呢,这两年也没有什么仗打。再沉淀沉淀。多学一点东西。” “陛下,我可不小了,我都已经二十岁了。” “二十岁很大吗?我二十岁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校尉,带着你们两千人,你现在二十岁,可已经带着五千人的烈火敢死营了。打仗,你要学得还很多呢!没事儿的时候,多去找小猫讨教讨教,嗯,还有越京城中,有不少的前越退下来的老将领,你也可以去拜师学艺嘛。你要是上门,保管他们是倾囊相授。” “那些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教我?”马猴不屑一顾。 “手下败将?”秦风眼中露出一丝奇异的神色:“小猴子,越国之败,不在将无能,而在君无道。前越将领之中,像洛一水,陈慈,还有死了的吴昕,你与他们放对,你觉得是他们的对手吗?就说吴岭,你觉得自己与他对垒,打得赢吗?” 马猴不由一僵。 “别说是你了,便是我,在指挥大兵团作战方面,也是极度缺乏精验的。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倒还是很自负的,但临阵指挥,我就有自知这明了。打横甸,实是在冒险,而正阳之战,是小猫,吴岭他们在指挥,后来的战事,你看我插手将军们的指挥了吗?三人行,必有我师,那些将领们,肚子里都是有货的。” “臣明白了。”马猴若有所思地道。 第九百六十五章:保全他几年 教训完了马猴,秦风回过头来看着郭九龄,笑道:“说着说着就说岔了,郭老,今日入宫,是齐楚之事已经有了结果了吗?” 郭九龄点了点头:“陛下,各方面的消息都已经汇总过了,大体上,我们已经可以判断,齐楚之事已了。 ” “怎么说?”秦风身子往后靠了靠,单看郭九龄的脸色,便知事情的发展必然是在大明事先的预估和判断当中,甚至更有了不得的好处在里头。 “程务本这个人,陛下看得真准,直如陛下所料,在发现事不可为之后,他当机立断,大踏步后撤,如今已经到了荆湖郡,开始了楚国第二条防线的构建。” “这是应有之理,程务本这个人,脑子里就是这么一根筋,只可惜了,这样的人,竟然不能为我所用。”秦风叹息道。 郭九龄微笑道:“陛下,天下人才辈出,总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来投我们大明,程务本是出色,但我大明人才,却也不至于差了他。” “这倒是。”秦风笑道:“接着说吧!” “陛下,按照事先的计划,我们的安排已经到位,程务本仓惶撤到了荆湖郡,但荆湖水师却不堪用,但未来的荆湖之战,水军的作用举足轻重,宁知文此时的投效,便显得举足轻重了。宁家的底子,程务本那有不晓得的。现在,程务本已经将整个荆湖的水师都交给了宁知文。” 秦风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交给了宁知文,就等于交给了大明,在大明未来需要他动一动的时候,自然就能得心应手。 “这个差使,办得好。” “陛下这么说,老臣可就要脸红了,这件事,却是皇后娘娘一手操持的。”郭九龄微笑道:“不过我们鹰巢也不是一无所的的。我派人去见了杨致,而杨致现在就在荆湖郡。” “你是说荆湖郡守曾琳。”秦风有些疑惑地道。 “正是如此!”郭九龄满脸皆是佩服之色:“我们鹰巢,打得就是曾琳的主意,单是宁知文一人,势单力薄啊。” “可我记得曾琳当初可是第一个上折子表示对打倒杨一和的支持的啊!”秦风道:“杨致此去,能有效果?” “陛下也知道,我早前是楚国内卫副统领,对于有些事情,了解得更要多一些,总而言之,我对于当时曾琳这么快跳出来是有些疑惑的,因为曾琳与杨一和有些别人不知道的关系,而我却是知道的。但曾琳到底是为了保全自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第一个跳出来与杨家决裂,我也是说不清的,这一次请了杨致过去,也是存着试一试的心思。”郭九龄笑道:“可是这一试的结果,却是惊喜之至。” “曾琳拿下了?”秦风亦是坐直了身子。 “虽未明确表态,但内里含着的意思,却已是明了。”郭九龄喜气洋洋的道。“在荆湖郡,有了曾琳,有了宁知文,即便未来没有了程务本去了一个新统帅,又动得了他们吗?其势已成也。” “闵若英那边如何了?” “说起闵若英的归国之路,这可就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了。”郭九龄吸了一口气:“以十几万东部边军为伐,闵若英带着约四万火凤军突围而出,归国之路上,与齐国连接苦战了好几场,但以火凤军的军力以及现在的哀兵之姿,倒是让他们连战连捷,但后来出现的事情,就看不懂了。凤凰山这齐国龙镶军,本是堵截火凤军的要道,可他们居然莫名其妙的提前撤走了。” “等等,你说凤凰山?”秦风惊讶地问道:“闵若英不是走得万州至荆湖这一条线吗?” “闵若英硬闯凤凰山!”郭九龄肯定地道。 秦风沉吟片刻,“这件事应当是在程务本退回到荆湖之后。”他看向郭九龄,“闵若英对程务本已经是相当的不信任了,宁可血战突围,也不愿到程务本的地头上去。” “正是这个道理!”郭九龄道:“这本来是削弱闵若英的最好机会,但齐军却不战而退,等于是给闵若英让开了一条大路,而在闵若英低达昆凌关时,已经夺得昆凌关的周济云部将岳开山,居然是一兵未出,数万齐军,居然与楚军相安无事。” 秦风呆了半晌,才缓缓地道:“曹云这个人,太可怕了。” “陛下,这关曹云什么事?” “曹云判断出了楚国内部出了问题,闵若英已经对程务本起了杀心。”秦风淡淡地道:“从闵若英不走万州这条突围线路,他们敏锐地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这是要纵虎归山,为了让闵若英这只老虎归山,他甚至放弃了全歼四万火凤军的诱惑,厉害,真是厉害啊。我在想,如果是我,而临着这样的机会,我会不会有这样的气魄这么做呢?要知道,这四万火凤军,已经是楚国最后的脊梁了,打断了他,楚国就是一个半身不遂了。” “这也正是臣看不懂的地方啊!”郭九龄道。 “曹云这是要让闵若云保留一定的实力,回国之后好有本钱收拾程务本。而且曹云希望这个时间越短越好。”秦风看了一眼郭九龄,“要是将闵若英杀成了一个光杆回到国内,后果会怎么样啊?” 郭九龄先是一怔,接着恍然大悟:“臣明白了。如果闵若英成了一个光杆,回到国内,首先便要仰程务本的鼻息,程务本手中还有三万边军精锐,而且在荆湖已经扎下根来,如此一来,闵若英根本就没有了对付程务本的实力,但如果闵若英手中还有数万火凤军,那情况便又大不同了。” “正是这个道理啊!”秦风道:“从齐国的种种征象看,他们接下来的重要任务,也是要整肃内政,这个过程只要一开始,以齐国的体量,只怕没有几年是拿不下来的,而且过程之中极有可能会出现一些乱子,齐国的力量必须关注国内,就顾不上楚国,至少不能全力攻打楚国了,曹云不愿意给楚国这个时间来恢复国力,他还是打着要尽快地将楚国干掉的心思。老郭,你想想,如果闵若英一回国,就迫不及待地干掉了程务本,那结果会怎么样?” “荆湖大乱。” “就是这个话。”秦风点头道:“荆湖大乱,齐国趁虚而入。曹云所顾忌者,不过程务本耳,程务本一去,换上去的多半便是罗良之辈,曹云岂会将罗良看在眼里。” “陛下,那我们该怎么办?”郭九龄问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先前的布置,可就有些欠妥了,只怕到时候,齐军一进攻,便如同摧枯朽一般,击溃荆湖,我们就不得不提前介入,那对于我国的内治,可是大有关碍的,至少,老臣是知道,我们实实是打不起仗了的,至少这几年内是这样的。” “当然是让程务本的力量得到加强,让闵若英动不得手,至少在我们准备好之前,让他动不得手。”秦风道。 “这件事,怎么办?” “兮儿现在在楚国,以她的能力,当回看明白这一点,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她一定会趁着闵若英不在的这段日子,设法将楚国举国的兵权交给程务本。” “这能行吗?” “当然行,别忘了,还有太后在。”秦风笑了笑:“等闵若英回来之后,木已成舟,他想要扳回来,就不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 “也就是一个字,拖!” “不错。”秦风点了点头:“我们的使团,该出发了。要掐着点儿的与闵若英同时出现在上京城。然后展开与楚国的谈判。” “更楚国施加压力,保全程务本。”郭九龄心领神会。 “不错,我们要保程务本两到三年。”秦风道。“直到我们做好了准备。” “陛下圣明!” “接下来的时间里,你的重心要转移到秦国去了。”秦风道:“两年之内,我们要解决掉秦国所有的问题,再用上三年时间,消化秦国,楚国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就这样了,剩下的,就是等他慢慢发酵罢了。” “臣明白了。”郭九龄道:“秦国那边,一直是由千面在负责,戴叔伦这段时间活动频繁,出没于青州,虎牢与京城数地之间,看来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我们的判断是,他动手的日子,必然是邓洪孙女邓姝出嫁的日子。只是直到现在,我们仍然不明白,戴叔伦到底怎么样才能夺得虎牢关的兵权?肖锵可不是易于之辈。” “他怎么对付肖锵我并不关心,我只关心事发之后,我们怎么利用这件事。”秦风笑道。“陆大远那里要准备好。我们的理由,到时候可是要光明正大的。” “陆大远部已经没有问题了,卞无双那边只怕到时候肯定也是要介入的。” “那就让他更乱一些罢,秦国愈乱,我们才越有把握嘛。”秦风笑了起来:“到时候,秦国数方势力混乱,马氏父子,可就要坐蜡了。卞无双,肖锵,卢一定,又有哪一个是真正忠于皇室的。” 郭九龄点了点头,叹道:“李挚一辈子都在国内努力平衡各方势力,但终究是镜中月,水中花。” 第九百六十六章:调兵遣将 秦风是一点也没有料错,他的皇后在上京城着手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大楚的天下兵马归权于现任的兵部尚书程务本。 当然不是以昭华公主的名义,以闵若兮现在的身份,对楚国的朝政是没有资格指手划脚的,但后宫之中还有一位太后啊。 “母亲,当务之急,就是要守住荆湖。”进宫的当天晚上,母女两人初见面哭了一场之后,话头自然便转回到了现在的危急局面之上。“现在之局面,较之数十年前的那场危机,还要更可怖一些。毕竟那时候,父皇还在。” 提到父皇闵威,闵若兮是真的有些伤感了。闵氏人丁稀薄,不像其它王室那般,闵威养子女,倒与平常人家更加类似一些,特别是对闵若兮,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掉了。 “那时候,父皇征战在外,杨相杨一和操持于内,君臣同心,上下同德,这才打下了大楚这数十年的安稳,可现在,二哥还不知能不能回来,而马向东不论是操持德性,抑或是才能,都不能与杨一和相比。” “昆凌关丢了,咱们还守得住吗?”太后不谙军事,听到闵若兮说得如此严重,又挂怀儿子的生死,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了。 “东部六郡是守不住了,没有兵,那个空旷的地方,是怎么也无法扼守的。所以程帅不得已,只能退居荆湖,在荆湖营建第二条防线,只要荆湖防线一成,则进可攻打东部六郡,退可稳稳扼守大楚这大半壁江山,齐人,是不敢在荆湖未下之前,挥军直入大楚腹地的。”闵若兮分析道。 “既然如此,当然就要死守荆湖了,这有什么可说的?”太后连连道。 “母后,可现在朝堂上下,没有一个镇得住的人,朝臣之间,彼此攻击,争权夺利,谁还有心思管大楚的安危,谁还管二哥的死活!”闵若兮长叹了一声。 “那些个猪油蒙了心的,难道不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吗?”太后脸色大变,啐口痛骂。 “母后,他们有什么可害怕的,抵不过便是齐军来时,换一个主子叩头呗,可他们能降,我们闵氏一脉,又怎么可以降呢?”闵若兮叹道:“只怕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要绑送闵氏一脉去齐军大营请功了。” “这,这怎么是好?”太后脸色大变。 “母后也不必过分担忧,程帅忠心耿耿,只要程帅在,他们就不敢乱来,只要程帅能在荆湖站稳脚跟,一切便都会好起来。”闵若兮道:“但现在朝廷之上乱成一团,程帅在荆湖却是独木难支的,据女儿所知,现在程帅手中只不过三万兵而已,军饷粮草,女儿在泉州之时,虽然筹措了一部分给程帅送去,但也撑不过多长时间,终需还得朝廷供应。所以母后,也只有您出面了,现在也只有您有这个能力,强力压下朝堂之上所有的杂音,先一心一力的支援程帅将荆湖防线稳定下来才好说别的。” “好,好,我倒是要看看,这些人眼中,到底还有没有这个朝廷,有没有皇帝,有没有先皇?”太后狠狠地道。 母女两人又计较了大半夜,太后的见识着实是有限的很,听着女儿极有道理的分析,自然是无有不允。 天明之时,召见君臣,当以马向东为首的所有人看到太后抱着闵若英的儿子出现在御座之上时,都有些蒙了。 太后大发雷霆,朝廷之上万马齐谙。散朝之时,便已经定下了武由程务本负总责,文由马向东挽总,发布全国总动员,整个楚国进入战时体制,以军法管理,太后的旨意明发全国各郡县。 马向东倒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局面之下,自己倒是得了一个大彩头。现在的局面,虽然全国进入军事管理模式,负责军事的程务本就盖过了他这个首辅,但这位程帅却在荆湖啊,倒是自己一下子权倾京城了。有了这个名头,他自然是大力支持太后的。 楚国的朝廷在太后的高压之下,倒是前所未有的高效起来,次日,困居城外两个月的江上燕,便被受到了太后的召见,在接受褒奖的同时,江上燕也立即被委以重视,立即带领军队援助荆湖。 军队从哪里来呢?整个上京城内,只剩下了卫护京城的一万火凤军以及三万左右的城门军,城门军的战斗力自然是堪虞的,但此时,也是顾不得这许多了,一万火凤军自然是动不得的,便只有城门军了。 三天之后,江上燕便带领着两万城门军,携带着从武库之中提拿出来的大量军械,一路向荆湖奔去。 对于城门军战斗力低下的事情,江上燕倒并不如何担心,在大明的时候,将那些只知挥舞锄头的农人改造成一支像模像样的军队,也不过两三月的功夫。对于大有的练军之法,这几年江上燕也是极有心得的。 这三万城门军,再不济也比农夫要强一些,等到了荆湖郡,狠狠地操练起来,哪怕淘汰掉大多数,至少也可得一支五千余人的精锐之师。 在大明呆得久了,江上燕也深受大明的建军理念,兵贵精而贵多。更何况,临出发之前,皇后娘娘可是向自己承诺了,大明会不遗余力的支持大楚,像许多大明的那些最新式的武器,也会向大楚出售甚至于无偿支援。 大明的那些最新式的武器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江上燕更清楚。连发弩机,霹雳火,冲阵车等等,他的宝清营可都是装备齐全的。这一次回来,蒙皇帝恩典,他的五百人,便带了十台比较容易携带的连发弩机以及十万枚这样的弩箭。 练出一支五千人的精兵,再配上大明最新式的武器,江上燕以足够的把握,让占了东部六郡的齐人食不知味,寝室难安。 守荆湖,当然不能一味的守,守中有攻,才是荆湖的生存之道。东部六郡地域宽广,就算齐人在那里像楚国一样,放上二十万人,但也防不住荆湖的出击。因为荆湖多河多湖,纵横来去,齐人可没有像样的水师来对付荆湖。 一念至此,江上燕又不由得惊叹皇后娘娘的谋算,在她上京的时候,便已经收复了宁氏,此时宁氏的百艘战船,上千将士已经在荆湖相助程帅了。现在的程帅只有防守之力,毫无进攻手段,但等自己到了之后,一切便会有所改变了。 除了江上燕这一支人马之外,楚国朝堂还下旨调集西军两万人往荆湖,对于这个命令,楚国朝堂是有着相当忧虑的,因为在落英山脉之中,与西军对峙的秦军卞无双部,可还有近十万人马。楚军因为安如海带走了一万人,现在只剩下了四万人,本来已经捉襟见肘了,再调走两万,那可就极其危险了。 不过对于闵若兮来说,这根本就不是问题,因为她很清楚,秦国内乱爆发在即,此时此刻,卞无双哪里有心思来找楚国的麻烦,再者楚军已经夺得了井径关要塞,秦人当真要进攻的话,也得想想能不能攻下这一处要隘。 闵若兮甚至跟太后保证,要是秦军敢于西犯的话,那么明军将会毫不犹豫地向秦国发起进攻,有了闵若兮的这个保证,楚国朝堂上下倒是放下了一大半心来。现在明军之于秦人,就像高悬在头顶上的一柄利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去,秦人想找楚国的麻烦,只怕明军也正在打着他们的主意。 就这样,西军副帅宿迁,便也带领着二万西军主力东返,他们的目的地,自然也是荆湖郡。 朝廷陡然安静下来,全力支援荆湖郡,但此刻在荆湖郡的程务本,却丝毫也高兴不起来,因为皇帝闵若英并没有经万州至荆湖这一条更完全的撤退线路,而是选择了凶险之极的凤凰山至昆凌关这一线,君臣之间的猜忌,已经达到了顶点。 “程帅,陛下此举,殊不智了,就算他杀出来了,火凤军只怕也是十去七八啊!”曾琳看着脸色有些惨白的程务本,顾左右而言他。 程务本惨笑一声,他知道,曾琳当然是明白这是为什么的,只是不当面说破而已。“曾兄,如果有朝一日我有什么不测,你为荆湖郡守,当尽心全力,稳守荆湖一线。” “程帅,你这是什么话?”曾琳脸上变色,“如果程帅不在,这荆湖只怕便也不在了。我也知道程帅担心什么,说句不敬的话,只怕皇上这是猪油蒙了心,到时候作茧自缚。程帅,便是为了大楚,您也不能犯糊涂,这荆湖郡中,东部边军的三万兵马,谁不以程帅马首是瞻,其它如郡兵,水兵,曾某也自认可以一言九鼎,谁想对程不利,先得问问我们答不答应?” “这话过了。”程务本摇摇头。 “程帅,今日我就把话摞这儿了,如果有人想对程帅不利,就算是皇上,曾某人也是不敢奉诏的。” 第九百六十七章:恐慌 自从昆凌关失守,齐军势如破竹的占领了东部六郡之后,大楚玉泉郡郡守陈度便惶惶不可终日,可谓是一日三惊。 玉泉与东部六郡的慈化邻壤,以往有东部二十万边军挡在前头,玉泉高枕无忧,几不知兵事为何物。他们做的与军务有关的事情,无非就是为东部边军筹集,转运粮食,军械,可即便是这部分也并不多,因为东部边军的粮饷,基本上是靠东部六郡供养的,只有不足的部分,才会在内地募集。 玉泉郡自己,并没有什么防卫力量,三千郡兵,还撒在全郡之内,负责都会整个郡的治安缉盗等工作。至于城防,几等于无。 现在玉泉却面临着数十年未有之大变局,东部六郡失守,连昆凌关都让齐人占了去,玉泉郡一下子便暴露在了齐人的面前,在陈度看来,玉泉郡现在就像是一个刚出浴的黄花大闺女,身上就披了一件薄沙,恰在此时,却有一个壮汉闯了进来,那这个大姑娘的命运如何,便可想而知了。 玉泉是富庶的,其实包括东部六郡在内,都是很富裕的。国家承平之时,富裕自然是让本地骄傲的本钱,但当敌人到了面前,富裕可就成了一种原罪,敌人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地方了。 其实自从皇帝在潞州被围之后,慈化郡便已经有富户开始向玉泉逃亡了,他们在玉泉并没有呆多久,便又携家带口向更更远处逃去,随之带来的,便是玉泉郡的人的跟风之举。 那时消息还在封锁之中,除了这些消息灵通的人,普通百姓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当昆凌关上站满了齐人军队,插满了齐人军旗的时候,可就什么也瞒不住了,逃亡潮开始了。 陈度其实自己也想逃,但他是封疆大吏,百姓逃了,没人说什么,他如果逃了,照样逃不过死路一条,朝廷是绝不会放过这样不战而逃的封疆大吏的。没有办法的陈度,在安排了自己的家人踏上逃亡之路后,自己却是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三千郡兵招了回来,然后又大开府库,拿出大笔银子来招募青壮,只可惜本地人承平惯了,一听齐人打了过来,逃得比兔子还快,倒是从东部六郡逃过来的不少人已是家破人亡,愿意从军,还有一批人现在已是一无所有,当兵,固然可能送命,但却至少能吃饱肚子,倒是让陈度召募了一万人。 有了兵,陈度心里倒是安稳了一些,接下来自然便是修修葺城墙,布置城防,玉泉作为慈化的后方郡治,也是慈化的后勤大本营,倒是有不少转运的武器还库存在这里,倒也不愁武器。不过士气就可虑得很了。 三千郡兵士气全无,如果不是还有军法约束,只怕会逃得剩不下多少人,倒是从东部六郡逃过来的人,凭着一腔血气,倒是士气高昂。 陈度纵然没有打过仗,但也见过东部边军的气势,心中很清楚,单凭血气之勇,是打不赢任何一仗的,他亦不过尽人事,听天命,更何况,他也打定了主意,如果齐人真的打过来了,自己就在玉泉顶上几天,然后便跑路。到那个时候,谁也说不着自己,自己不是没打啊,实在是打不过,连东部边军二十万人都打没了,自己凭着几千郡兵和一些青壮还顶了几天呢!有了这样一个借口,方方面面便就说得过去了。 府里养了不少的好马,还有自己高薪招来的一批江湖高手充作自己的护卫,到了那时候,保护自己逃跑,还是问题不大的。 胆战心惊的日子持续了一月之久,最恐惧的时候,齐人的骑兵斥候,居然直接到了视野可见的范围之内,公然窥视着玉泉郡城的情况,可谓是嚣张之极。只可惜,就是敌人的一些斥候骑兵,玉泉郡也没有人敢出城去驱逐了事。 陈度一度以为,大限就将来临,斥候已经来了,敌人的先锋还会远吗? 这样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到来,到是好消息传了过来。程务本大帅居然率领三万边军退到了荆湖郡开始营造防线,有了这样一个醒目的目标,齐人的视线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听说已经见了好几仗,但齐人都被程帅打退了。 这个消息,让陈度高兴不已。程务本在昆凌关驻扎二十余载,陈度这样的官员,自然对这位楚国铁壁是敬佩不已的。在程帅当道的时候,楚国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过。本来一心想着逃跑的他,在听到程务本的消息之后,胆气却立时壮了许多,一边在玉泉郡城大力宣扬这个消息,一边派人往荆湖,向程帅求援。 接下来,倒是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了。 朝廷中枢终于停止了争吵,一条条的命令终于从朝堂发了出来,第一支援军已经开始出发了,而西部边军两万大军也正在星夜兼程赶往这里。 更让陈度高兴的是,朝廷明确了楚国进入战时体制,文由马向东负总责,武有程务本负总责,整个大楚的武备力量都交给了程务本的调配,这在陈度看来,只要顶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日子,程帅一定会再造一个楚国铁壁的。 胆气一壮,陈度自然就精神抖擞起来,每天都会上载督促城墙的加固修建工作,齐兵一直没来,玉泉郡城的备战工作,倒是愈做愈熟练了,残破的城墙一天比一天更牢固,一样样的守城武器被装上城墙,士兵们也不像最初之时那种失魂落魄的模样。 总之,在听到程帅的名字的时候,整个玉泉郡,似乎一下子便脱胎换骨一般。去荆湖的信使回来了,并没有带回来援军,却带回来了十名军官。据说荆湖现在的兵力也不足,而荆湖,是这一次第二条防线的中心,所以,现在程帅是顾不了玉泉郡,但这十名军官过来,会帮助陈度训练士卒,并指挥守城。 现在基本上整个郡城的军队,已经交给了那个东部边军的军官。也正是这些军官的抵达,使得玉泉郡城的那些青壮和郡兵们是一天一个模样。每每听到城墙之上,城内校场传来的震耳欲聋的练兵之声,陈度便更慰几分。 “郡守大人好!”看到陈度走上城来,庞军走了过来,向陈度躬身行礼:“城墙的修建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了,不敢说固若金汤,但齐军果真来攻的话,我有把握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庞军,便是程务本派来玉泉协助陈度守卫玉泉的武将。对于这位郡守,庞军还是很尊敬的,毕竟齐人大军压境,这位郡守不但没有逃,还集结了郡兵,拉起了万余人的青壮,现在这些青壮经过了月余的训练,至少已经比当初强多了,拉出去野战不可能,但守城,勉强也能用一用了。 “好,军队的事情,就交给庞将军了,我不懂军事,便只能为庞将军解决后顾之忧,给你们擂鼓助威了。”陈度笑容满面。这位庞军,不过是程务本手下一名普通的牙将,便在陈度看来,已经比自己麾下的那个郡兵统领要强出太多了,不说别的,单是往哪里一站,身上那股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势,就不是郡兵统领能比的。 对了,那是杀气,是在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人才有的。 “姜统领没有给你找麻烦吧?”陈度笑着问道:“他要是敢跟你滋牙儿,你跟我说,我会收拾他。”姜统领是玉泉的郡兵统领,论起级别来,却是比前的这位庞军要高出不少的。 “还好,姜统领很支持末将的工作。”庞军神色不动地道。 “那就好,那就好。”陈度笑容满面地道:“庞将军,你说这齐军这么久都没有打过来,会不会他们不会过来了呢?” 庞军看着遥远的地平线,道:“这个,末将也不知道,派出去的斥候,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不过现在齐人虽然占领了昆凌关和东部六郡,但自己的麻烦也不少,他们的战线拉得过长,后勤补给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凑齐的,再说了,现在安大将军在齐国境内的声势很大,齐人的主力都高去围剿安大将军了。一时顾不到我们这里,也是有的。” “安大将军真是勇猛啊!”陈度由衷地赞叹道,“要是我们现在还有二十万东部边军的话,在程帅的指挥下,与安大将军两路夹攻,何愁齐人不败?” 庞军苦笑不语,假如,假如时光能倒转就好了,现在,二十万东部边军已经完蛋了,程帅带回来的这三万人,只怕就是硕果仅存的一批了。安大将军,以身为饵,看似声势浩大,却是烈火烹油,势不能久。这一点,只要稍懂军事的人都能看得明白,随着齐军主力回转,安大将军撑不了多久了。 “只要齐人不马上来攻,我们这边有程帅主持一切,等齐人缓过劲来再回来的时候,便会发现,他们已经无法下嘴了!”陈度欢喜地道。他对程务本是无条件的信任的。 话音未落,耳边却传来了阵阵的闷雷之声,他不由奇怪的抬头看天,蓝天白云,阳光灿烂,怎么就打雷了呢? 他身边的庞军脸上却变了色。他当然知道那不是雷声,那是大批的骑兵抵近的声音,派出去的斥候没有丝毫的消息传过来,自然是完蛋了。 “敲钟,吹号,全军备战,有敌来袭!”庞军张开嗓子,厉声喝道。 一边的了陈度,脸色唰地变白了。 第九百六十八章:终于回来了 警钟之声,沿着城内一个接着一个的塔楼响了起来,短短的时间内,便传遍了整个郡城。 刚刚还喧闹无比的郡城,瞬息之间,陷入到了安静之中,这一刻,是所有人都惊呆了。在经历了最初的战争恐惧之后,随着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的传来,玉泉人曾经一度以为战争已经距离他们远去了。但此刻的警钟之声,却是将他们的侥幸之心敲得粉碎。 一刹那的沉寂之后,轰的一声,整个城市似乎是一个巨大的蜂巢被外力戳破了,无数人吼叫着奔向自己的家。 整个玉泉郡城,乱了。 城墙之上,庞军脸色铁青。虽然还看不到敌人的踪迹,但只需听一听马蹄敲地所带来的声音,以他丰富的经验便能判断出来敌有多少。 最起码,正在逼近玉泉郡城的不会少于五千骑兵。 可这,应当是敌人的先锋,以五千骑兵为先锋的主力部队,是一个什么规模,庞军自然是很清楚的。 “庞将军,怎么办?”陈度脸色雪白,紧紧地握着拳头,身子微微有些颤抖。说实话,如果不是庞军在这里,他真想马上下了城墙,爬上马去带着自己的护卫们逃离这里。 没有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啊!听到了这闷雷一般隆隆逼近的马蹄声,陈度突然觉得早前自己想过要顶上几天的想法,多么的不切实际。 “还能怎么办?准备战斗!”庞军看了一眼陈度,知道这位郡守肯定是被吓坏了。 “能顶得住吗?” “尽人事,听天命!”庞军不想说假话,他转头看着城墙之上,城上很乱,有的士兵扑上了城墙,有的在搬运羽箭,擂木,滚石,有的在城头之上生起大火开始烧开水,这都是为守城准备的,他到这里的时候不短了,还是做出了不少的成绩的的。但也有士兵,像是没头的苍蝇一般,慌乱的嚎叫着乱跑。 几个慌张的士兵居然跑到了他们的面前,庞军不假思索,挥舞起自己的刀鞘,劈头盖脸的将这几个士兵都打倒在了地上,然后呛的一声,拔出刀来,厉声吼道:“不遵军令者,杀无赦!” 他的怒吼之声让城墙之上的士兵稍稍的平静了下来,这一个月来,庞军尽最大力气训练出来的一点点军纪,总算是有了一点成效,这让他稍感安慰。 低头瞅了一一眼躺在自己脚下的那几个士兵,庞军眼里闪过一丝厌恶的神色,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如果是在东部边军的部队里,出现这样的士兵,不论是那个军官,第一反应就是拔刀砍了。 但在这里,他知道不行,如果还没有打仗,就将他们砍了,只怕士气不会激昂,反而会更加涣散,毕竟,这些人还算不得真正的军队。 稍微像样子的,也就是那支郡兵了。 可惜了十几万东部边军,就这样葬送在潞州了,如果自己麾下有到边军,哪怕只有一两千人,庞军觉得自己也能守住玉泉郡城,可现在,自己只有十人,他要倚靠的,便只能是这些他眼中的废物了。 庞军觉得,用不了多久,自己大概就要和那些死难的兄弟们一齐汇合了。 “郡守,守城有我,您还是请去安抚城内吧!”庞军对着陈度拱了拱手,他看得出来,陈度很害怕。 “那好,那好,城上便靠将军了。”陈度连连点头。 “如果这里顶不住了,郡守可自去。”庞军突然压低了声音,对陈度道。来玉泉郡城这个地方,陈度作为一郡之守,对他是相当尊重的。在庞军看来,齐军发动大规模进攻的话,玉泉肯定是守不住的。而陈度,不过是一介文官,留在这里,只是死路一条。一个文官,能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庞军觉得很不错了,至少不是废物点心。 陈度眼眶一热,他很想说自己愿意与将军共生死,同命运,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可这话在嘴边转来转去,却终是没有说出口,他百感交集的冲着庞军拱了拱手,“庞将军,哪你呢?” 庞军笑了笑:“自然是与城偕亡。” 陈度不敢再看庞军,猛转身便向城下走去,心里却是将自己骂成了一团狗屎。 沿着斜梯,他刚刚走下去几步,城墙之上突然传来了庞军的声音:“陈郡守,等一等,你快回来。” 陈度心一跳,莫不是庞军又改了主意,要拉着一起与城偕亡了吧? 他转过头,看着庞军。庞军的整个人都在发抖,脸上却是惊喜交集的表情,“火凤军,是火凤军,我们自己的军队。” 陈度脑袋嗡的一声,一时之间,脑子里完全成了一片空白,但人却是三步并做两步地跑了回来,站到了庞军的身边,放眼看去。 视野之中,无穷无尽的骑兵正在向这里涌来,但此时,他感到的却不是恐惧,而是欢喜,大楚的旗帜,凤旗高高飞扬,火红的战旗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那是火凤军。 “难怪我派出去的斥候没有回来。”庞军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碰到了自己的军队。想到这里,庞军又有些哭笑不得,终归只是一些散兵游勇,如果是在东部边军里头,就算是这种情况,斥候难道不应该马上归队将情报向上官禀报吗? 怕是这些斥候看见了火凤军,欢喜的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还真是混蛋!庞军在心里骂道。 城墙之上,一片欢腾之声,看到火凤军的旗帜,所有人都知道,玉泉郡安全了。火凤军在大楚,可是比东部边军还要强悍的存在。 陈度的眼眶子**辣的,如果不是强自忍着,只怕眼泪都要下来了。自己的坚持,终于还是得到了回报。 火凤军回来了! 当然,他们不是历经艰险杀出来的,因为这一路过来,他们就没有碰到齐**队。在他们回程的路线之上,齐**队似乎有默契一般,几乎都是主动地为他们让开了道路,便连斥候之间的拼杀,也没有发生过,因为齐军斥候一看到楚军斥候,立马就打马远奔。 其实火凤军选择的这一条线路,是相当危险的,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前后左右,都是敌人。在普通将领的眼中,这自然是一个愚不可及的计划,但在像罗虎这样的高级将领眼中,自然知道,造成这个问题的原因,不是军事上的,而是政治之上的。 皇帝对程务本的猜忌已经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之上,宁可冒着危险杀出一条血路,也不愿意安全的走到程务本的陷阱之中。 是的,陷阱,皇帝就是这样认为的。 可这一路之上太过于奇怪了,罗虎百思不得其解,齐人,根本就不与他们作什么纠缠,甚至于,他们军队还没有到,前方的齐军便已经自己挪开了道。 要说齐人怕了火凤军吗,也不尽然,罗虎可是清楚,此刻在火凤军的主力部队后头,便吊着一支齐人的骑兵,大约在万骑左右,可他们的行动,倒不像是要与火凤军决战,倒仿佛是押送一般。似乎要目送着这支军队离开东部六郡。 这种感觉让罗虎很不舒服,也觉得很羞辱。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终有一天,我们是会杀回来的。火凤军的将领们都是极其骄傲的,但这个羞辱,他们现在却不得不忍受。 这种局面,楚军的高级将领们在奇怪之余,最后都将原因归结到了安如海在齐国境风的大肆破坏,齐国极有可能已经忍受不了安如海的这种打法了,因此只能先集中兵力将安如海灭掉,这使得他们无法聚集起主力部队围歼火凤军。 毕竟火凤军的强悍,也不是一般楚军可比拟的。 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火凤军的心里好受了一些,对安如海的尊敬却是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相对应的,他们对于程务本,现在却是出离的愤怒了。 都是国家重臣,但安如海与程务本的选择,却是截然两样的。 至少,罗虎他们这些将领们都是这样想的。在他们心中,程务本离逆贼的程度,已经差不了多少了。 火凤军不是东部边军,东部边军将程务本视为神明一样的存在,但火凤军却一直都是天子亲军,对于程务本这样一个被称为楚国铁壁的家伙,自然是不服气的。 楚国铁壁,这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说法,那叫乌龟壳。这倒是火凤军将领们对于程务本一向的观感。 东部六郡没有了。这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罗虎原本以为,玉泉郡肯定也没有了。但眼下,高高矗立在自己面前的玉泉郡却仍然飘扬着大楚的旗帜,这让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一路行来,火凤军虽然没有打过什么仗,但后勤辎重什么的,已经是啥都没有了。他们急需补充粮食,军械,玉泉还在,那就什么都有了。 看起来,玉泉的军容还算整齐,这个郡守不但忠于职守,还是一个能力相当出色的人物啊!罗虎在心中感慨了一句,便看见玉泉郡城的大门洞开,十数人从内里走了出来。 第九百六十九章:先要搞清楚状况 闵若英坐在池塘边的廊椅之上,盯着清澈的水面这下,成群的锦鲤自由的游来游去,但他的心思却丝毫没有放在这上面。 自从潞州突围之后,他终于能呆在一个像样的居所里,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这间居所,当然就是玉泉郡的郡府,至于这里的郡守陈度,自然就要搬出去了,好在陈度的家眷已经不在这里,光杆一个,倒也方便。 罗虎的五千先锋军进城,接管了所有的防务。而闵若英打算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他离国日久,从被包围开始,他的消息便相当闭塞了。就算突围而出之后,由于东部六郡被占领,他实际上仍然在处在齐军的一个松散的包围圈中,消息来源仍然有限得很,现在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先前那些担心,恐惧,都已经不翼而飞。但朝中现在究境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他并不清楚,最关键的是,程务本比他提前近两个月回到本土,自然不会没有动作。 程务本在朝中根基深厚,支持他的人,不在少数,闵若英现在心中既然存了拿下程务本的心思,自然就非得弄清楚一切不可。 总结起来一句话,程务本可不是他说想拿就能拿的。 回廊之上传来了脚步之声,罗虎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进城的只有五千先锋军,由罗良统带着的另外三万多铁骑尚自驻扎在城外,一来是城里也容纳不下如此多的军队,二来,也要防备身后的齐兵的进攻。 能全须全尾的将四万火凤军从包围圈中带出来,对于闵若英来说,的确是一个楚幻般的结局,即便是他将一切都设想得再顺利,也不会比现在这样的结果还好的结果了。自从突围而出之后,齐人的统帅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反应迟钝,指挥失措,昏招迭出,竟然让他在不可能之中找到了一条又一条的缝隙,从包围圈之中钻了出来。 闵若英没有深思这一切的根本原因,他将其归结在了安如海在齐国国内的翻天覆地,使得齐人终于不得不调集重兵去灭了这个心腹之患,大部队去了那边,自己这头,自然就兵力不足了,其它的那些军队,又如何挡得住四万火凤军的一击。 想起安如海,他长叹一声。忠臣呐,可惜,他活着回来的可能性太小了。自己让杨青派了探子去寻找安如海,不管怎么说,也希望安如海能安全的回来,那怕就是他一个人回来,也会让闵若英多一条臂助。 安如海在国内的威信,并不比程务本低。真要说起来,现在国内的格局,安如海只怕还要比程务本更管用一些,安如海掌管内卫多年,积威甚重,而程务本的威望,却大多集中在军队之中,而其中举足轻得的东部边军,如今只剩下在荆湖的三万人了。 一想起这三万人,闵若英就不禁牙痒痒的了。 正是因为这三万人,才让他不敢随意动手啊! “陛下,城内所有关防已经全部由火凤军接手,城内原本的军队,都已经让他们回到军营中去了。”罗虎行了一个礼,道。 “嗯。”闵若英点了点头,“那个陈度来了么?” “陛下,陈度正在外头候旨。” “让他进来!”闵若英吩咐道。这个陈度,还是颇有能力的,以前倒是没有将他放在眼中,但大难来时浪淘少,倒将这个不声不响的地方郡守突显了出来。因为程为本的突然跑路,使得齐将周济云麾下的数万大军,突然袭击了昆凌关,然后逐一攻打东部六郡,据闵若英这一路之上收集到的消息,东六郡的郡守们,几乎没有形成像样的抵抗,便一溜烟儿的跑得不见了,倒是民间,形成了不少的义师抵抗齐军,但没有了强有力的组织,这些义师是兴起也勃焉,消灭也忽焉,转眼之间,便被齐军打得惨败。倒是这个靠近慈化的玉泉郡,一切都还井井有条,不但郡兵像模像样,还招募了上万的青壮,入城的时候,看起来倒也算是不错,这一对比,便显得陈度很有些本事了。 因为玉泉郡的存在,使得火凤军得到了强有力的补充,府库里粮食,军辎,都让火凤军大大的喘了一口气,要知道,这两个月来,他们是疲于奔命,战斗力呈直线下降,现在到了玉泉,有了充足的物资供应,他们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恢复起来。 这是一个值得拉拢的地方大员啊!闵若英在心里想到。 候在外头的陈度,现在心中也是一片忐忑,他的双手里抱着一大叠朝廷发下来的邸报以及命令,这些都是皇帝指令要看的,皇帝闭塞日久,现在想要了解全国的情况,这是应有之义。而让陈度震惊的是,却是刚刚罗虎下令抓捕了庞军等十名程帅派过来的军官,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陈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庞军等人,协助玉泉守城,就算无功,但也不能说是有过吧?怎么无缘无故的就抓了起来呢? 这让他对自己的性命甚感担忧。 微躬着身子,随着一名护卫走进了这个熟悉的府邸,皇帝并没有在书房之中办公,而是在后园之中等着自己。 三拜九叩,大礼一毕,爬起来的陈度,低着头,静候着闵若英的吩咐。 “这一次,你做得很好。”闵若英打量着眼前的这位郡守,作为一郡之守,他大致都是晓得的,但并不是个个都熟悉,像这个陈度,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名气,也没有做出过什么特别让人眼前一亮的事情,中规中矩而已,这便让他很难有映象了,不过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英雄,这一次的国难,倒是让这个人脱颖而出了。 “陛下,臣忝为玉泉郡守,只是尽臣的本分,只是臣能力有限,眼见齐人肆虐,却只能守本土,不能提兵收复失地,实在是惶恐无地。”陈度道。 “如果东部六郡,每个郡都能像你一样,守住本土,国事又何至于此?”闵若英叹了一口气。 陈度心中一震,东部六郡的失守,他是晓得的,其实也怪不得那些地方的官员,一直以来,六郡的防卫工作,都是由东部边军主持的,东部边军一败,齐军忽如而来,这些地方根本就没有时间组织防御,自己这里,倒是占了空间的优势,听到了消息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而玉泉不失,说到底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么出色,而是因为齐军根本就没有打而已。 齐人真来了,能守几天,他是一点底也没有的。 “臣惶恐。”陈度垂下了头,让他反驳皇帝,替同僚说几句话,他也是不敢的。 “你做得好,朕记在心里了,嗯,说说国内的情况吧,朕久在外征战,国内的情况不甚了了。”闵若英道。 “是,陛下。”陈度抬头看了一眼闵若英。“不过臣身在玉泉郡,距离朝廷中枢太远,消息并不灵通,大部分都是从邸报之上得来,而现在国内情形有些混乱,便是邸报也不能及时送到,所以所知也有限得很。” 这种情况并不出闵若英的意料之外,十几万大军被围,连自己这个皇帝也身陷其中,国内要是不一片混乱那才是奇怪了。 “起初,臣在玉泉什么消息也得不知道,大概只知道朝中诸君意见相左,争吵十分激烈。”陈度字斟句酌地道:“大致也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要立即组织大军出援,另一派,则是要构建大楚的第二道防线。” 闵若英的冷笑了一声,构建第二道防线,这倒是与程务本这个逆贼所想的差不多。好得很,这一次出事,倒是让这些埋藏得极深的家伙们自主的跳了出来,是以为朕回不来了吧? “两派意见相左,谁也不能说服谁,事情便拖了下来,直到昭华公主返上京之后,情况才逐渐好转过来。” “你说谁?”闵若英两眼之中精芒闪动,盯着陈度,厉声问道。 “昭华公主!”陈度道。 “一位出嫁的公主,还有什么资格对大楚的朝政指手划脚?”闵若英厉声道:“朝中大臣的脑袋都被驴踢了么?” 陈度有些惶恐地看了一眼闵若英:“陛下,昭华公主倒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昭华公主到了上京之后,由太后她老人家出面,才将两派分争压了下来。先前太后因为陛下被困,急怒交加便病倒不能视事,没有了主心骨,朝廷之中又谁也不能说服谁,所以事情才拖了下来。公主进京,太后的病倒是好了大半。” 闵若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已经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妙了。 “太后她老家人出面,那朝廷到底定出了什么样的策略?”他问道。 “因为不知陛下什么时候能脱困,所以在太后的主持之下,大朝议后的结果,决定全大楚进入战时管制状态,文由马向东马首辅挽总,武由程务本程帅领头,全国大动员,构建以荆湖为中心的第二道防线。” 第九百七十章:死局 国内局势因为太后的出面,已经完全稳定了下来,国家这个庞大的机器,再瘫痪了良久之后,再一次隆隆运转起来。 作为曾经的当世第二大国,楚国的蕴藏在水下的实力,开始逐一浮出水面,整个国家再时隔数十年后,再一次被动员了起来。 文有头,武有序。 各地粮库被逐一打开,加征的战争税源源不绝的流向国库,青壮募集成军,并一队一队的开向战区,其中第一批援军马上就要抵达荆湖。而从西部调回来的西军也已经出发了大半个月了,似乎楚国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闵若兮不需要再担心什么了。 但这,并不是闵若英想要的。 全国动员,战时体制,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所有的权力都在向着军队一方集中,作为首辅的马向东,在这个体制之中,只是军队首脑的辅助人员,后勤大管家。按照朝廷颁下来的旨意,这个军事首脑是谁?是程务本。 是闵若英现在正心心念念的想要剪除的人。 而这个人,每一天的实力都在增加之中。 马上下旨命令中旨结束战时体制吗?这是不可能的,一来,现在齐楚两国仍然处在战争状态,就算齐人面临着内部问题,但闵若英很清楚,扑灭内部的叛乱对于齐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齐人的刀锋并没有收回去,进行全国的战争总动员,是必须的。二来,作为一个庞大的国家,一旦全力以赴做某一件事情的话,那是带着巨大的惯性的,不是想回头,就能回得了头了的。三来,这个旨意是太后颁布的,作为儿子,闵若英也不可能一回国,立即就全面否定这一切,这是在**裸的打太后的脸,说您老有家搞错了。但真错了吗?在当时的情况之下,自然不错。既然不错,为什么要废除呢?皇帝在想什么呢? 这些问题,只要有人深想一下,马上就会联系到程务本身上去,就会想到,皇帝要收拾程务本了。 这个问题一旦大白于天下,那么楚国只怕马上就会起内乱。先不说程务本有什么反应,单是国内的人心,就要出现大问题。现在,一个战时体制,将楚国的人心好不容易聚拢到了一齐,一旦这口气散了,想要重新聚起来,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程务本,竟然一时之间动不得了。”左思右想之下,罗良还是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本来按照他们原本的想示,一回国,就要收拾掉程务本的,四万火凤军便是他们的倚仗,但等他们回到国内,却发现,一切都已经大变样了。“陛下,太后懿旨是颁行天下的,只能来日徐图机会了。只要撑过了这一段时间,解除了齐楚之间的危机,那么,自然就可以结速战时管制状态,国家重回正常体制,那个时候,机会自然就来了。而且,并不那么引人注目。” 闵若英咬牙切齿,但却又不得不承认,罗良说得一切都是实情,现在动了程务本,只怕当真会引来不测之祸,全面崩盘也是说不定的。 这一天时间,他一直在细细地看着朝廷发到玉泉来的邸报,最终得出来的结论,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自己的妹妹回到上京城之中开始逆转的。 从她到了上京城,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加强程务本的权力和实力在努力,从表面上看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楚国着想,但实则上,却让自己这个皇帝处于了一个尴尬之极的处境。 “我真是有一个好妹妹啊!”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愤怒不已。 罗良亦是默然不语,事到如今,他们怎么还不明白,齐楚大战,纯粹就是一个大坑,齐国人和明国人联手做了一场大戏,将大楚引诱得一头栽了进去,然后损兵折将,几乎辅得一无所有。这一场大戏的最终结果,便是楚国损失掉了几乎所有的东部边军,失去了昆凌关以及东部六郡,而明国却从齐国人手里夺回了他们数年之前失去的武陵,桃园,益阳三郡之地,将与齐国的边境线,重新推回到了昭关一边。更为重要的是,为了对付楚国,齐国将他们的军队几乎全都抽调到了东部,明国那一头,几乎是没有什么防备的。 明齐各有所得,唯独就是坑了大楚。 在战争的最后关头,明国却又跳出来当好人了,先是在昭关大举出兵,骚扰齐境,接着又在西北帮助武腾拿下灵川,使得武腾能够深入齐国西北部,为主战场分担压力,这些举动,使得楚国上下,一致认为明国真是姻亲之国,实在是够朋友啊。 可这个朋友,的的确确是一个当面喊哥哥,背后摸家伙的混帐。 可这一切,能向国民说明吗?不能,说清楚了,岂非就是自己打脸,自己说自己是一个大笨蛋,上了人家的恶当?那皇帝还有何威信可言,还有何脸面? 人家挖了一个坑,你就傻傻的跳下去? “陛下,昭华公主毕竟是明国的皇后,有些事情,也不见得就是心甘情愿的。”罗良只能劝解,他总不能说昭华公主是个大大的坏蛋,这些话,闵若英可以说,他却是说不得的。 “什么不是心甘情愿?嘿嘿,你看她在上京城的举动就能猜到他要干什么了!”闵若英恶狠狠地道:“杨青还没有回来吗?” 杨青是先期秘密回国的,本来是准备应对程务本一事的,现在,这件事情,却是只能推后了。 “还没有消息,不过事情已经成了这样,他恐怕也会马上赶回来了。”罗良道:“陛下,庞军那些人,只怕就只能先释放了。” “什么庞军?”闵若英问道。 “就是那几个从东部边军过来帮助陈度守城的军官。”罗良解释道:“罗虎进城之后,便将他们收押了,早前陈度来晋见陛下的时候,还向陛下求情来着。既然现在不能对程务本怎么样了,这几个还是放了好。也算卖陈度一个人情。” “几个小虾米,放了就放了吧。不过你觉得这个陈度,能信任吗?他会不会已经投奔了程务本?”闵若英道。 “这个应当不会。”罗良道,“此人是一个正统的官员,中规中矩,他对陛下的忠心应当没有问题。更何况,他现在手里有近两万的兵,陛下也是应当抓住的。” “我说得不错。据罗虎说,除了那几千郡兵之外,剩下的士兵都是从东部六郡之中的难民招募的,这些人现在家破人亡,相当仇恨齐国人,而且已经训练得有了一些底子,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成为一支不错的军队,的确应当抓在手中。”闵若英道:“既然陈度开了口,就放了那几个人吧,让他滚回程务本那里去,别在我的面前碍眼了。” 闵若英是相当的郁闷。 现在的情形,已经由不得他了。想要收拾程务本,就必须等他回到京城,然后先结束战时管制状态,将权力一步一步的先从程务本手里拿回来,再想法子削减程务本手中的实力,待到一切时机成熟,只怕要耗上好几年的功夫。而且程务本会束手待毙吗? 当然不可能。闵若英不认为程务本还会像数年之前,自己一纸诏书就能将其召回了,那时候,先帝余威尚在,现在自己这一仗打得大败亏输,程务本这个事先大力反对对齐战争的人,显然是占了理,而且自己不走荆湖一线,已经明确的给他发出了信号,程务本不是傻瓜,不可能乖乖的回来送死的。 “陛下,要想试探程务本的话,陛下可以发一道旨音给他,让他马上自荆湖来玉泉,与陛下会商军务,如果他来了……” “他来了,也不可能就这样干掉他!”闵若英冷冷地道:“现在的情势,如果干掉他的话,荆湖马上就会大乱,而在荆湖对面,齐军已经汇集了数万大军了。” “当然不是杀掉他,如果他来了,陛下可以温言抚慰,以安其心。”罗良道:“以此消减他对陛下的疑心,从而为以后剪除此人做准备。” “如果他不来呢?”闵若英问道。 “他不来,就说明他对陛下已经毫无忠诚可言了。”罗良冷哼道:“那陛下就更要着手准备剪除此人了。而且要派上议事日程的最头里,因为每过一天,此人的实力就会增加一点,到得最后,就是尾大不掉了。” 闵若英眼前一亮,“不错,这是一个办法,他不奉诏,那以后朕要剪除他,便更加的理直气壮。你马上下去让人拟旨,传召程务本到玉泉晋见。” “是,陛下。”罗良微笑答道,心中却是得意无比,这是一个死局,程务本来或者不来,都是死路一条,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长短而已。程务本一死,能主持以荆湖为中心的第二条防线的人选,除了自己,还有谁人有资格? 罗良从来不认为自己比程务本差,这一次的失败,只是敌人太狡滑,谁能想到,齐明两个正在大打出手的国家,居然会在暗地里联手一起来坑楚国呢?自己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现在的楚国,如果让程务本当道,自己便没有了容身之地,只有程务本死了,自己才会彻底走出对方的阴影。 第九百七十一章:皇帝是想要杀我的 闵若英启程回上京城了,他在玉泉留下了罗虎以及五千火凤军,罗虎的任务,是守住玉泉城,并在这里编组一支两万人的边军。 程务本并没有来玉泉,给出的理由是因为连续征战,身体不适,回到荆湖之后,又因为营造第二条防线而心力交瘁,卧病在床,实在是不能来玉泉晋见皇帝。 这样的理由很敷衍。不管是说出这个理由的人,还是接受这个理由的人,都没有将其当一回事。接到回报,闵若英冷笑了几声,安排完玉泉的防守之后,带着罗良以及三万多火凤军一路径直返回上京城。 自己的妹妹还在上京,闵若英相信,回到上京之后,自己与妹妹之间,还有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将会发生。 对付程务本的事情,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现在闵若英相信,程务本的确是与明国勾结在一起了,或者,他在明国为秦风服务的时候,就已经被秦风收买了,要不然,这一次妹妹自大明归来,所作所为,为什么都是在为程务本张目。 自泉州上岸,便为程务本筹钱筹粮,逼着宁知文带着船队进入荆湖,投身程务本麾下,进了上京城,又蒙骗太后下旨,使全国武力的统帅权被集中到了程务本的手中,大量的物资,人员向着荆湖源源不绝的流动。他们甚至赤膊上阵,连江上燕都派了回来充当程务本的打手了。 去荆湖的特使回来的时候,带给了闵若英一个最新的消息,江上燕带领着五千兵马,已经进入到了荆湖郡。 江上燕是何许人也?虽然以前是楚将,但去楚国已经超过了五年,在明国,是手握重兵的大将,而且在大楚召回程务本等人的时候,他并没有返回,现在却巴巴地跑了回来,目的何在?闵若英只是冷笑不已。 明国简直在拿他当傻子耍。 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朕没有死,朕回来了,就算你现在实力大增,但又算得了什么呢?权力是朝廷给你的,那朝廷自然也有本事一点一点的收回来了。既然你要呆在荆湖,那也好,就让你先替朕将齐国挡一挡吧,等朕稳住了国内的形式,回过头来再收拾你。 而在闵若英启程回上京的时候,在荆湖,程务本亦见到了风尘仆仆的江上燕。 “你不该回来的。”程务本看着江上燕,苦笑着摇头。 江上燕在程务本面前站得笔直,“国家有难,上燕焉有不回来共赴国难的道理。” “你想共赴国难,只怕别人却认为你别有用心啊!”程务本叹了口气,指着面前的椅子,“坐下说吧。上燕,你可能还不知道,上使刚刚离开,皇帝召我去玉泉面见,被我拒绝了。” 江上燕愕然。 “皇帝已经不信我了。”程务本看着江上燕,淡淡地道:“我如果去了泉州,只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江上燕目瞪口呆:“何至于此?” “为什么不至于此?”程务本道:“我自万州,擅自撤兵,弃被潞州的皇帝于不顾,在皇帝看来,这就是背叛。” “可大帅的做法一点也没有错。”江上燕抗声道:“但凡懂军略的人都很清楚,即便程帅将麾下数万军马投入到潞州,也是有去无回,只会白白的送给齐人吃掉,撤军,才能保全实力,才能守住荆湖,开辟第二道防线,否则齐人必然长驱直入。没有程帅在荆湖营造的第二条防线,就算陛下突围而出,只怕也是被齐人追着屁股一路撵杀,那有现在还能稳守住大半壁江山的局面。” “这是你的看法!”程务本沉默了一会儿,“站在不同的立场之上,便会有不同的看法。站在皇帝的角度,我就应当不顾一切的率兵前去救驾。” 江上燕张了张嘴,又沉默了下来。 “可是程某却不能因为一人,而放弃整个大楚,我忠于大楚,也忠于闵氏皇族,但却不能愚忠于一人。”程务本突然笑了起来:“上燕,也许你觉得我说的话大逆不道,但我却是这么想的,闵氏并非无后,那时我就一直在想,如果皇帝占死在潞州,或者被齐国俘虏,大楚可以另立一个皇帝,照样能让闵氏皇朝延绵下来,照样能让大楚屹立不倒。” 江上燕咽了一口唾沫,看着程务本,“大帅做得没有做,民为重,君为轻,与江山社稷比起来,皇帝个人的荣辱,的确算不得什么。” 程务本笑了笑,“所以,这便是我的取死之道。不过也不要紧,托昭华公主的福,至少在两三年之间,我还是没有杀身之虞的。有这些时间,足够我以荆湖为中心,再找造一个楚国铁壁了,到时候即便是死,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这一次皇帝贸然出击,已然吃了大亏,想必是要吃一堑,长一智,不会再动不动就喊着要一统天下,灭此朝食了,大楚只要不妄动,守住半壁江山,还是问题不大的。” “谁敢对程帅不利,江上燕跟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江上燕杀气森森地道。“只要程帅再打造出一个楚国铁壁,再度拥有一支雄师,皇帝又怎么敢杀您?” 程务本呵呵一笑,却没有答理江上燕这个问题。 “程帅,您不觉得这一次陛下能够突围而出有些蹊跷吗?”江上燕突然道,“皇帝选择的这条路可谓是九死一生,但他却全无损失,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这,太不可思议了。” “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皇帝能够安然无恙地回来,是因为齐国统帅曹云故意放他回来的。”程务本不置可否地道。 “故意放回来的?难道曹云不知道全歼火凤军,杀死楚国皇帝是多么大的功劳吗?对齐国是多么有利的一件事吗?”江上燕震惊地问道。 “曹云还需要什么功劳?”程务本失笑道:“我撤回荆湖,他便敏锐地发现,我与皇帝之间肯定会出现问题,紧接着皇帝不走万州一线而选择强突凤凰山,更是让他确认,皇帝再也不会信任我了。所以,他选择放皇帝回来,只不过是想借皇帝的手,杀掉我罢了。他的目的是毁掉荆湖防线。” “可惜不能如他所愿。这倒要是谢谢他了,好歹也让我大楚保留了数万火凤军。”江上燕失声笑了起来:“这才叫做偷鸡不着蚀把米。” “这你可错了,如果不是昭华公主,皇帝的确是有能力杀我的。”程务本叹了一口气,“昭华公主抓住了这个时间差,先是从泉州给我弄来了足够的钱粮,让我能稳住麾下的军队,又让宁知文率船队自泉州来荆湖助战,我手上有数万战兵,又有了一支水兵相助,皇帝想凭他手里的火凤军来对付我,便没有把握了,特别是后来太后出面,集全**事统帅权于我,短时间内,让我的实力得到极大的增长,你瞧你,如果不是昭华公主归国,你有可能带一支数千人的军队前来荆湖吗?” “皇后娘娘的确睿智无比,我出发之时,她还跟我说,大明会无偿援助一批最先进的武器给我,作为我在大明效力多年的一个报答。”江上燕感激地道:“程帅,您离开大明有几年了,真是不知道现在大明军队的武器装备可真是日新月异啊,我带了几台连弩,回头操练给您看看,只要我们能拿到大明的那些武器,又何惧齐人?” 程务本深深地看着江上燕,只看得江上燕有些莫名其妙,“程帅,我有哪里说得不对吗?” 程务本笑着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才道:“相比起齐国对大楚的威胁,其实我更担心明国对大楚的威胁。” “这,有可能有吗?”江上燕一惊。 “秦风是何等样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程务本道,“这是一个与齐帝曹天成以及我们的陛下一样,有着勃勃野心的人,同样的,他们都想一统天下,不过比起我们的皇帝,秦风可就高明太多了,即便是昭华公主,也是智计百出。” 他叹了一口气,“要是昭华公主是我大楚的皇帝,那才真是我大楚之福啊!比起他哥哥,昭华公主无论在心计,手腕之上都胜出太多了。” “娘娘是一个极好的人。”江上燕嗫嚅着道。 “我没有说他不好。”程务本哈哈一笑:“江上燕,如果有朝一日,大明挥兵而来,你做何选择,是举兵与大明决战到底,还是选择向他们投降呢?” “我……”江上燕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好了,我不为难你,真到了那一天,你怎么选择,都是有道理的。”程务本叹息道。“说到底,我们只要将篱芭扎紧了,外面的威胁自然就会小了。”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江上燕喃喃地道。 程务本大笑:“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既然你来了,那咱爷儿俩总得打起精神来,好好的经营这荆湖防线,上燕,我们可不是仅仅限于防守,而是要在防守的同时,不断地四处出击,齐人占了东部六郡,但也不是这么好消化的。” “末将谨奉大帅之令,虽百死而不悔。”江上燕坚定地道。 第九百七十二章:最后的进言 王厚的身体已经完全垮了。 当秦风再一次看到王厚的时候,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虽然白发白须,却永远精神抖擞的小老头,如今躺在床上,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头,宛如一副躺在床上的骷髅,如果不是胸脯尚在微微起伏,简直如死人无异了。 这让秦风忍不住红了眼圈。就是这个小老头儿,在自己尚一无所有的时候,举家来投,从此将自己与太平军绑在了一起,出生入死,陪伴着秦风走过风风雨雨,创下了如今这偌大的家业,现在日子终于要安稳了,大明已经站稳了脚跟的时候,这个小老头却已经是撑不住了。 王厚身体垮得如此之快,秦风知道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大明初立之后,最大的一个难题便是天下治理的问题,昔日的太平军中,悍将勇卒一抓一大把,但识文断字,能治理天下的,却是扳着指头就能数过来。可马上打天下,却不能马上治天下。治理地方,使百姓能安居乐业,仍然要由读书人来担纲。 但彼时前越,官场已经**不堪,能用,可用的人廖廖无几,自己一张嘴,便把吏治改革的事情,尽数丢给了王厚。 从那时起,王厚便开始了他历时数年的正本清源之路。这是比战场上刀兵相见还要为难的事情,战场上的敌人是清晰可见的,但国内的吏治改革却是与黑暗之中的敌人在作斗争。要斗而不破,斗而不乱。 秦风扔给王厚的任务,是既要完成整顿吏治的任务,又不能让国内乱成一团,彼时,大明不少郡治并没有动过刀兵,在太平军进入越京城之后,便立即上表表示拥护秦风的统治,这些地方,治理起来尤其艰难。 刀子下得陡,会让人觉得大明过河拆桥,苛待反正的功臣,而及于片面,却又会让吏治改革流于形式,最终徒劳无功。 这其中的艰难,非足以为外人道也。 但就是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老头儿,在五年之中,不声不响的便将吏治改革推广到了全国,极为出色的完成了秦风交予他的任务。 而代价就是,他终于精疲力竭,油尽灯枯。 “还有多久?”秦风轻声的问着一边的舒畅。 舒畅一脸哀戚之色,“不知道,随时都有可能。” 秦风心中一沉,舒畅是何许人也,那几乎是可以肉白骨医死人的神医,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便基本上可以是定论了。连舒畅也抢不回来的人,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人能将他救回来了。 他伸手握住王厚那干瘦的手掌,眼中潸然掉下泪来。一边的王月瑶,更是低泣出声。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王厚紧闭着的双眼缓缓地睁开来,往日那双锐利的眼睛,如今已经变得浑浊起来。眼珠转动,看到了秦风,身子挣扎了几下,似乎想要爬起来,却终于是徒劳无功。 他轻轻地咧嘴笑了笑:“陛下,这可不能给你行礼了,恕臣无状。” “王老,还说这些做什么?”秦风摇头道。 “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形了?”王厚喘着气儿,声音几不可闻。“大事可定矣?” 秦风用力的点点头:“王老放心吧,如今齐楚战争已经到了尾声,楚人虽然惨败,但却仍保留了一定的实力,程务本在荆湖构筑起了第二道防线,他们还能苟颜残喘几年,而齐国呢,虽然赢了这一仗,却也不好受,不管是江涛也好,还是安如海,武腾也罢,都给齐国国内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如今武腾虽然已经撤兵回了灵川,但随时都可以再次出击,安如海虽然是不成了,但他给齐国带来的动荡,不是短时间内能平息得了的。所以接下来,楚国对我们再也没有威胁,反而要仰我大明鼻息了。而齐国呢,接下来他们要做的恐怕就是恢复国内民生,曹天成一心想要的国内政局大改革也会提上日程,数年之内,也无力对我们做什么了。至于秦国,王老也知道的。所以接下来,我大明将赢来至少五年的喘息之机。” 王厚无声的咧开嘴笑了起来。 “陛下天纵其才。有五年时间,足以让大明再度腾飞,只要平灭吞并了秦国,大明便可以成为与齐国并驾齐驱的大国,到了那时,一统天下可期也。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未止,已是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憋得青紫。舒畅赶紧斜坐在床头,将王厚搂起来,斜靠在自己的胸前,伸手替他轻轻的抚着胸膛,一边的王月瑶端了药汤过来,一匙一匙地喂进王厚嘴里。 看到几乎有一半的药汤顺着王厚的嘴角流淌下来,秦风心中极为难过。 喝了几匙药,喘息之声渐平,王厚的眼睛,却是慢慢的亮了起来。 “陛下交给臣的吏治革新,老臣自认为还是做得不错,现在大明不敢说个个当官的都清廉自守,但至少在制度的约束之下,在朝廷的监管之下,绝大多数都是想为国为民做一点事业的。” “王老之功,是鼎立社稷的不世功业。”秦风肯定地道。“我要谢谢你,大明更要谢谢你。” “要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盐政了。”王厚长叹道:“老臣不是不想动他们,可我大明,本身产盐的就那么几个地方,官府豪强绿林相互勾结,如果想动,必然便是惊天动地的大动作,但彼时我大明,实在是不能再翻这个锅盖,老臣也只能当自己是瞎子,看不到他们了。盐价高,质量次,私盐猖獗,苏开荣曾跟我说过,盐课每年流失只怕不下百万之巨,每每想起这些,老臣这心里就跟猫抓挠似的。” 秦风轻轻地捏了捏王厚枯干的手,“王老,你总得留点事给别人做,把功劳分润一点给其它人啊,您要把事情全都做完了,后来者没有功劳可立,岂不是让他没有了升官的路子?” 王厚咭咭笑了起来。 “我倒想多做一些,可惜做不了啦!陛下,盐务一事,臣虽然没有做,但却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越想便觉得这里头越复杂,当真是牵一而发动全身,一个不小心,便会动荡朝政的,您想想,百姓每天都要吃盐,这东西看起来不起眼,但委实是一件大事,需得谋定而后动。” “王老放心吧!”秦风淡淡地道:“对于这件事,我已经有了一些想法,总在这几年,便把这事儿办了。现在倒是有一件事,我想听听您的看法。” “陛下请说。老臣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吏部出缺,您觉得这天下官佐,谁更合适接您的位子?”秦风问道。 王厚盯着秦风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老臣明白了。当天大明天下,最出色的两位官员,无疑便是太平郡金景南,沙阳郡方大治,您这是在为储相作准备吧?” “什么都瞒不过王老,不错,我是有这个想法。”秦风道:“现在朝堂上下,对此却是各有看法。权云也快要六十了,就算他还能再干十年,我也得为以后打算了。” “两人的确都各有优劣,不过老臣还是有一点小想头的。”王厚想了想,道。 “王老请直言。” “金景南锐意进取,不过手段有些酷烈,方大治外圆内方,手段更圆滑,在老臣看来,前十年用金景南,替陛下扫除荆棘,后十年用方大治,抚平创伤。”王厚道:“陛下不妨将两人都调到朝廷中枢来,一方面培养二人的大局观,一方面也让二人互相督促,不敢松懈。” 秦风沉吟片刻,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只怕未来金景南的下场便有些堪虞了。” “有陛下这位仁厚君主在,金景南不会没了下场,。”王厚轻轻地道:“一切都在君心。” “谁接吏部?” “想要扫清盐务上的困难,老臣属意金景南。如果让方大治来做,只怕会留下不少的手尾,以后还要费事,让金景南来做,便可以将内中弊端一扫而空。” “我明白王老的意思了。”秦风点了点头。“只是要将二人都调到中枢来,却又要职位相当,现在倒是有些难处。我准备挪一挪苏开荣。” “陛下,现在苏开荣还不能挪。”王厚摇了摇头,“老臣也知道,苏开荣,苏灿父子执掌着大明财权,实在是不合规矩,但苏开荣有小辫子可抓,不虞有他,苏灿那人,在政治上的野心倒不大,一门心思的想着他的票行天下。所以倒不必急。” “这样啊?那金景南,方大治如何安排?”秦风问道。 “政事堂该添人了。”王厚道:“以方大治为次辅,兼管吏部,金景南亦晋位次辅,兼任都御史。都御史管监察院,由金景南来收拾盐务摊子便名正言顺了。” 这便是要从首辅权云手里分权了。 “陛下,首辅权力不益过大,像大楚前首相杨一和那样,是万万不行的。齐国首辅,权力却又太小,事事操之皇帝之手,不免会有所疏漏,而我大明,陛下一直将心思放在开拓疆土,一统天下之上,这内政却都丢给了首辅,眼下时日尚短,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时日一长,权云真成了杨一和,与国,与君,与他本人,都不是一件好事。”王厚轻轻地道。 第九百七十三章:遗愿 (十分感谢泛蓝ph、弘一888、家里窝囊家外雄等书友的慷慨大赏,谢谢!) 这才是真正的老成持国之言。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要说王厚本人,原本亦不过县上一小吏,不过官场之上的那一套,他却是浸淫极深,正如他对秦风所言,前半辈子作孽太深,后半辈子卯足了劲,也要为国为民做些事情。一路跟着秦风慢慢地将事业越做越大,见识却也越来越多。特别是在大明定鼎之后,他担任吏部尚书,负责吏治清理整顿,更是看多了官场之套路。 权云是一个极不错的首辅,但也正王厚所言,因为他不错,所以秦风将政务基本上全甩给了了,现在看不出什么,但时日一长,一个以权云为中心的文官集团必然会形成。那就真是尾大不掉,变成如同楚国杨一和了。 闵若英上台,为了清理杨一和的势力,大开杀戒,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楚国为之元气大伤,这里头,只怕很多都是极有能力的官员。可就算如此,现在楚国之内,仍然有着不少杨一和旧日的老部下,杨致现在在楚国所做的事情,不就是联络这些杨一和的旧部么? 前车之鉴不远呐。 倒不是说以后秦风就一定会与权云翻脸,但早一点堵死了这条通道,让君臣善始善终,岂不是更美哉? 金圣南也好,方大治也好,都是极有能力的官员,任命他们二人为一左一右的资辅,却又兼任着一部尚书,这便让他们二人有了与权云分庭抗礼的本钱,但这二人又彼此相争,都瞄着权云退下来以后的首辅之位,则二人又要与权云合作,以尽力将这位大明文官之首的首辅拉到自己这一边,这便使三人既有相争,却又有竭力合作,于大明政局的稳定,的确会起到相当大的作用。 也唯有如此,秦风在唯来的岁月里,才能将更多的精力,投诸到兵事,投诸到如何对付齐楚之上,而不用在烦杂的政事之中耗费精力。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王厚所言,让秦风不由眼前豁然开郎,先前自己还想着让他们其中一人来取代苏开荣,现在想想,倒也是有些莽撞了。一次性的变动了吏户两个大部的尚书,只怕于政事还是有些关碍的,现在,倒真是解决了问题,却又让朝野上下一片平静。 苏开荣这个户部尚书当得还是很不错的。便让他继续当下去吧,不过他年纪也不上了,总也得着手培养他的接班人了,这一次,不妨也将其考虑进去。 说了这些话,王厚已是精力不济,委顿不堪的他,躺到床上沉沉睡去,舒畅与王月瑶则陪着秦风回到了客厅。 “老爷子还没有什么愿望没有了的?”坐下来,秦风问二人道。 “老爷子想落叶归根,百年之后,葬回到王家庄祖坟之中去。”舒畅道。 秦风点了点头:“只要老爷子想,自然应当满足。就这些吗?” “其实老爷子倒还一直念叼着你嘴里的铁路呢,说真是可惜,他没有机会去尝试一下这最新的玩意儿了呢!”舒畅苦笑着道。 “铁路?”秦风沉吟子片刻:“这件事情,我来想办法。或者能让老爷子一偿心愿。” “什么,你有办法?”舒畅惊喜地道。 “第一条铁路自丰县到沙阳郡,这一路之上都是平原地区,修建起来自然也快。而太平郡那边却早已经在着手准备此事,铁轨都铸造了无数根堆集在仓库之中,自去年战事告一段落之后,修建工作就开始了,这你都是知道的。”秦风道。 舒畅点了点头:“这个我当然知道。” “这一段时间你一直在侍奉王老药石,可能对进度不甚了了,因为两边是对着修,两边郡守又都卯着劲儿的比着,这进度就快了,距离最终合龙,不过也就不到十里地了。”秦风介绍道。 “这么说,老爷子还有机会?”舒畅又惊又喜。 “可铁轨合龙并不代表着就能开通,还有许他其它工作要做,总之也还要一个月左右吧,舒畅,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能不能老爷子再拖一阵子。” 听到秦风这样说,一边的王月瑶已是低声饮泣起来。 “吊着老爷子一口气倒不是办不到,只是这样老爷子就要受苦了,我实在于心不忍。”舒畅看了一眼王月瑶。 “把决定权交给王老爷子吧,实话实说。” “好!” “你们两个,成婚都好几个月了,怎么也还没有一个喜讯,要是王瑶珠胎暗结,老爷子必然欢喜,精神也能更好一些了。”看着舒畅两口子,秦风忍不住抱怨起来。 舒畅一摊手:“有是有了,可是不敢告诉老爷子啊,现在的他,切忌大喜大悲啊。我和月瑶商量过了,不到最后关头,这事儿,就不能跟老爷子讲啊!” “原来已经有了。”秦风倒是大喜,“舒畅,月瑶,那倒也是恭喜你们了。王家有后,王老爷子即便大去,也会心满意足的,舒畅,我跟你商量一件事,不不,也不是商量,是要求你,或者也是请求你,希望你能答应我。” “说吧,什么事?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当然会答应。”舒畅慨然道。 “这个孩子生下来了,如果是男孩,就让他姓王可好?”秦风问道。听了这话,王月瑶倏的抬起头来,看着秦风,满脸的不可思议之色,紧接着却又将头转向舒畅,却是紧张得很了。 舒畅先是一愕,看着两人脸上的神色,双手一摊,“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不就是这个儿子姓王吗?这有什么问题?” 王月瑶又惊又喜地看着舒畅:“你,你真答应了?” “当然答应,我们两个还年轻得很,以后还会生很多,反正以后生的娃娃,一个姓王,另一个姓舒,就这样间杂着排下去。”舒畅笑道。 王月瑶一时之间热泪滚滚,秦风却是满脸含笑,站起身来,大力拍着舒畅的肩膀,“好,好,果然是我的好兄弟。” “陛下,月瑶还有一事要禀告。”王月瑶向着秦风盈盈一拜,低声道。 “还有什么事?” “月瑶请辞商业署署长一职。”王月瑶道:“父亲即将大行,女儿不孝,这几年来,却甚少在父亲跟前尽孝,也只能结芦于坟前,为父亲守制三年。” 这一下秦风可是真正吃了一惊,“这个,你要为老爷子守孝三年,舒畅是女婿,那是半个儿,你又有了身孕,岂不是也要去陪你三年,一下子我便去了两位股肱大臣,这,这可不行。” “舒畅是女婿,只需守制百日即可。”王月瑶低声道:“父亲无子,这是他终生之憾,月瑶虽是女儿,却也不甘人后,更不想父亲百年之后受人耻笑。今日月瑶说出来,实是想陛下能及早着人接手商业署之事。” 秦风一时之间愁肠百结,“一时之间,却那里能寻到顶替你的人选,这件事,让我先想想吧?” “是,陛下。不过臣其意已决!还请陛下成全。”王月瑶语气坚定地道。 回到宫中,秦风立即招来了首辅权云与巧手。 “巧手,一个月之内,沙丰铁路能不能开通?”秦风直截了当的问道。 巧手怔了怔:“陛下,一个月之内,全线贯通是可以的,但要开通,还有很多收尾工作要做,驿站没有建,马匹没有到位,这些工作,也需要很长时间啊!” “一个月之内,必须开通。”秦风没有给巧手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王老不行了,现在靠舒畅吊着最后一口气,王老最后的心愿,就是想坐一趟咱们自己的轨道车,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个月之内,我要让王老活着上车,沿着沙丰线回家,落叶归根。” “王老,真得撑不下去了?”巧手吃惊地问道。 “是的,撑不下去了,老兄弟们,趁着王老人还清醒,该告别的,就去告别吧。”秦风满脸憾色:“首辅,别的事情先放一放,这一段时间,巧手哪里需要什么,人员,物资,尽量的先满足他那里。” “知道了陛下。”权云点头道。 “还有一件事,你得想个办法。”秦风有些苦恼地道:“王月瑶要辞官,为王老守孝三年,三年啊,这怎么能行?商业署接下来的三年,是非常关键的三年,少了她这个掌总的,必然要出问题的,你得想个法子将其留下来。” 权云沉吟道:“陛下,王大人辞官守制,这是人伦,不好拒绝的,即便是朝廷想要夺情,但也要王大人接受啊!这件事情,我看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由王老亲口说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这让我怎么开得了口?”秦风苦笑道。 “陛下,左右还有一定的时间,慢慢想办法吧!”权云道:“这件事情,却是急不得的,但我想,只要王老开口,作为遗命,王月瑶王大人,就不得不遵守了,那时陛下再下旨,则于情于理于法,就都说得过去了。” “也只能如此了。”秦风点头道。“王老既去,吏部空悬,首辅,找个时间,我们好好的把这件事情议一议。” 第九百七十四章:殊荣 仅仅二十天后,秦风便再一次出现在了王厚的府邸之外。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二十天前得了秦风严令的巧手,当夜便离开了越京城,一路快马疾驰到沙阳,而后又到太平郡,两地郡守自然不敢丝毫怠慢,别的工作暂时先放下,一定要确保沙阳至丰县的轨道车能在皇帝要求的时间内峻工通车。 这不仅是对皇帝旨音的遵从,也是对为大明鞠躬尽瘁的吏部尚书王厚的致敬,或者,后一种意思还要更多一些。 在朝廷中枢,沙阳,太平三地的密切配合之下,仅仅二十天后,沙丰线轨道车便已经完全峻工,而相应的配套措施虽然还不能完全到位,但仅仅应付一次运行倒也没有关系。 当然,在通车之后,丰县与沙阳之间,已经连续作了好几次通行测验,这一次要坐轨道车的,可是皇帝陛下。要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就真不好说了。 数次的实验,确认了安全性之上完全没有问题之后,这才上报到朝廷。在实验之中,测试了不同的速度,而这一次皇帝送吏部尚书王厚落叶归根,这速度自然是快不了的,所以几位大员都是心中停当得很。 这一次秦风来,当然就不是一个人了。在京的所有部衙官员,一齐全都要来送行。所有人都明白,这一次的送别,也就是永别了。 从三更时分起,住在杨叉胡同的百姓们便听到了急骤的马蹄声响起,紧跟着又是整齐的脚步声,透过窗户和门缝,外面灯火通明,一排排全副武装的士卒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已是密布杨叉胡同。看那些布岗的士兵的服色,竟然是烈火敢死营的士兵。 烈火敢死营,越京城里的百姓自然是不陌生的,委实是因为他们的军旗太过于狰狞了,他们当然也知道,烈火敢死营是皇帝的亲兵,现在布岗的士兵来自烈火敢死营,自然是皇帝要来了。 胡同里住着吏部尚书王厚,这不是什么密秘,不过这位高官平时在老百姓眼中,也就是一个和和气气的小老头儿,委实看不出什么高官的作派,平时上下衙,一顶青布小轿,除了轿夫之外,身边跟着的也就是四个护卫而已。 有时恰好碰上这位小老儿恰恰下了轿,他还会乐呵呵地跟着胡同里的左邻右舍打招呼,在众人眼中,这位高官,和普通人倒也没有什么两样。 当然,普通的老百姓永远也不会知道,给这个小老头抬轿子的两个轿夫,都是武道修为到了七级的好手,而跟在他身边的四个护卫,武道修为最高的那一个,已经跨过了九级的门槛。这些人,随便放到哪里,都是叱咤一方的风云人物。 而那个和和气气的小老头,对普通老百姓来说,的确没什么可怕的,但只要是当官的,别说看到他本人,便是听到他的名字,心脏也是要用力的跳上几跳的。 杨叉胡同的王尚书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从来也没有出现过像今天这样的事情,现在这样,自然是出了大事了。众人都在猜测着,这个觉自然也是睡不好了。 鸡鸣五更,天色渐晓,便有士兵一家一家的敲门了,吩咐整个胡同里的人今天暂时不要出门,而随之每家每户都有另一些着黑的士兵进驻。 这些士兵,百姓们平时自然也是看不见的,他们是来自鹰巢的鹰隼。以往陛下来尚书家,都是轻车简从,而且皇帝本人就是宗师级的大高手,基本没有什么人能威胁到皇帝。但今天,除了皇帝,还有在京的所有高官。这些人中的大部分,可都是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的文人,而且这样大的动作,也不可能瞒过潜伏在越京城中的齐楚秦的探子,要是有人图谋不轨,在这里闹一出刺杀来,伤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那可就让大明整个的下不来台了。 五更刚过,已经有官员陆陆续续地抵达了杨叉胡同王府大门前,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来的官员级别也越来越高,直至第一缕阳光洒向整个越京城的时候,秦风终于出现在了杨叉胡同之外。 无数的官员跪了下去,高呼万岁。 秦风脸色有些沉重的走向王府大门,在他的身边一步,首辅权云亦步亦趋,更后面,各部尚书,侍郎静默无声的尾随于后。 王厚府邸大门洞开,舒畅与王月瑶联袂迎出,双双拜倒在地,在他们身后,四名卫士抬着一张躺椅,形销骨立的王厚便半躺在上面。 踏出大门,看到外面的场景,王厚的脸上闪过一丝丝红晕,挣扎想要坐起来,秦风已是上前一步,轻轻地按住了他。 “王老,这是你该得的。”他轻轻地道。 权云走到另一边,“王老,今日荣归故里,权云率文武百官,前来送行。” 王厚嘴唇颤抖,眼眶红红的,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心里清楚,这样的架式,这样的排场,这样的荣耀,自古以来,便从来没有一个当臣子的能得到过。 他伸出枯瘦的手,死死地握着,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为大明,为陛下。” 权云用力的点点头:“王公放心,为大明,为陛下,前赴后继,死而后已!” 王厚欣慰的连连点头。 礼部尚书萧老头从后面踏步而去,站在了王厚的面前:“王老,有旨音,你身子不方便,便躺着听吧!” 这是一份加封的圣旨,由萧老头亲自出手写就,自然是华彩异常,历数了王厚的平生功绩,至于王厚的前半生,自然是春秋笔法,一代而过,却是浓厚重彩的渲染了王厚后半生的功绩,对于王厚,最初萧尚书自然是一肚皮的看不起的,但这些年下来,萧尚书一肚皮的不服气,却最终化为了满心的钦佩,这封旨意,却是他平生最得意的文章之下。声情并茂,情真意切,听得一边的秦风权云等人都是满含热泪,跪在地上的王月瑶,更是呜咽哭泣起来。 在这封旨意之中,王厚被加封为毅国公,光是一个毅国公倒也罢了,关键是那个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这便意味着,王厚死了,这个国公便会传给下一代,可王厚只有一个女儿,这国公的帽子便只会传给王月瑶了,以女子之身承袭爵位,不仅是大明第一个,想来也会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了。不过王月瑶一直便是大明的重臣,在所有人的下意识之中,第一时间想到的倒不是王月瑶是一个女子。 宣读完诏书,萧尚书将诏书轻轻地掖在王厚的枕下,俯身在王厚耳边低语道:“王公,一路走好,一路顺风。” 耳边传来得得的马蹄之声,众人的视线看向杨叉胡同的尽头,两匹神峻的白色马儿拉着一辆四轮马车出现在视野当中。而驾车的,竟然是兵部尚书小猫章孝正。而在马车两侧,骑马护卫的,一个是大将军野狗甘炜,另一个却是皇帝陛下的亲卫统领马猴。 从越京城到沙阳郡城,还有不短的距离,这一段路程,当然只有靠马车了。 “王公,这是巧手带着数位大匠亲手打造的。”秦风走到躺椅前,伸出双手,一支插到王厚腋下,一手托在股上,竟然亲手将王厚抱了起来,转身走向马车。 小猫早已打开了马车车门,秦风抱着王厚走了进去,内里早已布置妥当,舒适异常,这一段路并不短,而且王厚的身体已经虚弱之极,为了保证速度,又要保证王厚不因为旅程的辛苦而有什么不测,这辆马车可是耗费了巧手与数位大匠的不少心思。 安置好了王厚,秦风下了马车,王月瑶和舒畅作为女儿女婿上车照顾,而秦风却是骑上了战马。随着萧尚书一声起驾的呼声。满街的文臣武将们齐齐躬下身去。 “恭送毅国公荣归故里!” 章小猫轻挥马鞭,“驾”的轻呼一声,两匹训练娴熟的马儿,齐齐向前踏出,马车随之向前。 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萧老头抚着长长的胡须:“臣子做到这个地步,当真是值得了,如果萧某人得到这个待遇,哪怕就是马上死了,也真是值得了。章兵部为车夫,大将军为护卫,陛下亲自护送,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萧老,王公可是自陛下起事之时起,便跟在陛下左右的,这等殊荣,纵观史书,也是前无故人,只怕也是后无来者了。”一边的苏开荣感慨地道。 “那倒也不见得,萧尚书,如果你能将学堂开到大明治下的每个乡村,让大明的每一个角落,都能响起琅琅的读书声,我敢保证,你也能得到这个殊荣。”一边的权云缓缓地道。 “首辅此言当真?”萧尚书双眼一亮,盯着权云问道。 “自无虚言。”权云点了点头。 “好,太好了。”萧尚书两眼炯炯放光,“老夫身子还算健壮,拼着少活十年,也得让我大明的每一个角落响起读书声。” “拭目以待!”权云微笑着道。王厚所获之殊荣,别说是萧老头了,便是他,又何尝不是眼热不已。 第九百七十五章:轨道车的影响力 (感谢家里窝囊家外雄书友的再度慷慨打赏!) 沙阳郡原本就是一个商业异常繁华的郡治,而大明定鼎之后,因为是龙兴之地,地位更加稳固,再加上郡守方大治治理有方,已经隐隐有了除开越京城之外的大明第二大商业中心的意味。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与之相争的太平郡,在商业方面,却是傥乎其后的。哪怕太平城和大冶城拥有更多的工坊,但因为地理的关系,却是无法与沙阳郡相比。 沙阳郡守方大治与太平郡守金景南两人现在正在别苗头已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到了他们这一步,每向上一步,都是极其艰难的事情,自然谁都不可能认输。太平郡虽然在商业之上比不过沙阳郡,但他因为太平铁矿,冶炼厂等军工企业却在大明有着独一无二的地位,在地位之上,却也不逊色于沙阳郡半分甚至尤有过之。 正如很多官员在心中所想的一般,大明可以没有沙阳郡,但却不能没有太平郡。 方大治与金景南之争,各有各的优势,各有各的支持者。方大治背后有庞大的沙阳系官员,甚至连首辅也是隐隐倾向于他的,但金景南却得到了军方不少大将的支持,他麾下太平城的军事研究作坊,每拿出一样新式武器,都会让军方欢呼雀跃,而大冶城的钢铁产量,质量,更是凌驾于当世诸国之上。这一次大明决定向楚国出售最先进的武器,所依仗者,正是制造这些武器的钢铁质量,其它各国根本锻造不出来,这就注定了卖出去的东西,都是无法持久的。 而沙阳郡至丰县的第一条轨道车的建造,更是被视为了对二人的又一次的考验。这一次,不仅是考察二人的统筹能力,更是考察二人的全局观念和合作精神。如果二人心存芥蒂,彼此闹意见的话,对于这样一项需要集中两郡人力,物力,财力的活计,那就不大可能顺利完工了。 现在看来,两人虽然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但在公事之上,却还是精诚合作的,从丰县到沙阳郡,虽然是一马平川,没有什么艰难险阻,但修建轨道车毕竟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其中的困难自然是不少的,两人在这一件事上,倒是通力合作,终于使得这一项长达百里的大工程仅仅用时半年,便告峻工。 轨道车的修建是一件新鲜事,最初始时,两地的百姓,全然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玩意儿,而轨道车所过之处,自然是要占地,占房的,要是放在其它地方,不知要扯出多少皮来,但在丰县或者沙阳郡,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作为秦风的老根据地,当他们知晓了这是皇帝陛下重点关注的事情,那么,所有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秦风在这两地的威望,无以复加。但凡是皇帝陛下要做的事情,那自然是正确的,这便是两地百姓最基本的一个判断。 一声令下,轨道车沿线的百姓立即便作出了热烈的响应,该毁田的毁田,该搬家的搬家,甚至有些需要动迁的祖坟,也没有二话。要知道,这要放在其它地方,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百姓识相,官府舒心,那自然也不能亏待了这些听话的子民,搬迁补偿那是给得足足的,反正修这条轨道车的钱,绝大部分都是由铁路署筹集而来,出资的,倒是以沙阳郡为主的富豪商人,其它郡治,如正阳郡倒也有些大商人想来掺上一脚,但毫不意外的被沙阳郡的大商人们联合起来排除在外。他们的理由很简单,一,这是陛下关注的事情,是大明第一条轨道路线,不管能不能赚钱,这是讨陛下欢心的一件事,岂能让他人来分润。第二,这是沙阳郡的事情,哪怕丰县现在被划归给了太平郡,但以前不也是属于沙阳郡的,与外地人比起来,那也是关起门来的两兄弟。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外来的商人,也就只有耿精明插了一脚进来,因为他是主持这一次沙丰轨道车股票发行的召集人,也只有他,对这里头的勾当清清楚楚,自然是无法排开的。 而在这一件事情上,太平郡守金景南是很憋气的,因为与沙阳郡比起来,太平郡可没有什么大富商大商人,太平郡中,财大气粗的工坊不少,但那都是国有的,金景南可不能作主拿钱出来。这条轨道线修好之后,运营权却是归铁路署下的那个沙丰线运营司,也就是说,归了那些大商人。 这条线一旦交付运营之后,可能就没有太平郡什么事了。 不过在修建的过程当中,却是以太平郡为主了,因为修建这条轨道车的大工匠出自太平郡,每一个轨道出自太平郡,价格上,金景南自然是不会松口的,左右那些财大气粗的家伙们不是一口一个不差钱吗?那自然就要好好的敲上一笔。 反正这条轨道线修完,太平郡的赋税收入那是大大的跃上了一个台阶。这让金景南心里稍微的好受了一些。这条线一旦完工,而且达到了陛下所预及的效果之后,估计大明治下所有的郡治都会群起而上,那太平郡的钱景,那是大大的好啊!到时候,太冶铁矿,冶炼厂只怕就是竭尽全力,也无法供应上这庞大的需要了。 人手不足啊!平灭了蛮子之后,大量的蛮族被俘士兵被充实到了矿山,他们要服劳役一至三年不等,然后才能获得自由身份,当然也有相当不少的平民蛮子因为这里的工钱高,也主动到这里来做事,对于需要大量人手的铁矿来说,自然是多多益善。 不过即便是如此,随着矿山,铁厂的逐步扩大规模,人手还是渐渐的不够用了。金景南的目光,已经投向了秦国。听说那里的百姓吃苦耐劳,又人高马大,那是最好的工人人选啊。 这一次陛下来视察,当向他禀明这个问题,秦国,得找个机会将他们解决了才好,不然,太平郡需要的大量劳力去哪里寻呢。 现在大明的百姓,嘴巴已经刁起来了,像挖矿这等辛苦事,他们已经不太愿意干了。左右大明国内能赚钱又要比挖轻松太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只能把主意往别的地方打。 与金景南一样,方大治现在也是欢喜不已,第一条轨道线正式完工,而实验性运行,这数天之内,已是做了好几次,与最初的忐忑不安相比,现在他是心花怒发。陛下当真是天纵英明啊,这样一条线路,就是一只会下蛋的金母鸡啊,更重要的是,这只金母鸡的所有权,掌怕在沙阳郡为主的商人手中。这就代表着,未来,就是这条线路,便能为沙阳郡提供源源不绝的赋税,说实话,第一次看到这条轨道线的运输能力,让方大治自己都吓了一跳。 作为一郡之守,国家高官,他太清楚,如此庞大而迅捷的运输能力,代表着什么了。 当然,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接驾。 皇帝要来视察这第一条轨道线,同时还亲自护送吏部尚书王厚落叶归根。王厚是丰县人,丰县虽然现在划归了太平郡,但以前一直都是沙阳郡的属地,那王尚书自然也算是沙阳人。作为地主,他当然要为王尚书的落叶归根作好一切安排。 他自然是渴望得到王尚书走后空下来的那个位置的,这基本上就是储相的人选。虽然说当上吏部尚书,不一定就能当上首辅,但毕竟比别人领先了一步。作好这一次安排,不仅能讨皇帝欢心,也能讨王尚书的女儿和女婿的欢心,王月瑶,舒畅两口子不仅是国家的重臣,更是皇帝陛下的私人好友,对皇帝的影响极其大。 方大治不像金景南那样孤傲,在大家族中长大的他,自然明白,良好的人际关系,对于做成一件事情有多么的重要。送人玫瑰,手留余香嘛。自己随手种下的一朵花,未来说不定就能还自己一片芬芳。 轨道车的车站设在城外,跟离沙阳郡城还有数里地,原本一片荒芜的土地,现在已经多了无数的房屋,最显眼的,当然便是高高矗立的轨道车的车站,那是一根根钢柱竖立起来搭成的棚屋,轨道车现在就静静的躺在那里面,稍远一点的,便是养挽马的马驿,两百匹挽马都被集中在哪里。 曾有人提议将车站直接设在沙阳郡城内,这个意见被方大治直接否决了,开玩笑,城内的地价,房价有多贵,这些人不知道吗?设在城内,这要拆迁多少人家的房屋,郡府要多拿出多少钱去?而且,这于沙阳郡的财赋收入有半文钱的好处吗? 而建在城外呢,好处就是大大的了。 首先,为沙阳郡的车马行创造了大量的就业机会,轨道车运来的物资要转运到城内,便需要车马行的车马,以及大量的人手了。二来,轨道车建在外头,立即便带动了周边商业的发展,那片本来不值什么钱的荒地,现在身价百倍,每每想起此事,方大治便乐得笑开了花,当自己得知要修轨道线的时候,立马便有郡府出马,低价收购了这一片土地,现在轨道线完工,周边的土地价格嗖嗖的翻着个儿往上涨,光是这一笔,郡府就已经赚翻了。 轨道线是一个系统工程呢,带动的可不仅仅是一桩事情。通过这一件事,方大治明白了很多的道理。 第九百七十六章:威力 依着沙阳郡四大家的豪绅们的想法,陛下驾临,自然是要张灯结彩,披红挂绿的大张旗鼓迎接的。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但郡守方大治与驻扎在沙阳郡的猛虎营统领陈家洛却很清楚,这一次陛下过来,除去视察沙丰县轨道车之外,另外一件事情却是送吏部尚书荣归故里。 从越京城来的消息,却是吏部尚书已经是生命垂危了,正是因为王厚想要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瞧一眼这轨道车,才有了陛下严令一个月之内,沙丰线轨道车必须合龙通车的严令。 想讨陛下的欢心固然是不错,但如果欢欢喜喜的热闹了起来,到时候王厚却正好鹤驾西归,这就不好看了,只怕是一心想要拍马屁,却一巴常拍到马蹄上,被一蹄子蹶一个鼻青脸肿的。王厚在陛下心目中是一个什么地位他们可是一清二楚的。不说别的,光是离开越京城时,一个世袭罔替的毅国公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这一次的接驾,端庄,大气,肃穆,这才是主旋律。 方大治揣摸上意的功夫,还是异常了得的,现在的秦风,心情着实算不上太好,一路从越京城出来,纵然巧手他们费尽心机打造出来的马车再舒服,但王厚的生命之火,仍然是在一点一点的熄灭,如是不是舒畅硬生生的用药替他老丈人吊着命,王厚早就是不行了。饶是如此,大队人马抵达沙阳郡的时候,王厚也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总体上来说,秦风对于沙阳郡的这一套布置还是较为满意的。虽然说他从来没有什么泄愤的习惯,但现在,心情的确是不好。 车站之中,无关人等自然是早就清理了出去,剩下来的,除了相关的匠师,士兵之外,剩下的就是特地在这里迎接的沙阳郡一众官员和豪绅了。得了方大治的招呼,这些人此刻身上穿得也都是极素雅的,没有什么大红大绿的刺激人眼球的东西。 “陛下,这条路直通登车之所在。”方大治充作秦风的向导,一边在前方引路,一边向着秦风介绍道。“而那边,则是出站的通道,这两条道路都能让马车顺利的通行,不管什么物资,都可以由马车直接送到轨道车车厢之旁。设计成单边通行,最大程度的保证运行的效率。” “嗯,这个想法,极是不错。”秦风点了点头,随着方大治走进了站内,极目望去,竟是有七八道轨道车出现在视野之中,有几条轨道线上还停留着一些轨道车。 “这里头怎么如此乱七八糟的,这么轨道车都停在一起?使用的时候怎么办?”秦风皱起了眉头,问道。 “陛下,这里头的轨道虽然看起来比较凌乱,但却是有章可循的,这里的每一条轨道,最终都会通向主轨道。” “哦,这是怎么实现的?” “陛下,大匠们设计的轨道,在有一些地方却是活动的,需要的时候,只需要移动其中某一段的铁轨,便能将原本两条不相干的轨道连成一气,这样,倒是大大的提高了轨道车的利用效率。”方大治微笑着解释道,“臣请为陛下演示一翻。” “很好,正要开开眼界。”秦风点头道,当初在大冶城看到了那里的大匠为了提高运矿的效率而发明出了轨道车,他一眼便看出这里头蕴含着的极大的军事和商业价值,这才有了修建轨道线的想法,而拿定主意,颁布命令,成立了专门的铁路署之后,他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这条路上头了,毕竟,他是皇帝,军国大事太多,他是只管拿主意,最后看结果的人,至于中间怎么操作,那就是下头办事的人事情了。现在既然修成了这般模样,那必然是反复论证实验过,才会呈现在他的面前的。 专来的事情,便由专业的人才来做,就像以前大明打过的几场大规模的战役来说,秦风知道自己的短板,所以在临战之时,倒是完全地将指挥权交出去,让那些有经验的将领来指挥,而不是自己想当然。又如苏灿主持的币制改革,太平银行,秦风哪怕将苏灿所著的《钱论》看了又看,也只是知其实而不知其所以然。而像修建轨道车这样的事情,自己就更是不懂了,那些大匠们,自然要比自己专业的多。左右最终的结果,能达到自己的预期,能让大明从中获益良多,那就足够了。 自己是皇帝,可却不是生而知之,什么都懂的。这一点,秦风很清楚。 方大治伸手招来了一名五品的官员,应当是来自大冶城专修轨道的大匠,吩咐了几句之后,这个五品官就飞奔了下去,片刻之后,停留在主轨道车上的十几截车厢,便被套上了数匹挽马,随着驾车的一声吆喝,挽马嘶鸣,向前迈出了步子,十几截车厢的庞然大物,便向前缓缓移动起来。 这让随着秦风从越京城来的一众人物都瞪大了眼睛。他们平日里所见的,都是两匹马拉一辆马车,可现在展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三五匹马拉了十几截车厢,而且每一截车厢,都要比平时他们所见的马车大了足足一倍有余,但看那马匹,却不甚吃力的样子。 在前面的一个叉口,几名匠人站在哪里,看到马车驶来,便伸手狠狠地将一根铁杆子从一侧转到了另一侧,然后退到一边,紧接着,这十几截车厢在马儿的拖拉之下,便自然而然地行驶到了车站里另一条轨道之上,与此同时,在另一则,另外数截车厢也在马儿的拖拉之下行驶过来,同样的操作,这一列轨道车,便平平稳稳地停在了秦风等人的面前。 “好得很,设计果然是巧夺天工。”秦风脸上露出欢容,“大治,如果这轨道车满载,需要多少挽马拖拉?” “陛下,这些轨道车的车厢都是经过特别设计的,能够随意的增减数量,一般来说,最多可以挂到十二节左右的车厢,再多的话,安全上就会出现问题,为了确保安全,所以每一次出行,最多不超过十切。”方大治道。“而使用挽马的数量,就要看载的什么货了,货物愈重,则需要的挽马就更多一些,在实验期间,我们曾用他来运过一次粮食,这批粮食本来是要运到昭关去的,这一段路程我们便采用了轨道车运输,十二节车厢满载,一共是二十万斤,也不过是用了十匹挽马。” “妙极!”秦风听到这里,已是大喜过望,“速度如何?” “陛下,以前采用马车运输,从沙阳郡到丰县,虽然只有百余里,但马车却需要足足两天的行程,而且一路之上还颇有损耗,但采用轨道车运输,十匹挽马,十节车厢,不过用了两个时辰,早上出发,中午时分,便已经到了丰县车站,与以前的效率,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方大治双眼闪闪发亮。 秦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里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轨道车修建成功,其中蕴含的战略军事价值,可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假如能修建一条直通昭关的轨道车,一旦与齐国发生战事,大明便能将大军源源不绝的沿着这条轨道车运往昭关,按照这个运行速度,数天之内,便可以在昭关集结起一支十数万人的大军。 同理,如果这种轨道车遍及大明各地,那不管那里有事,朝廷都可以朝发夕至。 他握紧了拳头,盯着下方的轨道线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以往朝廷对于一些边远地区,掌控不力,鞭长莫及,无非就是交通不便,信息不通,但有了轨道车,一切就不在话下了,整个大明,直如在方寸之间,尽皆能够落入朝廷的掌控,不复以往的那种山高皇帝远的情况了。 “修路的资金如何?”他再一次问道,这是一个关键的问题,想要在全国铺开这种轨道车的建设,那就得砸钱,可不是每一个地方,都像沙阳郡和太平郡这样有钱的。 “陛下,耿精明搞出的这个股份制倒是一个好东西。”方大治笑道:“修这条百余里的沙丰线,到现在为止,耗费已超过了百万两银子,如果算是后期的收尾工作,恐怕一百五十万两才能打底。” 看到秦风的眉头皱到了一起,方大治赶紧道:“不过沙阳郡和太平郡两郡一共只出了五十万两银子,剩下的,都是沙丰线铁路运营司负责筹集的。” “就是那些商绅们了!”秦风道。 “是的,轨道线建成之后,运营权便交给了运营司,一共是五十年的运营权,当然,如果因为军事,赈灾等重大事项,则朝廷会无偿征用。” “他们能赚钱?”秦风问了一句。 方大治一笑,“陛下,初始之时,大家其实心里都没底儿,积极参予这件事,其实也是出于对陛下的仰慕,愿意为陛下效力,所以大家踊跃拿钱,倒还真没有想过赚钱。” 秦风听了不由呵呵一笑。沙阳郡的豪绅们,从太平军伊始,便一路跟着秦风的大军四处出击,秦风大获且胜,他们也是赚得盆满钵满,到了现在,恐怕他们也有些恐惧了,赚得太多,生怕自己找他们的麻烦,薅他们的羊毛,以往历朝历代,朝廷一旦没钱花了,总是会拿一些商人作伐,找个借口便抄家灭族,将商人们的家产,一股脑儿的都弄过去。自己搞这个轨道车,他们拼命投钱,无非也是一种表达恭顺的意思。这是拿钱消灾了。 “可是轨道车建成以后,一看这个效率,所有参与的人可都是大喜过望了,恐怕这不是赚不赚钱的问题,而是赚多赚少的问题了,前几天,便有人找到了臣,说能不能将这种轨道线修到各县去,他们自己掏钱,仿沙丰线的例,也只要五十年的经营权,兹事体大,臣也不敢作主,正准备具折上奏呢!”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秦风道。总体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如果每个县都能通上轨道车,那对于货物的流通,人员的流动,都是极好的事情,而且还不用国家掏钱。 过一段时间,可以让大明其它郡治的官员们都来这里参观参观,让他们感受一些轨道车的威力,最好能在全国都推动起来,但这是一件大事,涉及的银钱数以亿计,朝廷必须有一个总体的章程才好推动起来。 第九百七十七章:咨询 出乎秦风意料的是,长阳郡的马向南居然也轻车简从地赶了过来。 “老马,你倒是见缝插针,听说沙丰县贯通了,便立马跑了过来,但你想要的修一和从长阳出来的轨道车,现在却是想也别想。”秦风一开口就堵死了马向南有可能的话头,这倒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长阳多山,想要通能运输货物或者人员的轨道车,技术上不是一般的难度,眼下铁路署的技术储备,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只能在未来一点一点的积累。 “陛下,瞧您说的,臣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马向南叹了一口气,“现在海贸已经有了眉目,对于轨道车,我倒不是那么热衷了,这一次出来,是想要送一送王公的。” 马向南脸有哀色,“说起来,我与王公相交,也是多年了。原本以为他身子骨一直都是不错的,没有想到,一病之下便如山倒,竟然连舒畅也救不得他。” 秦风叹了一口气:“都是我的缘故,他年纪大了,我本不该将那么一负担子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他是生生的累垮了。” “这副担子,除了王公,谁又担得起?”马向南摇头道:“陛下以为这是累,又岂知王公心中把这当成是一种乐趣呢!人生百年,总有去的那一天,王公之名,当留史册,如此也便够了。” 听了秦风的话,马向南倒是反过来安慰起秦风来。 “你去看过王公了?” “看过了。跟我说了两句话,便又昏睡过去了。舒畅说,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等这边一切都安排好了,便会启程回丰县。”马向南道。 “老马,你年纪也不小了,悠着点。我听说你现在还是事事亲历亲为,这不好,以前是官儿不够,现在你哪应当好多了吧?除了京师大学堂给你配备的,你长阳郡不也是自己办了学堂培养人才吗?就算是培养不出官,训练出一些吏还是能行的,而吏员只要经历够了,再升成官便也是自然而然的。” 大明朝的吏治改革,其中最主要的一点便是纳吏为官,所有的吏员的薪饷都是有朝廷拨给,同时限制了吏员的人数,禁绝地方为了解决吏员的薪水而各种摊派。 “差不多已经能支应了。”马向南点了点头:“只是以前做惯了,如果不去做,心中便空落落的,而且现在事事都上了轨道,我反而更加清闲了下来,倒不如以前忙了,官员们各司其职,我这个挽总的,倒是只有听听汇报便好了。” “你这是垂拱而治了。”秦风笑道:“当亲民官当到你这个份上,也是够了。当然,这也是你以前辛劳的结果,有你这样一个郡守蹲在哪里,下面那个官儿又敢打马虎眼儿?” “这倒是。我现在最大的乐趣,倒是微服私访。”马向南哧哧的笑了起来,“我最喜欢的就是突然出现在那些家伙的面前,看到他们一脸目瞪口呆的模样,我就十分快意。如果要是让我抓到了他们的小辫子,便更加快活了。” “他们心里一定在骂你的祖宗十八代!”秦风笑道。 “哪个背后不骂人,哪人背后不被骂!只要不当面骂我也就好了。”马向南倒是十分洒透。 “这么说来,也一定有人在背后骂我了!”秦风想了想,道。 马向南很是郑重了想了片刻,竟然是点了点头:“那是肯定的。这世上那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您帮了一批人,必然便会让另一些人不爽,他们自然是要骂的,就看是您帮的人多,还是您害的人多罢了!” “嗯,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就是这个意思吧!” “的确!” 两人很自然的一问一答,一边陪伴的方大治却是听得目瞪口呆,看着马向南的眼神也自不同,像刚才那样的问话,他是万万不会像马向南那样回答的。如果秦风问他背后是不是有人骂,他的回答一定是陛下英明神武,造福百姓,天下交口称赞,齐颂圣明,哪会有人骂呢? 这当然是假话,但方大治觉得,必须要这样回答才得体啊。但看着眼前这一君一臣二人一问一答,自然无比,马向南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敬,皇帝也没有觉得马向南无礼。 方大治不由得低头沉思起来,似乎他对陛下的脾性了解得还不是太够啊!他是知道金景南的,那是一个脾性孤傲的,说什么都是一个炮筒子一般,直来直去,但却又绝不是鲁莽之辈,做事那也是相当有手腕的。也许金景南那样的性子,更合陛下的脾气,想到这里,背上不由微微渗出一些冷汗,感到了一些凉意。 方大治很骄傲,但他也认为金景南的才学不下于他,只是两人的处世方法和治世手段大不一样,当两个人的才学差相仿佛,那皇帝个人的喜恶,便在很大程度之上会决定一个人的上升程度了。 陛下是英明的,他不会容忍一个腹中空空的家伙窍居高位,但如果两个都有才能,那为什么不选择自己更喜欢的那个家伙呢? 或者,自己要作一些适当的改变了。也许,该向眼前这位乡下老农一般的家伙好好的请教一番。 心中正自想着,却不提防皇帝突然看向了他。 “大治!” 想着心事的方大治被吓了一跳,赶紧应了一声,声音之大,连自己也吓了一跳,一边的马向南眼中露出诧异之色地看了他一眼,方大治有些发窘。 “你去忙吧,看看送王公的车厢布置得怎么样了?一定要舒适,王公,经不得一点辛苦了,王公一生辛苦,我们要确保他能活着回到他的老宅子。”皇帝道。 方大治知道这是皇帝要支开他与马向南说话了,而且这些事情,必然是不能让自己知道的。 “是,陛下,臣这就去督促。”只是一瞬间,他便已经恢复了常态,神态自若的向皇帝行礼,又微微向着马向南欠身为礼,这才转身离去。 “这人,老马你觉得怎么样?”秦风看着他的背影,笑问马向南道。 马向南呵呵一笑:“方大治的才能,那是没得说的,就算这沙阳郡的底子打得好,但在他手里,也是实实在在的跃升了几个台阶,以至于现在将正阳也压了下去,所不如的,也就是越京城了。只是他的性子圆滑了一些。陛下看好他,准备以他为储相?” “本来也要就这件事情咨询几位德高望重的大臣的。”秦风淡淡地道:“不止他一人,还有金景南。他们两人比较,老马觉得谁更合适?” 马向南瞅了一眼皇帝,“陛下心中应当已有成算了吧?” “我有成算那是我的,但一人计穷,众人计长,这样的大事,终是涉及到大明的未来,总得集思广益才好。你不要耍滑头,我这是私下咨询,不会将你的态度透露出去的。”秦风笑道。 马向南一笑:“陛下即便透露出去,我也是不担心的。我这一辈子呢,也就是想着将长阳郡弄起来就很满足了,陛下可不要想着把我调走,我在哪里再干十年,为陛下建设起一颗山中明珠。” 秦风笑了起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马向南点了点头:“乱世用景南,治世用大治。这便是我的回答。” “倒是英雄所见略同。”秦风道:“那老马,现在是乱世呢还是治世呢?” “内有忧患外有袭扰,陛下不会以为这天下已经太平了吧?”马向南鼓起眼睛看着秦风,却又马上反应了过来:“还有谁跟老马是一样的想法吗?” “王公!”秦风沉声答道。“王公说,前十年用景南严刑峻法,后十年用大治抚平创伤。” “王公此言,正是老成谋国之言。”马向南道:“深得我心。” “说你胖,你倒是喘上了,也不见你脸皮如此厚,倒是自吹自擂起来了!”秦风笑道。 “脸皮倒不是厚,而是已经风雨不侵了。”马向南揪了揪自己黝黑的脸皮,这让秦风倒不由得想起初见马向南的时候,那时的马向南可还是一个富富态态的书生,这些年为了长阳郡辛苦劳累,竟是苍老成这般模样了。 “海事署那边如何了?”秦风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有了早前那五十万两银子打底,葫芦岛的军港建设已经初具规模了,周立帆的长阳号与十几艘其它战船现在都泊在哪里,宁则远已经回了泉州,算算日子,恐怕也快回来了,走之前与我见了一面,他说他回来的时候,会将另外三艘主力战舰都带回来,但也就是这些了,因为他老子已经将大部分的人员和战船都带去了泉州。” “跟他回来的还有他们船厂的很多大匠,你要安排好。” “这个自然没问题,其实宝清船厂的第三个船坞都已经修好了,只是没有人进驻,他们一来,马上就可以开工!”马向南笑道:“我现在就等着靠海贸发财,怎么能不上心呢?” 第九百七十八章:送归 准备运送王厚回丰县的轨道车厢比起普通的车厢要长很多,也要宽很多,因为这一趟,没有什么太大的速度要求,反而对舒适度的要求最高,所以沙阳郡这边特地定制了两截这样的车厢,而在他们的后方,倒是挂了一些普通的车厢。 陛下和官员们自然是舒适一些,至于那些护卫,嗯,那就要委屈一点点了。而至于随行的烈火敢死营,他们是骑兵,用不着替他们操心。 抬着王厚的软榻走进了第二截车厢之中,将王厚安置在靠窗的床上,窗户是活动的,挡板向两边拉开,外面的景色就一览无余。 舒畅盘膝坐在床上,王厚就半靠在他的胸前,王月瑶两眼红肿,侧坐一侧照应,床的对面,有几把椅子,且是被固定在地面上的。 整个车厢,就像是一个被装潢得异常豪华的小房子一般,应有尽有,所不同的是,很多东西,都是被固定在那里。 自从进了车厢之后,一直都萎靡不振的王厚,精神竟然莫名的好了起来,脸郏之上,浮现出两团异样的红晕,眼神儿也显得锐利起来。 对于舒畅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他很清楚,这是一个人精神受到强烈刺激之后的最后的回光返照。 其它人自然也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无论如何,看到王厚精神好了些,众人心中也还是感到欣慰的。 “王公,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你这一辈子,值了呐!”在场的人,除了王厚,也就数马向南年纪最大了,而且与王厚一样,也是最早的那一批跟着太平军奋斗的人,自然说话也就不用顾忌太多。 “当然值了!”声音很低,但却很清晰。王厚看着众人道:“昔日姜子牙八十尚在蹉跎,我六十便得遇明主,哈哈,可比他幸运得多了。” 他溺爱地看了一眼床榻边坐着的王月瑶:“老夫这身子骨是不成了,月瑶流泪伤心,却不知我心中却很满足,老天爷已经很眷顾我了,前半辈子,我作孽甚多,想来老天爷也是看在眼里的,这最后十余年,却是给了我机会让我赎罪,这十年来,我自问还是为天下苍生做了不少事,想来在阎王老子的功劳薄上留下了重重几笔。能有现在这个寿数,我已经很满足了。对了,陛下常常说,我们无法决定生命的长度,但我们却能无限拓宽我们生命的宽度,我自问,做得还不错。” 他得意地笑着。 马向南连连点头:“王公之名,如雷贯耳,名垂青史,那是一定的。” 车厢的门被拉开,方大治走了进来,向着诸人一躬身:“陛下,都已准备好了,是不是发车?” “走吧!”秦风点了点头。 方大治探头出了门外,对外面挥了挥手,然后拉上了车门。 旋即,车外响起了嘹亮悠长的喇叭之声。 “陛下,王公,各位大人,这是准备发车的信号。长声之后,便是急促的三个短声,那就是启动了。”方大治介绍道。 果然,长声之后,三声短促的喇叭再度响起,车厢微微一震,缓缓向前移动起来,王厚转头看着窗外,车站已是经慢慢的向后逸去。 “大治,你过来,给王公细细的讲讲这轨道车吧!”秦风吩咐道。 “是,陛下。”方大治走了过来,看着王厚,道:“王公,我们这列轨道车,一共搭载了五截车厢,共运送了三百余人。由十匹挽马拉动。预计着,两个时辰后便能抵达目的地丰县。” “两个时辰啊?”王厚眯起眼睛,看着方大治,眼中却有些诧异之色。 “王公,是这样的,一列轨道车,理论上可以挂上十二节车厢,但为了安全其见,我们一般只挂十节,每五十里,我们设有一处驿站,用以更换挽马,当然,那是在全力奔驰的情况之下,如果速度不快,倒也不必更换。” 此时,轨道车早已驶出了车站,速度自然也是越来越快,窗外的景色不住的倒退。“大治,眼下速度如何?” 方大治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如实说:“王公,眼下不过正常速度的一半而已。如今轨道车还有很多改进的地方,速度太快的话,不免摇晃,颠簸。” “我明白了,主要是照顾我这个病人。”王厚笑着点头,他是念头通达的人物,方大治一开口,他已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大治,你接着说吧,我很喜欢听。” “是,王公。如果全力奔驰,五十里一换马,则只需一个时辰,我们就能抵达丰县。一趟轨道车,我们便可以运送二十万斤粮食或者两千名以上的士兵。”方大治神色有些亢奋。“而放在以往,这需要数天的时间。轨道车的出现,让我们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目的地,更可以为我们节省大量的人力,物力成本。” “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啊!”王厚闭上眼睛,半晌睁开,笑道:“以往大军作战,总是要粮草先现,运送十斤粮食,倒是有三四斤要在路上消耗掉,现在有了这轨道车,这些可都省下了,陛下,如果这轨道车遍布我大明,则我大明的千里疆域可就变得小了,王命一下,顷刻之间便能抵达疆域各地,此幸事也!” “王公睿智,正是这个道理。”秦风笑道。“只是目前轨道车刚刚完成这一条,还是实验性质,想要大面积铺开,还需时日,更需资金,这玩意儿,也是一个吃钱的货。这一条百余里长的沙丰线,便花费了一百五十万两,每一里路平均下来,要花费一万五千两银子。” “的确是很贵,但很值得。”王厚道:“我听月瑶说,其实朝廷并没有真正投入多少钱,都是商人们出的?这样的军国重器,由商人们把持好吗?” 秦风微微一笑,车厢内都是大明的重臣,他也不虞有泄密之危,直截了当的对王厚道:“王公,相对于大地主而言,我觉得商人,更有利于朝廷控制。商人有钱,可如无根浮萍,生死荣辱皆于朝廷之手,不像大地主,有地为根,地上又拴着无数的百姓。” 虽然说得有些隐讳,但车厢内诸人都是听得清楚明白,自然也懂秦风话里的意思。大地主是有资本,有能力,有人手起来造反的,但商人,可就困难了,纵然有钱,也很难成事。大明从还是太平军开始,便大力的遏制土地的兼并,甚至强行规定了文臣武将每一级最多只能拥有多少土地,而以土地的多寡来制定的累进税率,也让大地主失去了存在的土壤。兼并大量土地已经不是赚钱的买卖而是赔钱的生意,自然就没有多少人在这个上头去打主意,大量累积下来的钱财,便投入到了商业之中。 而太平银行的成立,又将国内的私人钱庄打击得根本就无法生存,现如今世面之上,流动的黄金白银愈来愈少,更多的是以一种储备货币存在着,大明纸币在市场之上已经占据了主流地位。国营的太平银行与私立的昌隆银行把持着国内的金融,大商人们拥有的资本,很难逃过这些银行的监管。 换而言之,货币的改革,又往这些大商人们的头上套上了一条绞索。 “而且,这些铁路的运营权虽然交人了商人们组成的运营司,不过所有权,却是归朝廷的,五十年后,他们就得交还给朝廷。那时候,他们如果还想接着运营的话,那就只能再给朝廷交钱。”秦风接着道,“所以王公便放心吧,没有人能掐着朝廷的脖子。” “如此说来,只要所有的技术一旦成熟,轨道车便能在全国铺开了,既然沙阳郡的商人们能造出一条轨道车来,那其它各郡的商人们,自然也能造出来。”王厚道。 “的确如此,不过总需要让他们看到这轨道车的前景与钱景才好。”秦风笑道:“王公,正如你所说,轨道车的开通,将是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从此以后,这天下可是变得小了,货物流通的速度将加快,人员的流动将更频繁,彼此之间的距离,可是离得更近了。” “好,好。”王厚咭咭的笑了起来:“我大明,一统天下可期耳。舒畅,月瑶啊,你们可要好好记着,大明一统天下的那一天,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啊。我在下头,巴巴地等着呢!” “是,爹爹!”王月瑶强忍眼泪道。 “前几天你跟我说的要辞去官职的事情,不用再说了。”王厚伸出枯瘦的双手,抚摸着王月瑶如云乌发,“大明百废待兴,如今有多少事情要做?你是大明重臣,岂能因私废公?孝不在死而在生。你的孝心,我已经是知道了。” “爹……”王月瑶抬头,泪眼朦胧。 “我死之后,只允你戴孝四十九日,七七过后,摘去孝帕,穿上朝服,走进衙署,大明现在内忧未平,外患仍在,需争每时每刻。你为大明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尽孝,你清楚了吗?”王厚的声音渐渐的严厉了起来。 王月瑶呜咽着跪了下来:“女儿知道了。” 车厢之内,以秦风为首,所有人都是向着王厚一揖到地。 天下为公,唯王厚耳。 “陛下,能将这轨道车的速度跑到最快吗?”王厚脸上的红晕之色在渐渐的褪去,他看着秦风,露出恳求的神色。 “全速前进!”秦风断然挥手。 第九百七十九章:丰县之蜕变 毅国公王厚是在飞驰的轨道车上闭上的眼睛,脸上兀自带着满意的笑容,他这一辈子,从来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感觉,风驰电挚的速度,让他感觉自己已经飞了起来,愈飞愈高,飘飘然如上九天,在他的眼前,展现出来的是一个世外桃园一般的大明,这里面,当然有他的故乡王家庄,他看到了王氏的祖先们,一个个乐呵呵的站在老宅子的大门前迎接着他,众星捧月一般的拥着他走向宅子的深处,王氏,以前只不过是乡下的一个小门小户,而他现在,让王氏一门名满天下,他回来了,功成名就,名垂史册。 他心满意足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车厢里响起了王月瑶伤心欲绝的哭泣声。 秦风站起身来,深深的弯下腰去,向平静的如同睡过去的王厚致意,既代表他,也代表着整个大明。 在他身后,车厢之中所有的臣子们都跪了下来。 “王公,一路走好!”马向南以额触地,叩了一个头,泪流满面。 “一路走好!”车厢里,众人齐声呼喊道。 悲凉的军号之声开始响起,将所有人的悲痛,通过宛转的军号,一点一点的传播开去。 秦风亲自将王厚送到了王家庄老宅,在那里替王厚守了一夜灵之后,便启程前往太平城和大冶城视察,头七之时,他将返回王家庄,再次祭奠王厚之后,再返回越京城。而王月瑶和舒畅夫妇,按照王厚遗嘱,四十九天之后,也将返回越京城。 大队人马到了丰县车站之后,便分成了两路,方大治,马向南要返回自己的郡治,野狗也要回到越京城继续羽林军的整编和训练,陪同秦风去太平郡的便只有兵部尚书小猫章孝正以及太平郡守金景南了。 随着大明收复了益阳,武陵,桃园三郡,太平郡便彻彻底底从一个边境郡治变成了大明的腹地,在战火之中被摧毁的丰县县城城墙,也没有重建,而是在旧址之上,重新规划起了新的城市,只是这座城市,再也没有了城墙。 重新规划后的丰县横平竖直,宽敞的街道将一模一样的一间间庭院分隔成了一个个整齐的方块,宛如军队队列,倒极符合金景南的性子。 距离丰县大战不过大半年时间,当初被摧殆尽的丰县,并没有完全的恢复元气,作为以前的一个极其繁华的商业城市,现在看起来倒是显得有点凄凉,人并不多。 “陛下,丰县最繁华时,聚集了大约十万人口,现在大约还有四成,倒不是在战争之中伤亡太多,当时战争发生时,我们已经将百姓撤往了太平城等地,除了军队,伤亡其实是有限的。关键的是,以前这里作为齐明的交界城市,是双方商品交换的集散地,现在,自然是不成了。”金景南道:“所以聚集在这里的流动人口大量减少。不过在太平城中,还是有不少的作坊产出来的货物必须要从这里运出,所以很多商家还是在这里设立了一些点,不过齐国人自然是不会来了,他们现在都聚集在桃园郡去了。” “商业署已经决定,有一些作坊将要搬离太平城,毕竟太平城处于山中,运输还是大有不便的。对这个,你有什么看法?”秦风问道。 “臣的提议是,将这些作坊搬到丰县或者登县就好了。”金景南脸皮抽搐了几下:“陛下,这两地受到战火摧残较重,极需要恢复经济,这些作坊搬到这两地,一是可以发展经济,二来,依附于这些作坊生活的工人,也不致于需要背乡离井,必竟这些作坊的工人都是熟练工人,商业署不可不虑这一点。至于陛下所说的运输问题,随着轨道车的开通,都将不是问题,轨道车的技术每一天都在进步之中,铺陈天下可期,到时候,即便远在天边,也是数日即至,陛下,这天下,可是变得小了。” 秦风心中暗笑几声,他知道为了这一件事,商业署一直在与太平郡扯皮,商业署原本是想将这其中的一些作坊,比如生产面膜的,生产香水的这些暴利行业都迁到京城去的,但金景南哪里肯将这些会下蛋的金母鸡飞走,自是不放。 对于秦风来说,他当然不会插手这些事情,商业署想搬迁这些作坊,理由是这些产品的消费者,非富即贵,而太平城,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军事重镇,搬到京城,是可以促进销量的。当然,这里头越京城肯定是插手了的,这些产业一旦搬到越京城去,越京城的税收立马就会大涨一截,这样类似于白捡的事情,谁不想要? 金景南贼精贼精的,岂会看不到这一点?看着对方紧绷的脸皮,秦风有些好笑,你在太平郡呆不了几天啦,等把你调去越京城了,看你还是不是这般紧持?到时候只怕越京城守,天天要甩脸子给你看的。 太平郡其实除了这些作坊之外,还有不少其它的生意,比如王月瑶早期创办的利用山中的那种独特纹理生产的石板等,也算是奢侈品,就不可能离开。再则像四轮马车,现在还是属于军用,只是少量的向外销售,主要还是配送给军队,也不可能搬离太平城。这些,都是利润极高的产业。 当然,没有谁会嫌赚的钱少,越京城此举,等于是在从太平郡抢钱,金景南自然要奋起反击,这些事,由得他们去打官司。 离开丰县,很快便到了雁山军寨,而在的雁山军寨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成了丰县的一个景致,每日都会吸引着不少的人去那里参观,作为大明皇帝最早驻扎的所在,不少人也想在这里沾沾龙气。而金景南自然是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的。 圈地,收钱! 想要踏进雁山军寨,每人便要交上十文钱的进门费,别看数字小,但架不住人多,每天居然也有一笔不小的收入。 “陛下,丰县要想重新发展起来,臣其实还是有些想头的。”金景南脸上突然堆满了笑容,凑到了秦风的跟前。 一个一直以来满脸严肃的家伙,突然笑咪咪地跟你套起近乎来,那自然是无事献殷勤,非奸极盗了。 “什么想头?”秦风瞅着他,有些警惕地问道。 “陛下,丰县呢,没有什么好看的景致,现在也没有了以前的地理优势,越过了雁山,里头又大都是军事禁区,根本不可能让人随意进出,所以啊,臣苦思冥想,丰县想要重现往日的繁华,似乎是只有走一条路,那就是把他建成一个观光的所在。” “你刚刚不是还说这里没啥可看的吗?”秦风讶然地问道。 “陛下,观光,有时候观的是自然景观,可有时候,看得就是人文啊!”金景南笑吟吟地瞅着秦风。 秦风顿时明白过来,这是将主意打到了自己头上了。 “丰县乃是陛下龙兴之所,在这里,陛下留下来的痕迹太多了。”金景南道:“只要善加利用,便能为丰县人创造大笔的财富。” “就像你在这雁山军寨之上设卡收钱?”秦风笑问道。“看你的意思,这还只是小打小闹吧,是想试探一下我的意思?” “陛下,这个臣真不敢。陛下天纵英明,臣那里敢有这个心思。”金景南赶紧道:“左右都是为丰县百姓着想,光靠在土里刨食儿,能挣几个钱?再者说了,丰县人是挣过大钱的,见过世面的,要是像眼下这样下去,只怕这丰县的人就会跑到别处去了。没了人,再想把这里发展起来,那就难了。我想陛下如此圣明,一定会同意的。可是有些官员死活不同意啊,说这些龙兴之地,应当派人看守,严禁有人踏足,以免亵渎陛下。” 秦风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一顶大帽子砸下来,我是不同意也得同意了,不然就不是天纵圣明,而是一个糊涂蛋,不为地方百姓着想了。” “这个,臣真没有这个想头儿!”金景南低下头,辩白道。 “好吧好吧,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好了。”秦风大气地道:“我也想戴个圣明的帽子。” 一听这话,金景南大喜:“陛下当真英明。陛下,其实丰县,除了陛下在这里常驻之外,上一次皇后娘娘在这里指挥大军与齐人战斗,那也是在很多地方留下了凤踪的啊,臣在规划丰县县城的时候,这些地方,统统地都留了下来。还有当时抵抗齐军之时,数万军队奋勇抵抗,死不后退的这些地方,臣也留了出来,上一次臣还让太平郡学堂的学子在这里来拜祭过英灵,这些地方,自然也是可以利用起来的。” “原来你早有预谋。”秦风笑道:“都随你,只要能让丰县的百姓挣到钱,这又有什么问题?” 金景南喜滋滋地道:“陛下,这些地方臣会很好的利用起来,让天下人都到这里来瞻仰陛下与皇后娘娘的足迹,而丰县百姓呢,就可以好好的赚那些人的钱了。丰县虽然没有了以前的优势,但凭着陛下与皇后娘娘的名气,只怕以后还会过得更好一些。” 看着金景南,秦风不禁芫尔。这家伙,的确如王厚,马向南等人评价的一般,虽然性子孤傲,但却手段灵活,敢于不择手段的达到自己的目的。象利用皇帝和皇后的名头来赚钱,只怕别的臣子是不敢想的。 这丰县,以后真怕要变成一个旅游观光的名胜之地了。 第九百八十章:修桥与挖洞 对于利用皇室的名头来赚钱,秦风并没有什么抵触心理,对于这些,他还没有形成什么明确的观念,或者昭华公主闵若兮会有一些不快,不过只要想想国库里能跑耗子,这点念想恐怕也就没有了。 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嘛。但凡能正当名分的增加税收收入,秦风并不介意啥都试试。而且左右看起来,这都是一门无本生意,能用名头换来钱,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是不是? 一念及此,他反而有些沾沾自喜起来。心道是不是自己在这雁山军寨里再留点墨宝或者来一首咏志诗来表现一下当时自己就有志于天下的意思,以便这金景南能将这些拿出来再炒作一翻,也能将门票钱卖得再高一点儿,但想想自己肚子里墨水着实有限,一手字也是寒酸得很,老是被昭华公主嘲笑的鸡爬,如果真挂在这里,着实有损皇帝陛下的形象,不由得又颓然作罢,这个念头不能有。 金景南因为得到了秦风的首肯,心里头高兴得很,丰县登县的发展,委实让他头疼得紧,这一次有了这一个由头,便兴旺可期了。当下一边引导着秦风在雁山军寨之中参观,一边絮絮叼叼地说着这里该怎样布置,那里该怎样设计。秦风看他的模样,必然是蓄谋已久,并非是临时起义,就算自己不来这一趟,只怕他也会开干。至于干开了以后会不会惹自己和皇后不开心而找他的麻烦,看来他是丝毫不在意的。左右到了那时候,自己总不能叫停,得了实惠的是当地百姓,而有麻烦的是他这个郡守。 这种不顾己身的做法,秦风倒是蛮欣赏的,不顾自身荣辱,而一门心思想着百姓的官儿,永远是不嫌少的。但这也是一柄双刃剑,用不好,那就可能伤人伤己。他现在明白为什么王厚当时说,要自己以后保全这个人了。 作为吏部尚书,王厚对大明朝的这些重要的官员,了解得着实非常深,相比较而言,自己倒是有所不及了。 “金郡守,你不妨在这军寨里的营房之中办一个客栈,在上面写某间房子是陛下住过的,某间房子是王尚书住过的,某间房子是章某人住过的,现在对外开放,当然,价格是很有点变态的,说不定还能财源滚滚。”一直培在秦风身后的小猫,忽然开口道。 他本来是带着一丝讥讽的口气,不想金景南听了却是发了一会儿子怔,半晌之后竟然是一拍大腿,“着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些?陛下住过的营房,睡过的床,没有一百两银子,休想住进去!陛下,臣可以这么办吗?” 金景南的这个反应,委实出了小猫的意料之外,他盯着金景南看了半晌,不由失笑,得,这位是钻到钱眼里去了,正话反话都听不出来。 秦风干咳了一声,“可以的,可以的。” “陛下果然圣明无双!”金景南兴高采烈。 秦风心中哼了一声,要是我不管应,是不是就是桀纣之君了!“不过皇后先前驻扎过的那些地方,比如马店村,不许你这么干。否则皇后派人来找你的麻烦,我可管不了。” 听了秦风的威胁,金景南连连点头:“那是那是,臣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的。” “这就好。”秦风心里道,自己住过的营房,睡过的床造一些假的出来赚昧心钱,自己是无所谓的,但要是闵若兮知道了她也有这个待遇的话,只怕立马便会翻脸。 “有了客栈,自然还要饭馆,嗯,这里是不能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陛下当时是带着军队,那就搞大锅饭,大锅菜,那些肯花百两银子来沾沾龙气的人,自然也不在乎再花一些银子来尝尝陛下当年吃过的东西,妙极妙极,酒自然也是要的,不过要弄一些烈酒出来,陛下英雄,喝酒自然是喝最烈的。” 听着金景南在哪里喃喃自语,秦风是哭笑不得,当年他们在雁山,连吃饭都成问题,还有酒喝?也就是到了太平城之后,日子才一天天好起来,真得不愁吃食有酒喝,那是沙阳郡归于麾下的事情了。 不过这雁山,倒的确是留下了他太多的记忆。 当初从落英山脉之中化整为零,借道秦国,一路潜行过来,便是在这雁山重新聚集,那时候的他们,当真是一穷二白,人,只有六百余个光棍汉,要啥没啥。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他们便在这雁山之上扎下根来。后来,有了王厚的加入,日子好过了一些,再后来,邹明他们这加入了进来,他们开始向着大山深处进军,去寻找一个能扎下根来的地方,最后,到了现在的太平城。 雁山,的确是不能忘记也不会忘记的。 虽然现在已经看不到太多当年的景况,大明建立之后,这里成了边境线,雁山军寨建起来了,将原来的一切,全都淹没在了宏伟的军寨之下,当年的羊肠小道如今已成通衢,茂密的森林已经尽数被砍伐,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 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这里,就按你想的办吧,能赚到钱,总是好的。现在国家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感受到秦风情绪上的变化,金景南先是愣了一下,赶忙答应了下来。这一次陛下来视察太平郡,不说别的,单是这一桩,已经是赚到了,他心中自是欢喜不尽。 从雁山到太平城,自然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较为简陋的道路了,虽然以前也很不错了,但与现在相比,完全已经是两个模样了。 因为随着太平城和大冶城的发展,越来越多的钢铁,武器等货物要沿着这条道路出来,以前的道路已经不堪重负,这些年一直都在不停的拓宽,加固,现在,已是能容两驾马车并行,整个路面,在用泥土压实之后,先是铺上了从大冶铁厂那边拖过来的煤渣铺上去,一层层压实,然后在上面嵌上了一块块的石板,现在这条道路,已经是无比坚固了。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这条道路上的黑板,清一色的采用的是山中特产的一种白色的花岗石,白色的道路宛如一条巨龙,在绿色的山中蜿蜒向内,本身便是一道绝美的风景了。 马蹄敲打在白色的石板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不时能在道路边看到百姓开垦地同来的一片片田地,有的是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上的梯田,有的却是在山谷之中从外头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 太平郡虽然是军事重镇,是工业重镇,但粮食却是自济自足的。当初太平军在这里的时候,发动随他们一齐进山的难民开垦田地,修建水库,沟渠,现在整个太平郡,却是真正的一个不惧洪涝,不怕干旱的世外桃园之地。 “陛下,其实太平郡也一直在计划着修建从大冶城连接出到丰县的轨道车。”金景南道:“如果能建成,那不论是钢铁的外运,还是武器,货物的外运,便都方便了,也能一直解决掉太平郡最重要的两个城市发展的瓶颈问题。现在从大冶城,太平城往外运东西,全靠马车,牛车,与轨道车一比起来,实在是太耗时耗力了。” “山中修建这样能运货物运人的轨道车,可不容易。”秦风目光一凝,“道路情况太复杂了。不说技术问题,光是这修建费用,恐怕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与现在的沙丰线完全不能相比的。”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现在这个事情还一直停留在计划之上,但臣一直觉得,这是可以实现的。首先,我们已经有了一条这样的道路,陛下,我们是可以借用这条道路的。” “这样弯弯曲曲的一条道路,你如何借用?”秦风头号道。 “沿着这条路前进,但凡需要转弯的地方,我们便修桥。用桥来连接。”金景南目光闪动。 “建桥?”秦风失笑道:“那这个造价就高了,而且有的地方造桥也不行啊。”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一处所在,秦风指了指下方,那是一处极深的山谷,道路却在是半山腰上。“这如果要造桥的话,怎么造?这么高的柱子?只怕弄出来也站不稳吧?如果是仅仅人走,倒也罢了,但重载的轨道车怎么走?” “造不了桥的地方,我们就挖洞。”金景南道。 “挖洞?穿过这山的洞?”秦风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对,陛下,就是挖洞。其实,臣已经招募了不少挖洞的专家,让他们开始实验了。挖出来一截,我们就用钢材,巨木支撑,这个工作,其实已经做了快一年了。现在,第一个洞子已经快要挖通了。” “快一年了?这么说,当初我刚刚提出造轨道车这件事情的时候,你就已经在考虑如何修建一条出去的轨道了?”秦风惊讶地看着金景南。 “陛下,是这样的,当初您在视察铁厂之后,说出这轨道车可以大用的时候,臣便也在想,既然能在外头造,当然也能在我们这里造,只是我们这里地形太过于复杂,造桥,挖洞只怕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便先着手开始实验了,现在看来,完全是行得通的。”金景南道。 “这样挖洞,只怕危险不小吧?” “是不小。”金景南点了点头:“不过我找来的这些行家,都是,都是一些挖坟掘墓的,以前个个啊都造了不少孽,现在也是给他们一个赎罪的机会,一旦摸索出了一套标准的法子,他们亦可以史册留名嘛,更何况臣还承诺了他们,一旦功成之后,不但会给他们洗清过往,更会让他们成为大匠,成为官员。” “死了不少人了吧?” 金景南犹豫了一下,“是,这个过程中,的确死了不少人,但越往后,伤亡倒是越来越少了,最近一个月,保持了零伤亡的纪律,怎样在这洞里施工的标准,也一条一条的被整理了出来。相信以后的伤亡,一定能够控制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秦风盯着金景南,直看得他心里有些发毛。 “陛下,那些人,本来就是死有余辜的。”他讷讷地道。 “我不是说这个。”秦风笑了笑,“想做成一件事情,那有不死人的,我们打一仗,便有多少英雄男儿战死沙场。” “陛下说得是。只是这件事情我一直悄悄地在做,不敢声张,因为担心有人拿这个说嘴!”金景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陛下不怪罪,他心里也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以后,正大光明的做吧!” 第九百八十一章:伟大的创举 一行人拐上了一道小道,再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便看见路边树着一个牌子,“军事禁区,严禁入内。 ”牌子的下面,站着一员顶盔带甲,全副武装的将领,见到秦风一行人,几步抢了过来。 “厚土营统领陆一帆见过陛下。” 看着身前这位身材魁梧的家伙,秦风心里便有些想象,这陆一帆,可算是大明的一员副将了,他是太平军敌人的时候,他所在的部队,总是大败亏输,后来,他反正归顺,成了太平军中的一员之后,倒是助当年的太平军以最小的代价击败了当时的顺天军,拿下了长阳郡。 战后酬功,他便到了大冶城当一名郡兵头头,负责维护大冶城的治安,短短几年功夫,便将自己养成了一个大胖子。 但这家伙在现在的明军当中有几个强大的敌人,一个便是矿工劳的统兵将军陆丰,矿工营是大明战斗力第一的精锐军队。如果说陆丰只是看他不顺眼,想收拾他一顿的话,那他的另外一个敌人吴岭可就算是生死大敌了,吴岭在归顺明朝之前,还刺杀了一次陆一帆,不过这家伙运气好,恰好秦风微服私访到了大冶城,而相比起来运气就极不好的吴岭便落在了鹰巢的眼中,设下埋伏,将他生擒活捉了。 有了这两个敌人,陆一帆可是深受刺激,从此便洗心革面,奋发图强,这家伙着实运气好到了极点,在大明与齐开战之后,皇后闵若兮亲临丰县督战,命悬一线的时候,这家伙带着数千矿工营预备投部队自大山之中杀出,算是救了皇后一命,再度立下大功。 这一次陆一帆没有退下来享福的想法了,而是要求重返野战军,刚好刘兴文的女儿与皇子定下亲事,刘兴文退出野战军,已经打残的厚土营没有了主将,秦风便顺水推舟,让这员福将成为了厚土营的统领,就留在太平军整编整休。 只消看他的身材,秦风就知道这家伙现在一定过得很克己。 “你怎么在这里?”秦风翻身下马,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秦风对他如此亲热,陆一帆兴奋的满脸红光,“陛下,金郡守在这里干得活,非得有军队盯着不可,那些他找来的家伙,可没有一个是善茬儿,其中有一些武道修为蛮不错的,要是不盯着,早跑了。” “那些挖坟掘墓的家伙么?”秦风转头看着身边的金景南:“你从哪里找来这么多挖坟掘墓的?” 金景南躬了躬身子,“陛下,大明各地的大牢之中,这样的人是不少的。这些人一旦被抓住,便只有一个结果,砍头。” 秦风点了点头,挖坟掘墓,的确是犯忌的,没有人会原谅这样的家伙。 “臣以太平矿山需要大量的人手,左右这些人要砍头,不如送到我这里来挖矿挖到死,也算是赎罪了,所以各地还是很乐意将这些犯人交给臣的。除了这些,臣还通过一些其它的手段,从齐,楚,秦这些国家弄了一批过来。” “嗯?”秦风这就有些惊讶了。 “陛下,有些商人,可是啥都卖的,我出了价,这些国家自有商人回到国内之后,通过各种手段将这些人弄出来,然后卖给我。”金景南扬了扬眉毛,居然有些得意。“虽然贵了一些,但臣觉得值啊!” 好嘛,自己麾下的郡守,一个马向南,也偷偷地从秦风贩卖人口回来,这一次又加上了一个金景南。 “现在还有多少人?” “现在还有上千人在从事这项工作。”金景南道。 “走,看看去!”秦风挥了挥手,向前走去。 一块平地之上,厚土营的士卒们列成数排,将一批人包裹在其中,这些人现在自然都是赤手空拳,乖乖地坐在地上。 他们,自然就是金景南从各地弄来的那些盗墓的家伙了。 稍远处,一个巨大的洞口呈现在秦风的眼前,宽约五米,高约三米,站在洞口,便能感觉到一阵阵的冷嗖嗖的风从内里吹出来。 往内走了几步,洞壁之上,火把烧得毕毕剥剥的作响,将洞内照得通明。 左右看过去,一根根碗口粗的圆木柱子树立,头顶之上,亦是一根根的圆头横搁在这些圆柱子之上,大约每隔三米左右,便有一个这样的设置,这自然是预防着顶部坍塌了。 耳边不时传来嘀哒的声音,那是洞壁之上有水渗了出来,在洞的两边,修着两道沟渠,那些水流便汇集在这些沟渠之中,从洞内流将出去。 “已经修了多远了?”秦风问道。 “陛下,这个梁子已经差不多快要打通了,按照这个工程的负责人的说法,最多还要一个月,便能将这个梁子完全打通。” “抛开人工不算,这些你花了多少钱?” “十万两!”金景南道:“这是大致的数字,因为工程还没有完全结束,所以并没有最后核算,但只会多,不会少。” 秦风倒吸了一口凉气,打一个这样的洞,便是十万两,从大冶城这一路出来,也不过百余里路,但真要修轨道车的话,只怕这条轨道车的造价,将是沙丰线的数倍之多。 “陛下,花费是多了一些,但这是千秋万载的功绩啊,一旦修成,造福的可不仅仅是一代人。”看到秦风脸色有异,金景南赶紧道。 “这倒说得是!”秦风笑道。“不过资金呢,修路的资金你准备从哪里筹措?” “臣看铁路署弄得那个股份制就不错。”金景南道:“一旦陛下允准,臣也准备照此办理。” “你想多了!”秦风摇了摇头:“你忘了一件事,太平城,大冶城是军事重城,不论是铁矿,还是武器,都是朝廷所有,其它的一些工坊,也都是国有,私人工坊,少得可怜,除了这些,太平郡并没有什么别的出产,那个商人会拿钱砸到这里来?” “陛下,朝廷往外运这些东西,自然也是会付给他们钱的,而且有朝廷的信用在,他们不怕收不到钱,再者,只怕有很多商人,还希望借此与国家绑定到一起呢!” “与国家绑到一起?”秦风心里一跳。 “不错,陛下。”金景南压低了声音:“在我大明,并不抑商,相反,鼓励商人通商天下,这些人有钱了,自然会渴望另一些东西,但总体之上,他们的地位在短时间内还是很难提高的,所以,有一个与国家绑到一起的机会,让他们有说话的机会,他们就算是亏钱,只怕也会乐此不疲的。” 听了金景南的这几句话,秦风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说得是!不过此事所涉方方面面太大,只怕在朝廷之上阻力很大,只能再议。” “臣明白!”金景南有些泄气。 “好啦,不管怎么说,你摸索出来的这些方法,真正能算得上是伟大的创举了,不说别人,单是马向南,只怕就会高兴的跳起来,所以,不要担心没有用武之地。”秦风安慰着金景南道。“长阳那地方,亦用得着你的这些技术,马向南一直想修轨道车,不过受困于地形地貌而作罢了。” “长阳那有钱修?”金景南嗤之以鼻。 “别小看长阳郡,说不定那一天,他就咸鱼翻身了。”秦风打了个哈哈,心道只要海贸真正运行起来之后,长阳郡的确会财源滚滚,到时候,各地的货物都会源源不断地运往长阳宝清,从哪里出海去赚取大量的银钱。这样说起来,一条轨道车对于长阳郡来说,的确是不可或缺的。 “是吗?”金景南半信半疑,海贸之事,现在还局限在一少部人之中,金景南,尚不在知晓这个秘密的范围之内。不过当他升任次相之后,自然也就不会瞒着他了。 “这条路不是直的?”往前走了一段路,秦风惊讶地问道。 “是。”金景南得意地笑了起来,像是他隐藏甚久的一个小秘密被秦风好不容易才发现一般:“陛下,这就是那些家伙的功劳了,根据具体条件,规划最有效的线路,但同时又要保证这条路是最短的,那些人中,的确有大才,说实话,这些事情,臣也不懂。” “行行出状元呐!”秦风摇了摇头,“行了,不看了,你将这些人中领头的叫来我见一见。有这个本事,以后也不用去干那些缺德事情了,在我大明,有的是他们施展才华的地方。” “那是他们的福气!”金景南笑吟吟地道。 站在秦风面前的,是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如果不是在这里,秦风很难相信这个人会是一个经验丰富之极的盗墓大贼,这家伙是从齐国买来的。据说这家伙一辈子掘了十几座前唐时期王爷的大墓,声名在四国同行当中,是如雷贯耳。齐国花了极大功夫才将他抓捕归案,但到最后,却被金景南用一千两银子给买了过来。 “罪人齐宇,叩见陛下!”小老头脸色发白,战战兢兢地跪在了秦风的面前。 第九百八十二章:变化的太平城 温言抚慰,当场重赏了以齐宇为首的几个过去的盗墓头子,不仅赏钱赏宅子还赏了一个九品的小官儿,一下子就让狼狈了一辈子的盗墓贼齐宇等人感激涕零。 特别是秦风亲口承诺会将齐宇尚在齐国的家人接过来,马上就让这个小老头子死心塌地了。 比起金景南轻飘飘的承诺,眼前这位可是大明的皇帝陛下,金口玉言,自然说了,便一定会办到,对于这一点,齐宇丝毫不怀疑。 他的身份,也瞬息之间便从一个罪犯变成了大明的官员,这种感觉,实在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赏赐现在还只局限于齐宇等一些头头,但这却给了其它的盗墓贼巨大的希望,既然齐宇能有这样的结果,那他们,将来自然也会拥有这样的机会。 秦风走了,但留下来的这些家伙,一个个的干劲儿却是瞬间被拔到了最高,在陛下离开之间,将这个梁子完全打通,以此来取悦皇帝陛下,便成了大家伙共同的心思。 “这些人,在我的眼中,都是将来开山打洞的技术员,大匠苗子。”秦风对金景南道:“应当适当地给予他们一定的权利,比方说,每隔一段时间,便给他们之中表现积极,立下功劳的家伙以大明百姓的所有权利,以提高他们的积极性。而不能始终将他们当作一次性使用品。” “是,陛下高瞻远瞩,臣远不及也。”金景南连连道。 “不说自谦,你能想到这些东西,已经比朕要高明了。”秦风笑道:“能在一年之前,朕刚刚提出轨道车的概念之时,你便开始打算这些,真正是了不起。” “臣惶恐!”金景南的惶恐倒不是客气,的确有些心慌慌。 “臣不必不如君,君不一定非要强过臣。”秦风不以为意地道:“术业有专攻,所处的地位不同,考虑的东西也不一样,你大可不必为些而觉得我便会嫉妒你,有你这样能干的臣子,我只会欢喜。” 秦风已经说得很是**裸了,金景南却只能低下头,连声称是。 沿着盘山驰道上了太平城,一进城,秦风便感到扑面而来的热腾腾的风。 太平城已经不是他离开这里时的模样了。 所有的百姓,都已经搬离了太平城,现在的太平城,除了各类官衙之外,只剩下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与军工有关的厂坊。 整个太平城现在聚集着数万人,尽数属于大明国各类军坊的匠师,技师,学徒以及他们的家人。 “陛下,您与娘娘当初在太平城的信宅仍然保留着,现在已经收拾好了,便请您先过去歇息一晚,明天再视事吧!”金景南道,今天忙碌了一整天,想来陛下也是有些累了。 “哦,那宅子还留着?”秦风呵呵一笑:“金景南,你不会是也想着拿他们来赚钱吧?” “那能呢?”金景南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现在太平城聚集了如此多的人,只怕房子这些都很紧张吧,我记得当初设计这城的时候,整个城市的规模,也就在五万人左右吧?”秦风问道。 “是,陛下,这两年,各类军工作坊都在不断地扩大规模,但仍然无法满足军队的需要,如今整个太平城中,已经有五万五千余人,其中工匠四万余人,随着他们的家属有一万余人。”金景南介绍道。 “那宅子,利用起来吧。”秦风笑着挥挥手,“只怕以后我也没有机会到这里来住上几天了,再说了,现在太平城浓烟滚滚,乒乒乓乓的整日响个不停,也不是一个住人的好地方了。” “这是陛下用过的地方,怎么好住进去别人?就算臣敢将他们分下去,也无人敢去住啊?”金景南为难地道。 “那就拆了他。”秦风道:“拆了这宅子,在原地上重新再建,那宅子占地面积我记得是最大的,如果你将他拆了,建起房子让普通学徒住,起码能住上几百人。” “是,陛下。回头臣便办!”金景南倒也不含糊,既然皇帝开了口,那自然就可以照此办理,反正现在太平城中已是人满为患。“那今天陛下住哪里?” “就去住你的府衙。”秦风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随从:“你的府衙,不至于连我这几个人都住不下吧?” 听着秦风开玩笑的话语,金景南也不禁笑了起来。随着秦风进太平城来的随员并不多,烈火敢死营的亲卫们,大多都留在了丰县并没有随同皇帝一齐进来。 夜深人静,秦风却还没有睡,而是站在窗边,看着仍然灯火通明的太平城,感慨万千。 “小猫,当初我们刚刚到这里的时候,何曾想过能有今日之局面吗?”秦风指着外面仍然热闹无比的城市,感慨地道。 太平城的工坊,无论白天夜晚,都在赶工。来自军方的订单源源不绝,最近,商务署又下了大量的特殊的订单,那都是准备外卖给楚国的产品。为了在期限之内完成这些订单的任务,各人工坊都调整了自己的生产流程,把所有的工匠和学徒分成了三班,工坊日夜不停地赶制各类武器。 “陛下,也不是没有想过,只不过没有想过这样快而已。”小猫笑道:“至今想来,仍然犹如在做梦一般。” “是啊,谁都没有想到这么快!我们从进入越国,到现在,不过刚刚过去了六年呢!”秦风喃喃地道:“这得感谢程务本。如果不是他替我制定的蛇吞象的战略计划,只怕到现在,我还在与吴鉴他们苦苦纠缠呢!” “此人,的确才略惊人。”小猫点了点头,“只可惜,遇到了一个刚愎自用的主子,倒是白瞎了他的才华。如果当初他接受陛下的邀请,留在大明为官,于我们,于他本人,都是极好的。” “性格决定命运。”秦风微叹了一口气:“有时想想,这样一个帮着我们大明大忙的人物,我们如今却在想法设法的一步一步地将其陷入死局,便有些痛惜。”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其实就算我们不这么做,闵若英也不会留下他了。程务本要打造荆湖防线,必然要集全国之力方有可能,特别是在东部边军全军覆灭之后。我现在倒是担心,闵若英回去之后,必然会想法设法的遏止削弱程务本的权力,使得荆湖战线最终成为一个四不象,处处都是漏洞,那就不美了。” “你错了,我们要的就是这样。”秦风冷笑一声:“闵若英必然会如此做的,只要程务本的荆湖战线初具规模之后,闵若英就一定会对他下手,换上自己的人。没有完全打造完毕的荆湖战线,会遭到齐人的不停止的攻击,一点一点的被撕裂,最后崩溃掉。我们所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荆湖战线能给我们争取到四五年的时间,便足够了。” “是,陛下。” “三年之内,彻底解决秦国问题。然后再用上两年的时间转向,与齐国共同抢占楚国,最后,便是明齐争夺这天下共主的时候了。”秦风两眼炯炯放光。 “这个阶段,我们自然是要扶弱抑强,楚国给齐人造成的伤亡愈大,对我们便愈有利。”小猫笑得贼兮兮的,“杨致这一段时间一直在楚境之内奔走,用人心浮动来形容现在的楚国,一点也不为过。而且因为昭华公主的关系,一些楚国的高官显贵或者地方豪绅,对于投奔我们的心理障碍可比投奔齐国要小得多。” “你说得对极了。杨致的成绩可是很不错的。现在我们已经确认了的是荆湖郡的曾琳,已经明确表态了,而新宁的武腾,却还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不过随着形式的发展,我相信,他最终也会成为我们大明的一员。” “曾琳倒也罢了,荆湖是我们重点经营的地区,但武腾可就不一样了,他的新宁郡还是实力极不错的,新宁郡兵这一年来一直在打仗,兵也算是磨砺出来了,倒真是一股不错的助力。”小猫喜道。 “霹雳营已经完全退出了灵川郡,武腾为了守住灵川,压力很大,现在正竭力向我们求购各类武器呢。”秦风道:“我已经答应了,低价卖给他我大明的武器,算是我提前武装他们了。” 小猫听到这里,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灵川一定要帮武腾守住,将来我们与齐国动手的时候,他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子。” “这几年,出云郡的耿前程对新宁也做了很多工作,各种各样的商业渗透无所不用其极,小猫,你知道吗?昌隆银行已经将分行遍布新宁了。太平银行是国有,有些扎眼,但昌隆可是私有的。现在新宁郡,已经基本上在使用我们大明的货币了。”秦风得意地道。“潜移默化之下,新宁郡的百姓,对我们的认同感,倒是越来越强了。” “他们一直处在楚国的边陲之地,不受朝廷重视,对楚国的向心力可没有楚国江南地区那么强,分化他们,自然要更容易一些。”小猫道,“这些工作,将会使我们将来吞并新宁起到巨大的作用。” “正是如此!” 第九百八十三章:各类小玩意儿 太平城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军工厂,居住在这里的人,即便是妇人和孩子,哪怕他们的人数并不多,从事的也是与军队产品生产有关的东西。 太平城的所有工坊,只有一条铁律,那就是效率和改进。 提高工作的效率,就可以生产出更多的产品,而改进产品,则会让他们的出产更加的节约成本,更加的好用。当然,他们作出这样的改变,带来了显著的效易之后,相应的也会给他们带来金钱,地位。大明在这上面的赏赐,从来都是不吝啬的。要钱给钱,要官给官。 流水线式作业,便是其中最有效的一项改进,而让秦风难以置信的是,做出这一工艺改变的居然是一位大妈。 这位大妈是一个针线活相当出色的作坊工人,而这个作坊,是专门为士兵们生产背包的。这种背包,现在主要是供应大明的一支特殊的部队。 鹰隼。 鹰隼最初是由鹰巢培养出来的一支特殊的部队,跟踪,刺杀或者进行一些特殊的战术目的是成立他们的最初的目的,想要进入其中,标准相当的严格,首先便要有一定的武道修为基础,然后再由鹰巢的那些行家们对他们进行特殊的训练。即便是秦风这样练兵的大行家,在看了鹰隼的训练科目和标准之后,也曾感叹地对郭九龄说过一句:“惨无人道。” 在这样惨无人道的训练和淘汰之后,留下来的鹰隼的精悍就可想而知了。 这样一支部队主要执行的都是一些秘密的任务,而这种多功能的背包,便是他们的标配之一,除了一些长期在野外生活的必须品之外,其它的,都是他们各式各样的武器装备,而这些武器装备,便全都挂载在这种多功能背包之上。 这种多功能包,缝制起来极其复杂,因为除了包的主体之外,外面的各类挂载武器小包或者插带却是各种各样,大小不一,有的是用布,有的是用皮子等来制作。 最初这个作坊里的工人,每人都是负责从头到尾将一个多功能包完全制作完成,一天一人能制作一个,便算是不错了,效率着实很低。然后,这位叫吴娴的大妈便想出了流水线式的作业方式。 每个工人,只完成这个多功能包的其中一道工序。所有的工人们坐在一张长长的桌子旁边,完成自己的工序之后,便将其推到下一个工人手中,这一个小小的改进,随着时间的推移,显现出来的效率越发高涨。因为每一个人只用掌握一道工序,每天又重复着同样的一个工作,成为熟练工人的时间愈来愈短。改进工艺之后,每个人每天平均生产出来的多功能包,竟然达到了五个之多。 这种流水线式的作业程序因为其强大的效率,马上便被报告到了郡守府,这位叫吴娴的大妈在升任了这个工坊的副主事的同时,还被赏了一千两银子。随后,这种作业方式便在太平城的各类工坊之中流行开来。 而这种作业方式带来的,便是工作效率的大大提高。特别是对于那些最尖端的武器生产的工坊,更是为之兴奋不已。因为他们培养一个熟练工匠的时间将大大缩短,而且因为每一个人只掌握一道工序,使得泄密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一件精秘的武器,除了极少数的人清楚整个作业流程和数据之外,其它的人,都无法一窥全豹。 “这种多功能包,现在在军中深受追捧!”秦风拿着一个包,笑道,“也的确不错,在极简的同时,却又将所有复杂的东西容纳到了其中。” “陛下,现在军中都有订单过来,可我们实在是做不完。”金景南摊摊手道。“不少的将军们为此还恼火着臣呢,最凶的是派了自己的亲兵来这里守着,要抢货。” “这东西,能让士兵们自己携带一些必须的用品,从而减轻军队后勤辎重的压力,将军们自然是看到了其中的好处。现在生产力不足,除了鹰隼全员齐装之外,其它各部,也就是只满足于斥候部队了。不过这也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了。”秦风道。“金景南,你就没有想过,把这个东西转为民用吗?” “啊?”金景南有些惊讶,“转为民用?老百姓们用得着这样的包吗?” “怎么用不着?”秦风笑道:“如果这些东西在市场之上有卖的,一个出门的人,有一个这样的包,便可以将所有的一切必须品全都装在包里,背着就可以出门了,我觉得市场很大啊!” “这上面都是一些挂载武器装备的。”金圣南瞅着包包外头那些奇奇怪怪的附着物,道。 “稍稍改进一下便好了。”秦风道:“把这些装武器的东西,改成大大小小的口袋,反正你觉得自己出门需要一些什么东西,便可以将他设计成装这种东西的口袋嘛。” “这作坊,现在满足军队都不够用!” “可以走出去,找商人们合作嘛!”秦风笑咪咪地道:“你不是一直说太平城除了军工,没有其它什么可以赚钱的东西吗?不是没有,就看你有没有一双发现他们的眼睛嘛!找商人,合作建作坊,如果合作愉快的话,你甚至可以把军用订单也给他们一些嘛!你可以将订单的价格压得更低,这样,不是赚得更多嘛!” “陛下说得是!”金景南连连点头:“出门在外,如果有这样一个包,那的确会方便很多。对了,陛下,您这么一说,那臣觉得我们刚刚研发出来的帐蓬也可以这样做啊。” “帐蓬?” “是,陛下。军队之中的那种一次性住十几个人甚至几十个人的大帐医,搭建起很费事,便有匠人们研制出了一种搭建极其方便的帐蓬,不过这种帐蓬不大,最多能住两到三个人,不过胜在方便,收纳起来极为容易。陛下,请易步到下一个工坊,臣让那里的工人为您展示,目前这种帐蓬,也还是只供应给鹰隼部队使用。” 在秦风的眼前,一名工人拿出来的是一个并不大的长方形的布包,接下来,犹如变魔术一般,这个布包被展开,撑起,转眼之间,一个小帐蓬便告完工。 “陛下,支撑起这个小帐蓬的撑杆都是可以折叠的,所以能尽量的节省空间,这种帐蓬,原本就是可以被塞进多功能包里的。”金景南介绍道。 “倒还真是设计精巧。”秦风审视着这个小小的帐蓬,赞赏道:“挤一挤,四个人也可以塞进去啊!” “陛下,四个人进去,那就只能坐,没法睡了。”金景南笑道,“陛下,您说这玩意儿转民用的话,能不能赚钱?” “怎么不赚钱?”秦风兴致勃勃地道:“当然赚钱,你将制作这个帐蓬的布料,用那些颜色鲜艳的布料来取代,然后拿出去卖,保管卖的人多得不得了。比方说在春日里,那些踏春的小姐太太们,支起这样一些五颜六色的小帐蓬,是不是很别具一格啊!哈哈哈!不过这些折叠的撑杆,一般人生产不了吧?” “这倒是,当初为了满足鹰隼的要求,我们这儿可是好几个大匠聚在一起研究了了一段时间,才弄出这个可以拍叠的杆子出来。外头可没有这种技术。”金景南骄傲地道。 “没有人会,便能垄断,便能产生高利润。金景南,你这太平城,赚钱的东西很多嘛!”秦风呵呵笑着,“只要经营好了,能赚大钱的。” “这些原本都是军工,转民用的话,我们还是有些顾虑的。” “顾虑什么?”秦风不以为然地道:“像这个多功能包包,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不过胜在很实用,而且很好看,只要开始使用,便会让人看见,然后便会有人找到这个商机,开始仿制,倒是这种帐蓬,因为这种可折叠的铁杆不容易制造,倒是不好仿制。但时间一长,人家总会找到决窍的是不是?自己抢先一步,先大赚一笔再说嘛!” “好,有了陛下这个话,臣的胆子可就大了,其实在我们太平城,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还是不少的,臣觉得有不少,可以转为民用。那些东西,军队需要的量少,如果转到民用,倒也是可以赚钱的。”金景南兴致勃勃地道。 “只要不是涉及到武器方面的,其实其它一些东西,完全可以放开,甚至让外面的商人承包来做,这样你也可以节省出更多的人手,去制造高尖新的武器。这样一来呢,你节省了人手,成本,二来,你也会让太平郡的经济更上一层楼,你想一想,有更多的工坊在太平郡内开工,便会引来更多的商人,带来更多的生意,你会收到更多的税收,因为商业的发展,太平郡也会有更多的人流,以往的丰县之所以兴旺,不就是因为这个嘛!” “的确如此!”金景南连连点头。 太平城,越外围的工坊,与大明最新式的武器的制作便愈远,而愈往内,关防愈严格,制造武器的等级便愈来愈高,而最核心的区域,却是太平城各位大匠们的所在,他们并不直接参于生产,整天琢磨的就是如何提高现在武器的性能质量或者开发出最新式的武器来。 他们已经不再是工匠,而一个个都是有官身的大匠师了,品级最高的大匠已经是五品,与金景南相比,也不过只差了一级而已。 第九百八十四章:升官 太平郡是大明王朝的军事重镇,而大明的军队绝对数量并不多,秦风建军秉承着精兵的理念,而精兵,一靠强悍的士卒,二就靠超出别人一大截的军事装备了。 从最普通的刀,枪,盔甲,到明军开发出来的霹雳火,连弩机,冲阵车等等,在战场之上,总是能占尽优势。 而军事装备的领先,依靠的便是太平郡的这些冶铁炼钢技术以及无数的军事工坊。秦风的大明王朝做得最出挑的事情,便是大胆的让昔日地位低下的工匠可以成为官员,昔日被人呼来喝去的匠人,一旦得到了朝廷的承认,其迸发出来的能量,总是让人惊喜不断。而且在打破这个屏障之后,更是刺激了无数的后来者。 每个成为工匠的人,都能看到自己可以期待的未来。只要你能做出创新,有自己独特的发明,将现有的技术提高到一截,那么,你便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个念想,促使着太平郡的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命运而努力着,每天,这里都有很多的奇思妙想诞生,虽然其中百分这九十九的脑洞大开的想法,最终被证明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但只要有一桩能够成够,便能让太平郡向前走出一大步。 大冶城矿山连接冶炼厂的轨道车,太平城发明出来的连弩机,霹雳火等,都在深刻地改变着这个世界原有的秩序。沙丰线轨道车的成功运行,将使得庞大的国家在统治之上变得更小而易于掌控,而每一行新式武器的诞生都会让战场的模式发生改变。 太平郡,是一个创新与改变的郡治。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将创新与革命,深深的烙印在他们的血液和骨子里。每一样最新的东西被创造出来之后,有的人在思考着如何让他更加厉害,有的却在考虑着,如何拿出一个比他更厉害的东西来取代他。 而作为郡守金景南,对于这种态势是乐见其成的。郡里每一年都会拨出一笔数目绝对惊人的款子,来鼓励各种各样的创新与发展。 在太平城里,秦风看到了已经做出了第一件样品的搭件浮桥的器械。这是应兵部的要求而研制的,兵部为此已经拨付了不少的银两。 看起来,这件东西也就一辆马车大小,下面像是一个长方形的船舶,重点是他的上方,一层层的木板重叠在一起,而这些重叠起来的木板拉伸开来,足足有数丈之长,而这样一件器械,装在马车上就可以拖走。 攻城斜车原本就已经研制了出来,现在得到了极大的改进,最重要的就是行进速度的加快和他们延伸搭上城头的速度。 发射速度更快的弩机已经进入了最后的试验阶段。 更轻便,防护性能更好的甲胄,更适合于士兵们使用的佩刀,每一天都在改进。像马槊这样原本造价奇高的武器,在太平城经过两年的研究之后,已经将成本压缩到了最初制造时的三分之一。 在太平城,秦风感受到了勃勃的生机。这让他对未来更加的充满信心。 在太平城的最后一晚,他单独召见了金圣南。 摇曳的烛光之下,金圣南心里砰砰直跳,几乎能让他自己听到心跳的声音,他不由得暗骂自己真是沉不住气。 但他的确有些沉不住气。他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人,一个郡守,自然是不能满足他的野心的,努力做好现在的工作,向皇帝展示自己的能力,从而获得更高的,更重要的岗位,是他的期盼,也只有在更高的岗位之上,他才能将自己的满腔雄心发挥得淋漓尽致。 而这个位子,自然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大明首辅。 在金圣南看来,不论是楚国也好,还是齐国也好,都是日薄西山,他们在历经了**之后,现在正一步一步的跌下深渊,楚国经此大败,已经再无竞争之力,而齐国,虽然他们的皇帝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想借着这次战争的胜利,展开国内的改革,重新塑造齐国的精神,但其顽疾已成,齐国皇帝的改革必然会遭到国内既得利益集团的强烈反扑,成功不成功现在无法判断,关键是,大明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他想割除脓疮,大明却在大步的向前奔跑。当大明吞并了秦国之后,无论是地域还是丁口,都将不在齐人之下,更为关键的是,大明正在蒸蒸日上,上上下下,拧成了一股绳,冲着一个目标在奔跑,而齐国,内里却是离心离德。 至于秦国,在金景南看来,轮不到自己去考虑了,在权首辅的任期内,这个国家,必然会不复存在。 盯着对方有些潮红的面孔,秦风笑了笑,没有绕更多的弯子,而是单刀直入。 “王公离我们而去,吏部尚书的位子就空了下来,金景南,你认为谁更适合这个位子?” 金景南万万没有想到皇帝的谈话,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开始的,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回答。在大明,所有人都有一个认知,谁成为下一任的吏部尚书,谁就有更大的机会成为下一任的首辅。 毕竟,吏部尚书是管官的,而首辅的最重要的任务,无非就是指挥天下官员来完成朝廷既定的目标,当了吏部尚书,再任首相的时候,便能事半功倍。 皇帝这样问,金景南却不好意思直接就毛遂自荐。吭哧了半晌,他终于憋出了一句。“一切皆惟陛下圣裁。” 秦风大笑,看起来金景南的脸皮还是比方大治更薄一些。这个问题,他同样也问了方大治,当时方大治给他的回答是:“当仁不让!” “如果我说,我选择了方大治担任吏部尚书,你有什么想法?”秦风再一次问道。 金景南脸一瞬间有一点发白,但也就是那么一霎那,然后便又恢复了正常:“陛下的选择,自然是有道理的。”他沉默了一小会儿,接着道:“方郡守的才华,臣也是极佩服的。” “你比他如何?” “各有千秋,只是做事的方法和手段大有不同。” “谁更有效率?” “如果说更有效率,臣自认要更强一些。”金景南道:“不过臣的手段有时候会更激烈一些。” 秦风笑了:“很好,你对自己有着很清醒的认知。其实在来太平城之前,我已经就这个问题,咨询了不少的重臣,在大明的年轻一代的官员当中,你与方大治,的确是个中翘楚。方大治将成为下一任吏部尚书,晋位右相,输佐首辅权云。” 金景南有些丧气,或者正是因为自己的手段太过于激烈,才失去了这一次竞争的胜利吧?而这一次皇帝来访,自己又将胆大妄为,手段激烈的短处,**裸地暴露在了皇帝的面前。 他垂头丧气的片刻,脑子中突然一道闪电划过,霍的抬头看着皇帝。 “明白过了啦?”秦风笑望着他。 方大治任吏部尚书,晋位右相,既然有右,那必然有左,左相是谁? “你想得没有错,左相便是你。”秦风轻轻地敲了敲桌子,“你想担任大明都御史一职,郭九龄郭老将会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鹰巢中去,不再担任都御史一职。” 都御史,负责监察之责,监察院权力极大,除去御史台之外,鹰巢便是其下最强有力的一个部门。而且,自己将担任的是左相。 自来便是以左为遵。也就是说,自己虽然失去了吏部尚书一职,但却以左相兼任都御史一职,实则上位置是在方大治之上的。 “不要以为你已经在首辅之争中占据了上风。”秦风笑吟吟地道:“你二人的竞争只不过走完了第一步,在地方之上,你二人各有千秋,都做出了很不错的成绩。你的太平郡成为了大明前进的最强有力的助力,但方大治的沙阳郡,也力压正阳等地,成为了大明第二大财赋之地,仅仅略输给越京城治下。接下来,将考验的是你们统帅全局的能力。能把一郡治好,不见得能将一国治好,你们是一郡之才,还是一国之才,在左右相的位置之上,将会得到充分的体现。” “臣明白。”金景南站了起来,深深一揖到地:“臣有必胜信心。” “好了,不要用嘴说,我要看到的是实际的行动和行动的效果,在朝堂之上可不比你在郡治之上,在太平郡,你是当仁不让的老大,说一不二,但在朝堂之上,你要权衡的东西可就多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做就做得了的,有时候哪怕你是对的。该退让的时候,还是得退让。” “臣明白,有时候退一步,是为了进两步!”金景南道。 这便是金景南的性格了,即便是后退,脑子里想着的也是如何扳回劣势甚至更进一步。而方大治想到的却是如何在双方之间找到一个利益的平衡点,各退一点,达成协议。 前十年用金景南,后十年用方大治,王厚看人当真是极准的。 “你如离开太平郡,谁来接任?”秦风问道:“太平郡事关重大,我可不想他现在的势头被打断。” “当然是葛庆生。”金景南毫不犹豫地道:“他一直便是太平郡的副守,太平郡有今天的成绩,也有他的努力在里头。他继任太平郡守,便不至于使得太平郡人走政息,这里的一切,将会得到延续的发展。而且他熟悉这里的一切,上任之后不会手忙脚乱,而太平郡也不至于因为郡守的变成而出现问题。” “那就是葛庆生了。明天陪我去大冶城吧,回来的时候,便与葛庆生办交接。然后去越京城上任吧,我估摸着,我们又要忙起来了,我们西边的那位邻居,不会再安静了。” 第九百八十五章:今日大冶城 (刚刚去看了战狼2,接着又看了90年大阅兵,心里真是很激动,有一些心潮澎湃的感觉,枪手年纪大一些,经历过我大中国那些虚弱的年代,到现在仍然还能想起当年我们的大使馆被美国人轰炸,想起时任朱总理在电视转播之时流下的屈辱的眼泪,能想起飞行员王伟的壮烈牺牲,当年我们不够强,只能吞下这颗苦果,十年教训,十年生聚,现在,我们的祖国当真是强大起来了。 或者现在我们还不是最强的,但我们已经强壮起来了,套用战狼的一句台词吧,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另,前面的章节之中,出现了一个错误,葛庆生是时任工部尚书,但我写忘了,又让他去接任太平郡郡守,不知道vip章节能不能修改,我来试一试。感谢书友们指出来。还有一点,枪手是业余写作,又是用五笔打字,有时候一打快,便经常出现错别字,我又没有时间仔细阅读修改,给大家造成了阅读上的困惑,深感抱歉,以后我会尽量注意。) 与太平城相比,大冶城的规模显然要更大。这里没有城墙,一个个聚集无数人口的小镇散布在山间每一个适宜居住的地方。山谷间,斜坡上,一片片被开垦出来的土地彰显着这里人民的勤劳。 这是一个典型的移民城市。 最初来到这里的流民,如今已经成了大冶城生态链的最顶层的那一批人,只要稍稍有些能力的,现在不是进了冶铁炼钢厂,便已经成了大大小小的管事,即便不从事与冶铁炼钢有关的事情,在这里做生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大冶城在粮食,疏菜等方面,基本上能做到自给自足,但在其它的日用百货方面,却全部需要从外引进,这便给这些先富起来的第一批流民们创造了无数的机会。只要有一点本钱,就可以开上一家小小的店铺,便足以养活一家人了。 就算啥也没有,一个货郎担子,靠着两条腿不惧辛苦的穿行在大山之间,也可以养家糊口。 挖矿,自然是最辛苦,也最危险的工作。而这样的工作,多半是由后来进入这里的人担任,而挖矿的又分成了两个不同的群落。一部分是自由民,他们从事这种辛苦的工作,是因为挖矿的报酬相当的丰厚,对于一无所有的人,这是一个快速让自己摆脱赤贫的方法。只要辛苦上两三年,便能攒上一笔可观的钱财,从而让自己的人生再多出一些不同的选择。 而另一个群落,则是没得选的。他们是战俘,抑或是犯罪被发配到这里的人。他们需要用自己辛苦的劳动来对自己的过去赎罪。刑期,一般从一年到三五年不等。这个期间,他们要利用自己的劳力,拼命的为大明创造价值,以让自己成为一个自由民。 这一部分人从事的是最危险的工作。最浅层的裸露的矿石,一般都是自由民来挖的,因为如果出现问题的话,一个自由民的死亡,矿山是要付出一笔不菲的赔偿的,所以矿山都会让自由民来挖掘那些基本没有危险的矿区,从而将危险降到最低,而需要深层挖掘的矿区,自然便是由这些战俘和罪犯来挖掘,即便出了事,需要担的责任也是很小的。 对于这部分罪犯矿工的管理,在历经了数年之后,也出现了很大的变化。最初的时候,这些罪犯是没有丝毫权力的,带队的管理人员,会毫不客气的用鞭子来教训偷懒的人,每天都有额定的数量,完不成,那是休想能得到休息或者有饭吃的。至于安全保障,那基本上也是没有的。 这样的高压政策,终于引来了一场暴动,这些罪犯矿工手里,可也是有家伙的,钢钎,铁铲这些都成了他们的武器,这场暴乱,在军队和自由民的共同镇压之下,迅速的被扑灭,但却给大冶城当局敲响了警钟,意识到自己必须做出改变。 更重要的,国家对于钢铁的需求量越来越大,但挖矿的人手却愈来愈不足了。这是一个危险的活计,而现在的大明人已经有了越来越多的可供选择的生存的道路,挖矿,已经成了最后的不得已的选择。 那么这些战俘或者各地发来的罪犯,便成了很难得的劳动力,在自由民矿工的数量愈来愈少的时候,如何挖掘这些人的潜力,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努力工作,便成了大冶城当局必须考汉人问题。 这些罪犯矿工,首先感觉到的便是待遇上的变化。当然,他们的吃食一直还是不错的,挖矿是一个重体力活,吃不好,自然就没有力气。他们待遇的改变,首先便是装备上的。他们有了更好的服装,不再是衣不蔽体,接着又给他们配备了手套,这在冬天,是相当重要的。 不再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休止的劳作,而是每十天,都会给他们一天的休息时间,欲速则不达,适当的让这些罪犯得到休息,也是为接下来的劳作埋下伏笔。而大量医师的进驻,则让这些战俘和罪犯确确实实的得到了好处,以往,小伤小病,都得靠自己硬扛,而现在,都有医师来进行专业的处理。 对这些战俘和罪犯更重要的是,他们每天有了额定的量。只需要完成额定的量,他们你今天的劳动任务便算完成了,再多挖出来的,将会被记录在案,这些多挖出来的,将会被给予报酬,虽然与自由民比起来,报酬微不足道,但总算是有了一些收入,让这些人在服刑期满之后,不至于一无所有。 而更要紧的是,当这种多出来的数量累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们会得到刑期的减免,这对于战俘和罪犯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现在的战俘,大多来自于蛮人和正阳郡反叛的那些士兵。正阳郡的那些反叛士兵在刑满之后,大冶大局是完全没有把握让他们留下来的,因为正阳郡是大明最为繁华富庶的地区之一,这些士兵在刑满之后,自然会回到他们的家乡,他们在哪里有家人,家境,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现在大冶城当局,最想做的而且一直在努力的,便是将这些蛮子战俘们永久的留下来,哪怕是让他们最后都变成自由民矿工也是好的。 为了做到这一点,大冶城当局通过种种操作,将这些战俘的家人们,全都移居到了大冶城周边。当时为了做到这一点,在朝廷开始将蛮人向各郡移民的时候,他们做了大量的工作。 这些战俘家属到了大冶城,在当地官府的帮助之下,开始开垦土地,或者做一些小生意,又或者依附着大冶城参与一些外围的工作,慢慢的安定了下来。 每个月都会有一天,是让这些家属探亲的日子,并且允许家属给这些战俘送一些东西,使得这些战俘们清楚,自己的家属已经在这里安居乐业,在安他们心的同时,又让他们心存忌惮,不敢随意生事。 当这些人刑满之后,他们除了留在当地,已经无处可去,他们的家人,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并且有了一份小小的家业,而这些蛮人,其实谋生的手段是极其缺乏的,冶铁炼钢厂是绝不会招收他们进入的,而要从事其它的工作,大字识不得一筐,有的甚至连大明话都不会说的蛮子,除了转为自由民矿工之外,他们没有什么其它谋生的手段。 通过这些手段,大冶城总算勉力维持了下来,但矿工数量的不足,仍然是很明显的。如果说有谁更盼望大明马上启动对秦的战争,那便非大冶城莫属了。因为只有大战开打,他们才能免费获得更多的战俘,使得大冶城的钢铁产量更上一层楼。 现在大明的武器,开始了对外发卖,这使得大冶城的压力更大。对人手的渴望更是无以复加。 更高的炼铁炉被建了起来,这使得最早矗立起来的数座高炉,现在都成了小矮子,数十个高高耸立的炼铁炉彰现着大明的强大,现在,大明一国的钢铁产师,基本上占到了这片大陆之上的所有钢铁产量的三分之二,更重的是,质量要远远高于秦楚齐。 铁产品在大明已经完全成为了通用品,其它即便是齐国,也还达不到这一目标,铁,在齐,楚,仍然是严禁外流的控制级战略物资。 大明,没有这项禁制,但却也没有多少外流,这却是因为国内的需求量太大,每年光是农具的打制,都要消耗大量的钢铁,而钢铁农具的普通,带来的是农业的大发展。像现高等级的钢,因为产量的原因,现在尚只能供应军队打造兵器以及一些特殊的部件使用,比方说弩机等一些最新武器之中的压簧,四轮马车的减震簧以及其它一些不得不用得精钢的地方。 “陛下,这两年,我们的冶铁炼钢技术得到了飞速的发展。”金景南自豪地指着那些耸立的高炉:“更高的炉子,更高的温度,能容纳更多的矿石,使我们每一炉出来的铁水成倍的增加,更重要的是,质量得到了极大的改进。现在我们的高炉炼铁,只使用焦煤了,这种煤,能使炉中的温度更高,铁水之中的杂质更少。炼出来的铁制品质量也自然更佳。” 金景南兴致勃勃地道:“大匠们告诉臣,原先的铁之所以很脆很容易断,是铁里面有太多的杂质,比方说碳这个玩意,没有被完全炼出来,现在他们改进了高炉,使用焦煤,提高炉温,便能最大程度的让铁更加纯粹。” 秦风微微点头,钢铁的质量,可以说是大明的生命线,这里技术每提高一步,便能确保大明能在各个方面领先诸国。 “现在大匠们已经发明出了一种新的炉子来练钢,他们把这种炉子叫做转炉,第一期实验已经取得了成功,出炉的第一炉钢,臣去瞧了,的确比以前的要好上太多,这极大的节省了后期锻打的人力和成本。” “陛下,水力锻打如今也日新月异了,大匠们甚至发明了各式各样的水力锻打机,有时候,臣真是觉得,这些人太聪明了。”金景南得意洋洋的向秦风介绍着。 第九百八十六章:钢铁之都 高耸的冶铁炉,滚滚的浓烟,巨大的水车扇页,还有那锻锤重重敲下的轰然巨声,在秦风的面前,构成了一副立体的画卷,生动地钩绘成一副生机勃勃的大冶城画面。 站在高处,看着那些纵横交纵却又彼此毫不打扰的轨道车,借着一定的坡度,呼啸着一辆接着一辆的交错而过,最终又走向各自不同的归属点。他们有的装载着矿石,有的装载着已经铸好的铁锭钢锭,有的装载着黑黝黝的焦媒。 更远处的矿山之上,小如蚂蚁一般的矿工正拼命地挥动着他们手里的铁钎,撬棍,铁锹,将一堆堆的矿石挖出来,装进轨道车,然后目送着他们远去。 这里面装载的不仅仅是矿石,还有他们的未来和希望。 “在这里的蛮人的归化做得怎么样?”厂区之内,同样装上了轨道车,用来运送焦媒以及炼出来的铁锭和钢锭,一匹挽马,可以轻松地拉着数个车厢,在一匹工人的牵引之下,走向他们的目的地。厂区之内,密布着通往不同方向的轨道车,这便使得供人行走的道路,有些逼仄。 “陛下,进行得还是很顺利的。”金景南道:“除开那些战俘家属之外,当初分配到我们太平郡的蛮人一共有上万人,不过大多数就是老弱妇孺了,按照朝廷的要求,我们这里给他们配备了房屋以及简单的劳动工具,同时贷款给了他们一年所必需的生活物资以及种子等,这些蛮人经过两年的时间,现在已经基本上扎下根来了。” “所有的蛮人,都不能聚居在一起,而是被分配安插到了各个不同的村镇等地,最开始的时候,与本地人还是有些冲突摩擦的,主要还是生活习惯的不同,但这两年下来,已经基本上相安无事了。还有不少蛮人女子嫁给了本地的男人。您也知道,那上万人之中,有太多的寡妇和女人,找一个男人来依靠,是她们改变自己生活的最好的捷径。而大冶城,别的不多,但打光棍的男人,那是一抓一大把啊!” “通婚的确是同化的最好的办法之一。”秦风微笑着道。 “那些蛮人的娃娃,只要是十岁以下的,都必须强制入学。”金景南接着道:“这也是我们大明的策本国策之一,蛮人有自己的语言,但却没有自己的文字,这倒是让我们省了不少事。最初蛮人还是很抵制这件事情的,但娃娃们去了学堂,不但不用干活,还能吃到免费的饭食,学得好的,还能拿到奖学金,这样的抵触倒也没有了。必竟刚来之时,那些蛮人的生活还是蛮困难的,少一张嘴吃饭,对他们来说,便是少了一个极大的负担。陛下,我敢说,再过个十年八年的,蛮人这个民族或许还存在,但他们不论是语言还是习惯,都将与我大明人一般无二,换而言之,他们对于我大明,再也没有丝毫的威胁了。” “你说得不错,不要小看这一件事,他才是使我们大明能够长治久安的最有效的手段,而且润无细无声,比起刀枪,更容易让人臣服,只不过花费的时间更久一点而已。”秦风道:“不管是哪一个国家,那一个民族,只要成为我大明的一部分,这便是首先要推进的工作,孩子,是最容易被同化的。也是最容易让他们对大明产生认同感的。” “陛下说得极是。当初推行这一件事的时候,花费不菲,不少人还非议,事实证明,还是陛下高瞻远瞩,这些异族或者其它国家的百姓进来之后,很快,便融化成了我们的一部分。”金景南佩服地道。 “对了,冶炼厂还是没有一个蛮人或者齐楚的难民吗?”秦风问道。 “陛下,冶铁练钢,这是我大明的核心秘密,到现在为止,能够接触到这些核心技术的,仍然只有我大明土生土长的人,必竟有泄密之危。”金景南道。 “可以有限度地招几个对我大明有了忠诚度的外人嘛!”秦风摇头道:“千金市马骨,有这么几个,便能让人看到上升的通道,即便是提拔几个这样的人成为官员,也是可以的。如果你堵死了上升的通道,短时间内倒是省事了,但就长远来看,则是得不偿失了。只不过在审查的时候,多辛苦一点。以后,外来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陛下既然吩咐了,回头我会把这一件事专门与葛庆生商讨的。”金景南点头道。“提拔他们当个小官倒是无所谓,但核心技术这一块,臣认为还是要谨慎为好。就让他们再辛苦几年,等陛下一统了天下,那时候再来提拔他们也不迟嘛!到了那时,率土之滨,莫非王土,他们除了效忠大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听到金景南的坚持,秦风也只是笑了笑,他只是提出建议,至于究竟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也许这些做实事的官员们才是最清楚的。 自己可以给出方向,但绝不要就具体的做事方法来指手划脚,那是会坏事的。 边看边走,很快,一行人便到了后山处,哪里,有一个人工筑起的大型水库,而在水库下游的两侧,则密布着一个又一个的水车锻打工坊。有的扇而巨大,有的却小了许多。 “陛下,那是最大的,主要便是切割。将铁板,铁锭等按照要求切割出大致模样。而那些小的,主要就是锻打了,有一些特殊需要的钢材,需要在哪里进行更长时间的锤炼,以得出我们想要的柔韧度。” “走,去看看吧!”秦风指了指那个最大的水车所在。 还未走进,轰隆隆的巨大的声音便震动耳膜。工作台上,一根根铁棒被横置在上固定,在头顶,一个巨大的切刀,闪着幽幽的寒光。随着一个工人扳下一边的机关,这个巨大的切刀便带着呼啸之声重重落下,如同切豆腐一般,将一根根的铁棒切割成一截截短棒。 而在另一个工作台上,却是一个击锤,一个个的铁锭,钢锭在击锤的猛烈打击之下,慢慢地变扁。下方的工人,不断地调整着这些变扁的铁片,让其被捶打得厚薄均匀,而要达到这一点,就全靠工人本身的技艺了。 “那种切刀,造价相当昂贵!”金景南摇头道:“为了打造出这玩意儿,大匠们是想尽了办法,不过最近听说有一个工匠制成了一个叫沙轮的什么玩意,让他高速旋转起来之后,一边浇水一边切割,也能切钢断铁。不过倒也不是能取代这种大型的切割工具,大匠们说那个沙轮可以用来进行一些比较精细的加工。他们已经为这名工匠请功了,这段时间因为太忙,臣也没有再具体过问,倒也不知通过了验收没有。一旦被认为有效,这名工匠便也可以拥有官身了。” “进行精细的切割的话,倒是更适应太平城哪边的工坊。”秦风接口道。 “是的,陛下,大匠们也都看到了这一点,所以第一台已经被送到了太平城那边,由那边的工匠来实验他到底如何!”金景南笑道:“陛下,这些工坊太吵了,不妨移步到那一边,那里是锻打一些特殊需要的钢材的,我们大明很多武器独步天下,倒是离不开他们的辛苦。” 与这些大型的作坊比起来,另一侧的这些作坊的声响就小得多了,但却要更密集,踏进这些作坊,秦风便看到,一个工人用铁钳夹着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将其放置在铁毡之上,但并不需要人敲打,在他的头上,小型的击锤正以一定的速度不停的落下,而这个工人要做的便是不断地调整铁块的方位,工位之上火星四溅。 一个作坊之内,这样的工位便有数十个之多,每一个工人都聚集会神的工作着。 一旦敲打得差不多了,便会将铁块重新烧红,移到另外的工位之上,在这里,铁块将被塑成一根圆柱的形状,再次烧得通红之后,他们便被放到一个特殊的圆洞之中,另一些工人开始吆喝着转动一侧的绞盘,秦风惊奇的看到,铁棍从圆洞的另一侧伸出时,却是已经变得细了一些,然后变细的铁棍又探入下一个更小一些的圆洞,当其从长长的工作台上走完所有的路程,已经变得只有小拇指般粗细了。 “真是了不得!”秦风走到最头里,看着那些最后完工的成品。 “这便是上好的钢材了。”金景南道。 秦风伸手捡起一根早先完工的钢条,轻轻一拗,钢条在手里自然而然地弯成了一个圆圈。“韧性居然如此之好。”他咋舌道。 “陛下,在炼钢的最后一步之中,工匠们好像添加了一些什么东西在里头,臣倒也不明白,不过臣也不用明白,臣只要知道,钢铁的质量,正在变得越来越好这就足够了,臣能做的,便是为这些工匠们请功。”金景南笑道:“具体怎么做,那是他们的事情,工匠们挺拼命的,也挺动脑筋的,大冶城中的工匠,已经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分化,专门有人研究这个。自从发现了添加一些什么其它的矿能让钢铁质量得到提升,那些人便疯子一般的不停的实验,不停的在里头加一些奇奇怪怪地东西,也炼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玩意。陛下要是有空,倒是可以去看看。” “这是要鼓励的。”秦风大笑道:“让他们去鼓捣吧,哪怕一百件里面只有一件成功,我们也是赚的。” 第九百八十七章:疯子们的想法 金景南嘴里的那些疯子们,却是另外有一个地方专门供他们研究,休息之用。 虽然嘴里称呼他们为疯子,但金景南实则上对他们是相当的重视,作为与太平郡一起成长起来的首位郡守,他清楚地知道,太平郡能有今天,与这些疯子们异想天开的一些想法和不断地实验有着紧密的关系。正是在一次次的的失败当中,这些人将错误的选项一一排开,最终找出一条正确的道路,使得大冶城的冶铁炼钢水准独步天下。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得到了大明殊荣的大匠,都是大明官员体系中的一员,他们的薪饷,比起与他们同一级别的官员,要高出数倍,因为他们除了本级俸禄之外,还有着大匠津贴,抛开朝廷的这些补偿之外,太平郡另外还给这些大匠们极高的补贴。 金景南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让这些大匠们因为一些俗事而被干扰,而一般的俗事,又没有什么是钱不能解决的。他需要的是这些大匠们心无旁骛的投身到他们的研究当中去。 大冶城的上游,是人工垒起的一个大坝,一个巨大的水库是大冶城用水以及庞大的作坊的动力来源,往下游走,污染就比较严重了,但水库的上方,却委实是一个山清水秀,风光秀丽的好去处。这些大匠们的研究院,就在水库的上游。 既然金景南这么说了,秦风倒是很有兴趣去见见那些所谓的疯子们。匠官,正在深刻地改变都会这个时代,对于这一点,秦风是很有深知的,抛开冶铁炼钢以及军事之上的这些成就,在大明,农官们为了提高农作物的产量,同样也是费尽心思,秦风就听说有的农官为了提高产量,而将不同的作物花粉进行杂交,希望得到一种新的产量更高的食物,有的农官则将两种不同的果树进行嫁接,希望接出更甜的果实,而医官们,在舒畅的带领之下,已经将外科手术作为了一个正大光明的学科在大明境内传播,想当年舒畅为了进行他的医学研究,便躲在秦风的军营里,只要有仗打,这厮就兴奋的手舞足蹈。 总之现在的大明,每个人都想弄出一种属于自己的新鲜事物,而只要成功,那便马上是翻身农奴把歌唱,名声,地位,金钱,滚滚而来。 到目前为止,除了舒畅的这些医术正在突飞猛进之外,其它的创新,基本上都已是失败而告终,但并不是没有成功的,至少在长阳郡,马向南就给秦风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位农官成功地将李子树嫁接在桃树之上成活,最终结出的果实比先前的李子个头更大,而且更加的甜蜜多汁,现在长阳郡正在大力推开这一技术,预计三年之后,这种全新的李子便会大量上市,在马向南的预计之中,这种注定要卖个大价钱的最新的果树品咱,将会使得长阳郡的赋税大大的赚上一笔。而有了这个成功的经验,马向南更是从本来就很紧张的财政资金之中拨出了一笔不小的款项,一来用于奖励这个农官的成就,二来亦是鼓励他再接再励,弄出更多的新果子出来。现在这种嫁接技术,已经开始在长阳郡普及开来,负责果树生产的农官们,必须要掌握这一技术。 梦想总是要有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功了呢?这是现在大明人最喜闻乐见挂在嘴上的一句话。 秦风一边想着这句话,一边沿着大坝往里头走头,他拒绝了金景南要提前去通知这些匠官们的提议,作为皇帝,礼贤下士的态度,有时候能比任何赏赐都要能更激起别人的感激和满足之情,这是他当皇帝之后,自己悟出来的一个道理。 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面对合适的人群,适当的放低自己的态度,是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的,在这上面,他已经有了无数次成功的经验,现在对这种事情,已经是驾轻就熟了。而这最初的建议,便是自己的老婆闵若兮的教导。 在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这上面,闵若兮的见识,比起秦风来,高的就不止一个两个档次了,生在皇帝的昭华公主,从小耳闻目染,这些小把戏当真是信手拈来,毫无烟火痕迹。 而每当秦风开始准备施展这些伎两的时候,他总会想起最开始认识闵若兮的时候,白衣飘飘的昭华公主,飞上旗杆顶上,放下杨致的那个画面,当时杨致正被自己整得欲仙欲死,而昭华公主先是割了自己的一缕头发,接着又划破自己的手臂让鲜血溅在落地的敢死营军旗之上。当时秦风记得很清楚,敢死营上上下下数千人,何尝不是激动不已呢?便连自己,当时不也觉得为这样的皇族效死是一种荣幸吗? 现在想来,当时闵若兮的那些个举动,也算是这种手段中的一种了。 脸上突然溅上了一点凉意,秦风抬头,不知什么时候,天上已经布满了厚厚的云层,先前还阳光明媚的天气,竟然眨眼之间便风雨欲来了。 “陛下,山间便是这样,天气变化总是让人措手不及,不过臣早有准备了。”金景南挥挥手,早有下人捧了一件件油衣上来。“陛下,这是太平城为军队准备的制式雨衣,轻薄却又结实,下雨天可以遮风挡雨,还可以铺在地上睡觉,他的材质,可是能隔绝湿气,避免士兵生病的。” 刚刚穿上油衣,暴雨已是倏忽而来,眼前顿时白茫茫的一片。 “陛下,这种雨在我们这里,俗称跑暴,来得快,却得也快,一般持续不了多长时间。”金景南介绍道:“不过就是一下起来就极猛,陛下,我们过去吧!” “好,去那些疯子们的所在,看看他们到底是如何发疯的!”秦风大笑起来,如此大的风雨,自己亲自上门,这礼贤下士,看重匠官的态度,可就更显难能可贵了。 一柱香的功夫,众人便到了这个占地不小的四合院之外,这雨,果然如同金景南所说的那般,来得疾,去得快,秦风一行人到这院子外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毛毛细雨了,不过刚才那一阵,的确很生猛,众人虽然穿了油衣,但靴子,裤腿,仍然不免被溅起的泥水弄得污迹斑斑。 这个四合院的一旁,还有一排平房,赫然是一个军营。这个四合院的大门外,两名按刀而立的士兵身上已经被淋得透湿了,但却仍然如同雕塑一般站在哪里一动不动,就在秦风观望他们的时候,又一队巡逻兵从院子的后方排着整齐的队形走了过来,同样的,身上也是早已湿透,看到这一群人,一名军官已是迎了上来。 “陛下,这个院子里,住着的都是对大冶城有着大供献的人,所以臣与厚土营统领陆一帆将军说了之后,调了一个哨的士兵在这里驻扎,专门保护这些匠官的安全。”金景南解释道:“齐楚他们,也知道我们大明的军事装备比他们胜出一筹的原因何在,肯定会将注意打到大冶城上头来,而匠官更是他们的第一目标,所以除了鹰巢的暗中保护之外,臣不惮于最大的恶意来揣泽他们,这里驻上一哨军队,只要他们不想找死,就不会来打扰我们的匠官了。” “不错,很不错。”秦风看着那些在风雨之中军姿依然一丝不苟的士兵,赞赏地连连点头:“看起来陆一帆真是变了许多啊,不但是一员福将,现在更是治军有方啊。啊,景南,你刚刚说得很对,我们的确要保护好这些匠官。” 秦风的一名侍卫堵上了那个正要上来询问的值勤军官,那个军官显然是认得金景南的,只往这边瞄了几眼,便连连点头,退了回去。 金景南打头,跨上了台阶,从大开的院门走了进去。 “各位大人们,金某人来访!”站在院子当中,金景南声如洪钟,笑着大喊道。 随着他的喊叫声,一个个房间里,先是探出一个个的脑袋,瞧了金景南一眼之后,有的笑着出迎,有的却仅仅是瞄了一眼,又缩回头去做着自己的事情。 这些匠官,却都是认不得秦风的。 而秦风此时的注意力,倒也没有放在这些匠官的身上,而是有些好奇的盯着地面。外头因为这场暴雨,泥泞不堪,但这院子里,却是一尘不染,灰扑扑的地面,倒似是因为这场雨而显得更干净了一些。 并不是铺上的石板,石板与石板之间肯定是有缝隙的,但眼前这灰色的地面,却浑然一体,踩在上面,能感觉得到他的坚硬。 秦风蹲了下来,伸手敲了敲,声音沉闷,是实心的。伸手取下了身边亲卫的腰刀,挥刀砸了几下,地面居然纹丝不动。 “这是什么东西?”秦风讶然地看着眼前的地面,这个院子里的疯子们还没有正式见面,倒是先让他看到了一件以前不曾见过的新鲜玩意。“这是怎么弄出来的?” 第九百八十八章:随手弄出来的大发明 蹲在地上的秦风并没有冲出房门的一些疯子们的注意,他们一涌而上,将金景南围在了中央,秦风带着的几个亲卫,只来得及围成一个圈子,将秦风围在了中央,这一下更是将秦风完全挡住了。 “郡守,我找到如何让转炉的温度进一步提高的决窍了。密封,我们的密封有问题!” “不仅是密封,还有建造转炉的材料,耐火砖的强度还需要进一步的提升!” “郡守,我又打到了一种材料,加进铁水里面之后,能得到强度不同的钢材。” “郡守……” “郡守……” 一群人围着金景南,你一言我一语,根本就没有给金景南发话的机会,一个个都眼巴巴地看着金景南,不停地陈述着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的重要性,因为这些事情最后落实下来,只是一个字:钱! 想要将他们的研究所得投入到实用当中,需要的是大笔的钱。 金景南拼命地挥舞着双手,好不容易将这些穿着邋遢,不修边幅,身上还传来股股怪味的家伙们安抚了下来,在这些人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金景南用力的扒开了他们,走向了被护卫包围着的秦风。 亲卫们适时的让开了一个口子,秦风也从刚刚的震憾之中恢复了过来,直腰站了起来,微笑地看着众人,他刚刚的震憾倒不是因为他发现了地面上的奇怪,而是这些家伙们的狂热,金景南诚不欺我也,果然是一群疯子。 “各位,各位大人,皇帝陛下亲自来看望大家了。”金景南站在秦风一侧,用力的,大声的对着这群家伙道。 院子里立时便死一般的安静下来,紧跟着,人们后方的屋子里传来了劈里啪啦的声音,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碎成了渣渣,然后,又有好几个同样邋遢的家伙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其中一个一边往出跑,还一边在用力的拍打着自己的胡须,因为他的胡须刚刚被点燃了,此刻已经烧掉了一大半,看着极其狼狈。 “皇帝陛下!”院子里突然传来了鬼哭狼嚎一般的叫喊,尖声的,变调的,颤抖的,从这些家伙的嘴巴里被叫了出来,汇成了一股怪腔怪调,让秦风身边这些见多识广的亲卫们也都目瞪口呆。 “还不快拜见陛下!”一边的金景南大声摧促道。 金景南的叫喊声终于将这些家伙们给叫醒了,卟嗵卟通的声音连三接三的响起,十几个人立马全都跪了下来。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五体投地地跪伏在地上,这些过去地位低下的工匠,在大明虽然已经成了官员,而且还是品线不低的官员,但在内心深处,他们却仍然没有自己已经当了官的自觉,与金景南更加随意,只是他们平素与他接触得更多一些,对金景南的性子也更了解。 皇帝,对他们来说,是多么遥远,而又多么高贵的一个存在啊! 正是这位皇帝,让他们摆脱了过去低下的地位,让他们不但能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更是让他们有了一个可以夸耀的官身,这样即便自己以后死了,儿孙们给自己的墓碑上,也可以堂而皇之的写上自己的官品以此来夸耀自己的成就。 自古以来的皇帝,就没有大明的皇帝更加圣明,这便是这些大匠们共同的认知。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心目中的神,今天竟然驾临到了他们这个小小的地方,来看望他们了。 “起来,都起来。”秦风微笑着道。 没有人动弹,所有人仍然跪伏在地上。连头也没有抬一下。 “陛下让你们都起来,再不起来,就没有钱了!”一边的金景南大声地威胁着。 这话极为有效,哗的一声,所有的人都从地上爬了起来,但却没有了先前的从容与自在,仍然一个个低着头,偶尔抬头偷偷地瞄一眼秦风,眼中也是充满着敬畏之色。 “各位,各位大匠们,都随意一些吧!”秦风尽量让自己显得和蔼一些,满脸笑容:“你们都是大明的功臣,没有你们,就没有大明强悍挥队,朕也谢谢你们。” “不敢,都是陛下圣明。”打头的一个胡子头发都纠结在一起的老头,一脸激动地抬头道:“没有陛下,我们都还是一些下贱的匠人呢,哪有现今的条件?”他回头看了一眼现在所处的宅子,房子,还有院子里各种各样的设施。 “条件,随时都可以创造,但人才,却不是时时都有的。”秦风大笑道。 “虽有千里马,也还要陛下这样的伯乐才能把他们发掘出来啊!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也。”金景南不动声色地拍着马屁。 秦风倒也坦然受了这一明显的马屁,的确,除了在大明,工匠在其它国家之中的地位,仍然十分低下,这也给了大明更多的机会,使出十分的手段,在其它国家挖墙角,将各行各业的翘楚,蚂蚁搬家一般的将他们弄到大明来。 因为这些工匠在齐楚秦的地位低下,他们的离去,到如今为止,并没有引起这些国家的注意。当然,像冶铁炼钢这样的大行家,却都是大明自己培养的。 如今,这些大匠们,已经彻底地迷上了这些研究。没有了后顾之忧的他们,每一点的改进,都会让他们欣喜若狂。 秦风没有去关注他们在冶铁炼钢之上的成就,反而再一次蹲在了地上,梆梆的敲着院子里灰扑扑的地面,“各位大匠,这是什么东西啊?是怎么做出来的?” 看到陛下对地面感兴趣,院子里的大匠们先是诧异了一阵子,然后才由先前的那个大胡子老头站了出来。 “陛下,这院子里,以前铺的是青石板,不过草民们这里都是些重家伙,动不动就将地板磕坏了,而不嵌石板,一下雨,院子里便又泥泞不堪,所以我们便想了一些其它的法子,把院子里弄成了这样。” “怎么弄成这样子的?”秦风敲着地面,地面的强度让他极是惊讶:“好弄吗?简单不?” “好弄极了!”大胡子显然没有把这当成一个事儿,“陛下,我们这里别的没有,就是各种各样的矿石多,我们偶然发现,将一种泥灰岩的矿石与石灰,黏土能混合在一起,便可以弄出一种可以快速干燥而且硬度极高的地面,便一般的青石板要坚硬多了,一般的铁锭钢锭什么的,根本就不能将地面砸坏,所以便弄了一些,将地面全都搞成了这样,就是粗糙得紧。” “你说这种东西很好弄?” “是的,陛下,草民们马上可以为陛下演示。”老头赶紧道,生怕皇帝认为自己在说谎。 “好,演示给朕看一看。”秦风连连点头:“对了,你们都是大明的官员,可不再是草民,这称呼,可以改一改。” “是,是,草民,哦不不不,是微臣,微臣,陛下莫怪,我们还有些不适应。”老头脸红通通地道。 秦风不由大笑起来,这让他想起了当初在宝清船厂的时候,船厂主事余聪,也同样是这样一个表情,一样的局促。 院子里这些东西是现成的,泥灰岩很快便被磨成了粉末,掺上了一些石灰,黏土,用铁锹搅拌均匀,再和上水,便成了糊糊状一般的东西。 几个大匠拿着工具,将他们均匀地摊开在了地上。 “就这样?”秦风惊讶地问道。 “是的,陛下,就这样,不过他们干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要想达到这个院子里的强度,便要好几天,当然,如果太阳好的话,这个时间便可以大幅度的缩短。微臣们去年弄的这个,那时候正是夏天,好像就两天的时间,便坚硬无比了。”老头以探询的目光看向周围的同事,得到的是肯定的目光。 “能不能将他们做成柱子,或者墩子?然后他们依然能保持这样的强度呢?”秦风出声问道。 一众人互相看了看,“陛下,这个微臣们没有试过,不过现在也马上可以试。” 几个人飞快地去找了几块铁板,围成了一个方块状,将这些糊糊倒进去,然后用木棍在里面捣来捣去了好一会。 “陛下,等他们完全成形,还需要不短的时间,陛下不若看看微臣们这段时间以来的一点点小小的成就吧!”不解皇帝怎么对这个感兴趣,老头仍然再想着将皇帝的注意力拉回到他们伟大的实验所取得的成果上来。只有跟随秦风而来的金圣南,此刻有些明白了秦风为什么如此重视这些糊糊,想到如果这东西真有如此简单而又有实效的话,只怕大明又会向前大大的跃升一步了,一念及此,脸上更是露出了喜色。这是在他治下弄出来的东西,哪怕是无意之中弄出来的,但也可以看做是自己的政绩啊!自己与方大治的竞争,看起来是一个长期而系统的工程,不过金景南自认为有必胜的把握。 大明,需要自己这样锐意进取的官员。 “好,先去看看大匠们的成就!”秦风笑咪咪地道。 第九百八十九章:新玩意儿的巨大作用 秦风不得不承认,术业有专攻。 坐在屋子里,听着大匠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恭恭敬敬的向他汇报着自己的成就,但秦风却听得如坠五里雾中。根本就听不懂啊! 但他却还是得装作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不时嗯嗯啊啊一番,表示自己心中很明白,已免自己的光辉形象在这些崇拜自己到了极点的大匠们面前打折扣。 这种不懂装懂,对于脸皮还没有厚到那种程度的秦风来说,就不折不扣是一种折磨了。 不过,他最终还是听懂了一件事情。 这些大匠们所有的研究,最后落到实处,就是要大笔的资金才能完成的。比方说那两位合作完成了耐火砖和转炉密封研究的大匠,按照他们的意思,现在大冶铁厂里所有的高炉,都存在着极大的问题,这些高炉炼出来的钢铁,质量都有着极大的瑕疵,统统需要推倒重建。 开什么玩笑?建一个高炉需要多少钱,敢问这位大匠你知道吗?推倒重建需要多长时间你晓得不?如果真这样搞的话,这一段时间的空窗期,没有钢铁产出,市场会受到极大的冲击,钢铁价格必然会急剧上扬,从而影响到国计民生你晓得伐? 现在大明的钢铁质量,已经远远领先于齐楚诸国,至于秦国那个穷汉,更是不用说。至于由此而衍生出来的各类产品,质量更是将他们甩出了不知多少条街,在这样的情况下,大明根本就不用着争将自己的产品更新换代,即便有钱,也不用这么着急,更何况现在自己还穷得叮当响呢? 太平郡或者府库是有节余的,不过一旦决定要修太平郡连接沙丰线的轨道车,就这里的地形条件,秦风觉得他们马上也会背上一屁股的欠帐。 所以这些需要大量投资的勾当,还是先缓缓。不过建几个小的,少量的弄一些这种质量更高的产品出来以备特殊之用,倒是无可无不可。不过这是太平郡的内事,秦风并不觉得自己有插手的必要。 让秦风颇为感兴趣的,倒是另外一个家伙鼓捣出了一种全新的金属制品。据他说,是他试着将各种不同的矿石以不同的组合排列然后炼制之后出来的一种新品。秦风一边把玩着这位大匠呈上来的一个白色的长方形方块,一边看着那个大匠挥舞着小锤子,片刻功夫,与秦风手里相同的一个白色方块,便被他锤得其薄如纸,他拿起来,随意地将其折叠成各种模样。 “陛下,没啥用处!”他苦着脸道。 这些人所想的,都是如何将钢铁的纯度煅炼得更高,更加坚硬,更加锋利,这位大匠炼出了这样的玩意儿,让他很是羞愧。 “大匠,虽然暂时还看不出这种新东西的价值在哪里,但朕想,存在即有价值,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需要他了,所以这玩意儿的炼制过程,您还是要详细的记录下来。”秦风温言抚慰。 “是,陛下。”这位大匠脸上总算是露了一丝喜色,“陛下,其实我一直想要做得是炼出一种比钢铁还要厉害的东西来,这两年,我们发现在冶炼钢铁的时候往里加入一些其它的矿石,便会极大的提高钢铁的品质,臣就一直在想,会不会将几种不同的矿石放在一起炼,会得出一种更厉害的产品呢?他们都笑我是疯子,不过臣坚信,臣一定能成功。其实,臣连名字都想好了。” “哦,大匠竟然连这个还没有炼出来的物件把名字都想好了?”秦风瞪大眼睛,惊讶地道:“那不知叫什么?” “陛下,臣是想,这种新东西,是用好几种不同的金属炼制出来的,所以就给他取名叫合金。”看到皇帝很感兴趣,大匠也兴奋起来:“您瞧,臣已经炼出了这个玩意儿,虽然现在不知道他究竟能发挥什么作用,但这说明,这条道路肯定是行得通的,只不过现在臣还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而已。只要实验,不停的实验,一千次不行,那就一万次,或者更多,臣这一辈子,卯足了劲儿的就往这一条道上奔,说不定总能奔出个结果出来。就算臣失败了,但臣失败的那些记录,也能让后来者少走一些弯路,也不能说没有价值,陛下您说对不对?” 听到这位大匠的这番话,秦风不由悚然动容。极其朴实的话语之中,透露出来的是这个大匠无以伦比的决心,而大明的进步,不就是建立在这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精神上的么? 他站起身来,郑而重之的给这位大匠行了一礼:“有各位大匠在,大明中兴可期。” 见到皇帝突然给自己行礼,这位大匠一下子慌了神儿,猛地跳了起来,手忙脚乱,连连摆手,“陛下,陛下,我现在还是一个失败者,啥都没干出来。” “不,已经有成果了。”秦风扬了扬手里的白色金属,道:“朕坚信,大匠一定会成功的。无数次的失败,终究会垒出一条通往胜利的道路,像我们现在的冶铁炼钢,不就是这么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的吗?” “多谢陛下,臣,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屋子的大匠尽皆拜伏在地。 “诸位请起,可不敢说什么鞠躬萃,死而后已这种不吉祥的话,朕还指望着大家一个个都长命百岁,为我大明再接再厉,再建新功呢,请起,请起。”秦风笑着连声道。 “陛下,外头太阳已经出来了好一会子了,不若陛下去看看先前那个物件?”一边的金景南建议道,他也看出来,陛下对于这些大匠们所说的东西,似乎并不太懂,他当然也不懂,听得有些莫名所以,根本插不进嘴去。 秦风转头看了看窗外,果然,这山间的气候,完全就是孩儿的脸,说变就变了。来的时候大雨倾盆,天昏天暗,此刻又是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了。 “走,瞧瞧去。”他兴致勃勃地走向门外。 先前几名大匠平铺在地上的那些泥糊糊,此刻已经变了颜色,秦风蹲下来,伸指头戳了戳,外头居然已经变硬了。站起身,走到上头,踩了踩,以自己一百多斤的重量,居然没有在上面留下印迹。 秦风又惊又喜,突然握拳,重重击下,砰的一声,地面被击裂,秦风捡起一块来仔细观察着,外面的一层已经干了,但最中间的,却还是先前的那种糊状,不过明显可以看出,水份已经极少了。 “刀来。”秦风伸手。一边的亲卫立即拔出腰刀递了过去。 一刀插下,哧的一声,刀锋入地尺余,手腕一转,刀锋在地上划过,将原来灰扑扑的地面切割下一块,刀尖一跳,这一块跳了起来,落在秦风的手中。 仔细对比两块东西,秦风发现,他们的构成的确是一模一样的,不同的就是,一个已经完全干透,硬度比起石头还要强上几分,另一个,却还是湿润的。 “这是极好的建筑材料!”秦风在心里大叫道。“用它来铺路,建房子,修城墙,可比现在夯土,红砖要强上太多。” 想到这里,他走到另一侧,那边是四块铁板包着的一个墩子。拉开铁板,那些原先看起来软不拉耷的糊糊,此时已经按照先前四块铁板包裹而成的形状,赫然地站立在哪里。 秦风回头看着金景南,此刻金景南也是满脸的惊喜之色。 秦风再一次挥刀,将这个墩子从中一截为二,从外到里,程度不一,最中心的,还是最早时候的泥糊糊状态。但很明显,只要给他时间,他便肯定会变得你这个院子里的坚硬的地面一样。 “好东西!”秦风叫道。 “的确是好东西。”金景南也是脱口而出。“陛下,如果用他来铺路,则路面将会无比坚硬而不容易损坏,更妙的是,载重的马车等物,不会对道路有什么损坏。如果用来他修建城墙,只怕便是咱们的霹雳火,也不容易将其击毁,更遑论说其它类型的投石车了。” 秦风凝视着眼前的墩子,突然道:“去找几个铁棍子来。” 铁棍子在这个院子里倒多得是,转眼之间,亲卫们便寻来了几根手指粗细的铁棍儿,与早前他们在作坊中看到的倒是一模一样。 拿起这些铁棍,秦风将其一根根按照一定的间距插到被他确了一半的墩子之中,转头看向金景南:“金景南,你说,要是在这里头再插上铁棍子,他的强度是不是会更强?” “陛下,的确如此。” 一脚将这个墩子踹倒,秦风看着横卧在地上的东西,笑道:“将他变薄,铸成一块块的板子,用铁棍在里面撑拉着,是不是可以用来建桥面?以厚墩子为桥柱,以这种板子为桥面,你说所修出来的桥梁是不是要比一般的木桥,石桥更结实耐用?” 金景南呆了片刻,一下子跳了起来:“陛下大才。有了这个东西,以后架桥可就要简单多了。” 第九百九十章:一顿尴尬的晚餐 楚国太后的身体这几年是每况愈下,眼见着是愈来愈差了。 从先帝闵威驾崩之后,她基本上就没有过过几天安生日子。 儿子闵若英登基,没几天就将首辅杨一和拿下,而紧跟着的便是一场波及全国的大清洗,无数的官员被牵连进此案而家破人亡。楚国,也因此伤了元气。 如果说这只是政治,她并不太懂也不明白话,但儿子与女儿的翻脸成仇,却成为了压垮她身体的最后一根稻草。 闵若诚被闵若英做掉,她虽然也伤心,不过闵若诚虽然是在她膝下长大的,但却并不是亲生,所以也只是偷偷垂泪,但闵若兮的毅然远去,却是真正的让她伤心欲绝。 她的身体,便是在那几年,迅速地垮了下来。 好在女儿跟着的那个秦风,的确是很争气的,短短的几年,便做出了偌大的事业,推翻了越国,建立起来了属于他自己的明朝。其实说起来,前越还算是太后的娘家,前越皇帝吴鉴,她应当称呼一声远房堂兄,不过远方堂兄哪有女儿女婿亲? 女儿是有眼光的。 因为这件事,太后的身体在这两年,倒是有了一些好转,不过元气已伤,年纪又大了,却怎么也是回不到过去。 闵若英的惨败,再一次的彻底打到了她。闵氏了息单薄,到得这一代,只剩下了闵若英闵若兮两个,一个远在大明,一个被困齐国生死未卜,身边只留下了一个孙子的太后,当时当真是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再一次猝然病倒。 作为当时楚国的最后主心骨的太后病倒不能理事,使得楚国朝堂大乱,主战与主和相争不下,白白的耽误了不少时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闵若兮突然归来。 如同一个报喜鸟一般,闵若兮归来之后,楚国的一切就突然变得好转了起来,数路大军攻入了齐国,缓解了闵若英的困境,太后的身子好转,按照闵若兮的建议,在皇帝没有回来之前,将文武大权尽数归集于首辅与程务本两人。 偌大的国家井然有序起来,援军,物资源源不绝的向边关而去,荆湖一带,第二条防线已经日渐稳固,而皇帝,也终于突围而出,回来了。 这让太后喜形于色。 今天,他们兄妹二人,终于在时隔数年之后,又一左一右的坐在了自己的身侧。 桌子之上琳琅满目,摆满了兄妹二人最喜欢吃的菜肴,太后精神抖擞,就像一个居家老太太一般无二,自己不吃,倒是尽忙着给兄妹二人夹菜了。 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兄妹二人,反目成仇已经数年了,但这一次大楚遭遇到了极深的危机的时候,妹妹不就巴巴地赶回来了么。而且这些天听她所讲,他的丈夫,为了替儿子解围,也是做了许多事情的。 老太太眉开眼笑,像这样兄妹二人一齐陪着她吃饭,记忆之中,只怕还是先皇在世时候的事情了。 这是闵若英返回上京城的第一个晚上。 “小英,你要给你妹妹敬一杯酒。”老太太笑吟吟地道:“这一次要不是你妹妹千里迢迢地赶回来,帮着稳定住局势,我可能就真的撑不下来了。这一次终是有惊无险,虽然丢了些地方,但总算是保住了我大楚最为富庶的地方,实力犹在,只需励精图治,总有找回来的一天,当年你父皇经历的危险,可比现在大多了,大楚,还不是挺了过来。” 闵若英看着对面的妹妹,眼中的意味却复杂到了极点。但他却不愿意在母亲面前表露出一丝半毫,母亲的身体太差,如果再经受一次打击的话,只怕真会挺不过来。他难道能告诉自己的母亲,自己这一次之所以大败,是因为上了自己妹夫和妹妹的大当么? 这个话他说不出口。 他是个极骄傲的人,这种事情,他宁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也绝不会向母亲诉苦。 听了母亲的话,闵若英端起了酒杯:“小妹,这一次楚国有难,你和妹夫两人,当真是有心了,二哥也不知说什么好,唯有牢记心中,有机会的,一定会重重报偿的。” 这话说出来,听在不同人的耳中,自然有着不同的意味。闵若兮巧笑嫣然,端起酒杯,“二哥,小妹也祝你得脱险境,安然归来。东部边军虽然没了,但以程务本之能,替二哥你再打造一支楚国铁壁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正如母亲所言,励精图治,富国强兵,终有再起的一天。”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撞,火花四溅,只可惜老太太的眼睛不大好了,自然是看不清二人的针尖对麦芒。 这一顿饭吃得二人都是尴尬不已,都是极不自在,可是为了哄老太太开心,却都又不得不咬牙坚持着。 终于熬到了饭已饱,茶已凉,老太太也露出了倦色,闵若英这才站了起来,向老太太告辞。 “母后,天色已是不早,您先安歇吧,儿子这便出去了。”闵若英垂手站在老太太的面前。 “好,好,你便忙去,这大半年你不在,朝政都荒芜了,你的确须要好好的梳理一下,有兮儿陪我呢!” 闵若英笑了笑:“母后,只怕小妹也有事情要与我谈,您可别忘了,她现在可是大明的皇后。” 老太太有些不满的瞅了一眼闵若英:“这是你妹妹,千里迢迢回来是帮你的,说话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兮儿,你有事跟你二哥说吗?” 闵若兮一边替老太太捶着背,一边轻声道:“是的,母亲,临来之时,秦风他的确有一些事情,让女儿与二哥好好的谈一谈。” “哦,那是应当的,那是应当的,大楚,大明,现在是兄弟之邦,姻亲之国,那齐国虎视眈眈,不怀好意,你们的确应当好好的商议一番如何应对这个大敌。唉,前些时日,听兮儿说,那秦国内乱不休,眼见得是不行了,不然,三国再度联手,三国抗齐,便又能重新有好几十年的平静,那该有多好啊!不过现在也不错,大楚大明,确是血浓于水,有你们联手,想来齐国也不需过虑。老太太不懂国事,就不多说了,去吧去吧,兮儿,跟你二哥说完,还是回来陪母亲吧!” 闵若兮摇了摇头:“母后,事情比较多,恐怕一时之间难以谈完,母亲还是先安歇吧,今儿个女儿还是回公主府去住。” “也罢,随你了,明日记得进宫来陪我吃饭。你二哥是指望不了的,而且,你二哥回来了,只怕你也不会在上京久呆了,这一去,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一次了。”说着说着,老太太就又伤感起来了。 “是,母后。” 一走出太后的寝宫,兄妹二人脸上的笑容便不约而同的谈去。两人对视了一眼,却都又同时转开了目光,看向了别处。 天上月色极是皎洁,但两人的心中,却都充满了阴影。闵若英突然有些烦燥起来,一挥手,示意周围的太监和宫女尽数退了开去。 “小妹,随意走一走吧!”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下来。 闵若兮点了点头,兄妹二人便肩并着肩,一起向外走去。 宫里,闵若兮自然是熟悉之极的,虽然离开日久,但宫中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以前的老样子。闵若英并不是一个喜好奢华的人,他一门心思想着的便是一统天下,青史留名。 两人随意的走着,却仍然不自觉的走到了御花园中。 这是当年闵氏兄妹最喜欢来的地方。看到陡然出现在眼前的熟悉的场景,闵若兮却是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真是怀念我们小时候的样子啊,那时候,没有猜忌,没有怨恨,有的只是欢喜。”闵若英长叹了一声:“小妹,你还记得那时我们的样子吗?” 闵若兮皱起了眉头,眼角都是有些湿润了。 “那时候父亲常常拿着一卷书坐在那边的厅子里,而母亲却在一边烹茶,我们便在花从之中摘花扑蝶,追逐打闹。” “难为你还记得那么清楚?” “怎么能不清楚?”闵若兮的声音却一下子提高了不少:“二哥,那时候在这院子里嬉戏的是三个人。三个!” 闵若英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自然是三个人,闵若诚,闵若英,闵若兮。现在,闵若诚已经死了数年,不但是他,闵若诚一家子全都被自己杀了,而小妹,也与自己翻脸成仇了。 “成大事者,焉能拘于小节!”他冷哼道:“小妹,我还以为你成了大明的皇后,已经很成熟了,想不到仍然拘束于往日的这些事情。如果说我兄弟相残不对,但你和秦风挖下了这么大一个陷阱让我跳下去,与我相比,又有什么不同?” 闵若兮深吸了一口气:“是啊,我也成熟起来了,我是大明的皇后,不再是楚国的昭华公主了。二哥,我们是挖了一个陷阱,可那要多蠢的人才会跳下去啊!我们预感到你会上当,可是真没有想到,你会输得这么惨,让我们不得不手忙脚乱地来给你补锅。二哥,当年杨一和与程务本,不约而同的支持大哥而不是你,不是没有道理的。” “住嘴!闵若诚那个疲软的性子,能做成什么事情!” “你倒是锐勇直进,可大楚在你手里,又变成了什么样子!”闵若兮反辱相讥。 第九百九十一章:交易背后的故事 从太后寝宫出来那短短的路程,没有勾起兄妹二人之间的温情,回忆起来的,反而尽是那些让人不堪的往事,背叛,杀戮,血淋淋的往事,让二人再一次回到了现实当中。 当坐在闵若英那宽敞的书房中的时候,他们二人,已经一个是楚国的皇帝,另一个却是背负着使命的大明皇后。 温情不再,呈现在二人面前的,只是冷冰冰的一场交易。 “秦风与齐人勾结,设下陷阱让我跳下去,然后又跳出来勾齐人的后腿,他究竟想要一些什么?”闵若英看着妹妹,问道。 此刻,当他将心中的亲情完全抹去,看着眼前的大明皇后的时候,可不敢有一点点的轻视,不管是当年闵若兮举重若轻的勾连三国的宗师级高手设下陷阱让李挚走上不归路,抑或是这一次出人意料的归楚,短短的时间内,便让举朝服膺,把举**事之权借太后之手尽数归于程务本之手,这个当年的小妹,都表现出了高超的政治手腕和心机。 “齐人要么先选我们,要么先选楚国,他们必然会在这个时间出手打垮一个。”闵若兮缓缓地道:“齐国国内矛盾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了,但在左右都有强敌的时候,曹天成并不敢轻举妄动,他可不想国内乱局一起,他要面临两个国家的共同攻击。” “所以他选了我大楚,是不是?不,不是这样,是你们帮他做出了选择。”闵若英压抑着怒气道。 “二哥,你又错了。齐国最初选的是我们,不论是操纵蛮人和北地四郡的叛乱,还是亲自出兵攻击我沙阳郡,最开始他们选的是我们。在他们看来,初生的大明,自然比底蕴深厚的大楚要好对付。”闵若兮摇头道:“不过,我们对此也早有准备,埋下了无数的后手,我们唯一没有想到的是,秦国也会与齐人勾结起来,加入到了颠覆我大明的行列当中,去年一年,是我大明生死存亡的最危险的时候,不过,我们挺过来了。” 闵若兮骄傲地看着她的二哥:“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平定了蛮人与北地四郡的叛乱,我们在横甸一举击垮了秦人的主力,阵斩了邓朴。我们在沙阳,付出了数万人阵亡的代价,阻挡住了曹显成的猛攻,并在最后的反击之中让他几乎全军覆没。齐帝选了我们的结果,就是自己被崩了一个满脸花,此时他终于意识到,大明虽然成立不久,但却是一只满身都是刺的猛兽,他就算全力猛攻,将我们吃掉,最终他也会精疲力竭,最后只会便宜了你。” “这个时候,你们应当选择与大楚联合,我们一齐动手,吃掉大齐。闵若兮,你忘了你姓闵,就算你是大明的皇后,你的血管里也还流着大楚皇室的血液。”闵若英咆哮道。 闵若兮惨然一笑:“二哥,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的确平定了内乱,打垮了强敌,但我们已经竭尽所有了,我们打不动了,我们数年的积蓄,在去年一年之中花了个精光,甚至还为此背上了沉重的债务,我们几乎欠每一个大明国民的钱。我们的军队伤亡极大,需要整编,光是沙阳一役,厚土营便几乎全军覆灭,猛虎营损失过半,还有数不尽的郡兵,义勇倒在了战场之上。我们再也没有力气发动哪怕一次小的战役。沙阳,开平,正阳,处处都是战场,民不聊生,我们需要缓过这口气来。” 闵若英紧咬着牙关,瞪视着侃侃而的妹妹。 “这个时候,齐帝找上门来了。”闵若兮道:“我们必须再次做出选择,要么与齐国勾连,拉楚国下水,让楚国成为齐国的胜利品,还是齐人转过头来,全力对付我们。我们很清楚,哪怕我们打赢了对齐国的这一仗,但齐国只需要使出一半的力气,就绝不是我们能应付的。我们别无选择,更何况,齐人还开出了我们无法拒绝的筹码,那就是归还益阳,武陵,桃园三个在前超手中失去的郡治,拿回了这三个郡,我们就拿回了昭关,有了昭关,我们就有了一个抵抗齐国的重要的关隘,而不再是以前,齐人对我们想打就打,想走就走了。” “大戏开始上演,我或者会在心里祷告过你能看穿这一切,不要上当。但当我听到你决定出兵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失败不可避免了。”闵若兮盯着闵若英:“二哥,我是大明的皇后,我是秦风的妻子,我是小文小武的母亲,我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这是很显然的。” “好,很好。”闵若英冷笑起来:“既然如此,现在你们又为何要拖齐人后腿呢?” “很简单,我们已经缓过气来了。”闵若兮的情绪慢慢的平静下来,看着对方:“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齐人把楚国灭了,这不符合我们大明的利益,因为楚国一旦亡国,大明也将独木难支。我们必须要有一个得力的帮手在旁边牵制齐人的力量,使得齐国在这一仗之后,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二哥你愚蠢到竟然让十数万东部边军尽数覆灭,却是我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闵若英勃然大怒,一拳重重的擂在桌上,但闵若兮根本就没有理睬他的怒火,而是自顾自地说着:“我们猜测到了楚国会失败,但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场大败。所以,我们只能公然出兵帮助武腾攻打灵川,我们只能公然在昭关开始挑衅齐人,骑兵屡屡越境,我们发动了在齐国境内的密探,竭尽全力的帮助安如海,为此,我们在齐国好不容易布下的网络,几乎被鬼影一网打尽。” “可是即便如此,眼见得也是大势已去,好在程务本此时表现出了他应有的水准,他当机立断地撤兵回到荆湖,让我们看到了机会。我立即到了泉州,竭尽全力为他筹粮筹晌,说服宁知文这个大海盗头子带着他的海盗和战船前往荆湖为程务本助战。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到上京,借助母后,集全国所有指挥权于程务本之手,让程务本能将荆湖防线稳定下来,荆湖若稳,则大楚这大半壁江山便暂时无忧了。” “程务本!”闵若英冷哼一声。 “二哥,你想杀他?”闵若兮眉毛一挑。“他于你或者不忠,但于大楚却是无愧,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撤兵,只怕大楚现在已经遍地烽火,只要他敢于前往潞州,周济云必然会放他过去,然后周济去的大军便会势如破竹,那时候谁来阻挡齐国兵锋?” “朕即国家,一个于我不忠的将领,本事越大,为害亦越大!”闵若英冷冷地道。 闵若兮怔怔地看了闵若英半晌,“即便你想杀他,也不是这个时候。” “我当然清楚这一点。”闵若英冷冷一笑:“你不是帮他拿到了全国的军事指挥权吗?即便我是皇帝,也不可能一语就将其拿回来,船大难掉头,强行扭转的话,肯定会翻船的。我会等,等到荆湖防线稳如磐石之后,等到齐国内乱愈演愈烈之后,等到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后,我才会对他下手。小妹,你们帮不了他的。” 闵若兮点了点头:“秦风说过,程务本就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如果他肯为大明效力,秦风立即会将全国的军事指挥权双手奉上。可惜,他心中只有大楚,而你却又容不得他,这是他的悲哀,又何尝不是大楚的悲哀。” 闵若英大笑:“小妹,程务本早就与你们勾结在一起了,你也不用说这样的话来蒙骗我。江山代有才人出,我大楚人才济济,没有了程务本,自然还有张务本,李务本,只要让我挺过了这个难关,所有失去的一切,我都会拿回来。” “但愿如此吧!”闵若兮吐出一口浊气:“二哥,奉劝你一句,二三年之内,不要动程务本。” 闵若英不置可否:“这是我大楚内政,就不劳大明皇后操心了。你回楚国,已经做到了想做的所有,却还一直在上京等着我回来,总不是想找我叙兄妹之情吧?秦风还想要什么?” “大明的使团已经快要到上京了。”闵若兮淡淡地道:“楚国经此大败,即便程务本竭尽全力,在边境之上抵挡齐国的兵锋,仍然是很吃力的,所以,我们大明当然会助楚国一臂之力,不但要挡住齐人的兵锋,还要能不断地反击,不但地消耗齐人的兵力。” “助我大楚一臂之力,出兵么?”闵若英讥笑道。 “那当然不可能,但是我们愿意将我大明的武器出售给楚国。二哥,你也知道,我大明兵甲之利,冠绝天下,即便是齐国,也是远远不如我们的,我们只不过以十万左右的兵力,却能同时打赢三场战争,所仗的,就是这些了。”闵若兮看着对方,道:“只是不知道你们想不想买?” 闵若英立时便瞪大了眼睛,他当然想买。明人的武器,楚国通过各种渠道,或多或少也弄到了一点点,但让楚人绝望的是,他们根本无法仿制出来,在冶铁练钢之上的绝对差距,使得他们完全无法制造这些威力奇大的武器。而在以前,明人根本就不可能出售这些军国利器,如果拥有了这些装备,那楚国还怕什么齐国人? 第九百九十二章:敲诈者与被敲诈者 艾前眯着眼睛坐在大楚公厅外的一间偏房之中,等候着马向南的召见。 昨日他们抵达了上京城之后,已经向楚国朝廷递交了国书,今天便得到了楚国礼部下头的礼宾官的通知,今天首辅将会接见他。 艾前在大明朝廷之上真还算不上高官,他只不过是商业署的一名主事,六品官。在大明,六品的级别其实已经不低了,因为大明建国不久,一品,除了已经故去的毅国公王厚被追封之外,其它的,即便是首辅,也只是二品,而各部侍郎,亦不过三品,而下到各郡郡守,四品就顶天了,还有一些偏远地方的小郡,只不过是五品而已。 用当时负责吏改的毅国公王厚的话来说,要为大明的官员们留下晋身之阶,官品定得高了,不免就会尸位素餐,得过且过,躺在官品之上混日子。 所以艾前不过三十余岁的年纪,就已经升到了正六品,已经是很不错了。 但在大楚的中枢上京城里,六品,当真是多如狗了。艾前听说,在上京城中,你随便往街上扔块砖,说不定就能砸中一个五六品的官儿。在上京城,六品,大概就是一个最基层的狗腿子的角色。 而在大明,像蒋前这样的人,每日过手的钱财数以十万百万计。 大明派出的使节团,以艾前这样一个在楚国看来的芥末小官为首,在楚国看来,这是一种极端藐视的行为,但没办法,人家还有一个皇后娘娘如今在上京城坐镇呢!再者,现在是楚国求明国,而不是倒过来。 所以楚国朝堂上下,也只能捏着鼻子以最高规格接待了这个微末小官儿,但礼部尚书是怎么也拉不下面子亲自来迎接艾前的,不过来了一位正二品的礼部侍郎。这倒让艾前颇为自得。 自己来干什么?艾前心知肚明。 一句话,敲竹杠。 楚国惨败于齐,急需要在战场之上找回一些面子,以此来激励低迷之极的士气,他们急迫的需要用胜利来鼓舞举国上下的心气儿。但最精锐的东部边军已经全军覆灭了,数万火凤军需要坐镇上京城,想打胜仗,拿什么打呢? 程务本虽然稳住了荆湖防线,但也只是稳住而已,齐国大将周济云已经逼近荆湖防线,程务本现今的兵力,守御已是捉襟见肘,那里能反击?不能反击,又谈何胜利? 所以楚国如今急需要明军那些犀利之极的武器。艾前,说白了,就是来卖武器的。上边自然已经谈妥了相关的事情,否则马向南也不会这么着急的在自己抵达的第二天就召见自己。 他们越是急迫,自己就越是占据着有利的地位,这竹杠,如何不敲得梆梆响,如何对得起上头对自己的重视? 艾前出身商人世家,但却也读过很多年的书的,不过在前越,他屡试不第,本来已经绝了仕途之心,准备专心地去跟着父亲学做生意,但短短的数年时间,城头变幻大王旗,前越轰然倒塌,在前越的废墟之上,大明王朝崛起。 入主越京城不久,大明轰轰烈烈的吏改便开始,开科取士,不像以前的一篇文章定终身,开考的科目五共八门,不管你精擅哪一科,只要有所擅长,基本上就能突出重围。 艾前就是在第一波大明科考之中脱颖而出的幸运儿。因为不仅学问不错,更兼通时务,晓算学,精商务,当时在官员奇缺的大明,他还是好几个部门的争抢对象。最终,还是商务署的王月瑶王大人通过自己的父亲走了后门,一纸调令,将他弄到了商务署。 事实也证明,艾前的确适合这个衙门,在商务署,他做得风生水起,没两年功夫,便成长为了王月瑶下头的最重要的主事之一。 艾前最佩服的,除了大明的皇帝之外,便只有两个人了,一个便是商业署的老大,王月瑶。虽然是一个女人,但王月瑶在商业上敏锐的嗅觉,以及无以伦比的商业手腕,使得商业署即便在放弃了绝大部分行业的控制权,但商业署却仍然牢牢地把控着整个大明商业的走向,只要王月瑶愿意,她可以轻易的让一个行业生,让一个行业死。 而第二个,却不是一个官员了,而且这个人一点也不愿意当官,那就是大明的传奇商人耿精明,作为一个官二代,这位大少在极短的时间里,便空手套白狼,成为了大明身家丰厚的大商人。在组建铁路署,筹集资金,修建沙丰线的时候,这位是被强行征召到铁路署打零工的。此人无中生有的弄钱本事,让艾前佩服的五体投地。 大明差钱,而且很差钱。这一点艾前很清楚,所以这一趟,他必须要为大明弄到足够多的横财。没有比这个时候敲竹杠更有效的了。想起临出发前,户部尚书苏开荣约见自己,那一副说起国库便可怜巴巴,提到楚国便杀气腾腾的模样,艾前一想起来就不免笑上一回。 苏户部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弄钱,弄更多的钱,抓着楚国这个冤大头狠狠地敲钱,敲得越多,对大明自然就越有利。 弄钱当然是艾前此行的一个重要目的,但并不是全部的目的,这一次大明针对楚国,可是一个系统的工程。 在偏厅坐了已经很有一段时间了,茶几上的茶水已经毫无味道,但艾前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焦燥,这样的手段,他在经商的时候,不知碰到过多少回。他们家算不上什么身家丰厚的商人,只不过是小本经营,比一般人要富有罢了。而为了做成一笔生意,有时候所受到的屈辱,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现在这点冷待算什么?只要想想接下来愉快的过程和对手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艾前就觉得舒爽极了。 楚国首辅马向东是大明长阳郡守马向南的大哥,这种关系,曾让艾前一度很是惊讶,他可是知道,马向南是很受皇帝陛下尊重的,而这位老大人也的确让人佩服。不过听说他的这位大哥,虽然有才,可是德性却不是那么好。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肯定是能想到大明是要漫天要价的,现在刻意的慢待一下自己,找回一点点可怜的自尊心,也是能够理解的。自己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能够与楚国的一品首辅坐而论道,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正常情况下,两国相交,这种落差是不常见的。 如果王月瑶王大人不是因为毅国公过世,这一次的谈判说不定便是王大人亲自来了,王大人会怎样对付马向东呢? 这一路之上,他已经做了几套方案,摸了摸怀里的东西,艾前不由微笑起来。 以大势压人,他很是喜欢。 偏厅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名官员走了进来,冲着艾前拱手一礼:“贵使,我们首辅有请。” 艾前站了起来,潇洒的弹了弹本来就一丝不苟的官袍,又将帽子扶了扶,这才拱手还礼:“有劳贵官引路。” “请!”那名官员伸手相让。 艾前笑吟吟的昂首向前,“大楚的茶叶天下闻名,这茶,味道当真不错。”他突然丢下了一句话,那名楚国官员看了一眼桌几之上已经如白水一般的茶水,顿时面红耳赤。 马向东的心里的确很不开心。这一次皇帝回来之后,在一次私下的召见之中,将他骂得狗血喷头。当然,也正是因为马向东是皇帝的心腹干将,这才有这种待遇,而在这一场痛骂之中,马向东发现,原来陛下痛恨的不是在他被围期间,自己被授予了总揽大楚政事的极大权力,而是没有阻止程务本获得大楚的军事统帅的任命。 对于这事,马向东当真是很委屈啊!那时的情况如此危急,不倚靠程务本还能靠谁去?而且这是太后抱着皇子坐在陛下的宝座之上下达的命令,自己哪里敢硬顶?就算知道程务本有问题,那个情况之下,他也不敢硬顶啊! 现在倒好,有一个大黑锅轰然砸了下来,与明使谈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现在的大楚需要大明全方位的支持,不仅是边境之上保持对齐人的持续压力,而且要购进明国现在所有的最先进的武器装备。 还没有谈,陛下就已经定下了调子,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简直就是让自己被对手毫无顾忌的拿来勒索啊!楚国需要那些军国利器,但楚国需要付出什么?马向东简直不敢想象,这一次的约定被公布之后,自己只怕便要背上一个卖国贼的名头了。 到时候,只怕这个首辅的位置保不住。 他很生气,所以将明使搁在偏厅之中足足小半天。自己就算要被敲竹杠,也要被敲得高贵一些,对方明知道敲诈勒索即将得手,这个时候,自己就算得罪他,他也会装作不知道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对方坐了半天冷板凳,不仅没有半点焦燥的情绪,反而怡然自得,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听了下头人对这个明国官员的描述,马向东只是长长叹气,一听便知道这个家伙是一个滚刀肉,不好对付的。 第九百九十三章:钓 “强盗,土匪!”马向东愤怒地将手里的一叠卷宗重重地砸在大案之上,桌上的一些摆件,剧烈的抖动起来。 喘着粗气,身子前俯,马向东逼视着坐在跟前纹丝不动的艾前:“这是**裸的敲诈,不要脸的勒索。” 听着马向东的咆哮,艾前下垂的眼皮慢条斯理的抬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盯着马向东:“马相,这只是生意而已,何必动怒呢?生意不成,交情仍在嘛,您说是不是?”人、 他慢吞吞的将被马向东拍散在桌面的纸张,一张张的收拾整齐,拿着就准备往怀里揣。这个动作,倒是让马向东一怔,脑子里立时便响起了闵若英只许谈判成功,不许失败命令。 伸手,按住了艾前的手。 “好,既然是生意,那么你能漫天要价,我当然就能就地还钱对不对?”马向东反问道。 “非常抱歉,这桩生意,不还价。”艾前如同一只狡猾的鬣狗,已经找到了对手致命的弱点,正蓄足气力,准备一下子就爆了对方的菊,掏了对方的肛,哪有给对手讨偷还价的道理。 马向东刚刚那个动作,已经充分地暴露了色利内荏的本质。 “马相,这是垄断的生意,除了我们,再无二家。”他笑吟吟地看着对方:“而且我们的东西,也的确好,的确值这个价。” “我看不出一柄刀,凭什么值十五两银子?”马向东怒道:“十五两银子,我们自己可以打造三柄同样的出来?” “不见得吧马相?”艾前大笑道:“我们的刀质量如何,我相信马相手里一定有相应的情报,这是我大明军队标配的环首刀,削铁如泥,楚国士兵装备的佩刀,在我们的环首刀面前,跟豆腐渣没有什么两样。战场之上,我们一柄刀,可以斩断无数柄你所谓的那种五两银子一柄的刀。所以,马相,贵有贵的道理嘛!认不识货,钱识货。” 这种刀,马向东的确见过。艾前带来了样品,兵部武库的人也试过货,而且这种刀,他也从江上燕那五百名士卒身上都看到过。环首刀,明军标配,但不论如何,他也值不了十五两银子。 但问题是,楚国,却打造不出来这种锋利的钢刀。 “这个连弩,你们居然要价两百两银子一台,你们怎么叫得出口这个价来?”马向东有气无力地道。 “马相,这个弩机,可是我们大明的镇国利器啊!”艾前道:“他轻便,易于携带,不论是用于野战还是守城,都可以尽情地发挥他的功能。一台连弩机,就在您喘这几口气的当口,便能射出上百支弩箭,马相,您能想象这速度吗?你喘这几口气儿,楚军最好的弓箭手能射出几支箭?他们又能射几箭?啊,我知道,楚军也有连弩,不过楚军的连弩,一次只能发射三支,而且是同时发射出去的。其实不能叫做连弩。” 马向东嘴唇哆嗦。 “我们大明的连弩,不仅是步兵的恶梦,便是连骑兵,在他面前也都只能俯首称臣,马再快,也跑不过射出去的弩箭,只要在队伍之前,布上十来台这种连弩,便能让一个建制的骑兵队伍饮恨沙场,他们甚至连对手的边儿都摸不到。所以,他值这个价。” “好了马相,我知道您又要说霹雳火了?你见过他的威力吧?您见过能迅速移动并且在移动之中投掷石弹的投石机吗?没有吧?这冲阵车,你难道就想象不到他们飞驰在原野之上,上面操控弩机的战士,疯狂的将弩箭向敌人倾泄吗?” 艾前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在马向东的耳边喋喋不休。 马向东颓然坐下,“我当然知道他们的好。” “这就对了。马相,我大明有多少军队?加上所有的郡兵,有十万吗?没有!但我们在战场之上威风八面,先败秦风,再击齐国,邓朴声名赫赫吧,郭显成声震大陆吧?他们的下场如何?一个死了,一个输得险些连底裤都几乎没得穿?靠什么,当然是靠我们大明坚固而轻便的盔甲,锋利的武器以及各种独一无二的镇**器。当初皇后娘娘要求陛下将这些武器卖给楚国,陛下伉俪情深,自是无所有允,但下面可不是这种说法呢?不管是首相,还是兵部,当然还有军队,都是极力反对售出这些武器的。最后还是陛下强压了下来,这个价格,便是我大明的首辅与兵部尚书亲自订下来的。你如不买,倒是正合他们的心意了,在陛下面前,他们也交待得过去了。” 艾前坐直了身子:“说实话,下官我也不想卖。”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谁又能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就成了敌人呐?” 马向东怔怔地看着对方。 “马相,现在大楚的形式,我想没有谁能比您这位首辅更加清楚了,可以说,大楚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随时都有可能轰然倒下去。”艾前淳淳善诱:“程帅虽然在荆湖站稳了脚跟,但也仅仅是站稳了脚跟而已,要是一个不小心崴了脚,那可就大祸临头了。十几万东部边军呐,说没就没了,您说说,就算楚国马上招募军队,能将他们在短时间内训练成楚国东部边军那样的精锐吗?” “当然是不行的。可大楚要抵抗齐国的入侵,却又必须要靠他们,怎么办?人不行,当然是靠武器来弥补吗?马相,我直话直说,在短时间内,楚军是没有与齐人野战的能力的,防守就成了关键,所以,用着我们大明最为精锐的武器装备,又占着防守一方的优势,守住这大半壁江山终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来日方长,徐徐图之嘛!” “你说得都对,我可是我们付不起!”马向东已经没有了与对手讨价还价的心思,上头皇帝压着要谈成,对手又摁住了大楚的死穴,就算是**裸的敲诈,那也只能受着。他发现,现在除了自己叫苦做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说不定比怒发冲冠效果会更好一点。 “楚国之富庶,冠绝天下,别说是我们大明比不了,便是号称天下第一强国的齐国,在有钱方面,也不能与楚国相比,您要是说拿不出来,那可真是在逗笑了。”艾前似乎听说了一个了不得的笑话,大笑着道。 “的确拿不出来。”马向东摊了摊手:“这一场大仗,楚国动员了二十万大军,还有数十万民夫,一场持结大半年的战役,几乎要将国库掏空,如果打胜了,那自然一切都好说,缴获的浮财,土地以及其它财产,都能折现来补足军费,可惜我们失败了,败得很彻底,国库空了,十几万东部边军全军覆灭,难道不需要抚恤吗?东部六郡大量难民涌入内地,难道不需要安置吗?重建军队,不需要军费吗?” “说得倒也是啊!”艾前表示理解。 马向东笑了笑,拍了拍面前那叠卷宗:“大明准备出售给我们的第一批武器,便高达五百万两纹银,你说,我拿什么付给你?” “东部六郡虽失,但毕竟还不是大楚的膏腴之地,马相,可以加税嘛,战争税,江南的那些土豪们拿得出来。”艾前出主意道:“加战争税,现在国难当头,每一个楚人都要勇赴国难,贡献一点银钱算什么?这个战争税一加,不就什么都来了。” “税自然是要加上。大楚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加过税了,加一点也说得过去,但却不能完全将这些钱转嫁到老百姓头上去,要不然,外患还未平,内乱便又要起,那时候,就真是无可救药了。”马向东道:“我算过,所加的税费,只能够抹平这一次战败的创伤,拿不出这么大一笔钱来买你们的武器,而且这个生意,自然不是只有一笔,以后肯定还会有是不是?” “当然,这一次只够大楚武装一支五万人的军队。依我想,五万人,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五万人,就要五百万两,一个士兵就足足要花上一百两银子,你们大明的士兵都是如此吗?”马向东问道。 “马相,我们大明的士兵,一身上下,可还真不止一百两。”艾前自豪地道。大明的士兵,全身上下自然不止一百两,可他们除了全身上下的武器装备之外,还有许许多多其它的小玩意儿,小物件,必方说自备的一些伤药,一些特殊的装备等等。当然,艾前是不会告诉对方这些小秘密的。同样是一百两,但一个明军士兵所拥有的东西,可比楚军要多了不知多少出来。同样的,多了这些东西,在战场之上的生存率可就大大的提高。 “我们是真付不起,所以艾大人,要么,允许我们欠款,要么,便是你们降价,给出一个合理的价位!”马向东摊摊手道。 “看起来您是真为难啊!”艾前呵呵笑了起来,“那么马相,我来给您想一想办法,也许您用不着拿这么钱出来,甚至只需要拿很少一部分钱出来就能得到这些装备呢!” (最后多说两名吧,今天看了看书评,这段时间广告好多啊,不过还是看到了有个书友说显得比较散,没有中心,这里允许枪手辩解几句:马前卒的写作偏传统一些,而且不是单主线的,是好几天线索同时展开,最后向中心慢慢汇集,说实话这种写法有些难,而且不讨巧,从马踏天下的时候,我就尝试,但笔力不够,后来在跃马天下,我为王中,我一直在努力地锻炼这种写作技巧,但仍然不够成功,到了马前卒,自我感觉还是进步了不少的,至少到现在,还没有写崩。仍然是数条主线在向着中心慢慢汇集,当然,这种写作方法会使阅读显得困难一些,因为有些东西需要读者自己去体会。我也知道,这样的写法会使我流失不少读者,但我仍然会坚持。自我的提高,有时候对作者来说,也有一种别样的快感。) 第九百九十四章:不动声色的掠夺 听到艾前的建议,马向东并没有一丝丝的兴奋,作为一个老资格的官僚,他很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国与国之间更是如此,如果有一个国家突然对你充满善意,愿意急你所急,想你所想的时候,那他们想要的,一定比他们付出的会多得多。 他警惕地看着艾前。 “不知艾大人有什么建议?” 艾前笑咪咪地道:“楚国有很多好东西,比方说你们的丝绸,茶叶,瓷器,这些东西,我们恰恰都不多,也没有楚国的好,楚国可以拿这些东西来顶帐。首辅大人,您以国家的名义收购,然后再卖给我们,这中间,肯定是有差价的嘛,楚国还可以从中小赚一笔,您说对不对?” 听到艾前这么说,马向东立时便明白,这是要楚国以国家的名义出头去向那些商人收购这些东西,那价格,自然会被压到最低,甚至是可以打白条的,然后转手送给明人。这似乎是一条路子,毕竟这样做,比起**裸的加税,面子上要好看得太多。楚国人哪怕暂时拿不到钱,但总还有希望在。 “这倒是一个可行的路子。”他沉吟道。 “还有食盐!”艾前又道:“说句老实话,我们大明的盐,真是又贵又难吃,而楚盐呢,却是得天独厚,如果楚国朝廷能让我们大明商务司得到一张不限量的盐引,让我们能往大明贩盐的话,那我们是愿意为此付钱的,当然,这个价格嘛,咱们就要好好的商量商量了。” 马向东吸了一口气,有些小兴奋起来:“这个可以有。”盐,本身就是国家专卖的,明国愿意拿真金白银来买楚国的盐,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不过呢,这些与我们之前交易的差距还是很大的。不过首辅大人,我们大明有一家昌隆银行您知道吧?”作好了一系列的铺垫,艾前终于还是慢慢地亮出自己锋利的爪子。 “昌隆银行?我自然是知道的,那是一家钱庄,听说是大明数十位大商人合资办的,在大明,能与朝廷开办的太平银行分庭抗礼。”马向东点了点头。 “对了,就是他们。”艾前笑吟吟地道:“其实这一次我过来呢,他们的大老板专门来找过我,不怕马首辅知道,他们很是给了我一些好处,想求我办一件事儿,我一听呢,这事儿对我这趟的差事很有帮助啊,便也大胆的答应了下来。” “不知是什么样的事情?”马向东问道。 “他们想在楚国开办分行,希望得到楚国朝廷的支持。”艾前道。 “一家钱庄想开一个分号,这算不得什么大事,我们大楚与大明是姻亲之国,现在又同气连枝,所以嘛,他们想开分行,那自然是没有问题的。”马向东慷慨地答应了下来,“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们来开分行,能给我们什么好处?” “他们能给你们楚国朝廷提供贷款!”艾前笑吟吟地道:“你们不是没钱吗?可昌隆银行有钱啊。他们愿意贷款给你们,而且钱息,好商量。绝对不会比贵国的那些钱庄放钱的钱息高,我可以保证,只低不高。” “有这样的好事?”马向东有些纳闷了。 “当然,他们贷款给大楚朝廷,是需要担保的。而楚国最有信用的,莫过于国库了,所以,他们要求,楚国必须以每年的赋税的一部分作为担保,每年还本付息的时候,直接从国家的赋税里面将钱款拨付给他们。当然,这些生意上的事情,他们会有专门的人来和您们这边的行家谈。只要首辅同意这件事,他们便愿意贷款给楚国,而且这些钱,足以让你们能买得起我们的武器。”艾前不动声色的继续下着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马某倒是完全可以作得了主。”马向东想了好一会儿,实在没有觉得这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当下便答应了下来。 “太好了!”艾前喜形于色,“这样贵国得到了武器,能够有效的抵抗齐国的进攻,我呢,也完成了这一趟的任务,而且学小有所得。” 他故意露出了一副贪婪的模样,似乎在为拿到了昌隆银行的好处而沾沾自喜。 对于这样借着公干的机会来中饱私囊的官员,马向东见识得太多了,倒根本不以为怪,反倒认为这是官场常态,谁不找机会为自己谋到一点好处呢?听说明国对官员的管理极为严苛,这个艾前借着这一次成为特使的机会为自己谋一点好处,只怕国内也根本就查不出来。一想到这些,马向东的心里反而觉得妥当了。 艾前喜笑颜开的又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卷宗:“马首辅,这便是我刚刚所说的全部内容的合约了,请您拿去审查,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双方便可以正式签约了,然后,已经在我大明宝清港装船了的各类武器装备,便将启航运抵泉州,然后再送到荆湖,交给程帅。” “交给程务本?这不行。”马向东脱口而出。 “马首辅,楚国的第一要务,是必须要抵挡住齐国的进攻,所以这第一批武器,自然是该送到程务本的手里,至于以后的武器,你们要送到哪里,我们自然就会送到哪里去,那就不关我们的事情了。”艾前正色道:“如果程务本在荆湖抵挡不住齐人的攻击,那楚国只怕就要不存在了,我们又哪里还有生意可做?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马向东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这一点,我会向皇帝陛下争取的,第一批武器装备,就给程务本。” “太好了。”艾前点头道。 入夜的时候,艾前笑咪咪地走出了首辅官邸,这一趟差使简直完成的太完美了,看起来这位马首辅比起大明的长阳马郡守,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哦,自己这些把戏,想在马向南面前耍弄,只怕要被他喷得满脸花。 大明现在准备大开海贸,而楚国的丝绸,茶叶,瓷器这些东西,却是海外利润最高的一些东西,可偏生这些东西,大明却没有,即便有的那一些,与楚国比起来,那也是无法在质量之上与之较量的。现在,有了与楚国的这个合约,大明能够能极低的价格弄到大批的货物,然后运到海外去赚取暴利。 这件事情,还有一个副作用,那就是楚国为了获得更多的丝绸,茶叶,瓷器等,必然会加大对这些产区地方加大盘剥,而这些地方,恰恰是楚国最为富庶的地方,过度的盘剥,会使这些地方离心离德,而作为楚国的基本盘,一旦这些地方出现动摇,那么,楚国统治的根基,也就要开始动摇了。 而食盐,则与大明国内的内政有关。皇帝陛下已经准备要整顿盐务了,而一旦开始,国内的盐价必然会出现大幅度的波动,盐,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却是每个人每天都要吃的,看着每个人的数量都用得很少,但整个加起来,却是一个极恐怖的数字。从楚国拿到低价盐,在适当的时候投放到市场之上,稳定大明的盐价,将会让国内盐务的整顿所波及到的程度更小一些。 作为商务署的高官,艾前知道,皇帝陛下已经决定要将盐务一事收归朝廷,禁绝私人的倒卖,而接手盐务这个摊子的,将是商务署,接下来,商务署将成为一个全新的部门,专门经管食盐,将所有的利润都要收归到朝廷,当然,地方政府也会从中分到一杯羹。 而这一次谈判的大头戏,自然就是昌隆银行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入到楚国开始经营了。这是大明对楚国进行经济掠过的一个重要开端。之所以不用太平银行,是因为太平银行国有的背景太扎眼,而昌隆银行作为私人股份,就不那么显眼了。 昌隆将借着楚国财政的担保,公然的每年拿走楚国赋税的一部分,而这还只是一个引子,当每年楚国的真金白银运进昌隆的时候,将会使得昌隆在楚国的地位凌驾于其它任何一个私人钱庄之上,而楚国,是没有国有钱庄的。这是一种信用,一种可以让老百姓放心的背书。 而昌隆在楚国发行的是明国的纸币。 也就是说,运进来的是白花花的银子,黄灿灿的金子,但昌隆拿出来的,却是一张张花花绿绿的纸。 让大明纸币在楚国正大光明的流通起来,从而不动声色的让楚国的财富源源不断的流向大明,才是这一次生意的真正目的。 当然,卖武器的确赚钱,而且,大明专门为出口而生产的这些特殊的产品,虽然非常好用,但他的质量,比起自用的,可就差太多了。太平坊们的大匠们很鬼,他们做出来的诸如连弩这样的武器,有的可以经历个两三场战役,有的可能只打一仗就要报销,而有的,用得时间就更长一些,这样会让楚国人根本不会注意到其中的质量问题,当他们用惯了明国的这些武器的时候,他们便会要求源源不断地买进同样的武器。 道理就是这样,一个人吃惯了山珍海味,突然让他去吃猪食,他自然是吃不下去的。 第九百九十五章:昌隆开业 这份合约很快就得到了闵若英的批准。 在他看来,这一份和约,大明的确是有诚意的,虽然武器的价格的确有些离谱,但支付的方式,却并让楚国朝廷为难。现在楚国国库的确没有更多的钱财来购卖武器,但昌隆银行的进驻,则为楚国提供了一个上好的解决方案。购买武器的钱是昌隆银行出的,自己要做的,只是支付利息,并且在以后的每一年之中,支付给昌隆银行一定数目的本钱,这会让楚国的财政窘境得到相当大的缓解。 借钱当然是要给利息的,唯一让闵若英有些觉得没面子的,是昌隆银行坚持要朝廷每年的赋税来作为担保。 双方和约一签定,行动最快的便要数昌隆银行了,昌隆银行的高层们,其实还在大明使团之前抵达了上京城,前期工作早已经做得七七八八,在上京城最热闹的地段购买了偌大一幢豪宅,这些天以来,一直都在前院里大兴土木,只不过有外面高高的围墙遮挡,外头的人并不清楚里头在干什么。 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当外面用于遮挡的围墙被推倒,残渣被运走,再稍加收拾,一幢全新的宅子,便出现在了上京人面前。 说起来在这个地段买如此大的一个宅子,要是换在平时,那自然是不容易的,而且也必然是天价,但昌隆银行出手的时机,却是闵若英被困潞州,楚国上下一片慌乱的时候,那时候的价格,可是跳了水的往下跌,昌隆银行适时出手,捡了好大一个便宜。 后来闵若英归来,楚国的局势亦慢慢平稳,价格再次稳步回升,这宅子原本的主人,在楚国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家族,立时生起了反悔之心,本想借着自己在楚国的势力,压着买了房子的家伙要么退货,要么再大大的加一笔钱,岂料对方软硬不吃。 原主人本来想霸王硬上弓,但跟踪的人,却发现这买家来头居然比自己的主人更大,便连昭华公主府也可以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立时便打了退堂鼓。 自家势力是不小,但与皇家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而且这里头牵涉到的还不是一个皇室,这买家居然勾连着大楚,大明两个国家的皇室,敢去找他的麻烦,只怕是找死了。 而在随手昌隆银行的开业典礼当中,再一次印证了这一点。不但大明皇后亲自出席,便连大楚的首辅大人也在一群官员的前呼后拥之中到场致贺。 昌隆银行虽然初来乍到,但从一开始摆开的场面,就让上京城人人侧目。 更让上京人震惊的是,开业的当天,昌隆银行的压库银竟然也源源不绝的运进了上京城,十数辆马车之上,装着一个个的大箱子,被刻意打开的大箱子里头的银子,白花花几乎闪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只看这些马车上的银两,便可以粗步估算出,昌隆银行的压库银便多达百万两以上。这是大明任何一家钱庄,都不可能具有的实力。钱庄吸纳资金,除去赚取佣金之外,自然还是要用来放贷赚利息的,基本上没有一家钱庄会在自己的库房里,放上这么多的银子在哪里发霉。 昌隆银行正式开业,上京城和诸多钱庄,一片哀嚎,万马齐谙。拼实力,拼不过,拼后台,差得更远,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除开这些小钱庄的老板们不开心,其它人都是极度开心的,普通的上京人看了一场大热闹,不仅是那么多的银子让他们开了眼界,他们还在这一天,看到了平时根本就见不着的那些大人物,甚至还有传奇色彩极浓的昭华公主。要知道,当年昭华公主在昭狱闹的那一场,就算朝廷封锁得紧,但随着秦风成为大明皇帝,也终于被慢慢的扩散开来,众人在惊叹昭华公主的刚烈性子的同时,也不得不赞叹这位天之娇女的眼光所独到。人家择婿,挑得可是未来的皇帝,而且听说这位皇帝对昭华公主宠爱有加,至今不纳妃,独宠昭华公主一人。 而对于楚国朝堂来说呢,当然也是一件大好事,他们基本上没有花国库里一个字,便得到了明国大批的武器,至于每年要从赋税之中拿出一批银两来还本付息,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对于大明高层来说,成功地将昌隆银行锲入到了楚国之中,而且有了楚国朝堂的背书,将使得大明对大楚的无形的经济掠夺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以此为支点,慢慢的撬动整个楚国的经济,最终将其控制在手中,真到了那个时候,可就是要其生就生,要其死就死。 而这当中,最高兴的莫过于昌隆银行的诸位投资人和东家了。 这一次昌隆银行,可是喜大普奔,一路唱着歌儿奔向幸福的康庄大道了。 所谓贷给楚国朝廷的购买武器的款子,对于昌隆来说,自然就是与大明朝廷一些帐面上的交易,并不需要动用他们一分一毫的本钱,在这个过程当中,楚国人是看不到一分钱的现金的,所有的贷款,将直接从昌隆的帐册上划到大明户部的帐本上。但每一年从楚国朝廷拿到的本息,却是实打实的要从昌隆走的,虽然最后的流向都是大明户部,但雁过拔毛,光是这一笔的佣金,就足以让昌隆银行赚得盆满钵满,而且这还不是一次性的交易,以后连年都有啊!以大明的尿性,这桩生意,自然是要长久的做下去,直到,嗯,直到有一天,大明决定要将楚国纳入疆域之中的时候,这生意才没得做了。 除了这个赚钱,便是昌隆银行所使用的大明通用货币了。纸币在楚国的推广,肯定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不像在大明,朝廷可以动用各种手段来强行推广,在这里,却只能是一个渐近的过程,但昌隆高层并不担心。一来,他们与楚国朝堂打交道,只会使用大明的货币来结算,有了这个在后头,纸币的信用,已经基本建立起来了。 二来,随着双方商贸的全面铺开,大明的商人,将源源不断地涌入楚国,而这些明商,却是习惯了使用大明的纸币,以往到楚国做生意,要么随身携带大量的金银,要么便是通过楚国的一些跨境钱庄,但那佣金,可是收得让他们心痛不已,现在只需要在大明将钱存进昌隆银行,到了楚国,再取出来就可以了,根本就没有佣金一说,要是存得久了,还有利息可拿呢。有了这些商人水滴石穿的一步一步的推广,相信大明纸币会拥有越来越多的市场。毕竟,他使用起来,比沉甸甸的铜钱,扎眼的银两,更方便。只需要解决了信用问题,那纸币的流通自然就不在话下。 纸币在大明已经完全建立起了以国家背书的信用体系,而楚国当中见多识广,特别是那些商人们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当他们也开始在国内使用起来的时候,就可以起到极明显的带动作用了。 当然,还有昌隆银行自身的经营手段。昌隆相信,当他们在上京城正式开展业务之后,上京城原来的那些小钱庄,要么破产,要么乖乖地匍匐在昌隆的脚下,成为昌隆忠实的走狗。 白天的喧嚣过后,上京城逐渐恢复了安静,白天的热闹成了无数上京城人饭桌边,床头上的谈资,而此时,在昌隆银行位于上京城的总部当中,却仍然热闹非凡,昌隆在这里的大老板冯珂,正在设宴招待上京城有头有脸有钱有权的一些人。 目的,当然是拉业务! 这些人降尊迂贵来这里,自然也是要与这位昌隆大老板好好的拉拉关系,人家可是一个大金主,说不定啥时候就要借用一下呢。 不过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所以呢,这真实的目的不免就隐藏在杂七杂入,曲里拐弯的话里头了,冯珂端着酒杯,开门见山的一句话,既出了众人预料之外,却又感到一阵了然。大堂之中,便响起了轻松的笑声。 “各位大人,各位先生,各位好朋友!”冯珂笑盈盈地道:“勿用讳言,我们昌隆到了上京城,目的自然是赚钱,我们昌隆的实力,相信大家都不会有什么怀疑了,就算你们怀疑我们,也没有必要怀疑大楚的户部每年收上来的赋税是不是?” 堂中又是一阵轰笑。 “在下知道,各位都是有钱人。”冯珂直言不讳地道:“而我们昌隆的目的呢,就是想让各位把你们埋在家里地窖里的铜钱,银两,统统存到我们昌隆银行来。与大楚钱庄经营方法不同的是,你们存到我们这里的钱物,是不需要缴纳什么保管费的,相反,我们还会给予你们相应的利息。这一点,我相信很多到过我们大明的朋友,都是心知肚明的,在我们大明,这是惯例。道理很简单嘛,你把钱存在我这里,我不可能把他藏到银库里,我肯定是要拿他出去赚钱的,这就等同于我借了你的钱嘛,自然是要付给利息的。而且,我们昌隆的利息,分成好几种不同的给付方法,相信大家都很有兴趣。” 第九百九十六章:保密条款 能坐在这里的人,都是狗大户。 不过这个时代的有钱人,并没有将自己的财产存进钱庄的习惯,而是会深深的埋在自己家的底窖里,或者藏在密室之中。只会在大笔交易的时候,才会从自己的家里将这些银钱存进钱庄,然后再到另一个地方去提取,以避免长距离运输银钱所带来的风险。 这样临时存入的方法,钱庄自然是要抽取头寸的,收取的费用而且不低。这些有钱人这样的做法,当然也是因为对于钱庄的不信任,要是你将大笔的银钱存进去,人家一宣布倒闭,你找谁哭去?即便将这些家伙杀死也不济事啊?当然,也还有第二个原因,他们中的一些人,不管是做生意的,还是当官的,谁也不愿意自己的身家暴露出去,如果将大笔的银钱存在钱庄里,那不就暴露出自己最核心的秘密么? 不过昌隆银行倒是已经解决了第一个问题。他们有大楚户部的财赋做为担保。这就不虞有破产之危了,每年,他们都会从大楚的户部得到一笔稳定的收入。在听到冯珂的话之后,已经有一部分人开始动心了。当然,也仅仅是动心而已,如果有可能,他们倒是愿意存一些钱进去,就算是与昌隆银行搞好关系的一笔投资罢了,现在谁都知道,昌隆银行的后台老板可是大得不得了,那是站着整整一个国家。 “冯老板既然开了口,我们自然是要帮衬的。”一名商人笑道:“不过您刚刚所说的那个存钱不同,利息也不一样,这是怎么一个说道呢?” 冯珂一笑,“这也正是我要向大家解释的,打个很简单的比方,您存一千两银子在我这儿,和存一万两银子在我这,后者的利息,就会比前者的利息要高,我们昌隆有一个具体的利息标准,其实在我们的主营业大厅之中都能看到,只不过大家没有注意罢了。” “假如是十万两呢?”刚刚的商人开玩笑地道。 “如果超过了一定的标准,那么利息,就是我们双方来商量约定了。”冯珂笑呵呵地道:“不过超过一定标准的话,那就只能定期了。” “什么叫做定期?”又有人插嘴问道。 “就是你存进来之后,我们会给您一个更高的利息,但是,您却只能在规定的期限来提取,而不能随时取用。”冯珂笑道:“假如您在我这儿一下子存了一百万两银子,我又刚刚将这笔银子贷了出去,你这个时候突然跑来跟我说,我要将钱拿走,我一时之间,从哪里给您弄这么大一笔银子来?” “我哪有这么多银子存,玩笑话,玩笑话!”刚刚插嘴的那个人干笑起来,而大厅里则响起一阵嘲笑之声,不过冯珂敏锐的发现,那些人并不是嘲笑,倒类似于眼前这个家伙的确能拿出这笔钱,只不过在这么多明眼人跟前故盖弥彰,所以引起公愤罢了。 还真是有钱人。冯珂感慨地想道。 “各位,超过一定数目的这种钱款,只能定期提取,大家都是深谙此道的,想来也能明白我昌隆的用意所在,不是我们拿不出来,而是急切之间难以弄到这么大一笔钱,必竟,我们是要用钱来生钱的,不可能将钱放在银库里发霉。” “可以理解!” “这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大厅里七嘴八舌地地响起理解的回音,这里头大部分都是有钱的商人,自然也都碰到过类似的情况。 “所以,总的来说,你存进来的钱越多,获取的利息就会越高。”冯珂笑道:“所以各位,不要将你们的银钱放在地窖里发霉了,把他们存到我们昌隆来,让你的钱下崽子吧!” 大厅里轰堂大笑。 “各位,稍安勿燥,稍安勿燥!”冯珂连连摆手,“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我们昌隆银行对于大客户的第二个特别优惠,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对于这一项,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冯老板,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一人大声道。 “各位,我们都是商人,身家都不菲,但如果我们太有钱了,不免就会让有些人惦记,所以啊,即便赚了很多很多的钱,也得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道了。”冯珂缓缓地道。 大厅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冯珂这翻话,可说是说到了这里绝大部人的心坎里,商人有钱,但商人没有政治地位,一旦养得肥肥壮壮了,很多时候,就成了被收割得对象,所以大商人人不得不花费大价钱为自己找一个强壮的大腿,但这些大腿,也不全然就是可靠的,有的是眼红了自己就下手了,而有的,却是大腿自己倒台了,大腿一倒台,依附于其上的藤萝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看来我这话,说到大家的心坎里了。”冯珂笑着道:“这也是大家将赚来的钱,很多都埋在地下的真实原因所在吧,所以我们昌隆银行推出的第二项针对大家的服务就是,保密制度。” “什么叫保密制度?”又有问道。 “比方这位兄台,你将钱存在了我们昌隆银行,但你却不幸出了问题,得罪了啊,就是打个比方,有人想查抄你的财产的话,我们昌隆将不会给予配合,他们看不到你在我们银行所存款的帐目,更不知道你到底存了多少钱在我们银行。”冯珂缓缓地道。 大厅之中发生了一阵轻微的骚乱。 “如果真出了事儿,钱不在,人不在了,又有什么用?”一位商人却是有些惨然地道。“最后还不是便宜了你们昌隆银行么?” “错!”冯珂大声道:“假如,我是说候如,你们当中的某一位在未来的时候出了事,但只要有一名家人逃了出去,比方说逃到了我们大明,这笔钱款,你的这位家人,将会能在大明的任何一家昌隆银行提出钱款,当然,各位,要做到这一点,这就需要你们能有家人逃出去,如果是我来给建议的话,那就是你们有一位家人,持有你们的信物,长驻在我们大明。” “如果是我们大楚的陛下要看这些帐目呢?”一位明显是官员的人,站起来问道,脸上颇有些不自然。 “也不行!”冯珂断然道。“在这里,我给大家交一个实底儿,大客户的帐目,我们会做两份儿,一份儿在你存款的地方,另一份将存在于大明昌隆总部,如果你一旦在大楚出了事儿,在楚境之内的这份帐目,就会被销毁。什么都没有了,而大楚的王,只怕还没有本事查到我大明昌隆总部去的。” 大厅里响起了一阵了的惊讶的小声的议论声。相比起昌隆银行所给出的利息,这一点才是真正能吸引他们的。身为商人,而且是极有钱的大商人,他们最担心的无非就是因为自己太肥壮了而被人觊觎,像他们这种地位的人,一旦有人惦念上了他们,那对方的来头,必然就是他们惹不起的,一旦摊上了这个,他们除了任人宰割之外,几乎毫无他法,而冯珂的提议,显然给了他们另外一条出路。 “法子是好法子,不过这只是冯老板的一面之辞,又拿什么来保证呢?”先前那名官员脸色有些苍白。 冯珂一笑,大明的情报官员们看来是没有搞错,能够坐在这里的大楚官员,那也是相当有钱啊,当然,他们的钱肯定来路不正,不过这跟大明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大明皇帝陛下的保证,算不算数?”他笑着反问道。“来人,请陛下的密旨!” 大厅之中再次轰的一声爆出了惊讶之极的声音。 一名孔武有力的汉子大步走了进来,珍而重之的将一个盒子放在了桌子之上,冯珂先向盒子行了一礼,而大厅之中所有人的,此时也都站了起来。 冯珂从盒子里拿出一份卷轴,展现在在众人的面前,最前方的人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不用看内容,他们只需看到上面那鲜红的大明皇帝的印玺以及首辅政事堂的辅印,便知道是这一切的确都是真的。 与楚国不同,在大明,皇帝下达了命令,还需要首辅用印之后,才能算作正式的可以施行的东西,如果缺了首辅的印签,那就没用。这些人都是见多识广之辈,自然明白大明的律例。 “大明皇帝陛下说了,只要这些人没有违反大明律例,那么你们的私有财产,将受到大明的保护,任何人不能侵占!”冯珂笑道:“这便是唯一的条件了,换而言之,你在楚国有什么麻烦事,哪怕你就是造反,只要不违反我大明的律例,那就都不是事儿!” “这,这倒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终于,在一片震惊之中,一个老者深深了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地道。“不但有利息拿,而且还留下了一条后路,以免覆巢之下,无有完卵!” “正是这个道理!”冯珂微笑着道:“不过各位,要想触发保密令,还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存款数目,不得少于五十万两。” 第九百九十七章:汇报(上) 艾前,冯珂,两人是一前一后的来到了昭华公主府,他们在上京城的工作基本上已经告一段落,当然要来向大明在上京城的最高负责人作最后的总结汇报。 门口的卫兵,显然早已经被打过了招呼,所以两人一来,立即便被引到了后院。 进到后院,两人很是诧异,原以为昭华公主府的后花园,必然是花团锦簇,充斥着天下的名贵花草树木,岂料目光所尽,尽是只有一种植权,杨树。 高大的杨树长满了偌大的花园,只在林间留出了一条曲折蜿蜒的小道。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解之色,实在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堂堂的公主府后花园里,居然只有这样一种普普通通的杨树。 瑛姑与乐公公两人站在林子外,并没有陪在闵若兮的身边。这更是不寻常的事,要知道,瑛姑基本上算是皇后娘娘的影子,出门在外的时候,那是形影不离的。 两人走过去,双手抱拳,向着对方施了一礼:“大姑,乐公!” 瑛姑点了点头,同时却把手放在嘴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直起身子的同时,也明白了瑛姑做这个手势的原因,茂密的林子中,看不到人影,但却能听到一个蜿转悠扬的歌声,从内里传了出来。 既然乐公公与瑛姑都候在外面,那在唱歌的是谁,自然就不用猜了。这倒是让二人震惊之余,却又是心中窍喜,可不是谁都有这个耳福听到皇后娘娘的歌声的。 我会默默的祈祷苍天造物对你用心 不要让你变了样子 不管在遥远乡村喧闹都市 我一眼就能够发现你 任我是三千年的成长 人世间中流浪 就算我是喀什噶尔的胡杨 我也会仔仔细细找寻你几个世纪 在生命轮回中找到你 我不怕雨打风吹日晒被大漠风沙伤害 让心暴露在阳光下对你表白 我宁愿我的身躯被岁月点点风化 也要让你感觉到我的真爱 皇后娘娘的声音极是好听,但所唱的歌的曲调在两人听来,却是极为古怪,至少两人从来都没有听过这种曲子。听这歌词所蕴含的意味,应当是一首比较哀怨的情歌,但眼下皇后娘娘唱的却是幸福满满,有一种不搭调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人有些怪怪的,两人不由抬头看向瑛姑,眼中充满了探询的意味。 瑛姑笑了笑,轻声对两人道:“喀什噶尔的胡杨。” 听到这个古怪的名字,两个更是不明所以,这又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一个曲名。 “这是陛下当年来在潜龙之时,唱给公主的歌。”瑛姑微笑着解释道。“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是陛下与娘娘在昭狱之中成婚的时候,公主殿下第一次差,不过那时候,听着这首歌,我流下了眼泪,但现在么?”她瞅着艾前与冯珂,“想来你们也能听得出,娘娘歌声中那快要溢出来的幸福吧。” “的确如此,所以感觉上有些怪。”艾前点头道。“怪不得这院子里,只是种满了杨树,只是这喀什噶尔?” “这个我也不清楚。”瑛姑摇摇头,“听起来像是地名,但却谁也不知道在那里。” “一首本来悲戚哀怨的调子,娘娘能唱出满满的幸福感,那自然是心境的改变了。”冯珂道,心里想着这些年来,陛下除了娘娘一个人之外,连一个妃子都不肯纳,万千宠家集于一身,娘娘当然是幸福之极啦。平常小户人家,只要有了银钱,都还想着三妻四妾呢! “境由心生。”瑛姑赞赏地看着两人:“你们两个每日倒都是跟钱打交道的,想不到倒是不俗,居然能听出这些来。” 两人脸色有些古怪,这是夸奖呢,还是鄙薄呢?一时之间,竟是不好搭口了,只能尴尬的笑笑。 “大姑,是艾前与冯珂来了么?”林子里,歌声骤停,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林子里传了出来,看不到皇后娘娘的身影,但这声音倒像是在耳边响起一般。冯珂一凛,与艾前是一个普通人不同,他作为昌隆的大东家之一,本身可也是了不得的武道中的行家,直到此时,他才骤然响起,娘娘可是武道之上的天才修为者,如今虽然还只有二十余岁,但早已是九级巅峰的大高手,据说已经摸到了宗师的门槛,似乎除了陛下,这天下,也没有第三个了。 “娘娘,是艾大人与冯老板到了。”一边的乐公公道,声音同样不大,但冯珂知道,眼前这位看起来阴柔的太监,是九级高手,而瑛姑,更是一位宗师级的高手,这里的三个人,任何一个,都可以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的碾死自己。 “那就进来吧!”皇后娘娘的声音再度传来。 随着瑛姑与乐公公走进密密的林子,不出二人所料,虽然在外头看不出这院子倒底有多大,但凭猜测也知道小不了,此时走了进来,才知晓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得多。这让艾前不由想起大明的皇宫,他曾经跟着王月瑶进去过一次,比起这里,可是寒酸多了。这还是公主府,只怕那楚王所住的皇宫,更是要豪奢无数倍了吧。 走了一小会儿,眼前骤然一亮,一个黄衣丽人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之中。 四株碗口粗细的杨树之下,布置着一个小小的石桌和四个小石凳儿,皇后娘娘竟是一身便服,长发披肩,未施粉黛,很是随意地站在一析杨树之下,手里居然在编着一个杨树枝冠。 看到四人出现,随手便将编了一半的树冠扔在了桌上,坐了下来。 “艾前(冯珂)见过娘娘!”艾前,冯珂立刻抢上一步,跪了下去。 “免礼,都起来吧。”闵若兮指了指自己左右两个石凳:“这些天,你们二人都辛苦了,坐下来说吧!” 两人也没有推辞,知道皇后娘娘与陛下一样,都是那种舒爽的性子,不喜废话,当下一左一右,分边坐在了闵若兮的左右,瑛姑则是坐在了闵若兮的对面。 而乐公公,则是像闵若兮微微欠了欠身子,便如同幽灵一般,走向了更深处,艾前扫了一眼,杨树的深处,有飞檐露出半角,显然那里有一幢房子。 “事儿都做完了吗?”闵若兮问道。 冯珂看着艾前。 艾前点了点头:“启禀娘娘,基本上已经做完了,今儿个上午,我们已经拿到了楚皇正式的回文,也陛辞了。使团成员已经打点行礼,准备回程了。” “所有的,都是按照我们先前预计的?”闵若兮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但转眼之间,却又恢复了一片清明。 “是,按第三套方案执行的。也正是我们大明最希望的一个方案。”艾前点了点头,“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出来,那个马首辅……” 艾前笑着摇了摇头,“他根本看不出来这第三份合约里头隐藏的东西,在我们拿出第三份出来之后,他便有些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闵若兮轻轻的哼了一声:“我那个二哥,不也没有看出来,与马向东,也差不多,都是笨蛋。他们自以为占了大便宜,殊不知,从此之后,他们的经济命脉,就要一步一步的落入我们大明的掌控之中了。等到他们醒悟过来,绞索已经套紧了,想再挣开,又哪有那么容易。”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人不懂,不过那些人,已经被我们用银子喂得饱饱的,再者他们又有很多其它的把柄被我们抓在手里,自然就当睁眼瞎了。” “你说得是现在户部里头几个人吧?” “是的。”艾前点了点头:“都是同行嘛,纵然看不到很深,但总是能知道这件事里头是埋藏着陷阱的。所以在事前,鹰巢那边就想法,堵上了这个漏洞。” “懂行的不说话,不懂行的装懂。”闵若兮冷笑道:“这才几年啊,大楚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如果杨一和杨相还在,你这份和约拿出来,他会直接甩到你的脸上。” “娘娘,杨相若还在,大楚又岂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一边的瑛姑摇头道:“从二皇子登位,大楚就已经埋下了今日的祸根,如果,君不明,臣不贤,亡国不远矣,区别只是被我们拿下还是被齐人拿下。一个程务本,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打几千钉,更何况,程务本已是自身难保了。” “我那位二哥,不会死心的,他为了筹集到更多的银钱,必然会不遗余力的盘剥江南地区,那地方是大楚的本源之地,最初,或者还会支持他,但随着盘剥的加重,必然开始离心离德,等到那里也乱了,大楚,也就真的完了。”闵若兮叹息道:“更何况,那第三份和约里,本来就为了这一点,而给他挖了一个大坑。艾前,这些东西,是准备用于海贸交易的吧?” “是的,王月瑶大人就是这样计划的,以低价拿到这些东西,然后运往海外,赚取高额利润,以便能在短时间内填充国库,现在大明,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想来王月瑶已经准备了无数的后手计划。”闵若兮苦笑道:“我可是知道她的手段的。” 艾前迟疑了一下,道:“王大人说这是一个五年计划,五年时间,足够大明吞掉并消化秦国,然后便有余力回过来经营楚国了。” 第九百九十八章:汇报(下) 五年,只要大明在五年的时间内吞并消化掉秦国,那时,在疆域之上,已经可以与齐国相比美,虽然在人口之上,仍然有大大的不足,但那时,楚国,只怕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闵若兮能想到那时候的情景。 因为明国与楚国之间有自己这样一个桥梁,楚人对明人会比对齐人更加有好感。十几万东部边军在齐国全军覆灭,已经使得楚国与齐国结下了不解的深仇,而大明,则是这两虎相争的渔翁得利者。 这几年,大明一定会对楚国抗齐不遗余力的支援,看起来是在帮助楚国,其实是将楚国一步一步的陷进与齐国不死不休的结局,如果换一个明智的帝王,或者会想法设法结束这场对齐的战争,从而赢得休养生息的机会,但二哥闵若英却注定不是这样的人。 他只会想到这一场惨败会让他颜面尽失,会让他失去统治的正义性,会让楚人想起他那个以仁厚和宽容而闻名的大哥,所以他只会想法设法的去挽回自己失去的所谓的尊严,而方法,自然就是在战场之上找回所失去的。 而这,正是大明所需要的。 楚国,已经无法发起大规模的战役,或者楚人会在边境之上,取得一些战术上的胜利,却无法更改两国对垒的大局面。齐人,对这一点,心知肚明,所以接下来,无论楚人怎么做,齐人也不会把注意力过多的放在他们身上,而会将自己的重心移注到国内的改革上。楚人的反击,齐人只会是当作边境之上一场不用太在意的小小的冲突。 而数年过后,当大明完成对秦国的吞并和消化吸收,当齐人完成对内的整合改革,两个庞然大物将会正面对垒,但当他们两个面对面之前,都会先拿下楚国。 齐人不想在自己与明国进行最后决战的时候,旁边还有一个楚国碍手碍脚,而明人,则需要楚国庞大的人力资源以及江南富庶的鱼米之乡。 而那时候的楚国,会是一个什么样子?连年的征战会让百业疲蔽,为了应付战争而加征的苛捐杂税,会让百姓不堪重负,人心浮动,渴望变革,所有的一切,会让闵氏的统治岌岌可危,而这个时候,大明,齐国一齐都将目光投注到了他的身上,到时候面对着这样两个庞然大物,闵若兮想不出他还会有第二条出路。 大势所趋,非人力所能挽回也,与齐让楚国落在齐国手里,还不如让他落到大明手里,至少,将来大明的帝王是属于自己的儿子小武的,而小武的血液之中,也仍然流淌着闵氏的血脉。 “娘娘,昌隆银行,现在已经可以说在上京城站住了脚跟,虽然我们入驻上京城的时间极短,但陛下出具的私人财产不可侵犯以及银行保密律令,立时便让我们站在了高点之上,从开业那天晚上之后,我们在上京城已经连续与数十家大富豪以及少部分官员,签定了协议,接下来,我们将会有上千万两银子的进帐。”冯珂微笑道。 “上京人这么有钱?”一边的艾前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不惊有些愕然,他可是知道,想要触动陛下的银行保密令,起点便得有五十万两银子以上。 “大楚富庶,冠绝天下,这可真不是说着玩的,的确也让我大开眼界啊!”冯珂也是摇头不已。“这只是开端,还有不少人在看风色,艾大人,你瞧着吧,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人加入的。” “楚国国库打仗打空了,只能贷款来买武器,这些人倒是一个个肥得流油。”闵若兮冷笑起来。 冯珂与艾前对视了一眼,艾前轻咳了一声:“娘娘,这其实对于我们大明来说,倒是一件好事,有了这些钱注入我大明的国库,我们大明银行便可以以此作为储备金,来发行更多的纸币从而规避国家信用破产的危险,冯先生,这些钱,应当都是定期的吧?” “不错,最低的都是三年起。”冯珂点头,“在与他们谈判的时候,我们坚持了这一点,而这些人,其实现在都坐立不安呢,他们都是大有背景的人物,楚国朝廷没钱了,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什么秘密,他们现在正担心楚国朝廷来找他们的麻烦,其实在齐国也好,楚国也罢,一旦在财力之上有了麻烦,把这些商人打倒薅他们的羊毛,并不是什么新鲜事,这时我们给了他们另一条出路,而且有陛下的背书,他们当然想抓住,规避风险,是商人的天性,而搏一搏则更是商人的不二选择。” “这么说来,这头一批将钱送进来的,恐怕都是或多或少有把柄在别人手里的?”闵若兮问道。 “是的,这些人都有问题,他们巨额财富的来源都不干净,如果楚国朝廷想要收拾他们,的确是大把的理由。”冯珂点头道。 闵若兮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的神色。 “娘娘,这些人虽然有罪,但他们的钱却能于我们大明起到极大的作用,大明需要这些钱,所以,便只能对他们的问题视而是不见。”艾前盯着闵若兮,道。 闵若兮瞟了艾前一眼:“怎么,你是怕我收拾他们?” 艾前眼角一阵狂跳,连边摇头:“不不,臣没有这样想。” “我知道轻重,也知道怎么做才能对大明更好。别忘了,我是大明的皇后。”闵若兮淡淡地道。 “臣,臣惶恐!”艾前咽了一口唾沫,刚刚,他看到闵若兮的神色,的确有些担心闵若兮发作。 “这些人的钱,不仅能帮助我大明度过今年的难关,更重要的还是一个千金市马骨,想来还会有不少的人会盯着这些人送进我大明的财富,如果安全的话,在今后数年之中,只怕这样的钱会源源不断的进来对不对?”闵若兮看向冯珂。 “是的,娘娘。”冯珂点头道:“也不仅仅是楚国,商人之间,消息流转很快的,只要我们做出了名声,只怕齐国的很多人,也会把钱送进我们的国库。所以这第一批,我们一定要做到最好,这是活榜样。” 闵若兮目光闪动,“冯珂,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其它的消息?” 冯珂笑道:“娘娘,在下的确收到了一些消息,有几个将钱存在我们这里的商人,楚国朝廷的确要对他们下手了,所以鹰巢那边已经在安排他们的一些嫡系亲属到明国避难,等这一切做完,活生生的例子都会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那时候,才是我们真正收获的时候。” “一环扣一环,真是没有漏过一点。”闵若兮不禁笑了起来:“这又是谁的手笔呢?” “陛下,这是王月瑶王大人,苏灿苏大人,和鹰巢的郭统领一起制定的。”冯珂低声道。 “昌隆玩了这样一出,不怕楚国朝廷找你们的麻烦吗?”闵若兮问道。 “他们不敢。因为他们买大明武器的钱,还得我们替他们出呢!再者,我们并没有违反楚国的律令,我们是银行,顾客把钱存进来,我们没有义务审查他们钱的来路,这是楚国自己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我们的背后站着大明,现在楚国会为了几个商人与我们翻脸么?当然不会。他们肯定会为了这些钱与大明扯皮,但扯皮而已,那就让他们与大明的朝堂去扯皮吧,扯着扯着,几年也就过去了。”冯珂笑得很开心。 “接下来呢?” “接下来昌隆的分行,将会在楚国的各个重要的郡治开设,这第一轮的大收割之后,我们的目标便是在楚国推行我们大明的纸币了,这个任务,可就比第一个难得太多了,毕竟在这里,我们没有在国内那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只能一步一步的慢慢经营。但我们也不是没有切入点的,接下来的数年之中,大明与楚国的商业交易会达到一个顶峰,而楚国商人要想在大明这内行走,便只有兑换明币一条路可以走,而这些人,向来都是引领市场的,水滴石穿,总会有越来越多的用上我们大明的纸币的,这个习惯的培养虽然会长一点,但却是有效的。” “娘娘,更重要的是,在这些年中,楚国的银两会大量的流向我们大楚,市面之上银价会愈来愈贵,楚国朝廷必然会铸造更多的铜钱,而可以想见,当铜矿跟不上的时候,铜钱的质量便会大幅下隆,从而引起铜钱的贬值,购买力越来越差。当楚国的百姓发现,我们的纸币的购买力却越来越强劲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怎么选择吗?当然是会用手里的铜钱去兑换我们的纸币,会用手里的银两去兑换我们的纸币。” “这个时候,就是我们昌隆要往里贴钱的时候了。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冯珂接着艾前的话道。“纸币,说到底,只是一些印在纸上的数字,而银两,黄金,甚至于铜钱,却都是实实在在的硬通货。” “数年之后,楚国经济便完全可以操控于我大明之手,即便那时候楚国发现了问题,甚至作出不许大明纸币流通的激动手段,恐怕除了引起国内动乱再也没有其它可能,在下相信,到了那个时候,也是我们大明开始对付楚国的时候了。” 第九百九十九章:千面回来了 马车的车窗被推开,一只手轻轻地撩开了窗帘子,一张精美绝伦的脸庞出现在窗口,神色复杂地看着渐渐远去的上京城那雄伟的城墙。 终于到了离去的时刻。 想起宫门之内,母后那哭得红肿的双眼,依依不舍的执手谆谆订嘱,闵若兮便只觉得鼻子发酸,眼眶发热,眼泪险些便要夺眶而出。 “娘娘!”瑛姑伸出手来,将闵若兮的手轻轻按下,另一只手却是放下了车帘,关上了车窗。“太后她老人家身子却是大好了,终有再见之日。” 闵若兮闭上了双目,泪珠儿终是夺眶而出。“今日分别之时,母后还一直念叼着小文小武,要我找个合适的时机,带着他们回上京城看一看她,我只怕,当我们真正来到上京城的时候,她老人家,却是绝不会愿意再见我们了。” 瑛姑不禁一阵默然,小武作为大明帝国现在唯一的皇子,基本上不可能来到上京城。如果真来的话,那就只会是一种情况,大明的军队已经占领了上京城。 作为楚国的太后,那个时候,她还真愿意见到现在她念念不忘的外孙吗? 瑛姑不知该怎么安慰闵若兮才好。闵若兮这一趟回到生她养她的故乡,最大的目的,却是为了将楚国推进更深的深渊,她知道闵若兮现在的心情绝不好受。也许,这个时候,什么话也不说,反而是更好的。 来时走的是水路,回去的时候,走的却是陆路,队伍将一路向北,最后经过新宁郡,进入到大明境内的出云郡,在哪里,于超的追风营正在等着皇后的车驾。 随着闵若兮车队一起返回的还有昌隆银行的一支庞大的运银车辆,从上京城搜罗来的上千万两现银,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压库银之外,其它的,全都被融练成了一个个巨大的银锭,他们最终的去处,将会是大明国库,作为储备货币而存在。他们将不再在市面之上流通,取代他们的,将是大明发行的纸币。 大明对楚国进行的一张货币战争,也随之而拉开了序幕。可惜的是,在楚国,还没有人能意识到这场战争背后蕴含着的绝大的威力,他们甚至都没有想到,这是一场战争。而在楚国看来,这场战争的胜利,堪比十万大军攻城掠地。 只不过这一场货币战争的表面,被蒙上了一层脉脉温情的面纱,将他凶恶的本来面止伪装成了一位善人,好人的模样。在微笑与谦恭之中,一点一点的展露他掠夺的本性。 齐国对楚国进行的是一场**裸的武力掠夺,所过之处,血流成河,赤地千里。而大明对楚国展开的却是另外一种掠夺,明国的势力所到之处,看起来反而会带动经济的发展,市面的繁荣,百姓的生活水平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为现在奄奄一息的楚国注入了一支稳定剂,但这是建立在明人势力的基础之上的。当明人心存恶意的时候,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让当地变得民不聊生。 后一种的掠夺,比前一种要高明得多,而明人现在与齐人争夺的便是楚人的心。当那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楚国能够兵不血刃的便取得绝大多数楚人的支持。从而完成另一种形式上的并吞。 当闵若兮从上京城启程回大明的时候,秦风也从丰县坐上了轨道车,在替王厚过完了头七之后,他开始了返京的路途。 而在丰县,秦风见到了刚刚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的千面。 千面这一年多来,一直在负责着秦国方面事宜,几乎没有怎么回大明,只是通过一份份的情报来表明他的存在。秦风也有快一年没有见到这位昔日的伙伴了。 “辛苦了,兄弟!”舒适的车厢里,秦风亲热的拍着这位小兄弟的肩膀,“快一年没见了吧,倒是长得更结实了一些。” 千面笑得合不拢嘴,“陛下,这一年,我可想死您了,还有那么多的好兄弟们,辛苦什么的倒说不上,反而快活得紧。” 秦风大笑,“这一次回来,可有什么感受?” “陛下,这感受可就深了。给我最大的映象的就是变化。咱们大明,似乎一天比一天变化得更快了,这一趟从永平郡一路而来,很多地方明明是自己很熟悉的,可再见的时候,几乎认不出来了。日新月异啊,到处都能看到我大明那欣欣向荣的景象,与秦国比起来,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先不忙说秦国,这轨道车,怎么样?”秦风拍拍车窗。 “舒服。”千面咧开嘴笑道:“赶到沙阳郡的时候,我还准备快马奔驰到丰县的,不想却已经有了这轨道车,啊呀呀,我可是将自己放平了准备好好的睡一觉的,接过一觉还没有睡醒,便已经到了丰县了。这可比骑在马上舒服多了。” “你这个家伙,可真没有说到点子上。”秦风微笑道:“轨道车的投入营运,可不是为了舒服,而是为了运力,今天咱们坐着的这辆轨道车,能够一次性运载上千名士兵和他们所需要的武器装备以及后勤粮秣,而在以前,咱们要将这么多的东西,从沙阳郡运到丰县,需要多长时间,需要动员多少民夫,骡马?需要在过程之中损耗多少?可现在,这一切都不会了。” 千面连连点头,“陛下说得是,可就是太短了一些,要是这条轨道车能一直修到昭关去,那可就妙极了。有朝一日,咱们与齐人开战,这条轨道车能源源不断地让我们把物资,兵员投送到前线,在短时间内便能形成对齐人碾压之势。” “还有一点呐!”旁边的小猫笑咪咪地道:“平素,我们不需要在昭关维持太多的军队,太多的军队驻扎在边境,便需要更多的消耗,更多的钱粮,有了这轨道车,我们就能省下这笔开销了,而齐国,他们能行吗?他们必须在前线维持大量的部队。” “这条路什么时候能修?”千面两眼发亮。 “钱,现在差钱呐!”秦风笑道:“这一条从沙阳到丰县,不过一百余里,便花了上百万两银子,这还不算平素的维护,保养费用,从丰县到昭关,这可是横穿三个郡,便是直线距离,也超过了五百里,真要修起来,只怕有上千里长。” “这不是要上千万两银子。”千面瞪大了眼睛。 “只怕还不止!”小猫道:“路线一条,各种不同的地质条件,河流,山川等等,都会让费用成倍的增长。” 千面顿时泄了气,“这岂不是说,我们根本就没有钱修?这一空欢喜一场了么?” “不是空欢喜,修肯定是要修的。千面,帐不是这么算的。”秦风摊了摊手:“看起来的确要投入上千万两银子,但却不是一次性的拿出来,修这样一条路,总是要好几年的时间的。而且这样一条路,在修建的时候,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而对于益阳,武陵,桃园这三郡来说,这样一个工程,也能起到带动当地经济的作用,大量的用工会让当地的百姓挣到更多的钱,大量的各种物资的采购会让这三郡的市面繁荣起来。所以说啊,这一条路,不仅仅是一个耗钱的项目,他还是一个能给当地创造就业,创造收入的大工程,老百姓挣了钱,会怎么样呢,当然会花,钱就会在市面之上流动,国家就能从这些流动之中收到税赋,对于我们来说,也就是将钱从左口袋放到右口袋之中嘛!” “只怕这个过程中,花出去的还是更多一些。”千面道。 “那倒是。”秦风大笑:“不过赚了钱的是谁呢?是我大明的子民嘛,他们富了,对我大明不是好事嘛,国家欠钱不要紧,只要咱们拥有赚钱的能力,维持国家的强盛,拥有还钱的能力,那便是年年欠帐又怕什么?” 小猫轻咳了一声:“千面,这是苏灿写的钱论这本书里面的东西,你没有看过吧?” “陛下送给我一本,可我真没有时间看。”千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苏灿的这本钱论,并没有公开刊行,在大明,他甚至属于**,只是少量的印刷出来之后,供给大明的官员们研读。秦风可不想有太多的人读了这本钱论之后,对于大明现在某些有针对性的政策了解得一清二楚。这世上可不乏聪明人,有些东西,总是要掩一段时间的。 “以前老听人说,国富民强,国富总是摆在头里,可我们现在大明的国库常常空空如也,苏开荣一说这事儿,便是一脸苦相,常自嘲他欠了一屁股帐,但我大明反而看起来越来越好,这的确让我有些糊涂,回头有了时间,得好好读一读这钱论!”千面道。 “国富,不一定是朝廷富嘛!”秦风哈哈大笑,“老百姓富了,这也是国富。不过说起来,咱们大明穷得地方还是太多啊。像开平郡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北地四郡,温饱还成问题,新收回来的益阳,武陵,桃园三郡就更不必说了,想要民富,任重而道远呐!” “有陛下率领,国富民强,自是指日可待!”千面真心实意地道上。 第一千章:让人错愕的意外 千面倒不是存心要拍秦风的马屁,作为当年敢死营幸存下来为数不多的老兄弟,他是真的认为只要在秦老大的率领之下,他们便能做到任何想做的事情,对于这一点,他没有一丁点儿的怀疑。 当初来到越国的时候,他们当真是一无所有,除了一把刀以外。但现在,六年的时间,他们已经成了这片土地的主人,而且用不了多久,另一个比邻的国家,也将成为大明的疆域,刚刚从秦国回来的他,毫不怀疑这一点。 “说说秦国的情况吧!”秦风看着这位手下悍将,笑道。 “陛下,与我们大明比起来,秦国,当真是要完蛋了。”千面首先给秦国下了一个断语。 “马氏父子对国内的整合,看起来遇到了相当大的麻烦?”秦风笑容满面。 “不是相当大的麻烦,而是对于秦国来说,这个任务,根本就不是一个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事情。更何况,还有许多人,根本就不容许他们完成这个任务。”千面翘起了嘴角,这个许多人中,自然也包括了大明。 “比如?” “马氏父子一度以为只要拿下了邓洪,便能顺利接手邓氏的家业,但很显然,他们的想法过于简单了一些。”千面理了理思绪,道:“邓洪现在被软禁于雍都,失去了一切,但同时,原本受他制约的力量,分裂成了数股,虎牢着肖锵,青州郡卢一定,是这些人中的势力最大的两股,因为他们都拥有军队。” “肖锵就不必说了,虎牢关原本就拥有五万精锐秦军,而且这两年,肖锵在不停的扩军,他有这个财力,说起来还得感谢咱们大明。因为永平郡修通了永平至虎牢的道路,打通了两地的商道,使得肖锵从中获益非浅,两年时间,肖锵已经扩军到了十万人。” 秦风微微皱起了眉头:“十万人?” “陛下不用担心。说起来是十万人,但战斗力却大成问题,更何况,虎牢军队,并非铁板一块,这里头又分成了很多小股的势力,比方说里面还有一部人是忠于马氏父子的。”千面道:“我们在里头也下了不少的功夫,真正完全忠于肖锵的,大约在三万人左右。” “我们大明能够掌握的人马是多少?”秦风问道。 “一万人左右。”千面压低了声音,“这一万,过去的老兵约有三千,剩下的都是在肖锵扩军的过程之中,我们掺沙子塞进去的。” “干得不错。”秦风挑了挑眉毛,有这样一支部队在里头,对于大明想要图谋的事情,可就要简单太多了。 “除了肖锵,第二大势力就是卢一定了,青州的卢一定在邓洪被抓之后,对马氏父子收存疑惧,盘踞青州郡,已经多次拒绝马氏召他回雍都的圣旨,与肖锵一样,他也在拼命的扩军。青州一地,现在可以说除了当兵的,便是老弱妇孺,为了筹集军费,卢一定甚至干出了让自己的手下扮演土匪,马贼,袭击周边郡治,抢夺粮草财物的勾当,当然,在开平郡的陈志华将军,也给了他不少的帮助。粮食什么的,只要他出钱,陈将军便卖给他。” 秦风大笑起来:“卢一定只怕拿不出多少钱来,他能做的,就是将青州的马匹抵价卖给我们。” “的确如此,青州郡与他周边几个郡治,特产便是荒原马,这也成了卢一定最大的财产,靠着卖马给我们,他勉强维持住了庞大军队的需要。但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千面道:“如果说这两个人已经摆明了车马,对马氏朝堂不信任,另有打算之外,而另一个人,可以说是马氏父子的掘墓人了。” “戴叔伦!”秦风截口道。 “不错,陛下,作为搞情报的同行,我对这位戴先生可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搞阴谋诡计,当真是一把好手,我们千方百计的渗透,想要将人埋在他的身边去,但毫不意外的都失败了,直到我们拿下了虎牢关的那位关键人物,这才成功的在戴叔伦身边埋下了钉子,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我们才终于弄清楚了戴叔伦究竟要干什么,他的全盘计划究竟所谓何来?说句实话,当我知晓了戴叔伦的所有计划之后,我不得不说一声佩服,甘拜下风。” “能让你心甘情愿的认输的人可真不多,他究竟想干些什么?”秦风也是有些好奇了。 “陛下,您知道,现在戴叔伦真正效忠的人是谁吗?”千面看着秦风,反问道。 “真正效忠的人!”秦风有些诧异,“难道他不为邓洪效力了?” “陛下,邓洪现在已是一个废人了,没有人能将他从雍都救出来,因为一有风吹草动,马氏父子会毫不犹豫地杀掉邓洪以绝后患。戴叔伦忠于他还有什么用?在戴叔伦眼中,邓洪只怕已经是一个死人,他现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最后榨干邓洪身上的价值罢了。” “戴叔伦找到了新主子!卞无双?”秦风沉吟了一下,道:“也只有卞无双有这个能力让戴叔伦臣伏了吧?” “陛下错了。戴叔伦的确是不再忠于邓洪,而且将邓洪视为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但他效忠的仍然是邓氏!”千面摇头。 千面看似自相矛盾的话,让秦风也糊涂了起来,不再效忠邓洪,却仍然忠于邓氏,可邓氏还有别的人吗?但凡出挑一些的邓氏子弟,基本上都阵亡在战场之上了,那些剩下的勉强活着的邓氏子弟,才干有限,而且,只怕也走不出雍都。 走不出雍都!秦风脑子里如同响起了一道霹雳,轰然炸响的同时,让他有些混沌的思绪,也立时清明了起来。 “你是说,邓姝?邓方的女儿?”秦风震惊地看着千面,一边的小猫也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千面。 现在,能够走出雍都的,便只有邓方的女儿,邓姝了,因为她要嫁给虎牢关肖锵之子。对于这份联姻,马氏父子只能捏着鼻子认可,如果断然拒绝,只怕更是会让肖锵心中的反意愈演愈烈,是以哪怕知道肖锵娶这个儿媳妇心思不纯,用心是想拉拢邓氏旧部,却无法阻止。而且在马氏父子眼中,一个女人,也不见得能改变什么。 “你没有搞错?”秦风问道。 千面摇了摇头:“陛下,我们走进了一个误区,都忽略了这个女人,我也是在大致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之后,才明白这一点,邓方这个人是个厉害人物,他的长女可不是将养在闺中的大家小姐,而是一直在帮着邓方处理着沙蚁中的事情,而戴叔伦也是在这个过程之中,了解邓姝的。显然,戴叔伦认为,邓姝能够撑起邓氏一族。这才是戴叔伦这样的人物甘心为邓姝拼命的原因所在,因为邓洪已经不可持了,戴叔伦只能将对邓洪的忠心转移到了邓姝的身上,只可惜,对于这个女子,我们了解的太少,不,不是太少,而是根本没有,她一直就隐身在幕后。现在,我正在想法设法挖掘此人的一切信息,就算不多,或者也能拼凑起一些此人的行事风格。” “这倒真是出乎意料之外了!”秦风皱起了眉头,一个走出了雍都,而且相当有能力的邓氏族人,在戴叔伦的辅佐之下,是有可能重新将邓氏势力聚合在一起的。这么一来,倒使得大明原本信心满满的计划,出现了一些漏洞。 卢一定现在首鼠两端,陈志华已经确认,此人一旦觉得走投无路的时候,投降大明的可能性高达七成以上,而虎牢关,大明已经掌握了一支部队,而且这支部队的领头人物在虎牢关的地位非同小可,其麾下的军官,也基本上向大明表达了投诚之意,在永平郡的陆大远,手中的一万秦国降兵,是秦风手中的另一支王牌,这支在大明已经生活了近两年的部队,已经基本上可以算作是自己人了,但这一切,可都是建立在邓氏无人可以继承大业的基础上的。如果邓氏突然出现了一个这样的人物,这些人还可靠吗? 陆大远也好,卢一定也好,可都是邓氏最为忠心的将领。 可是这个计划,已经筹划了多年,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这时候陡然多出来一些变数,却是让秦风有些恼火。 “千面,能不能做掉这个女人!”一边的小猫眼露凶光,做了一个割脖子的手势。 千面苦笑:“我们现在都不能确认,邓姝倒底是哪一个人!除了最亲近的那一批,没有谁见过这个女人的真面目,而且我们相信,在她身边,一定伏有高手。一般之人,很难下手,而且如果下手的话,即便成功,后果亦难测。” “先不用管她了。计划照常推动。”秦风思虑良久,“万一有变动,我们也只能强行动用军队进入秦国了。” 小猫眼光凝重,直接动用大明的军队,这是下下之策了。 第一千零一章:曾经的战俘 “我们的计划必须要变动。 ”权云斩钉截铁的对秦风道:“如果这个邓姝真有这个能力的话,那么我们便必须小心。” “陛下,臣也认为首辅的意见值得考虑。”小猫沉吟道:“陆大远这一万部队本身就是秦国精锐的军队,如果我们将他们重新武装起来之后,加入秦国内战的话,一旦他就此脱钩而去,我们就是自找麻烦了。” “卢一定,陆大远,如果都倒向邓姝,再加上戴叔伦如何对付肖锵我们现今仍然不得而知,如果虎牢关军队也彻底倒向了此人,那秦国的国内局势必然将大变,虽然仍会暴发内战,但却已经不会在我们的掌控之下。”权云有些苦恼,策划了这么久,陡然出现这样的变故,这让他非常恼火,看向郭九龄,千面的神色便有些不善,这是情报工作上的极大失误。以致于让现在大明有些手足无措。 在永平郡的陆大远率领的一万秦军现在已经武装了起来,随时准备投入,现在出了这样的岔子,无疑会很被动。 “没有办法处置这个邓姝么?”秦风看向郭九龄和千面。 千面缓缓摇头:“我们完全不了解这个人,也无法渗透到她的周围,而戴叔伦也必然对此人保护得极为严秘,如果冒险硬干的话,成功了还好说,一旦失败,后果就很严重了。不但卢一定会完全与我们翻脸,只怕陆大远也会对此有极大的看法,得不偿失。” 屋内一时之间陷入到了沉寂当中,秦国陷入内战,这是肯定的,但如果大明不能插手其间的话,秦国陷入数方内战之中,一时之间,必然难以分出胜负,而大明如果强势插入,必然会引起齐人的干涉,那就熬成一锅乱粥了。 “卞无双那里如何反应?”秦风再一次问道。 “因为楚国西军大量调兵往东线,而据我们从宿迁哪里获得的情报,在宿迁离开之前,卞无双便已经向他提出了双方罢兵,息战的建议,而显然,卞无双也会加入进来,如果我们所料不错的话,他会在前期帮助马氏朝廷对抗邓氏一系,并且在这其中寻找自己的机会。更有可能的时候,他会在最开始坐山观虎斗,然后在最合适的机会加入进来,击败邓氏,然后挟天子以令秦国。” 这些,本来都是在大明的考虑当中,但现在让所有人意外的是,邓氏很有可能找到又一个领军人物,并且将这些人凝聚到一起。一个被困在雍都的邓洪只是一个死老虎,一旦戴叔伦发动,在雍都的邓洪,除了死,再无第二条出路。 “我要见一见陆大远。小猫,将他召回京城来。”秦风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下定了决心:“只要陆大远还能靠得住,再加上虎牢关的那一位,我们便能牢牢地把握住秦国的局势,卢一定孤掌难鸣,按照此人的性子,倒向我们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至于戴叔伦,虽然精于算计,但只要军队不在他手,光靠算计又成得了什么事。落到最后,终是要靠实力说话的。” “是。”小猫点头道。 “野狗,你下去以后,以中央战区的名义下达名义,虎贲卫与羽林卫以演练的名义,向开平郡方向进行长距离拉练。” “是,老大。”一直坐着没有做声的野狗霍然站了起来,大声道。 “陛下,羽林卫和虎贲卫才刚刚改编完毕,虽然从各野战营中注入了不少的基层军官,但要形成战力,还需要时日,他们只怕力量单薄了一些。”小猫有些担忧。 “我亲自带他们去。”野狗道:“有我野狗在,就是一群绵羊,我也要将他们逼成一群野狼。” 秦风想了想,“小猫说得也有道理,让于超的追风营马上开拔,也向开平郡方向运动。另外,灵川方向的局势已经稳定了下来,霹雳营可以撤回到出云郡,将灵川完全交给武腾,让武腾去与齐人打擂台吧,把杨致的那个决死营调到永平郡去,配合宝清营作战。这个决死营倒颇有我们当年敢死营的劲头,杨致真是有点意思,对了,老郭,杨致回来了吗?” “他已经回到了灵川了。”郭九龄道:“不过追风营还在等待着皇后娘娘。” “不必等了,让他们先行离开。”秦风道。 “万一到时候事有不偕,我们便必须以狮子搏兔的姿态,以最快的速度介,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不能让齐人有反应的时间。他们在横断山脉,现在也驻扎了数万人马,不能让他们找到机会。所有中部战区的军队,都要准备投入到这一场战役中去,必要的时候,我将率烈火敢死营亲征。”秦风望着屋里的各人,厉声道。“不将秦国拿下,未来我们在与齐人的较量之中会落在下风。而此时之上,我们已经介入太深,无法收手,如果马氏获胜,必然视我们为仇,而让邓姝整合了邓氏一系的所有人马,对我们更是不利。所以,我们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遵命!”屋里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永平郡,看起来仍然平静如昔,春耕刚刚结束,郡内又开始了大规模的水利和道路的修建工程,到处都是忙忙碌碌。自从成为了大明的一员之外,永平郡的郡守程维高在执政的理念之上,也有了极大的改变,最明显的一点,便是与秦风一样,不怕库里没钱,每到农闲之时,便会从府库里拿出钱来,大力组织百姓们修路,修水利,这几年坚持下来,永平郡不论是道路还是水利,较之以前,都大大的上了一个台阶,而他的这一改变,也会永平郡随之带来了极大的发展红利,特别是往虎牢关方向的商道修通之后,永平郡现在可谓是日进斗金。程维高左手进,右手出,将永平郡经营得风生水起,财赋收入,如今仅仅次于越京城,沙阳郡,正阳郡,太平郡,位列全国第五。 而陆大远的一万秦国降军,在一年之前,便已经全数进驻到了永平郡。名义上他们是战俘,但其实在永平郡,他们与自由人无异。以陆大远为首的将领,仍然每日会展开军事训练,只不过每一次在军营之中的,都只有一半人而已。另外的一半人,则会协助永平郡进行一些道路水利的建设。而他们的这些劳作,都会被永平郡折成粮食,酒肉,衣物被服等给付给这支人马。 这种方式,陆大远以及秦国人并不反感,相反,他们还认为这是对自己的一种尊重,他们是在用自己的劳作来养活自己,这极大的冲淡了他们作为战俘的耻辱感。 而另外一半人,在这一段时期里,进行完军事训练之后,便可自由出入永平郡,随着商道的开通,这里的工作机会愈发的多了起来,这些闲下来的秦**人,试着去在休沐日去找寻一些工作,要知道,他们当初在秦国之时,就是这么干的。没有想到,他们还真找着了,而陆大远自然也不会去管。 几年下来,这些秦**人居然在永平郡攒下来一笔不小的财富,比起他们在秦国之时,可要强多了,这倒让他们对于这片土地反而更加留恋起来。 这使得以陆大远为首的一些已经决定投靠明国的将领们,对于这支部队的策反工作做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当然,在这个过程之中,明人也是不遗余力的开展这一工作。永平郡郡守程维高甚至鼓励永平郡的女人嫁给这些军人。 几年下来,倒还真有几百对成功联姻,虽然这些女人大多是寡妇,但对于穷惯了的秦国人来说,能找到一个老婆,有一个家,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这是一支不像战俘的战俘队伍。 从今年过后之后,即便是最迟钝的秦**人,也知道气氛有了很不一样的变化,因为他们中的一部,居然开始装备了武器,不是以前他们的那些老掉牙的武器,而是明国人给他们配备的。虽然不是明人的最新装备,但比起他们原先的武器,仍然要好得太多。 这种情况每过一段时间,便会有极大的变化,到四月底的时候,一万秦国战俘,已经全副武装起来了。这让他们感到必然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永平郡城近在眼前,但没有那个秦国人,视其为敌国的城市,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里。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在休沐之日去寻找一份工作挣钱了,因为陆大远已经下达了闭营令,所有秦**人开始进入了封闭训练,除开军事训练之外,策反工作骤然加速,每天都有为数众多的明国人公然进入到军营之中,开始向这些秦军大力宣讲明国的各种好处,而秦军高层的态度,基本上已经表明了,不禁止,就是允许,也就是说,他们的高层已经投靠了明人了。 秦国的军人明白了这一点,但却反应很淡然,在明国当战俘的这两年,他们过的竟然还要比在秦国时要好,不但吃得饱,穿得暖,居然还挣了钱,说起来,当真令人难以相信。 陆大远很满意,这两年在明国的生活,让他投奔明国的心思更加坚决,秦国人,应该过上有尊严的生活,他们其实可以过得更好,但现在,所有的秦国人,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这是不对的。 是该到了改变的时候了。 第一千零二章:将死之人 “啪达”一声,一颗白子落在棋枰之上,堵死了黑子大龙的一个气眼,邓洪吁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看着对面的苑一秋。 苑一秋瞪大眼睛瞅着棋盘半晌,长叹一声,将手中的一枚黑子仍在棋盒里,叹道:“王爷胸有丘壑,一秋望尘莫及。” 大胜苑一秋,邓洪脸上却是殊无喜色,伸手拂乱了棋子:“纸上谈兵,又有何用?听闻那明帝秦风,下棋一塌糊涂,完全就是一个臭棋篓子,可是一到政事,军事之上,便妙手连珠,布局宛如鬼斧天工,毫无雕琢之色,明国有今日之气象,全赖此人一人之力耳。” 苑一秋沉默下来。眼前的开平郡王邓洪,早已没有了过往的锋锐之气,呈现在他面前的,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垂垂老去的毫无生气的老者。 邓氏三子,连接而亡,邓氏有些能力的子弟,几乎尽数折在战场之上,如今曾经威震秦国,权倾天下的邓氏,已是树倒糊狲散,成了秋后的蚂蚱,竟是过得一天算一天了。 眼见得他起高楼,眼见得他宴宾客,眼见得他楼塌了。苑一秋心中倒真是感慨万分。从他内心来讲,邓氏一族,于秦国还是有大功的,这些年来,如果不是邓氏一边撑起秦国边军,秦国早已被打得千疮百孔了,不说别的,单是邓氏子弟战死在战场之上的,历年下来,只怕是以数百来计。 可权力的斗争终是无情的,一朝失势,便是墙倒众人推,随着边军的连连败北,邓氏三子的先后亡故,邓氏这座楼,终于还是塌了。 朝廷要收权。随着李挚的亡故,秦国再也没有人有能力维持着三驾马车的格局,不论是邓氏,还是卞氏,抑或是王室,都想要将权力拢在自己的手中,而在这一场争斗之中,率先倒下的,是邓氏。 苑一秋是王室供奉,他自然是站在皇族马氏一边。这场权力争斗,已经持续了两年之久,但到今天,仍然看不到结束的迹象,这让他颇为灰心丧气。邓氏是倒了,但邓氏部下,却没有如皇室所愿,归于皇氏统治之下,反而分崩离析,分裂成了数股势力。肖锵在虎牢关蠢蠢欲动,意欲成为邓洪第二。卢一定拥兵青州,等同割剧。卞无双在落英山脉与楚军眉来眼去,现在更是将大批部队布署到青河郡边境,其意如何,不言自明。 朝廷一时之间,竟是左右支绌,局势,竟是比先前还乱了一些。马氏朝堂不得不加紧的扩军备战,不是准备对抗外敌,而是准备剿灭内乱,从现在的情形看起来,内战,当真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苑一秋站起身,替邓洪与自己各倒了一杯茶来。自从朝廷拿下邓洪,将他幽禁在雍都的开平郡王府之后,苑一秋便一直住在这里,朝夕相伴邓洪左右,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王爷,还没有恭喜你呢!孙女后日就要出嫁了,这王府内外,可都是喜气洋洋的。”苑一秋换了一个话题。 “喜气洋洋?”邓洪讥讽地看了一眼苑一秋:“苑兄,你哪里看到喜气洋洋了?别说我不想嫁孙女,便是皇帝陛下与太子殿下,就愿意看着我孙女嫁给那肖氏小儿么?我现在是废人一个,无能为力了,连愤怒都提不起来,不过皇帝陛下定然是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吧?他怕触怒了肖锵,提前引发内战?” 苑一秋有些尴尬的一笑:“陛下不太高兴,倒是真的。” 邓洪沉默半晌,道:“可怜我那孙女,竟是要成为肖氏的陪葬了。” “王爷不看好肖锵!”苑一秋奇怪地道:“此人在虎牢关招兵买马,势力扩充极快,现在已经达到了十万之众,王爷孙女嫁过去之后,他又可以利用这块招牌来招揽王爷旧部,如果卢一定也投靠了他,那大秦半壁人马,可就都姓肖了。” “他那是在做梦!”邓洪叹了一口气:“肖锵此人,志大才疏,为将一方镇守可也,但想要谋断大局,差得太远。连邓某都在这场大较量之中败北,更遑论于他了。你们担心卢一定会依附于他?放心吧,卢一定知兵懂将,晓轻重,知厉害,最善于趋利避祸,这是他的优点,但也是他最大的弱点,我能看出来的东西,卢一定也能看出来,所以,他不会投靠肖锵的。” “您是说卢一定也想自立门户?” “那倒不是,卢一定此人,倒没有肖锵这样舍得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勇气,所以当时我让肖锵出任虎牢关主将,而将卢一定放在自己的身边,是因为肖锵敢想敢干啊!哪怕根本没希望的事情,这家伙也敢干。这种性子,为将是优点,但主掌一方,却这样不计厉害,失败已是离他不远了。” “这么说来,如果将来朝廷兵马在平家肖锵的过程当中,只要占据了一定的优势,卢一定便会倒向朝廷,至少朝廷是可以利用他的对不对?”苑一秋追问道。 “何必担心肖锵,以我看来,皇帝陛下不如好好的担心一下,以后怎么制衡卞无双吧!”邓洪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比起肖锵,卞无双才是枭雄之姿。苑公,如果没有外力介入的话,这场争斗最后的胜出者,我是看好卞无双的。” 听到邓洪此言,苑一秋脸色微变。 “卞氏深受朝廷大恩,岂会如此恩将仇报?” 邓洪微笑不语。当初秦国李挚亡,国内改天换地,邓氏得掌大权,卞氏如果不是皇室一力帮扶,早就被邓氏追杀殆尽。苑一秋此言,自然是说此事。 “此一时也彼一时!”邓洪哈哈大笑:“不过苑倒倒也放心,肖锵如成事,必不容皇室,那卞无双说到底,还是与臣更类似一些,如果得势,却还是能容皇帝陛下高坐于上的。” 高坐于上,架空为傀儡,皇室又岂能甘心。 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王爷刚刚说外力介入?不知是说那一个?” “还能有那一个,当然是明人了!”邓洪嘴巴一咧,露出一个苦笑,在明人手中,他邓氏算是大败亏输,邓朴,邓素,都是亡于横甸之战,也正是这一战,彻底打断了邓氏的脊梁。 “如果我们国内爆发内战,不管那一方,不能干净利落的获胜,而将战事打成一锅粥的时候,明人必然介入,那个时候,亡国之祸不远矣。”邓洪站了起来,“我累了,苑公自便。” 看着邓洪萧瑟的背影,苑一秋恍然之间有些失神。听邓洪的口气,似乎内战,必然是会爆发的了,难道说皇帝陛下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仍然避免不了这样一个结局吗? 真打起来,先不论谁胜谁负,本来就穷困的秦国,更是要雪上加霜了。 “邓公,如今楚国大败于齐国,我国与楚国本就有联姻之谊,如果我们与楚国结成血盟,能否缓解眼下局势?”苑一秋大声问道。 邓洪身形微顿了一下,没有回头,“苑公,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客盈门,楚国现今之局,与我大秦结成血盟又有何用?他们需要的是明国这样强有力的能帮到他们的盟友,前几天的邸报之上不是说了,大明的皇后娘娘,楚国的昭华公主已经当了上京城么?” 苑一秋长叹一声,颓然坐下。 外面月白风清,但他的心中,却是瑟瑟秋风,阴寒无比。大秦所做的一切努力,看起来都似乎是一种垂死的挣扎,虽然还能蹦哒几下,却也是愈来愈无力了。 要是李帅不死,那就好了!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看着那扇邓洪走进去的门,心中不由愤怒起来,如果邓氏不是为了一己之私,与楚,明勾结起来,暗算了李挚,秦国又何至于斯。 你邓氏掌控了秦国的大权,却无力让秦国长治久安,反而使得秦国就此一步一步的走向没落,秦国若真亡,首肇之徒,非邓洪莫属也。 他跺了跺脚,转身向外走去,今天与邓洪这一席攀谈,倒也并不完全是闲聊,这个家伙虽然是个国贼,但眼光还是有的,至少他对于肖锵与卢一定的判断,对于皇帝陛下制定应对策略还是很有帮助的。 看来肖锵即便娶到了邓姝这个儿媳妇,对于招揽邓氏旧部,也并没有什么作用,只要卢一定不为所动,其它的人,也就没有什么可虑的。更重要的是,卢一定不动,其它人更不会动了。 邓洪并没有像苑一秋想象中的一样,已经高卧在床,相反,此刻的他,静静的坐在黑暗之中,透过大开的窗户看着苑一秋,匆匆的地离开了王府,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讥笑。苑一秋武道修为高深之极,但论到玩弄心机,操纵人与鼓掌之间,他还差得太远。他奉了皇帝之命来找自己打探这些东西,自己三言两语便将他拨弄得心旌神摇,急着去向皇帝汇报了。 苑一秋不走,有些事情,才好做啊!他的目光转向了后院家眷所在的地方。自从他被幽禁之后,他便只能独居于这座,而邓氏满门寡妇却都在被禁足在后院当中。 而邓姝,现在也住在哪里。 第一千零三章: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 王府后院,早已陷入到一片黑暗与寂静当中,除去巡逻的兵甲整齐的脚步声与甲叶的碰撞之声外,再无其它声响。 却独有一幢小楼,仍然有一片昏黄的灯光亮起,给这一片黑暗增添了些许亮色。 这幢小楼之上,住着的便是邓方的长女,邓姝。因为此刻的邓姝,即将要出嫁给虎牢关统帅肖锵的儿子肖新为妻,朝廷对她不得不格外优待一些,毕竟,现在的肖锵在虎牢关掌控着十余万大军,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在其余的邓氏家眷不得不好几个人挤在一间房中,过着囚徒一般的生活的时候,邓姝,最起码还有一点点自由以及仍然保持着王府大小姐的待遇。 一件大红袍子摊开在邓姝面前的桌上,她正一针一线的绣着最后的一点图案,后天,就是她出嫁的日子,而这件喜袍,是她出嫁那天将要穿上的吉服。 窗外陡然传来一声夜鸟渗人的叫声,手腕微微一抖,锋利的针头顿时在手指头上扎出一个小眼,一朵殷红的血珠冒了出来。 举起手指,出神地看着那朵鲜艳的血珠,半晌之后,她却微笑着反转手指,将鲜血缓缓地涂抹在大红喜袍上新乡鸳鸯的眼珠上,本来黑色的眼珠立时变成了红色,喜庆的鸳鸯也显得有些狰狞起来。 咬断针线,叠好喜袍,她怔怔地看着窗外一片漆黑的王府,昔日的这个时候,王府内都是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的。可现在,却如同地狱一般安静。 “小姐,该安歇了。”一个脸如桔皮的老嬷嬷走了进来,执礼甚恭的对着邓姝弯下腰来,但语气之中却根本没有半分尊敬的意思。 邓姝一语不发的站了起来,走到一边的梳妆台前,拉开抽屉,从内里取出一团小小的东西,递给了这个老嬷嬷,“梅嬷嬷,这几日老是睡不好,光是做些恶梦,今天换这种安神香。” 被他称做梅嬷嬷的人,是来自宫内的老嬷嬷,与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老宫女,她们就是负责看管邓姝的,在这个节骨眼上,秦国皇帝可不想再出什么岔子让肖锵老羞成怒,在朝廷还没有做好准备之前,肖锵的所有要求,都会得到满足,哪怕他不怀好意的想要聚邓姝为儿媳。 “小姐要出嫁了,心思有些焦虑也是自然的,听说那肖家小公子,也是一个上马能武,下马能文的英俊哥儿们呢,小姐尽管将心放在肚子里好了。”梅嬷嬷接过安神香,笑咪咪地道。 邓姝却不理会她,径自走到雕花大床前,在另一个老嬷嬷的帮助之下,脱去衣衫,静静地钻进了被窝之中。帐幔一层层放了下来,邓姝睁大眼睛看着帐顶,听着两个嬷嬷走到了外间,听到了她们脱衣上床的声音,她突然笑了笑。 一只手伸手在床帮之上慢慢地摸索着,一声极轻微的响声之后,她的手缩了回来,手里却是多了一样东西,将这样东西喂到嘴里,静静的含着。 安息香真得很香。 闻着那一丝丝馨人心脾的香味,邓姝在心里想着。不过就像太好的东西,往往外面裹着蜜糖,内里却藏着阴狠相比,这东西,自然也是如此。 稍过片刻,外间两个嬷嬷低低的交谈之声陡然中止,鼻息也粗重起来。邓姝眼中笑意更浓,再躺了片刻,她和衣而起,撩开帐幔,走到了窗边,推开了窗户,坐在了那里。 一个人影幽灵一般的自窗外闪现,没有作任何停顿,便进入到了窗内,窗户无风自关,月光被隔绝在了窗外,屋内顿时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小姐!”黑影低声道,他转头看向外间,那里呼吸之声清晰可闻。 “两个蠢女人,吸了安息香,此刻正在做好梦吧,不到天亮,醒不过来的。”邓姝道。 “是,小姐。”黑影放心的坐了下来。 “戴叔,外头现在是一个什么景况?”邓姝问道。 “这一次小姐出嫁,护送小姐的是陈震睿率领的一千雷霆军。”深夜潜入王府,来见邓姝的居然是消失良久的戴叔伦。 “陈震睿!”邓姝冷哼一声。这个名字,让邓姝记得很牢,当初邓朴兵败战死,邓洪欲星夜出雍都,便是在陈震睿把守的城门处被拦住的,陈震睿没有及时打开城门,后来又在苑一秋,马超等人赶来后,更是没有一力护持邓洪,使得邓洪终于是束手就擒,而这个陈震睿本身是邓洪提拔而起的。 “小姐,此人不值一提,更何况,这一次,我们还得利用他。”戴叔伦轻声道。 “没有办法救爷爷出去吗?”邓姝沉默了一小会儿,问道。 戴叔伦摇头:“王爷根本就没有办法出雍都。任何一个邓氏子弟,现在都别想走出这扇王府的大门,除了小姐您。” “要不是戴叔您巧设计谋,说服了肖锵那个利欲熏心的混帐,只怕我也终会变成这鸟笼之中的金丝雀,只能在这府里,静静的等待死亡的来临了。”邓姝感慨地道。“邓氏一门,至此,算是走到了终点了。” “只要小姐还在,邓氏必有中兴之日。”戴叔伦坚定地道。 邓姝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戴叔,您就不必安慰我了,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女子罢了,邓氏男儿,尽皆为了大秦战死在疆场,马氏皇朝,却不念邓氏一门忠烈,只想着收尽权柄,我邓氏与他,算是恩断义绝。” “小姐说得不错。”黑暗之中,戴叔伦的一双眼睛仍然在灼灼发亮,“这些年来,邓氏一族,战死的男子,数不胜数,但一场败仗,便让马氏翻脸,这样的皇帝,还要他作甚。这一次,咱们干脆闹他个天翻地覆,日月变色,集合兵马,打进雍都,拥了小姐作皇帝,说不定咱们大秦还能再起风云。” 卟哧一声,邓姝却笑了起来:“戴叔,你这可真是说笑了。” “有何不可?”戴叔伦沉声道:“杀了肖锵,收复了虎牢关十万人马,青州卢一定那里如今也有十万大军,卢一定此人,别人指挥不了他,但小姐的话,他还是会听的。二十万大军,马氏皇朝拿什么来抵挡?那几万雷霆军么?嘿嘿,给我们填压缝也还不够。” “马氏皇朝要完了,倒也不必我们去打!”邓姝轻轻地道:“我们一旦发动,卞无双岂会看着不动?他肯定是要动起来的。我们的对手,是明国,是秦风,是闵若兮!” 邓姝的声音里透着刻骨的仇恨。 “小姐!”戴叔伦看着邓姝,满脸的惊讶之色。 “戴叔,很抱歉,早前我并没有跟您说过我所有的计划。”邓姝道:“其实不管我们怎么挣扎,秦国都完了,邓氏也早就完了。覆灭只是时间的问题。而我要做的,就是趁他还有一口气的时候,竭尽全力,给明人一击,如果能天遂人愿,打垮明人,哈,即便是不能打垮明人,但只要让他摇摇欲坠,烽烟四起,我也很是满足了。就算我不能亲手报仇,但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替我报仇的。” “小姐,我以为……”戴叔伦有些结巴起来。 “秦国已经无力回天,我们邓氏也早已结局注定。”邓姝看着戴叔伦:“戴叔,我现在只要复仇,闵若兮阴设诡计,使得我父亲命丧李挚之手,横甸之战,秦风杀我二叔,三叔,上百邓氏英雄子弟战死沙场。此仇倾江河之水,难以洗清。戴叔,您愿意陪我一道,再最后疯狂一次吗?” 戴叔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戴某唯小姐之命是从。” “好,我就知道戴叔不会让我失望。这两年的布局,一直是戴叔在做,虎牢关和卢一定那里,问题都已经不大,剩下的就看我们能做到什么程度了,戴叔,还有什么不可控的因素?”邓姝问道。 “有。陆大远的那一支军队。”戴叔伦道:“根据我们最新得到的情报,这支军队已经被重新武装了起来,很显然,陆大远已经投靠了秦风,而这支军队,便是秦风用来插手我秦国内政的棋子。” “秦风倒真是大气,难怪他能做到如今的程度。”邓姝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之色,“竟然就这么将一支降军全军武装了起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当真是了不起。” “小姐,一旦我们发动,这支军队必然会沿着永平郡的商道进入大秦,我们要如何应对?” “不用应对!”邓姝目光闪动,“我们一动,卞无双也会动,朝廷也会动,到时候就让陆大远去与他们说话吧。只要陆大远与他们交上手,想要脱身,能有那么容易吗,反而替我们挡住了这两股人马,让我们毫无顾忌的杀进明国去。戴叔,你派人送一封降书去横断山脉,跟齐人大致说一说我的计划。” “齐人?” “自然也要将齐人拉下水。”邓姝格格娇笑起来:“郭显成不是被任命为齐军统帅了么?可论战功,他比不上周济云,现在他只怕做梦也想立一个大功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吧,我们给他这个机会。到时候,我们打开虎牢关,让齐人自虎牢关而入。” 戴叔伦脸上汗珠滚滚,“如此一来,秦国可就亡国无日了。” “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邓姝颜色不变。“我只要能将明人拉下马来就好了。” 第一千零四章:焚毁天下 三更时分,戴叔伦从偌大的王府之中一道隐蔽之极的侧门走了出来,幽灵般的行走在一个个巷子之中,最终停留在一个小小的胡同之中,推开了一扇小门,走了进去。 这是他在雍都之中的一个安全屋。屋内空无一人,走进去之后,戴叔伦亦没有点灯,而是静静的坐在黑暗之中。 今天,他终于了解到了邓姝全盘的计划。 那一刻,他心旌神摇,几乎不能自抑。本来,他以为最初这个计划的落点,是重新聚集起所有忠于邓氏的势力,形成一股巨大的合力凌迫马氏皇朝,实在不行,就直接推翻了马氏皇朝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邓姝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 在邓姝看来,秦国已经无可救药了,亡国是必然的结局。 作为一个秦人,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但今天,听了邓姝的话,他再细细地考虑起秦国现在所面临的局面,不得不承认,邓姝虽然幽居在王府内,所得的信息比起自己差了很多,但她的判断却是极准的。 秦国,的确无救了。 马氏父子想要收权于朝廷中枢的图谋,因为肖锵,卞无双,卢一定等人各自不同的心思,而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各个势力割剧一方,彼此猜忌,敌对,即便没有外敌入侵,秦国只怕也会在不久的将来,战火纷飞,如果再加上外来势力的影响的话,秦国根本无力抵挡。 他突然笑了起来,是的,邓姝说得对,既然已经无可挽回,又何必再去做垂死挣扎,倒不如趁着手里还有一定的实力,作最后一搏,最不济,也可以做一个快意恩仇的好汉子。 邓姝恨极了秦风,闵若兮,他又何尝不是?如果不是明人,邓氏何至于在短短的两年时间之中,便从权力的最高峰,跌落到谷底,邓氏三兄弟的死亡,全都是明人的手笔,正是因为明人,才让秦国落到了现在的地步,才让他戴叔伦成了丧家之犬。 秦国肯定是要完了,但如果在秦国完了的同时,能将明人也拖垮,那他戴叔伦便是死也甘心了。 邓姝的计划,无疑是完美的。 戴叔伦冷笑起来,秦风自以为控制了陆大远这一万秦军,便能插手秦国内务么?哦,他的确有能力插入,只可惜,他们已经不在乎秦国怎么样了,他们的真正目标,是明人。 到时候,当陆大远的军队被雷霆军或者卞无双的部队缠住,当齐人自虎牢关呼啸而入,当邓姝统率下的数十万大军不顾一切的扑入明国境内,想来秦风气急败坏的模样,戴叔伦便觉得快意的很。 他压抑着自己的笑声,在屋内嘿嘿的笑了起来,显得极是阴森可怕。 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小姐这句话,可真是说得到位极了,秦国完了,明国乱了,这天下,乱成一锅粥才好呢! 笑声渐止,屋内再一次沉入到了寂静当中。 稍倾,一声嘹亮的雄鸣啼声,引起了巷子之中无数的鸡鸣狗吠,宣告着新的一天已经来临,沉睡中的雍都渐渐醒来,冷清的巷子也慢慢地活了过来,外面的脚步声多了起来,婴儿的啼哭声,女人的安慰声,汉子的喝斥声,渐次响起,屋内的戴叔伦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站起身来,走到一侧的小厨房,从内里找出来几个生硬的馒头,从茶壶内倒了一碗凉水,咬一口硬馍,喝一口凉水,吃得极慢,却也极仔细。 门吱呀一声响,有人走了进来,戴叔伦却是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继续慢慢地吃着他的早餐。来人一言不发,坐在了屋里地一处角落里。 连接不断的有人走了进来,直到门再一次吱呀一声响起,这一次,却是被关了起来。门关起的同一时刻,戴叔伦出刚好吃完了所有的馍馍,喝干净了碗里的凉水。拍拍掉在衣襟之上的馍渣,戴叔伦抬起了眼皮。 “各位,蚁后将要出巢了。最后的时刻也要来临了。”他一字一顿地道。 屋内数个汉子默默地看着他。 “工蚁这一次的任务,是将陈震睿的家人,秘密带出雍都。”戴叔伦看向一个汉子。 汉子默默的点点头。 “所有兵蚁,不仅是雍都的,其它所有地方的兵蚁,都立即前往虎牢关的秘密据点集结。”戴叔伦又看向另一个汉子。 “是,大人!”汉子沉声应命。 “其它各部,接下来的目标是,潜入到明国。”戴叔伦看向其它所有人:“明国正在从秦国贩卖大批人口,其中有一技之长者,更是香饽饽,你们的任务,就是借着这件事,光明正大的进入明国,潜伏下来,随时准备接受新的任务。” “是!” 戴叔伦站了起来,目光缓缓地扫过屋内所有的人:“各位,胜败就在此一搏了,戴某在这里谢过诸位兄弟,不论艰难与困苦,你们都没有放弃,没有背弃,谢谢,谢谢!” 他深深的弯下腰去。 屋内所有的汉子纷纷躬身还礼,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的向着屋外走去,而戴叔伦一直没有直起身子,直到外面传来了房门吱呀一声再次被关起来后,他才一点一点的直起了腰。 转头,看向开平郡王府的方向,他一撩袍子,跪了下来。 “王爷,您好生去吧,戴某一定会辅佐小姐,替邓氏报此大仇,无论是秦风也好,闵若兮也好,抑或是马越马超卞无双也好,戴某都会统统把他们拖到阴曹地府来陪您的。”戴叔伦重重地叩下头去,久久不起。 虎牢关一旦发动,必然震动天下,那个时候,邓姝不会再藏头露尾,新的邓氏势力将再次聚集,而到了那个时候,受到了蒙骗的马氏朝廷必然会勃然大怒,留在雍都的所有邓氏一族,将再无幸理。 可那又怎样?王爷已是笼中病虎,再无奋起扬蹄的可能,其它的邓氏族人,要么是老弱妇孺,要么是才智平平,死了,也就死了吧!左右最后,都是死路一条,不论是谁,都会在这把烧遍秦明两国的大火之中死去。 明天,邓氏小姐出嫁。 明天,沙蚁蚁后出巢。 凤击长空,其鸣必然震惊天下。 戴叔伦站了起来,环视了屋内一眼,这将是他最后一眼看这里了,这一去,将再也没有机会回到雍都看一眼这个熟悉的城市了,戴叔伦很清楚,他们成功的可能性太小,但只要将明人打得七零八落,损失惨重,那么,虎视眈眈的齐人,必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仇,总是能报的,自己开了这个头,至于是谁来收尾,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他转身,没有丝毫留恋,走出了房门,一丝不苟的锁好了房屋,走进了小巷子,汇入了外面匆匆的人群之中。 陆大远策马疾驰进了越京城,这里的繁华让他无比羡慕,这里的安宁让他享受,这里所有人的那种满足的笑容让他沉醉,要是故乡的人,也能每天这样生活,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他背叛了他所效忠的国家,但他却没有丝毫的耻辱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为什么明人就能享受到这些,而秦人就不行?当然也能行,只要上头换一个主人。 这两年,在秦风的安排下,陆大远几乎走遍了明国所有的郡治,不管到那个地方,他都能感受到那种勃勃的生机,那种激昂向上的气息。 世有名君,当得大治。 马猴等在王宫之外,看到陆大远,笑吟吟的走了过来,“陆将军,陛下正在等您。” “马统领,怎敢劳您大驾在此等我?”看到皇帝陛下的亲卫统领竟然亲自来迎自己,陆大远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这算什么!”马猴笑着摆摆手,“请吧。” 这一次被皇帝紧急召见,陆大远明白,只怕已经到了快要发动的时刻,而结合现在的局势,只怕时点节点,便是肖新迎娶开平郡王邓洪孙女的那一天。 随着马猴踏进一间偏殿,陆大远愕然发现,屋里除了皇帝陛下之外,竟然还坐了不少人,首辅大臣权云,兵部尚书章教正,鹰巢统领郭九龄,中央战区大将军甘炜,他一下子意识到,这一次的召见,只怕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 “见过陛下!” “陆将军,不用多礼了,请坐吧!”秦风摆了摆手,指了指下方的一张空着的椅子。“这一次急着招你过来,想必你也知道,秦国内部的动乱,马上就要开始了,而时间点,便是肖锵为儿子娶新妇的时候。” 陆大远点了点头:“臣也想到了这一点。” “那么,你对这个邓姝可有什么了解?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秦风问道。 听到秦风的这个问题,陆大远不由一呆,没来由的,皇帝怎么会问起邓姝。 “陛下,邓姝是邓洪长子邓方之女,因为是内眷,我们这些外头的带兵将领只是听闻过这个名字,知道有这个人,至于她其它的情况,臣就完全不知道了。” 秦风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点了点头:“现在我们得到了确切的情报,这个邓姝只怕很不简单,戴叔伦所有的策划,似乎都是以这个女人中心点,只怕是要利用这个女人来重新聚集起邓氏的势力。如果戴叔伦做到了这一点,只怕我们在秦国的计划,会遇到一些麻烦了。” 第一千零五章:横断山,新齐将 啉的一声箭啸在树林之中响起,羽箭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穿过狭窄的树林之间的缝隙,从一只正在亡命奔逃的斑斓猛虎的屁股眼儿里钻了进去,几至没羽。 那个庞然大物哀嚎了一声,巨大的身躯倒在了地上,痛苦的咆哮着,翻滚着,挣扎着,最终,被卡在两棵小树之间,再也没有了一丝儿的声息。 树林里响起了如雷的喝彩声,一群手执弓箭的士兵从林子里现出身形,敬畏地看着拓拔燕提着长弓,懒洋洋的从一株大树这后闪身而出。 “将军好箭法。”几名士兵将这个庞然大物拖到了拓拔燕的面前,“身上一点伤也没有,剥下来,可就是一张完好无缺的虎皮,像这么大个头的大虫,可真是少见得很。” 拓拔燕踢了踢死得不能再死的老虎:“剥皮,可仔细一点,这虎个头的确少见,这虎皮,我可是要献给大帅他老人家作为贺礼的,要是弄差了,仔细你们的皮。” “将军放心吧,干这个,咱是行家啊!”几个士兵大笑起来。 “皮仔细收捡好,肉解成小块,带回去,今天收成不错,晚上兄弟们都能改善改善伙食了。”拓拔燕呵呵笑着,走到一棵大树的树荫之下,闭目假寐起来。 一晃眼之间,来到横断山脉便已经一年有余了。当初跟随着郭显成抵达横断山脉的时候,这里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大量的兵马被抽调到了对楚的战场之上后,这里突然面临着肖锵的虎牢关大军出击。而当时,郭显成手里,除了横断山脉留下的数千防卫士卒之外,真正有战斗力的,便只有拓拔燕率领的三千骑兵。 横断山脉,基本上都属于山区,对于骑兵来说,作战所受到的限制是很大的,所幸的是拓拔燕这支部队的主体是以蛮人为主,而蛮人,在山间骑兵作战,倒的确非常擅长,更重要的是,他们上了马可以作为骑兵,下了马当步兵,战斗力也丝毫不差。 另外一支兵马,便是齐将张柏和黄安率领的另外三千齐军。可是这三千人,在对明战役之中,被围磨盘山上,几锅稀粥,便彻底击碎了他们作为一名军人的骄傲,当时的主将曹格在解围之后自杀,而张柏和黄安这样的将领,自然也不受朝廷待见,便将他们也塞到了横断山脉。 这里,是所有齐军驻扎的边境线上最苦的地方,地处深山,人迹罕至,给养运送,十分困难,一旦碰上梅雨季节或者冬季大雪,断粮是经常有的事情。所以这里,一直都不曾驻扎太多的军队,一来是驻扎在这里,负担太重,二来,齐人也没有将秦人放在眼里,在横断山脉之中丢上一支部队作为警戒之用,一旦有事,齐国便可以从后方源源不绝的调集部队,而横断山脉的险峻,又足以极大的延迟敌方的行动。 这支三千人的齐军,已经完全没有了精气神儿,被发配到这里之后,更是心灰意冷,眼见得是一天比一天消沉下来,士气,军纪,一天不如一天。郭显成心知肚明,也没有将希望寄托在他们的身上,平素也只是用他们来做一些放哨,打杂,运送后勤的工作。他真正倚靠的,却是拓拔燕的这一支三千人的部队以及原本留守的三千齐军。 也正是靠着这六千人,郭显成在横断山脉成功地阻截了肖锵的出击。本来就三心二意的肖锵在多次试探性的进攻受阻之后,立即便打了退堂鼓,接下来的战事,便是雷声大,雨点小了。随着齐楚战事的明了,他干脆缩回到了秦军控制一线。 对于拓拔燕来说,这一次跟随郭显成到横断山脉,最大的好处,就是将他与郭显成完全的绑在了一起。除了拓拔燕和他的骑兵,郭显成几乎是光溜溜的到了横断山脉,作为一个败将之将,原本留在横断山脉山脉之中的齐将,对于郭显成是很不感冒的。与秦作战的初期,郭显成唯一能够倚靠的便是拓拔燕。 而拓拔燕也不负所托,与虎牢关的秦军几次战事,都打得漂亮之极,不仅让郭显成大为满意,也让本来留守在这里的齐军将领一齐闭上了嘴巴,不敢有丝毫小觑这支他们眼中的野蛮人所组成的军队。 到了四月的时候,令所有驻扎在横断山脉之中的齐军意外之极的事情发生了。在对明战场之上输得一无所有的郭显成,竟然被任命为齐国所有军队的统帅,接替了原统帅曹云的位置。而这个位置,原本所有人都以为毫无疑问的会由周济云担任。 曹云统率齐军多年,功劳太大,已经赏无可赏,他唯一的出路,便只有辞去这一职务。这对于齐国朝野上下,都没有太多的惊讶,功高震主,手握重权,这于君于臣,都不是什么好事,此刻功成身退是曹云最好的选择,也算全了君臣好聚好散之义。 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曹云临退下来之际,竭力推荐的竟然是败军之将郭显成。这自然是在朝野上下引起了极大的震动。朝野上下,绝大部分是支持周济云的,周济云在对楚战场之上取得了巨大的胜利,其部第一个攻占了昆凌关,然后乘势左右扫荡,将楚国东部六郡尽数纳入了齐国疆域,更重要的是,在做这些的时候,周济云在坐这些的时候,还亲自率领骑兵,围杀了当时肆虐齐国数郡的楚将江涛,然后又率兵长驱直入,在齐国最后围堵楚将安如海,并将安如海所属兵马以及他鼓动起来的乱民,尽数击溃。这可是一个天大的人情,无数的楚国贵绅们,都因为周济去的这一举动,不仅保全了性命,而且保全了财产。 做了这些的周济云,自然名望更隆,所受到的拥护更多。 但偏偏曹云却推荐了在这场大战之中,啥也没有做的郭显成继承自己的位置。不仅仅是曹云,首辅田封也附议曹云,据传从不出现在朝堂之上的另一位手握重权的大臣曹辉,也上折子赞成郭显成。 朝野大部分人都赞成周济云,但真正手握重权的人,却尽数倒向了郭显成,齐国上下对于这件事情的意见,显得极其诡异。 最终,齐帝拍板。郭显成上位,周济云亦被晋升为大将军,位在郭显成之下。算是给了周济云一个小小的安慰。 “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接到圣旨之后,郭显成对已经被自己倚为心腹干城的拓拔燕道。“我是待罪之身,到了横断山脉,虽然扼制了秦国的意图,但肖锵根本就无心进攻,他是被明人逼的。我这根本就算不上功劳。而周济云这一次却是战功赫赫,深孚众望,以几乎所有人都膺服的大帅人选,他自己也是势在必得,结果,这个大桃子却落到了我的头上,你说,周济云会不会服气?朝野上下,那些支持他的官员,服不服气?” “大帅多虑了。”拓拔燕道:“有陛下支持,就足够了,再说,亲王与首辅也都是支持大帅的,这就够了,其它的,便当作蚊子嗡嗡嗡,不用理会。” 郭显成却是苦笑不已,拍着拓拔燕的肩膀,“你啊,当一个带兵打仗的将领,自然没有这么多烦恼,但我就不一样了,一军统帅,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如果不能做到浮孚众望,如何如臂使指,到时候上上下下随便来几个人给你作梗,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既然如此,陛下为什么还会选择大帅呢?”拓拔燕迷惑不解。 “当然是陛下需要一个弱势的大帅。”郭显成叹息道:“陛下的意图,我基本上是参透了,拓拔燕,我恐怕会是大齐最后一位全军统帅了,再往后,不会再有这个职位了,嗯,就像明人那般,军队的真正指挥权,永远都握在他们的皇帝手中。剩下的人,都是棋子。像李挚那样的,咱们的亲王曹云那样的权力奇大的军事统帅,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了。” “大帅,既然如此,你有什么好忧愁的。”拓拔燕笑嘻嘻地道:“左右陛下已经拿定了主意,那您要做的,无非就是让陛下满意,顺着陛下的意思去做,至少能全身而退,其它的,想那么多干什么?那个周济云,如果不谋大帅您的这个位子便也罢了,如果他还不死心,只怕祸事到了头上,还不自知,这样的人,大帅有什么可担心的。” 听了拓拔燕的话,郭显成呆了半晌,才猛然醒悟过来,放声大笑:“我这可真是当局者迷了,竟然还不如你这个蛮子看得清楚,你说得对,顺着陛下,帮着陛下完成将军队指挥权收归到陛下手中,于我而言,便算完成了陛下对我寄予的重托。好小子,有眼光。” “大帅谬赞了,我不过是顺嘴一说而已。”拓拔燕眨巴着眼睛道。 “正是无心之语,才能一矢中的。”郭显成笑道:“我已经上书朝廷,请求加封你为镇守横断山的主将,相信陛下不会驳我的面子,以后,你便替我好好地守着横断山吧。” 第一千零六章:深山要塞 郭显成已经回了长安,而新鲜出炉的横断山新任守将拓拔燕,惬意的躺在大树下,接受着从树叶缝隙之中漏下来的阳光和熙的按摩,嘴角带着些许的笑意。 郭显成在对明战役之中的大败,几乎将他在军中的亲信一扫而光,要不然自己这个后来者,根本不可能升得如此之快,横断山守将虽然指挥的军队不多,但却是结结实实的一方镇守,负责着齐国在这个方向上的安全,是名副其实的军事主官。 只怕郭显成做梦也想不到,他寄予厚望的悍将,竟然是一名来自大明的卧底。世事之讽刺大概也莫过于此了,当真相大白之日,或者郭显成会被当场气死也说不定。 刚刚结束的那一场涉及到明、齐、楚的三国大战,楚国被打断了脊梁,彻底从强国的位置之上跌了下来。齐国,虽然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但因为国内的乱局,江涛,武腾,安如海的祸害,特别是安如海,让齐国的民生遭受到了重创,齐国现在不得不收起他的獠牙,老老实实的专注于国内政治经济的恢复,而只有明国,连年征战,却并没有被战事拖垮,反而每打一仗,大明的实力就稳稳的上升一个台阶。现在,大明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大陆第二大力量了。 对于大明的皇帝陛下,拓拔燕佩服的五体投地,不仅是大明军队的强横,民生的发展,更重要的是,皇帝那宛如仙人一般的布局,洞彻所有的安排,总是让大明提前很久,便已经早早的布下棋子,从而毫无压力的收获着一个又一个丰硕的战果。 大明必将一统天下,拓拔燕对这一点毫不怀疑。 鹰巢不会放过齐国大乱这个绝好的机会,拓拔燕相信,他在鹰巢的同僚们,借着这个机会,肯定已经将自己深深的埋进了齐国之内,借着齐人内部的矛盾,重新布置起一张网天罗地的情报网。 嗯,说起来,自己现在已经不算是鹰巢的人了。自己现在直接接受皇帝陛下的指挥,不过这并不妨碍拓拔燕思念往日的战友。当然,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已经到了自己的麾下了。 想起这个,拓拔燕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己的部下一直在扩充当中,从当上横断山主将之后,扩张的速度更快了一些,而来投自己的蛮人,也是一天比一天多。对外的口径,当然是这些蛮人都是从明国活不下去逃出来投奔自己这个蛮人中的英雄的,但拓拔燕很清楚,这些人中,除了少数人不知情外,只怕大多数人,来之前都接受过鹰巢的培训。 当然,只有极少数的将领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而那些成功加入军队的家伙们,大概还真的为自己顺利的潜入了齐人的军队而骄傲吧? 一念至此,他忍不住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这让他周围的一些士兵们忍不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拓拔燕干咳了一声,捞起一边的水囊灌了一口,又重新闭上了眼睛。现在自己亲手掌握的部队,已经达到了五千人,而其中,超过三千人,来自明国。百分之八十的中层将领,统统是从明军之中弄过来的,反倒是现在手下的那支三千人的骑兵,占比便要小得多。像慕容海,倒现在便还蒙在鼓里。 一支明人的军队,再替齐国镇守着边疆,这的确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齐国人现在很难受。 对于这一点,拓拔燕感受得很清楚,最直观反应这一现状的就是,运往横断山的后勤物资等,这几个月一直在减少,勉强运到的,数量上也差了许多,这让横断山上万将士的生活一度成了问题。 好在这里是横断山脉,山高林密,野兽数不胜数,拓拔燕组织军队,进山打猎,别的不说,至少还可以保证自己的军队有肉吃。至于采摘野菜啥的,对于他来说,更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后方补给不足的情况下,便只有自力更生了。 当然,他也走私,来源自然是虎牢关方向,交易大量的粮食等物,至于运货来的是明人还是秦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士兵们只要能吃饱饭才好。 军队之中,结果就是最好的证明,现在连张柏和黄安都已经对自己服服帖帖,这两个家伙已经上了齐**队的黑名单,没有当场收拾他们,多半是因为当时齐军实在是顾不上这件事,现在之后不收拾他们,是因为要照顾郭显成的脸面。不过现在郭显成当上了大帅,恐怕不等别人收拾这两个家伙,郭显成自己都要把他们收拾了。 毕竟,这两个家伙,算是给郭显成丢了大脸。 张柏和黄安大概也知道自己前景堪虞,一片黯淡了,这种情况之下,倒是可以争取争取,自己当然不能出面,不过有的是人去做这件事。不过要想策反这两个家伙,只怕要让这两人走投无路的进候才好干。 “将军,都收拾好了。”一名士兵提着血淋淋的刀走了过来,前方的地面之上,被切割好的肉块码成了一堆一堆的,这一趟出来,收获还很不错。 “走,回去!”拓拔燕一跃而起。“今天晚上,大碗吃肉,每人发一斤酒。” 吃肉不稀罕,但在军中要喝到酒,就为难一些了。特别是现在正处在困难期,酒水这样的奢侈物后方是一点也没有运上来的,营寨里之所以有酒,是拓拔将军弄来的,光是这一点,便是士兵们对他的拥戴又高上几分。 听到拓拔燕的话,林子里传来了震天的欢呼。 齐军在横断山脉之中的防守,与虎牢关肖锵的如出一辙,都是在山间散布着无数的要塞,哨卡,死死地卡着所有能容人通过的道路。上万人,撒在这片区域之中,均飞到每个点,可就没有多少了。 最前沿的,自然是张柏和黄安这两个倒霉鬼,那些地方,是条件最艰苦,也是最危险的区域,两国的冲突,自然也都发生在这个区域,像这样的地方,自然是这两个爷爷不亲姥爷不爱的家伙去镇守。在曹显成还在横断山脉的时候,这两个家伙的日子可真是难熬得很,动辙得咎,而且补给也都是最差的,如果后方运来的补给不足了,少的也自然是他们。 反而是拓拔燕上台之后,他们的日子好过了一些。拓拔燕有心拉拢,自然就不会那么苛刻,至少保证了能让他们吃饱肚子,有油水,隔三岔五的还给他们弄点酒去。这两个倒霉鬼如今对拓拔燕倒是感激不尽。 在这两个家伙的身后,便是拓拔燕后来招募来的军队了,而拓拔燕自己,却是率领三千骑兵,驻扎在另一个地方,跑马坪。 也只有这个地方,才能容纳下他的三千骑兵。这里,也一直是齐军在横断山脉之中的大本营,很难得的一块高山平地。 与前方那些条件艰苦的哨所不同,跑马坪是建有一个小城的,当然,这个城里,住着的都是军人。 大队人马,扛着一袋袋的肉食,出现在跑马坪,城墙之上,立时便有人欢呼起来,拓拔燕这一趟出去,可是走了整整三天。 城门大开,一群人大呼小叫着涌了出来,领头一人,正是在北地四郡的时候就跟着拓拔燕的蛮人慕容海。 “大哥,收获不错啊!”看着士兵们一袋袋的肉食,慕容海两眼放光,这是一个每餐无肉不欢的家伙,看着他上下吞咽的喉头,拓拔燕狠狠地给了他一拳:“不就几天没吃上肉吗?瞧把你馋得,没个将军的模样。对了,我走这几天,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屁事儿也没有!”慕容海嘿嘿笑着:“将军,能有什么事?不是听说那肖锵马上要给儿子娶媳妇了吗?现在那里还顾得上跟我们捣乱,只怕他现在还担心我们给他找不痛快呢?要不然,我们走一趟,给他添添恶心。” “你吃饱了撑的。”拓拔燕笑骂道:“去弄他,能有什么好处?咬几个要塞下来有什么用?难不成我们还能冲到虎牢关去?别忘了,大帅的吩咐是,镇之以静。现在,可不是乱动的时候,大帅脚跟儿还没有站稳呢!” “这倒也是,现在没事就是最大的功劳了。”慕容海连连点头:“不过也真是闲得蛋疼。” “你要闲得蛋疼就多练练兵。”拓拔燕哼了一声,“我看你这段时间,有些心不在焉。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慕容海一哆嗦,“没,没什么事瞒着将军。” 他这幅模样,反倒让拓拔燕起疑了,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还敢说没有?” 慕容海脸上神情变幻良久,才低声道:“将军,前一段时间练兵的时候,碰到一个熟人。是从明国那边过来的,说,说看到我老婆和孩子了。” 拓拔燕身子一僵。半晌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弟妹他们,过得怎么样?” 慕容海脸上泛起喜色,“过得不错,说是还分了房子,分了土地,就是一个女人家家的,苦得很。” 拓拔燕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事儿,别跟其他人说了,咱们从长计议。” “是,将军。” 第一千零七章:家人 拓拔燕没有想到慕容海这个七尺的汉子,居然哭得这么伤心。 几大碗酒一小肚,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似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压抑的情感,竟然在席上号淘大哭起来。 拓拔燕知道慕容海为什么哭。自从随着他逃亡之后,慕容海就与自己的家人失去了所有的联系,像慕容海这样的将领,在蛮人那边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他自认为也算是上了明人的黑名单,更何况,他随着拓拔燕逃亡千里,一路逃过了所有明军的围追堵截,也算是声名大震,在他的心目之中,落在明人手里的妻儿,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现在,消息来了。他的妻儿活得好好的,还有房有田。拓拔燕自然是知道这一切的,而且这个消息,本来就是他安排人送过来的,追随他的那些蛮人将领,士兵的家人,在他逃亡之前,便将名单全部送到了鹰巢那里,这些人的家人都会被甄别出来,然后妥善安置,他们是以后拓拔燕制衡这些人的法宝之一。 而像慕容海这样的重要将领,自然是要早结提前布置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慕容海的反应这么大。 拓拔燕也有些伤心。与慕容海不同,他是没有家人的,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里,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兄弟姐妹,而在鹰巢这样的高风险的行当之中作事,他更没有找老婆,生孩子的打算。 但这并不代表他对家,对亲情没有渴望。 看着号淘大哭的慕容海,他无言的挥了挥手,屋里的一众将领们起身,默默的离开,有几个蛮人将领,也是泪流满面,慕容海的家人有了消息,可他们的还没有。但慕容海的家人没事,却也给了他们无穷的希望,或者,他们的家人都还活着也说不定。 “兄弟,活着,不是好消息么?怎么还这么伤心?”拓拔燕将一碗酒推到了慕容海的面前。 慕容海抬起红肿的双眼,盯着拓拔燕:“将军,您知道吗?我老婆,她是贵族啊,她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啊,什么时候做过农活?她连针线活都不会做。” 听着慕容海的话,拓拔燕不由哑然。对方的老婆他是见过的,倒的确不是一个干活的料子,可是一个女人,连针线活儿也不会做,就很少见了。 “可她现在却要扛着锄头下地去干活,要牵着牛去耕地,劳累一天之后,回到家还要照看两个娃娃。将军,那个人告诉我,她下地的时候,是将两个孩子拴在床上后才去的。”慕容海大哭起来。“这样的苦头,她什么时候吃过?” “好兄弟,她这不是挺过来了吗?至少将你的两个娃娃养得结结实实的么?”拓拔燕安慰道:“人啊,有时候不逼一下,真是不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 慕容海瞪圆了眼睛,眼珠子通红:“将军,我要想法子,把她们母子接到这里来,我不能让她一个女人这么辛苦,这样的话,我还算什么男人。” 拓拔燕盯着慕容海看了半晌,直看得慕容海心里有些发毛。 “将军,我说错了什么吗?” “你是想害死她们吗?”拓拔燕冷冷地道。 “我,我怎么会害她们?”慕容海莫名其妙。 “你自己也知道,我们两个人,在明人那里算是榜上有名的对吧?”拓拔燕问道。“但明人当真知道你老婆的身份吗?也许他们并不知道是不是?当年兵慌马乱的,也有这个可能是不是?” “的确有这个可能。”慕容海点头道。 “她们现在过得很平静,也很安全。你老婆也不是傻子,不会嚷着自己是谁是谁,要不然,她也不会辛苦下地干活了!但假如你轻举妄动,让她们暴露了身份,那一切平静可就不在了。你要知道,她们母子三人,可是在沙阳郡。” “难道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吃苦?” “我还没有说完呢?”拓拔燕接着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明人早就知道她们母子的身份,却故意不理,养着她们,到了应景儿的时候,就用他们来勾你,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现在派人去,或者是自己亲自去,那可就真是自投罗网了。” “还有这样的可能?”慕容海完全呆了。 “为什么没有?”拓拔燕冷哼道。“你现在可是横断山的副将,对明人来说,值钱着呢!” “将军,岂不是说我就一点法子也没有了,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在沙阳郡吃苦?”慕容海有些绝望。 “她们现在虽然苦了一些,但至少还吃得饱穿得暖,在这样的乱世当中,也算是不错了,先就这样,慢慢的找机会吧!”拓拔燕道:“我来想办法,至少得给她们送点钱过去,也让她们知道你还活着,让她们好好地活着,等你去接她们。” “多谢将军。”慕容海站起来,深深的向拓拔燕躬下身去,他知道拓拔燕有些商人的秘密渠道。“我今天可真是太失态了,害得大家连酒也没有喝好。” 拓拔燕笑了笑:“大家都是好兄弟,这算什么,你不知道他们有多么羡慕你呢!你至少有了老婆娃娃的消息,他们,都还没个信儿呢!” “将军,您能不能想想法子,让人去找一找兄弟们的家人?”慕容海道。 “这个我会考虑的。只是明国那么大,我听说,咱们蛮人,都被他们分散安置到了各个地方,咱们八百兄弟的家人,可真是大海捞针呢!” “找到一个是一个!”慕容海道。 “好,你下去给弟兄们说一说,这件事,我会让人去办的,让大家都安下心来,不要乱了。只要还活着,总是能找到的。”拓拔燕道。 “多谢将军,我,这就去告诉兄弟们!”慕容海高兴地道。 看着慕容海转身向外走去的背影,拓拔燕突然道:“海子,你不会开小差吧?” 慕容海霍地转过身来,“怎么会呢,将军?” 拓拔燕笑了笑,“那就好。” 屋子里只剩下了拓拔燕一个人,他端起酒碗,慢慢地喝着,嘴角的笑容却是越来越浓。离家游子,愈来愈思念亲人,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啊! 喝干碗里最后一滴酒,拓拔燕站起身来,从墙壁之上取下佩刀,出屋而去。 整个小城里,仍然欢声笑语不断,灯火通明,人影幢幢,但在城墙之上,警戒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值星的部队,并没有因为城内的气氛而懈怠下来,而是持枪握刀,肃然而立,警惕地盯着小城的前方那片光秃秃的连草都没有几根的地方。 每隔一柱香的功夫,便会有一支巡逻队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来。看到这番景象,拓拔燕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拓拔将军,您来了?”一名军官看到拓拔燕,大步走了过来,扶刀行了一礼。 “张劲啊,喉咙痒痒了吧?”拓拔燕打趣地开着玩笑,“你的酒量在我们这里可是排前几号的!” “有什么痒的?”张劲笑道:“等到了明天,我大碗虽酒,大块吃肉,馋死他们,现在就让他们先高兴高兴呗。” 拓拔燕不由大笑起来。张劲虽然是后来者,却是这支队伍之中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少数几个人之一,现在这支部队,虽然大部分都已经是明军了,但却是一个一个的小圈子,是典型的横向联系,而垂直方向的联系,可就少了。 张劲来自大明的烈火敢死营,名声不彰,在烈火敢死营之中,只是一个小小的伙长,但拓拔燕却不敢有丝毫轻视于他,他可是知道,皇帝陛下的烈火敢死营,就是大明军队军官的摇蓝,内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然后被一个一个的挑出来进入到烈火敢死营进行重点培养的。 “有些不习惯吧?”拓拔燕问道。 “没什么不习惯的,只是这里的训练强度实在太小了一些。将军,这些人的战斗力还差劲啊,特别是来自不同的地方,彼此之间的配合,还太生疏了一些。” “不急,慢慢来。”拓拔燕微笑道:“时间还长着呢!这不是两三年便能有个结果的事情,我们不能太出挑,出头的橼子先烂,让别人瞧出什么端倪来。张劲,你们现在的作战方式,太靠近明军的作战风格了,这个,得想法子变一变,遮一遮,不要小看鬼影儿的能力。” “我明白了!”张劲怔了怔,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这还真是一个漏洞,不过要改过来可真是不容易。” “那就想办法。”拓拔燕断然道。“至少外表上要有所改变。” “我明白了!” 两人压低了声音,默默的交谈着着一些练兵的心得,正自热烈,远方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之声,两人都是一怔,同时抬头看向远方。 张劲挥了挥手,一名士兵弯弓搭箭,另一名士兵马上上前,举着火把将箭头点燃,嗖的一声,羽箭射出去,正中前方黑暗之中早已布置在那里的一堆柴草,轰的一声,熊熊的大火立时燃了起来,将那一片黑暗照得透亮,而值星的士兵们,已经瞬间就位。 不管是友是敌,该做的警备都是要做的。 第一千零八章:惊闻 “不超过二十骑!”侧耳听了一小会儿,拓拔燕放下心来:“应当是张柏和黄安的人。 ” “什么事情需要他们这么急迫的星夜派人回来报信?莫不是秦国人又蠢蠢欲动了?不应该啊?”张劲百思不得其解,“现在肖锵不是正忙着娶儿媳妇,计划着收复邓氏一系的势力么?这个时候,他不会脑子来热来找我们麻烦吧?” 拓拔燕的心中其实也正在想着这个问题,但毫无疑问的是,连夜派人回到跑马坪来,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张柏与黄安虽然现在已经沉沦,但两人自身的各项素质,还是顶呱呱的,比一般人要强出很多。他们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 能让这两人不顾一切的连夜派出马队过来,不用说,出大事情了。 拓拔燕皱着眉头,想着一切有可能发生的可能性。 马蹄声在火光照亮的边缘放缓了速度,慢慢的向前移动到光明之中,当头一人,举着一面旗子,大声叫道:“跑马坪的弟兄,我们是金山寨的,奉命回主营求见拓拔将军。” 十余骑人马,勒马停在了离城十余步的地方。 “是张柏的亲卫。”拓拔燕认出了其中几人,挥了挥手,“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被带上城墙的亲卫头目一眼看到拓拔燕,不由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时间这么晚了,拓拔燕居然还全副武装的在城墙之上。 “拓拔将军,您怎么在这儿?”他脱口而出地问道。 “是于谦啊!”拓拔眼扫了他一眼,“这几天本将一直带人进行山地战的练习,顺便打了一些野物回来,今天跑马坪的弟兄们欢聚一堂,大家在喝酒吃肉,我这个当老大的,自然便要上城墙来坐镇,让大家能吃得好,喝得痛快。张黄二位将军,一向可还好?” 被叫做于谦的亲卫头领看到拓拔燕平和的模样,一时之间不由有些感慨,比起自家的两位将军,拓拔将军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军人吧!打仗一套一套的,关键是对手下弟兄们那是没得说,像自己这一部,明显不受上头待见,但拓拔将军却没有对他们另眼相待,该给的,那是一点也没有少。要是换一个喜欢揣摸上意的人,只怕他们金山寨的人日子就不好过了。 “多谢将军关心,金山赛的弟兄们托将军的福,一切都还好。”于谦恭身道。 “嗯,那就好,你怎么星夜奔到这里来了,出了什么事情,秦人来找麻烦了?”扫了一眼远处被张劲带着士兵隔绝的一众士兵,拓拔燕一眼便看到其中一个穿着百姓服饰的人。 于谦看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将军,的确是有大事。张黄两位将军认为事关重大,不敢怠慢,立即让小人带着那家伙来跑马坪,向将军禀报。” “能有什么紧急事?莫不是肖锵过不下去了准备向我们投降?”拓拔燕打趣儿地看着于谦。肖锵现在拥兵十万,正是志得意满,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怎么可能向齐人投降。 “将军说笑了,肖锵自然不会向我们投降,但您说的倒也差不离,的确有人准备向我们大齐投献虎牢关!”于谦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几乎像蚊子在嗡嗡叫。 但听在拓拔燕的耳中,却是霹雳一般,他霍地抬头,眼光也变得分外凌厉了一些,刀子似的在于谦脸上刮了一遍,缓缓的转向远处的那个人。 “将军明见,正是那个家伙。”于谦道:“具体的情况小人也不知道,张黄两位将军也所知不多,这人咬定要见到了主事儿的人才肯说。” “他算个什么东西?说什么就是什么?张柏和黄安猪油脑子蒙了心么?向我们投献虎牢关?肖锵又不是一头猪。”拓拔燕冷然道。“这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骗子?” “将军,他说他是邓氏的人。”于谦道。 拓拔燕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比绝大多数的人知道的更多,如果真是邓氏的人,那还真有可能有一场大戏要上演。 他转身走向城门楼子,“张劲,将那人带来,你亲自带人布置警戒,十步之内,不许任何人靠近。” 他厉声道。 “是,将军!”远处的张劲大声回应。 门轰隆一声关上,外头传来士兵甲叶相撞击的声音和张劲低沉的喝斥声,拓拔燕坐在那里,冷冷地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家伙。很显然,这家伙不是一般人,在拓拔燕似乎要杀人的目光之中,他泰然自若,脸带微笑。 “说说吧,你带来的消息,让人难以置信。”拓拔燕冷笑道:“肖锵手握虎牢关多年,眼下又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我怎么也想不出,你们如何将虎牢关投献给我们。嗯,你说你是邓氏的人,据我所知,邓氏现在好像已经是丧家之犬了,怎么与肖锵斗?” 听到拓拔燕毫不掩饰的诋毁邓氏,来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愤怒之色,“拓拔将军,邓氏虽然今不如昔,但肖锵亦不过昔日邓氏麾下一条狗而已,主人虽然年老力衰了,但对付自家的一条看门狗,还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嘴巴两张皮,说话不废力,吹牛,谁都会!”拓拔燕呛的一声拔出刀,手指在刀锋之上轻轻地滑过:“不给我一个有说服力的答案,我便只好赏你一刀,因为你浪费了老子睡觉的大好时间。” 夺的一声,拓拔燕将锋利的钢刀,插在了面前的地上。 来人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对不起,拓拔将军,这件事事关重大,我要求面见郭显成郭大帅之后才能说。这件事情于大齐有着绝大的好处,将会对大齐一统天下有着很大的帮助,请将军派人护送我去长安。” 拓拔燕眯起了眼睛,看了对面这个半晌,突然大笑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大齐横断山脉主将,拓拔燕将军。”来人有些迷惑不解地道。 “对,我叫拓拔燕!”拓拔燕霍的站了起来:“我跟着郭将军从明国沙阳郡抵达横断山脉的时候,郭将军身边能战的士卒,就只有我的部队,在这一年多里,我们与肖锵打了大大小小十数仗,每一仗,都是由拓拔燕打得。所以郭将军高升之际,第一件事就是保举我成为横断山脉的大齐镇守将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来人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我,是郭大帅放在这里的看门神,不管你们想干什么,如果连我这一关都过不去,又怎么可能见到郭大帅?你以为郭大帅是什么人都见得么?”拓拔燕弯下腰来,伸指在雪亮的钢刀之上弹了弹,钢刀的清吟之声伴随着拓拔燕的大笑:“你如果再在老子面前藏头露尾,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老子便一刀砍了你,把你的尸体扔到林子里去喂狼。妈的,什么东西?敢来消遣老子?” 拓拔燕愤怒地看着对方,眼中几欲喷出火来,手执钢刀,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瞬间似乎变了一个人。 来人与拓拔燕互视良久,终于不自觉的偏开了眼光,叹了一口气,这家伙是一个蛮人呢!跟他讲理,只怕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他可不想糊里糊涂的被这个杀才一刀砍了,自己死便死了,但如果不能达成小姐的整个战略目标,那罪过可就大了。他们现在没有时间了,只有通过拓拔燕这个捷径才能最快的将情报送到郭显成那里,拓拔燕的确是郭显成现在的头号亲信人物。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因为,我们马上就要杀了肖锵。” 拓拔燕哧的一声笑了起来:“肖锵是一头猪么?你们想杀就能杀?想杀就杀得到?开什么玩笑?” “自然是能杀得到的。”来人决定不再有所隐瞒了:“杀肖锵的日子,就定在了其子娶亲的那一天,我们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 看着对方笃定的神色,拓拔燕脸上的狞笑,也不知不觉的收了起来:“即便杀了肖锵,虎牢关也还有十万兵马,肖锵一死,混乱便不可避免,但我可不认为我们就能够轻而易举的拿下虎牢关。” “贵国现在在横断山脉的兵力不足,这我们也是知道的,所以我们需要与郭帅见面,请郭帅大量增兵横断山脉。拓拔将军,我们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布置良久,虎牢关起码有一半人马,掌握在我们手中,肖锵一死,虎牢关外一直延伸到横断山脉区域的所有秦军要塞士兵,将统统被撤回,你们能毫无阻碍的直抵虎牢关下,而那个时候,虎牢关将是一座空城,你们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便占领这座你们齐国数十上百年来,从来没有拿下过的雄关,打开通往秦国的通道。” 拓拔燕慢慢地将刀插回了刀鞘,“听起来难以置信,不过现在我倒是真有了兴趣,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你如果不能解释的话,那我还是不会相信的,那就是,你们邓氏一系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们邓氏已经决定向我大齐投降了?” 第一千零九章:那个疯狂的女人 拓拔燕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眼光不时扫过这个邓氏的使者,此人神色自若,看得出来,对方并没有说谎,拓拔燕受过这方面的专业培训,以他的经验,此人的确说得都是实话。 “请坐,还没有请教先生大名。”他的态度终于客气了起来,这也符合他作为一名齐军将领,在听到有利于齐国的事情的时候,对于来者的态度。 亲自拖过一把椅子,推到了来客的面前。 “贱名有辱清听,拓拔将军不妨就称呼我为邓一吧。”来人的神色也轻松了下来,眼前这位齐国将领很明显已经是动心了。 “邓一,嗬嗬!”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假名,不过拓拔燕倒也丝毫不在乎:“那么邓一先生,请恕我直言,我看不明白这一件事。在我看来,你们这样的做法,完全是损人不利己啊!你们掌握了虎牢关,却开关揖盗,哦嗬嗬,我这可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但意思就是这个意思。我想知道,你们这么做,最后想得到的是什么?” 邓一看着拓拔燕,拓拔燕摊了摊手,“很抱歉,我必须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判断你们的诚意,我不可能把一个事情稀里糊涂的交给郭帅,要知道,现在我们郭帅的事情多得很,地位并不稳固,这件事情若成,郭帅地位稳如泰山,如果此事有问题,那郭帅会栽一个大跟头,只怕帅位便岌岌可危了。作为他的心腹将领,我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与郭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想,邓氏对于这一件事情,也应当有一些了解的。” 邓一点了点头,郭显成就任齐**事统帅,的确是一件出乎了所有人预料之外的事情。 “太好了,看来你们也是了解这件事情的,那么,就能理解我在这件事上的立场,邓一先生,请告诉我,你们希望得到的是什么?” “复仇!”邓一简单地道。 “复仇?”拓拔燕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理解地看着对方。“你们的复仇,是指颠覆秦国马王朝么?自己实力不足,所以要借助我们的力量。” “推翻马氏,那只不过是顺带而为之。”邓一脸色变冷:“我们要对付的是明人。” 拓拔燕心头微微一震:“我不太明白你们的意思。” 邓一道:“拓拔将军,邓氏之败,最大的仇人是谁,是明人。我们邓氏的顶梁柱邓方,邓朴,邓素三人,无一不是亡于明人之手,如果邓氏三兄弟尚在,邓氏岂会沦落至此?所以,我们复仇的目标是明人。” 拓拔燕悚然而惊,身上微微冒出一层冷汗。看着邓一平静的面容,他知道,这是真的,这些家伙们就是这样想的。 “我明白了。”他身子微微向后一靠。“你们的确已经有了杀肖锵的把握,一旦成功,你们也有把握掌控虎牢关的至少大半将士,邓氏一系,嗯,应当还包括青州的卢一定吧!你们准备集合所有的力量向明人发起进攻。” 他想了想:“但马氏王朝肯定不会容许邓氏再次崛起,整合出如此强大的力量,因为那样的话,秦国便正式分裂了,他们肯定会集合所有的力量向你们发起疯狂的进攻,为了避免腹背受敌,你们献出虎牢关,让我们秦人去替你们挡住马氏朝廷甚至于卞无双的军队,而你们,则可以毫无顾忌的向明人发起进攻,是这样吧?” 邓一有些讶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蛮人将领,他没有想到,己方的盘算,这个这伙一眼便将其全部看穿了。 “将军所说,与事实相差不远矣!”他点头道。 拓拔燕不可思议的摇摇头:“还真是损人不利己,邓一先生,我想问的是,这一切全按你们预想的发生的话,最终你们会得到什么呢?马氏朝廷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楚国现在摇摇欲坠,明人又被你们拖住的话,马氏朝廷必将亡于我大齐之手,但你们,真有把握击败明人,报仇雪恨么?我可是真知道,青州卢一定部,已经被明人打成了惊弓之鸟了。邓朴邓素都不是明人的对手,卢一定,比这两人,还是差了不少吧?” 邓一点了点头:“将军所言不错,输赢的结果,我们丝毫也没有放在心上,重要的是,我们能将明人拖下水。如果天可怜见,让我们在军事之上获得胜利的话,那是我们的福气,就算是真输了,但我们数十万大军,也足以给明人造成重大的损失,使他们的统治处于危险的边缘,我想,以大齐皇帝的英明,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吧?”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只要最后明国能亡国,那么,是直接亡于我手,还是亡于你们大齐,又有什么关系呢,总之,我们是报了仇了。” “这可真是疯子的想法!”拓拔燕惊叹道:“这样一来,秦国可就没有了。” “就算没有这一出,秦国又还能支撑多久?迟早都是亡国的命。”邓一毫不动容地道:“只不过我们将他亡国的时间提前了一下而已。” “我想知道,这个天才的想法,是谁制定出来的?提出这个计划的人,肯定是一个能将邓氏一系残余势力整合在一起的家伙,这会是谁呢?在我的映象之中,好像没有这个人了啊?”拓拔燕有些苦恼地敲着自己的脑壳。 邓一微笑不语。眼前这个蛮子将领的聪明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不过现在能看到他的苦恼,他觉得很是欢喜。 盯着邓一微笑的面庞,拓拔燕敲着脑壳的手骤然停止,“我明白了,我明白是谁了。是那个马上要嫁到肖家的邓氏小丫头是不是?” 看到邓一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嘴巴渐渐张开,一副错愕之极的模样,拓拔燕立时便知道,自己猜中了,竟然真是邓姝这个女人。 当真是虎父无犬女啊,邓方在世之时,便以阴谋诡计出众,便连李挚也忌惮不已,在自己要死之前也要拉上邓方作一年垫背,就是怕自己死后,无人制衡邓方,让他算计马氏王朝取而代之,不想邓方是死了,他的女儿却是更胜一筹,直接准备将马氏秦国彻底葬进历史的尘埃当中。 “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拓拔燕苦笑摇头:“这样疯狂的,不计己身,拼死也要拉仇人下马的计划,也只有疯了的女人才能想得出来,我服了。” 邓一没有接拓拔燕的话,而是问道:“拓拔将军,现在你应当相信我们的计划是切实可行的了吧,您能据实上报郭大帅了吗?” “我信了!”拓拔燕点头道:“我将派人护送你去长安,我想这样一个庞大的计划,光是郭大帅恐怕也不能决策,最终要如何做,需要皇帝拍板。邓一先生,我们大齐现在国内不靖,问题很多,能不能大规模出兵,还要另说呢!” “只要我能见到郭大帅,甚至于见到贵国的皇帝陛下,那我就一定能说服他们。”邓一信心满满的道。 “那我就祝你一路顺风吧!”拓拔燕嗬嗬一笑,“张劲,你进来。” 张劲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将军有何吩咐?” “安排这位邓先生去歇息,你亲自派一队人马为邓先生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接近邓先生。”拓拔燕站了起来,道。 “遵命。”张劲瞟了一眼邓一,点头道。 “邓先生,还请见谅,滋事体大,只能先委屈先生一下了,明天,我会派一队骑兵护送你到长安直接面见郭大帅。” “多谢拓拔将军!”邓一拱手为礼。 安顿好了邓一,张劲又返回到了城门楼子里,拓拔燕仍然独自一人呆在哪里。 “将军,都安排好了,没有人能够接近他,他也无法接触到任何人。”张劲道:“这家伙是干什么的?” “张劲,好像我们有麻烦了呢?”拓拔燕挑了挑眉头,看着对方,道。 “麻烦?”张劲不解地看着拓拔燕。 一柱香过后,张劲大致了解到了所有事情的原委,一张脸上已是毫不掩饰的充满了杀意。“将军,这有什么好说的,干掉他,完事大吉。不好在跑马坪下手,在护送他去长安的路上,轻而易举的结果了他。” “那有这么容易的事情!”拓拔燕摇了摇头:“这么大的事情,你以为邓氏便只有这一条线路吗?他们必定还有其它的路子,只不过走我们这里,是最快的一条捷径而已,只要得到了我的同意,他们便能直接见到郭显成大帅而已。而且,张柏和黄安已经见过了这个人,只怕他们也多多少少知道了一点什么,杀了他,徒惹人生疑。” “那该怎么办?” “这件事情之大,已不是我们能拿注意的了,派人将这个情报传出去。”拓拔燕道。 “是!” “鬼影在横断山中人不少,你派人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嗯,我这边也会有一些安排,对你哪的人手作出掩护的。”拓拔燕道。 “是,将军。” 第一千零十章:蚁后出巢 拓拔燕决定将慕容海撒出去。 作为横断山的副将,平时将慕容海丢出去的话,必然会引起人的注意,但现在,却有一个绝好的机会,自己可以正当明份地将慕容海派出去。 邓氏在虎牢关将有大动作,派慕容海出去确认一下这方面的情况,不论是谁来查证,都是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而只要慕容海出了横断山脉,进入虎牢关之后,他要去哪里,谁又能一路跟着他不成? 拓拔燕可以确认,一旦自己将慕容海放出去,这家伙便绝对敢做出私自跑到明境之内,去沙阳郡探望他的老婆娃娃。 慕容海的问题必须得到解决。作为驻守横断山脉的副将,如果他不是自己人的话,自己做很多事情,都碍手碍脚。 这一次出去,相信鹰巢会完美的解决这个问题。当然,不能让慕容海现在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却让他先蒙在鼓里,到了一定的时候再给他一个惊喜吧。 拓拔燕邪邪的笑了起来,慕容兄弟,你可别怪我卖你哦,这可都是为了你好,至不济,也可以让你与老婆娃娃团聚一下嘛! 在送走邓一的第二天,拓拔燕把慕容海找了过来。 “海子,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办!”拓拔燕道。 “大哥,不知要我去干什么?”慕容海胸脯拍得山响,“保管给大哥办好。” 拓拔燕一笑,“昨天,我们往长安送去了一个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送人我当然是知道的,还是大哥吩咐我派了一队最精锐的骑兵护送他去长安见大帅的。可大哥并没有跟我说这是一个什么人。”慕容海耸耸肩。 “他是邓氏的一个很重要的人物。”拓拔燕沉默了片刻:“他带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但是我很疑惑他是不是真的,所以,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而且有能力的人去虎牢关方向打探一下,最近虎牢关到底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 “大哥让我去虎牢关?” “不错,还必须悄悄的去,不能惊动任何人。你可以带上你最亲信的部下,偷偷的潜过去。”拓拔燕道。 “没问题!”慕容海犹豫了一下,还是爽快的应承了下来。“大哥,不知时限是多少?” 拓拔燕一挥手:“没有时限。直到你打听清楚了为止,当然,在保证你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如果发现事情不对,就立马跑路。那里,说不定会大乱起来,我们需要第一手的情报,然后作出相应的判断。” “明白了!”慕容海道:“末将一定办好。” 拓拔燕笑着挥挥手:“去吧去吧,晚上悄悄的走,不要来跟我说了。” 慕容海回到自己的小屋里,一边收拾着衣物盘缠,一边细量着这一次去虎牢关的事情,倒也是奇怪了,脑子里总是想着刚刚拓拔燕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突然之间,一道灵光闪过。 拓拔将军真需要自己去虎牢关打探情报吗?不见得吧,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拓拔将军这几年利用横断山脉中那些不要命的走私商人们,已经建立起来了一条消息链,代价就是那些人可以自由穿越齐挥控制的区域,当然,跑马坪的军寨还可以从中得到一些平价的走私物品,像酒这玩意儿,一般的军队,哪能像跑马坪的地窖里储存这么多?还有粮食,要不是将军本事大,依现在大齐后勤的运送能力,只怕大家便要饿肚子了。 既然不需要自己要探情报,那将军又为什么要让自己专门跑一趟? “走的时候,就不要来跟我说了!”他想起最后拓拔燕的那一句话,他立时便笑了,将军这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啊!拓拔将军果然是一个够体贴的老大,知道自己得知了老婆孩子的情况之后,思念得紧,所以找了一个借口,让自己偷偷跑回去见他们一面啊!这个事儿,当然不能说,要知道,当初跟着将军一起出来的可有八百骑兵呢,哪一个的家人,现在都是不知下落何在,要是知道自己的行踪,只怕这军心就要散了。 快去快回,见一见老婆孩子,让她们安心地先过着,自己找机会,一定将他们弄出来。慕容海在心底里对自己道。 他三两下将箱子翻了一个底朝天,从最下面小心地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包裹,内里是一整套的金银收饰,眉开眼笑地塞进了包裹里。 孩儿他娘,我回来了!他在心里大声呐喊道。 是夜,当慕容海带着数名亲卫离开了跑马坪的时候,拓拔燕正站在城墙之上的黑暗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片刻之后,张劲悄无声息的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把那些随身珍藏的金银首饰都带走了,不出将军所料,这家伙会半路之上跑回到沙阳郡去见他的老婆。”张劲笑得极其开心。 “这家伙这一次总算是聪明了一次,嗯,不过我是绝不会承认给了他暗示的。”拓拔燕笑道:“你那边安排得怎么样?” “情报已经送出去了,预计很快就会抵达越京城,会直送到马猴将军的手中。”张劲道。 “好,再用另一条渠道,将慕容海将回沙阳郡的消息也递出去,让鹰巢操点心,可别让这家伙半路上被别人逮了去,那可就枉费我一片苦心了。”拓拔燕道。 “是,将军。”张劲忍住笑,“有鹰巢一路保驾护航,这家伙一定会平平安安地抵达沙阳郡见到他老婆孩子的。” “走吧,睡觉去。”拓拔燕甩了甩手,“照这个模样看,恐怕用不了多久,咱们这跑马坪会热闹起来啊。” “将军认为郭显成大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现在需要一桩绝大的功绩来确保自己的地位。”拓拔燕耸了耸肩:“不过只怕事难从人愿,搞不好一脚便踢到铁板上,他这个位子更加岌岌可危,周济云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攻击他的机会。” “可是拓拔将军,按您说的那样,只怕周济云越攻击他,他的地位越稳固。” “管他呢,反正齐国将帅不和,对我们来说,那是一件大好事。”拓拔燕笑吟吟的地道。 从雍都至虎牢关的官道之上,一支队伍浩浩荡荡地行走其上。 这是开平郡王府送嫁的队伍,开平郡王邓洪的孙女邓姝与虎牢关大将肖锵的儿子肖新的婚事,成了现今秦国最大的一桩事。 不知有多少人在感叹,邓氏还真是运气好。本来已经大势已去,邓洪成了一只被囚禁的病猛,眼见得喘不了几口气了,但昔日部将肖锵悍然上书替自己的儿子求娶邓姝,这可是将邓氏又将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现在的肖锵在虎牢关拥兵十万,对朝廷的旨间爱搭不理,偏生朝廷现在势弱,竟是不敢有丝毫得罪他,明知这一行为极大的触犯了朝廷的利益,却还不得不照办,生怕让肖锵恼火起来,干脆来一个举兵谋反。 现在的大秦,比起以前可是完全一个天上地下了。李挚在时,不论是卞家还是邓家,都是俯首贴耳,李挚去后,邓氏上台,虽然跋扈,但至少在表面之上,还是维持着对皇室的尊敬,双方保持着表面上的一团和气。 但现在,邓氏倒台,昔日邓氏麾下部将,一个盘踞青州,一个拥兵虎牢关,对于朝廷的宣召入朝,都是置之不理,而卞氏又将数万大军从落英山脉调出,置于青河郡边境之上,不知其意如何,但很明显的一点是,对方也在瞅着国内的局势,一旦有变,便可快马直上雍都。 秦国马氏江山,从来没有这么危险过。皇帝圣旨,不出雍都,唯一的一支雷霆军,也只有保护雍都的能力。 回望着雍都那巍峨的城墙,陈震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现在已经升为了雷霆军的一员副将,这一次,就是他带着一千雷霆军护送邓姝到虎牢关去成婚。 陈震睿原本是邓氏一系,他本来是邓氏提拔起来,但在那一年中,邓洪要急于出城,在苑一秋和太子的威吓之下,他一时犹豫没有打开城门,从而让邓洪被困在城内,束手就擒,也让他从此被扒拉出了邓氏一系,也因为这一件事,他在雷霆军的地位快速上升,但看到昔日的恩主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心中仍然是有些不落忍。 直到此刻,他还记得在开平王府的中门之外,邓洪与邓姝告别的那一幕,昔日威武的开平王爷,现在当真已是苍老得不成模样了。那一双昔日凌厉的双眼,如今昏浊之极,隐隐的透露出一股死气。 “当年,我做错了吗?”他不只一次的在心中问自己。 他不知道答案。 堂堂的王爷孙女出嫁,给送嫁的却没有一个郑氏族人,除了朝廷官员,便是军队了。这一次去虎牢关,除了护送邓姝之外,自己还负有观察虎牢军队的情况,如果有可能,尽可能地拉拢几个将领,在虎牢关里,也有自己昔日的战友,只是不知道他们还认来认自己这个叛徒。 想起临走之时上司的交待,他不禁苦笑起来。自己轮到这个差使,大概就是因为自己曾经是邓氏一员吧。 可过去的那些朋友们,还会视他为友吗?只怕是视若仇敌吧! 第一千零十一章:胁迫 送亲的路线是固定的,每天行进的距离也是固定的。 每一个驻营地,都已经有人提前做好了准备,抵达的时候,只需要直接入住就好了。 当然,警戒,需要陈震睿率领的雷霆军来接防。对于朝廷来讲,也不得不提防邓姝逃脱或者被忠于邓氏的人劫走。 这一次邓姝的出嫁,对于朝廷来说是被协迫,而对于邓氏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如果让忠于邓氏的人将邓姝劫走,那又是一桩了不得的大事,只怕到时候,肖锵便会借势发作了。要知道,邓洪的最铁杆的心腹戴叔伦到如今下落不明,而邓方经营多年的情报机构沙蚁中的精干力量,也随着戴叔伦的失踪,而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使得太子马越接手的沙蚁完全成了一个空壳子,到现在,都没有缓过劲来。 秦国人现的情报工作,几乎完全陷于停顿当中。 而嫁祸于人的事情,谁都能做得出来。所以马氏朝廷不得不小心在意,为了防止半路之上出现幺蛾子,在兵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之下,还抽出了一千雷霆军让陈震睿率领护送。 之所以选中陈震睿,自然是因为他已经背叛过一次,就算那一次直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但在邓氏核心队伍之中,这根本是无可饶恕的,陈震睿没有后路可走。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邓洪被囚之后,陈震睿自己已经遭遇过数次暗杀,如果不是他自己小心在意,早就横尸街头了。 宿营地没有选择在任何一个城镇,而是特意挑选在城外的空旷之地,在这样的地形之下,任何的行刺者,突袭者都不可能在雷霆军的眼皮子底下靠近营地,而如果强攻的话,陈震睿倒不觉得沙蚁会这么愚蠢,就算他们能集结到数量众多的人手,但在雷霆军的战阵面前,也只能是一个笑话。 又巡视了一遍营地,确认一切都正常,警戒,防守都严丝合缝之后,带着一身的疲惫,陈震睿回到了自己的营房。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便是他现在状态的写照。 终于可以休息一下,小睡一会儿了,到了后半夜,还要再起来运巡视一次,虽然雷霆军军纪森严,但这一次的任务,再小心都不为过。只要将邓姝平平安安的送到了虎牢关,自己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一大半,至于另外一半,他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完成的可能。 平安能回到雍都就好,其它的,想那么多干什么,且过一天算一天吧!大秦,以后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将刀解下来放在桌上,正准备合衣而卧的时候,亲兵却探了一个脑袋进来。 “将军!” “什么事?”陈震睿一个激凌,站了起来。“营地之外来了一个人,说是将军您的从前好友,就住在霍城,听说您去往虎牢关,原本以为可以一晤,不想您却驻扎于外。” “我的好友?”陈震睿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我在霍城没有什么好友。” “那人说他是今年才移居到霍城的,知道将军不可能轻信,所有让小的拿了一件信物过来,说将军一见,肯定会想起来的。”亲兵吓了一跳,将一个小小的盒子捧了起来。 陈震睿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抢过盒子,他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友在霍城的,来的人,只怕便是沙蚁的人了。他们想干什么? 打开盒子,里面除了一张纸之外,还放着一个小小的手环。 陈震睿的脸色霎那之间变得一片雪白。 手环,他是认得的,那是他亲手打磨的一个精钢手环,在儿子十岁的时候,送给了他作为礼物。手环在此,儿子在哪里? 颤抖着手拿起纸张,上面有一行稚嫩的笔迹,也是儿子的。 “爹爹,儿子和爷爷奶奶娘亲在一起,很好。” 卡的一声,陈震睿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骨节啪啪作响。 看到陈震睿的模样,亲兵也是脸色大变:“将军,那人不怀好意?小的这就带人去将他拿下。” 深吸一口气,陈震睿摆了摆手,脸色一点点恢复了正常,“不必,的确是我以前的好友,只是多年不见,一时竟是没有想起来,幸得还有这件信物,你去,请他进来吧!” “是,将军!”亲兵转身急急向外跑去。 陈震睿两腿有些发软的坐了下来,以前他们多次行刺自己,但从来没有祸及过自己的家人,现在,连这样的手段也使出来了。他们是想劫邓姝走吗? 自己该怎么办? 帐帘再一次被撩起,一个中年人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陈兄,陈兄,几年不见,别来无恙?”来人亲热地走上前,一把抱住了陈震睿,大力的拍着他的后背,那情形,就真像他们是一对多年未见的好友骤然重逢一般。“要不是听郡守说这一次带队送嫁的是你,我还真想不到呢?” 被抱住的陈震睿苦笑着,冲着站在帐门口的亲兵挥挥手,示意亲兵出去。 帐帘被重新放了下来,陈震睿沉声道:“好了,别再演戏了。” 来人的笑声不绝,松开了陈震睿,向后退了一步,他张着嘴,发出大笑的声音,但脸上,眼中却殊无笑意,诡异的模样,看得陈震睿一阵子胆寒。 “陈震睿,你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的。就在城门口。”那人的声音低了下来,却换了另一种声调,与先家宛如两人。 陈震睿身子一抖,两眼发直,指着对方,有些结巴地道:“你,你是戴叔伦?” 戴叔伦阴冷的笑着:“我要是你,声音就还会小一些,不然让外头的人听去了,我不见得死,你的家人可就真活不了啦。” “祸不及家人,你们要杀我,我认了。但你们不该这么无怔劫持我的家人!”陈震睿怒道:“当时,当时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蒙了。” 他双手抱住头,痛苦地道。 “如果不是这一次事关重大,我们也不会动你的家人。我戴叔伦没这么无耻,但这一次不同,不能出任何意外,因为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戴叔伦断然道:“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我保管你家人安然无事。” “配合你们?”陈震睿的声音带着愤怒:“你们要带走大小姐,然后呢,然后我会被皇帝满门抄斩。又有何安然无事可言?” 戴叔伦看着对方,冷笑道:“皇帝?你不用担心,过不了多久,皇帝说不定就坐不了这个位子啦!” “你们是要造反?”陈雷睿颤声道。 “造反?”戴叔伦嘿嘿一笑:“的确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不过现在,我们却没有兴趣去做。”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陈震睿怒道。 “我们的确要带走大小姐。”戴叔伦一句话,又让陈震睿陷入到了绝望当中,“不过,你仍然能送亲到虎牢关。” “你们什么意思?”陈震睿被对方弄得完全迷糊了:“小姐都跟你们走了,我还送谁去?” “很简单,真的小姐会离开,但仍然会有一个假的小姐,被你送到虎牢关去与那姓肖的小子拜堂成亲。”戴叔伦道。 “你们,你们究竟想干什么?这,瞒不了多久的。肖锵是见过大小姐的。”陈震睿结结巴巴地道:“李代桃僵,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 “谁要骗他一世?”戴叔伦冷笑道:“陈震睿,你便放心吧,这个假的小姐,与真小姐相貌倒有七八分相似,而且,我们只要瞒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婚礼举行之前,肖锵这个公公,好意思去见自己的儿媳,他真正见到大小姐的样貌的时候,应当是大婚之后的第二天吧!” “换人?可是那两个嬷嬷是宫中派来的,她们可是天天见大小姐的。”陈震睿道。 “这两个嬷嬷,我们自己解决。”戴叔伦笑道:“你只消让我们把假的小姐送进去,将真小姐换出来就可以了。只要做到了这一点,你的家人,我们会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我戴叔伦的话,想来还是有几分说服力的吧。” 陈震睿定定地看着对方:“戴叔伦,你真不会伤害我的家人?” “做好了这件事,我连你都会放过。”戴叔伦淡淡地道。“好了,现在该你做决定了。” “我,我答应你们了。”陈震睿颤声道。 “很好。”戴叔伦看着陈震睿,“明天晚上宿营的时候,我们会将人带过来,你将防线开一个口子。” “不是今晚吗?” “这里,离雍都还是太近了一些啊,总得再走远一些再说。”戴叔伦嘿嘿一笑。“陈震睿,大秦国要完了,我相信你也看能看出这一点,对未来,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我还能有什么想法,过一天算一天罢了!”陈震睿心灰意冷地道,这件事过后,他只怕就要带着家人逃之夭夭了,假的大小姐,终究是会被识破的。 “如果我们再给你一次机会呢?”戴叔伦淡淡地道:“为大小姐效力吧!” 第一千零十二章:脱却樊笼 邓姝的大帐在整个营地的正中央,周边数十步之内,再没有任何其它遮挡物,任何想要潜入者,在这一个距离内,都无法循形,雷霆军士卒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密集林立。 如果不胁迫陈震睿,的确没有办法能够不被人发现而潜入到邓姝营帐之内。 但有了陈震睿的协助,一切,便都不是问题。 陈震睿是带着戴叔伦一行三人,大摇大摆地进入到邓姝帐内的。当然,随他而是为的三人,都换上了雷霆军的制服。 跨进大帐,陈震睿便是一怔。营帐内仍然亮着灯光,邓姝好整以遐地盘膝坐在一块毡毯之上,而本应当服侍顺便监视着她的两个宫廷嬷嬷,此刻却卧在大帐一侧,呼吸均匀而修长,竟然是睡着了。 这让陈震睿的眼睛有些发直。他当然不会傻到认为是这两个宫廷嬷嬷偷懒,只有一个解释,她们在不知不觉中便着了邓姝的道儿。 戴叔伦似乎也对这一切习以为常,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看都没看角落里的那个嬷嬷一眼,径直走到邓姝面前。 “大小姐,是时候了。” 邓姝点了点头,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陈震睿,只是一眼,陈震睿便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寒,那是一双冷得极致,似乎毫无情感的一双眼睛。 陈震睿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跟着自己进来的一个身材娇小的士兵,那是一个女人,自然是用来替换邓姝的,两人,当真长得有七八分相象。 邓姝站了起来,径直走到大帐的最里端,那个士兵也跟着走了进去,哗啦一声,隔断的帘子被拉开,遮住了陈震睿的视线。内里传来悉悉索索的换衣的声音。 当两个人再度出现在陈震睿的面前的时候,各自的身份,已是为完掉转了过来。 假邓姝盘膝坐在了毡毯之上,另一人走了上来,蹲在地上,回头仔细地瞧了邓姝几眼,然后径直伸出手去,在假邓姝的脸上一阵摸索,接下来陈震睿便震惊地看到假邓姝的面容又有了一定的改变,先前如果说只有七分像,现在却是足足有八分了。 这人是一个易容高手。 接下来,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些工具,陈震睿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替假邓姝修眉毛,粘眼皮,拉嘴角,修鬓发,一阵忙活之后,站起身来,仔细地打量着他手下的成品。 此刻,假邓姝已经有九分像了,如果不仔细分辩,根本认不出来那个是真,那个是假。 戴叔伦也满意的点了点头:“应当没有什么问题了,听说大明鹰巢有一个易容高手叫千面,他的易容术那才真得是以假乱真,我们没有这个技艺,但只要准备得充分,照样也能做到这一点。小姐,那两个嬷嬷,有把握吗?” 邓姝道:“这一年来,我一直在用安息香,她们体内累积的毒素已是不轻,你从明天开始,每天点一小份安息香,便足以让他们精神恍惚,不能集中注意力,再者,从出了闺房,我便一直戴着面纱,这一路之上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等到了虎牢关,便让她们病倒吧!” “是!”假邓姝点头道。 一边的陈震睿却是愈听愈惊,原来这一件事,甚至早在一年之前便已经开始筹谋了。他的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这样一来,两个嬷嬷在这一路上,肯定是不会发现端倪了,等到了虎牢关,新娘子自然是要换衣化妆的,这个时候,是这两个嬷嬷最后一次发现眼前的邓姝是假的机会,但她们却会病倒。 两个年纪大了的嬷嬷,长途跋涉,体力不支病倒,这是极正常的事情,既然她们病倒了,那这些事情,便只能由虎牢关那包办,而虎牢关那边,除了肖锵见过邓姝,其它人,那里认得大小姐是谁? 计划得如此周密,在一年之前,便已经想到了今天要发生的每一件事,陈震睿的背脊之上凉嗖嗖的。 “小姐,我们该走了。”一边的戴叔伦提醒道,他们已经在帐里呆了一柱香的时间,陈震睿哪怕是此次送嫁的最高护卫将领,但停留时过太长,也是会让人疑心的。 邓姝点了点头,走到假冒的女人面前,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我会记住你的,永远。” 假冒者眼眶有些微红:“卑职一定会完成任务的,虽万死而不悔。” 邓姝没有说话,松开了双手,后退了一步,再看了假冒者一眼,转身,向外走去,走到帐门口,停了下来,看了一眼陈震睿。 陈震睿立时明白过来,迈动步子,第一个走了出去。 四个人进来,四个人出去。外面林立的警卫,根本无法发现,大帐里他们竭力保护的人,已经是狸猫换太子,掉了个个儿了。 任谁也无法想到,他们的将军,竟然是这一事件的参与者。 距离营地数里,一群人正在那里等候着,看到戴叔伦一群人出现在眼前,看到戴叔伦身边的邓姝,一下子全都激动了起来,忽啦啦的跪倒了一地。 “大家都辛苦了,起来吧!”邓姝扔掉了头上的头盔,温声道。“邓姝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她深深的躬下身去。 “愿为小姐效死!”所有人的声音都不大,但却足够坚决。站在一边的陈震睿只觉得心里头一阵阵发毛,虽然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危险,但那些人哪怕只用余光扫向他,他也觉得一阵阵的腿软。 这些人,应当都是沙蚁之中的那些兵蚁,杀人不眨眼的一群家伙。 “陈震睿,这一次你做得很好。你的家人,不会有事情的,你可以指定一个地方,我们派人将你的家人送到哪里去,不过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将他们送回雍都了,那里,不久就会乱起来,当虎牢关那边发现我是假的话,你这个送行的将军,不会有好下场的。”邓姝看着陈震睿,道。 陈震睿沉默片刻,说出了一个地名。邓姝点了点头:“戴叔,送他的家人过去,安置好,我们承诺过的事情,便一定要做到。” “多谢大小姐。”陈震睿感激地道。 “陈震睿,虽然你做过对不起邓氏的事情,但当时情况很乱,你没有反应过来,我算是情有可原,事后,沙蚁对你进行了数次暗杀,你运气好,都躲了过去,不过最让我们欣赏的是,你没有追杀那些人,连受伤的你都放过了,你甚至都没有向上报告。这才是我们这一次找到你的根本原因,现在,你还愿意为邓氏效力吗?朝廷撑不了多久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陈震睿垂头丧气,“王爷是不会原谅我的。” 邓姝轻轻地摇了摇头,转眼看向雍都的方向:“爷爷活不了多久了,他就要死了,邓氏所有人,都要死了。所以,只要我原谅你,爷爷也就原谅了你,邓氏也就原谅了你。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愿意向我效忠,为我做事,让我们一起来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吗?” 陈震睿咽下了一口唾沫,没有再迟疑,单膝跪了下来:“卑职愿意为大小姐效力。” “好,很好!”邓姝欣慰的连连点头:“你接下来的任务,便是将假邓姝平平安安的送到虎牢关,具体还要你做什么,等到了虎牢关,会有人来联络你的。现在你回去吧,离营过久,容易让人疑心。” “是,小姐一路珍重。不知小姐这是要去哪里?”陈震睿站起身来,问道。 邓姝轻笑起来:“我要去的地方多着呢,青州郡,虎牢关,我都是要去的。” 青州郡,是卢一定的驻地,虎牢关,是肖锵的驻地,而这一次如果要发生什么事情的话,那虎牢关无疑就会是事情发生的中心点。 而自己,必然也会在哪里。陈震睿已经隐隐猜到将要发生什么了。邓姝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那就必须握有军队,卢一定的不去说他,但要想从肖锵手里拿到军队的指挥权,除了来硬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山雨欲来风满楼。 看着陈震睿策马而去,戴叔伦道:“小姐,此人可用?” “他还有其它的路走吗?”邓姝道:“他手上有一千雷霆军,这可是一支不弱的力量,在接下来的虎牢乱局之中,每多掌握一份力量,就多一份胜利的把握。” “肖锵死定了。” “我不担心肖锵,我担心明人,我们在布局,但明人为了吞并大秦,这几年又何尝不是一直在布局。” 戴叔伦默默的点了点头。这不是什么秘密,陆大远就是明人布局的一个重要手段,戴叔伦派了人去过那支部队,然而让他无比震惊的是,那支部队,似乎没有人愿意再作一个秦人了。他们对于现状,竟然满意得很。而带回来的情报,也让戴叔伦无言以对。那些人名义上是战俘,但过得比秦国的军人还要好上太多,不但自己过得滋润,竟然还可以往家里寄钱,而遍布秦国境内的昌隆银行,就是他们往家里寄钱的通道。 “先去青州吧,不管怎么样,卢一定那里,是我们不可或缺的一环。”邓姝跨上了战马,大声道。 第一千零十三章:粮商护卫 “兄弟们,过些日子我回来的时候,再来找你们喝酒。 ”雷卫大笑着与一队明军的边境巡逻兵挥着手,“有什么需要我从青田那边给你们弄点什么回来么?” 明军的巡逻兵们轰堂大笑起来:“雷老大,青州那边有个屁啊?你尽说面子话,还找我们喝酒,你小子每一次就是算准了我们休沐的时间才来找我们,可没见你掏过钱。” 雷卫老脸一红,正色道:“兄弟们,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以前我不是一直在攒老婆本儿嘛,告诉你们,这一趟兄弟我已经开平郡城里置了一个宅子了,以后兄弟们去郡城,那儿就是你们的老窝了。” “雷老大,你了不得啊,开平郡城里的房价这两年蹭蹭的长,你居然能在哪里买宅子了,好,有机会去郡城,一定要去把你喝穷。对了,媳妇有着落了没有?” “咱们大明的女人贼贵,实在是找不起。我这一次去青州,准备去哪里拐一个女人回来当老婆,兄弟们,要不要我多拐几个回来,给你们预备着?”雷老大掀掀眉毛:“我跟你们说,那边只要给女人婆家十两银子,就能找一个女人回来当老婆。” 一群巡逻兵们惊呼起来。 “娘的,开春的时候,我爹娘给我说了一门亲,人都还没有见着呢,便已经搭进去了上百两银子了,想要娶进门,至少还得五百两,我一年军饷才百余两银子,现在又没仗打,捞不着赏银,全靠爹娘接济。早知道青州那边这么容易找老婆,我就去那边儿了。”带队的校尉丝丝吸着凉气。 “得了吧,霍校尉,你找一个明国女人进门,花费是不少,但女人进门可还带着土地的。再说了,嫁妆也不会少。我这不是出不起这笔钱嘛,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听说秦国的女人最是吃苦耐劳,我一个孤儿家家的,没有爹娘接济,便只好靠自己罗!”雷卫没好气地道:“别得了好还卖乖,好了兄弟们,东家已在等着我了,不能耽搁了人家的行程,回来的时候,我请客,一定请,因为这是兄弟我的喜酒呐!” 一群巡逻兵又是大笑起来:“那一定要来喝的。雷老大,我可不包红包的哟!” 雷老大瞪起了眼睛,“要是不包红包的话,便只能喝凉水了,走啦走啦!” “雷老大,小心一些,青州那边盗匪众多,过了境,我们可就帮不了你啦!” “放心吧,小股盗贼,我还料理得了。”雷老大扬扬手,翻身上马,追着前方的车队而去。 雷卫,巨森营的一名退伍老兵。因为他是一个孤儿,退下来之后,也没有地方可去,便留在了开平郡,恰在这时,明国与青州的商贸骤然之间繁胜起来。卢一定盘踞青州,对朝廷的命令置之不理,朝廷自然便也切断了对青州这边的供应,数万大军便只能自谋吃食,这极大的带动了边境之上的贸易。 青州现在什么都缺,只要能把货物运过去,便能妥妥的赚钱,当然,风险也是极大的,为了筹措军费,卢一定在青州可谓是刮地三尺,方法想尽。甚至不惜派出军队冒充马贼,土匪去抢劫邻近的郡治,当然,开平郡他是不敢来也不能来的,如今,他绝大部分的粮食以及其它物资,都是从开平郡这边过去,如果抢开平郡,明人的报复先不说,断了这条商路,只怕青州郡当真撑不了几天。 不过卢一定不抢,不代表着这些商队就安全了,民不聊生的青州郡,大小匪帮多如牛毛,一个不小心,便会着了他们的道儿。而被他们盯上的,那可不但是越货,还要杀人灭口。面对这样的事情,即便是明军也无可奈何,因为这些人都是直接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想打麻烦,也无从找起,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青州那边自然是不会认的。 也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商队兴起了雇佣护卫的热潮,而恰在此时,大明军队第一轮退役正式展开,大量的老兵从军队之中退了出来,这些人征战多年,骤然退下来之后,哪怕手里有钱,有土地,但却仍然不习惯这样安逸的生活,于是这种薪水极高的护卫,便成为了他们的第一选择,甚至不少的有门路的大商人,是挥舞着明币等在军营的大门口,退役军人刚一出门,他们就会堵上去邀请加盟。 像雷卫这样的在军队之中曾担任过哨官之类的基层军官的人物,更是热门人选。 大明军人退役,皇帝恩准他们可以携带自己的甲胄,武器等回家,所以聘用这些人员当护卫,连武器都不用为他们准备,市面上能买到的武器,那里能与这些士兵手里的大明制式装备好啊,完全就是两个档次。 雷卫,现在就是开平郡一个粮商的护卫头领。每一个月会走上一趟青州郡,往那里贩卖粮食,粮商现在在青州是最赚钱的,从开平郡运到青州,价格能翻上好几番。而据雷卫所知,他所供职的这个粮食,还只能算是中等规模,每个月往青州运两三千石粮食而已。最大的听说是有官方背景,粮食也是只卖给卢一定,每个月都是数万石。那样的粮商自然是不需要他们这样的人保护的,因为在明国境内,他们是绝对安全的,而一进青州,安全则由卢一定的军队负责了。 雷卫从退役之后,便走这条道,一年下来,十几趟的护送任务,几乎都是平安无事,少量的盗匪,每每看到他们这几十个全副武装的押送护卫之后,也基本上都避而远之。像他们这样全副武装的护卫,应付几百个拿着简陋武器的强盗,还是不在话下的。 雷卫不是骑兵出身,但东家给他们这些护卫都配上了上好的战马,这些战马都是从青州弄过来的,是青州的特产,卢一定之所以现在还能从开平郡购到大量的粮食,便是因为他有战马可以用来交换。现在雷卫倒是喜欢上了骑在马上冲锋的感觉,那些所谓的强盗其实大都是饿得发急的秦国百姓,对上他们,用战马冲上一冲,他们就一轰而散,倒也不用再多造杀孽,有时候雷卫觉得他们也真是蛮可怜的。 当一个明人,可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啊!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还是蛮幸运的,赶上了好时候。他曾经是前越边境军的一员,那时候大将军还是陈慈,也就是现在的大将军陈志华的老爹,说起来还跟现在皇帝陛下的军队干过仗呢,不过打输了,再后来,他就成了太平军的一员,再往后,大明建立,他便成了明**人。 那时候的他,对这大旗变来变去没有什么感觉,反正当兵吃粮嘛,喂饱肚子就行了。但变成明**人之后,他切切实实地感到了变化,首先便是军饷的大幅度提高,每月拿到手的军饷,是他以前根本就不敢想的。 有了钱,自然也就有了其它的想头。 眼见得日子越变越好了,雷卫是真真切切的兴起了要保卫这个国家的心思。几年的奋战,现在大明终于站稳了脚跟,他也过了三十五岁,当得知自己要被退役的时候,他曾伤心的哭了起来。 回想起往事,雷卫不禁有些伤感起来,自己虽然不再是明**人了,但还是明国人呐!大将军说了,允许他们带着自己武器回家,就是要让他们记着,他们永远都是大明的军人中的一员,当国家需要的时候,一声召唤,他们就要踊跃的回到军队中来。 雷卫握紧了腰里的环首刀,心里道,我当然是要回来的。 看着青州郡荒凉破败的景象,雷卫是只摇头。青州可是没有遭过战乱的,比起开平郡来,他们的条件要好得太多,当年秦军撤退的时候,可是将开平郡祸害得不轻,当时雷卫随着大军收复开平郡的时候,触目所及,遍地残壁断垣,景况当真是惨极了。 但两年过去了,开平郡顽强的从废墟之中爬了出来,新的城镇建立起来,大量的移民进入开平郡,为这里注入了新的生机,一条条道路修建起来,一道道沟渠带着潺潺的流水,灌溉着无数的农田,无数的官员们顶着烈日,迎着寒风,卷起袖子,挽起裤腿,与老百姓一起轰轰烈烈的开展起重建工作,雷卫就见过大将军和他的亲卫队们扛着锄头开荒种田的景象。 上下一心,开平郡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恢复了生机。而在这一过程之中,皇帝陛下的英明决策,自然是起着最为重要的指导作用,听说那些官儿,都是陛下亲自开办的京师大学堂毕业的,与过去的那些官儿们完全是两个模样。对口支援,结队帮扶,反正为了帮着开平郡恢复,朝廷拿出了好多自己听都没有听说过的政策,好多好多的新名词在他不自觉间便灌入到了他的耳朵中。好像对口帮扶开平郡的便是永平郡。那个郡守算是一个很不错的人,给了开平郡不少的银子。 “老大,事情有些不对呢!”雷卫正自畅想着,一名护卫打马奔到了他的跟前:“有人在周围窥伺我们,一赶,就走,但过不了多久,又来,是同一帮人。与以往大不同,只怕是在打我们的主意。” 听了这话,雷卫一下子便警惕起来,收起了心神,道:“派几个兄弟出去摸摸底,敢打我们主意的,人必定不会少。” “行,我亲自去探探底。” “小心一些,天色不早了,我去找东家,找一个地势好的地方先扎营。”雷卫道。“摸清了底细,再赶路。”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冲出去 当夜无事。 清晨车队开始重新出发的时候,雷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昨天,他没有怎么睡,也就是天边露出一丝曙光的时候,才打了一个盹,这让他两眼之中充满了血丝。 应当是自己疑神疑鬼了,那反复出现的一些探马,或者只是一股稍大一些的流匪,青州因为盛产荒原马,这里的流匪,可都算得上是骑兵。但这些流匪想要吃掉自己这支护卫是不大可能的,他们严重缺乏武器,也缺乏战斗的技能,而自己手下的护卫虽然只有五十个,但每一个都是全副武装,而且战斗经验极其丰富。 车队继续前进,但那些流匪探子再也没有出现过了。这让雷卫终于安下心来,昨天一夜实在累坏了,他干脆跃下马来,爬到粮车之上,将自己放平了,准备好好的睡上一觉。 他是在闷雷般的马蹄声中被惊醒的。作为一名老兵的他,能清楚的分辩出什么是雷声,什么是众多的马蹄声敲在地面的声音。 他一骨碌爬了起来,眼前已是出现了一道黑线,雷卫的脸色立即变了。 “结阵,结阵。把粮车圈起来。”只是扫了一眼,雷卫便发现,对面的骑兵,起码有两千骑。 车队立时慌乱了起来。众人手忙脚乱地把一辆辆粮车围在了一起,数十名护卫聚集到了雷卫的身边,每个人脸色都是煞白。他们是精锐,也不怕死,但这仗,看起来是没得打啊!他们只有五十个人,再加上赶车的伙计,不到一百人。 押车的东家已是慌了手脚。 “雷卫,怎么办,怎么办?”他连声问道。 雷卫死死的盯着已经奔近的骑兵,脸色稍稍舒展了一些:“他们不是流匪,应当是青州的秦军。” 听到这话,东家却是放松了下来。“是官军就好,是官军就好。” 青州的秦军,现在大部分的补给都依靠着从开平郡运过去,他们并不抢明商,听说是官军,东家自然是放下心来。 “我去交涉,多半是要出点血,给他们一点银子了。” 迎面而来的骑兵,很快就将这支车队包围了起来,他们并没有打旗帜。但与流匪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作为一名老兵,这一点雷卫一眼就能看出来。 “雷老大,不对啊,我看到一个熟悉的家伙,这两天一直在我们左近出现过的,我驱逐过他。”一名护卫的声音有些发抖。 雷卫紧紧地握住了腰间的环首刀。 “他娘的,这有可能是青州卢一定招募不久的军队。大家记好了,如果他们不怀好意,一打起来,马上就逃,往开平逃。” “不管东家了?” “不是不管,是管不了。我们没有这个能力,咱们一个能打几个?只要有一个人逃回开平郡,将信儿带回去,大将军就能给我们复仇。”雷卫道。 “他们不至于真动手抢吧?” 雷卫眼角一阵阵抽搐:“真抢了又怎么样?这里距离开平郡已经百里开外,把我们杀光,一个也不留,以后就算有事,推给流匪就好了。大家都听我的,不要恋战,不要有任何别的想法,一动手,就跑,往回跑,只要跑一个回去,就有人给我们报仇。后面的粮车那里我留了口子,从哪里跑。” 五十名老兵的呼吸都急促起来,看着他们的东家,走出了粮车围成的阵地,高举着双手,向着对方走去。 一名骑兵越众而出,迎着东家走去。 雷卫死死的盯着他。 对方的战马突然加速,他的手搭上了腰间的佩刀,在刀呛的一声离鞘之时,雷卫大呼一声,“快走。” 数十名老兵没有丝毫迟疑,转身拨马,扬鞭猛击马股,沿着那个特意留出来的口子,向着后方猛冲而出。 与此同时,粮队的东家一颗大好的头颅已经被一刀砍下,高高的飞在了空中。 雷卫扭头看向那如喷泉一样喷溅而出的鲜血,痛苦的大声嚎叫了起来。 “锥!”他大声吼道。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环首刀,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身后五十名护卫立时在他身后形成了一个锥形的冲击阵容。 “杀!”雷卫的决断相当正确,他们的突然加速冲击,大大的出乎了包围他们的骑兵的意料之外,当雷卫他们的冲击速度达到顶点的时候,他们在开始慌乱的加速。 雷卫甚至看到了最前面的一个秦兵脸上畏惧的情绪。 环首刀猛地劈下,轻而易举的破开了对手的皮甲,在对方的胸腹拖出了长长的血口,内脏立时嘶嘶的从伤口涌了出来。 一刀劈出,根本不看战果,雷卫双脚猛嗑马腹,一头扎进了秦军骑兵当中。 他们只有这一次冲击的机会,一旦让秦军回过神来,就是他们的死期。 雷卫很清楚,他们这五十个人,没有一个是骑兵出身,都是步兵,只是会骑马而已,而与这些青州秦军比起来,马术差得太远。 锋利的环首刀,防护性能超强的甲胄,使得这支五十人的小队,在突然的冲击之下,一举便杀透了秦军的阵列。当雷卫浑身血迹的冲出来的时候,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疼痛。他知道自己受伤了,但身上到处沾满了血迹,一时之间,竟是分辩不出自己伤在哪里。回首看时,跟着他冲出来的兄弟,大概还剩下三十人左右。 他们终究不是骑兵,马上作战技巧缺乏,只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优势,其中有数人,甚至是骑在马上挥刀,用力过猛而使自己失去平衡跌下马去的。 “三人一组,分头逃!”雷卫一边打马狂奔,一边厉声大吼道。 明军服从军令已经成了一种习惯,雷卫一声令下之后,冲出来的护卫们便立即就近三人组成一组,分散开来,一路向着开平郡方向狂奔,而在他们身后,是黑压压的骑兵猛追而至。 至于那些被留在原地的车夫和伙计们,此时已经没有一个还活着了。 开平边境,霍峥带着他的骑兵巡逻队又一次结过了与霍卫分手的地点,这里,是他们的终点,走到了这里,接下来他们就要往回走了。 “校尉,你说霍老大会不会真得从青州弄一个媳妇儿回来?”一名士兵好奇地问道。 “怎么不会?”霍铮道:“知道在开平郡城买一个院子要多少钱吗?只怕他这些年节约下来的饷银,赏金全都砸进去了。在青州,他拿五十两银子出来,尽可他随意挑选一个满意的媳妇儿。那里现在女人多哟。” “也不知他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另一个士兵笑道。 “我觉得嘛!”霍铮还真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会:“他一定会找一个个子高高的秦国媳妇,大家忘了,那小子就因为个子矮小墩实,在军队里的时候,可没少受人嘲笑,他肯定想找一个高个子的女人,好让他以后的儿子能长高一些。” 一群大兵轰堂大笑起来。 “好啦好啦,等你们退役的时候,也可以去秦国找一个媳妇嘛!”霍铮挥挥手,道。 “霍校尉别骗我们啦,等我们退役的时候,只怕秦国人都变成明国人了,一变成明国女人,那肯定就要金贵了,没看到移居到我们开平郡的蛮族女人嘛,现在也金贵着了呢,估计等到我退役娶媳妇的时候,得去齐国或者楚国找了。”一个年轻的士兵嘟起了嘴巴道。 众人又是大笑。 霍铮笑得前仰后合,“这事儿还真说不准,告诉你们啊,于超将军的追风营前几日已经到了开平郡了,听说这两天就会驻扎到我们这块来,接替我们的防区了。追风营可是我们大明的第一支骑兵,他们所到之处,多半就要干仗了,看起来我们大明是准备要对秦国动手了。” “这就是说,要打仗了,哈哈,那可有大把的赏金可拿罗!” “你这个新兵蛋子,先想着怎么活下来再说吧,别小瞧秦国人,他们打仗还是很凶悍的。上一次横甸之战,我们也是惨胜。” “嘿嘿,校尉,那个时候他们不是还有邓氏兄弟嘛,现在他们算什么?我看比流匪也好不了多少嘛!”新兵蛋子不以为然。 “哟嗬,看不出来,你还蛮精明的嘛!”霍铮倒是对这个新兵另眼相看了。“不过说得倒也不错,现在的秦军,比起以前的的确大大不如了,也许其它地方的秦兵还有一战之力,但青州的……” 霍铮摇了摇头:“上一回他们已经被我们打破了胆,现在卢一定嘛,只想着多招兵,但这战斗力,却是已经掉得太多罗,真要对他们动手,只怕当真是不堪一击。追风营呐,那可是骑兵中的头一号啊。” 作为一兵骑兵,不能加入追风营,霍铮心中真是很遗憾,他最渴望的就是那种万马奔脱冲锋的景象,但他在巨木营这个以步卒为王的野战营中,便只能当斥候,作策应,巡逻边境了。 “走吧!”霍铮翻身上马,“休息的差不多了,等追风营来了,我们交接防区,然后就离开这罗,在这儿呆了好几年,还真是有些舍不得了。” 一众骑兵纷纷翻身上马。正欲离开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尖锐之极的哨音。 霍铮霍然回头。那个尖锐之极的哨声是明军用来示警用的,装在弩弓之上,发射到空中的时候,因为特殊的设计,会在空中发出特别尖厉的声音。 视野尽头,一匹马正在向着自己这边奔来,在其身后,十数骑正狂追不舍。 “雷卫!”他惊叫起来。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追风归来 于超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两年之后,重返开平郡的他,收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份礼物。 “将军,替兄弟们报仇啊!”躺在担架上的雷卫伤痕累累,勉强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此刻看到于超和他身后的数千追风营骑兵,号淘大哭起来。“都死了,都被秦军杀死了。呜……” “于将军,霍兄弟已经退役了,他和另外几十个退役的兄弟,现在是一个粮商的护卫,三天前进入的秦境,一共有百来号人。”霍铮眼中的愤怒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可是,他们被秦军假扮的流匪袭击了,雷卫兄弟说,近两千的骑兵呢!他能活着逃出来,算是命大了。” 于超阴沉的眼光,落到了被按倒在地上跪着的五花大绑的几个俘虏,这是苏铮的斩获,他们在追击雷卫的时候,被巡逻的苏铮撞上,当即打马便逃,但苏铮没有丝毫犹豫,率领他的巡逻队便越境追击,击毙数人,活俘数人。 “你们是青州那里的驻军?”于超冷冷地问道。 跪在最左边的一个俘虏抬起头来,“将军,我们不是青州的官兵,我们只是…只是流匪!” 于超嗬嗬一笑,“流匪!” 众人眼睛一花,于超已是拔刀出鞘,寒光凛冽,唰地劈下,一颗斗大的头颅已是掉在了地上,一脚踹出去,将无头的尸体踢了出去。 带血的钢刀指在了第二个俘虏的脸前,“官兵还是流匪?” 滴血的钢刀面前,第二个俘虏脸现犹豫之色,稍一迟疑,于超的刀已是径直往前捅了过去,一刀便将其捅翻在地上。 拔刀,移步,走到第三个俘虏面前,刀子还没有举起来,第三个战俘已是大叫起来:“别杀我,我们是青州官兵,是青州卢一定将军麾下驻大新县的部队。” 于超提着血淋淋的刀,拍了拍这个战俘的脸,在上面印上了几道血痕:“很好,算你识相。” 于超转身,手指勾了勾,一名士兵立即便牵了他的战马过来,一跃上马。 “于将军,你要去哪里?”霍铮问道。 “这个问得真奇怪!”于超歪着头看他:“秦人杀我兄弟,夺我钱粮,我当然是去找他们的麻烦,去大新。” 霍铮犹豫了一下:“于将军,不需要向陈大将军禀报一下吗?” 陈志华可是开平战区的头号人物,大将军,于超调到开平,那可就是他的顶头上司。 “当然要禀报,不过禀报归禀报,该干的事儿却不能拖延,不然时间一长,对手将罪证隐匿得干干净净,还怎么捉贼捉赃,拿奸拿双呢?这不还有你在这么?你,带上这几个俘虏,回开平,向陈大将军禀报这一件事情,我,带领追风营,去大新。”于超道。 霍铮干咳了几声:“这个,于将军,我是说,您离开开平已经快两年了,对于青州那边也不太熟悉,我就不同了,天天在这边境上溜哒,这些地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摸过去,您难道不差个向导么?” 于超看了他一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倒也真是有意思了,陈志华大将军一板一眼的人物,居然有你这样跳脱的下属,好,不错,我的确需要向导,不过你得安排人将这几个东西送到开平去。” “好呐!”霍铮大喜,转身便奔到自己的巡逻队跟前,看着站得整齐的一排人,大声道:“现在我需要十个人押送这几个俘虏去开平,那些人愿意去?” 一排人中,老兵们忽然齐齐向后退了一步,将队伍中的新兵蛋子们统统地暴露了出来,等到这些新兵蛋子发现身边已经没人的时候,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好,就是你们了。”霍铮丝毫没有给他们一点反悔的机会,“一路之上,将这几个俘虏照顾得好好的,不许殴打,不许饿他们的肚子,将他们完好无损的交给大将军。这是证据,明白了没有?” “知道了!”十个新兵蛋子没精打彩,听着老兵们压抑不住的得意的笑声,当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这可是跟着追风营去打仗啊,多么风光的一件事啊,就因为自己反应慢了那么一点点,便沦为了押送俘虏的了。 “还有霍兄弟,他伤得不轻颠簸不得,更要小心侍候,一并也送到大将军哪里去。” “是!” 看着霍铮安排好一切,骑着战马来到自己跟前,于超才说了一声:“走,一边走,一边跟我说说这大新的具体情况,他娘的,吃了熊心暴子胆了,敢太岁头上动土,这一次老子不把他的屎打出来,绝不罢休。” 跟在于超的身边,看着一支支铁流源源不绝的从自己身边走过,霍铮满脸的激动之色,这才是骑兵呐。都说骑兵上万,无边无际,可追风营只有五千人,却也是无边无际,因为追风营一人双马啊。 盯着他们手中的马槊,腿上挂着的轻弩,马鞍旁的环首刀,霍铮便满脸满眼的星星。与追风营比起来,自己带几十个兵天天巡逻边境,打探情报,可真是没出息死了。 他在脑海中幻想着五千骑兵一齐冲锋的景象,那该是何等的狂暴和摧枯拉巧的气势啊!要知道,追风营当时可正面摧垮了邓素麾下的骑兵的啊。 秦国铁骑,在四国当中,那是赫赫有名的,却仍然不是追风营的对手。这一次跟着于将军出去开打,先混个脸熟,以后要是逮着机会,求着于将军将自己调到追风营去,那可就牛逼了。 “于将军,大新是青州的一个县治,距离我们这里有一百里左右,距离青州郡城大概在一百五十里,较为偏避。” “嗯,这么说来,不是卢一定的嫡系人马了!”于超道。 “于将军说得不错。卢一定将他的嫡系人马都驻扎在青州郡城内外,这些分散驻扎在各县的,则是他后来收集的散兵游勇或者流匪,整编后纳入麾下。与卢一定的嫡系比起来,这些人战斗力差了不少,军纪也差很多。更重要的是,现在青州拥兵十万,但靠青州,当然是养不活这些兵马的,除了供养自己的嫡系之外,其它的军队只能得到少量的补给,这就逼得这些军队不得不出去抢掠,但很少有直接攻击大明商队的。他们出要还是去邻近的秦国郡治去抢。这一次他们敢冒大不讳攻击我们的商队,末将想恐怕他们的日子是真过不下去了。”霍铮道:“其实如果不是霍兄弟逃回来,我们又抓住了几个俘虏,这事儿还真不好说。他们杀光抢光,然后一抹嘴死不认帐,我们没有证据,还真不好动手。” “他们既然敢动手,这一次就让他们再领教一下我大明的霸气。”于超狞笑道:“大新的秦军,一个也别想活。知道大新驻扎了多少秦军吗?” “五千人左右吧。其中一半人是骑兵,这次抢劫的大概便是他们的骑兵了,雷兄弟说有两千多骑兵,那大新的骑兵只怕是倾巢而出了,打得就是杀人灭口的主意,不想雷兄弟经验丰富,竟然逃出来了。于将军,我觉得我们该加速前进了。那些人抢了几千担粮食,只怕是跑不快的,我们如果能将他们堵在大新城外聚歼那是最好了,要是让他们逃进城内,咱们骑兵攻城,可就不大行了。”霍铮出主意道。 “说得不错。”于超点头笑道:“先灭了这股太岁头上动土的王八蛋,再围了大新城,逼他们交出主使。” “将军所言甚是。” 于超哈哈一笑:“你叫霍铮是吧?” “是。” “嗯,待会儿你尽力跟上就是,实在跟不上,掉队了也不要紧。”于超瞅了他一眼,道。 “将军,我不会掉队的。”霍铮大为不满,这是**裸的轻视他啊。 “走着瞧吧!”于超不置可否,高高的举起了他的马鞭,厉声喝道:“全军加速,目标大新。” 于超话音刚落,嘹亮的军号之声便在队列之中响起,随即一声声的军号从四面八方开始应和,最前头的追风营骤然加速,一队一队,如同大海的波浪一般向前卷去。 “我们也走罗!”于超大笑着扬鞭策马,向前冲去。身边的霍铮赶紧打马跟上,先前被轻视了,这时却是憋着一口气,怎么也要在这位于将军面前将这口气挣回来。 他们这一队骑兵都是巨木营中的斥候,骑术都是相当不错的,紧紧地追随着于超,竟然丝毫不落下风,而且在奔行之中,仍然保持着紧密的队形。 看到这一幕的于超倒是有些惊讶:“还真是不错的骑兵料子。” 追风营一人双马,长途奔袭,根本就不在乎马力,平时他们骑乘的都是耐力悠长的战马,真等到快要作战的时候,才会换乘冲刺力更强的战马。其实霍铮也明白,这样奔行,就算自己跟得上队伍,真追上了秦军,自己也只有在一边看着的份儿了,到了那时候,自己的战马,根本就没有力气再去厮杀了。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接战 肖楞子曾经是邓素的五千铁甲重骑之一。 秦国铁骑名震四国,但真正的核心,却只有邓素统率的这五千重骑,他们是邓氏重金打造的,每年秦国野战军的四分之一的军费,都耗费在他们的身上。以至于其它各部的野战军有时候连盔甲武器都不全,损坏了,急切之间是等不到补充的。 秦国野战军的穷,曾经给年轻的秦风留下过深刻的映象,在落英山脉的楚国西军中时,包括秦风在内的所有楚军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如果战死,尸体千万不要落在秦人的手里。 因为那样会死得毫无尊严,秦军会将这些战死的楚军剥得赤条条的,连个裤头都不会给你剩下,秦国野战军狠,是因为他们不抢,自己就不会拥有更好的武器,而没有更好的武器盔甲,那在残酷的战争之中,生存下来的机率也就更小。 肖楞子没有这种经历,不论是武器还是待遇,他们都不比皇室的雷霆军差,更因为他们的日常就是不停的作战,所以他们的战斗力,更是要胜过雷霆军一筹,他们有着雷霆军所没有的那股狠劲儿。 秦国铁骑的威力,其实就是建立在这五千铁甲重骑之上。 但横甸一战,秦国铁骑的威名一朝尽丧,他们被明军的重装步兵硬生生的扛住了。那一战,是肖楞子打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一战,一群包裹在铁罐头里的步兵,用他们手中的大刀和生命,阻挡住了铁甲重骑的致命冲击,不可一世的铁甲重骑冲破了这些重装步兵的一层又一层的阻隔,但前方的铁罐头却似乎无穷无尽,一层层的补上来,最终,让铁甲骑兵完全停顿了下来。 然后,战局就向着明军倾斜了。 无数的明军轻骑利用他们更胜一筹的装备,从左右两翼击溃了秦国骑兵之后,将他们包围了。当铁甲骑兵失去了冲击的速度,被包裹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之后,他们便成了一个个的活靶子。 战争的结局是耻辱的。秦军全线溃败,肖楞子成了为数不多的逃出去的重骑兵之一。 五千铁骑,能够逃出去的,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铁甲骑兵冲击的时候威力无以伦比,但逃亡的时候,沉重的铁甲便成了巨大的负担,连他们的统领邓素,也被现在的明国大将军陈志华一箭射死在战场之上。 秦国大败,邓氏败亡,卢一定掌控了剩余的军队,他们这些人不再是过去的宠儿,因为卢一定不可能再养得起重甲骑兵。而且他们并不是卢一定的心腹。 他们被扔到了一支新募起的军队当中,当然,像肖楞子这样的人,还是得到了重用,成了这支军队的骑兵统领。 肖楞子无时无刻不在思虑着复仇,为邓素,也为过去那些一起奋战的战友。但他们的处境实在是太过于艰难了。 每天能吃饱,已成了这支驻扎在大新的秦军最大的愿望。 抢劫,便成了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这一次抢劫明人商队,是肖楞子筹划了很久的一件事情。 对于青州郡来说,抢明人是一件忌讳的事情,因为现在青州郡主力的大部分给养,都是来自于开平郡的明人商队,卢一定曾经下过严令,不许抢劫明商,特别是那些大商队,因为这些商队运到青州郡的都是卢一定迫切需要的战略物资,最主要的就是粮食。 但这些粮食,大新却没有得到多少,基本上都拿去养卢一定的嫡系部队了。 肖楞子很不平。他认为现在的青州郡已经拥有十万部队,明人不给,咱们可以去抢,以前不都是一直这样干得吗? 明人在开平郡并没有驻扎多少军队,以前只有一个巨木营,一个宝清营,拢共也就万把人而已,今年开春之后,连宝清营都调到开平郡去了,一个巨木营,不到一万人,肖楞子觉得青州要是全力出动的话,啊呜一口,就能将开平郡吞了下去。 那里用得着拿银钱去买粮?那些明国奸商,将粮食的价格卖得比他们国内高出好几倍,完全是将他们当成傻子在盘弄。 这一次抢粮,实在是因为要大新的粮食危机已经很严重了,只要布置得当,措施得力,不将风声露出去,便能让明人抓不住把柄。再者说,真让明人发现了又怎么样,那就干一仗,能将整个青州拖下水,与明人干起来,那才是真的好。肖楞子至少觉得如果青州郡全力出击的话,干掉陈志华的巨木营是完全不成问题的,如果能杀了陈志华,可就报了邓素将军殒身之仇了。 当时的情形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些明商的护卫反应相当迅速,决断也非常利索,他们应当出身明**队。 自己派出去追击的人陆续已经回来了,唯有一队,再也没有了消息,应当是追击那支护卫的首领。 他们或者永远也回不来了。肖楞子在心里想着,不过也没啥大不了的。开平郡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还能来打自己不成?他们如果要扯皮,就和卢一定去扯吧。如果把卢一定逼急了,决定干一把,自己可就赚大了。 肖楞子完全没有想过明军会来追击他,因为他很清楚,开平郡没有大规模的骑兵,就算他们派出兵来,自己早就回到了大新县了。 重要的是自己抢到了近三千石粮食,总算可以缓一缓大新的粮食危机了。 他很开心,一路都在哼着家乡的俚曲。 所以当他听到闷雷般的马蹄敲打地面的声音的时候,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此时,他已经看到了大新的城墙。 回过头来,他看到了在风中飘扬的追风营的大旗。 “追风营!”他咬牙切齿地大吼了起来。这是他的仇敌之一,横甸之战,另外两支参战的明国骑兵便是追风营以及明国皇帝秦风的亲卫烈火敢死营。 “所有粮车,迅速向大新城前进,一定要将粮食送进城内。”他大声怒喝起来:“城内军队,不许出城作战,只允坚守城池。所有骑兵,随我出击,坚持到粮食进城,然后自行突围!” 肖楞子并不楞,当他看到追风营的大旗,看到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明国骑兵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打是打不过的。但费了这么大劲抢来的粮食,一定要送进城里。这样,至少城里的士兵不会再挨饿,而自己与明军打上一仗,然后再跑路,打不过不要紧,反正现在青州流匪多得很,再招募一支骑兵也不是什么难事。 看着一部士兵赶着粮车疯狂的向着大新城奔去,肖楞子转过身来,举起了手中的铁枪,大吼道:“弟兄们,明狗打进我们青州了,与他们拼了。” 两腿一夹战马,率先便向对面疯狂涌来的明骑冲去。 看到这支胆大妄为的秦国骑兵出现在自己眼中的时候,于超高兴的大笑起来。 “传令,左右两翼包抄,中军突击,全歼了这股秦骑,他娘的,要是放跑了一个,老子让你们晚上都没得吃。”马槊前指,于超大吼道。 随着军号之声响起,正在策马奔腾的明军齐齐在马上一跃而起,跳上了一直伴在身边的专门用于作战的战马身上。左右两翼绕了一个大圈子去兜敌骑,而中军则是直直的奔涌向前。 此时,霍铮跨下的战马,已经跑得口吐白沫了,打仗,他自然是上不去的,策马停在了中军大旗下于超的身边,霍铮指着正在远去的粮车,“于将军,粮车,粮车,拦住他们。” 于超哼了一声:“拦他们干什么,我们缺这点粮食吗?” “啊?”霍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粮食不进城,那我在歼灭了这支秦骑之后,可就没有借口再呆在这里了!”于超嘿嘿地笑着。“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能就这样算了?” 于超歪着脑袋,想起两年之前,他也是追到了这里,然后接到了回兵的命令,可真是遗憾啊! “那事情可就有些大了!”霍铮喃喃自语道。 于超哧笑着指着前方:“怎么,你觉得现在的事还很小么?” 霍铮的目光转向战场,黑甲的追风营骑兵已经如同怒潮一般,已经将秦国骑兵淹没在其中。不论是装备,还是战斗力,明国骑兵都有着碾压的优势。土黄色的秦国骑兵一块块的消失在黑色的浪潮之中。 “这,也太快了一些吧?”霍铮颤声道。 “横甸一战之后,再无秦国铁骑!”于超淡淡地道:“也就那支重骑还有点看头,如果跟他们正面干,那追风营还真不是对手,当然,我也不会那么蠢,那么重的铁甲骑兵,老子拖也拖死他,磨也磨死他。可惜啊,那一战,我们没有这个机会,只能正面硬撼,五千矿工营,那一次可是损失惨重啊,三分之二的矿工营士兵,就倒在那一战之中。” 听着于超的话,霍铮也是微微点头,当时他们巨木营赶到战场的时候,战事已经接近尾声,他们就承担了一个追击的活儿。 而最大的战功,就是他们的大将军陈志华一箭射死了逃亡中的邓素,算是给巨木营挣了一些脸面。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冲突升级 肖楞子被生擒活捉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支撑一下。至不济,突围落荒而逃还是能办到的,但当追风营如潮水一般将他的两千余骑兵淹没,当他的士兵如同一个个木桩子一般被对手的马槊刺翻在地,被环首刀一刀两断的时候,他才悲哀的发现,原来,大秦现的骑兵,与对手真是没得比了。 他被两柄马槊捅穿了大腿,又被一刀背敲下了马背,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四马攒蹄的捆了起来,他身穿的将军服饰,使得明军没有将他当场斩杀,但这更让他感到无比的屈辱。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士卒成片的被消灭,眼睁睁地看到那些落荒而逃的人被明军像赶兔子一般的四处追逐。 也许还是会有不少人逃出去,但经此一战,只怕他们再也没有与明军对垒的勇气了。 卟嗵一声,他被一名五大三粗的重重地掼到了于超的马前,大头朝下,立时便跌了一个嘴啃泥,他倔强的抬起头来,呸呸两口吐出嘴里的沙土,狠狠地瞪视着高高在上的于超。 “我注意到你了,我有三个弟兄死在你的手里。”于超拿手里的马槊尖戳着地上的肖楞子,冷冷地道。 “那又怎样?只恨不能多杀明狗!”肖楞子吼道。这句话立时为他招来了身后明军的一顿拳打脚踢。 于超盯着肖楞子,“马上有,我们伤亡如何?” 一名浑身沾满了血迹的将领大步向前:“回禀将军,已经清点出来了,我们战死一百二十八名兄弟,其余的受伤的有近两百人,不过问题都不大,休养一段时间便能归队。” 这便是骑兵作战,要么死,要么便没什么事。数千上万骑兵冲杀在一起,一旦受伤落马,活下来的概率基本没有,除非你运气爆棚。 “敌人如何?” “回将军!”马上有高傲的昂起了头,“敌军全军覆灭,除开有百余人逃走之外,剩下的全部被歼,尸体太多,没有清点,大概在两千出头。” 于超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肖楞子,道:“听到了吗?有两千多秦人给我的一百二十名兄弟陪葬,他们虽死犹荣。” 肖楞子两眼血红,嘴巴大张,却是哑哑的发不出声音来了,显是怒到了极点。 “想生事,便要有生事的本钱。”于超道:“就凭你们这点儿本事,也敢杀我明人,劫我钱粮,我们所损失的,你们要十倍百倍的赔回来。” “要杀便杀,快点将爷爷砍了,罗嗦什么?”肖楞子终于能够发出声音,嘶声大吼起来。 “当然会满足你。”于超嘿嘿一笑:“全军进逼大新城,给我将大新城围了!” “遵命!” 数千骑兵进逼到大新城下,说是围城,当然只是说说而已,但一支支的骑兵绕城疾奔,看起来效果倒也差不多。 中军进逼到距大新城一箭之地,站在他们的所处的地方,能清楚地看到大新城上一片慌乱,一群群的秦人正奔上城头,慌乱地布置着守城事宜。从对方的服色看,不禁有军队,还有城中的青壮。 他们亲眼目睹了自家的骑兵全军覆灭的过程。 肖楞子被拖了出来,面朝中大新城被按着跪下。一个大嗓门的士兵策马冲到城下不远处,用尽了力气大声吼道:“杀我明人,劫我钱粮,罪无可赎,所有大新人听好了,开城投降,可饶尔等死罪,否则破城之日,必不轻饶。” 城上又是一阵慌乱,几枚羽箭向着这名士兵射了下来。挥动马槊,轻而易举的将箭矢打落在地,他轻蔑的抬头看着城上,说出最后一句话:“勿谓言之不预也。” 骑兵奔回,身后再一次稀稀拉拉的射下来一些羽箭,尽数落在了马屁股后头。 于超盯着城头,冷哼了几声,挥了挥手,“将这个家伙拖到城下去,砍了!” 数名士卒立即拖着肖楞子往前行了数十步,身边,另有十数名士兵手持盾牌在侧保护。 “是肖将军!”城头之上有人惊呼起来。 一名明军士兵狞笑着抓住了肖楞子的头发,将他的头扯得往上仰,以便让城头之上的秦人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是肖将军!”城头之上,喧哗之声更重。本来藏在城垛之后的秦军一个人探出头来,城上立时便显出密密麻麻的人群。 城下,骑兵将领马上有厉声喝道:“杀!” 一名士兵高高的举起自己的环首刀,寒光一闪,肖楞子的脑袋顿时与身体分家,身后一名明军一脚踢在他的后背上,他的尸体向前倾倒,鲜血向前喷涌而出。 城头之上,传来了惊恐愤怒的嚎叫之声。 “放箭,放箭!” 羽箭飞惶一般的飞来,十数名持盾士兵立时举盾上前,挡在了负责斩首的士兵之后,一群人缓缓地退了回来,两军之间,只留下了身首分离的肖楞子的尸体。 霍铮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一切,喃喃地道:“就…就这样杀了啊?” “还能怎样?”于超笑咪咪地看着他。 “于将军,肖楞子是青州驻一县的大将,这样杀了,会不会引起双方的纷争而起大战?” 于超大笑起来:“霍铮,你说是我们强呢,还是秦人强?” “自然是我们强,秦人,自横甸一战之后,便再不足虑了。” “那这一件事,是我们理亏呢,还是他们理亏?” “他们杀我明人,夺我钱粮,自然是他们理亏。” “这就对了嘛!”于超道:“实力是我们强,道理也在我们这一边,如果这样还不能干净利的动手,那还有什么意思?至于你所说的引起双方大战嘛,我看不大可能。” “于将军,这可是大大的扫了卢一定的脸面呢!” “扫了便扫了,那又如何?我听你们大将军说,青州郡的粮食,有一半是出自我们大明,两边开战,你觉得他们能撑几天?打仗不能缺少血勇,但单靠血勇也是打不赢的,就比方你,饿你三天之后,你觉得你还能打得过谁?或者一个妇人便能拿把刀捅死你。”于超道。“卢一定既然有求于我们,那他便得忍下这口气去。” “要是他忍不下这口气真打来了呢?”霍铮不放心地道。 “你这小子,话真多!”于超哼了一声:“那就打呗,你们大将军恐怕就惦着这事儿呢,上一次他们捞到什么,一直耿耿于怀呢。” 霍铮张了张嘴,没有再说话,但于超却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青州卢一定麾下号称十万兵马,将水份挤一挤,真正能拉上战场的大概有五万左右,而这五万人中,算得上精锐的不会超过一半,也就两万出头。霍铮担心开平郡的明军人数不足,却不知光是单凭巨木营与追风营,便足以与秦军抗衡,更何况在他们身后,中部战区的大将军野狗带着虎贲与羽林两卫战兵,正在以拉练的名义向这里靠近,现在有了这个借口,更是可以正大光明的跑到开平来。 很多事情,霍铮这个小军官不可能知道,但于超可是清楚,自从知道了邓姝这个意外情况之后,朝廷之上便开始防着卢一定,这一次,算是一次警告罢了。 于超相信,自己这边杀鸡骇猴,大将军陈志华那边更是会有后续的动作,军事政治经济多方面的压力会让卢一定手足无措,皇帝的本意,是要逼迫卢一定认清形式,不要闹什么幺蛾子。 “后退五里,扎营!”于超策马转身,“不许放大新城里一人逃走。” 于超在大新县大开杀戒,斩杀秦将肖楞子,并驻营将大新城围住,而在开平郡,大将军陈志华也在得知了明商在青州境内被秦军劫杀的消息。 有人活着逃回来,而且还抓住了几个秦人的俘虏,这一下子人证物证齐全了,陈志华不由大笑出声,皇帝陛下正要给卢一定一点颜色看看,自己还想着从哪里下手呢?必竟这几年来,卢一定对大明可是客气规纪得很,大明办事,要讲究有理有利有节嘛,不能无中生有。这一下子,理由可是正大光明的来了。 这肖楞子的运气当真是极端的不好,居然碰上了于超的追风营正好去接防,以于超的性子,陈志华用屁股也能想出来这家伙会做什么。 “传令下去,所有运往青州郡的物资,不管是什么,就算是一枚针,也不行,都给我停下来。什么,这个月的最大的一笔粮食已经进入青州境内了,可我追回来。”陈志华道。“马上派人去青州郡,带着这些家伙的供词,要卢一定给我一个说法,不然,别想再从我开平郡买到了粒粮食。” “遵命!” “传令巨木营,进入一级战备,拔营向青州方向靠近。” “是!” “在开平郡内贴出布告,告诉所有的百姓,青州军队杀人劫粮的事情。以开平郡府的名义下令全郡进入战时状态,所有预备役,以县为单位,开始集结。”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青州见闻录 就在肖楞子悍然下令劫夺明商粮队的时候,邓姝,戴叔伦带着十余名护卫,刚刚进入青州郡。 整个青州境内,几乎是一片民不聊生的景象,十分的破败,在田间耕作的几乎都是老弱妇孺,青壮男子,差不多都被卢一定强征入伍了。但进入到郡城之内,却又是另一番景象,给邓姝的第一映象,则是无比的繁胜。 摩肩擦锺的人群里,绝大部分是身穿着土黄色衣物的军人,看他们的气色和面容,显然待遇还是不错的,这让邓姝比较满意,在她未来的计划之中,需要的可不是一群连肚子都吃不饱,面黄肌瘦的人马。 当然,除开军人,同样人数众多的还有流浪汉,乞丐。这样的景况,邓姝并不陌生,在雍都,也差不多是这样,其它地方的百姓一旦生活艰基维持不下去的时候,都会拖儿带女的向着都市涌来。因为哪里,会有更多的一些工作的机会,也有一些善者会在流浪者到来之后,建起粥棚,施舍粥粮。 邓氏以前也经常做这样的事情,当然,做这些事,不仅仅是一种善行,更重要的是给这些流浪者一个活下去的希望,以维持本地最基本的秩序。一个人饿急了,是能做出他平时想都想不出来的事情的。而只要有一碗度命的稀粥,就足以让他们打消铤而走险的念头。 刚刚在城外,邓姝就看到了不少的粥棚子,在外头准备喝粥的人也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不过这些粥棚子上面打起的旗号,却让邓姝有些惊讶,没有青州郡的官储粥棚,反而一个接着一个的都是一些商人的粥棚。 “戴叔,青州郡的商人,不仅有钱,看起来还是很有善心的嘛!”邓姝兴致勃勃的对着戴叔伦道。 深悉内情的戴叔伦却是苦笑一声:“小姐,那些粥棚子,都不是青州本地的商人搭建的,施粥的也不是青州本地商人富户,而是来自明国的商人,甚至有一些居心叵测之人。” 邓姝一下子站住了脚步,一双妙目盯着戴叔伦,“都是明人?” 戴叔伦点了点头:“青州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本地商户,即便有,也是与明人合伙吧!卢一定拿不出粮食来喂养这些饥民,这些明人商户便跳了出来,现在他们在青州的名声好得不得了啊,一提起明人,百姓哪一个不是竖起大拇指。” 邓姝沉默片刻,“不管怎么说,他们施粥,养活的总是我们的人。对了,你刚刚所说的有人居心叵测是什么意思?” 戴叔伦压低了声音道:“大小姐,这些粥棚里有人借着施舍粥饭之际,在不断的拐带我大秦人口去明国,把他们当作货物一样贩卖,以此赚取钱财。我派人打探过,一个有一技之长的工匠,在那边能卖到十几两银子,即便是老弱妇孺,也能卖一到五两银子不等。” 邓姝的脸色立时便变了:“这等丧心病狂的举动,怎么不加以制止?” 戴叔伦一脸的苦笑:“大小姐,怎么制止?他们在这里,并没有公然买卖,而是以言语诱骗那些难民,把明国说得天花乱坠,承诺只要他们肯去那边,立时便有房子,有土地,有牲畜,那些人,都是自愿跟着他们走的。他们只是不知道,这些明国的商人把他们带到了地头,实是收了银子的。” “卢一定也不管吗?”邓姝咬着牙道。 “起初也管过,明人也不否认,甚至还允许卢一定派人去明国把那些人要回来。”戴叔伦脸色变得有些木然,“但却没有一个人跟着青州的官员回来。” “明人从中作梗?”邓姝问道。 戴叔伦摇头:“不是,是那些被拐卖过去的秦人,根本就不承认自己是秦人了。”他停顿了一下,道:“那些贩卖他们过去的明商,有一点没有说谎,那就是他们过去了,当真是有房子,有牲畜,有田地,您说说,那些人怎么还肯回来?” 邓姝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怎么会这样?” “我派人专门去看过,买人的不是别人,根本就是当地官府,比方说长阳郡,他们那里也是历经多年战乱,地多人少,而且那里商业现在逐渐发达起来,更需要大量的人口,而像明人去年收复回来的益阳武陵桃园之地,用十里无人烟来形容亦不为过,大量田地抛荒,明人在想尽一切办法往那些地方移民。只要肯去,当地官府便会替你准备好房子,牲畜。”戴叔伦叹了一口气:“而且,明人的农税,低得令人发指。一个百姓一年的收入所以上缴的赋税,再加上人丁税,不过是总收入的两到三成而已,秦人一去那哪里,知道了这些情况,那里还肯回来?” “这些都是要花大钱的,而且短时间内见不到成效。都是一些长期举措,为以后着眼,明人自建立以来,连年都在打仗,他们哪里有钱做这些事情?”邓姝有些艰难地问道。邓氏一向都是秦国最顶尖的家族,对于治国理政,邓姝并不陌生。 “不知道。”戴叔伦叹道:“不过我曾经听说过,明国上至国库,下至地方官府的库房,都是没有什么银子的,他们都欠钱,越往上,欠得越多,像明国的国库,更是四处举债。” “一个欠了无数钱的朝廷,居然还没有垮掉?” “事情就奇怪在这里了。似乎明国朝廷欠钱越多,他的百姓就越富庶,对朝廷的拥护就越坚定。”戴叔伦道:“反正秦风治国理政的那一套,我是完全不理解,就像他们发行的纸币一样,一张轻飘飘的纸,他们的老百姓,却信之不疑,如今在明国,市场之上已经看不到现银和铜钱的交易了。” “纸币?”邓姝一脸的惊诧,“就像是钱庄的银票那样吗?” “不,完全不一样。”戴叔伦摇头道:“小姐,也到饭点了,不如咱们找一家店先歇下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卢一定出城去校演军队,恐怕入夜才能回来。” “也好,吃完饭,再出去走走看看,青州的情况,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邓姝看着繁华的街道之上迭比鳞次的商铺,里面绝大部分的商品,都是她不曾见过的。 “这些货物,都来自明国。”戴叔伦道:“便连他们的纸币,现在在青州郡都已成了通用的钱币,用大秦制钱或者银子的,反而是极少的了。” 邓姝停下了脚步,脸色显得更是难看了,钱息,从来都是一个国家最为重要的收益之一,明人的渗透,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除了青州郡,其它地方呢?” “小姐,我们上一次战败之后,其中有一个条款,便是允许明人的钱庄,也就是他们所说的银行在秦国经营,其实不止是青州郡,现在大秦国内,明国纸币都不是稀罕物事了。随着明国商人行走于我大秦各地,他们的纸币便也流通到了我大秦各地。明商,他们只愿意用明币结算。而秦人想要与他们做生意,就只能去明人的银行,当银子折换明币,秦制铜钱,明商是不认的。” “难怪大秦的经济一天比一天萧败!”邓姝长叹道:“这是一把无形的刀子,正在不动声色的一刀一刀的割着大秦的肉呢。” “谁说不是呢!可是咱们的朝廷,似乎对此还视而不见呢!”戴叔伦讥笑道。 邓姝沉默了一会儿:“我们也用不着去操这个心了,这个瓦罐子,终是要被打破的,与其让明人将这个罐子抱回去,还不如我们出手,将他打个稀巴乱,谁也别想得到好。” 青州第一楼,名字起得极其霸气,戴叔伦带着邓姝一行人,选的就是这一家一看就是高大上的客栈,要了数间上房。 “戴爷,您又回来了呐!”第一楼的掌柜看起来对戴叔伦是极其的熟悉,一见他,便笑着大声打着招呼。 “虽说四海为家,但青州终归是我的家嘛,在外漂久了,总得回来闻闻家乡的味儿。”戴叔伦亦是哈哈大笑着与掌柜的说笑。 “以往都是独来独往,这一次却多了不少同伴啊!”掌柜的眼睛扫过邓姝一行人,笑咪咪地道。 “都是朋友,想来青州看看。”戴叔伦道:“好了,老田,我也累了,不与你扯皮了,饭菜送到房里,赶你最好最拿手的东西弄。” “没问题。”姓田的掌柜连声回应:“那您先去歇着,饭菜一会儿就送到。要酒么?哦,您这还有女客,我们这儿有明国长阳郡刚刚运来的果酒,最适合女客了。” “那就要一壶!” 进了房间,邓姝取下面纱,“这个人知道你身份?” 戴叔伦摇头:“知道我姓戴,也知道我是吃这碗饭的,但并不晓得我就是戴叔伦,小姐,这青州第一楼的东家姓田,背后的人是明国沙阳田家。” “这酒楼是明国的一个情报据点!”邓姝脱口而出,“我们怎么住到了这里?” “这是公开的。”戴叔伦道:“这里现在就是青州郡的情报掮客们交易情报的地方,想要什么消息,都能在第一时间从这里得到,只要你出得起价钱。小姐,住在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没有人会在意你的身份,只在意你手里的货是不是值当,会不会对他们有用?” “竟然还有这种地方?”邓姝叹道:“看来我还是对外头了解得太少了。” “以后小姐会知道得越来越多的。”戴叔伦道。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打乱计划的意外 在外面转悠了大半天的邓姝,回到青州第一楼自己的房间之后,心里却是格外的沉重。 青州被明人渗透的太过于厉害了。 街上大多的商铺都是明人在经营,几乎所有的货物都来自于明国,他们雇佣大量的青州人替他们干活,假装随意打听几句,便能发现,青州人对他们的东家相当的满意,伙食很好,从不拖欠工钱,而且有急事的进候,还可以预支,似乎所有青州郡城的明商,一个个都是天下最善良的东家。 明人的纸币是青州郡城里通用的,在邓姝拿出银两来交易的时候,居然还引起了诧异,甚至还有一些好心的人悄悄地告诉邓姝,拿着手里的银两去昌隆银行兑换纸币,会有一定的上浮,也就是说,一两银子换回来的,将不止价值一两银子的纸币,但在市场交易之上,明国纸币的购买力是和银子等价的。 邓姝不太懂这些,但她有一种直觉,没有那个商人会做亏本的生意,昌隆银行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目的的。 拿着换来的纸币,打量着这些花花绿绿不同面值的纸张,邓姝突然想起来,这玩意儿其实就是一张纸,明人说他是钱,他就是钱,如果有一天,明人说他不是钱了,那这张纸将一文不值。 但真到了那个时候,秦国人手里还有银子吗?没有了,他们手里有的都是这种纸币。 当然,邓姝也知道,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明人也都使用的是这种纸币。问题是,秦国现在境内,到处都是他们的银行,不止是昌隆银行,还有太平银行,而且太平银行还是明国朝廷所有。 当所有的秦人都使用明人的纸币的那一刻会发生什么?邓姝心中不寒而栗。 明人对秦国的渗透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从横甸之战后,他们就开始了这种悄无声息却对秦国后患极重的渗透。至少在青州郡,邓姝很少听到有青州人说明人很坏,而他们似乎忘了,两年之前的横甸之战,不知有多少青州儿郎战死在沙场。 现实是残酷的,生活却是真实的。人是记仇的,但人也是最善忘的。 邓姝忽然对自己的计划有了极大的怀疑,青州的军队,也许会在邓氏的昔日余威之下,积聚到自己的麾下,但当自己下令向明人发起攻击的话,他们还能奉命吗?他还会会拼命吗? 到青州一天,邓姝感受到的是明人浓浓的恶意,而青州人却在这种氛围之中怡然自得。 这让邓姝又不由得想起戴叔伦白天对自己说过的一件事情,那些被不良的明国商人贩卖到明国去的秦人,居然拒绝回家,居然是因为他们在明国过得更好。 不能再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时间越长,自己面对的形式会更加不利,明人的渗透也会更加深入。 她将一张明币放在灯火之上点燃,看着燃烧的火焰,邓姝的眼中,也在闪烁着火焰,一把火,也就需要一把火而已,就可以将明人对青州的渗透完全焚毁。 她决定好好的睡上一觉,卢一定最迟明天就会返回青州城,自己需要与他好好的谈一谈。与卢一定的谈话,注定不会更简单,现在的卢一定,不再是过去的邓氏部将,而是一个拥兵自重的地方绝对实力者,而邓氏,除了过去的余威,再无其它。 自己可以告诉戴叔伦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告诉卢一定的。但卢一定总不会永远满足于现在这种受制于人的情况。 她能感受到的,她相信卢一定也同样能感受到。 起身,推开窗户,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青州第一楼,倒的确是不负他霸气的名称,高度几乎要与城墙平齐了,站在她这个房间,差不多便可以俯览这一片区域。青州第一楼是不关门的,那怕再晚,它也是灯火通明,而且大门洞开,楼下的大厅里,永远是人满为患。走一批,来一批,人来人往之中,大量的各式各样的情报,便在这里交易完毕。 邓方以前就是干这行的,但他从来没有跟邓姝说过,还会有这样的场合存在,也不知有多少的国家秘密,军队秘密,就在这样公开的场合里被泄露出去,邓姝不由摇摇头。从戴叔伦习经平常的样子来看,显然,他早就知道这样的事情,而且也曾深度参与其中。 正准备关上窗户好好的休息以便养精蓄锐,却陡然发现数人急匆匆的走进了大厅,下一刻,楼下的大厅里突然安静了下来,然后陡地喧闹了起来,然后大批的人从大厅里急步而出,顷刻之间便消散在大街小巷之中。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邓姝敏锐地发觉到了异常。 她走到门边,她相信戴叔伦先前必然还在楼下的大厅里,而此刻,也会马上来找他。果然,她刚走到门口,敲门之声便响了起来。 拉开门,戴叔伦一脸的严肃之色。 “小姐,出事了。” “进来再说!”邓姝侧身让戴叔伦进了房间。 “出了什么事?” “在大新,明军与大秦守军打了起来。”戴叔伦道。 “明人入侵?这个时候?不应该啊!”邓姝也是大吃了一惊。 戴叔伦摇头:“现在得到的情报是,大新的秦国驻军将领肖楞子率人劫杀了一支明国粮商的商队,杀了人,夺了粮。但问题是,他没有斩尽杀绝,让一个明商护卫逃了出去,肖楞子运气不好,刚好明人的追风营抵达了边境地区。追风营于超立即率追风营追击,在距离大新县不过数里远的地方追上了肖楞子,一场大战之后,肖楞子全军覆没,连他本人也被于超生擒活捉之后,当着大新驻军的面斩头示从,现在追风营还驻扎在大新城外。” 邓姝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她关注的重点,显然不是肖楞子全军覆灭,而是另外一个。“于超的追风营怎么可能出现在开平郡?” “这个目前我们还不太清楚。”戴叔伦摇头道:“事先毫无预兆,似乎他们一直都在秘密行军。”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邓姝在屋里走来走去,“戴叔,这件事情,对我们的计划会有什么影响?” “小姐,影响很大。”戴叔伦声音有些沉重。“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在说服卢一定之后,突然对开平郡展开袭击,开平郡原本的兵力是不足的,只有一个巨木营驻扎,原来驻扎在这里的宝清营已经被调到了永平郡,但现在,追风营来了。是开平郡的军事实力陡然上了一个台阶,追风营是参加了横甸之战的部队,曾正面击溃了我邓氏铁骑,战斗力不是一般的厉害。而更为严重的是,这一次的冲突,极有可能使得明军调集兵力往开平郡集结,一旦开平郡集结了了更多的军队,我们便毫无胜算。” “如果现在就立即发起进攻,效果会怎么样?”邓姝问道。 “小姐,这是不行的。其一,虎牢关那边还没有展开,我们手中没有足够的实力能够让卢一定折服,他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第二,即便只是一个追风营与巨木营,已经足够让卢一定望而生畏了。” “也就是说,突袭开平郡的计划,基本上已经不可能了。”邓姝恼火地道。 “是的。”戴叔伦道:“除非摆明车马硬干,但只怕这样的仗,卢一定是绝不会打的。别看卢一定号称拥兵十万,真正能打的,只有他嫡系的不到三万人,其它的,战斗力堪忧,您知道我刚刚在下面听到的消息是什么吗?肖楞子两千余骑兵全军覆灭,只逃了百来个,但您知道追风营伤亡多少吗?” “多少?” “死了一百二十八个!”戴叔伦叹息道。 邓姝霎那间也瞪大了眼睛。 “这就是现在的青州军真实的战力。”戴叔伦道:“除非卢一定将他压厢底的军队拿出来,但即便如此,在有了追风营协助下的巨木营,他只怕也啃不动。更保况,明军很有可能有还会调兵过来,奇袭开平郡的计划,已经不可能实行了。小姐,现在怎么办?” 邓姝缓缓的坐了下来:“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明军,怎么会突然调兵过来?那里出了漏子?难道明人已经知道了我的计划。” “这不可能,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戴叔伦道。 “秦风的命难不成就这么好?”咚的一声,邓姝一掌击在桌上。 戴叔伦也是苦笑不语。 喘了几口粗气,邓姝终于冷静了下来:“不管怎么样,我们也得先收服了卢一定,开平郡既然动不得,我们就行解决虎牢关的事情,虎牢的事情一旦闹大,明人必然会往哪里调兵,到时候,开平郡也许就有了机会。” “可明军到了虎牢关,虎牢关方向就困难了。” “不一样,到时候虎牢关方向可以给齐人来解决。只要齐人进了虎牢关,与明军的冲突就不可避免。”邓姝道:“重点仍然要放在青州郡这边,开平,中平,再往后,可就是越京城了!” 邓姝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第一千零二十章:焦头乱额的卢一定 卢一定现在是焦头乱额。 得到消息之后,他立即便启程返回青州郡城,在凌晨时分抵达郡城之后,第一道命令下达的就是全城戒严。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与明人闹翻的后果。现在明人在青州郡城里,可以轻而易举的制造出相当大的麻烦来,但他,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青州城。 天色大亮,青州城又迎来了新的一天,让卢一定稍感安慰的是,城内的明人似乎是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该干什么还是在干什么,没有丝毫的焦燥的模样,倒是青州本地人,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一条条小道消息满天飞舞。 卢一定明白,青州的这些明人,消息自来灵通,他们当然知道已经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们的态度,似乎也在表明开平郡明人的态度。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而已,并不会改变青州郡与明国的良好的关系。他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如果明人真要因为这件事情闹开的话,那城里的这些明人,昨天晚上说不定就逃得干干净净的了。 卢一定毫不怔怀疑这些明人有这样的能力,因为青州城的普通人是很愿意为他们提供帮助的。这两年来,这些明人,给予了青州本地人太多的恩惠。 其实就是卢一定,也离不开这些明人。他们的店铺雇佣了大批的青州人,他们运来了青州郡没有的商品,他们开设粥棚,赈济灾民,他们对青州郡城的稳定起着无与伦比的作用,在有些地方,他们甚至替代了官府的作用。 这样一种奇怪的秩序当中,卢一定只是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牢牢的掌握着军队。竭尽全力的让他麾下的军队日子过得更好一些,最起码要比在邓氏的那个时候过得要好一些。只有这样,他才能聚集人心。 说实话,他做得不错,至少嫡属于他的核心部队,现在对他的确是忠心不二。从以前的甲胄不全,武器破烂,到现在统一换装了明人的兵器,虽然那都是明人淘汰下来的过气武器,但比起以前,总要好上太多。从开平源源不绝运来的粮食,保证着他的部队能吃饱不至于饿肚子,他甚至还攒了一些粮食。 当然,有阳光的地方也就有阴暗,当他大力满足了战斗力更强的核心部队之后,对其余招募而来的军队,就不免没那么上心了。 当初从开平郡一路败退到青州郡之后,不遗余力的拼命扩军,是恐惧于当时的明军会不会趁着大胜之势杀进青州来,而对明人不了解的秦人,也是参军踊跃,这使得卢一定在短时间内扩军到了十万。 但出乎卢一定的意料之外的是,明军的进攻戛然而止,紧接着大军便离开了开平郡,这让卢一定感到拼尽力气的一拳,完全打进了空气里,难受无比。 军队招募起来了,就必须要养活他们,不然拿着武器的他们要是作起乱来,那是极为可怖的。在勉强支撑了一段时间,确认明军完全没有进攻青州的意图的时候,他曾经动了解散多余军队的念头。因为那个时候,秦国已经与明国签定了完全的停战协议。 但这个时候,邓洪倒台了。 邓洪被软禁于雍都,卢一定自己也收到圣旨回京述职。卢一定那里肯在这个时候回雍都?要知道,他可是邓洪的心腹悍将,比起虎牢的肖锵更受邓洪倚重。 不得不说,在这个过程中,马越父子犯了一个错误,假如不是圣旨先到,而是太子马超先到青州的话,卢一定或者就老老实实的向朝廷效忠或者交权了。他不是肖锵那种野心勃勃之辈。但问题是,秦国朝廷处理这个问题的次序弄反了。 当卢一定心存恐惧而不奉诏的时候,太子马超再来青州,已经不是安抚卢一定的心,而是让卢一定更加的坚决了要拥兵自重的决心。 这种情况之下,十万大军自然是不会解散的。卢一定此时不担心明军来攻打自己,却担心朝廷要收拾自己了,兵马越多,朝廷自然就越会投鼠忌器。 事情的发展也果如他所料一般,朝廷的语气越来越软,而朝廷越软,卢一定的心思就越坚定。到如今为止,卢一定已经确认,朝廷不会对他动手了,因为朝廷的麻烦,已经连二接三地到了。 虎牢的肖锵不可一世,咄咄逼人,青州的卞无双与楚人私签和约,调兵边境,其意不明,反过来倒显得卢一定很安分了。 这个时候,卢一定便又动了裁减军队的心思。这一次的校演,便是裁军的一个预兆。形式已经逐渐安稳了下来,他不再需要太多的军队,保卫青州,三万精况足矣,现在他需要更多的丁壮来开垦土地,来恢复民生。他当然知道,长期依靠明人输血来养活青州郡,这是一种极不健康也极不安全的模式。 青州没有什么可给予明人的,只有战马。但以现在这种速度向明国输出战马,只怕再过一两年,青州就没有能满足明人的战马了,到了那时候,青州再卖什么? 而就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大新出事了。那个该死的肖楞子,为了区区两三千石粮食,袭击了明商。你要做便做吧,但手尾怎么也得干净,可居然被人逃脱,还撞到了追风营手里,甚至连数名部下也被生擒活捉。这一下子,搞了一个人证物证齐全,让人辩无可辩,躲无可躲。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这个肖楞子,当真是死不足惜。如果他还能活着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也会捅他几刀。他坏了青州的大局呐。 这件事,现在让他极其的左右为难。首先,错的确是在肖楞子,以前的明商,也常在青州境内被打劫,但那都是小股的流匪所为,明人也从来没有为此吭过气,但这一次,却是正儿八经的军队动的手。 但明人下手也太狠了。如果把这件事通报给自己,自己当然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至少肖楞子的脑袋是可以送到开平陈志华的面前的。 但明人一出手,不仅越界进攻,全歼了肖楞子的两千骑兵,竟然还包围了大新城,其势之嚣张,跋扈,让卢一定也觉得气愤之极。 没有这样打脸的。这是欺负自己绝不敢吭气嘛! 卢一定可以想象得到当军队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的气愤,那毕竟是自家的兄弟,纵然有错,那又怎样?没理由给外人教训的。而且还是直接给砍了脑袋。 知道这件事情的高级军官们就非常愤怒,但他们还是理智的,知道青州郡现在的困境,但那些中下层军官呢?那些脑袋更为简单一些的大头兵们呢? 卢一定觉得头痛欲裂。 与明人开战?这是不可能的选项,就算开平郡只有一个巨木营,卢一定也不会这样选,更何况,现在还来了追风营。 对于追风营的战斗力,他可是记忆犹新。 再者,他打不起,明人虽然一直在向青州输入粮食,但他们的辅入方式和数量,有着极巧妙的控制,他拼命攒粮,现在库房里也不过堆着不超过一个月的存粮。一旦开战,这个消耗将不足以支撑半个月,要知道战时的消耗和平时的消耗完全是两个概念。 其次,他不觉得自己在开战这后能够占到便宜,就算初时打赢了,也会惹来更多的明军,最终自己会以失败而告终,而一旦失败,自己将一无所有。 “将军,现在我们需要做的,是要立即安抚军中情绪。”卢一定的头号幕僚韩锟亦是忧心忡忡,“绝不能让愤怒的情绪漫延,一旦愤怒大规模的扩散,将会逼着将军不得不做出选择。”“怎么安抚?”卢一定以手抚额:“二千多人呢?全都被杀了,肖楞子更是被按在大新城下斩了首级。” “将军,再为难也得做。青州,现在不能打仗。也打不起仗,更打不过敌人,不是韩锟长明军志气,这是事实啊,打起来,不论胜败,于将军没有一丝半星的好处。”韩锟道:“现在我们必须把所有的错都推到肖楞子的头上,不妨将他的行为渲染得更加恶劣一些,尽量让所有人觉得他罪有应得。第二,将军应当让所有的官兵都明白,他们之所以现在能吃饱饭,能穿暖衣与明人的支持是分不开的。” “除开这些呢?” “除开这些,还要大讲明国朝廷为此震怒,已经调集了大军准备前来讨伐我们。而您,为了青州免于战乱,免于大家再饥寒交迫,将孤身前往太平郡与明军开解误会。将军,我们的士兵,其实是厌战的。只要拖过了这段时间,愤怒自然就会被平息。”韩锟道。 “我真要去开平郡?他们要是对我不怀好意怎么办?”卢一定有些犹豫。 韩锟连连摇头:“将军,陈志华绝不会对您怎么样。这一点韩某人还是敢保证的。” “可你以前也说过,明人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以后谋夺青州啊!” “明人要的是和平的将青州吞并,而不是战争。”韩锟慢慢地道。 卢一定沉默了半晌:“你说得对,他们要和平的吞并,这是我们的机会,让我们能握有更多的资源和讨价还价的筹码,而战争,既不是他们的选项,也不是我的选项。我去开平郡。”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当作如何想? (感谢泛蓝ph书友的慷慨打赏!) 已经整装待发的卢一定,没有想到戴叔伦竟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戴叔伦也便罢了,毕竟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这两年之中,多次来找过他。但戴叔伦身边的那个人可就让他惊得一佛升天,二佛入地,居然是邓方的长女邓姝。邓姝难道现在不应该正在去虎牢关的途中,不是应当马上成为肖锵的儿媳妇了吗? 作为邓氏过去的心腹大将,卢一定自然是见过邓姝的。 肖锵替儿子求娶邓姝的用意,卢一定亦是明白,但他同样的,也不屑一顾。邓氏现在已经垮了,邓洪虽然还活着,但已经是没有了牙的老虎,难道肖锵觉得自己的儿子娶了邓氏的一个女儿,就能让自己这样过去的邓氏大将俯首向他称臣么? 卢一定不这么觉得。 邓氏倒了就是倒了,不可能再有复苏的机会。这个时候,谁将自己绑在邓氏的战车之上,那可谓是自寻死路。秦国朝堂不会放过他,而明人就乐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当然不! 要知道,邓方,邓朴,邓素三兄弟之死,都与明人脱不开关系,邓方算是间接死在闵若兮的算计之下,而邓朴是被明朝皇帝秦风亲手杀死,邓素死于如今驻扎于开平郡的明国大将军陈志华之手。 邓氏与明朝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明朝岂会看见邓氏有机会再将所有的实力积聚在一起? 在卢一定看来,肖锵这是在作死的路上愈奔愈远。明人将宝清营从开平调往永平,这就是最为明显的例证。 可为什么,邓姝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卢叔。”邓姝款款欠身为礼。 “大小姐!”卢一定双手抱拳,深深的施了一礼。 “卢叔这是要出门吗?我来时看见门外亲卫已经在集结待命了。”邓姝柔声问道。 卢一定点了点头:“是,不瞒大小姐说,大新那边出了大事,我军与明军起了冲突,我正准备去开平郡一趟,与陈志华协商解决此事。” 邓姝眼睑微垂,内里闪过一丝痛恨之极的眼光。不过目光闪动,却是又眨间便没有了踪影。微笑着道:“那侄女来得可真是不巧了。” “不不不!”卢一定摇头道:“小姐既然到了青州,那自然是小姐的事更重要,开平郡那边,稍稍推后也不是不可以的。” 一边的韩琨轻咳了一声:“将军既然今天不去开平郡了,那我下去让士兵们先解散了。再替客人们安排一下。” 来人是邓姝,韩琨自然知道这内里的厉害,邓姝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必然是有重大图谋,他这要自觉的要回避,要是让别人开赶,那就太尴尬了。 卢一定点点头。韩琨正要举步离开,戴叔伦却是开口道:“韩先生却请留步,我们与卢将军要说的事情,可也少不了你这位大智囊一齐来参详。” “韩某惭愧。”韩琨微笑道:“戴大人谬赞了。韩某见识浅薄,只怕是帮不了什么忙。” “韩先生太自谦了。”戴叔伦大笑着,转身看着卢一定:“卢兄,能否密室一晤?” “自然,请!”卢一定目光闪动,戴叔伦让韩琨一齐参与,正中他的下怀。有这位机智出众的幕僚在自己身边,也好过自己一不小心便上了戴叔伦的套儿,戴叔伦这家伙的阴险,在邓氏诸将心中,那可是出了名的。 青州第一楼,一间普普通通的客房内,青州第一楼的掌柜却是双手垂在一侧,规规纪纪的站在一个人的面前。 “开平郡内有什么反应?可有整军备战的迹象?”来人问道。 掌柜的摇头:“没有,凌晨时分,卢一定回到了青州城,天刚亮,青州城便下达了戒严的命令,但我们从军中的耳目那里收到的消息,卢一定并没有下达准备作战的命令,这说明卢一定根本就没有心思与我大明开战。他还是想维持现在的局面。” “卢一定虽说是优容寡断,但这一次他的决定却是正确的。”来人轻笑一声:“有时候小心也有小心的好处,当然,我们也不想与他开战,经营青州这么久,要是真打起来,前面的工作就可惜了。” “于超也太冲动了。”掌柜的不满地道。 “这不是冲动。”来人冷笑:“如果碰上了这样的事情,大明将军不能为民伸冤的话,那还算什么大明将士?更何况,殒命的里头,可有数十位退役的弟兄,可哪怕他们退役了,也还是我们的兄弟。这也是给卢一定一个警告,他虽坐拥十万之众,但在我们明人眼中,还真算不了什么。” “如果青州真要打的话怎么办?戴叔伦可是到了青州了。”掌柜的有些担心,“卢一定或者没有开战的心思,但戴叔伦可就不同了。” “无妨,戴叔伦来了,这一仗就更打不成了。”来人笑道:“他们现在一门心思在虎牢关呢,虎牢关那边的事情没有了结,他们怎么会节外生枝。哈哈,这场戏当真是有趣得很。戴叔伦既然来了,那么那个女人也自然来了,倒要看看卢一定这一次把不把持得住。嗯,接下来陈大将军那里还有一些动作,会让卢一定再急上一急的。”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等陈大将军的一系列动作的消息传到青州城,你便知会青州城这边所有的明商,全体罢市吧!” “不需要让他们都离开么?” “不,不离开。这样才能让卢一定感到,事情还有缓解的余地,只要他做出合适的选择,那么一切便自然能恢复到原状,要不然,那就不好受了。哦,忘了告诉你,甘炜大将军带着虎贲,羽林两个战营,如今也在来开平郡的途中。” 青州郡,卢一定将军府密室内。 一声清脆的砰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卢一定手中的茶杯摔在了青砖地面之上,跌了一个粉碎,一边的韩琨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的邓姝和戴叔伦。 “杀,杀死肖锵?”好半晌,卢一定才结结巴巴地道。 “对,杀死肖锵。”戴叔伦冷冷地道:“肖锵狼子野心,不念王爷恩德,在王爷落难之时,居然强行求娶大小姐,这是忘恩负义,而且用心险恶,这样的人,焉能容他活在世上。” “肖锵手握重兵,戒备森严,怎么可能轻易杀得了他?”韩琨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戴叔伦。 “大小姐出现在这里,已然说明我们有能力杀他。”戴叔伦轻笑道:“卢兄,关于如何杀他,恕我不能多说,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如果不能做到的事情,我是不会轻易说出来的,既然我已经说了,那肯定是能做得到。” “虎牢关可有十万军队啊!”卢一定喃喃地道:“杀了肖锵,虎牢必然大乱,到时候只怕控制不住局势啊!” “这个卢兄你放心。”戴叔伦道:“我们既然做出了这个决定,自然是能控制住虎牢关的局势的,这样跟卢兄说吧,虎牢关三分之二的将士,已经发誓向小姐效忠了,真正忠于肖锵的,只不过一小部分了。杀肖锵之日,就是他们覆灭之时。” 卢一定脸上变色,扫了一眼边上的韩琨,心道这戴叔伦既然能不动声色的便掌控了虎牢关这么多的将士,现在更是准备取了肖锵的性命去,那这个家伙也经常出入自己的青州,哪今的大军之中,是不是也有人已经投效了戴叔伦? 韩琨明白卢一定的意思,只是低下头,默默的喝着茶,心中却在想着,只怕青州军中要来一次大的清查了。 轻咳了一声,卢一定道:“虎牢精锐,一直是我大秦股肱,他们向小姐效忠,那可是极大的好事,小姐,不知要我卢一定做些什么?” 戴叔伦看着卢一定,语气却慢慢的变得森严起来:“卢兄,你还是以前的那个卢一定吗?” 以前的卢一定,自然就是邓氏的忠心部属。 卢一定立即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向着邓姝一揖到地:“卢一定自然仍然是以前的那个卢一定,王爷虽然不能出雍都,但只要小姐一声令下,卢一定必然无不遵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邓姝脸色潮红,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向着卢一定欠身道:“多谢卢叔,卢叔对我邓氏之恩,永志难忘。” “没有王爷,哪有卢某今日。”卢一定概然道。 戴叔伦开心的大笑起来,“卢兄,请坐,请坐。有卢兄鼎力相助,我们大事可期也。” 卢一定重新落坐,脸上却有为难之色:“戴兄,如今我青州郡与明人起了纷争,说不定便会打起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分出一部分力量去帮助小姐在虎牢关之事!” “不不不,虎牢关之事,勿需卢兄你参与,你青州郡之事,倒是当务之急。” “对此事,不知小姐与戴兄有什么看法?”卢一定问道。 “当然是不能打!不管怎么样,也要拖着等虎牢关之事了结了之后再说。”邓姝截口道。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今日不同往昔 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邓姝与戴叔伦无声无息的离开了青州,卢一定热切的提出派出一支人马护送,亦被拒绝。 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夜色吞没了邓姝一行人的身影,卢一定久久地沉默的立于城墙之上,负手无言而立。 “将军!”韩琨刚刚开口,卢一定就摇了摇头。“回去再说吧。” 回到将军府的密室,相对而坐,卢一定的脸色却是更加沉重了。 “韩琨,你说,我的军中,有多少是他们的人?” 韩琨却是非常为难。卢一定一直在邓洪最为嫡系的军队之中执掌军权,本身就是邓洪最为信任的将领,而这支军队,多年受邓洪恩惠,现在邓洪虽然倒了,但其中有多少还死忠于邓洪的人,这谁也说不定。 “想想真是可怕。”卢一定握了握拳头:“肖锵在虎牢关经营多年,麾下将领多是肖锵一手提拔,可现在小姐与戴叔伦说要取他性命的语气,简直就如是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不但如此,还能轻易的掌握这支部队,肖锵那里都是如此,我这里,又当如何?” 韩琨想了一会儿,才道:“将军,事实也许没有您说的那样不堪。肖锵久有不臣之心,这一点,想来王爷也是早有预感,戴叔伦提前布局那是肯定的。但将军您就不一样了,你现在统率的部下,当初可是王爷的中军,戴叔伦还没有这个胆子在中军里大量安插人手吧!如果真敢这样,王爷岂能容他?” “我是担心大小姐一出现,军中便会人心浮动,如果大多数军人都愿意继续效忠大小姐的话,那可就麻烦了。”卢一定揉着太阳穴,道。 “这种情况不是说没有可能,但今昔不同往日啊,将军。青州军如果继续跟着邓氏的话,未来在哪里?”韩琨问道:“这是一个最为核心的问题,如果跟着大小姐,她会带着我们去何方?” “如果她掌握住了虎牢关的兵马,再有我的效忠,手中便有了近二十万人马,这一股力量,她想做不什么做不到?”卢一定叹道。 “那可不一定。”韩琨摇摇头:“将军现在手握十万重兵,能做什么?不是一样只能缩在青州,苦苦支撑么?” 韩琨的话说得极不客气,卢一定只能摇头苦笑。 “将军,即便大小姐掌握了虎牢的军队,再加上您的效忠,使她能拥有强大的力量,但下一步她要怎么做?我想着,只有两条路,要么,是反攻朝廷,向雍都进军。要么,便是挥军向北,向明国发动进攻。” 卢一定一怔,“你怎么为会这么想?” “将军,这还不简单吗?”韩琨笑道:“如果你向大小姐效忠,明人还会这么大方,向青州输入大量的粮食吗?虎牢的情况,比我们这里要好一些,但也好不了多少吧?他们也是靠着永平郡新修的那条商道,维持着最基本的生命线。如果肖锵一死,明人必然断绝这条商道,虎牢的粮草,后勤亦要告急。到时候大小姐要维持这支庞大的军队的开销,她不发动战争,又哪里有第二条选择?所以,要么是打向雍都,要么是打向明国!” 卢一定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可是不管打哪个,都是风险巨大。可以说,胜率极低。”韩琨判断道:“如果她打雍都,想救王爷出来,这是一个可能,因为用这个借口,可以凝聚人心。至少青州军会因为这个借口而战意高昂,必竟咱们青州军是当初王爷留下的底子。” “你说得不错。” “但问题在于,我们大举向雍都进军的同时,明人会怎么样?他们难道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爆发内乱却无动于衷么?坐山观虎斗,然后出来收拾残局?”韩琨断言道:“以秦风的性子,必然不是这样,我们与朝廷战争开打的时候,必然就是明军进军青州,甚至于虎牢关的时候。” “如果是打明军呢?”卢一定问道。 “如果是打明军,我们多半得倾巢而出,这一仗先不论胜负,但雍都的朝廷也必然会乘势出兵,将青州,虎牢尽数收于囊中,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如果打胜了,还能占据一块地盘,万一打输了呢?或者情况好一些,打一个僵持之局,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卢一定勃然色变:“我们会被困在一个狭小的区域之内,进退不得,最终难逃覆亡之命运。” 韩琨点了点头:“这就是我最不理解的地方,不论大小姐怎么挣扎,最后的结局似乎都只有一种,我们输。一场我们必输的战争,大小姐为什么这么执着呢?” “是啊,她究竟在想什么?”卢一定皱起了眉头:“今天一天与她的交谈,可以看出她是一个脑子极其清晰,谋算很深的人,这样的死局,他不会看不出来。” “所以我觉得大小姐对将军所说的话,不尽不实,也许她并没有撒谎,但话没有说完,十句话中,也许九句是真的,但大小姐却偏偏漏了最为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如何避开这个死局。” “我们要如何应对才能避开这个死局?”卢一定恼火地问道。 韩琨一笑:“将军也不必如此恼火,其实今天在大小姐面前,将军的应对就非常得体,当场便表示会唯大小姐之命是从,这就为我们赢得了足够的时候,至少大小姐与戴叔伦不会再与下面的将领去接触了,看得出来,他们的时间很紧张,虎牢关的大婚马上就要开始了啊!” “时间很紧迫!”卢一定沉默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要抓紧这段难得的时间,对军队进行一轮清洗?” “不是清洗!”韩琨摇头道:“首先是对将领们摊牌,跟他们讲清楚这个道理。将军,青州军靠清洗是不可能清洗干净的,真清洗干净了,青州军还有人吗?” “摊牌?万一要是砸锅了呢?” “今日非比往昔!”韩琨重复着先前的结论,“将领们也不都是愚忠者,每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会替自己考虑。邓氏已经完了,无法再翻身。是一条道走到黑,还是别僻蹊径,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我们如果能争取到大部分将领的支持,那便足够了。” 卢一定默默点头。 “将军,这件事情,便交给我来做吧!”韩琨道:“您明天就出发去开平郡与陈志华见面,这是一种示好,相信陈志华并不是真的为了这件事与我们翻脸。其实我猜,这一次追风营突然开到了开平郡,是不是明人哪边已经闻到了味儿,知道了大小姐的事情。” “他们担心大小姐的出现,会让我倒向大小姐,发动有可能向明国的进攻,所以追风营就出现了。”卢一定道。 韩琨点了点头:“将军,如果还继续有明军向开平郡开拔,那这件事便十有**了。” 两人正说着,外面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将军,有紧急情报禀报。”外头有人大声道。 “说!” “开平郡那边传来情报,陈志华已经下令停止向我青州输入一切物资,粮食排在第一项。”外头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另外据可靠消息,由明国中央战区大将军甘炜率领的虎贲,羽林两个战营,正在向开平郡进发。” 听着外面的禀报之声,卢一定与韩琨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道:“果然如此。” “将军,是时候下决断了。秦风不会因为一次小小的边境冲突,便让他的亲信甘炜亲率两营劲旅开拔到开平郡,开平有一个巨木营,一个追风营还不够么?”韩琨道。“如果明人真已探知了大小姐的事情,那我敢断言,大小姐的虎牢关之事,必然不会如他所想的那样顺利。” 说到这里,韩琨突然打了一个冷颤:“将军,今年一过年,秦风就将宝清营调到了永平,而陆大远现在也在永平,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大小姐的谋划,所以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 听韩琨这么一说,卢一定也是脸色大变,“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明人的目标也是要得到虎牢关?” “以有心算无心,只怕大小姐成功的可能性极低。她在应付了肖锵之后,还有时间应对来自明人的算计吗?”韩琨颤声道。 “我们要不是通知小姐?”卢一定道。 韩琨摇摇头:“说了也不会有作用的,只会让大小姐和戴叔伦对您起戒心,看得出来,他们信心十足。而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将军,您想过没有,大小姐既然出现在我们这里,那么现在正在朝廷军队护送之下的那个女人会是谁?” 卢一定霍然站了起来,“我明白了,那个正在往虎牢关进发的假新娘,便是刺客。” 韩琨抬头,盯着卢一定:“刺杀便在婚礼之上,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这件事了。将军,您现在得马上去开平郡了,一旦虎牢易手,青州郡的选择其实已经不多了。”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开平郡之行 轻车简从,卢一定直奔开平郡。 这也是一种态度,在两军现在情势比较微妙,甚至有可能发生更大规模的冲突的情形之下,卢一定这种做法,不谛于是在告诉对面的陈志华,我不想打仗,我想要和平。 驻守在边境的明军士兵对于这位秦国将军也是给予了相当的礼遇,没有丝毫的怠慢,只是派了一名军官做为向导,带领卢一定前往开平郡。 明军对卢一定尊重的态度,让卢一定稍稍放心一些,但随着愈接近开平郡城,他的心却又格外的沉重起来。因为所过之处,他常常能看到一队队的民兵带着武器,排成队形,高唱着战歌,整齐的向着郡城附近开进。 那是开平郡的民兵预备役。作为开平郡的邻居,卢一定当然知道明国的军制。这些民兵预备役虽然还称不上精锐,但比也是常年接受军事训练的,这样的一些人,只要打上一两仗,立时便能完成蜕变。 开平郡的确是在准备战争。这个发现让卢一定的心有些发凉。多次恨不得拨马便向回走,如果明人当真打定了注意要借此开战的话,自己这可是自投罗网了。就算明人不会那么不要脸的扣留自己,但自己这一样,可是让明人看到了自己的底牌,这会让他们更加的肆无忌惮的。 只可惜,他已经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跑回去,改变不了什么事情,而鼓勇向前,说不定还能挽回一场浩劫。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卢一定看到了开平郡的城墙。 开平郡城,他也曾在这里驻扎过数年,对这里的一切原本是非常熟悉的,但两年时间过去了,这里却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城外,宽阔的大道笔直的通向远方,一块块长势极好的庄稼彰显着今年开平郡又将是一个丰收年,纵横交错的沟渠里,潺潺的流水解决了土地浇灌的问题。 田地之间阡陌交错,无数扛着锄头,牵着耕牛的百姓走在其上,能清楚的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家养的狗儿温驯的跟在他们身边,偶尔会有几只桀骜不驯的,看到主路之上有人走过,便冲到近前,隔着沟渠,向着主路上的人龇牙咧嘴的咆哮吼叫,然后在主人的喝斥之下,又快活的摇头摆尾地跑回到主人的身边,亲昵的用脑袋摩擦着主人的身体。 看起来一切都很普通,但在卢一定的眼中,却又是极不普通的。因为这样的场景,他已经多所未见了。 不论是他们还呆在开平郡的时候,还是他们退回到青州郡之后,这样的场面,他们都是不曾见过的。 他见过的最多的便是面带菜色,衣衫破乱,神情麻木的老百姓。贫穷,似乎一直是压在秦国头上的一块巨石,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压得他们空有这天下最剽悍的百姓,却一直不能组建起一支最剽悍的军队。 可以前的越国,比秦国虽然要好上一点,但也好不到那里去。也不过是从地上爬到席子上,仅仅高上那么一蔑片的差距而已,这才让秦国对上越国之时,屡屡能占到便宜。 但自从明国建立,秦风当政之后,这一切,立马便来了一个全方位的反转,昔日也贫穷的这个国家,迅速的富裕起来,将秦人不知甩了几条大街远。过去那些战斗力不在秦人眼中的军队,也是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如今竟然让自己面对他们时,感觉不到丝毫的胜势。 这不仅仅是武备上的差距,还有士气之上的差距。 现在,他统率下的青州郡是最为迷茫的时候,不知为何而战?为谁而战?而明军却一直是士气高昂。 看到眼前的这一切,卢一定突然有所明悟,或者那些明军,正在为眼前的这一幕而战,为保卫他们来之不易的这平静的生活而战。 耳边陡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歌声,这是青州郡的一首俚曲,不论男女老少,都会唱的一首歌。卢一定不由得勒住了战马,招头搜寻着歌声传来的地方。 那是他左手不远处的一块土地里,一个汉子挥舞着锄头正在挖掘着田地的一些边拉犄角,一边高声的唱着俚曲,而田坎之上,一个妇女挎着蓝子,手里牵着一个半大的女孩,那女孩子也正在高声应和着父亲的唱曲。而那妇女的背后,还背着一个更小的娃娃。 他们应当是从青州过来的。 看到卢一定神色有些不定,陪伴他前来的明军军官解释道:“卢将军,我们这里,其实有不少从青州郡那边逃难过来的人。” “这些人有能力在开平郡购买土地呢?”卢一定有些迷惑,青州郡,其实不仅是青州郡,还有秦国其它一些郡治的人,都有逃到明国来的现象。 明军军官笑了笑:“卢将军有所不知,他们来到我开平郡,是不用掏钱买土地的。这些土地,都是国有的。只要他们来到我开平郡,我们便会对他们授田,只要耕种五年以上,这块土地就是他们的了。不过农具,牲畜,种子这些东西倒是要钱的。不过倒也不是要他们一次性给,可以先用着,分年给付的。” “无偿授田?”卢一定讶然不已。 “对啊!”明军军官笑着解释:“我们大明是严禁土地兼并的,农税与土地的多寡是挂钩的,一个人名下拥有的土地超过了国家规定的亩数,那税赋,简直会让你做恶梦。所以呢,有很多土地多的地主,情愿把土地出售给国家,然后国家又把这些土地授予百姓。这是其一,其二嘛,我们开平郡现在人口不多,前几年折腾惨了,所以是典型的地广人稀。不过照这个势头下去,开平郡这样的日子也不多罗,再过几年,恐怕这样的授田就进行不下去了,因为空着的土地越来越少了。” 土地为什么会越来越少?短短的时间内,明人的人口不可能有自然增长如此之多,只能是从秦国逃难而来的。 想到两边巨大的差距,卢一定心惊不已,这样下去,只怕青州的人口会愈来愈少,明国这样的政策,只会吸引更多的秦国人逃到这边来。 人口的减少所带来的恶果是显而易见的,田地里将没有人劳作,徭役将没有人来劳作,兵源将会愈来愈少。这样下去,青州只能是慢慢的死亡。 他沉默下来。 “卢将军有所不知啊,秦国人,现在在我们明国可是香饽饽,现在像长阳,武陵,益阳,桃园这些地方,想尽一切办法吸引秦国人过去呢!” 对于这一点,卢一定当然知道,在青州的城外,便有不少的明国商人在明目张胆的拐卖秦国人。 “为什么秦国人在明国这么吃香啊?”他问道。 “吃苦耐劳,而且还非常容易管理。”军官乐呵呵地道。“他们原来在秦国似乎是被管得狠了,如今到了我们明国,一个个都快活得很,上头说干什么就干什么呢!” 这话说得,让卢一定脸上一阵阵的发烫。斜睨了一眼这个明军军官,心道这个狗日的真是不会聊天,这聊着聊着,不就聊死了,这样说,还叫老子怎么接话。 心中有些恼怒,脸色便沉了下来,不再说话,马刺轻敲马腹,战马加速,向着郡城奔去,直到此时那个明军军官才发生自己只顾说得快活,却浑然忘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不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这说得不都是实话吗? 他耸耸肩,打马跟了上去。 卢一定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城门口迎接他的是陆大远。 看着陆大远带着几名卫兵笑容可掬地站在城门口,卢一定眨巴着眼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两年之前,横甸之战,陆大远奉命率一万兵马救援邓朴邓素,最后却是被明军合围,上天无路,无地无门,最终,只能全员放下武器,向明人投降。 可看他现在的样子,哪里有一点战俘的模样?这两年,关于陆大远在明国活得风生水起的消息,卢一定是听过不少的,现在看陆大远的模样,只怕他是已经完全投靠明国了。 卢一定叹了一口气,翻身下马。 “陆兄,别来无恙?”他抱拳道。“真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 陆大远笑吟吟地看着卢一定:“卢兄,久违了。这两年,的确是我过得最滋润的两年,不过说实话,看到你,心里还是怪尴尬的。” “没什么!”卢一定摆了摆手,“你当时的那个处境,谁也怨不得你。陈志华让你来接我?” 陆大远摇了摇头:“卢兄,我也不瞒你,我现在已经大明的一员了,但却不是受陈志华节制,我在这里接你,也不是陈志华命令,而是另外有人。这人让我来接卢兄,先与你谈一谈,然后双方再见面。” “是谁?”卢一定奇怪地道:“陈志华不是这里的最高长官吗?” “这事儿说来话长,卢兄,倒也不急在一时,走吧,驿馆里已经为卢兄准备好了住处,咱们哥儿俩好好的喝两杯,边喝边聊吧!”陆大远道。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将军的过往 说是要好好的谈一谈,但真当两个人坐在了一起,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个已经成了大明的将军,一个却仍在青州割据一方。 一壶酒很快就喝完了。 陆大远放下了酒杯,酒意有些上头,看着对面的卢一定,也是脸色微微泛红,显然也是有点酒意了。 两人都是好酒量,这点酒本来不算什么,不过借酒浇愁愁更愁,反而显得不胜酒力了。 “老卢,知道我是怎么当兵的吗?”陆大远幽幽的问道,眼睛却没有看着卢一定,反而看着窗外,阳光正好,但他却觉得心中一片阴霾。 卢一定摇了摇头。 “吃不上饭。”陆大远笑着道:“我有二个哥哥,还有三个弟妹。” “嗯?”卢一定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陆大远,他对陆大远的早年事情虽然不清楚,但后来两人都成了将军,成了同事,自然是有一定的了解了,他只知道陆大远有一个妹妹。 “那个时候,家里可真是穷啊。”陆大远感慨地道:“养不活,两个哥哥便去当兵了。然后,死了,一个死在落英山脉,一个便死在开平郡。” 卢一定脸色微变,“这,可真是一件不幸的事情。” “不幸?呵呵!”陆大远却笑了起来,“然后我便去了落英山脉。明知道九死一生,却还是要去,因为家里可以少一个吃饭的人,如果运气好,在战场之上抢到了东西,还可以帮帮家里。” “这倒是,当初我也是如此去当兵的。”卢一定顿了顿,“大远,我们两的家境,可着实都不怎么好啊!” “不是不怎么好,而是惨得很。”陆大远叹了一口气:“我当兵之后不久,两个弟弟刚刚成年,便也走了与我一样的路子,不过他们的运气就没有我好了,一个弟弟在当兵第三年就战死了,另一个,也只撑到了第五年,也死了。” 卢一定怔怔地看着陆大远,心道这家伙可真是比自己当年惨多了。 “都是活不下去啊,穷啊,这才不得不去当兵。我的第一身盔甲抢得是一个楚人的,被我杀死的那个楚兵,最多二十岁出头,比我小不少。那时的我,已经是一个哨官了。可还是没有一身盔甲。手里的刀,也是早前从另一个楚人那里抢来的,那是一个楚人军官,那家伙身上的盔甲可真是不错,但被长官抢走了,我只得了一把刀。”陆大远呢喃地说着,陷入到了久远的回忆之前。 “有时候我就在想,我们为什么这么穷呢?”陆大远看着卢一定。“过去穷,现在也穷,这是为了什么呢?” “我们大秦地处西部,土壤贫脊,出产极薄。”卢一定道。 “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那时候我非常的不贫,为什么楚人,齐人他们可以拥有肥沃的土地,就连越人也比我们强?如果我们拿到了他们的土地,我们就能比他们过得更好。”陆大远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干了:“所以我每一次作战都极其勇敢,一是仇恨的支撑,而是想我的后代以后再也不用在战场之上像我一样拼命了。” “我们都是这么想的。”卢一定苦笑,主动提起酒壶,给二人再次倒满。 “我从一个小兵,一步一步的做到了将军。打了几十年啊,什么都没有改变。”陆大远呵呵的惨笑起来:“我们大秦还是那样穷。哦,对了,我自己一家倒的确是改变了,我的爹娘住上了大房子,他们享福了,我的孩子一进入军营,就是从校尉干起,不用再当小兵了,他有坚固的盔甲,锋利的钢刀,但我们的士兵呢,一定,看到他们,我就想起早年的我们,几十年过去了,为什么一切都没有改变?我们作战不勇敢吗?当然不是,每一个秦人都在拼命。” 卢一定默然不语。 “我们为什么还是这么穷?几十年了,从来都没有改变过!”陆大远逼视着卢一定。 卢一定微微闭上了眼睛,他知道陆大远说这些的意思。 “以前我没有搞懂,但两年前,我当了俘虏,来到了明国,我反而搞懂了。”陆大远笑了起来,“我当了俘虏,明国皇帝没有为难我,反而给予了我最大的自由,我可以任意去明国的随便那个地方,我真得去了。我真的是想看看,秦风凭什么打败了越国,凭什么在短短的数年之内建立起了如此强大的一支军队?” “你看到了?”卢一定问道。 “我看到了。”陆大远定定地看着卢一定:“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皇帝,一群不一样的官员,与我们完全不同的治政方式,一定,你知道大明欠钱最多的是谁吗?” “这个我怎么知道?” “是他们的皇帝。”陆大远呵呵笑着:“你想不到吧?他拥有一个国家,拥有百万千万的子民,但他毫无疑问,是大明最穷的那一个。因为他实在是欠了太多的钱了。但与之相反的是,他的百姓们却很富裕,而且非常乐意给他们的皇帝借钱。” 卢一定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不但是他们的皇帝欠钱,好像他们的每个地方政府都欠钱。”陆大远笑道:“我也不敢相信,但这是事实,他们欠下的钱是干什么的呢?修路,修水利,补贴垦荒等等,每一项,都是在为百姓谋福利,为百姓创造好处。” “老百姓非常乐意借钱给他们的朝廷?” “有些不可思议吧?我们大秦,没钱了的时候,想到的是加赋,加税,但明人朝廷想到的是借钱,给利息,而且信誉极好,说是一年还钱,就是一年还钱,如果还不上,他们就发行新的债卷,收到银子之后,先还旧的。” “债卷?” “是的,这个东西,我也是来大明之后才知道,是他们的太平银行印制的,朝廷借钱,付利息的,比他们的银行的利息要低不少,但他们的老百姓,却非常乐意去购买这种债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秦风领导的这个朝廷非常得民心。”卢一定嘴巴有些发苦。 “是的,”陆大远叹了一口气:“在大明的这两年,有一年的时间,都是在看,在想,在摸索。今年,我终于下了决心,正式向大明的皇帝效忠。不为别的,就为这是一个真正想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皇帝。我是穷小子,苦出身,我知道最底层的百姓们都在想些什么。为什么秦国的百姓现在都在往明国逃,为什么他们宁愿被卖到明国来?只是因为在明国,他们能过上好日子啊,老百姓们求什么?不就是能吃饱,能穿暖吗?” 卢一定默默的端起酒杯,慢慢地喝完,看着陆大远:“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要劝我也投降大明吗?” 陆大远一笑:“我只是说我看到的,想到的,至于你作何决择,那是你的事情,我们两个还是不一样的,我当初是走投无路,而你现在却是雄踞一方,连秦国皇帝都不得不忍让你。不过,作为老朋友,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青州现在的情形如何,你比我更清楚。” “大远,你老实告诉我,明国突然向开平郡大量调兵,是不是准备展开对青州郡的攻击?当然,以你现在的身份,你可以不回答我。”卢一定问道。 “也是,也不是!”陆大远道:“这没有什么可瞒的。” 卢一定皱起了眉头:“什么叫也是也不是?国家大事,唯祭与戎,这等军国大事,岂能如同儿戏一般?” “如果青州郡仍然是你卢一定当家作主,那战争自然就不会爆发,大明皇帝认为你是一个可以争取的,他更倾向于和平解决。但如果青州郡变成了邓姝当家,那只怕战争就会变成现实了,因为很清楚,如果是邓姝,这一场仗,即便明国不想打,邓姝也会要打的。” 卢一定吸了一口凉气:“明国果然早就知道了邓姝的事情。” “邓姝去找过你了吧?”陆大远问道。 “昨天刚走!”卢一定也毫不隐瞒,“你也知道,我是王爷一手提拔起来的,王爷对我恩深义重,不管我作出什么样的决定,对于大小姐,我都是非常尊重的。” 陆大远笑了笑:“我也是王爷一手提拔起来的。同样的,我也感谢王爷,但是一定,你要明白,我们之所以有今天,不单单是因为王爷的提拔,还因为我们足够优秀。如果不是我们在一次次的战争之中活下来了,并且立下了功勋,王爷看得见我们吗?就像我的两个哥哥和两个弟弟,他们都死了,和他们一样死了的秦人子弟,这些年来,一共有多少?” 看着卢一定不说话,陆大远又道:“而且王爷大力提拔我们,难道就没有私心吗?我们两个都是苦处身,穷哈哈,没后台,除了依附邓氏之外,我们还能有什么其它的选择吗?说白了,也就是我们更好控制而已。” “别说了!”卢一定脸色微沉。 “你都明白的。我们对王爷可以感激,但却不能因此而将我们所有的弟兄,都拖上必死之路。”陆大远道:“今天晚上,你还会知道一些事情的。不过不是我来告诉你了,兄弟,话说到这里,酒也喝到这里吧,你先歇着,晚上,会有人见你。” “不是陈志华,那是谁?” “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如何舍得 跨前房门的那一刻,卢一定有一种想拔腿而逃的冲动。 他不认识秦风,听过很多这位皇帝的传奇故事,但他却从来没有见过到秦风本人。 但当他走进屋内,一眼看见居中而坐着的那个年轻人时,他的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明国的皇帝秦风。 那一霎那,他汗流浃背,明国的皇帝居然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开平郡,这是要对青州展开全面进攻的节奏吗?那自己这一趟过来,可谓是自投罗网,羊入虎口了。 逃这个念头,只是在脑子里一闪便消失了,开什么玩笑?往哪里逃,又怎么逃得了?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大步走了过去,到了秦风的面前,竟然是单膝下跪向秦风见礼:“外臣卢一定,见过大明皇帝陛下。” 秦风站了起来,微笑着走上前去,双手扶起了卢一定。 “卢将军,能在开平郡看到你,朕真是开心极了。”他环顾着身边的陈志华,陆大远,野狗等人笑道:“看来卢将军与我们一样,都是不愿青州郡与开平郡生出一些什么龌龊来,大家都是想要和平的嘛!” “惭愧之极,这一次的冲突,完全是外臣驭下不严,使得麾下部将无法无天,外臣惶恐无地。”卢一定将姿态放得极低。 “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秦风微笑着,“从卢将军踏上开平郡的土地的时候,朕已经下令让于超的追风营撤兵,退回到开平郡内。而开平郡运往青州郡的各类物资,也已经从今天开始恢复正常,卢将军不必忧心。” “陛下宽宏大量,外臣感激不定。”卢一定再一次行礼。 “坐,卢将军,请坐。”秦风笑看着这位坐拥青州郡,麾下有着十万大军的秦国将领。 这是一个相当谨慎的人,但却并不刚愎,反而是那种心思极为灵活的,凡事都会从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去考虑。正因为如此,他在当初横甸之战,秦军大败亏输之后,能够率领部下全身而退;能在秦国朝堂软禁邓洪之后,立即便扩军备战,盘踞青州,拒不奉诏;能够在与明国发生纠纷之后,立即便放下身段,只身赴开平郡,希望化解矛盾,维持现状。 当然,现在维持现状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自己亲自来开平郡见卢一定一面,就是希望以最小的代价,来解决青州郡的问题。 青州的战马资源是大明想要的,当然,青州的十万大军也是秦风想要的。一个拥兵十万的势力躺在自己卧榻之侧,任谁也不能放心睡大觉的。 “邓姝来找过将军了?”双方坐定后,秦风单刀直入,双方都是聪明人,没有必要去转弯抹角。 “是。”与陆大远的见面,使得卢一定明白,明人这边对于邓姝的行踪了如指掌,虽然不知道明人是如何做到的,但这却是铁一般的事实,隐瞒没有任保的必要。“大小姐想在虎牢关做些事情。” “当然,杀了肖锵,夺取虎牢关的军事控制权嘛!”秦风不以为意的随口道,却不知在卢一定的心中却是马上掀起了惊涛骇浪,明人什么都知道。 “外臣认为大小姐的谋算,只怕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他字斟句酌地道。 “不,朕恰恰与你的意见相反,她一定能成功。”秦风摇了摇头:“邓姝所谋甚大,不知她与卢将军是如何说的?” 卢一定沉吟了一下,“大小姐说,等她掌控了虎牢军队之后,需要我举旗呼应,她要以这二十万大军协迫朝廷释放王爷,让王爷重获自由。” “她是这么跟你说得么?”秦风呵呵笑了起来。“可事实上并不是这个样子的。邓姝只要在虎牢关一动,雍都那边,就再也容不得邓洪活下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二十万大军还是有些份量的,朝廷一定会考量。”卢一定道。 “不,绝对不是这样的。换成我是马越父子,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秦风看着卢一定,道:“我会立即杀掉邓洪。知道原因吗?” 卢一定有些震惊,他的确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在他看来,当邓姝手中掌握着二十万大军的时亿,朝廷投鼠忌器,只会与邓姝谈判,而不可能杀了邓洪惹怒邓姝,从而爆发大规模的内战。 “这,不太可能吧?” “为什么没有可能。”秦风轻哼了一声:“如果因为邓姝的协迫,就将邓洪释放,让邓洪回到军中,那马氏的皇位才真是摇摇欲坠了。一个邓姝,纵然握有二十万军队,她能真正掌控得住吗?卢将军,你会对她言听计从吗?” 卢一定呆了呆,张了张嘴,却没有反驳。 “你对邓姝,是因为对于邓氏一直以来的恩情的报答和尊重,所以,你在邓姝下达命令的时候,会衡量得失,会趋利避祸,同理,虎牢军队也是一样,肖锵死了,那里群龙无首,对于邓姝,虎牢剩下的将领,或者会和你一样,暂时奉她为首,却不会言听计从,因为这位大小姐还没有这个份量。但如果邓洪回来了,那可就大不一样了。”秦风笑看着卢一定:“假如邓洪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会怎么做?” “俯首贴耳!”卢一定道。 “这就对了,邓姝不可能将虎牢,青州两地大军捏合在一起真正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邓洪却可以。所以你想想看,马越父子会受邓姝的协迫,放邓洪猛虎归山?所以邓姝成功之日,便是邓洪授首之时。”秦风挥了挥手道。 卢一定默然,秦风说的是正理。 “所以说,邓姝说谋,根本就不在此。”秦风接着道:“你知道她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吗?” 卢一定看着秦风,脑子之中灵光一闪,“外臣明白了,她是想集两地之力,全力进攻大明。”他看着秦风,终于弄明白了为什么明国突然向开平郡调集大量兵力,甚至连皇帝也亲自到了开平郡。 想明白了这一点,却又同时对明国的情报能力感到极度震惊,邓姝在自己面前都瞒住了这些事情,但明人却了解得清清楚楚。 “不仅仅是如此。”秦风却叹息了一声:“邓姝所谋,可不仅仅是趁我大明没有防备的时候猛攻呢,她的计划,可是同时算计着明国,秦国两个国家。” “这怎么可能做到?”卢一定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邓姝的计划是怎么样的,就算集虎牢,青州之力的二十万人,但不管是进攻明国还是攻打雍都,任何一个对手都足以让她吃力无比,她又怎么可能兵分两路,同时算计两个国家呢! 看着卢一定迷惑的模样,秦风提醒他道:“虎牢关!” 卢一定身子微微一震,脸唰地一下白了:“齐人。”他大叫了起来,“大小姐与齐人有联络。” “不错,你反应很快!”秦风笑道:“邓姝派了人去齐国,面见了齐国现在的军事统帅郭显成,在她掌握虎牢关之后,便会开放虎牢关,齐人大军将会自虎牢关而入,攻秦的主力,有可能会是齐人的军队,而她,则会带着虎牢,青州的军队,进攻明国。” 卢一定目瞪口呆地看着秦风:“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大小姐她,最终想要得到的是什么?”在卢一定看来,此举,简直就是再明显不过的损人不利己。 秦风大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她所谋的,不过是朕的脑袋而已。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是一个疯狂的家伙,为了能报仇,当真是不顾一切了,哪怕是将你们这数十万大军都葬送也毫不犹豫。嗯,她应当是这样想的,她带着这二十万大军猛攻明国,纵然打不赢我们,也会让我大明烽火遍地,处处哀鸿,饿殍遍野,国力受到极大损害。到了那个时候,齐国就会乘虚而入,最终将我大明灭掉,他就算不能亲手报仇,却也差不多了。我还猜也许到了那个时候,她正躲在某个角落里放声大笑呢!” 卢一定做声不得,心中却是燃起熊熊怒火,邓姝这是在拿着他们所有人的性命开玩笑,如果真按着邓姝所设计的那样发展下去,那什么也不会剩下,他卢一定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皇帝陛下放心,青州绝不会加入这样的丧心病狂的计划,哪怕她是大小姐也不可以。”卢一定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我青州十万大军,不能白白的送掉性命,到最后却一无所得。” “好得很。”秦风微笑道。 “陛下,外臣这便要返回青州郡去,外臣属下,多是王爷昔日老部下,外臣担心大小姐绕过我直接去接触这些将领,必须要赶回去做一些安排。” “没问题,卢将军想什么时候离开都可以。”秦风爽快地道:“希望能很快再次见到卢将军。” 听着这弦外之音,卢一定却只是深深的躬下身去,向秦风行了一礼。 “外臣告辞!” “大远,替朕送送卢将军!”秦风道。 看着两人离去,野狗有些不满地道:“这家伙不上道,陛下,何不开诚公布,逼着这个家伙投降?” “他现在也算是一方之主,想要他转过这个弯来,舍得现在的权利地位,哪有这么容易?”秦风笑道:“饭得一口一口的吃,他会想通的。”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陈志华道:“如果他想不通这个道理,只怕最后就一无所得了。”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人人自危的长安 对于陈志华的话,秦风倒是深表赞同,有时候,必须要舍弃一些东西,你才能得到另外一些东西,鱼和熊掌能兼得的事情,必竟是少之又少. 野狗哼哼道:”真是不爽利啊!这卢一定莫非认为他当真手中握有十万兵马便可以跟我们叫板吧?” 秦风哈的一笑:”十万人那是真有的,但真正能拉到战场这上见个真章的,也就三万出头,还是邓洪的老底子,这两年就算他练出了一些兵,只怕也在忙着插到这三万老军里头去稀释邓氏的影响力,新崛起的势力与老一派的必然有一个争夺,磨合的过程,真正的战斗力或许还不如以前.” 陈志华点了点头:”陛下说的是,从我们得到的情报来看,卢一定倒真是有些优柔寡断,换一个果断的统帅,如果是想要尽快摆脱邓氏的影响力,那在新势力成形之后,就该大开杀戒,杀掉一批貌合心不合的,整合便水到渠成,他居然梦想着新旧势力水乳交融,当真天真得可以.” “这是他的缺点,也是他的优点嘛!”秦风道:”这人也是一个念旧的人,不愿意采取太激烈的手段,志华,如果卢一定当真是你说的后一种人,那我们想要和平解决青州问题,可就不那么容易了.现在这样是最好的.” “那倒是!”陈志华一笑:”卢一定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晓得与我们干起来,他们绝对是倾家荡产的,所以这才急急地跑了过来求和,陛下,动员民兵预备役的事情还要继续下去吗?这一次动员了开平和中平两郡的全部民兵预备役,当地的生产和基建都很受影响呢?您也知道,现在春耕刚过,正是修建道路,整修水利设施的好时候.” “不能停止!”秦风摇了摇头:”还是要防患于未然,卢一定不是一个果断的人,还是要防着他的反复,另外,虎牢关方向一旦有事,巨木,追风,羽林,虎贲都要准备往那里去,到时候开平的防守就要仰仗这些民兵预备役了.” “齐人,真会动?”陈志华犹豫了一下,问道. 秦风皱眉沉思了一会儿:”这件事,还真是不好预测.从齐国国内的情况来看,他们不应该贸然介入秦国内乱,曹天成应当很清楚,秦国是我们大明虎视眈眈的目标,他们插手秦国,便是又挑起与我们大明的另一场争端.我们绝不会善罢干休,肯定是要与他们争夺的.” “陛下说得是,安如海,江涛,武腾他们在齐国境内这一通折腾,让齐国受损不小,也让曹天成迎来了国内改革,收权,清洗的大好良机,但这种动作,是会引起国内政局震荡的,国内不靖,正是多事之秋,此时再挑起与我们之间的事端,与他们的利益不符啊!” “说是这么说,但必竟这是一块送到嘴边的肥肉啊!”秦风咧嘴笑了笑:”你想一想,如果邓姝当真控制了虎牢关,控制了虎牢军队,按她向齐人所说的那样,大开虎牢关,任由齐人长驱直入的话,齐人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自虎牢关切进秦国腹地.而秦国现在最大的三支军队之中的两支,虎牢军和青州军都会在邓姝的率领之下向我大明发起猛攻,秦人所要面对的只不过是秦国王廷的数万雷霆军以及在落英山脉三心二意的卞无双,这胜算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呢!” “当然大啦!”野狗啧啧地道:”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跟邓姝打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他们好整以遐的收拾了秦国,等我们灭了邓姝,回过神来,得,秦国没有我们什么事儿了,这算盘,找得啪啪的响啊!老大,您得好好盘算盘算,咱们怎么把这一巴掌打回去,还得他们没脸再见人.” 秦风大笑,”这一巴掌已经打了一半啦,先搞定虎牢关,虎牢事的事情一了,保管卢一定便会屁颠屁颠的向我们凑过来.如果虎牢搞不定,那卢一定就真会变成我们的敌人啦!” “关键还是在虎牢,陛下,虎牢,我们有几分把握?”陈志华的脸色也有些凝重. “七成吧!”秦风道. “只有七成的把握?”陈志华吸了一口凉气,”这也就是说,邓姝还是有可能成功的.” “你打仗,每一次都有十成十的把握?”秦风瞟了一眼陈志华,”七成,已经很高了.我所担心的不是邓姝能不能成功,而是到时候虎牢所部,肖锵的嫡系反抗有多激烈.虎牢最强悍的部队,无疑便是肖锵的嫡系了.” 陈志华点了点头:”难怪陛下要亲自到永平郡去坐镇.” “郭九龄已经去了虎牢了!”秦风眯起了眼睛,”这一次,我们可是倾巢出动.拿下这一仗,则秦国大半壁江山便会归我们所有.马氏皇朝,便摇摇欲坠了.” “我们当然会成功!”野狗凶悍的举起拳头,在空中晃了晃.陈志华一笑,也是伸出拳头,与野狗在空中重重一碰. “一定会成功.” 长安,齐国都城,当世第一大城.无论是城池的规模,还是人口的数量,这座城市对于这片大陆之上的其它城市都是呈碾压状态的,超过三百万人口的超大型城市,比越京城和上京城以及雍都加在一起的人口还要多. 从千年之前,大唐崛起之时,便定都长安,到千年之后,齐国篡唐自立,这座城市便一直是都城.曹氏篡唐,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战乱,也只不过发生在皇宫之内和城内的少数一些地方,整个都市并没有受到什么破坏,对于当时的大唐百姓而言,曹氏自立,似乎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并没有多少抵触情绪,因为在这之前,曹氏秉政已长达数十年时间,大唐皇室那时候早就成了一个摆设. 这个样一个大的都市,自然是居之不易,特别是核心区域之内,更是寸土寸金.一个小小的院落,便足以让你在外城购买到一幢大大的宅子.而能在这片区域内住着的人,自然而然的都是齐国大富大贵的人. 而在这片区域之内,最昂贵的便莫过于清河坊了.想要在这里拥有一个宅子,光有钱,那也是不行的,权力,才是能能在清河坊拥有一席之地的最基本的原因. 而与清河坊相邻的鼓楼坊才是富人的聚居之地.相比起清河坊的那些大官贵人的低调内敛,鼓楼坊的住户们,才是真正奢侈到了极点,如果一个人初来长安,先到鼓楼坊,再到清河坊的话,一定会认为是从一个富豪区到了一个普通百姓的居住之所. 这两个坊构成了长安最顶级的区域,当然,要将皇城除外. 不过这一段时间,清河坊和鼓楼坊,可都是空出了大量的宅子.一个又一个昔日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被下牢,抄家,杀头,家产被没入,拍卖,而邻所的鼓楼坊自然被波及,大腿折了,抱大腿的人自然也不能独善其身,跟着一齐倒霉那自是应当应份的. 一时之间,这两个原本千金来求寸土的地方,居然空出了不少的宅子,当然,铁打的宅子流水的人,旧人既去,自然便会有新人补进来.而最惨的莫过于旧人刚刚被押出自己的宅子,新的主人已经带着仆人前来接收了. 郭显成带着两名亲卫,走在清河坊的街道之上,他是朝廷刚刚任命不久的齐**事统帅,但却也是有史以来齐国权力最小的一位军事统帅,与前任曹云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上有皇帝瞧着,下面还有周济云虎视眈眈,试图寻到郭显成的错处将他打落尘埃,从而取其代之. 郭显成非常清楚自己现在所面临的境况,一方面,他要竭力维持军方的利益,另一方面,却又要想方设法完成皇帝对军队的改组和掌控,可谓是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踏错半步,便万劫不复. 郭显成也是齐国史上最为低调的军事统帅.他并没有住在清河坊,在高升之后回到长安,只是在内城寻了一处院子,安置了家人,平素倒有大半时间,呆在衙门之中.今天到清河坊来,却是来寻前任大帅曹云. 因为他自觉遇到了一个坎,他拿不定注意,而曹云,作为他的老上司,恩主,正是那个有资格,也有能力为他解惑的人. 走在大街之上,郭显成心事重重,清河坊是权贵集中之地,昔日这里可是车来马往,难得有如此清静的时候,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人人自危,可没有人敢像过往那样一般招摇过世了. 前方人喊马嘶,一队黑衣的侍卫押着一辆囚车向着街口行来,传随着囚车左右的,踉踉跄跄前行的老人,孩子,女人,悲哭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郭显成侧身退避到街道之旁的屋檐之下,微微侧过了头,不忍看那囚车之中被枷着的那人.这个刚刚被逮捕的官员他是认识的,是兵部左侍郎王野闻,兢兢业业的一个人,没有想到,这一次居然也落马了.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今日亲王 亲王府在清河坊的正中,占地足足二十余亩,这在寸土寸金的清河坊可是一件很可怖的事情,原本曹云的府第倒也没有这么大,仅仅一半左右,但放在清河坊也是数一数二了,只比曹冲的府第略小一些,现在几乎扩充了一倍,却是在楚齐大战结束之后,曹云立即上书皇帝,以心力交萃,身体不堪重负为由辞去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之后,皇帝曹天成亲自下令扩建的,原来的那些人家吗?自然便得乖乖的腾房子,有本事在清河坊便再寻一处宅子,没本事的话,便只有搬走了. 曹云坦然受之.不但坦然受之,而且在接受了这些地方之后,更是大手笔的将原本的宅子统统推倒,全部重建.这花菲那可是天文数字,以至于在长安城中都在盛传曹云在打楚国的时候发了大财,齐国人可都知道,楚国那是出了名的有钱的富老财啊! 这些消息传到皇帝曹天成耳中,曹天成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在大笑之余,又赐予曹云万金,皇帝这个态度一表露出来,长安城中不利于曹云的各种流言立即便戛然而止. 郭显成是曹云爱将,又是当今天下兵马大元帅,进出曹云府第,倒也不用等着下人通报,门子看见郭显成到访,立刻一边亲自迎进来,一边报进去,片刻之后,先是亲王府大管家急匆匆地迎了出来,接着曹云的儿子曹楷也跟着出来迎接. “郭叔叔,父亲正在后头盯着呢,侄儿已经差人去通报父亲了.”曹楷却是向着郭显成行了一个军中礼节.曹楷现在正在雷霆军中任职,而郭显成是天下兵马大元帅,节制齐国天下兵马,说是郭显成的下属倒也并不错. “不必了,我直接去后面见王爷!”郭显成有些诧异:”后头不是一大片工地吗?王爷身子尊贵,呆在哪里做什么?” 曹楷苦笑:”自从退下来之后,父亲倒是迷上了修建这些馆阁亭楼,园林水渠,每日与工匠们泡在一起,竟然亲自修改图纸,每日竟是乐在其中.一天当中,几乎全都泡在那儿与工匠为伍.” 郭显成楞了一下,叹了一口气:”王爷刚刚退下来,从日理万机,一下子闲到无所事事,不找些事儿来做,又能怎么办?这事儿闹得?唉,王爷心里苦呐!” 曹楷脸色微变:”郭叔,这话……” 郭显成摆了摆手:”贤倒不怕担心,也就是在这亲王府,我才敢说说这话,别处,我哪怕胡乱置词?” 曹楷压低了声音:”郭叔,如今的王府也不是以往了,您也知道,宅子几乎扩大了一倍,自然便要多招许多人手进来,这里头,便有不泊……” 郭显成勃然大怒:”曹辉他敢往亲王府里头塞人?他胆子还真是大,王爷怎么不一顿板子把这些人打了再送到曹辉家里去?” “小声些,小声些!”曹楷连连摆手:”郭叔,小声些.这些人父亲特别叮嘱了,不但要尽数接纳进来,还得安排在府里重要的位置之上.” 听了这话,郭显成呆了半晌,”王爷何苦如此?王爷一片忠心,陛下又何尝不知?完全没有必要如此作践自己.” “郭叔,您是自小看着我长大的,我骑马射箭,都是叔亲自教我的呢,侄儿也不必瞒您,这事儿我也想不通,您想想看,家里多了这些鬼影的探子,以后说话做事,都别扭致极,一想想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随口一言,都会上达天听,想想都是毛骨悚然.我们曹家好歹也是天皇贵胄,金枝玉叶,父亲已经辞了天下兵马大元帅,为什么还不放心?”他顿了顿,激愤地道:”我就不信,曹辉往府里塞人,陛下会不知道.知道而不阻止,那就是默许,想想也是令人心寒.” 郭显成长叹无语. “走吧!”天子既然默许,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左右不过是这些年亲王所立下的战功太多了一些,军中大将,几乎都出自亲王门下,皇上不放心罢了. 两人默默无语,心中却都是在替曹云鸣不平,曹云之所以辞去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并非是他当真身体受不了,而是受时势所迫,皇帝收权,改革国内政局格局的态势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去冬到今春,楚国大将安如海横穿落英山脉,肆虐齐国数个郡治,兵锋甚至直逼长安城,虽然当时齐国精锐兵马几乎全都集中在潞州围攻楚国主力,但大齐当真就没有力量对付安如海么? 当然不是. 只是因为安如海打得都是守旧势力极其顽固的郡治,那些地方,也都是皇帝改革遇到的阻力最大的地方,否则安如海也不会能掀起如此大的风浪,能煸动如此多的百姓心甘情愿的加入到军队之中,对这些地方展开了残酷的清洗. 这是皇帝乐于看到的.皇帝不好亲自动手,便由安如海来动手好了.这便是皇帝打着的如意算盘,否则,只需派出镇守长安的龙镶军,再辅之以各郡郡兵,平乱足矣. 但皇帝却偏偏不这么做,宁可逼着曹云从潞州抽军,逼着曹云提前发动潞州战役,宁可放闵若英一条生路.所为不过是为了拖时间,让安如海将这些地方清洗得干干净净. 皇帝起了这个心事,是汲取了明国秦风的经验,秦风之所以在前越的地盘之上经营得如此风生如此,无外就是当年莫洛的造反以前秦国的攻击,让越国的不少地方的旧势力被扫得干干净净,这才有了如今蒸蒸日上的大明朝. 皇帝这是在学习秦风的经验呢!更何况,这还是一箭双雕之技,因为曹云当初为了能够将闵若英彻底干死,可是顶了皇帝一段时间,这一顶,得罪的可不是皇帝,皇帝乐见其成呢,可曹云却得罪了朝堂之上的旧势力,上有皇帝不怀好意,下有百僚百般攻击,最终闵若英还逃出生天,曹云除了辞职,还能怎样? 体体面面的下台最好,难不成还真等到被轰下台? 郭显成能体会到曹云内心的苦楚.如果曹云还在这个位子上,也不用自己被架在火上,如今烤得难受之至. 这个天下兵马大元帅,对于郭显成来说,可不是什么美差!自己一个败军之将,何德何能能当此重任?无非是皇帝需要一个弱势的大元帅而已. 郭显成自己心里也苦着呢. 远远的看见曹云,郭显成心里一阵酸楚,昔日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元帅,此刻穿着一件布衣,衣襟塞在腰带之上,正与几个工匠凑在一起,对着一张图纸指指点点. “父亲,郭帅来看您了!”曹楷小跑几步,到了曹云身边,躬身道. 曹云抬头,看见郭显成,大笑着挥手:”显成,你却等等,我这里还有最后一点需要确认一下.” 郭显成微笑着躬身示意.看着那边的曹云,却是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可亲王的内心真是这样想得吗? 片刻之后,曹云拍着手上的泥土,走了过来.”显成,你这个大忙人,怎么今儿个想起来看我这个闲人了?” 郭显成再次鞠躬:”大帅,显成回长安良久,一直不曾来看望大帅,一来是因为公务的确很繁忙,二来,却是怕给大帅您添麻烦.” 添麻烦,自然是因为如果现任的兵马大元帅与前任兵马大元帅交往过甚的话,皇帝会不满意,郭显成明白这一层,所以回到长安之后,迟迟没有来拜访昔日的上司. “多虑了多虑了.”曹云呵呵笑着,摆手道:”你不来,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昔日的旧将来看看老上司,陛下这点心胸都没有,你要真不来,陛下才会不开心.才会不满意呢!” 听了曹云的话,郭显成蓦然明白过来,后背里立时便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多谢大帅指教.” “不要叫我大帅了,你现在才是大帅.”曹云大笑. “在显成心中,您永远都是显成的大帅.”郭显成郑重地道. 看到郭显成的样子,曹云怔了怔,接着又笑了起来,拍了拍郭显成的肩膀,道:”很好,我知道你一直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也不亏我下台之前推荐你,周济云为这事儿可是恨上我了.前几天回长安来,可是过我门而不入呢!” 郭显成有些赫然地道:”说起来,济云的确要比我更适合这个职位.” 曹云却笑了起来:”你不明白,济云也不明白,现在的这个位置,你坐上来,尚可以全身而退,如果是济云嘛,只怕会没个好下场.”说到这里,曹云压低了声音.”他太强势了,又有一个高明的幕僚辅佐,而陛下,是不需要一个强势的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有我这么一个,皇帝已经受够了.” 郭显成有些震惊地看着曹云. 曹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另一边的一个荷塘,”走吧,我们去哪里走一走,今日到我这里来,只怕是有事吧?不过如今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可不要指望我给你出什么主意了.”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有限介入 两人沿着荷塘边上的石籽铺就的小路缓缓前行,郭显成稍稍落后了半个身位。 荷塘占地足有亩许,眼下虽然荷花还没有盛开,但青青的荷叶却已是铺满了水面,一个个小小的花蕾已是傲立在枝头之上,偶尔能看到五彩斑澜,形态各异的金鱼从荷叶之中游出,探出脑袋,张大了嘴巴吐着泡泡,然后又尾巴一摇,消失在荷叶的深处。 “两过两个月过来,你便能看到这满池的荷花盛开,那可是难得的美景。”指着荷花池,曹云呵呵的笑着。 “到时候末将定然会来陪着大帅赏荷饮酒。”郭显成点头道。 曹云一笑,没有答郭显成的话,只是缓缓前行,一路之上却是不停的指着正在一个个火热动工的场景,兴致勃勃地为郭显成介绍着建成之后,将是怎么的一副美景。 “大帅,您当真志在此吗?”郭显成终于忍不住了,问道。 曹云脚步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显成,那你觉得我还能干什么呢?” 郭显成顿时哑然,是啊,还能干什么呢?军中,大帅肯定是回不去了。避之唯恐不及呢。 “年轻的时候,去过一次楚国,见识过楚国的江南园林,啊呀,那可真是巧夺天工啊,咱们大齐的宫室园林,硬气是硬气,可就是少了那一股柔美之气啊,阴阳相调,方是正道嘛!”曹云道:“楚国,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还去不去得成,既然不能确定,哪便在自己家里造一个便好了。” “楚国已是强弩之末。”郭显成摇头道:“闵若英对于程务本的猜忌和不信任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当时王爷放任闵若英离去,可真是一步妙棋,如果当真杀了闵若英,那楚国必然另立少主,那程务本必然会掌握大权,楚国上下一心,反而对我们不利了。” “倒也不是故意放闵若英一条生路,实则是当时因为提前发动,想要猎杀闵若英已是力不从心了,既然闵若英左右都要跑,那多杀几个火凤军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倒不如放他回去,让他去与程务本别苗头。”曹云笑道:“想不到明国秦风也是这种想法,其皇后闵若兮自泉州一路向上京,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在挑拨着这君臣之间本已脆弱之极的关系。” “是的。”郭显成点头称是:“最新的情报显示,明国已经与楚国达成了抗齐联盟,明国将他们的最新的武器装备出售给楚人,不过所有的装备却都是走水路,从泉州上岸之后,先运到荆湖交给程务本。明人的武器装备犀利,周济云在荆湖与程务本交手了数次,很是吃了些亏。” “济云太自傲了,”曹云摇摇头:“程务本可不是好对付的,现在他已经在荆湖占稳了脚跟,荆湖水沟纵横,湖汊密布,程务本有水师助战,我们很难在哪里讨到好的。” “济云急于想再立大功,现在的楚国,如果再在荆湖吃上一次大败仗,便再也挡不住我们的大军了。”郭显成道:“吃了这几次亏之后,他已经邀请了勃州的周家去荆湖助他,周家,嘿嘿,倒也的确是海里的蛟龙,但有一个问题啊,周家是强,但荆源的水势地理他们熟吗?只怕就是他们去了,短时间内也是占不到便宜的。” “楚国不用去管他了,他最终的命运已经注定,不是落在我们手里,就是落在明人手里。”曹云道:“我们的主要敌人,已经不是楚人而是明人了。” “大帅,说起明人,末将这一次来找大帅您,便是与明人有关。”郭显成道。 “如果是军国大事,就不必与我说了。”曹云挥挥手道。 郭显成笑道:“大帅,莫以为您躲在这里,便当真能享清福了,这件事情,说不得皇上也还得问问您的意见的。” “哦?何以见得?”曹云笑道。 “大帅知道邓姝这个人吗?”郭显成问道。 曹云一楞:“邓姝?是邓氏的人?听名字是个女子。” “正是,此人是邓方的长女。马上就要嫁给虎牢关肖锵之子肖新为妻了。”郭显成道。 “你说的事情,与这个女子有关?”曹云奇道:“这个女子居然有能耐惊动我们的郭大帅?” “实是此事非同小可。”郭显成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如果不是现在我们大齐内忧重重,陛下的重心都在国内之事上,我便要一口答应了。” “什么事情?”曹云好奇的问道。 “前几日,横断山守将拓拔燕派人护送了这个邓姝的使者到了长安。”郭显成语气有些凝重的将邓姝之事的始末一五一十的给曹云讲了起来。将所有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之后,两人已是不知不觉的绕着荷花池走了一圈。 “这倒也真是一个奇女子。”曹云啧啧称奇:“虎父无犬女啊,这个邓姝,真是了不起啊,竟然想以一己之力,撬动数个国家的力量。而目的居然只是复仇,哈哈哈!” “这个计划听起来当真是天衣无缝,而且成功的可能性极高,更重要的是,我们大齐不需要付出什么,便能一举两得。既能得到秦国,又能将秦国现在大部分的有生力量引入明国,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 “那你为什么犹豫呢?”曹云反问道。 “正是这个计划对我们太有利了。”郭显成道:“而对秦国太不利了,当然,对明国也不利,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末将实在是有些惊疑不定,这个女人,莫不是疯了么?所有谋划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替邓氏复仇?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便将秦国近二十万军队搭上去,这,这有些说不通啊!” “她根本就不可能成功。”曹云皱眉道:“按照她的计划,虎牢关的秦军必然是实力大损,而青州卢一定会不会死心塌地可也说不准,就算卢一定也死心塌地,但青州真正能战之士有多少想必你也清楚,就凭这点人马想要撼动明国,简直是做梦。” “这我也明白。不过毕竟是数万大军,只要能杀入明国,对我们总是有利的。”郭显成道。 “你说得不错,只要杀进去,对我们便是有利的。但你有没有想过,杀不杀得进去呢?”曹云反问道。 “如果这个计划成功,那就能杀进去。”郭显成肯定地道:“明人想要拿下秦国,这已经是摆在明成之上的事情了,如果我们能捷足先登的话,那对于明国可是一个重重的打击。” “这个邓姝玩这么大的动作,明人会不会有察觉呢?”曹云问道。“明人的情报能力可是不错的,他们在秦国的渗透这两年已经很深了。” “或者他们已经有了察觉了,但不可能有知道得太多。”郭显成迟疑了一下,道:“最近秦风在向青州方向调兵,追风营,还有新组建的虎贲,羽林两营都已经在往那个方向上运动。” “往青州方向调兵?” “是!或者他发现了卢一定有什么异动,但他绝不能想到邓姝在虎牢关的举动。”郭显成肯定地道。 “那宝清营在永平郡干什么?还有那个秦国降将陆大远和他的一万士兵,不也是呆在永平吗?” 郭显成呆了一呆,“大帅,您是不赞成我们插手这件事情?” 曹云顿了顿,“多好的机会啊?你不是也动心了吗?皇帝陛下和朝中重臣们,肯定也是动心的。但我实在是没有太多的信心。现在我们大齐,最重要的还是改决国内的问题啊。解决了国内的问题,大齐便是一条巨龙,解决不了内部的问题,未来堪忧啊!” “可是如果坐视明国吞了秦国,他们与楚国现在又是联盟,那未来,将是我们大齐的劲敌啊!”郭显成道。 曹云冷笑:“这几十年来,三国联手抗齐,可曾奈何得我大齐一根毫毛,只要大齐自身强大,所惧何来?邓姝此事,是一颗蜜糖,但也可能是一粒毒药。” “大帅,你在担心什么?” “我在担心,如果我们陷进去之后怎么办?”曹云瞟了一眼郭显成:“一旦陷进去,便会与明人发生冲突,但现在,的确不是再发动大规模战争的好机会。要是国内的改革半途而废,那所带来的祸患远比我们得到秦国的利好要大得多。” 郭显成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明白了,大帅,先要做好我们自己,那么这件事情,在朝议的时候,我会反对的。” “你的反对未必会有效,这件事情,恐怕皇帝真会动心的。”曹云淡淡地道。 “那大帅,我该怎么做?” “有限介入。”曹云看着郭显成,“做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你应当坚持这一点,相信陛下也会明白当前什么事最重要。但不做,显然也不符合陛下的心思,那么,有限介入便是最好的应对手段。如果能顺利取得虎牢关,我们便是大赚。如果事情一旦不对,有深陷泥潭的危险,便立即要抽身而退。向横断山脉增兵是必然的,你亲自去坐镇,那个拓拔燕,只怕把握不住这个力度。”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慕容海的女人 一片片青翠的庄稼从眼前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阡陌之间,农人牵牛扛锄行走其上,官道两边,石砌的沟渠之中,潺潺的水流哗啦啦作响,沿着官道一直流向远方,这两年,正阳郡的驰道越修越多,而灌溉田地的沟渠更是纵横交错,犹如一张蛛网一般,现在已经基本覆盖到了整个正阳郡的犄角旮旯。 “变化真大呀!”一个声音感慨地响起,“只不过短短的两年时间,就变成这般模样了。” “是啊,将军,当初这里是一片荒地,也是我们与明人决战的战场之一啊,现在,竟然都变成良田了。”别一个声音响起。 “这片土地之下,也不知埋着多少我们同袍的尸骨。”又一个恨恨的声音响起。 一片树阴之下,三个货郎将担子放在一边,其中一个提了一个葫芦走到路边,将葫芦里灌满了水,又走了回来。 “都说了,不要叫将军,你们是想我们被明人逮起来么?”最初的那个声音压低了声音道。 “是,将军。” “还叫!” “哦,是,是,容大哥。”一人叫了一声,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为首的人冷哼道,一屁股坐在地上,接过葫芦,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大口,“都大变样子了,幸好我长了一个心眼,问清楚了那个商人到六泉冲怎么走,不然到了这里,非抓瞎不可。” “容大哥,这天色不早了,咱们该走了,到六泉冲的时候,天色也黑了,正好让您潜进去找嫂子。。” “咱们三个货郎,挑得都是差不多的货,一齐跑到一个村子里去卖,这也恁扎眼了一些。我一个人进去,你们两个,挑着担子去别的村子卖货,等天黑了,再去村外等我。见你嫂子一面,咱们就得回去,自从进入了正阳郡,我老是觉得后背凉嗖嗖的,心里也发慌,总觉得有些什么事儿要发生。” “大哥,别自己吓自己了,啥人能想到您会回来!连咱们拓拔老大都不知道,明人又不是神仙,就能猜到?您尽管放心去见嫂子。” “总是心惊肉跳的。咱们就在这里分手,今天晚上,咱们就离开这儿。” “是,大哥!” 三个货郎挑起担子,在前面的岔道口,分别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这三个人,自然就是从横断山脉出来的慕容海与他的两名亲卫,被拓拔燕派出来之后,慕容海打发了几个亲卫去虎牢关打探消息,自己却是带着两个机灵的,沿着虎牢关自永平郡的商道,进入到了明国境风,然后又一路昼伏夜出,到了正阳郡。 慕容海的老婆在蛮人一族被从北地四郡分流安置到各地之后,便在正阳郡安了家。能被安排到正阳郡的蛮人一族,都不是一般的人,最差的也曾经是蛮人一族有着贵族称号的人,这些人的人数并不多,到了正阳郡之后,又被打散分配到了正阳郡各地,像六泉冲这里,便只有慕容海的老婆一个人。 当年那场大战,蛮人虽然打到了正阳郡下,但还没有来得及作恶,便被明军团团围困到了正阳郡城之下,然后全军覆没,是以正阳郡人对于蛮人,倒也没有太多的恨意,像慕容海的老婆萧玉音,因为是一个女人,又带着一儿一女,孤苦无依的,被分配到了六泉冲之后,得到的到只有是一片怜惜之意,倒也没有吃上多少苦头。 不过一个女人,带着一儿一女,这日子,过得就不免苦了一些。以前慕容海虽然只是一个偏将,职位并不高,但因为都是蛮人贵族,萧玉音自然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人物,现在却是得自己挣钱吃饭了。 最初一年里,萧玉音啥也不会,倒也多亏了村子里的人伸手相帮,如果是一个蛮族男人,肯定是得不到这种待遇的,但一个女人嘛,总是更能激起人的怜悯之情,一应农活,倒是在村长的指挥之下,由村子里帮着种帮着收了。 萧玉音并不知道自己男人的下落。当初这支骑兵部队在拓拔燕的带领之下,辗转千里,横贯数郡,逃之夭夭,但消息,却是极度保密的。正阳一战,蛮人死伤累累,战死者数以万计,后来进行人口统计之时,几乎所有被俘的蛮人士兵,与自己的家人都有了联系,唯独萧玉音的丈夫一直杳无音讯,她自然也以为慕容海已经死了。 一年时间,没有丝毫音讯,萧玉音自然也是绝望了,她是贵族出身,见识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比,只看明人对付蛮人的手段,便知道蛮人已经不可能再度复起了,以后也只能死心塌地在明国做一个顺民,好在明国对待蛮人还算不错,像自己这样的人,居然也有田有地,也没有人来为难自己,到了这里,她是做好了被欺负的准备的,岂料这里的百姓居然如此良善,对她相帮甚多。 但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这一点,她想得很清楚,不会种田,便学,不会养鸡鸭,养生畜,也学。男人死了,但好在还有一儿一女,村子里有学堂,儿子虽然还只有六岁,但也进了学堂去读书。 必须读书,只有读了书,儿子以后才有机会出人头地,她最担心的就是因为一家人的蛮人身份,不会被明人的学堂接纳,今年儿子满了六岁之后,她抱着万一的希望,将孩子送去学堂,没有想到,学堂二话不说便接受了。不但接收了,一应待遇,与村里其他孩子并无二致。 这让她感激涕零。 正阳郡富庶,每个村子都有一个小小的学堂,学堂里的花费,都是由村子里的公产出的,每家每户,都需要在年底的时候,缴纳一定的产出作为村子里的收入,这些收入,便用作村子里的学堂费用,修路,开沟,以及照顾孤寡老人。 二年时间过去,萧玉音已经从过去的那个贵族妇人,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妇,农活样样拿得起放得下。 这两年来,村长也替她介绍过男人,村子里也有几个男人对她颇有意思,萧玉音必竟是贵族出身,不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那都是极出挑的,那怕现在看穿着打扮与农妇一般无二,但那一股内在的东西,却是截然不同的。 不过萧玉音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一门心思的已经想着多干活,多赚钱,将两个孩子养育成人。她的这份坚持,倒也为她在村子里赢得了不小的名声,众人知她心志,倒也没有人再来聒噪她了。 从半人高的庄稼地里直起身子,将手里的一把杂草随手抛到路边,满足地看着长势极好的庄稼,今年肯定是一个丰收年啊,更让她满足的是,今年这几亩地,除了耕地是村子里的张大帮着耕的之外,其它的,都是她一手操持。今年的收成,肯定比去年要好, 去年一年,她攒了五两银子,今年,应当能攒够二十两。 二十两对于过去的她来说,当真不值一提,但现在,却的的确确是一笔大数目了。自己也该做一身新衣服了,看了看身上补丁摞着补丁的蓝布褂子,又有几处地方快要开线了。女儿也要新做几身衣裳,每次小丫头看着村子里别人家的孩子穿着新衣,总是眼巴巴地瞅着,看着让人心疼。 走到田边,提起一个瓦罐,就着罐口喝了几口水,却发现里面已是空了,不知不觉,又是半天时间过去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该回去了,女儿在村子里头与小伙伴们一起玩耍,这半天,想必又脏得没鼻子没眼儿了,回去要给她洗澡,还得喂猪,喂鸡喂鸭,总得忙到半夜三更,才能睡下。不过这样挺好,累得往床上一瘫,啥也不想,倒也能冲淡自己那些悲伤的回忆。 提起锄头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拎着瓦罐,走上了田埂。 到了年底的时候,该给丈夫起一个衣冠冢了,以前没有钱,也有些担心自己给丈夫立墓会被这里的人反感,但两年的时间过去了,这个担心逐渐淡去,以后总该让孩子们有个给死去的丈夫嗑头的地方。 “娘,娘!”前方有清脆的声音传来,抬起头,便看见一个男孩子牵着一个更小的女孩子一路小跑了过来。正是自己的一儿一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女儿果然是杂得没鼻子没眼儿了。 “娘,我下学了!”走到母亲身边,小男孩懂事的从母亲手里接过瓦罐捧在手里。“今天背书,我又是第一,先生夸我了。说我比别人学得快多了。” 听到儿子被先生夸,萧玉音顿时眉开眼笑,到这里两年,她也知道了这里的学堂的规矩,村子里的学堂,只是教最基本的识字,然后学业完成的好的,才会有机会去县里更好的学校继续上学,儿子今年过了年才去,却比不少已经比他早去一年的人还要认字儿多,只要能一直这样下去,将来便一定能去县里上学,只要进了县里的学堂,将来至不济也可以当个吏员,如果儿子有出息,能去郡里上学,那就能当官了,至于京师大学堂,呃,想太远了。 “家里攒了十几个鸡蛋了,明天给先生带去。”她笑道。 第一千零三十章:重逢 红砖青瓦的一进三厢式的房子被一圈竹篱笆围了起来,虽然小,但却极其紧凑。 竹篱笆之上,不少的地方居然又抽出了青青的枝叶,顽强的生命力让人吧为观止,想来再过上几年,这片竹篱笆或者会长成一片青青的竹林。 靠近竹篱笆,是一垄垄的菜畦,内里长着各式各样的时新疏菜,青悠悠的极其繁盛。院子的正中央,是一颗手臂粗细的桂花树,一张三条腿的桌子围着这棵桂花树,桌面中空,正好套在这棵树上,边上剩余的部分,倒也可以摆放一些东西,几只木凳随意的摆放在树下。中空的那一部分,还有不小的空隙,显然是留出了桂花树生长的空间。 萧玉音牵着两个孩子推开竹篱笆院门,院子里顿时便热闹了起来,原本徘徊在院子中间的鸡鸭立时便叽叽嘎嘎的叫着围住了三人,后院的一间茅草房里,几只圈养的猪也哼哼起来,显然也听到主人家回来,该是吃食的时候了。 小男孩子飞奔着到院子的一角,揭开一个破旧的瓦缸,拿着一个缺了半边的木瓢妥了一些秕谷出来,洒在身前的地面之上,一群鸡鸭马上便冲了过去,将小男孩团团围住,低头不停的啄食着。小女孩则是蹲在鸡窝前,细小的胳膊伸进鸡窝里掏摸着,抽回来时,手里已是多了两个鸡蛋,小女孩咯咯的笑着,将两个鸡蛋高高的举了起来。 “娘,娘,又生了两个蛋。” 从小女孩手里接过两个鸡蛋,萧玉音脸上也满是笑容,“今天晚上将这两个蛋煮了,和哥哥一人一个。” “真的吗?可以吃蛋了么?”小女孩仰着头,却是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咕嘟一声,听得萧玉音心尖儿一颤儿。 “今天可以吃一个蛋。”眼眶有些红,萧玉音道:“哥哥今天又得先生夸奖了。” 小女孩开心的笑着,跑到小男孩跟前,牵着男孩的衣袖:“哥哥,你好棒,你以后能天天让先生都夸奖你么?”顿了一顿,又摇摇头:“那也不行,鸡蛋还要换钱呢。哥哥,你十天让先生夸你一次就好了。” 听着小女孩稚嫩的声音,萧玉音的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娘,我以后不去闲玩了,我去捉虫子给鸡吃,吃了虫子,鸡就能下更多的蛋了。”小女孩道。 “好好,玉儿以后去捉虫子,让鸡下更多的蛋,娘每隔十天,便煮一个蛋给玉儿吃。”萧玉音忍着眼泪,将锄头放在墙角,“成林,带妹妹去洗脸,娘剁草喂猪,然后再做饭给你们吃。” “是,娘!”小男孩懂事的牵着妹妹往后头走去。 一盏灯在左侧的厢房之中亮起,这是整个屋子里唯一有光亮的地方,为了节省,娘三都聚在小男孩成林的屋子里,成林端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本书,正抑扬顿挫的读头,小女孩玉儿却是累了,伏在桌上,先前还瞪着大眼睛听着哥哥读书,然后小脑袋便一点一点的,很快便进入到了梦乡。 萧玉音坐在成林的对面,却是在缝补一件衣裳。她是一个要强的女人,儿子慕容成林每天在学堂,自然穿得要体面一些,女儿还小,所穿的却是哥哥的旧衣服改的,所幸的是女儿现在还没有到爱美的年纪,不管穿什么也全然不介意,但再长大一些,可也不行了。 日子虽然苦,但总还是过得下去的。其实村子里其他人家,过得都很滋润,农忙之时,便务农,农闲之时,便去城里帮工,能得些闲钱,便是妇人,也可以在家做些东西,拿到城里去卖,也可换些钱。大明没有徭役,如果官府要做一些修路铺桥的事情,也是付给工钱的,林林总总的,只要勤快,日子便能过得很好。但萧玉音家没有男人,没有顶梁柱,很多事情便做不了。纵然大明对农人的赋税征得极低,但对于她们一家来说,也只是能勉强度日而已。早前村长要给萧玉音介绍一个男人,其实也是看她们可怜,家里要是有一个男人,这日子立马就能好起来。 但萧玉音却不愿意。她知道,自己是蛮人,就算这里的人并没有因为这个而看轻她,但她知道,终归是有些不同的。真要再嫁,只怕一儿一女就要受苦了。她宁可自己苦一些,也绝不愿意让儿女受委屈。 其实现在的日子,已经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当初蛮族新败,全族被迁出来分散安置的时候,她以为等待她的将是成为奴隶,与自己的一儿一女也将分开,就此再也无法相见,那时的她是绝望的。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们成然能过上现在这样的生活,虽然苦一些,累一些,但终归是自由的,一家人在一齐,便是苦一些又有何妨。 这让她对明国的皇帝充满了敬仰。她并不恨明国的皇帝,哪怕自己的男人就死在这一场战争当中。两族相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没有什么好说的,不幸的只是失败的是自己这一方。如果自己这一方胜了,肯定没有如此的宽宏大量。作为蛮人贵族中的一员,她可是对于那些被俘虏的人的下场知道的一清二楚,自己家里以前也是有奴隶的。 萧玉音是贵族,她的想法,与一般人自然就不同。输了,就认命。能有现在这样的结局,那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或者,这便是明国如此强大的原因吧! 是的,萧玉音现在觉得明国真得很强大。像她现在所居的这个村子,是一个千余人的大村子,村子里不但有学堂,还有民兵预备役。每个月,都会有几天的时间,被集合起来进行军事训练,以前是县里来军官指导训练,但今年,有几个退役回来的军人担起了这个工作,萧玉音却是眼见着这个村子里的百来个青壮,一天比一天像个士兵的模样了。 一个村子便能集合起一支像样的军队,正阳郡有多少个县,有多少个村,如果当真有事,转眼之间,便能集结起一支庞大的军队。萧玉音可是有见识的,那些士兵训练的可不是假把式,而是真正的杀人功夫,还有战阵组织,那几个刚刚退役回来的军人,一眼便能看出都是沙场老兵。 唉,想这么多干什么!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将改好的衣服提起来,放到趴在桌面上呼呼大睡的玉儿身上比了比,满意的点点头,站了起来:“成林,不早了,明日还是起早呢,睡吧!” “是,娘!”成林乖巧的点头,收好书本,看着萧玉音将熟睡的玉儿抱起来,便掌着灯,送母亲到了另一侧的厢房。 “娘,我也去睡了。”将灯放在桌上,成林摸黑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吹灭油灯,屋内顿时陷入到了一片黑暗当中,今日外头没有月亮,听村长说,这两天会有一场大雨下,明天得早起,将田里的垄沟疏通一下,不然雨下得大了,水排不出去,可就会泡坏庄稼了。 得益于这两年不停的沟渠建筑,如今的正阳郡,可是不惧干旱,倒是有些怕大雨。这些活儿,原本该是男人干的,但在自己家,就只有自己干了。 她叹了一口气,双手轻轻的摩裟着,昔日凝脂一般的皮肤,如今粗糙之极,掌间的老茧都已经变硬了。 身边玉儿翻了一个身,小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说梦话,仔细分辩着,却是在嘟囔着捉虫子,吃鸡蛋,萧玉音心里酸酸涩涩的,钻进被子,将女儿紧紧的搂在怀里。 半梦半醒之间,窗棂之上突然发出笃的一声轻响,萧玉音一个激凌,立时便清醒过来,有些艰难地转过头,盯着窗外。 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是像她这样一个漂亮的寡妇!村子里规矩多,管得严,白天自然不会有什么人敢来骚扰她,但到了晚上,黑灯瞎火的,人的恶性,便不免会露出一些尾巴来,这两年来,她已经遇到过好几次了。 手在床下摸索着,再提起来时,手里已是多了一柄剪刀。她和衣而起,又从一边的柜子上面,拿起了一面锣。 窗户外又是笃的一声响。 萧玉音声音有些颤抖,回看了一眼床上仍然熟睡的女儿,压低了声音:“我不管你是谁,敢紧离开我家,不然,我就要敲锣了。到时候,面子上须不好看。” 锣声一响,便是警示,这是全村人都知道也都必备的一项技能,只要锣声一响,家家户户都要一齐来捉贼。 外头沉默了一小会儿,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玉音,是我!” 萧玉音如被雷击,整个人瞬间便僵在了那里,这个声音,怎么能忘记。咣当一声,锣儿掉到了地上,又啪哒一声,剪刀也掉在了地上。 “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玉音,我没有死。” 萧玉音猛地伸手拉开窗,微弱的光芒之下,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的面前。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不想与我谈一谈吗 六泉冲外不远,田真正在火上烤着手下刚刚打来的一只野兔子,烤出来的油滴到火上,滋滋儿作响,冒起一团又一团的红色的火花。 两面已经焦黄了,香气四溢,举到眼前审视了一阵子,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扯下一条后腿来,吹了两中气,凑到嘴边,咬下一块,细细的在嘴里咀嚼着。 烧烤,可也是一个技术活。当然,除了技术好,还得有好的调料。 作为沙阳的五大家族,田家当初跟着刘家一起站队了对伍,竭力支持着秦风统帅的当时的太平军,随着大明的建立,田家,已经正如秦风当初所许诺的一样,走出了沙阳,成为了整个大明的名门望族。 如今田氏的酒楼,客栈,开到了大明的每一个郡城,当然,出开出了国门。 每一个酒楼,客栈都是大明的一个公开的情报基地。 鹰巢,其实就是在田氏当初的情报机构之上建立起来的。现在的鹰巢,头号大当家自然是郭九龄,往下数,排在第二位的当数千面,第三位,便算是他田真了。 田真当然有野心,鹰巢大头领的位置,便是他一直想要得到的,现在的郭九龄,当然不是他能撼动的,在情报界的地位,郭九龄对于他田真来说,那是高山仰止的存在,没有郭九龄,就没有现在的鹰巢,相比于现在的鹰巢,过去田家所控制的情报系统,只能说是在过家家。 正是在郭九龄来了之后,田真才见识到了一个真正的情报机构是一个怎样的细密分工,严密合作,就如同一架结构紧密的机器,不论是那一个环节出现了小小的问题,整个机构发上就会发现问题并开启自动纠正功能。 田真在郭九龄的面前保持着一个虚心好学的好学生的模样。而且,他也学到了很多。 郭九龄已经很老了。而鹰巢大统领的这个位置,却又是一个极耗心血,极累人的位置,估计他也干不了多久了,郭九龄一旦退下来,田真看不出鹰巢内还有谁人能与他竞争这个位子。 千面,是皇帝的心腹,老兄弟,但这个人严重偏科,隐匿,刺杀,易容,打探这些都是他的强项,但让他来统筹一个机构的运作,他保管没三天就能给你搞砸。 而田康嘛,看得出来,郭九龄的确是想培养他,但田康资历不免浅了一些,以前只不过是沙阳驻越京城的一个探子头目,也算是自己的下属,与自己相比,资历这一块,根本就没法比。 或者,他会成为自己之后的第三任鹰巢大统领,但绝不会在自己之前登上这个位子。 对于这一点,田真很有信心。 像神鹰计划这样的绝密,田康到现在就一无所知。 慢慢地咀嚼着烤得喷香的野兔肉,田真一边想着事情,这一次的事情,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不管什么样的小事,一旦涉及到了神鹰计划的部分,立刻便会升格为绝密,有资格来主持这一次行动的,也就只剩下廖廖几人了。 郭九龄,千面现在都在永平,虎牢那边,就只能是自己出马了。 “统领大人,一切都已布置就绪,可以行动了。”一名黑衣鹰隼如同幽灵一般的出现在了田真的面前。 “叫副统领,目标的那两个亲卫,拿到了吗?”田真抬头,认真地道。 “是,副统领,那两人都已经都生擒活捉了。”黑衣鹰隼点头道,“村子里头,也已派人知会了村长,同时也通知了另外几个重要人物,他们都是从军中退下来的,一旦有冲突,村子里不会有人出大门一步,都由他们来维持。” “目标本人呢?” “已经进门了。” 田真点点头:“难得回来一趟,就让他们先叙叙旧吧!不着急,咱们也得有点人情味儿是不是?” 黑衣鹰隼有些发木,鹰巢里头,什么时候讲人情味儿了?更何况,此人还是一个敌人。悄悄地潜回来,说是探望媳妇,谁知道有什么鬼勾当啊?现在国内明面之上看不出什么紧张气氛,但作为他们这样的人,当然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秘密,外松内紧呢。至少,朝廷上已经在准备打仗了。 但在鹰巢之中,上司的指令就是天,你只有服从,没有质疑的份儿。黑衣鹰隼甚至在心里腹绯,他们的副统领之所以要再等一等,只不过是因为手里刚刚烤好的兔子还没有吃完。 好在六泉冲周边已经布置得水泄不通,目标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更何况,目标还有拖累,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好不容易等到副统领大人吃完了整整一只兔子,又很细心的擦干净了手上的油脂,这才施施然的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前头带路,咱们去见见这位朋友。” 村中,屋内。 极力压制着的低低的哭泣之声,萧玉音看着自己的男人,那个本来以为已经死在战场上的男人,现在正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想着这两年自己受过的苦楚,心里的委屈不免如泛滥的江水一样汹涌而出。 假如这个男人一直在自己的身边,那该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情。 “真是辛苦你了,你把成林和玉儿都照顾得很好,总是我对不起你。”将女人搂在怀里,慕容海也是忍不住泪流满面,刚刚他去看了自己的儿子,现在,女儿就在自己的眼前,睡得格外香甜。 “我现在在齐国,跟着拓拔燕将军驻守横断山脉。”他握着女人的手,过去那双手软如凝脂滑如玉,现在却只能摸到厚厚的老茧。 “你,你是偷偷跑回来的?”对于男人在哪里,萧玉音一时之间根本就懒得去想,重要的是,这个男人还活着就好了。 “嗯,将军派我出去办一点事,我便偷跑了回来。我是从一个商人那里无意之中听到你的消息的。”慕容海道。 “你还走吗?”萧玉音抬起头,带着祈求之色看着男人。 慕容海心里一抖,“我怎么敢留下来?你不知道,当初拓拔将军带我们突围的时候,辗转千里,横穿明国数郡,这期间,死在我们手里的明人可是不少,而且现在,我也是齐国的大将,一旦落在明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萧玉音沉默下来,她知道,男人说得不错。 “而且,我也不能对不起拓拔将军。”慕容海道:“我要是横下一条心投降明人不回去了,只怕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拓拔将军了。” “我知道,你是不是今天晚上就要走?” “嗯!”慕容海点了点头:“呆得久了,怕被人发现端倪。” “那我把儿子叫醒。” “别。别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等着我想办法将你们接出去再说。”慕容海摇头道。“现在他们过得很好,要是让他们知道我的存在,只怕会有很多麻烦。” “接我们出去?” “当然,我在齐国,现在好歹也是正三品的武将。在横断山,那也是仅次于拓拔将军的存在。我会想办法将你们接出去的,不过总得慢慢来。” “他们并不知道我的男人就是你!”萧玉音低声道。 “你做得很好,这样的话,我接你们出去的希望就大了很多。”慕容海欣喜地道:“你耐心的等着,我慢慢地安排,你带着两个孩子,又是蛮族的身份,想离开这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我等着你。” 两个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相拥在一起,两个人也都知道,相聚的时刻是短暂的,慕容海必然要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便离开这里。 寂静无声的夜里,突然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咳嗽。声音不在,但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却如同惊雷一般的在两人耳边响起。 慕容海霍地站了起来,萧玉音一个踉跄,脸色已是变得唰白。 “慕容夫人在家么?田真特来拜访!”一个修长的身影,推开了篱笆门,旁若无人的走了进来。 田真!慕容海脑子里轰隆隆的不停地响着炸雷,这是鹰巢的大人物,原来,自己的一言一行,早就在明人的掌控之中。 “田真是谁?”萧玉音颤声问道。 “鹰巢的副统领。”慕容海涩声道。“这一次,我可真是害了你们母子三人了。” “只怕是我们害了你!”一听到田真的官职,萧玉音亦是面如死灰。“只怕他们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一直在守株待兔的等着你。” 慕容海苦笑:“一家人,说什么谁害谁,也好,就算是死,一家人死在一起,也算不错了。” 外头的田真顿了片刻,见屋里没有声响,扬了扬头,再次道:“慕容将军,您不打算出来与我谈一谈吗?我如果进屋,不免会惊吓着夫人,成林,玉儿了。夫人还好说,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两个孩子可还小。” 话音未落,屋门已是打开,慕容海大步走了出来。萧玉音斜倚在门口,身体在不停的颤抖着。 “我还以为慕容将军一出门,必然是先给我一刀呢?”田真笑吟吟地道。 “既然是田大人到了这里,我何必作困兽之斗!”慕容海摇了摇头:“只是慕容海不解,您是什么时候盯上我的,抑或是一直在盯着他们母子三人?” 田真微笑:“这么说吧,慕容将军,从你一出虎牢关,我们就知道你会回这儿来。因为慕容将军可是一个顾家的人呐。” 慕容海一呆:“原来那个消息,是你们故意透露给我的。” “那是自然。”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收服 慕容海心中恍然,原来自己一直都在别人的计算之中呢,为了诱捕自己,大明的鹰巢可真是下足了本钱,居然布局达两年之久,最终成功的诱得自己归来,一跤便跌入到了明人的罗网之中。 心中有些惨然,想不到刚刚与妻儿见面,紧跟着便是永别了。想想过去的经历,自己跟着拓拔将军转战千里,一路之上不知戏耍了多少明军将领,这些人,自出道以来,哪里受过这种羞辱,自然是一心要找回场子来。 慕容海也觉得,那种事如果易地而处,换成自己是明国将领,也必然是咽不下这口气来的。大抵于拓拔将军是一个光杆,这些人实在找不到其它的下嘴地方罢了,而自己,拖家带口,可以算计的地方恁多了。 回望妻子,扶着门框的萧玉音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他勉力地笑了笑,无声的宽慰着妻子。 “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与我妻儿无关。”他大步走到了田真的面前,道:“慕容海束手就缚,但请不要为难我的妻儿,我虽然现在在齐国为将,但对于贵国的一些政策,还是有些了解的。希望你们……”他沉吟了一下,还是接着道:“希望你们不要分报私仇。” 田真嘴角上牵,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慕容将军也不是一般的人,有些事情,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政策这东西嘛,有时候可是因人而异的,略作变通,也不是不可以。” 听着田真话里话外的意思,慕容海勃然色变。这里头威胁的意思,已经是**裸的摆出来了。 “大名鼎鼎的鹰巢,竟然拿女孺作胁,岂是大丈夫所为!”他怒道。 田真微扬着头,冷冷地道:“谁知道呢?” 慕容海顿时被对方的无耻给惊着了,是啊,谁知道呢?杀人灭口的事情,做起来难道很难吗? “慕容夫人可真是一个勤劳能干的女人!”田真施施然的坐在了桂花树下的,手指轻轻地敲着那中空的桌子,“这两年,我们可是看着她怎样一步一步在这里站住脚跟的,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贵族小姐变成了一个独立能干的女人。慕容成林年纪虽小,但聪颖好学,在读书之上极有天分,慕容玉儿嘛,机灵活泼,甚是可爱呢!两个孩子都是极不错的,可惜啊,平素连吃一个鸡蛋都是舍不得的,慕容夫人,家里积攒起来的那十几个鸡蛋,你真不准备拿到集市上去卖,而要送给学堂的先生吗?” 身后传来有人跌倒的声音,慕容海回头,便看见妻子已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眼都是绝望之色。他转过身去,走到妻子身边,将萧玉音扶了起来。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他回过头来,走到田真面前,道。到了这个时候,慕容海也反应了过来,如果要杀自己,这个鹰巢的大人物何必与自己叽叽歪歪这么久?再说了,要杀自己,需要这样一个大人物来么?一队兵丁足矣。有妻儿在跟前,自己根本就同有任何反抗的心思。 “慕容将军,还不准备坐下来与我好好的谈一谈吗?”田真笑吟吟的看着对方,拿着对方的软胁,然后任由自己予取予求,这种感觉,真是不要太好。 慕容海坐了下来,瞪着田真。 “你是想我给你们办事?但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将。” “慕容将军过谦了,在横断山,你现在可是除了拓拔燕之外的二号人物。”田真看着慕容海,道:“再者说了,要成大事,自然要有将帅坐镇中枢,车炮纵横捭阖,但也少不了过河卒子奋勇向前,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位置,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作用,慕容将军何必自谦呢?” “你是要我作为你们的内应给你们提供情报?”慕容海颓然道:“拓拔将军对我恩重如山,我岂能背叛于他,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听着这话,田真对于那位素未谋面的神鹰当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眼前这位明明被自己拿出了要命的软胁,但在这个时候,居然还心心念念的想着自己的上司,这份功夫,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卷宗,摊在了慕容海的面前。伸指弹了弹,院外的黑暗之中,立即便走出来一个黑衣鹰隼,手里拿着蜡烛,点燃,放到了桌面之上。 “这是什么?”慕容海奇怪地道。 “当初跟着你与拓拔燕奔逃的一共有八百骑兵。”田真笑咪咪地道:“这是他们的具体名单,在他们身后的那些名字,自然便是这些骑兵的家人。哦,对了,有些人家里啥亲人都没有了,便只能空着了。” 抓起卷宗,翻看了几页,慕容海心中的惊骇,当真不能用言事来形容。 打头的第一个,便是自己,后面写着妻儿的名子,还注明了他们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境况如何等等。向下面看去,基本上每一个名字之后的情况大体都是如此。 “怎么样?我们鹰巢做事,还是很仔细的吧?”田真得意洋洋的道。这份卷宗,还当真就是他负责编制的,他本来就负责鹰巢的国内部分的工作。 “你们做这个,用了多长时间?” “那可就不短罗!”田真笑咪咪地道:“从我们知道你们投靠了齐人而且颇受重用之后,这项工作便开始了,慕容将军,在数十万蛮族之中,将这八百人的家眷找出来,我们可是费了不少功夫的。当然,我们也期待我们的工作能够得到丰厚的回报。” “你是要我用这份东西,来联络当初的那八百骑兵,让他们一齐为明国效力?” 田真拍手称赞:“慕容将军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把话说明白吧,到现在为止,什么秦国,楚国,已经不在我们大明的眼中了,我们唯一的大敌,便是齐人了,所以咱们的皇帝陛下,很早就开始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了,这盘棋上,每一个人都有他的作用,我田真,亦不过是这万千棋子中的一员罢了,现在慕容海,你愿不愿意成为这万千棋子中的一员呢?” “我,我不能背叛拓拔将军!”慕容海有些痛苦的呻吟道。 “想不到慕容将军倒当真是一条汉子。”田真道:“可是慕容将军就没有想过,劝说拓拔将军一齐投奔我大明吗?” 慕容海霍的抬起头。 “拓拔将军也是蛮族一员吧,现在蛮族,在我们大明生活的如何,想来尊夫人是很清楚的,至少,不会比他们过去更差,当然,对于一部分过去的蛮族贵族而言,好像是差了一些。不过对于当初战败的你们来说,这难道已经不是最好的结局了吗?不可能奢求更多了吧?”田真道。“你们的根儿在我们大明呢!拓拔将军以你们八百骑兵起家,只要你们一齐劝说拓拔将军,想来他也不会拂了你们的意思吧,要不然,他在齐国,又怎么混得下去呢?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没有了你们,他也就是拓拔燕了是吧?” “我,我……”慕容海喃喃自语,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尊夫人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女人,成林和玉儿也都是很好的孩子。莫非慕容将军就不为他们考虑考虑?一死固然很容易,但活着的人,可就更难受了。” 慕容海长叹了一口气,对方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只怕自己不肯答应的话,他们母子三人,连现在的境遇也不可得了。 “我,我答应了。”他艰难地道。 田真大喜,他还真怕这家伙一根筋,那还真不好办了。伸手向黑暗之中招了招,立时便又有一个黑衣人走了出来,居然捧着笔墨纸砚,将东西一一放在桌面之上,又躬身退入到了黑暗之中。 “你在齐人人哪边已是副将衔,我们大明自然也不会亏等你,给你同样的官职,挂名在我大明都察院下监察司中。”田真将笔推到慕容海的面前:“慕容将军,签了这份文书,你我可就是同僚了。” 到了这一地步,慕容海还能说什么,这份文书就是自己的卖身契,一旦签下,就反悔不得了,否则,自己当真会死得很难看,自己死不要紧,只怕就要连累妻子和两个孩子了。 提起笔来,唰唰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田真收回文书,仔细地吹干了墨迹,小心的揣进了怀里。 “好,既然大家都是同事了,我也就直说。”田真道:“这个地方,尊夫人和两个孩子是不能再住了,我已经作好了安排,尊夫人将带着两个孩子去越京城住,在哪里,我们已经为尊夫人准备好了房子,你的那份俸禄,我们会交到尊夫人的手上。作为大明的将军一应的福利,随后也会交于夫人。就算是成林公子读书的事情,我们也作了安排,他将去越京城最好的学堂上学。那里的条件,可不是这个村子能比的,慕容将军,你可还满意?” “一切都由大人作主就好了。”慕容海垂头丧气地道。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虎牢之争(1) 天亮了! 太阳从远处的山尖爬了出来,先是朦胧的一团红光,但紧接着,似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团朦胧便明亮起来,光芒万丈,将天地之间的雾气一扫而空,眼前骤然便明亮了起来。 驰道两边都是都是绿油油的庄稼,正自随着晨风起伏,宛如碧波,本来在叶片之上的露珠颤呀颤的,随着叶片的起伏滚动,最终从叶片之上跌落起来,一颗颗晶莹的露珠在跌落尘埃之前,映着初升的朝阳,绽放出他们这一生最后的缤纷光彩。 景色极美,但慕容海现在却没有丝毫的心思去欣赏这一片世外桃源一般的盛世美景,有的却只是沉甸甸的心情。 儿子很聪明,女儿很漂亮,妻子也还安好,虽然说吃了不少苦,但总算是平平安安。如果自己不回来该有多好!慕容海突然懊悔起来,如果自己不回来,想来明人也拉不下脸面去对付这孤儿寡母吧? 可自己偏生就回来了。这一回来,可就彻底的把她们拖下了水,那田真要将她们母子三人迁移到越京城去,固然可以让母子三人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但从另一个角度上看,又何尝不是一个担惊受怕的日子。 她们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而且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生活也很平静,可是现在,一切又都变了。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早知道这一切都会发生,那自己还会回来看她们吗? 仔细地想了想这个问题,慕容海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样做出选择?好像选对个都对,但好像选那个又不对! 前方的路口站着一群人,慕容海脚步停顿了一下,看见了为首的两个,正是自己的那个亲卫,他们那模样,自然与自己一样,也是垂头丧气。自己都被堵了一个死死的,他们两个又何能幸免? 看到慕容海走过来,那伙黑衣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向慕容海躬了躬身,然后齐唰唰地转身,上马,战马奔腾,瞬息之间,便去得无影无踪了。 “将军!”两名亲卫垂着头走了过来,脸上的惊惧之色尚没有完全散去。 “挨打了?伤得不重吧?”看到两名亲卫脸上都有伤痕,慕容海问道。 “我们突然中了埋伏,本能地反抗,可是对方身手着实厉害,又人多势众,我们,我们实在不是对手。”亲卫低着头,呐呐地道。 “我知道了,这不怪你们。”慕容海叹气道:“走吧,我们回去吧,这一趟回来,嘿嘿,当真是自投罗网。你们说了些什么吗?” 两名亲卫低头沉默。 “说了也不打紧,我,不也是说了么?这伙人,他娘的根本就不是人!”想到田真的阴险,慕容海在心里痛骂起来。“实话告诉你们吧,他们拿出了你们的嫂子和侄儿侄女危胁我,我已经投降明国了。” 慕空海说这话的时候,手不自觉地握在了刀柄之上,只要他们有一丝丝的不对头,他就有了杀人灭口的心思了。 两个亲卫抬起头,却都是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看起来倒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似的,一脸的轻松。 “将军,其实我们也投降了。” “嗯?”慕容海怔怔地看着他们。 “将军,我们两个都想请两天的假,请将军批准。” “干什么?”慕容海刚问出这句话,突然想起那厚厚的一叠卷宗现在就揣在自己的怀里,好像自己两个亲卫的家人,就在离这儿不远的邻县。亲卫请假,自然是想回家一趟。 “你们还会回来吗?”他问道。与自己不同,自己的这两个亲卫在横断山中的地位并不重要,他们是有可能一去不回头的,自己不也是有过这个念头吗?只是被田真斩钉截铁的驳回而已。 “怎么敢不回来?他们还交给了我们任务呢,要是不完成任务,他们怎么会放过我们!”一名亲卫苦笑道:“单单是我也就罢了,但我还有老爹老娘呢,总不成让他们也受我牵累,连一个平头老百姓都当不成吧!” “真他娘的狠!”慕容海咬着牙愤愤地骂道,自己这些人,都是些战场厮杀恨,论起阴谋诡计拿捏人心,当真是给田真这些提鞋也不配。“去吧,两天时间,我在郡城等你们,然后我们去虎牢关,与那里的兄弟汇合之后,然后再回横断山去。” “多谢将军。”两名亲卫大喜,将身后那些黑衣人留下的三匹马牵了一匹过来给了慕容海,然后两人翻身上马,向慕容海行了一礼,打马疾驰而去。 三天之后,三人在正阳郡汇合,然后一路疾驰,向着虎牢关方向疾奔。 此时的虎牢关,却是处处张灯结彩,洋溢着一睡喜庆的气氛。少帅要成亲了,而媳妇,则是开平郡王的孙女,朝廷护送邓姝的队伍,已经抵达了城外,在城外扎下了营盘。只等吉日来临,便将进城与少帅举行盛大的婚礼。 虎牢关的百姓,对于大帅肖锵还是很拥护的。肖锵经营虎牢关多年,对于周边州郡,肖锵没有那么客气,但对于眼皮子底下的百姓,他还是相当爱护的,这两年,随着与永平郡的商道修通,大量的明商拥入虎牢关,也带来了无数的就业机会,虎牢关的百姓的口袋也变得殷实起来,更重要的是,因为肖锵通过这些商业活动赚到了大量的金银,对百姓的盘剥自然也就更小了一些,这在百姓看来,自然也是大帅的一项德政。 虎牢关地处要冲,身后便是秦国的中腹之地,原本也是秦国最富裕的地方,但在现在的虎牢关人看起来,以前他们很羡慕的那些州郡,现在只能算是一些叫花子罢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只不过这一次伤害的是别的地方的人。现在周边州郡到虎牢关讨生活的人,可是数不胜数。 无数的商人涌入虎牢关,无数的想追寻一个更好生活的秦人也涌入到了虎牢关,使得这里的流动人口,远远的超过了本地人口,关墙之内,新起的住宅居跌比鳞次,远远的延伸了出去,比之以前,扩充了一倍有余。 商业兴盛,口袋里有钱,这两年,更是从明国那里得到了无数的粮食,虎牢关储备的粮草,足以让肖锵支持一年有余,而武器,也从明国得到了极大的支持,虽然拿不到明国最新式的武器,但那些明军淘汰下来的货色,也比以前秦军的装备要好得多。 边军不是皇室的雷霆军,主帅有本事,士兵们便吃肉喝酒,没本事,士兵们喝西北风那也只能忍着。 正是因为明国的大力支持,这才让肖锵的野心一日经一日滋长,因为现在的他,对于朝廷卡他的脖子可真是不在乎。 粮食,武器,我自己能买到,虎牢关也自己能打制一部分,军饷,通过与明人的交易,也能筹措,虎牢军队控制下的区域,也能征到赋税,什么都不缺,你朝廷还想摆脸色给我看,想也别想! 肖锵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能够取代邓洪的位置了。让儿子娶到邓姝,更是可以藉此来拢络那些邓氏旧部,唯一能与自己别别苗头的卢一定,听说在青州与明人起了冲突,双方险些大打出手,这让肖锵险些笑出声来,只可惜,他们没有真打起来,否则让明人好好的教训一下卢一定,最好让卢一定大伤元气,这样他也就只能向自己垂下头颅了。 肖锵躇踌满志。 不得不说,虎牢关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好了。虎牢关地处横断山脉,存在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防止齐人的进攻,所谓一夫挡关,万夫莫开,齐人想要打破虎牢关基本没有可能,只要有足够的部队和粮草储备,想硬攻下,可能性并不大。而在虎牢的另一侧与明人交界的地方,也是崇山峻岭,险阻重重,这两年为了通商,虽然修通了有凤来仪两县往开平郡的商道,但除了那条路,也无路可行,自己对明人也不是没有防备,这一年,以保护商道畅通为理由,自己派出了一支部队驻扎在有凤县边境,明人如果真有什么动作,想要打进来,也是困难重重。自己要防备的,反而是来自国内的进攻。因为对外,虎牢可以说是固若金汤,但对内,虎牢可就算是一个鸡蛋壳了。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这便是肖锵现在的想法。说起来肖锵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至少在秦风看来,肖锵的野心根本不值一提,他一门心思所想的,便是取代邓洪的位置,成为秦国的翘楚。但却没有邓洪那股想向外扩张的野心,只要守牢自己饭碗里的那点东西而已。 但是,他真得守得住吗? 不管是明人也好,还是齐人也好,哪一个不是对虎牢关虎视眈眈,只要拿下了虎牢关,便可以将秦国一刀两断,截成两个部分,而虎牢关的后面,更是秦人最为富裕的一块地方,失去了这块地方,秦国便失去了最为重要的财赋之地,直接便会陷入到了因窘不堪的境地里去。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虎牢之争(2) 起早的时候,还看着万里无云的模样,过了晌午,一阵风来,却忽然变得阴云密布,山雨欲来,到了掌灯时候,阴沉了半日的老天爷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随着一声炸雷,豆粒大的雨珠子便劈劈啪啪的自天而降,打在地上,激起一阵阵灰蒙蒙的雾气,空气之中一股土腥气四方弥散着。 阴了半日,虎牢关中所有人倒也是有了准备,雨点甫降,大街之上便一下子盛开了无数五颜六色的伞花,自上而下看来,倒也是另一番风景。 明国对秦国的经济渗透可以已经说涉及到了方方面面,大到粮食,武器,小到各类生活物件,无所不包,只要你用得着的,明人便会体贴之极的给你送过来,当然,需要你拿东西来换,拿钱来买。 像现在街上盛开的这一朵朵五颜六色的伞花,便是一个例证。以前的虎牢关,下雨之时,更多的倒用得是斗笠蓑衣,了不起也就是一把青纸油伞,但随着商道的打通,明商蜂涌而入,各种更精美,更结实耐用,而且更便宜的货品潮水般的涌入虎牢,立时便将虎牢本来就脆弱不堪的各类作坊打得溃不成军。他们一般来说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破产,成为一名不文的穷汉,另一条便是成为明商的附庸。 这没有什么好选择的。在虎牢关的秦国商人立马便成了明商的忠实拥护者,而且明商对于秦国商人也并非是赶尽杀绝,而是采取了一种在秦国商人看起来极其友好的方式来接纳他们。他们可以以自己的作坊,以前的技术,人工,甚至于这些作坊在秦国其它地方的人脉作为资本入股,虽然在秦国商人看来,自己的这些东西似乎在明国人那里一钱不值,但明人却很慷慨地给予他们股份,将他们纳入到自己的体系当中。 几年下来,明人通过这些方式,经济渗透能力已经涉及到了秦国的方方面面,每个犄角旮旯儿都没有放过。用明朝商业署大佬王月瑶的话来说,现在有秦人的地方,就有明人的商品。 明国商业署给出了政策指导,逐利的商人立刻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般冲进了秦国国内,在明**队明晃晃的大刀作为后盾的情况之下,他们毫无顾忌地使出浑身的解数冲击着秦国脆弱的工商业,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秦国的国民经济,基本上已经被明人给架空。只要明人愿意,随时可以在秦国制造一场又一场的经济血崩。 大商人们控制是自然是大宗货品的输入,而剩下的那些边边角角,便是明国其它小商人们的天堂了,追随着这些大商人的脚步进入秦国的这些小商人们,或者在资金实力,官面实力之上远逊于大商人,但他们却胜在人多势众,就算是捡些大商人们瞧不上的小商机,也足够他们活得极其滋润。 这场商业大入侵,没有千军万马的气势,但取得的成果,却远远胜过了战场上的一场大胜,而这,也让明国正事堂的诸位大佬们,看到了另外一种征服的途径。相比于**裸的战争,这场商业大入侵,显得润物细无声,却又杀人于无形。 这些大佬们相信,经过这两年对秦国的经济掠夺,假如现在就正式对秦人开战,他们脆弱的经济立时就会垮掉,他们的军队将发不出军饷,没有足够的粮食,没有各式各样的应对战争的物资。这场战争,还没有正式开打,明国便已经可以宣称自己是胜利者了。 商业大入侵的另一个显赫的战果,便是明国发行的纸币,在秦国成了流行的货币,将秦国自己制造的铸钱硬生生的给打压了下去。现在秦人,特别是靠近明国边境的这些州郡,基本上已经不再使用秦国的制钱了。原因很简单,他们与明人的联系更加紧密,对明商更加依赖,但与明商交易,人家根本不要秦国的制钱,所有的结算,必须要以明币来进行,最先是商人们开始使用明币,接下来便是百姓一点一点的接受了这种他们眼中全新的一种货币。 没有办法啊!给明国人打工的秦人越来越多,人家发给的工钱就是明国的这种纸币,不要?可以,你被解雇了。在秦国,还愁找不到人做事吗? 慢慢的,秦国百姓发现了,明人的这些纸币似乎挺好用的,而且比起秦国制钱,能买到更多的东西。街面之上的货物,如果用秦制铜钱来衡量的话,价钱似乎天天在波动,但用明币来衡量的话,则是相当稳定。老百姓们不懂什么金融,经济之类的高深的东西,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生活的智慧,当使用价值一两银子的明币比同样价值一两银子的秦国制钱能买到更多的东西的时候,他们立即毫不迟疑的抛弃了自己国家的制家。 像虎牢关,现在是明国通往秦国的一个货物集散地,商人集中营,明币,早已成了这里的通用货币。市面之上早已难觅秦国制钱的影子。 雨越下越大,纵然虎牢关在建设的时候已经很好的考虑到了排水的问题,但街面之上仍然开始积水了,雨势没有减弱的迹象,街上的行人,倒是明显的少了。这样的大雨,即便是打着伞,身上也会被溅得**的。 大雨之中,平素繁忙的街道一下子显得冷清了,各大商号的伙计们倒是眉开眼笑起来,甚至搬了一个凳子坐在门口欣赏起了如注的大雨。平时他们可没有这么清闲,贼忙贼忙的。一天到晚,那里有个歇着的时候,即便是吃饭,那也是火急火撩的扒拉几口,上个茅房都得跑着去,不然老板便会扯着嗓子叫唤。 明国来的这些老板,工钱开得是高,但使唤起人来,那也是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禽兽用的。 话虽然如此说,但这里的秦人却是甘之如饴,与过去比起来,他们的日子可是好得太多了。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吃饱饭的问题,而是在思考着怎么让自己过得更舒服日子的阶段了。明国商人凶是凶了一点,但开钱爽快啊,一旦生意很好的时候,老板也是不吝啬打赏的,有时候一个月下来,打赏的钱,比工钱还高,有这样的好事,伙计们那一个不盼着自己的东家生意再好一点呢! 最近的生意愈发的好了起来,因为大帅的儿子要成婚了嘛,娶的媳妇还是开平郡王的孙女,虽然开平郡王坏了事,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人家的威望摆在哪里。这几天,虎牢关里来的人愈发的多了起来,基本上都是秦国各郡前来道贺的人,城里的客栈早就住得满满当当了,那些后来的,便只能在城里自己想办法入住。租房子便是其中一个选择了。不少家就在虎牢关的人,这一次是发了一笔横财,不少人甚至全家都宁愿挤到柴房里,也要把自己的房子腾出来租出去,租短短的十天功夫,抵得上一年的工钱,这样的好事,可也就这么一回,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儿了。 大量的人流量,带来的自然便是市面上的繁荣,这些天,特别是饭馆,酒楼甚至连一些路边小摊,可都是赚得眉开眼笑,当然,也累得抽筋。 今日一场大雨,可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正好歇一歇,随着大婚正日子的逼近,想来还要忙上好几天的。这一桩事过后,东家们怎么也得发放一点赏钱,犒劳大家这段日子的辛苦。 可惜大帅只有一个儿子啊,要是多几个,每年来这么一回,那可不就发了吗? 不少人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但何卫平可不是这么想的,他此刻正纵马疾驰,从东城门外直接飞奔入城,硕大的马蹄声踩踏在没过脚踝的积水之中,溅起片片水花,将守城门的一排士兵从头到脚浇了一个透心凉,但却没有一个人敢滋声。 因为何卫平是虎牢关的副将,从理论上来讲,他的身份仅次于肖锵,在虎牢关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 当然,这也只能从理论上讲。 在虎牢关,何卫平可过得没有那么舒坦。老二历来是最不好当的,因为老大时时刻刻的在防着你抢班夺权,下面的老三老四又死死的在盯着他,等着他犯错,好将他拉下马来自己取而代之。 总之,这个位置就是一个被架在火上烤的角色。 当然,何卫平也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脚虾,能在肖锵的淫威之下,稳稳的坐着这把老二的交椅,他自然也是有几把刷子的。一来,是他战功赫赫,在对齐的战场之上,他屡立战功,名声很大,二来,他也有自己的圈子和势力。在虎牢关,谁的实力更强一些,说话的声音自然也就更大一些。 以前,他的实力仅次于肖锵,说话的调门自然就高,但这两年,问题却是出来了。肖锵搭上了明人之后,实力急剧增长,虎牢关扩军到了十万之众,其中八成,都是肖锵的心腹掌控,而作为副将的他,除了对自己嫡系的一万人马能如臂使指之外,其它的军队,对何卫平可就不那么恭敬了。 肖锵的调门愈高,何卫平的声音自然就越低,何卫平很清楚,再这样下去,自己要么彻底沦为肖锵的走狗,要么就是被赶出虎牢关。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虎牢之争(3) 战马毫无顾忌地飞快地掠过街道,翻飞的马蹄将积水踩得片片飞起,好在这时雨下得实在够大,行人已经不多了,而这支马队来得声势颇大,老远便能听到如雷的马蹄之声,路人见了,自然便提前避开。 何卫平虽然不是虎牢老大,但这点威势还是有的。 何卫平心里老大的不高兴,甚至说是恼火之极,肖锵的儿子结婚,跟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但这一次被折腾的最狠的就是他。 他的兵马本来是驻扎在采花县,那是一片膏腴之地,也是虎牢直辖与朝廷其它州郡的边界线,驻扎在那样一个地方,油水自然是足够的。采花县一地的税赋,供应他的一万兵马的确不足,但周边的其它州郡总还是要孝敬一点的,否则何卫平就要分分钟教他们怎样做人了。 而且驻扎在这样一个地方,还有另外一样好处,特别是这两年肖锵与朝廷渐行渐远之后,这好处可就更明显了。肖锵自然是要拉拢他的,何卫平这一万精兵,那可是能与肖锵嫡系媲美的部队,远不是肖锵后来扩张的部队能比的,所以在薪饷方面,是绝不会亏待他的。光这两项,就足以让何卫平的部队吃喝不愁了。而朝廷方面呢,自然也想将他拉走,最露骨的一次,就是朝廷直接下旨赏赐何卫平爵位,本来作为朝廷大将,得一个爵位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何卫平这爵位却与虎牢老大肖锵平齐平座,就是不怀好意了。 何卫平不傻,这样明显的离间自然是不肯上当的。义正辞严的推辞了,到末了也没有奉旨,真是开玩笑,要是接了这爵位,只怕肖锵就要收拾他了。何卫平相信,真到了那个时候,朝廷绝对是笑呵呵的在一边看热闹。 当然,爵位不能接受,但来自雍都的钱财还是可以收下的,这种私底下的东西,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就算朝廷故意透露给肖锵又怎么样?自己来一个抵死不认,再说了,肖锵又不傻,会拿这事来为难自己? 只要不撕破脸,啥都好说。 本来大家一直和和气气的,但一年之前,肖锵却是硬生生的将自己调离了采花,进驻了横断山区,这一东一西,数百里的跋涉到也不说了,光是两地巨大的收益上的差距,就让何卫平气得吐血。 其实何卫平也清楚,在对抗朝廷这一点上,肖锵对他是不放心的。他求娶开平郡王邓洪的长孙女为儿媳,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知道肖锵心中到底想干的事情是什么,他恐怕自己也担心朝廷正式与他翻脸,如果朝廷真正动起手来,将自己放在采花县,他也怕自己反水,调自己去横断山区与秦人对抗,将他自己的的嫡系调到采花,他心里也更妥贴。 现在肖锵是越来越跋扈了,何卫兵心里冷笑,当真将我何卫平也视作你的狗腿子了吗?猛勒战马,随着战马的一声长嘶,一众骑兵停在了一个朱红色的大门之前,听到马嘶之声,朱红色的大门立即便打开了,一溜兵丁跑了出来,有去牵马的,有撑着伞来替何卫平遮雨的。 何卫平一把推开撑伞的士兵,“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没看到老子已经里里外个都湿透了吗,这时候撑伞有个锤子用。” 一边骂着,一边将马鞭子随手扔给这名卫兵,迈开大步便向里头走去。狗日的这鬼天气也跟老子作对,早上离开横断山防区的时候,还风和日丽,艳阳高朝的,偏生到了虎牢城外,就是大雨倾盆,一下子便将自己淋成了落汤鸡。 “老天爷不太高兴呢!”他在心里哼哼道。他这一次回来便是参加贺新的大婚的,城外,他也看到了雷霆军的营地,新娘子邓姝就在那片营地里。不过他并不在意那些,倒是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支军队。 雷霆军是秦国第一军,人数不多,但战斗力还是挺强横的,刚刚在外头看到的他们的立营,倒也颇有法度,那怕是大雨倾盆,那些站岗的,巡逻的,仍然是一丝不苟。这份严谨,是边军无法与之相比的。 “将军回来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站在大堂门口,看到何卫平,微笑着拱了拱手。 “唐先生好。”何卫平本来一脸的不痛快,但看到这个书生,却是露出了一丝微笑,“这半年,先生在关里替我处理事情辛苦了。” 唐惟德,是何卫平的首席幕僚,也是他最为信任之人,被调到了横断山脉之后,何卫平便以唐惟德劳累过度而生病需要将养为名将他送回虎牢关的府第将养,实则是则是让唐惟德在虎牢关里替他筹措大事。 “份内之事而已,将军怎么客气起来了!”唐惟德微笑着道:“将军这一路奔波倒真是辛苦了,还是先去后堂洗个热水澡,去去这雨寒之气,换一身舒适的衣服才好。” “我是武将,那有这么娇气了。”何卫平大笑起来。“先生……” 唐惟德却是摆了摆手:“将军半年不曾归家,夫人和公子可是思念得紧,要是惟德不识趣,让将军不先去后堂报个备,只怕夫人就要对惟德翻白眼了。” 听唐惟德说得有趣,何卫平又是一阵大笑,自己的夫人是什么样的人自己还不清楚?对唐惟德那是只有敬重的份儿。不过唐惟德说得也不错,自己这半年来不着家,也的确该去先见见夫人。 “那好,便劳灿先生暂候了下,何某再出来与先生盘桓。” “将军请!”唐惟德微笑道。 一个时辰之后,何卫平便重新出现在了唐惟德的面前,脱去了甲胃,换上了便服,踏进书房的时候,却看见唐惟德正站在墙边那副巨大的虎牢关地图之前出神。 “先生,这副图即便不看,您也能做到烂熟于胸吧?这有个什么好看的?”何卫平笑吟吟地道。他们在虎牢关都是驻扎多年,这里的山川地貌可以说了然于胸。 “站在不同的角度看,便能有不同的发现。”唐惟德却是摇了摇头:“将军,以前真是没有注意到啊!” 他伸出手去,在地图之上遮去了两个部分,“将军再来看看,现在有什么发现没有?” 何卫平凝视片刻,点了点头:“绝地!” “不错,就是绝地!虎牢关看似地形险要,固若金汤,但这是建立在后方稳固的情况之下的,没有后方的稳固,这里,便是绝地。”唐惟德叹了一口气。 “也只有我们那们大将军,才梦想以这里为自己的发家地了!”何卫平走到一边的桌前,随意的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殊不知,他真要这么做的话,虎牢关马上就会变成一片绝地。” “他认为明人会支持他!”唐惟德笑道。 “当真是与虎谋皮。有时候,野心当真是可以抹杀一个人的智商的。”何卫平冷笑:“这么明显的事情,他居然看不出来。” “将军说得不错,野心的确可以蒙蔽一个人的智商。”唐惟德笑着转身,走到何卫平身边坐了下来:“但还有比肖锵更为疯狂的人。” “你是说戴叔伦和邓姝?”何卫平道:“你有了新情报?” “从明人那里得到的,话说起来,当初听到这个情报的时候,我真是惊呆了。”唐惟德叹了一口气:“邓姝真是一个疯子。” 看到唐惟德气愤之极的模样,何卫平本来有些放松的腰身立时便挺直了,他知道眼前这位足智多谋,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山崩于前都能无动于衷的人,现在这么愤怒,必然是有他不能容忍的大事发生。 “他们有事瞒着我们?” “戴叔伦就不是一个东西!”唐惟德怒道:“将军可知道邓姝的全盘计划是什么?” “难道不是趁着眼前的这个机会,铲除肖锵,夺得虎牢关的军事大权,然后联全卢一定,以军力逼迫朝廷释放开平郡王么?”何卫平眯起了眼睛。 “他们骗了我们,现在我已经确认,只要虎牢关这边一发动,朝廷必然就会杀了开平郡王。朝廷是宁愿让邓姝成为这支力量的统帅,也不会让开平郡王再度出山的。” 何卫平点了点头:“这个能想通,邓姝毕竟是一个女娃娃,难以服众,就算有戴叔伦辅佐也不行,我也好,卢一定也好,谁会服气戴叔伦?” “邓姝的计划之疯狂,让人闻之恐惧,将军,你知道她想干什么吗?”唐惟德看着何卫平,问道。 “先生直言。” “邓姝计划在取得虎牢关的军权之后,便会提虎牢关大军与卢一定汇合,然后直接攻入明国朝内!” 何卫平脸色大变:“这是个什么狗屁计划?先不说与明人为敌有什么好处,单是全军侵入明境,虎牢关外的齐人怎么应付?全军离开,朝廷军马岂不会乘虚而入?这种计划是那个白痴弄出来的。” “她准备将虎牢关让给齐人!”唐惟德一字一顿地道。 何卫平瞪大了眼睛,半晌,他终于明白了这里头包藏的所有意思。 “我干他娘的。”他不由破口大骂起来。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虎牢之争(4) 何卫平破口大骂。 响鼓不用重捶,更何况何卫平的确是一个聪明人。能爬到这个位置之上,能在肖锵的打压之下仍然活得滋润,能在朝廷与肖锵的双重压力之下仍然找准自己位置的人,聪明才智那自然不暗盖的。 唐惟德提这一嗓子,他马上便明白了这里头包含的意思。 何卫平聪明,也有能力,与肖锵不同的是,他能准备地打到自己该呆的位置,肖锵这几年的所作所为,何卫来是不以为然的,在他看来,肖锵正在一步一步的把自己往黄泉路上引,但作为一名副将,还是让肖锵所有忌惮的副将,自己要是说多了做多了,恐怕得到的不是肖锵的感激而是仇恨了。 所以,他得为自己找条出路。一条在肖锵玩完了之后自己还能逍遥地活着的出路。也是在这个时候,戴叔伦找上门来了。 戴叔伦的计划很有条理,步骤性很强,一环套着一环,这让何卫平很是心动。如果真能按戴叔伦所设想的那样,最终将开平郡王邓洪给营救出来,那邓氏势力便又能重新聚合到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盘散沙。 更重要的,在戴叔伦的这个计划之中,是要做掉肖锵的啊。肖锵如果完蛋了,有资格,有能力统带虎牢人马的还能有谁,自然是自己。这也正是戴叔伦来找自己的原因吧! 能更进一步,何乐而不为!能有机会青史留名,谁愿意藉藉无名一辈子? 但万万没有想到,戴叔伦竟然是如此阴自己的。 按照邓姝和戴叔伦的这个机划,到时候只怕自己死无葬身之地。这其实那里算什么计划啦,街头二混子打架,还得衡量衡量打不得过,打输了怎么跑路,打赢了怎么耻高气扬呢!这个所谓的计划,完全就是孤独一掷,不顾死活,完全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打算。 虎牢关给了齐人,大军便断了后路,一头撞进明境之内,是死是活还由得你作主吗?这两年虎牢关与开平郡的联系因为商道的开通而紧密无比,作为何卫平,怎么不可能知道明国之内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谁他妈的在何卫平面前说明国只有那么区区十余万兵马,他能啐这个人一脸唾沫星子。那十余万兵马,只能说是明朝最为精锐的兵马而已。 当初全面地了解到明国的预备役兵制度的时候,何卫平当真是双眼冒星星啊,当真是英明伟岸之极的一个政策啊!问题是,这政策他们学不来啊!明国的预备役制度,是建立在明国有钱的基础上的。 乡梓之中有余钱,才能在农闲的时候,组织青壮进行军事训练,这些训练的经费可都是公中出钱的,你要是让老百姓自己出钱来搞这个,只怕根本就进行不下去。农闲的时候去参加军训,有白饭吃,有薪饷拿,谁不愿意? 这样的制度搞了两年之后,明国国内的青壮的军事素质大大提升,不见得就比其它国家的普通士兵差了,从今年开始,明人又开始从军队之中退役老兵,这些老兵回到家乡,就是现成的军官,这意味着什么何卫平自然也清楚。一旦有事,一声令下,以这些老兵为首,一村一乡一县,顷刻之间便能组织起一支军队。 他们可不缺武器,至少何卫平知道,明国每个县的武库之内,都是积攒了大量的一线军队淘汰下来的武器盔甲。 明**队换装的速度,足以让任何一个军人眼红。因为只需要供养这十余万的军队,明国可以给士兵给出高饷,可以给士兵装备更好的武器,而淘汰下来的,明国要么就是卖给别人了,像虎牢关现在的军队,装备的武器绝大部分都是明人这样淘汰下来的武器。 也就是说,明人想要组织更多的军队,只不过是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便能拉起一支在装备之上丝毫不逊色于虎牢关秦军的部队。算算明国有多少州县,就能估摸出如果明国举国动员,他们能组织起多少人马。 想想都觉得心里发寒。 他们的这个政策,唐惟德给予了一个高度的总结,四个字:“藏兵于民。” 不需要的时候,你们在家安安心心的当农民,当商人,赚钱养家,需要的时候,一声令下便能集结起来。 邓姝和戴叔伦到底对明国了解多少,居然想这样干?就算他们能出其不意地打明人一个措手不及,但接下来就是人家反攻倒算的时候。 更重要的时候,自己费心巴力地参与这件事情,最后能得到什么?何卫平能想到的后果便是,最终自己在明国全军覆灭,战死沙场,或者不幸被俘,被明人一根绳子串了像一条狗一样牵到明国皇帝秦风的面前。 好处呢?好处自然是被齐人得去了。他们占了虎牢关,将秦国截成了两半,他们甚至都不用理会身后秦军与明军的大战,只管一心一意的去对付雍都就好了。到时候齐人拿下了雍都,占据了秦国大部分的区域,自己却身死名灭,这他娘的算怎么一回事? “卢一定能干这事儿?”他冷笑着问道。 “估摸卢一定跟我们一样,也不知道这件事的具体情况。”唐惟德道。“我的这个情报,是从明人那里得来的。” 何卫平怔了怔:“唐先生,会不会是明人在忽悠我们?” “也不是不存在着这种可能。何将军,您既然已经回来了,那戴叔伦必然会来找您的,到时候,你直截了当的问他,想来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会再瞒了。” 何卫平阴沉着脸,“狗娘养的,要真是这样,老子将他剁成十七八块喂狗。” “剁了他是不成的。”唐惟德微笑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管怎么样,总得先将肖锵推下去再说,等将军握住了大权,那时候还能由得他们说了算?” “这倒是。”何卫平看着唐惟德,“明人哪里怎么说?” 唐惟德道:“他们倒显得云淡风轻,但从明国国内的布置来看,明显是做了好几手准备的。郭九龄也亲自到了虎牢关了。” 听到郭九龄的名字,何卫平倒是吓了一跳:“这老儿竟然亲自来了?” “这样的大场面,他自然是不会错过的。”唐惟德笑道。 何卫平沉默了片刻,才问道:“那郭九龄就没有招揽我的意思?” 唐惟德笑了起来:“当然有,不过倒也显得不是那么急迫,其实将军也明白,这件事就算做成了,只怕摆在将军面前的路也不多,无外乎两条,要么像朝廷屈膝,要么归附明人。” 回头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上虎牢关的位置,何卫平心情有些黯然,虎牢,究竟是缺了自立的条件啊!再说了,自己还真不是那块料。有多大碗,吃多少饭,何卫平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 “向朝廷屈膝?”他叹了一口气:“朝廷又还能撑多久?卢一定不会买他们的帐,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一旦事发,朝廷就会杀了开平郡王,那大家拢在一起的条件更是没有了。邓姝这样的计划,我和卢一定又不是疯子,断然是不会参与进去的,他们把事情未免想得太简单了。东边的卞无双,现在不也是三心二意,落英山脉的军队,有一半调到了青河郡边境之上,想干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终归不是勤王的吧?” 大秦必将面临一个四分五裂的局面,这只要是一个明智之士,都是能看出来的。 “不能抱朝廷这棵要倒的大树,又无法自立,那将军便只有两条路选了,要么附齐,要么附明?就看将军怎么选了?”唐惟德笑道。 何卫平哼了一声:“先生又跟我打马虎眼了,这两年,我可没有听说先生跟齐人哪边有什么接触?这不是已经摆明了先生的态度了么?” 唐惟德大笑起来,“将军说得是,如果将军非要选一个内附,自然是选明而不选齐。” “可你刚刚说那郭九龄对于招揽我并不如何热衷,这是吃定我的意思吗?”何卫平不悦地道。 “将军,有些事情,不看别人怎么说,而是要看别人怎么做,还要看对方的前途到底如何?”唐惟德道“既然要选一个,自然要选那个前途远大的。” “你觉得明人比齐人还要前途光明?”何卫平不解地道,“对于明人来说,现在齐国可是一个庞然大物。” “可这个庞然大物在明人面前,已经接二连三地吃鳖了。”唐惟德道:“猛虎虽巨,却也能一锥子便戳翻了。而且将军,如果明人这一次吃下了秦国,而楚国现在又不得不依靠明国,三国抗齐便将重现,而且与以前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三国抗齐,可是有了主心骨,不像以前那样各干各的了。而在我看来,最终,便是明齐的对抗。” “你觉得明人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当然。明国是初升旭阳,齐国却是夕阳西下。”唐惟德断然道。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虎牢之争(5) 何卫平沉默半晌,看着唐惟德,问道:“唐先生,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 “将军请说。” “你,是不是早就与明人有了联系?”何卫平问道。 唐惟德两条眉毛慢慢地竖了起来,两眼炯炯地盯着何卫平:“将军疑我?” “不是,我只是很好奇,也有些不解。”何卫平道:“在我看来,明人虽然国势渐强,但这天下,终究还是齐国最强,即便如先生所言,明人就算掌握了秦国,又与楚人联合,与齐国对上,只怕也是落在下风。明人与楚人不可能同一条心,早前我记得先生还跟我说过,楚国君臣相疑,程务本命不久矣,这样的一个楚国,还有多少战斗力值得生疑,怎么看来,也是齐人更强一些,但先生从来没有与我提起过齐人?齐国人也找过我,肯定也找过先生。” 唐惟德很恼火,盯着何卫平,缓缓地道:“将军,我与明人的联系,始于一年前,也就是您被调到横断山区驻防之后,那时候您已经对肖锵失去了信心,吩咐我要找一条后路,从那时起,我才开始与明人联系,也正是那个时候,戴叔伦也找上了门来。我做过的每一件事情,从来都没有瞒过将军,我倒是没有想到,将军竟然对我有了疑心。” “不不不,我不是疑心,我只是很好奇,先生为什么独独看好明人呢?” “我是将军的私人幕僚,与将军荣辱与共,将军好,我才好。”唐惟德缓缓地道:“将军对肖锵失望,对秦国失望,也另找明路,惟德自然是赞同的,不过君择臣,可是臣也需要择君啊!齐国势大,明国势弱,将军择齐国,对于齐国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但择明国,则是雪中送炭。戴叔伦和邓姝来这一说,不得不说,的确对明国增添了不小的麻烦,明人现在是不想打仗的,他们只想不费什么力气的拿下秦国,从而能够积攒实力好对付齐国。将军择明,则可以最大限度的帮助明人,此其一也。” 何卫平点了点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这个道理他自然是明白的。 “其二,就两国君主而言,秦风是一个更值得选择的君主。这就不需我多说了,想必将军也有所了解,陆大远应当与将军很熟吧?” “这倒是,陆大远给我写过私信。” “陆大远是战败被俘,他的遭遇便是一个明证,当然也不排除秦风是千金市马骨,但有陆大远珠玉在前,将军未来的待遇必然不会差。而齐国就不一样了,真投了他们,在拿下秦国之前,将军必然会得到极高的礼遇,但拿下秦国之后,将军的未来就不见得理想了。好一点来说,退下来做个富家翁,差一点,卸磨杀驴也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齐国自己的将领都多得安置不下呢,那会给您高位虚悬?” “怎么见得明人就不会对我卸磨杀驴呢?”何卫平反驳道。 唐惟德一笑:“将军对于明国的三大战区的统帅有何看法?” “嗯?”何卫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开平战区,统帅陈志华,武陵战区,统帅吴岭,中部战区,统帅甘炜。”唐惟德提醒道。 何卫平想了想,终于明白了唐惟德的意思。“你是说陈志华与吴岭是不是?” “不错,陈志华是前越大将陈慈的儿子,文武双全,随父与我们秦国打了多年仗,是个不错的将领,武陵战区吴岭,是前越吴昕的部下,与明国皇帝秦风可是很扛了几年,明人费了老大的劲才将他拿下,这样的两个人,现在可都在明国身居高位。” “秦风用人的胸襟,着实让人佩服。”何卫平道。 “明皇秦风的气度那量不必说,但这一件事还说明了另一个问题。不知将军看出来了没有?”唐惟德道。 “还有什么问题,这我倒是真没有看出来!”何卫平摇了摇头。 “秦风缺大将。”唐惟德道。“秦风武将出身,麾下勇将不少,甘炜,黄豪,大柱,陈家洛,邹明,邹正,杨致,这些人都是跟着秦风从一无所有奋斗出来的,但为什么最后坐上一方大将的却是陈志华与吴岭两个人?” 何卫平心中一动。 “这些人都是勇将,但不是帅才,缺乏独挡一面的能力,这只怕是秦风最苦恼的问题,以将军之能,即便是陈志华,吴岭只怕也是比不得的。陈志华还有指挥大军作战的经验,必竟他老子陈慈是个了不得的家伙,家学渊源,吴岭跟着吴昕,耳提面命,也差不了,但其它人可就没有了,如果将军过去,还怕不能得到重用?”唐惟德道。 何卫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陆大远和卢一定可不比我差。” “陆大远当初是被迫投降,卢一定这个人,只怕不到最后关头,也不会向秦风屈膝,他的性子,想来将军也是知道的。如果将军此刻主动一些,将来的成就,又岂是卢一定陆大远能比的。”唐惟德道。 “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 “刚刚我说了两点,再说第三点吧!”唐惟德笑了笑,看着何卫平,先前心中的那点不满倒是消解了不少,自己的这位东家,对自己还是很不错的。 “先前将军说齐强明弱,可我倒不这么看。从长远来看,只怕用不到十年,双方的强弱之势就会颠倒过来。” 何卫平倒吸了一口凉气,“先生对明国这么有信心?齐国立国已久,国内的确敝端从生,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更何况齐国已经开始了对内的改革,一旦完成,国力只怕更强。” “画虎不成反类犬!”唐惟德冷笑,“曹天成看到了明国改革的成就,却搞错了根本。” “这如何讲?”何卫平讶然道。 “曹天成只觉得国内豪门从生,门阀挡道,所以从这个上面着手,原本也是不错的,但他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明国立国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吏治改革。”唐惟德道:“对于那些战乱地区,秦风是一套方法,但对于那些后来归附的,秦风可又是另一套怀柔的办法,国家赎买土地,税制改革,提高匠人,商人的政治地位,这些,齐国做到得吗?他们做不到的。齐皇为了改革,不惜采取那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国内那些人又不是傻子,能看不出,手段过于酷烈,纵然会一时让人屈服,但滋生出来的不满却如同毒虫,虽然现在隐藏不发,但只要有了引子,只怕便是一场大乱。” “而反观明国,却已经步入了正轨,一步一步走得极其稳当,在天下的布局之上,更是妙手连连,每一步,都打在对手的软胁之处,让对手难受之极。两相比较,选谁不选谁,岂不是明了之极。” “先生说得是,是何某想得浅了。”何卫平连连点头。“先生勿怪。” “将军言重了。”唐惟德笑道:“将军信我重我,将如此大事托附于我,我怎么能不兢兢业业,多想一些,多做一些呢!还有三天时间,这些事情,便可明了。” “是啊,还有三天,便是初八了!”何卫平点了点头:“齐人在往横断山区调兵。先前我还以为是他们晓得虎牢有变,所以提前布局,倒是没有想到邓姝与他们勾结了起来。” “损人不利己,这样的计策,也只有疯子才能想得出来,可邓姝也不想想,大家凭什么要给她去卖命?”唐惟德冷笑:“仅凭邓氏这些年来的提拔之恩,便要人以命相报,这未免也太过份了。如果是开平郡王的话,或者还能让人抱有一线翻盘的希望,她一个小丫头,能有这么大的威信?” 何卫平也是呵呵一笑:“什么都还没有做,老底儿就被人摸得一干二净,自己却还一无所知,戴叔伦也技止于此耳。明人既然能探得如此隐秘的消息,只怕戴叔伦和邓姝身边也有人反水了。” “必然如此。”唐惟德道:“郭九龄已经到了虎牢关,将军回来了,他必然会来拜访。到时候就可以将一切都敲定了,初八一过,虎牢关可就要易主了。” 何卫平点了点头。 二人都在猜测邓姝与戴叔伦的心腹之人投效了明国,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消息是从齐人那边泄露出来的,鹰巢倒的确策反了沙蚁中的一些人,但这些人还很难接触到如此机密的消息,但谁又能想到,堂堂齐国驻扎横断山的主将拓拔燕,竟然是明人埋下的钉子呢?这样深远的布局,任是谁也很难想到的。当真让何卫平知道了这件事,只怕他投效明国的心,会更坚决一些。 不过现在也不差了。秦国朝廷支撑不了几天这是很清楚的,肖锵马上便要变成一个死人也毫无疑问,邓姝就是一个不顾一切后果的疯子,他其实能选择的不多。非明即齐,原本他犹豫不绝,但现在听了唐惟德的分析,本来还有些摇摆的他,已是下定了决心。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虎牢之争(6) 看着面前的戴叔伦,何卫平只觉得心里的火一股一股的往上窜,已是箭在弦上了,但这个狗东西在自己面前仍然是满嘴胡柴,引齐人进关的事情,更是半个字也不曾吐露。 他们这是要生米做成熟饭,然后逼着虎牢关的将士们跟着他们一条道走到黑啊。 狗娘养的!他在心里狠狠地骂道。 “虎牢关里驻扎着肖锵的一万精锐,城外,还有左右大营各两万人。”他虎着脸道:“而我能从横断山抽调出来并且调至左近的心腹军队最多三千人,到时候只怕应付不了城内的乱局。” “何将军,除了城外的,我们可是知道,在城内,你也有属于自己的力量。”戴叔伦打了一个哈哈:“这个可瞒不了我。” 何卫平盯着对方半晌,冷冷地道:“你调查我?” “谈不上!”戴叔伦道:“我们要干得是推翻肖锵的大事情,不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了,怎么敢随意下手。” 何卫平嘿了一声,“好吧,算你厉害,驻守东门的黄佐是我的人,但他不过是一个守城门的,手里只有一千人。” “这就有了四千机动力量了。”戴叔伦满意地连连点头。 “戴公,你不会就靠着我手里这点力量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现在可就扭头就走了!”何卫平敲了敲桌子,不耐灿地道,“我的家底儿你都清楚了,那你的呢,是不是也该让我清楚,我们合作,要是不能坦承相见,那到时候出了岔子,哭都来不及了。” “这个是自然的。”戴叔伦笑道:“沙蚁现在潜伏到了虎牢关里的一共有两千人。” 何卫平心中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戴叔伦。 “其中真正的兵蚁只有五百人,其它的,只能制造混乱罢了。”戴叔伦摆了摆手,道:“另外,就是那一千雷霆军了。虽然只有一千人,但却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也是我们对付肖锵的亲卫营的杀手锏。” “雷霆军?”何卫平怀疑地看着戴叔伦:“他们肯听小姐的命令?” “那是自己人。”戴叔伦得意地道:“如果不是这样,你以为在他们的保护之下,小姐能够轻易的脱身而出?” “如果加上这一千雷霆军,倒是差不多了。”何卫平沉吟了一下,“婚礼这上,重重一击,只要杀死了肖锵和肖新,则城内的驻军便群龙无首,再说明日城内的主要将领,肯定都会出现在婚礼这上,到时候可就是关门打狗,一个也跑不脱。” “正是如此!”戴叔伦道。 “可问题是,我们拿下了城内,城外怎么办?”何卫平问道:“城外可还有两万驻军,到时候我们在城内火并一场,就算我们能成功夺城,但城外反扑起来,只怕我们也很难守住。” “陆大远会过来。”戴叔伦悠悠地道。 “陆大远不是投降了明人么?” “那又有什么?明人想利用他来占便宜,我们自然也可以利用陆大远。”戴叔伦胸有成竹地道:“而且城外的驻军将领又不是傻子,只要肖锵肖新父子一死,他们没有了效忠对象,再加上王爷的威势,他们还能顽抗到那里去?城外驻军的粮草都靠城内大仓供应,没有城内的粮食,他们能顶几天?” “那好吧,明日婚礼大典举行之时,我在城外的兵会自东门进城。”何卫平站了起来:“希望你们的刺杀能一举成功,否则,我们大家可就要一齐玩完了。” “自是万无一失。”戴叔伦呵呵一笑:“明日婚礼,你亦是观礼嘉宾,便等着看好戏吧。” “只怕是没心思看的。”何卫平冷冷地道。 戴波伦匆匆离去,何卫平心中的邪火却是一阵一阵的往上窜,直到现在为止,戴叔伦也没有把明天婚礼之上有关于刺杀的相关细节透露半分给自己,他们是真的相信自己么?只不过是拿自己当个工具使罢了。 或者,在利用自己稳定住虎牢关的守军之后,就会打自己的主意了。何卫平在心里揣择,肖锵肖新父子一死,虎牢关中威望最高,资历最深的便只剩下自己了。如果再干掉自己,他们不就可以将虎牢守军亲自握在手中了吗? 隔着自己来指挥,哪有亲自握在手中更令人放心? 这个心思一起,何卫平哪里还坐得住。 “唐先生!”他大叫起来。 入夜时分,何卫平终于见到了明国在虎牢关的主事人,鹰巢指挥统领郭九龄。有了唐惟德这个中间人,双方不必云遮雾盖,而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鹰巢鹰隼现在在虎牢关的有两千人。”郭九龄道。 何卫平一呆,又是两千人,虎牢关现在居然就成了一个不设防的军事重镇么?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的潜进来?沙蚁来了两千人,鹰隼又是两千人。单就这一点来说,肖锵的失败,当真是一点都不冤枉的,自己的大本营已经成了一个大筛子了。 似乎是知道何卫平在想什么,郭九龄笑盈盈地道:“从大明开始与虎牢通商之后,布局便开始了。何将军,我也不瞒你,这满大街的明国商人中,很多便是我们提前派驻进来的人,他们隶属于鹰巢。” 何卫平苦笑,明人做事,果然是深谋远虑,早在数年之前,便开始布局,便是自己,又何曾想到,那满大街的明国行商,坐铺商人,满脸陪笑的背后,其实隐藏着冷冰冰的杀机? 自己也在街上买过东西,吃过酒,大部分都是明人的店子,又何曾想过,这些人都是鹰巢培养出来的杀人机器? “我说的两千人,都是能上阵杀敌的。”郭九龄接着补刀,“乱子一起,他们披甲集结,便是一支强大的军队。不过,我们先期并不会动手,而是坐看戴叔伦开始行动。虽然我们对戴叔伦的行踪了如指掌,但是沙蚁还是藏得很深的,必须等这些人冒出来之后,我们再开始剿杀。我们的人,对付的主要是戴叔伦的沙蚁,而其它的,就需要何将军来收拾了。” “那一千雷霆军是一个大麻烦!”何卫平道。“城内我有把握掌控的只有这点人马,到时候肯定抽不出人手来对付这一千雷霆军,再者,只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就交给我们吧!”郭九龄点了点头:“不就一千雷霆军吗?到时候让他们有来无回。” “你不是说你们的鹰隼要去对付戴叔伦的沙蚁吗?”何卫平看着郭九龄,既然郭九龄如是说,那就代表着明人还有其他的不为人知的力量。 “杨致也来了。”郭九龄耸耸肩,“这一千雷霆军,便交给他去对付。” 杨致是谁,何卫平是知道的,此人是楚国前相杨一和的孙子,也是秦风手下的悍将,更是一个武道高手。但一个人是不可能对付一千雷霆军的,很显然,明人还有另外一支力量由杨致指挥。 不过郭九龄没有明说,他也就不去打听,他只消知道,这一场战役,他们赢定了就可以。 “郭统领…..”他看着郭九龄,却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郭九龄却是一个明白人,知道何卫平在想些什么。 “何将军,大明陛下,现在就在开平郡,或者在一个恰当的时候,他甚至会出现在虎牢关,事比之后,你会见到陛下的。”郭九龄沉吟了一下,觉得提前向何卫平漏出一点干货也不是不可以的,对于何卫平之后的安排,秦风自然早就做出来了。 “对于有功的臣子,陛下从来都是慷慨的,我想虎牢事毕之后,陆大远会被调到将军的麾下来任职。”郭九龄道。 何卫平心中顿时大喜,有这样一个承诺就已经够了。陆大远在明国已经两载,而他将来却会成为自己的下属,这已经间接的说明了自己将来的位置。唐惟德的分析是正确的,锦上添花,何若雪中送炭?卢一定的犹豫,必然会使他将来的发展远远不如自己,甚至在拿下秦国之后,让他就此歇着也说不定,而自己,却注定还可以叱咤风云。对一个将领来说,建功立业永远只会在战场之上,只要自己能独挡一面,那就可以尽情地发挥自己的才华,只要自己表现出自己的能力,就不怕没有荣华富贵,这天下,还有的是仗打呢!明国与齐国两头老虎,终究只有一头能活下来。 而现在,自己将要依附的,是一头风华正茂的老虎,齐人这头老虎,却已经有些老了。 他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冲着郭九龄深深一揖到地:“请统领替我向皇帝陛下请安,何卫平愿为陛下马前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郭九龄大笑,伸手扶起何卫平:“从此以后,并肩杀敌。” 唐惟德送郭九龄出府,当然不可能走正门,而是自何府秘道而出,出口却是府外不远处的一座小小的的杂货铺子。 “惟德,陛下说了,虎牢事了,你可当一郡之地。”郭九龄笑道:“先给你道喜了。”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虎牢之争(7)解放者 开平郡与虎牢关说起来距离并不远,但以前因为横断山脉的一条支脉从他们之间横插而过,险峻异常,除了一些羊肠小道,基本上是处于隔绝状态,但自从程维高开始修建横贯大山的商道,两地便连接了起来。 这条贯穿有凤,来仪两县的商道,为秦国带去了源源不绝的商品,也为虎牢提供了无数的粮食,军械,当然,也将大明的影响力带进了秦国的中腹地区。 以前的大明与秦国的交流,都是通过开平郡,在邓氏的掌控之下,明人对秦人的影响着实有限,这一条商道,打破的不仅是邓氏的控制,更是让肖锵的野心一点一点的滋长,终于在邓氏败亡之后,肖锵心中那颗毒草疯狂的生长起来。 成为第二个邓洪,是肖锵追求的目标。 而这,也正是明人所需要的。 一切的一切,都在按照大明事先的谋划稳步推进。现在,一切水到渠成,到了该收割的时候了。商道能带去明人绝大的影响力,能给肖锵提供他所需要的粮食,武器,当然,也能将大明的军队沿着这条商道送进虎牢。 当然,第一批进入虎牢的绝不会是明国的军队,这一次,打前锋的,是两年前秦明横甸大战中投降的陆大远所部。 这支一万人的秦国精锐,当年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投降了明国,现在,却成为了明国图谋秦国的排头军。 两年在明国的生活,这支军队深刻的洞悉了两国之间的差距,对于秦国边军来说,他们是没有想到原来人是可以这样活着的。 原本以为的苦役,虐待什么的都没有来,他们在明国的生活反而是宽松的,而刚刚过去的一年,对他们来说,更是难忘的。 他们有组织的为开平郡劳作,修建沟渠,疏通河道,帮着收割庄稼,并因此而得到丰厚的报酬,他们可以走出军营,用自己的一技之长在开平郡赚取银钱,越是有技术的,在开平郡赚得便更多。即便是只有一把蛮力的,也不愁没有事情做,总之,只要肯下力气,便绝对能得到公平的回报。 当了两年的俘虏,荷包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鼓,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极其讽刺的事情。以前当兵,是为了吃饱饭,而现在,不仅可以吃饱饭,还可以养活一家人了。 随着昌隆银行和太平银行在秦国境内的遍地开花,他们可以通过这些这两家银行,将自己赚取的银钱送回到秦国的老家。 明人百姓看起来普通之极的生活,却是这些秦人一直在追求却又不可得的。 有机灵的,悄悄地托了商队,将自己的家人偷偷地从秦国带了过来,当然,这是需要付费的,不过对于这些人来讲,付出一笔费用,却能让家人来到这个他们认为如同天堂的地方,什么都是值得的。 这对于明国商队来说,并不是多大的难事。因为有很多明人在这两年之中,做的生意,就是从秦国拐卖人口然后卖给明国的一些地方官府,从长阳郡守马向南开了这个先河之后,益阳,武陵,桃园这些地方郡守便有样学样了。 当然,秦国战俘偷偷地将自己家人弄到明国的事情,很快便受到了一直关注着他们的鹰巢的关注。这种行为是值得鼓励的,这支军队,对于明国来说,是要大用的,这些战俘家属到了明国,安定下来之后,对于明国控制这支军队有着绝大的好处。 那些受到特别关照的商队,自然是干劲十足,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年年都有的。因为他们可以收两份钱。一份来自于这些战俘的委托,另一份,却是将来安置这些人的地方郡守。 永平郡自然是不行的,因为从来没有受过战火的荼毒,永平郡可是属于人多地少的那一类地方。 而对于自己的家属将要被安置到武陵等地,也并没有太多的抵触,因为他们被告知,到了这些地方,他们的家属,将会被分配到房屋,牲畜,土地等等,这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是喜从天降,当然是求之不得。 有了第一批吃螃蟹者并且得到了好处,后来者自然是有样学样,看到了明人的富足,他们自然不再满足于过去的困窘。 他们在秦国,那样辛辛苦苦的劳作一年上头,最终却仍然连饭都吃不饱,而在明国,人家却丰衣足食呢? 每个人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不但想,在夜晚闲着没事的时候,自然还会讨论,先是极小范围偷偷的研究这个问题,到得后来,大范围的讨论便开始了,而在这个时候,鹰巢里的探子自然是要适时介入的,而已经决定投效大明的陆大远和一些将领们更是在其中大力引导。 把门关起来,不让门里的人看到外面的世界,这是统治者最省力的好办法,看不到,自然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一旦有人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以前的理念崩塌,却也是旦夕之间的事情。 人一旦开始思考,距离真相,也就那么几步的距离,如果再有人引导,那效果就会更明显。 这支军队,全都是秦人,但他们却已经不想做秦人了。 不但不想做秦人,他们还在想,秦人不应当再过以前那样的日子,他们的同胞,应当过上更好的日子,就像大明的百姓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他们最终得出的结论,不是秦人不行,也不是因为秦地穷蔽,而是他们的统治者,他们的朝廷不行。 “秦人可以过更好的日子。”顶盔带甲的陆大远带着他的一众将领们,整整齐齐的站在秦风的面前,他们都带着武器,但似乎大帐内的明国官员们都没有因此而对他们有所戒备。 “一直以来,我们都认为我们穷,是因为我们地处西陲,是因为我们没有好的土地,没有资源,所以我们穷,所以我们心心念念的想夺得更富饶的土地,但这两年,我知道我们都错了。”陆大远道:“这两年,我去过抚远郡,也去过长阳郡,这些地方,比起我们秦国的那些最穷的地方,条件并不如何优越,比起我们秦国的中腹之地,条件更是远远不如,但他们,却活得比我们富足得多,我很震惊,我在这两个地方停留了很久,我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陷入到了回忆之中。 “在哪里,我看到了大明朝廷一项项的政策颁布,一项项的被落实,我看到大明的郡守以及下面的官员们,是怎样治理地方的,我终于明白,我们穷,不是因为我们地域上的原因,而是我们大秦的治理出了问题,问题出在上面,而不是下面。我们需要改变。” 他回望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一排排将领,“我们曾经指望过大秦的统治者们能在经历了这么多的失败之后,找到一条正确的道路,但我们失望了,到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失望,而是绝望了。大秦已经风雪飘摇,而他们,却仍在为一己之私,而将大秦百姓拖进更苦的深渊中去。大秦必须要改变,我们在大明两年,看了两年,听了两年,也讨论了两年,今天,我们达成了共识。” 陆大远跪了下来,“请大明皇帝陛下解为百姓之苦。” 一排排的秦军将领们跪了下来,大声道:“请大明皇帝陛下,解我百姓之苦。” 秦风站了起来,走到陆大远的面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诸位,请起。”他朗声道:“朕从来认为,没有懒惰的百姓,只有不行的君王,而秦国百姓的不幸,正是因为你们无能的君主,无能的朝廷所引起的,而且他们一直都没有变过,百姓以民脂民膏将养你,你自然需要带领你的百姓们去获得更好的生活,但很遗憾,马氏秦国,没有这个能力,而秦国,也正在一步一步的走向崩灭。现在秦国国内的情况,想必在家也都很清楚了,这会把秦国拖进更苦的深渊,而大明,不会坐视不管,大明,将会出兵,解民于倒悬。” “多谢陛下隆恩。”将领们齐声呼喊。 环视着这些将领,秦风美美的体验着这两年的洗脑成果。下面的这些将领,自然都是被成功洗脑者,而那些顽固分子,当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你们不是秦国的背叛者,而是秦国的解放者,多年以后,史书将会铭记你们的功劳,百姓将会感念你们作为先驱而付出的努力。” “我们是秦国百姓的解放者,为了让大秦百姓过上好日子,我们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秦风简单的几句话,却是给这些昔日的秦**队定了性,这让他们热血沸腾。 他们是解放者,他们的同胞需要他们去解救。 “出发吧!”秦风轻轻挥手,“回到你们的故土,为你们正在受苦受难的同胞而战吧!他们都应当过上更好的生活。” “臣,必不负使命!”陆大远向秦风深深的鞠下躬去,直起腰来,转身,大步向外走去。数十名将领紧跟在他的身后。 外面,一万全副武装的军队,已经集结,他们将回到故土,这一次,他们却不再是秦国朝廷的守护者,他们,更愿意成为秦国百姓的解放者。 第一千零四十章:虎牢之争(8)挪挪位置? 永平郡守程维高这些天一直是情绪高昂,他当初闹着要修通往虎牢关商道的时候,着实是没有想到这条商道如今对于大明竟然如此重要,没有这条商道,大明吞并虎牢的战略意图便无从谈起。 所以这些天,他从秦风那里获得的赞扬简直也是没个数儿了,只觉得骨头也轻了好几分。 说起他要修这条商道,那也是迫不得已。当年太平军崛起,他作为前越的一位地方郡守,亦是地方豪族,率领着地方,识时务的在第一时间便投奔了太平军,后来的局势发展果然没有出他的意料之外,太平军势如破竹,将吴鉴打得屁滚尿流,最终建都越京城,成立大明,而他,当然也因为这一件事而奠定了在明国的政治基础。 但这仅仅只是第一步而已,随后而来的大明的一系列的政治改革才真正让他头疼。他是见识过大明军队的雄壮的,也是见识过大明皇帝秦风的果决,也是了解这位皇帝的手腕的。吏治改革,在有些郡治还在推三阻四,阴奉阳违的时候,他又是第一时间站出来,坚半拥护中枢的决定,在永平郡轰轰烈烈的推行吏治改革。 与其他的地方一样,永平原本上上下下的官帽子,也是被世家豪门把持着的,他程家就是其中的一个大户。推行吏治改革,拿掉一些混乱等死的家伙的官帽子,算不得什么大事,左右那些人就算不当官,也照样过得滋润。 郡守率先垂范,将程家当官的子弟,一股脑的赶回了家,其它的自然也不敢滋牙,就算心有不甘,也只能乖乖地回家。随后在全郡推行的科考制度重新选拔官员,有才能的自然还是能出头的。 其实有一点程维高很清楚,就算是科考选拔,最后大部分的官员,仍然会是世家子弟,因为在这个时代,教育还是一个很奢侈的东西,不是每一户人家都有钱读书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科考过后,绝大部分的官帽子仍然落回到了世家子弟的手中,当然,亦有寒门子弟在这一场遍及全郡的改革之中,脱颖而出。 随后朝廷推出的教育政策,才是让程维高真正害怕的东西,因为这是一场惠及到所有百姓的政策,只要你有读书的天份,从启蒙到最后成才,所有的费用,国家给你包干了。程维高很清楚,只要这项政策长期施行下去,世家子弟当道的日子,当真是会一去不复返的。 当然,现在基本上还是换汤不换药,对永平郡来说,一切变化并不大。作为一个对中枢朝廷表现相当恭顺的地方郡治,朝廷上不论是政事堂的大佬们,还是皇帝,对程维高都还是挺给面子的。像有的跟朝廷硬扛着来的,现在可是给梳洗得干干净净,皇帝的手段相当的霸道,哪怕是只用一个仅识得几个大字的家伙来当这个官儿,也绝不让那些家伙再当道。 这一件事的影响,使得程维高才永平郡的威望再上一层楼,永平的豪绅世家们,在看到了另外一些地方的豪绅的下场之后,不得不感念程维高的先见之面。是程维高带着他们又一次的渡过了一场危机。 如果说吏治改革,程维高算是轻松过关,接下来的丈量土地,纳税入地等政策,才让他真正的手忙脚乱。 土地,是地方豪绅们的命根子,而朝廷,这一次动的就是他们的命根子。严格限制土地的兼并,税赋根据土地的多寡实行递进制,土地越多,税赋便会越多,多到一定的程度之后,收益已经完全不够交赋税了。而且采用隐户的手段也是行不通了,丈量土与与清查丁口的政策是同时施行的。要是某个地主敢将自己的土地说成是依附于自己的佃户的,那可是马上就会让这家佃户拿到土地的凭证,当真是肉包子找狗,有去无回。 朝廷拿钱赎买豪绅地主愿意售出的土地,然后再分给无地的农民,从长远上来看,这当然是一项好的政策,但动了大多数人的利益,永平郡当时自然是暗流涌动,很是不平静。 程维高必须要给这些豪绅地主们找到另一条出路,当然,也是给他程家找一条出路,他程氏一族本来就是永平郡最大的地主。不用说,这率先垂范的帽子,还得他带在头上。负责土地改革的首辅权云,当时可是三下永平,后来更是信件不断,说是关心永平的土地改革,其实是在给他施加无声的压力。 这先进的帽子一旦戴上了,随之荣誉而来的,当然是要做得更多。 他必须要给永平的这些地主们找到另外一条赚钱的出路。 通往虎牢的商道,便应运而生。而他的运气在于,恰在他嗑睡的时候,秦国的太子为了抑止开平的邓洪对明国物资的把控,虎牢的肖锵也梦想着自立摆脱邓洪的控制而送上门来。 一切水到渠成,开平郡开始修建这条商道,当然,秦国那个穷鬼是拿不出钱来的,他们不得不把有凤,来仪两个县划给了大明的永平郡。 程维高却是喜出望外,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替国家开疆拓土了。朝廷只拿出了一半的修建这条商道的钱,这已经难能可贵了,当时中枢朝廷已经欠着一屁股债了,剩下的一半的银钱,却需要程维高自己来筹措。 当然,要从地主们手里将钱掏出来修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历来修路,似乎是一个善举,有投入,没产出,这些地主们觉得自己在土地改革之中吃了大亏,这个时候又要他们拿钱出来修路,自然是不肯的。不过英明的大明皇帝给程维高出了一个主意,却让这个难题迎刃而解。 集资修路,修完之后设卡收费,但凡从这条上走的人,都得交钱。程维高得了这个主意,瓣开揉碎的给地主们讲了之后,这集资便来得极快,修路也是进度神速,一条能赚钱的路,也没有人是傻子,以前不干,是他们没资格设卡收费啊,能这么做的,都是朝廷,现在朝廷将这个权力给了他们,那还不快点将路修起来,好让自家的钱快快的生下儿子,孙子来? 先是一条简易的商道连通了两地,路还没有完全修好,源源不绝的商队便开始行走其上,到了今年,这条路,已经成了通衢大道了。 程维高替永平郡的豪绅地主们手里那大把的银钱找到了出路,大家突然发现,原来做一个商人,居然比当地主的收益要来得更高,虽然商税挺高的,但赚得更多啊。 这热情一上来,自然就如同在火上再浇了一瓢油,轰轰烈烈的直冲上天了。现在谁让永平郡的地主们再回头去大量的买地,他一定会啐你一脸的唾沫星子。种地,那有行商钱来得快? 永平郡,现在上缴朝廷的赋税比过去足足番了一翻,而留在本地的自然更多。有了足够的钱财,程维高自然是要大搞面子工程的,几年下来,永平百姓说起他,谁不翘起大拇指,说他们摊上了一个好郡守? 更重要的是,因为这条商道,永平郡在朝廷的战略地位,骤然便提升了好几个档次,现在更是成了大明图谋秦国的前进基地,至于开平郡,还是洗洗一边睡吧!谁都知道,只要拿下了虎牢,秦国柔软的中腹地区,便裸露在了大明的铁蹄面前。 “陛下,永平郡已经为大军准备了足够的粮食,物资,只要前线需要,陛下一声令下,永平郡随时都可以组织起足够的人手,来为大军提供后勤保障。”程维高底气十足的向着皇帝禀报。 “程郡守当为大明各郡之楷模!”对于程维高,秦风的确是不吝赞赏的,不仅是此人的识时务,更因为此人的才能。虽然他的出发点到底是为了大明还是为了永平郡的地主大老爷们还值得商榷,但毫无疑问,此人对于大明的统治稳定是卓有贡献的。 自己当初将陆大远的一万兵马丢在永平,这个程维高竟然敢拿着他们当劳动力用,而且最后的效果,比他估计的要好上了不知多少倍,程维高生生的用永平郡的富庶,击垮了这些秦兵最后的坚守,使他们成为了拥护大明的一群人,本来以为还要下一番大功夫来清洗,整治,结果最后,啥也不用做了,鹰巢在其中成了穿针引线的人物,而最大的功劳,倒是着落在了这位郡主的身上。 或者,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比起长阳的马郡守,下官可是远远不如。”程维高赶紧谦虚地道:“还是太平金大人,沙阳方大人,那成就都不是下官能比的。” 秦风呵呵一笑,太平郡金景南,现在已经是次辅兼都御史,而沙阳方大治,现在亦是次辅兼吏部尚书,两人都是秦风着力培养的下一辈的朝廷顶梁柱。 “程郡守可愿挪一挪,往越京任职?”他轻飘飘的对程维高道。 程维高却是楞住了,接下来却是一阵阵的惊悚,皇帝这是要卸磨杀驴了么?自己在永平郡一呼百应,是不是已经让皇帝感到了威胁,这是要调虎离山么?在永平,自己是老大,但去了越京城,自己算什么?而且,现在越京城中,也没有一个像样的位子还空着啊?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分权 秦风含笑看着程维高,心中明白眼前这位在想着什么,却故作不知,只是笑咪咪地看着他。 其实程维高想的倒也不错,他的确是在过河拆桥,但卸磨杀驴倒也不致于。 而要动一动程维高的目的,也的确是因为程维高在永平郡的威望着实太高了一些,高得让永平郡的百姓似乎只知这位郡守,而不知他这个皇帝了。 永平郡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在这位聪明的郡守的带领之下,这里没有经过战火,没有见过大明军队清洗异己的残酷,自然也就不会有多少畏惧。 而永平郡在大明立国之后,一直是异常恭顺的,要人给人,要钱给钱,朝廷的政策在这里,也算进展顺利,丝毫没有给秦风找碴的借口和机会。 但永平郡守还是要动一动。 现在朝廷已经基本完成了对大明境内所有地域的完全控制,地方上的人事权完全收归了中央,一些不听话的家伙,基本上已经被收拾了,他们可不是程维高,没有什么资历和功劳可以在秦风面前显摆的。 永平郡,现在在朝廷看来,就像是一个异类了。秦风可是知道,首辅权云行文永平郡,那也是客客气气的像是在商量一般。 这可不行。 程维高必须要弄走,不能让他在呆在永平郡了,在秦风看来,这也算是全了君臣之义,真要弄到以后剑拔弩张,反而不美,也伤了他仁君之名。 现在是好机会,大军马上就要云集永平郡,陆大远带着一万人走了,宝清营可还停留在这里,给程维高的选择其实不多,在秦风看来,这就不能算是选择。 语气说起来是商量,但皇帝嘴里的话,跟命令又有什么两样? 程维高嘴里有些苦涩,但旋即又想明白了过来,他一直都是一个聪明人,以前他都没有想过跟秦风顶着干,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大明政权已经稳定了下来,朝廷对地方上的掌控,较之前越,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中枢将他们的手,深深的探进了地方上最基层的村乡一级的组织,当真做到了如臂使指,而他的永平,横戳在其间,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是自己太自大了,早就该看到这一切而主动提出来,这样大家会更好一些,现在皇帝提出来,明显已经在向自己表达不满了。 自己对于大明是有功的。这一点,程维高还是很自信的,只要自己答应皇帝,去越京城任职,那怕是一个虚职,但只要自己活着一天,皇帝就绝不会给程家难堪。如果赖在这个位置上不走,那才是给程家招祸。 以后自己唯一要做的事情,似乎就是吃好喝好,将身体养好,活得更长久一些,才是对程家最大的贡献了。 想通了这一节,脸上先前的那些不豫,已是如同春风吹过一般不见了踪影,满脸都是欢喜之色,“越京之繁华,臣可是向往久矣。只是过往公事繁忙,每次都是匆匆而去,匆匆而回,能去越京城任职,那可是老臣一心向往的,一切全凭陛下安排,臣随时都可前往越京城履新赴任。”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而程维高,毫无疑问就是这些聪明人中的绝顶聪明的那一批,转眼之间,便能内里的厉害关系想得清清楚楚,一点也不留恋的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等于便是将自己洗得白白净净的送到秦风面前,大声喊陛下你尽管下口,别客气。 程维高如此爽利,秦风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自己这吃相的确是不太讲究了。当然,打一闷棍,还得给一个蜜枣才是正经。 “朕听闻令公子程斌可是大才,当初王公推行吏治改革,实行科考之制,程斌便是第一批参加科考的,而且还排名第一,现在是在宛县做县令吧?” “犬子哪算什么大才,也唯有一些小聪明而已,当不得陛下称赞。”程维高谦虚地道。 “程郡守可不能太自谦了,朕可是知道,如今的宛县,可是永平郡最为富庶的县治,治安良好,可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样的才干,放眼大明,可也没有几个,程郡守,朕想让令公子来担任这永平副守一职,你觉得怎么样?”秦风含笑问道。 “陛下,犬子只得一县之才,他的心思倒不在治理地方之上,便是宛平,也是老臣逼着去的,让他来当永平副守,那是要误事的。”程维高自己都决定要走了,哪里肯定儿子还留在这里,如果让程斌来当这个副守,未来毫无疑问就是麻烦的根源,只怕新来的郡守立时就会被架空,主算自己的儿子不揽权,下头的官员们也会以自己的儿子马首是瞻,这与自己当这个郡守有什么区别,那可真是引祸上身了,当下想也不想,一口便拒绝了。 秦风本来还想来一个慢慢地过渡,不想一下子做得太狠,程斌来当这个副守,便是用来安永平郡人之心的,程斌纵然有才,但终归是没有他老子的影响力,而下头的人看到这种状况,是个聪明的人,终会体会到皇帝的意思改弦易辙,但程维高拒绝的如此之快,不免让秦风觉得,这家伙是不是准备拿捏自己一把呢? 脸色在不知不觉中倒是沉了下来。 程维高只瞟了一眼,便已经猜到了皇帝的心思。 “陛下,老臣其实早就想向陛下替儿子讨个差使了,只是以前一直面皮儿薄,不好开口,今儿便斗胆了。”程维高弯腰道。 “他想去哪里?只要你说了,我自无不允。”秦风的语气很淡。 “犬子其实一直想去商业署。他对治理地方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倒是对商业极感兴趣,臣想请陛下让他去给王大人做一个副手。”程维高道。 商业署的王月瑶在朝中的职位,相当于一个户部侍郎,而现在程斌只是一个县令,去给王月瑶当副手,那就算是结结实实的提了数级,可算是超迁了。不过秦风听了这话,面皮倒是舒展开来,不怕程维高不讨官,只要他讨了,秦风就敢给。 “程斌的这个念头倒是很稀奇,商业署虽然有钱,但很多读书人可就是不愿意去哪里呢?搞得王月瑶一直很恼火,程斌愿意过去,她定然是欢喜不尽的,那就这样吧,让程斌交割完手里的事务,便去商业署报到吧!”秦风道。 “多谢陛下!”看到秦风的模样,程维高知道自己这一宝算是押对了,既为儿子连升数级,又让皇帝打消了对自己的不满。商业署,这是个好地方啊,程维高看得很清楚,以后这个部门,地位必然会越来越高的。这位陛下对商业不是一般的热衷,而行商,也的确能够给国家带来更多的财富。只要这个政策延续下去,那么未来随着商业的兴盛,商人的地位必然会越来越高,而管着这些商人的商业署,在朝廷之中的权重便会愈来愈大。 “敢问陛下,新郡守何时到任,臣什么时候开始交割政务?” 听了程维高这话,秦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程维高:“程郡守,听着你这话的意思,怎么是想早早的跑到越京城去啊,现在可不行,再早也要等到虎牢事了,现在永平郡是我们谋略秦国的大本营,你这个郡守要是现在走了,新郡守上任,立马就得抓瞎,你可不能因为要离任便马虎了现在的公事!” “这哪里敢!”程维高呵呵笑着:“只是臣一心艳羡越京的繁华,听到可以去哪里养老,这心里就跟猫抓似的,真是一刻也不想等了。不过陛下尽管放心,不将眼前的事情做完,臣也不放心走啊!” “养老?”秦风摇头,“程郡守,这个心思你还是打消了吧,到了越京城,你的事情只怕更多一些,怎么可能养老?现在你是一郡之守,管着一郡之地,到了越京城,你可就是放眼全国,眼光不能再局限一域一地了!” 听了秦风这话,程维高不禁有些发傻,与自己想得有些不一样啊,但去越京城,自己又有什么位子可以坐呢?好像没有空位子吧,还放眼全国,这是首辅的事情吧!程维高很清楚地知道,首辅之位,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抑或是将来,都不可能有自己的事情。 秦风微笑道:“我准备让你去政事堂。现在政事堂说起来只有三人,就是权云,金景南,方大治,而金景南和方大治还兼任着都御史与吏部尚书,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以后政事堂的人,将不再兼任六部事务,而只是分管。” 程维高眼皮子一跳,他的政治素养可不是一般的高,立马便抓住了秦风这话里的重点。政事堂以后将会脱离具体的事务,而只负责监管,也就是说,政事堂的人,将凌驾于六部之上,政事堂里将会由多人组成,而内里最深层的意思,便是分首辅之权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去越京城,还真不是搁起来养着,而是真正的委以重任了。当然,脱离了永平郡,自己以后也只能唯皇帝马首是瞻了。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搂草打兔子 看着微笑的云谈风轻的皇帝,程维高的心脏突兀的那么狠狠地蹦了一下,让他有些心悸。 皇帝对他一直是和颜悦色的,一如当年皇帝还是太平军的老大的时候,脸上带着微笑,说话轻声细雨,做什么都好像是在与你商量。 但程维高知道皇帝还有另一面,在军中,皇帝可绝不是这个样子的。 甚至于,现在皇帝跟几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皇帝的时候,就完全不一样了。样子当然没怎么变,还是那样的年轻,但整个人却都不一样了。 程维高突然有些害怕了。 以前的皇帝他是敬。一个年轻的不像话的人,带着一帮草寇,几年的时间,硬生生的打下了一个庞大的帝国,这样的人,你没法不尊敬。但那时的皇帝,更像是一个纯粹的军人,可现在,给程维高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对皇帝的情绪之中,他突然有了一个畏字。 这一次皇帝秘密驾临永平郡,连自己的亲卫营烈火敢死营也没有带,目的便是冲着虎牢关来的,虎牢关对于大明下一步的战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拿下了虎牢关,便将秦国截成了两半,那么像青河郡在内的诸多靠着大明的秦国郡治,其实便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投降,更何况青州郡守卢一定本来就日已经撑不住了。 而且拿下虎牢关之后,秦国不多的膏腴之地也都袒露在明国兵锋之下,秦国纵然还剩下半壁江山,但却已经没有什么还手之力了,那头儿还蹲着一个同样怀着别样心思的卞无双呢。 别看卞无双似乎对着马氏皇朝一直唯唯喏喏,而卞氏也是在马氏朝堂的一力支撑之下才撑过邓氏的打击报复的,但这是建立在马氏还有力量帮助他的时候。一旦马氏皇朝自顾不遐了,卞无双不立时反水那才真是奇怪了。不然他现在调兵到青河郡边境干什么?勤王么?这可真是一个不算冷的冷笑话。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位皇帝在几年之前,刚刚在横甸击败邓朴的时候,便开始布局了。那时的大明,在横甸之战后,才算是勉强站稳了脚跟,恐怕这世上也没有想到,就在那个时候,皇帝已经开始在算计秦国了。 这得要多大的心才行! 重要的是,皇帝的布局,在几年之后,正一桩桩,一件件的变成了现实。 现在,皇帝是来收获自己的果实的。 程维高也一直以为皇帝到永平郡来,为的就是这么一件事,毕竟春天种下了庄稼,到了秋天收割的时候,蹲在地头上看着沉甸甸的粮食运进自家仓库,这是一件很让人爽快的事情。 现在,程维高知道,皇帝来,那里就是为了这一件事了。 搂草打兔子,自己也是皇帝这一行的目标之一叫。 甭想着再在永平郡当一个土皇帝,享受着一呼百应的快感了,大明不允许有化外之地,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赶紧收拾收拾包袱,带着细软走人吧。 这头儿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自己,却还没有忘了废物利用,让自己到朝堂之上去给权云添堵。听秦风说到这里,程维高那里还不明白,所谓的政事堂,其实就是分首辅之权的一个设施,虽说政事堂还是以首辅为老大,但其他的政事堂成员,却各管一摊,其实是直接向皇帝负责了,像自己这样的,手中管着正事,还会对权云小鸡啄米?那自然是想也别想。 自己还想着要大展拳脚一翻呢! 他总算是明白了皇帝先前所说的意思。以前自己管着一郡之地,能将永平郡经营得是风生水起,那到了朝堂之上,面对着现在已经很庞大而接下来还会更庞大的大明帝国,自己会缩手缩脚,事事仰人鼻息?当然不行,经略天下,那也是一种快意呢! 现在的大明朝廷除了传统的六部之外,还有商务署,铁路署,海贸署等等看似比六部低,但其实是分庭抗礼呢,都是直接对皇帝负责。所以自己不怕没事做。不管以后是分管那一项,那都是大有可为。 一个已经完善的国家,给部门长官施展拳脚的地方其实并不多,因为一切都是约定束成的,所有人都在按着惯性往前走,想要出挑的,往往都会先烂。但现在的大明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虽然大的政治制度已经形成了,但总体来说,大明还是一张没有着色多少的画卷,大部分地方还空白着呢,这就给英雄人物有了发挥的空间,可以在这上面涂抹上自己的颜色。 皇帝拉自己进政事堂,当然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一来是在永平郡,自己实在是太耀眼了一些,几乎要遮挡了皇帝的光芒了,这是个皇帝都不能忍,自己以前大意了,应当自己更主动一些才好。二来,自己资历不差,权云在前越时期是沙阳郡守,自己可也是永平郡守,相对于权云那个时候还只是刘氏的傀儡,自己可是实打实的大权在握。自己运气不好的地方不在于,没有先遇到这位雄才大略的皇帝,这才落了后。三来嘛,当然也是自己的为政手腕也不差,王厚这个老油条升天了之后,在朝堂之上,能跟权云瓣手腕的人就没有了,马向南资格也老,但那不是一个玩政治的好手,充其量也已经一郡之才了,能将长阳这样的穷乡僻壤经营好的确令人敬佩,但把他放到政事堂,以此人的性子,只怕就会添乱了。至于金景南方大治,人年轻啊,资历浅啊,在权云的面前,只怕说话的声音高不起来。 所以,皇帝现在就需要自己这样的人啊! 皇帝这是搂草打兔子,一并解决了好几桩事呢! 这才是程维高感到有些害怕的原因。以前那个他似乎一眼都能看透的皇帝,现在在他面前仿佛是一汪深不可测的水,看着清澈,但怎么也探不到底儿。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程维高转身,看着田康走了进来。程维高对田康并不熟悉,但却知道他是鹰巢的大头子之一,他本能的不喜欢从鹰巢出来的人,没有会喜欢一个随时随地能够打探到自己任何**的家伙,而田康,就是这些人中的其中一个。 但这个人实际上是得罪不起的。程维高别的先不说,看人看事是极准的,这个田康,毫无疑问的便是继郭九龄之后的鹰巢下一位的当家人。别看他现在在鹰巢之中没有具体的职司,整天跟在郭九龄身边像个打杂的,啥事都能掺一脚,啥事儿又像是管不着,但这才是真正的重点呢!郭九龄在着力扶持田康,让他对鹰巢的方方面面都能熟悉起来,而这,没有秦风的点头,是万万不可能的。 也就是程维高这样的人看得准,像鹰巢国内司的田真,便一直在谋求着鹰巢统领的这个位置,并认为在鹰巢内,没有人有资格与他竞争,如果他遇到了程维高这样的人,稍加指点就会让他省悟过来,朝廷怎么会任命一个沙阳系的,本土势力极其强大的家伙来担任像鹰巢这种暴力机关呢? 那皇帝还能睡得着觉吗? 像鹰巢这种黑暗机关,他的首领注定是一个孤家寡人,除了依靠皇帝之外,不能有别的任何想头,就像郭九龄一样,一个楚国人,在大明,除了皇帝,他没有别的依仗。田康虽然是明人,但出身低微,没有那么多的牵扯,更没有什么想头,这才是皇帝心目之中的最佳选择。 鹰巢的大头子,是不能有什么想法的,如果真有,那也是皇帝的想法。 程维高微微对田康点头示意,虽然不想得罪这个人,他却也没有必要对其奴颜卑息,自己可是马上要进政事堂的人了。大家顶多算得上井水不犯河水。 田康却是很正式的在向皇帝见礼之后,又向他抱拳一揖,田康就是这样一个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的人,当年他在越京城中卧底那么多年,在沙阳一系的情报机构,被前越朝廷整治的欲仙欲死的时候,他仍然活得滋润,顺便还救了自己后来的媳妇紫萝,靠的就是这份小心。明面之上,他不会得罪任何一个人,那怕这个人是一个啥都不是的小人物。但暗地里,他在搞些什么,就不好受了。 “陛下,郭显成已经到了横断山区。”他轻声道。 与神鹰的联系,一向都是由田康负责的,这是大明的最高秘密之一,就算是程维高,也不知道,以前在鹰巢,所知的也就那么两三个人,那怕是田真,也是近期才得以闻之,而且实在是因为神鹰计划的牵涉面实在太广,光靠着郭九龄与田康等有限的几个人已经是忙不过来了,田真,虽然一心想着再更进一步,但对朝廷的忠心,还是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这么说来,他是真想掺一脚了。”秦风冷笑道。“齐人调动了多少兵马?” “一万人!”田康道:“不过都是龙镶军。” 听了这话,秦风哈哈大笑起来。一万人?未免太搞笑了吧!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模棱两可 一万人,在秦风看来,的确是在开玩笑。 这是在谋国,而不是小打小闹,这一次大明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也在开平,永平集结了大量的军队。 开平方向之上,巨木营,虎贲营,羽林营三个正规野战营,而在永平方向,宝清营,追风营严阵以待,还不提已经归附了大明的陆大远的一万人马。 而这些,还只是浮在水面上的东西,水面之下,大明更是投入了不计其数的人力,物力,这些年来,可是将虎牢关,青州等地渗透得跟筛子一样,那银钱自然也花得如同流水一般。就连他们这大明皇帝也悄悄地溜到了永平郡亲掌大局。 而齐人,居然就只派了一万人过来。 当然,或者也可以说是利益诉求不同。明人将秦地看作自己的禁脔,必欲得之而甘心,这是大明的战略布局,为将业对抗齐国打下坚固的基础,只有在解决了秦国问题之后,秦风才能抽出身来算计楚国,再完成了对三个国家的整合之后,才能行有余力的对付齐国。 而齐国人了,并没有太将秦国当回事,三国联合抗齐也搞了几十年了,也没见能把齐国怎么样,齐国照样是当世第一大国,照样压着三国打,更何况现在楚国已经被打成了瘸子,那就更不值一提了。至于秦国,那个穷地方除了盛产人口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想念的地方。在很多齐国人的眼中,如果齐国当真拿下了秦国,只怕不是助力,还会是负担。他们接受邓姝的提议,派兵进驻横断山区,不过是抱着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就算不成,也能恶心恶心明人。 对于明国将成为齐国将来最强有力的对手这一点,齐国上下倒还是达成了共识的。也不为别的,主要是明齐上一仗,是接接实实的将齐人打疼了,不得不吐出了益阳,武陵,桃园三郡,虽然说这三郡也是抢来的,但抢来的就是自己的啊,这与割地赔款也差不离了。 这是一个耻辱,齐人对此是很在意的,不过那个时候正是与楚战争的关键时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现在楚人差不多完蛋了,大家自然心心念念的想要报复一下子的。 当然,现在也是好时期,去年末和今年初,国内被安如海这些家伙闹了一个稀巴乱,很多地方受损极重,而皇帝借着这个时机开始在国内大规模的改革,清点丁口,摊丁入亩,整顿吏治,一下一下的都打在国内豪门大阀的软肋之上,疼得直抽抽,现在大家都忙着与皇帝较劲呢,实在是没有心思掺这一趟混水。 对于齐人来说,秦国穷是穷了点,但也不是好相于的,明人真想拿下秦国,说不得还要恶战连连,最好是两边都打得精疲力竭,对于齐国那自然是大大的好事。 这样的念头,不仅是国内的共识,便连皇帝曹天成,前统兵大帅亲王曹云也是这个念头,有限介入,便成了齐国对待这一次秦国事变的政策了。 一万人龙镶军,在齐人看来,这已经是相当强大的一股力量了。如果真如邓姝所言,这一次他们能轻轻松松的入主虎牢关的话,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太简单了。 这就是治国理念和策略的不同了,在秦风看来,那么多的秦人,都是极好的兵源和创造财富的丁口啊,怎么能是负担呢,没看到明国很多郡治为了增加人丁,连贩卖人口的事情都干出来了吗?明国现在就差人呐,像在大一些的郡治,劳动力已经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了。很多地方,大家都不愿意种田了,进工坊作工,或者去城里当伙计,雇工,都比种田来钱快,还轻松许多呢。而抛荒土地,这是不被允许的,地方官怎么办,便不得不从外引起人口了,国内是不用想的了,互相之间,就跟防贼一样防着邻居来挖人呢,那就只能向外边想办法了。 如今明国最大的外来人口就是秦人了,只要过来,给房,给田,给工具,给牲畜,样样给你备好,只能能将田地种起来就好了。 来到明国的秦人就如同来到了世外桃源,在这里,土地比秦国要肥沃不少,更重要的是,税赋低得让他们简直不敢相信,最重的地方也不过十之二三而已,在秦国,这个比率要达到五成以上,如果将徭役也折算上的话,那就要七八成了,一年下来,不饿死,就算是缴天之幸了。而在明国,是没有徭役这一说的,官府要征发民夫,修路挖沟,得拿钱雇人,这对于农人来说,又是一笔收入。其实每年光这个收入,便足以缴纳官府征收的税赋了。 这也充分说明了,同样的一件东西,在有的地方是蜜糖,但换一个地方,那就是毒药了。 所以齐人派兵进驻横断山区,抱着更多的心思,只是想给明人添一点麻烦,要是邓姝能成事,那更好。 有了这种心态,自然也就重视不到那里去了。 哪怕郭显成亲自到了横断山跑马坪坐镇,也改变不了这种事实。 “一万人啊?”拓拔燕皱着眉头,看着上首的郭显成:“大帅,这济什么事啊?据我所知,明人的投入可是数万大军。我们算上这一万龙镶军,再加上末将这里的,两万出头的人马,能做什么?” 在这件事情上,拓拔燕显得很积极,事实上,只要涉及到与明人争斗,他都显得很积极,郭显成抵达这里的时候,在他的案头之上,已经堆满了明人在虎牢关的很多情报,这些都是慕容海带回来的。 先前拓拔燕不是派慕容海去虎牢关打听情报了吗?这家伙回来的时候,可是真带了不少的情报的,而且都是干货,郭显成这样的人,可是不好瞒的,真真假假的东西,在他这种人眼睛里,立刻便能将虚货过滤出去。 看到这些情报,郭显成觉得拓拔燕真是下了一番大功夫的。 他很理解拓拔燕。这家伙是蛮人啊,蛮人本来有一个国家的,可他们被明国灭了,蛮人贵族几乎被一扫而空,蛮人被肢解,分割,发往了明国的各个郡治,相隔千里,互不相连,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作为蛮人贵族中的一员,拓拔燕恨明人,想报复明人,他觉得理所当然。 翻着这些情报,郭显成暗自点头,这些东西,不下些功夫,当真是做不出这等成绩的,这个拓拔燕,虽然是蛮子,但军事才能,的确是出类拔萃的,话说前两年自己倒霉的时候,几乎是赤手空拳到了横断山区,那时候能在这里站住脚跟,全靠了拓拔燕为他冲锋陷阵呢。 这样的干将,自己当然得好好的拉扰住,将来,还有大用呢!与明人争夺这天下最后的霸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当了那个时候,自己手上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将领,而且还与明人有着不死不休的仇恨,那自然用起来就是顺手之极。 自己这个大帅干得不舒心,也只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左右皇帝收拢军权的意思已经是越来越明了,现在是吏治改革,等这件事做完,皇帝肯定就要撤销各地郡兵,统统地整合成野战军,以便将各地豪阀的势力打压得最低点,等做到了这一点,自己这个元帅也就做到头了,到时候自己主动些,交出兵权,然后重新披挂上阵去与明人较量一番,那里跌到,就在哪里爬起来,才是男儿本色。 “你还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做得实在不错。”郭显成赞赏地道。 “哪又有什么用?”拓拔燕沉着脸,他现在是郭显成的心腹,自然有甩脸子给老大看的资格,而且这样也才更符合他的身份:“多好的机会啊,说不定咱们就能将明国摁到泥里去,可大帅只带一万人来,这怎么打?明人有多能打,大帅又不是不晓得!” 要是别人说这话,郭显成是会翻脸的,在明人手里大败亏输,是他心头里的一根刺,但拓拔燕也是被明人赶得像狗一样逃跑的人,两人算是同病相怜,而且现在这人是自己的得力下属,报仇心切,郭显倒倒也不以为忤。 “正因为他们能打,所以咱们才得小心翼翼啊!”郭显成很是耐心的为拓拔燕解释了一番国内现在的局面,“现在国内,不是不想打,实在是抽不开身,而且,你觉得现在真打的话,我们能有多少胜机?” 郭显成认为拓拔燕不是那种有力无脑的家伙,这家伙只是报仇心切而已,想借助齐人的力量罢了,但他肯定能看清眼前的情势。 “这得看邓姝能做到什么地步。”拓拔燕不开心地道:“如果我们能轻松地拿到虎牢关,那就齐活儿了。有了虎牢关,还怕明人翻上天去。” “是啊,拿下虎牢关,但我们能想的事情,明人也能想到,而且何卫平的兵马并没有怎么动啊?这明显是防着我们呢,可以看出,这人并不是惟邓姝马首是瞻啊。也怀着心思呢!所以邓姝所说的,何卫平已经完全倒向了他们,这就值得商榷了,如果真是像他们所说的那样,这个时候,何卫平难道不将所部人马统统调往虎牢关吗?” “也许是时机未到!”拓拔燕道。 拍子拍案上的情报,“但你获得的情报显示,何卫平的大部人马已经进入了警备状态,而不是开拔状态。你想硬打过去,这可不行。” 他笑吟吟地看着拓拔燕,似乎看出了这位悍将的心思。 “这样模凌两可的态度,可是用兵大忌呢!”拓拔燕叹气道,“要么就干一场,要么就别掺合,现在末将怎么就觉得进退两难呢,这真不叫一个事儿。” 听了拓拔燕的话,郭显成心里一乐,还别说,真是这个情况,现在齐国的态度就是模棱两可。 哪怕在明人手里吃了大亏,但郭显成也不认为在最后的争霸天下,齐人会不如明国,这是长久以来齐国高高在上的国势所形成的心理优势。自己只不过是在阴沟里载了一个跟头而已,以后定然是能扳回来的。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众矢之的 邓姝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一个女子能有这种破釜沉舟的胆气,已经是非常难得了,但不得不说,她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她将邓氏的毁灭的原因归结到了明国身上,归结到了秦风身上。 复仇成为了她的念想,而为此,她甚至不惜与敌偕亡。 其实邓氏的覆灭说到底还是明与秦两个国家的争端,在国与国的争斗之中,区区一个家族的覆灭,当真算不得什么,其实受创更多的是最为普通的百姓。 邓氏看起来是倒了血霉了,家中男儿几乎尽死于沙场,权势再无半分,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能在雍都平平安安的宅着,照样锦衣玉食,而最下层的百姓,却是衣食无着,挣扎在死亡的边缘。 邓氏的底蕴并不差,能与皇室,卞氏争斗多年而仍然不落下风甚至在一段时间凌驾于二者头上的家族,怎么没有一点底子呢?这也是马氏父子拿下了邓洪,却仍然不敢杀死他的原因所在,无他,邓洪如果死了,那秦国又会陷入到另一场内乱之中。 邓姝终究还是缺了一个大局观,而偏生她的帮手还是戴叔伦。戴叔伦一直是搞情报的,在这一行里,他鼎鼎大名,也颇有建树,但这样的人,永远只能是一个有力的行动者,却永远不会成为一个成功的策划者。他的眼界,还没有那么高。 假设邓姝制是定的不是这么一个疯狂的计划,一个丝毫不顾忌所有人利益的计划,在秦国,邓氏还是有一定号召力的,比方说何卫平,在与明人保持接触的时候,却也与戴叔伦暗通款曲。在两者之间摇摆不定。 这是一种历史的惯性,何卫平,卢一定等人多年在邓氏门下听命,虎死不倒威,邓洪虽然被软禁在雍都,但他们对于邓氏的尊重仍然在。如果邓姝的计划靠谱一些,哪怕是带着他们去进攻雍都,这些人说不定也就毫不犹豫地跟着干了。 左右秦国现在风雨飘摇,他们又是手握重兵,真干了,说不定还能成为又一代的开国功臣,肖锵心心念念想做的事情,他们或者就能在不经意间做到了。 这个时候,秦国马氏皇朝的威望其实已经降到了最低。 但邓姝偏偏就弄了这么一个损人不利己,甚至是损人又损己的计划。而且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几乎已经没有换回的余地了。 何卫平也好,卢一定也好,谁会心甘情愿地跟着邓姝去发疯? 他们现在过得可不坏。统兵一方,大权在握,他们想得是如何将自己的权利和财富延续下去,如何让自己的子孙能够富贵永享,而不是就在他们这一代上戛然而止,而邓姝,想要摧毁的却是他们这份念想。 所以何卫平在得知邓姝的真正计划之后,惊怒之余,才会破口大骂。 没有这样干的。 你想死,没人拦着你,但你别想着拉着大家一齐死啊!我们可还没有活够呢! 事到如今,何卫平没得选了。去向肖锵坦承邓姝要刺杀他的计划?开玩笑吧?肖锵第一个想得的就是你何卫平是如何得知这样的机密的事情的,第二个就会想到何卫平肯定是参与了的。只要肖锵稍稍调查一下,就能知道何卫平已经悄悄地将三千人马调到了虎牢关附近,不怀好意的心思已经暴露无遗了。就算现在撤兵都来不及。再者,就算肖锵仍然信任他,但这个人是一个值得依附的对象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正如唐惟德所分析的一样,虎牢别看地处要冲,但真是绝地呢!而且肖锵这人,就不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 秦国朝廷?还是算了吧!这事一发,秦国分裂已成必然,虎牢要乱成一团,卢一定那儿心思乱定,卞无双那家伙,必然要跳出来捡便宜。名义很简单啊,他一定会借着助朝廷平叛的名义从青河郡跳出来,至于是平叛还是干别的,那是天知道。 再者就是投降齐国。但在何卫平看来,照样不可取。 齐人派了一万人到横断山区来,敷衍的意思照然若揭,如果归附了齐人,只怕接下来自己就会成为结结实实的狗腿子,被兵力不足的齐人指使着冲到最前线,直到自己的兵马在这场内战之中打得光光的,变成一个孤家寡人之后,运气好还能去长安当一个富家翁,运气不好嘛,恐怕就得人头落地了。 所以,何卫平的选择很明显就只有一个了,投降大明。或者也可以叫做义附大明。而且明人给出的条件相当的优越。 何卫平与肖锵,卢一定不同,他的层次比这两人还稍低一些,所以供他选择的也就更少一些,归附明人,一来可以摆脱他现在的尴尬局面,二来,也让他能再大大的向前跨上一步。 虎牢之事,很是复杂,发动起来,谁是最后的胜者还真难说,但对于何卫平来说,选择其中一个最有利自己的那是没得说的。 邓姝竟然认为靠着邓氏以前的恩义,就驱使着他们去做这种疯狂的事情,未免也太天真了。做为一个上位者,你要做的是共赢,让所有跟着你的人,都能得到好处,都能施展报负,那才会有人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如果你想做的是让跟着你的人为你去死,这样的事情,恐怕没有人会去做的。 就像大明的秦风,当初那一帮老兄弟,那是没得说,自然愿意跟着秦风共生死,但如果单靠这些人,恐怕也就是当一个流寇土匪罢了,秦风真正起家,还是得到了沙阳郡的支持,而沙阳系也在大明建立之后,得到了巨大的回报。现在聚集在秦风身边的那些人,不正是因为秦风给了他们施展的舞台,才死心塌地的吗?他们让秦风成为了大明的帝王,而他们,也跟着成了开国功臣,成了朝廷大佬,名垂青史。 每个人都是有贪念的。 有的是想活下来,有的人是想过得更好一些,有的人是想能掌控自己甚至别人的命运,这些念想不论大小,都能驱使着他们却做一些事情,让自己的念想能尽可能的实现。 就是没有人想着去死掉,而且毫无价值的死掉。 君子之泽,三世而斩。邓氏对于下属的恩义再大,也终有一个尽头,如果邓姝不这样发疯的话,像何卫平卢一定这些人,还真不好意思对她下手,但现在就不同的。在他们的心中,邓姝现在就是一个神经病。 自己想死不算,还要拖着他们一起死,这就不能忍了。 何卫平做出了选择,立即便开始紧锣密鼓的行动起来,他在虎牢军中是老人,资历不在肖锵之下,也极有能力,这也是肖锵一直压制他的原因,有肖锵在,何卫平便没有出头之日,顶着副将的头衔,但话事权却没有多少。 但有能力的人,自然有他的存活之道。肖锵压制得再厉害,也不妨碍他在军中有自己的势力。一万只听命于他的精锐,便是他的本钱。当初邓洪将肖锵与他一齐派到虎牢,未尝就没有牵制肖锵的想头。这一万人在现在虎牢十万大军之中,似乎只占十分之一,但真正的虎牢精锐,却不到这十万的半数,何卫平结结实实有着左右虎牢的实力。 而且,这么多年被肖锵压制,他又怎么会老老实实的当一个缩头乌龟,挖墙角的事情,自然也没有少干。特别是肖锵起了异样心思之后,排除异己的手段便也酷烈起来,这更是让何卫平找到了机会,现在的东门城门领柯镇便是他拉拢过来的最有实力的一个家伙。手下只有两千人,听起来不多,但却掌控着一座城门。这就够了。在关键的时候,打开东门,放进他埋伏在外面的三千精锐,在虎牢关,他就能拥有一席之地。 当然,最关键的是,要让邓姝的前半截计划一击而中,杀死肖锵是整个计划的关键所在,肖锵不死,一切都是枉然。如果到时候刺杀计划失败,何卫平就得考虑逃亡的问题了。虎牢关,终究还是控制在肖锵的手中,城内一万精锐,城外两个大营各有一万人,这足以牢牢地控制住虎牢局面,当然,肖锵一完蛋,这就两说了。 最好的结果就是,肖新也完蛋。如此一来,在虎牢关中,自己便成了声音最大的一个。 此刻的虎牢,气氛很是古怪,肖新大婚的喜庆气氛,似乎已经漫延到了这里的每个角落,但在暗地里,却是戾气横生,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在等待着大婚的那一天的到来。而最具讽刺意味的是,不管是秦国,还是齐国,抑或是明国,或者是虎牢内部,大家都在盼着肖锵挂掉,好让他们能在件事情之上获得最大的利益。而肖锵自己还懵然不知,他仍然在做着与邓氏联姻,然后利用邓氏的影响力,让自己更进一步的美梦。 能将人做到这种众矢之的,就没有人盼他一个好的家伙,也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当世四个大国,其中三个国家都在琢磨着如何弄死他,这也是没有谁了。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多年媳妇儿熬成婆 肖锵当然不会有这种自觉,实事上,他现在的自我感觉好的不得了。 仰人鼻息了大半辈子,终于翻身当家作了主人,这种喜怒随心的日子让他舒畅无比,自觉得吸吸都顺畅了许多。 他是邓氏一系的最为重要的将领之一,邓氏掌控边军,以邓氏父子为核心,邓洪,邓朴亲掌大军,邓素又握有秦国唯一的一支重装骑兵,邓方则掌控着情报系统,而像他,卢一定,陆大远这些人,则是邓氏以下的核心将领,依托着邓氏而生存。 当然,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一个好士兵,对于肖锵而言,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就是他一直以来最不爽的一件事情。在外人看来,他位高权重,手握重兵,但自家事自家知,邓氏兴旺之时,想让他下台,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种让别人扼着命运的日子,着实不是他想要的。但他一直很好的掩饰着自己的真实想法,直到当上了虎牢统兵大将。 击败卢一定,陆大远等人当上虎牢统兵大将,是他这一生中的最重要的一次胜利,因为他终于能独镇一方了。 用了数年的时间,他牢牢地掌握住了虎牢的军队,当然,那个时候,他不可能摆脱邓氏的控制,所谓的掌控,也不过是在邓氏的羽翼之下,有了一定的自主权。 他小心地掩饰着自己,一点一滴的推进着自己的行动。 邓氏一年比一年强势了。当邓洪当上开平郡王的时候,邓氏的威望达到了顶峰,然后,邓氏就开始走霉运了。 一次一次的失败,让邓氏的威望一次次的被削减,也让秦国的国力在逐渐的被削弱,但在肖锵看来,这却是天赐良机。 他加快了在虎牢军中去邓氏的速度。 这个时候他的獠牙已经露了出来,但此时,邓氏却已经无力制约他,相反,还要竭力拉拢他了。马氏皇朝此时也终于回过味来,向他伸出了友谊的手。 横甸之战,邓氏最后一点本钱也本打光,肖锵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这了等到这一天,他小心翼翼的经营,策划,隐忍了十数年之久。 邓氏的时代已经过去,接下来,秦国将进入他肖氏掌权的时代了。戴叔伦出了一个不错的主意,求娶邓姝是拉拢邓氏势力的不二手段。 邓氏的确垮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呀,那些隐藏的势力,仍然让他垂涎三尺,但他需要一个名分来名正言顺的接收这些政治遗产,因为想要得到这些东西的可不止他一个,卢一定,卞无双,还有高踞朝堂之上皇帝。 在肖锵看来,许给戴叔伦的位置是很值得的,这个人是搞情报的一把好手,哪怕到了今天,秦国最大的情报系统仍然掌控在这个手里,收服了他,以后自己会事半功倍。 现在就在他面前的大案之上,便堆叠着厚厚的来自大秦国地的书信,这些,或是邓氏故旧,或是邓氏以前的亲信,更有许多自己找上门来的投效者。 这世上并不乏聪明人,他们都看出了肖锵的意图,而在秦国,依附强者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这只是生存之道而已。 藏在水面之下的东西,远比露出水面的更要多,邓氏除了掌控着强大的边军之外,在大秦中个地方的渗透,也是相当强大的,邓氏败亡,这些人自然过得不如意,现在邓姝进了他肖家门,这些人自然而然的便会聚拢在他的周围。 这就是大义,名分所带来的加持效应了。 娶了邓姝当儿媳,虽然与皇帝算是翻了脸,分道扬镳了,但这又有什么呢?他可没想着当皇帝的走狗。事实上在秦国,皇帝可远没有齐楚明这样的神圣,在邓氏,卞氏甚至肖锵这里,皇帝只不过是秦国的另一股势力罢了,大家伙聚在一起抱团取暖而已。你势力大的时候,我便做小,我势力大的时候,自然是以我为主。这几十年来,因为李挚的关系,大家不得不在皇帝面前装小猫,但李挚一去,谁还鸟皇帝是谁?关键是,你拿不出能压服我的实力来啊。 什么事到了最后,总是用拳头说话的。 肖锵觉得自己现在的拳头就够硬。 这两年,他是发财了,与明人交通,让他的腰包着实鼓了起来,而且明国非常鼓励他与皇帝放对的想头,粮食,武器,源源不断地支援过来,使得虎牢的军队不断地在扩冲之中,当然这不是没有后遗症,这就是他对明国的依赖越来越重了。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自己稳定了现在的局势,就可以想办法徐徐摆脱明人对他的影响了,大秦最膏腴的地方就在自己的面前了,只要取了过来,便可以自济自足了。以前不是不想拿,实在是顾忌太多了。 朝廷的军队还是有一战之力的,雷霆军仍然是大秦最善战的军队,最关键的是,肖锵觉得自己还没有将手中的力量捏成一支拳头。邓姝进门,会完成最后一块拼图,至少卢一定不会再向自己滋牙了,最近与他的联络,此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是向自己屈服了。再者,青州军前段时间好死不死的惹上了明人,让明军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而且让卢一定非常屈辱地去开平郡陪礼道歉,更是加大了他收服卢一定的筹码。 两人合则两利,分则两败,现在自己实力强,卢一定靠上自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虎牢,青州两军合一之后,朝廷还拿什么抵挡自己? 秦国,也该让自己当家作主了。 当然,肖锵并不想改朝换代,时机并不成熟,邓洪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他也不会尝试去做,但将皇帝高高供起还是可以的。 现在的肖锵,已经开始谋划自己当政之后的施政之策了。结交楚国那是必须的,现在楚人过得凄凉,与秦国抱团取暖,已经没有什么障碍,而秦楚两国交好,就让自己有了充足的理由收拾卞无双了。 齐人不由太理会,现在他们国内一团乱糟,短时间内缓不过气儿来,再者就算齐人最强大的时候,他肖锵也没有怕过他们,横断山和虎牢关便是两道天堑,拦在齐人前头呢!虎牢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齐人想要打通虎牢,就算在虎牢关下堆成尸山血海,也不见得能完成这个任务。 三国联合抗齐,秦人向来是最占便宜的,因为他们只消兵出虎牢就够了,打得赢就打,打不赢转身就进虎牢关,齐人便望关兴叹。 最难缠的还是明人。 青州无险可守,就是在前越时期,那里也是秦人与前越人交战的所在,邓洪亲掌大军,在哪里可是与越人打打和和的搞了数十年。现在开平郡掌军的那个陈志华,就是前越大将陈慈的儿子,这是秦国的老冤家了。 在秦国没有真正强大起来,对着明人,只能弯着腰说话了,这是肖锵最直接的一个对策。虎牢与开平郡商道的开通,的确让他的腰包鼓了起来,但相应的,可也是让明人与秦人之间又多了一条大道,这条路能通商,自然也能通过军队。 明人军队强悍,这个勿需多言,能正面击败邓素的铁骑,阵斩邓朴于前的军队,肖锵可没有胆子去硬碰。 就算要碰,那也要等到秦人有了资本再说。 秦人太穷了。这是肖锵最直观的认识,与明人交往多了,这种认识更是深植于肖锵的心中,秦人必须先富起来,才能必变秦国一直所处的窘境,而自己当了家之后,明人的很多政策,可也是能借鉴一下子的。 但现在,对明人,那就只能恭恭敬敬的了。 秦国对上齐国,有虎牢关,对上楚国,有落英山,唯独对上明国,无险可守,只能凭手中的产力硬碰硬,这显然不是秦国能承受的,当然,明国也有他们自己的问题,这世上最强大的国家,齐国正瞪着眼睛看着他们了。 肖锵知道,这是自己手里唯一一张能够打动明人的牌面,用得好了,能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好处。或者自己在当政之后,便应当不遗余力的兵也虎牢关,不停地找秦人的麻烦,这算得上是自己的投名状吧,相信自己与秦人愈是交恶,明人便会更不遗余力的支持自己。打齐人,他可没有什么顾虑,因为他有退路,实在不行了往虎牢关里一缩也就好了。 可怜的肖锵什么都想到了,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明人与他想的不一样,秦风想要虎牢关,想将这个险峻的地方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样的好牌,能握在自己手里,可比握在别人手里更好用。 更何况,秦风还盯着秦国那无数的丁口以及广袤的地盘呢!在秦人眼里,自家这个破地方没啥好东西,但在另外人的眼中,却又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答案了。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呢! 肖锵将桌子上那一份份效忠书收好,背着手昂首走出了书房,此时的虎牢关已经万簌俱寂了,唯有远处城墙之上那星星点点的火光闪烁着,明天,新媳妇儿进门了,明天,也将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呢! 自己可是多年媳妇儿熬成婆了。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山雨欲来 肖锵仰首看月,志得意满,他的人生巅峰即将到来,肖氏将会在秦国历史上成为与邓,卞,马等姓氏一样的赫赫有名。 而此时,在关城之内,一幢普普通通的宅子里,十余名汉子正襟危坐,身体笔挺,虽然穿着的都是便服,但身上那种深深的军队烙印,却是怎么也无法掩盖的。 侧门吱呀一声轻响,两个人走了进来,当前一人,体态阿娜,面覆沙巾,赫然是一个女人,而女人的身后,束手而立的则是戴叔伦。 屋里的十余位军人唰地一下全都站了起来。 “见过大小姐!”十余名汉子齐唰唰地弯下腰去。 邓姝缓缓解开蒙脸的沙巾,看着面前的十余名军汉,这才是她真正的底牌。 “邓氏蒙难,所幸得各位不弃,愿助姝得成大事,邓姝在这里多谢诸位高义。”双手抱拳,邓姝如同一个男儿一样,像着屋内的军汉一揖到地。 “愿为邓氏,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愿为小姐,肝脑涂地。”十余名军汉齐声道。 戴叔伦向前一步,“好了,诸位,都是自己人,就不用多礼了,都请入座,明天,将是决定我们生死成败的关键时刻了,任何的疏漏都会让我们万劫不复。接下来,我们便要好好的议一议明天的行动,集思广益,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漏洞。” “是,大人!”十余军汉都是点头称是,坐了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按捺不住的喜悦之色。 这些人,都是虎牢军人,他们的地位并不高,都是一些中层军官,手下至多也不过五百人,但加在一起,可就多达吓人的五千余人。这在虎牢关城中,已经是一股可以左右胜负的力量。而这些人,便是戴叔伦多年以来,辛辛苦苦的安插,策反的收获。 肖锵自从在虎牢关站稳脚跟之后,便生出了别样的心思,这一点,邓洪也好,邓朴也好,都是心知肚明的,但这二人,都是极其自信之辈,肖锵纵然是一头猛虎,他们也相信自己能按得住这头老虎的笼头,所以二人并不在意。他们深信,只要他们活着一天,肖锵便只有老老实实的替邓氏效力。 在这之中,也只有邓方,不声不响的开始在虎牢军中开始安插人手,肖锵不是笨人,相反是一个极其精明的将军,明目张胆的往里插人手,只怕活不长,所以邓方采用的是自下而上的策略,多年以来,一个又一个的带着任务的沙蚁进入到虎牢军中,作为普通的士兵,每每都要冲杀到战斗的最前线,损失率是极高的,但大浪淘沙,终于还是有一批人脱颖而出,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成长为了军官。 这些人在入伍之前,本来就接受了极为严格的训练,在战场之上存活的概率比一般的士兵不知要高出多少。 本来这是邓方以防万一的举动,却不想最后真正的有了大用处,邓方被李挚杀死,邓朴邓素战死横甸,邓洪被软禁雍都,强大的邓氏顷刻之前便倒了下来,肖锵再也无所顾忌,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 他在算计着邓氏,准备着以迎娶邓姝来接受邓氏最后的政治遗产,但反过来,邓氏又何尝不是在算计着他,想着他手里的那精锐的虎牢军呢? “明日婚礼之上,便是肖锵毕命之时!杀肖锵不难,杀死肖锵之后,稳定虎牢的局势才是最重要的。”戴叔伦的眼光缓缓地扫过屋里的每一个人。“现在我们可以使用的力量,城内,有陈震睿的一千雷霆军,再者就是黎中发,李祖新,常炳荣,易礼的两千人。” 四名军汉站了起来。 “除了军队,沙蚁还有五百精锐的兵蚁以及千余工蚁也将参与这次行动。” “戴大人,不是说何卫平将军也会相助我们吗?”四名军汉中的一个有些奇怪地看着戴叔伦,问道。 戴叔伦嘿嘿一笑:“此人,信不得,我现在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此人已经与明人勾结在了一起,他想的恐怕是将我们卖了。所以,明天,他也将是我们的敌人,而且,他会是事后最佳的替罪羊。” “何将军投降了明人?”一屋子的军汉都是极为震惊。 “不错!”戴叔伦点了点头:“据我所探得的情报,何卫平在城外埋伏了三千人,这是他从横断山区悄悄调回来的,守东门的柯镇也是他的人,明天一旦事发,这三千人就将从东门进入虎牢关,他们会抢占大将军府。因为何卫平肯定以为我们也要第一时间抢占那里。等他们到了那里之后,就是我们围歼他们的时刻。” “我们的兵力?”屋内为首的黎中发有些为难地地看着戴叔伦,大家都是虎牢军锐,以双方兵力对等的情部之下,想要全歼对方,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何况,城内还有数千肖锵的忠心精锐呢! “到时候是一场混乱,谁先占了大将军府,谁就先倒霉,会受到其它人的围攻。”戴叔伦阴阴地笑道:“只要何卫平的人先攻进了大将军府,那到时候,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而且那个时候,大小姐也会出面。” “我会以肖新未亡人的身份出现在虎牢军人的面前,告诉他们,何卫平意图谋夺虎牢,因此刺杀了大将军。”邓姝淡淡地道。 “到时候,参加这场婚礼的人不会有人活下来。”戴叔伦道:“何卫平先进了大将军,那他就要承受接下来关内关外数万人的围攻。” “明日的大婚,虎牢边军几乎所有的高级将领都会参加,他们也会成为这场盛大婚宴的陪葬品,接下来控制住局势之后,虎牢大军会空出无数个好位置,各位,到你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虎牢边军将完成一次新老交替,你们,将成为新的虎牢大军的领兵将军。”邓姝站了起来。“我将带着你们,却创立一番绝大的功业。” “多谢小姐!”屋内的军汉齐齐地单膝跪倒在地。眼中都是露出激动之色,明天,便将是他们改天换地的一天。城内有一千雷霆军,有黎中发四人率领的二千兵马,还有沙蚁的精锐,而在城外的左右大营之中,他们也有数千人马,而其它人懵然不知的情况之下,一举扭转乾坤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更妙的是,因为大婚,所有的高级将领们都将来到大将军府,到时候就要被一锅烩掉。那些以往他们只能仰望的位置,将会结结实实的落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深信,当所有的高级将领都挂掉的时候,邓姝只需要站在最高处振臂一呼,群龙无首的虎牢军,便将汇集到邓姝的旗下。 戴叔伦,邓姝在秘密会议的时候,关城的另一边,郭九龄,千面等人也正聚集在一起,明天,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最为关键的一天。 “混乱,我们需要的是虎牢关内全面的混乱。”郭九龄道:“戴叔伦,邓姝肯定有后手,但那是他们的最高机密,我们无从知晓,所以,我们只能先让他们出手,只要他们出手了,那我们就能很清楚地知晓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千面,探听到邓姝他们的落脚之地了吗?” “已经打探清楚了!”千面点头道。 “很好。”郭九龄嘿嘿笑着:“我们只需要先瞪大眼睛看着,看看戴叔伦终竟想要做些什么,然后给他釜底抽薪,戴叔伦肯定是要亲临指挥的,而邓姝却必然不会去最危险的战场,所在,在最混乱的时候,我们要做的是,抓到邓姝!” “要不要通知何卫平?”千面问道。 “不,何卫平明天将是一个靶子,他将替我们吸引戴叔伦所有的注意力,他有三千精锐,东门那边也有他们的人,一时之间是打不垮的。”郭九龄摇摇头道:“我们只需要瞅准了对方的后手,抓住了邓姝,这场仗,就赢了大半,剩下的,就看陆大远和于超来得有多快了。等他们抵达了虎牢关,进了城,那我们便稳操胜卷了。” “何卫平可不能死。”千面笑道:“我们还要靠着他来收拾战后的残局呢。肖锵肖新死了,邓姝被我们抓了,在虎牢,真正有影响力的,也就只剩下一个何卫平了。” “这么一点小阵仗,如果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那也就只能是一个渣渣,死不足惜了。”郭九龄哼了一声。“就这样吧,各自下去准备,好好休息,明天这场戏,可是相当的精彩了。” “遵命!”千面等人站了起来,走出屋去,顷刻之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一夜,虎牢有人睡得很香,有的人却夜不成寐,但毫不疑问,他们都无比期盼着明天的那一个时刻,因为明天,将改变无数人的命运,也将改变秦国的命运,改变这片大陆之上国家之间的格局,甚至于影响到将来的争霸天下。 而此刻,在永平郡通往虎牢关的商道之上,一支军队正在急行军。 而在横断山区,一支齐国的前锋军队,也正在拓拔燕的带领之下,向着虎牢关方向挺进。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乱起将军府 长长的悠扬的号角声,划破了虎牢关凌晨的寂静,伴随着号角之声的是一轮骄阳跃出山巅,将万丈光芒,倾洒在雄伟的关城之上。 沉睡中的关城似乎猛然清醒了过来,一队队的士兵走上关墙,走上街道。 不过今天,他们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一场盛大的婚礼而警戒。他们穿着簇新的盔甲,手里的刀枪剑戟,统统都被红布包裹着。 虎牢大将军府一年开不了几次的中门在轰隆隆的声音之中被推开,士兵们抬着一捆捆的红地毯,从门内铺出来,沿着街道,一直铺向西城门。 十里红毯迎新娘,其阵势之大,让所有人都为之咋舌。 太阳渐渐升起的时候,大将军府也迎来了第一批客人,城外左大营统兵将军刘昌,副将陈绍威,右大营统兵大将张新钢,副将孟磊,横断山统兵将军何卫平等人,已经陆续出现在大将军府外,肖锵春风满面,亲自迎出中门,将这些大将迎进大门。 一般而言,这些都是他的属下,并不需要他如此郑重其事的亲迎出正门,但今日之后,肖氏想要崛起,自然离不开这些人的辅佐,所以肖锵也是做足了面子功夫。 距离典礼的时候还有一段时间,这些重要的客人,被肖锵带到了偏厅,亲自作陪。 今天的大将军府,喜庆之外,当然也是戒备森严的,光是府内,便有上千名肖锵的亲卫营警戒,而在府外,数千名卫士更是瞪大了眼睛,但在何卫平的眼中,这一切,无疑都是徒劳的。因为致命的攻击,首先来自的是在府内,是在肖锵的眼皮子底下。而且目标就是他本人,一旦肖锵死掉,那么一切便就不可逆转了。 此时的何卫平自然还不清楚,连他自己,也是目标之一。 在戴叔伦的计划之中,这些虎牢关的高级将领们,一个也别想活。 一身新郎装束的肖新走进了偏厅,“父亲。吉时已到,儿子去城外迎新妇了。” 肖锵大笑着站了起来:“去吧,去吧,我和你诸位叔叔等着你回来。” 何卫平等一众将领站起身来,都是大笑着道:“快去快去,休得误了吉时。我们还等着开席喝酒呢!” “今日酒管够,不喝醉,一个都不许离开这里!”肖锵抚摸着修饰得整整齐齐的大胡子,亦是开心的大笑。 西城门通往大将军府的宽阔的街道之上,挤满了兴奋的虎牢民众,两边的商铺大门打开着,但今天却并没有生意做,无数的一无所知的,或者知道今天要发生大事的的人,都涌挤在这里,各怀心思地看着从西城门缓缓行走过来的迎亲的大队人马。 虎牢少帅肖新骑着高头大马,身披大红花,满面笑容的缓缓行来,对着两边不时冲他叫好,道着恭喜的人抱拳回礼,在他的身后,八人抬的大红花轿里,便是他的新娘。一千雷霆军仍然充当着护卫,与今天城内的士兵一样,他们手里的武器,都被用红布包了起来。 大婚仪式正式开始了。这将是一个不短的过程,从大门处开始,一直到正厅当中完成最后的仪式,将会是虎牢关最后的平静。陈震睿翻身下马,站在战马旁边,凝视着大将军府前那个被扶着走出花轿的盖着红盖头的女子。 那当然不是邓姝,那是一个刺客,她将完成最为致命的一击,这一击,必将会写进大秦史册,而她,也会为这一击献出自己的生命。 而自己,将是第二波攻击的发击者。陈震睿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他环视着街道上那些笑容满面的警戒的士兵,那些欢呼着的民众,心中突然不阵茫然,这些笑意盈盈的面孔中,究竟有多少人是在真正的欢庆呢,也许下一刻,他们就会人袍子底下抽出刀子,向旁人发起致命的一击。 作为送亲的使者,当新娘子走进了肖府的大门,他的任务也就算彻底完成了,他们将返回西城门外的大营,那里,虎牢关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盛大的酒宴。 陈震睿知道,他恐怕是注定无法去吃上这顿酒宴的。 新娘子完成了在大门外的仪式,已经跨进了门内,从那里,到正厅,还有一段距离要走,陈震睿突然咧嘴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他终是有所得的。他的家人,孩子,已经离开了那个很快就要成为漩涡中心的地方,如果能用自己一条命,换取他们的安宁的话,那也就是值得的。 秦国,已经要完了。陈震睿很清楚这一点。 现在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这个小家再搏上一搏而已。 “陈将军。”一名军官走了过来,“大将军请您进去观礼呢!” 陈震睿收起思绪,抱着这名军官抱拳道:“多谢大将军了,不过陈某军务在身,手下还有这么多弟兄,就不进去叼扰了,新娘子进了府门,我也算卸下了肩上的担子,回去收拾收拾,就准备回去了,离家良久,可也是思念亲人了。” “理解,理解!”那军官笑着点头,肖锵请送婚的陈震睿进去观礼,也只不过是顺嘴一说,属于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再说,如果这个雷霆军军官识时务,进府去同乐,那便拉拢一下,以后说不定有用处,如果不识时务,那也无所谓,一个小小的牙将,还不放在肖锵的眼里。 陈震睿深深地看了一眼披红挂彩的大门,翻身上马,手一举,一千雷霆军齐唰唰地翻身上马,后队变前队,缓缓地延着西大街退去。 从这里,到西城门,还有一段距离,而作为全部是骑兵的这一千雷霆军,亦需要充足的冲刺距离。 大厅之内,重头戏也终于开始上演了。 一根大红的绸子,将新郎与新娘子连接在了一起,主持仪式的司仪正欢快地背着诵词。主位之上,肖锵与肖夫人两人一左一右,分坐在大案两侧,都是笑意盈盈,肖夫人是纯粹地因为儿子取了媳妇开心,而肖锵看到的却是新娘子背后那隐藏着的庞大的势力即将为他所用。 正厅很大,数百名身份显赫的观礼嘉宾们立于两侧,何卫兵等人自然是位于前列。 最后的仪式开始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新郎新娘的身上,何卫平却不引人注目的稍稍向后退了退。 一拜天地。 何卫平眼睛看着新娘子,手却缩进了大袖之中,今日参加婚礼,自然不可能顶盔带甲,但他的长袍之内,却穿着软甲,一柄短刀亦挂在大腿边上。他早手握住了刀柄。 二拜高堂。 新郎新娘拜倒在肖锵夫妇面前,肖锵大笑,双手虚扶。 跪伏在地上的新娘子直起了身子,变故也就在这一瞬间发行了。 大红的喜袍遮住了新娘子的双手,自然也挡住了她手上的东西,哧哧的弩箭之声刺穿了她的喜袍,带着尖啸之声,扎进了距她不过一步之遥的肖锵的胸膛。 这是特制的弩弓,如此近的距离,就算是穿着盔甲,也会被洞穿,但谁会在自己儿子大婚的时候顶盔带甲呢?弩箭之上浸满了见血封祸的巨毒,弩箭从肖锵的前胸射进,却自后背穿出,夺夺两声,钉在了身后的墙壁之上。 一直含笑看着新郎新娘子的司仪的声间卡在了咽喉之中,如同一支被扼住了喉咙的鸭子。大厅之中站在前排的宾客霎那之间全都变成了泥雕木塑,被挤在后面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然在大声的说笑着,大厅的外侧,各类礼乐仍然在卖力的奏响。 肖锵瞪大了眼睛,盯着面前的新娘子,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嘴巴刚一张开,大口大口的黑血便涌了出来,一团一团的自他的嘴里坠落。 离他最近的是新郎肖新,大变就在他的眼前发生,这一霎那,他也呆住了,怎么也没有想不到会在他的面前,上演这样一出画面。 新娘子的身体已经站直,两柄弩弓从她宽大的袖中坠落,两手一撕,喜袍从中一裂为二,一柄短剑出现在她的手中,厉喝声中,短剑已是当胸向着肖新刺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左营大将军刘昌,看到新娘子猝然发难,大帅遇刺,少帅目瞪口呆,面对着当胸刺来的一刀毫无反映的时候,他猛地一把抓起了前面的司仪,狠狠地掷向了新娘子。 短刀捅进了司仪的胸膛,刘昌一步窜了过去,一把将肖新扯到了身后,紧跟着又是一拳击几新娘子。 “大帅遇刺,关闭府门,捉拿刺客!”他大声吼了起来。 整个大厅轰然一声乱了起来。 新娘子一刀未能得手,抢上前来,与刘昌搏斗在了一起,招式歹毒之极,短剑掠过刘昌的鼻间,淡淡的腥气更是让他心中微惊,剑上也是有毒的。 大厅里多是带兵的将领,必竟都是见过大风浪的,此时已经都反应了过来。怒喝声中,纷纷向前扑去。何卫平却是向后再跨了几步,站到了一根柱子的一侧,这只是开始,而绝不仅仅是结束,这大厅里,也绝不会只有新娘子一个刺客。 肖锵是死定了。只看他嘴里涌出的大团黑血,何卫平便知道他绝活不了了,一个想成为枭雄的人,最终毫无价值的倒在了这里。 何卫平拔出了他的短刀,向着后堂退去。 一枚鸣镝,带着尖锐的啸声,从大帅府腾空而起。 西城门大街,陈震睿听到了鸣镝,他勒转了马匹,盯着大将军府方向,伸手扒掉了套在长枪之上的红布。一千雷霆军,在他的带领之下,返身冲向了回去。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绝妙的替罪羊 刘昌统兵大将,武道修为极其了得,但这女刺客的身手亦是非同小可,一刀扎进了司仪的身体,竟是没有丝毫停顿,厉喝一声,身体反而前窜,哧的一声,短刀竟然破体而出,连带着刺客的小半个手臂也没入到了倒霉的司仪的身体之内。 如果换作是旁人,只怕这一下,就会要了性命去,但刘昌终究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将军,在女子怒喝的那一刻,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让他毛骨悚然,霎那之间,他硬生生的停住了向前冲去的身形,整个上半身微向后靠,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从急速的前扑到猛然的顿止,已是让他内息大乱,闷哼一声,嘴里已是有血迹渗出。 但这一切是值得的,那柄带着腥气的短刀刀尖,距离他的鼻尖,只不过差了那么一点点的距离,看到肖锵的模样,刘昌这一下,但凡再慢一点,只怕也是立毙当场。 狂怒的刘昌握拳,连接两拳重重的砸在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司仪后背之上,司仪全身的骨头都乱响起来,这一时间,也不知断了多少根,不过一个死人自然已经没有了什么知觉,尸体带着呼啸之声扑向女刺客。 扑的一声,女刺客抽刀,蹲身,旋风一般的斩向刘昌的双腿。 她的武功比起齐昌竟然不惶多让。 两人狂风暴雨的斗在了一起,直到此时,肖新才反应了过来,扑上去一把抱住倒在地上的肖锵,连声呼喊,肖锵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却是早已停止了呼吸,只有一团团的黑色的血沫,还在不停的从嘴里涌出。 大厅里,终于是乱成了一团。数百名观礼的宾客,哭爹喊娘,你推我搡,纷纷涌向大厅的门口,想要逃将出去,但此时刘昌与女刺客两人在厅内激斗,推搡中的人流但凡有进入到他们格斗中的圈内,立时便横死当场。 左营副将陈绍威是第二个反应过来的,他站在刘昌的身后,眼见得数招之间,刘昌便已落在下风,心知自家将军吃亏在没有武器,而那刺客手中的刀又太过于歹毒,让刘昌缚手缚脚,左右环顾,大厅内竟是找不到一样武器,心中大急之下,一手提了一把椅子,大呼着便扑了上去,与刘昌左右夹攻那女刺客。 有了他的加入,刘昌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右大营将军张新钢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在大厅的另一侧,视线受阻,直到肖锵倒下,刘昌扑出,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来人,来人,有刺客!”他厉声怒喝,同时整个人向前扑出,准备去协助刘昌捉拿刺客,刚刚跨出一步,胁下突然一阵刺痛,一阵麻痒顷刻之间便弥漫全身,他骇然转头,身后一名胖乎乎的商人模样的人,仍然在笑咪咪地看着他,一支肉团团的手正在缩回去,手指之上,一根根指套之上的倒刺泛着幽幽的黑光。 张新钢身子晃了晃,深吸一口气,想要举拳还击,可就是这一吸气之间,那麻痒却是立时迅捷无比的扩散,一张嘴,黑血立时涌出。 刺客不止一个。他脑子里闪过了最后一个念头,轰隆一声便倒在了地上。在他身后的副将孟磊狂喝着与这个胖乎乎的,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胖子斗在了一起。 大队的卫士从大门之外向着厅内涌入。 肖新红着眼睛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涌进厅内的卫兵,嘶声怒喝道:“全都拿下,一个也不要走脱了!” 大厅的确很大,但在涌进了数百名观礼嘉宾之后,便也显得逼仄了,现在又有数人在大厅之中激动,哪里还有多少空间,卫兵们冲进大厅,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无所适从,因为这里的人,大部分他们都很熟悉,有的是虎牢及其辖下的官员,有的是虎牢的坐地富绅,稍一犹豫便被他们冲得有些东倒西歪起来。 此时,厅内的人无不想着逃出大厅去,而在厅外,大批的卫士却在想着冲进来。你推我攘之下,卫士竟然被阻在了大门口不得进入。 肖新狂怒,“有出厅者,杀无赫!” 卫士们得到了这一命令,终于再无所顾忌,呼喝声中,钢刀当头劈下,大门处顿时血流成河。卫兵们用刀生生地砍出了一条血路,冲进了大厅。 刘昌与陈绍威合斗女刺客,终于将其逼到了大厅一角,在挨了刘昌重重一拳之后,女刺客颓然跪倒在地,横刀胸前,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容,她的眼光转到了已经退到后堂门口的何卫平,突然尖声叫了起来。 “何将军,肖锵已死,吾不负朝廷,后事尽托于你了。”一语既毕,反手一刀,竟是斩在自己面门,鲜血迸溅,轰然倒地。 胖乎乎的商人大呼酣战,右大营副将孟磊此时已经倒在他的面前,而他,却已被数十名卫士包围在中间。 大将军府外,传来了急骤的马蹄之声,胖商人纵声大笑,“何将军,雷霆军已至,你的部队应该也入城了吧?杀光这些反贼,大秦万岁!” 长笑声中,十数柄钢刀,已经斩在他的身上,顿时将他斩成了数块。 大厅之内,两名刺管瞬间伏诛,无数受伤者躺倒在地嗬嗬呼痛,而所有人的目光,却都凝视在正在向后堂退去的何卫平。 何卫平脑子里轰的一声响,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刺客临死之前,都将目标指向自己,何卫平脑子里轰隆隆作响,心思电转之间,瞬间已是明白了一切。 自己成了背锅侠。 邓姝他们根本不需要自己来收拢虎牢的军将,他们另有打算,他们将所有的黑锅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辩白?他看了看自己手上握着的短刀,脸上露出了似哭似笑,哭笑不得的模样,大厅里,除了卫兵,除了刺客,就只有自己手上握着一柄刀。 你是来参加婚礼的,为什么还带着武器?想起自己身上带穿着软甲,他深吸了一口气,啥也不用说了。在所有人愤怒的眼光之中,他猛然转身,窜进了后堂。 “抓住那个贼子!”肖新赤红着双眼,厉声怒吼着追了上来,身后,大批卫兵跟着冲了进来。刘昌深吸了一口气,猛然转身,向着陈绍威道:“你,马上回军营,调集军队,援救大将军府。同时通知右大营,一齐出兵。” “遵命!”陈绍威转身便向外奔出。 “你,马上去大将军府的钟楼,敲响警钟,全城警戒,关闭四边城门,无大将军府军令,任何人不得出城入城!”他一把抓住了一名大将军府的亲兵校尉厉声吩咐道。 这一瞬息之间,刘昌身为统兵大将的反应,马上反应到了对紧急事情的处理之上。比起肖新来,可是高明了不止一个档次。 大将军府外,马蹄声愈来愈密集,这肯定是雷霆军。朝廷终是要借着这一次的婚礼来对付大将军了,而且他们还成功了。刘昌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刺客居然会是新娘子。那人肯定不是邓姝,与女刺客斗了这半晌的刘昌此时很肯定这一点,这女人的功夫,就是为了杀人而练出来的,作为邓府的大小姐,从小娇生惯养,是绝不可能练这样的阴毒的功夫的,刘昌很清楚,要练成这样一身阴毒的功夫,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从一名亲卫手中抢过一柄大刀,他冲出了大厅门口,听着外面密集的马蹄声,听着连绵不绝的惨叫之声,他心头一寒,一千雷霆军的冲击有什么样的威力,他是很清楚的。现在大将军府外的卫兵绝对拦不住这些处心积虑的雷霆军。 “列阵,所有人,列阵!”他挥舞着大刀,站在台阶之上,厉声喝道。“吹号,将府外的卫兵统统撤回府内来。” 此时的大将军府,肖锵已死,肖新去追何卫平,其它的将领,也是非死即伤,乱作一团的卫兵此时有了一个主心骨,立时便反应了过来。 一队队的卫兵集结到了台阶之下,一层一层的向着大门处平铺而去。 “弓箭手弩兵,上屋顶!”刘昌大声的下达着命令。 “持枪者上前,立枪。” 府内,卫兵们终于摆开了阵容,但刘昌的脸色却仍然很苦涩,今日大婚,士兵们没有足够的长枪大盾,绝在部分都只带着随身佩刀,连弓弩手都没有几个,只要雷霆军冲进府来,就是一场大屠杀。 肖府后院,何卫兵如同丧家之犬,急急狂奔,心里只怕戴叔伦和邓姝的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一遍,从头到尾,他们都是准备将自己当作替罪羊的,他现在甚至能想到事后他们会怎么说。 自己被朝廷收买,与雷霆军勾结等等,全都会栽到自己身上,至于那个行刺大将军的女刺客,嘿嘿,到时候只消这大将军府的人死得一干二净,还会有谁知道肖锵到底是怎么死的?说不得,也只有自己背一背了。 有了这个由头,到时候邓姝再出面,以肖新未亡人的面目出现在虎牢众军面前,自然可以轻松的收服所有人。 逃出去,自己的军队,此时应当已经由东城门入城了,只要与他们汇合在一齐,自己至少有了自保之力。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不留一个活口 开弓没有回头箭! 陈震睿拨转马头,开始率领麾下一千雷霆军开始冲锋的时候,他就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回头路可以走,城内驻有一万虎牢大军,城外还有两万,这三万人是整个虎牢军的精华,但愿真如同戴叔伦和邓姝所说的那样,他们能很快掌握局势,否则自己就算攻占了将军府,等待自己的必然还是乱刃分尸的下场。 整个西大街已经乱成了一团,一千骑兵在街道之上发起冲锋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哪怕西大街很宽阔,但雷霆军四马一排,每排之间间隔着一马距离的冲锋次序,就如同大海的浪潮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光看看,就已经让人心胆欲裂。 伴随着如雷的马蹄声,街道之上已经稀疏了下来,因为挡在冲锋道路之上的人,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将军府亲卫,都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尸体,幸存下来的人要么一头扎进了两边的店铺之中,要么把自己像一片纸一样贴在墙壁之上,只希望能逃过这一劫。 本来只是出门不看一个难得一见的热闹,不想这热闹有些过了头,竟然是连性命也搭上了。 百姓可以逃,可以躲,但有些人却躲不了,靠近大将军府的卫兵,已经在刘昌的命令之下退入到了将军府,但前面的人,却还要为迟滞骑兵的攻击而继续付出他们的性命。 松散的阵列,绝望的眼神,西大街上最后一支卫兵队伍在一名校尉的带领之下,疯狂的呐喊着迎着奔驰的骑兵冲了上去。 轰然之声大作,一个个人影如同纸糊的一般被撞飞,击碎了街道两边的窗棂,打破了屋顶,撞得墙壁摇摇晃晃,却没有让骑兵有那怕一点点的停滞。 陈震睿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大将军府,大门紧闭,外头已经看不到一个卫兵了,但屋面之上,却有一排排的弓箭手张开了羽箭。他咧嘴笑了一笑,现在的他,担心的不是大将军府内的抵抗,而是占领大将军府以后怎么办,因为此时他已经听到了示警的号角之声在城内此起彼伏的响起,不用想也知道,此刻城内的军队正在紧急集合,然后从四面八方向着大将军府集中。 杀光大将军府内所有人,一个也不留。这便是他接到的命令。 大将军府的府门近在咫尺,啉啉的羽箭之声从屋顶倾泄而下,陈震睿低头,未加丝毫理会,身体微震,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那是羽箭射在甲胄之上的声音,性能极佳的盔甲,将羽箭弹开,很难对他造成威胁,雷霆军冠绝大秦,不仅仅是因为战力,他们的装备也是最为豪华的。 身后依然有惨叫之声传来,那是有倒霉的骑兵被羽箭射中了面门或者恰好命中到盔甲的连接夹缝之中,每一战,总会有一些运气不好的家伙,陈震睿心里连一点波动都很难出现,不用在想别的了,冲锋,杀进大将军府,屠光里面自己能见到的所有人。 战马冲了上去,一勒马缰,战马人立而起,碗大的蹄子高高扬起,再落下时,轰然巨响,厚实的大门便在战马的这一踹之下,整个的向府里倒了下去。 马不停蹄,向前狂奔,陈震睿整个人伏在马上,长臂前探,长枪已是全力掷出,在他的面前,府内卫士已经组成了一个五六列的横队阵列。 长枪如飞而至,洞穿了前方的敌人,战马在如此短的距离内,根本无法收住速度,如同一座肉山一般,直接撞在了队列之上,勉强排列的横阵顿时四分五裂。 陈震睿已是跃下马来,掷出了长枪,他便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和身撞进了卫士从中。 “一队二队,自由游猎,三队四队,下马作战!”挥刀劈倒面前的一个卫士,陈震睿怒吼道。 雷霆军的优秀在这一刻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随着陈震睿冲进府来的最前面的骑兵,呼喝着操纵着战马,绕过了前门大厅,直奔府内,纵马穿门越廊,竟然毫无阻碍,而紧随其后的三队四队骑兵,已是飞身下马,丢弃了他们作为骑兵冲阵时用的骑枪,纷纷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杀向了门前的卫士。 刘昌心中大急,府内此时能够聚集起来的作战力量,已经基本集中在了自己这里,这些骑兵冲进后院,带来的将是什么,刘昌心中很清楚,只怕片刻之后,整个大将军府便要血流成河。 “快去找到少将军,让他逃出府去,马上找到军队,千万莫要纠缠。”对身边的一名亲卫军官低声嘱咐了一句,看着那军官如飞而去,刘昌飞身冲向陈震睿,如今之计,只要能够杀掉这个领头的,说不定还有一丝扳回的机会。 不得不说,刘昌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如果他不是一开始就想着拒敌于外,不是想着要保住这府里的所有人,而是立即将所有卫士都撤往后面,他是当真可以拖住这股骑兵的。因为大将府的后面,房屋一幢接着一幢,花园,树林,池塘,无数地方都可以成为阻击敌人的战场,而这些地方,将会使得骑兵的威力被削减到最低。 但偏偏,他选择了一个最为愚蠢的办法,他集合了所有的士兵,妄图拦住骑兵的冲击波,这让他在第一时间便损失惨重。 雷霆军是秦**队的精华所在,不论是马上,还是在马上,他们都是秦国打仗最为厉害的那一批人,陈震睿哪怕只是一员偏将,但武道修为也不在刘昌之下,两柄钢刀撞击在一起,火花四溅,却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贼子!”刘昌破口大骂。 “反贼!”陈震睿亦是毫不示弱,“意图谋反,天不容尔等!”短短的时间内,陈震睿已经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这些虎牢人他们叛变了,他们不再忠于皇帝了,他们不再忠于大秦了,那么杀掉他们,不用有一丝心理负担。 两人凶狠的再一次的对撞到了一起。 前厅杀成了一团,毫无意外的,攻击来的雷霆军占尽了上风,一个个的大将军府的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哪怕他们再勇武,但在雷霆军面前,仍然不够看。 后院,何卫平已经杀掉了数个追上来的卫兵,但却也让双眼血红的肖新率人给紧紧地缀上了,此刻肖新已经认定,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何卫平策划的,他勾结了朝廷中人,刺杀了他的父亲。 何卫平心中气苦,但却也无可辩白,而且也无从辩起,因为他的确参与了,只不过事情的发展,与他所期望的不大一样而已。 逃出府去,便又是一番天地。他此刻一点与对方纠缠的心思也没有,此刻,他埋伏在城外的三千人马应当已经进城,而在东城,还有柯镇的二千东城守军,加在一起五千人了,足以让整个虎牢关侧目。 耳畔响起肖新暴怒的喝声和兵器破空的声音,何卫平无奈的转身,挥刀,当的一声,疾扑而至的肖新便倒飞了回去,落下地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他身后,十余名卫士此刻也追了上来,聚集在肖新的周围。 “贼子,我父待你不薄,你竟然勾结朝廷,谋杀我父,今日就算我死也要将你先砍成肉酱。”肖新双手握刀,一步一步的逼近何卫平。 何卫平叹了一口气:“少将军,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是我想你大将军死,而是所有人都在想让大将军死,我,只不过适逢其会而已。肖将军逆势而动,妄图自立,其实从他有了这个心思之后,便已经注定了今日之下场。” “狗贼!”肖新那里还有空听何卫平的话,提刀便杀了过来,十余名卫士也是疾冲而来,围着何卫平便斗将起来。 马蹄声阵阵,一队骑兵冲了过来,看着前方正在激斗的两帮人,不由一楞,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冲锋,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杀光这府内所有的人。 一声呐喊,骑兵们策马冲了过来,正随着肖新攻击何卫平的卫士转身迎了上去,一阵兵器交鸣之声响过,十余名卫士便尽数躺在了地上。 马蹄不停,继续冲向还在交手的何卫平与肖新。 何卫平冷哼一声,迅急两刀将肖新斩退,一个转身,飞一般的便掠上了屋脊,几个起落间,已经消失了踪影,以肖新的武道修为,想要拦住何卫平,那还差一点。 身后,肖新已是被骑兵们团团包围。短短的对峙之后,喊杀之声便已是大起。 前厅,大将军府的卫兵已经倒了满地,刘昌也陷入了团团的重围当中,陈震睿提着刀,冷冷地看着对方,“投降不杀!” “放你娘的狗屁!”刘昌破口大骂,挥舞着缺口累累的钢刀冲了上来。 下一刻,刀枪并举,刘昌倒在了血泊之中。 提着血淋淋的刀,陈震睿向内里走去,“清点人数,不留一个活口。特别是肖氏一家,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 第一千零五十章:乱战 东门处,柯镇全副武装,手按腰刀立于城墙之上,极目眺望着远方。 示警的钟声从关内的核心大将府处敲响之后,正一层一层的向外漫延,片刻之后,东城之上的钟楼也敲响。虎牢关是抗秦前线,各项应对措施都是极为完善的。听到示警的钟声,他应该做的便是关闭城门,准备作战。 但柯镇却显然不准备按着规章行事,钟声响过,他仍然静静地站在哪里,看着远方。他当然不能关闭城门,按照计划,半个时辰之后,便会有一支部队出现在东城之外,从自己这里入城。 咚咚咚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柯镇回头,看到自己的副手陈思带着一队人急急的奔来,他不由得冷冷一笑,嘴角上翘,丝丝杀意不经意间便流露出了出来。 “柯将军,钟声响起,便应关闭城门,请将军下令,马上关闭城门。”陈思大声道。 “这里我作主,什么时候轮到你发号施令了?”柯镇冷然道:“该不该关城门,我自有主意。” 陈思一窒,退后两步,看着已经回过头去不理睬他的柯镇,呛的一声拔出了佩刀,“原来将军与叛贼早有勾结,这是准备引敌入城么?” 柯镇缓缓回过头来,“陈思,你想造反么?” “我看想造反的是你,给我将这个反贼拿下!”陈思怒喝道,身后的那一队士兵立即向前逼来。 柯镇身边的数名侍卫立即拔刀,挡在了柯镇的前面。 柯镇哈哈大笑:“陈思,想跟我玩,你还嫩了一些,你以为你的那些小动作我不知道吗?来人,将这些反贼统统给我拿下。” 一声呐喊之中,一队队士兵从藏兵洞,从城楼之上涌出,在柯镇面前一排排的列队,将陈思一行人围得死死的。 “杀了他!”被围的陈思面色大变,挺刀指向面前的柯镇,他身后的十余人立时扑上去,与柯镇面前的士卒斗在了一起,城上瞬间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柯镇面前人虽多,但陈思带来的人却显得极不寻常,完全不同于军队的士兵,手武功高强,杀人手段极其凌厉,柯镇面前的数排士兵,瞬息之间,竟然便被他们几乎杀透。堪堪迫到了柯镇的面前。 一直站在柯镇面前的数名卫士迎了上去,将这群人截在了当地。这一次,交战双方的优劣之势顿时颠倒了过来。 陈思震惊地看着对方的那几个卫兵,那不是柯镇身边以前的卫士,正如他带来的人也根本不是东门守卒一样,他们都是来自另外一群人。 柯镇早有防备。李思想通此节,心中亡魂大冒,转身便往城下逃去。 看着陈思逃亡的背影,柯镇哈哈一笑,手一张,一名卫兵立即递过来一弓一箭,引弓搭箭,嗖的一声,利箭自陈思后背进,前胸出,余力带着陈思向前狂奔数步,然后顺着弦梯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准备作战!”柯镇大声吼道。 城上顿时忙碌起来,一台台的弩机从藏兵洞内推了出来,不过弩机对准的却的城内,更多的士兵从城上冲下,涌进了城内,在城门口的前方,组成了军阵,刀枪所向的地方,也是城内。 距离东城不远处,黎中发面沉如水,听着一名飞奔而来的探子的回报,杀死柯镇,夺取东城门的计划失败了,戴大人言之凿凿万无一失的计划,出现了第一个大漏子,如果不能封闭东城门,让何卫平的三千人抢进城来,那城内可就要进入一场混战了。随着陈思去杀柯镇的是沙蚁之中的兵蚁,个个都是好手,远非柯镇身边的那些卫兵能比,为什么会失败呢?只有一种可能,柯镇早有防备,他身边也有厉害的人在保护他。 “全军立即展开攻击,全歼东城守军,夺取东城门,拒敌于外!”他霍地站了起来。 街道之上,黑压压的士兵们一声呐喊,向着东城门方向急奔而去。 两支部队在东城门处对撞到了一起,他们本来都是战友,现在却为了不同的目标而厮杀在了一起。 看着一排排冲上来的对手,城楼之上的柯镇冷笑着,“放箭!” 一台台的弩机开始了啸叫,一枚枚弩箭带着死亡的印记,飞向了扑过来的敌人。这是连弩,是明**队中最具杀伤力的最新式的连弩。黎中发怎么也无法想到,在柯镇的军队之中,居然出现了明国的大杀器。最前方的冲锋士卒们,如同割韭菜一般的被扫倒在地上。 黎中发心中大恐,看到那些喷吐着弩箭的弩机,手不由得颤抖起来,明人,明人也掺合了进来,要不然,柯镇手里怎么会有明人军中最为厉害的武器。 驻守城外的左大营副将陈绍威抢在雷霆军抵达之前逃出了大将军府,刘昌的当机立断,为他赢得了不少的时间,再晚片刻,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再逃出去了。此刻的他,只有一个想法,必须马上出城去,回到左大营,调集大军入城。拼命地鞭打着战马,他一路狂奔向南门,左大营的驻扎地在南门之外。 耳边传来了利箭破口的声音,陈绍威亡魂皆冒,滚鞍下马,在地上一连几个翻滚,人已是缩在墙角,持刀而立,一枚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羽箭正插在飞奔的战马的头顶,战马向前狂奔了数十丈,轰然倒地。 数名黑衣蒙面人幽灵般的出现在街道之上,一言不发的逼近陈绍威。“沙蚁!戴叔伦!”陈绍威愤怒地大吼起来。 蒙面人冲了上去,与陈绍威斗在了一起。 刀光大盛,一个交错之间,陈绍威单膝跪地,手臂,大腿之上鲜血沽沽冒出,黑衣蒙面人已经倒下了两个。手拄着单刀,他愤怒地看着剩下的黑衣人。对方的武功不见得有多高,但招数诡异,更是刀刀都是换命的打法,陈绍威很清楚自己撑不过去,自己最多还能杀死对方两人,但必然也会把性命交待在这里。 他艰难地站了起来,双手举刀过头顶,一步一步地向着对面的黑衣人走过去,既然逃不了,那就再杀一场吧! 弩箭的啸叫之声再度响起,陈绍威却怔怔地站在那里,这一次弩箭的目标却是那些黑衣人。巷子两侧的屋顶之上,一个又一个的蒙面人露出了身影,很显然,他们与先前的那些蒙面人并不是一帮人。 “陈将军,放下武器吧,我们的首领想要与你谈一谈。”一个蒙面人走到距离陈绍威数步之处,并没有持武器,但在四周,另外的蒙面人,却将手中的弩弓对准了他。 “他们是沙蚁,你们又是谁?”陈绍威脑子里完全糊涂了,今天发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整个虎牢关完全乱了,此时的他,根本已经分不清敌我。 “陈将军,见到我们首领,你自然便知道我们是谁了?建议你不要作无谓的反抗,我可不想把你打昏之后再扛过去,今天城里有些乱,到处都有敌人。”蒙面人轻笑起来。“你现在出不了城,南门那边,已经被戴叔伦他们控制起来了,你到了那里,也是死路一条。跟我们走,是你唯一的生路。” 陈绍威思虎了片刻,重重的点了点头,对方并没有说谎,如果想要自己死,他们刚刚只需坐山观虎斗就是了,根本没有必要出面。就算是现在他们要杀自己的话,也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那些弩弓在这个距离上,根本是无法抵挡的。 “好,我跟你们走!” 在蒙面人的带领之下,一行人迅即消失在巷道之中。 东门处,战斗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黎中发很清楚,一旦让城外的何卫平部顺利冲进城来,事情就会向着不可测的方向发向发展,他必须夺下城门,亲自率队,他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冲锋,这一次,跟在他身边冲锋的是戴叔伦派来的兵蚁,虽然只有一百来人,但战斗力却远远的胜过了自己的麾下兵马。手持着面面铁盾,他们顶着如雨的弩箭,在付出了三分之一的伤亡之后,终于冲到了东门守卒的阵列之中。 一旦进入到这个距离,兵蚁的巨大杀伤力立刻便显现了出来,片刻之间,他们已经推着东门守卒向后倒退了数十步,身后,更多的卫兵已经在向城墙之上发起冲锋,而黎中发却带着兵蚁向着城门洞子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他要去关上城门。 马上就要赢了!虽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终究是要赢了,黎中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城门已经近在咫尺。 然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群黑衣人。 丝毫不逊色于兵蚁的战斗力,这些黑衣人的加入,立时便稳住了东城守卒的阵形,犀利的武器装备,让他们在与兵蚁的较量之中,稳稳的处在上风,在稳住阵容之后,他们开始发起了反击。 是明国鹰巢的鹰隼!黎中发痛苦地看着面前的敌人,明人不但插手了,而且插手得极深,只看他们与柯镇的配合娴熟,便能猜到,何卫平与他们也勾结在了一起。事情正在向着他们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东门,已经不可能拿下来了。 “撤退,撤退!”黎中发大声吼了起来。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掀开底牌 陈震睿提着血淋淋的刀走到了被摁倒在地上的肖新面前,肖新此时已经多处负伤,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仰着头,恶狠狠地瞪视着陈震睿. 陈震睿冷漠的提起刀,扎向肖新的心房.他接到的命令中,肖新是必须要死的一个人.他根本就不想多说一句废话. “等一等!”一边传来了一个声音.陈震睿转头,看着一侧被十数名雷霆军监视着的何卫平.先前雷霆军赶上肖新的时候,何卫平正在与肖新等人激斗,雷霆军无法认定此人究竟是敌是友,便只能将何卫平围起来再说. “何卫平将军!”陈震睿滋了滋牙,笑得阴森森的. “你从戴叔伦那里知道,我们应当是一伙儿的吧?”何卫平幽幽地道. 陈震睿点了点头:”不错,可是我还接到了另一个命令,那就是杀光这个将军府内的所有人,何将军既然此刻在府中,那也就是我的目标之一了.” 何卫平点了点头:”杀光府内所有的人,嘿嘿,杀人灭口,死无对证嘛,不过之后呢?陈将军,接下来该轮到谁了?” 陈震睿一怔. “虎牢关内,还有上万驻军,城外,还有左右两个大营,虎牢境内,也有数万驻军分驻各处,肖锵父子死了,总该有个交待吧?”何卫平看着陈震睿,”你觉得我一个人背得起这个罪名吗?” 他哈哈的大笑起来,”别忘了,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动手的可是陈将军治下的雷霆军,从西大街开始冲锋伊始,亲眼目睹着成千上万,陈将军准备如何说辞呢?” 陈震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何卫平,先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此时被何卫平一语道破,瞬息之间,整个人都有些混乱了,是啊,如何善后? 何卫平苦笑地看着陈震睿,那是一种兔死狐悲的目光,”陈将军,我想,我们应当好好的谈一谈了.这个肖新,暂时且留下来吧!” 陈震睿沉默了片刻,大步向着何卫平走去.挥了挥手,围着何卫平的士兵们迅即退开. “我们两个,都成了戴叔伦手中的刀了.”何卫平叹了一口气,指了指东门处:”我有三千人的部队,正准备自东门处入城,如果我所料不错,现在东门处只怕打成了一锅粥,我不知道我的军队还能不能入城,但不管他们入不入得了城,总之,我这个黑锅是背定了.你,也跑不掉.” “我是奉戴大人之命!”陈震睿道. “罢了,你说是奉了戴叔伦之命,敢问还有谁知道,有谁为你作证?现在肖府里的人已经死光光了,肖锵到底怎么死的,谁也不知道?我们说是新娘子动得手吗?有多少人相信?我敢肯定,接下来虎牢的传言,必然是我何某人接受了朝廷的招安,与你勾结在一起,借着送婚之机,猝然发难,刺杀肖锵.企图夺得虎牢关的军权.”何卫平嘿嘿的笑着:”现在我的部队就在东门那里,你的雷霆军更是动手杀得血流成河,众口销金,我们就算浑身是嘴,还说得清吗?” 陈震睿脸色变得惨白. “我能猜想得到,现在驻扎在关内的军队,正在向着大将军府四面合围而来,下一个,就该轮到你了,只要再杀了你,邓姝就可以以肖新的未亡人的身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所有虎牢士兵的面前,她是邓氏女儿,又是肖新的夫人,统领虎牢大军,便成大局,这个局,当真做得巧妙异常啊,只可惜,我们都成了这个局的牺牲品.”何卫平大笑起来. 陈震睿不是笨人,听了何卫平的分析,心中也是明了,因为只有这样,邓姝,戴叔伦才可以名正言顺的掌握虎牢大军,因为他很清楚,邓姝的目的,就是为了控制住虎牢大军. “陈将军可是心甘情愿当这个替罪羊?”何卫平看着陈震睿. “事已至此,何将军还有什么办法?”陈震睿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谁愿意这样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上,陈震睿心头的怒火也是腾腾燃起. “我说过,我有一支军队便在东门处,跟着我,到那里去.带上肖新,只要肖新不死,我们就有翻盘的希望,现在时间紧急,我不能跟你详谈,虎牢的军队随时都能将我们围困在这里,等脱离了危险,我们再详谈如何?”何卫平道. 踌躇片刻,陈震睿终于点了点头,”好,那就依何将军之言.” “陈将军尽管放心,现在我们两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戴叔伦已经把我们两个拴到了一起,对于虎牢军而言,我们两个就是谋害肖锵的罪祸元凶,而指使我们的,自然便是雍都的皇帝.”何卫平道:”他们既然如此玩弄于我,那我也要让他们看看,不是谁都愿意成为他们手中的棋子的.” 一千雷霆军,攻进大将军府,一番激战,杀光了将军府里的所有人,不管是肖锵的家人,还是前来观礼的嘉宾,当真是鸡犬不留,收拢队伍,一千人,居然还剩下了八百余人,这让何卫平颇为惊讶,即便是事出突然,可虎牢关大将军府的卫士也有上千人,这些人亦是军中精锐,在雷霆军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抛开以有心算无心的原因,雷霆军的战斗力,也足以让人心惊了. 一行人等冲出大将军府,远处已经传来了隐隐的呐喊声,烟尘处处,数路军队,果然正在向大将军府合围. “去东门!”陈震睿大声吼道:”拦路者,杀无赦!” 八百余雷霆军,齐声怒吼,提马奔向东门所在. 虎牢关,北城某地,一份份情报汇集起来的事实渐渐地在郭九龄的脑子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计划,他终于明白了戴叔伦的所有计划. “妙计啊,妙计!”他附掌而叹,”戴叔伦果然是一个妙人,这样的连环计,果然是一环套着一环,几无破绽可寻啊,原来他最后的后手,是在虎牢军中,早就有了一批忠于他的下层军官,什么陈震睿,何卫平,统统都是他的棋子而已,也难怪他要杀光虎牢所有的高级将领,只有这些人死光了,他才能顺利地掌控虎牢军权啊.厉害,厉害,竟然一直将我们瞒到了这个时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任他千变万化,我有一定之规.”一边的千面冷笑道:”现在何卫平的三千人马已经进城了,接下来只要我们拿住邓姝本人,他们便有三头六臂,也施展不开了,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没有了邓姝,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闹出什么来!” “通知杨将军动手吧,我已经清楚邓姝和戴叔伦的底牌了,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呢!”郭九龄却是没有这么轻松:”虎牢城内城外的驻军高级将领被一扫而空,群龙无首,各自为政,接下来,恐怕要大乱一阵了.我们的人马什么时候到?” “陆大远将军最快要今天晚上抵达,追风营要两天之后才能抵达!”千面道. 郭九龄点了点头,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知晓了对方的全盘计划,事情却反而更复杂了起来,原本想利用何卫平的威望来召集虎牢军队,现在看起来要落空了.或者到最后,虎牢要混战一场,不过只要大明的主力抵达,再有何卫平相助,拿下虎牢,问题也不大. “郭统领!”一名探子急匆匆地冲了进来,”何卫平将军已经抵达了东城,与其部下汇合了.” “好,何卫平没事就好!”郭九龄喜道. “与他一齐到东城的还有雷霆军的陈震睿,还有重伤的肖新!”探子接着道. “什么?”郭九龄大为惊讶,”陈震睿,肖新?” “不错.” “我倒是小瞧了何卫平了,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他居然也能看透戴叔伦整个计划的核心!好,既然肖新还活着,又落在我们手里,那接下来就有好戏看了.”郭九龄喜道:”当真是天助我也.” 大笑声中,他转头看着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壮汉,”陈绍威将军,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吧?你刚刚也听到了,肖新还活着!” 陈绍威喘着粗气,横眉瞪视着郭九龄,他身上并没有任何的束缚,但他却没有任何的反抗举动,他很清楚,那样的举动只让自取其辱. “戴叔伦不是好东西,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愤愤地道. “大不一样!”郭九龄笑道:”虽然大家都是想谋夺虎牢关,但我们的目的却不一样,我们大明要取虎牢关,是想给你们这些军人一个光明的未来,而戴叔伦他们,却是想带着你们一路狂奔到地狱,所以,怎么会是一样呢?” “巧言令色!让人齿冷!”陈绍威不屑地道:”落在你们手中,想杀便杀,不必多言.” “陈将军,想要杀你,何必我们动手,先前让戴叔伦的手下把你杀了不就得了.”郭九龄笑道:”虎牢关要乱了,接下来说不得要火并一场,陈将军,不想你的部下在这场火并之中白白丧生,你难道不想与我好好的谈一谈吗?当然,等一会儿何卫平将军也会过来,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的交流交流.哦,对了,还有肖新,那小子真是命大.”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互搏 虎牢大将军府燃起了冲天的大火,这让戴叔伦又惊又怒,陈震睿的任务是杀光大将军内所有的人,然后驻守大将军府,但绝没有纵火焚烧大将军府这个选项,在戴叔伦的计划之中,陈震睿的雷霆军在与大将军府的卫士们火并一场之后,必然也是损失惨重,这个时候,他真正的手段才会上场,关内忠于邓氏的军官将率领军队进攻大将军府,将剩余的雷霆军斩杀干净,然后便可以干脆利落地将这个锅栽在陈震睿和何卫平身上,邓姝再隆重出场。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陈震睿和何卫平再憋曲,也只能向阎王爷去抱屈,但现在,事情很显然脱出了他的掌控。 一份又一份接锺而至的情报,正在显示着事情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陈震睿的确杀光了大将军府的人,但随即一把火将大将军府给点燃了,冲天的大火,遮天蔽日的浓烟,使得关内关外的人都知晓了大将军府发生了大事情,不说是关内的军队,便是关外的军队,只怕此时也知道发生了大事,恐怕已经动员了起来,这对于戴叔伦是不利的。他只想在小范围内先解决了这件事情,然后再去掌控其余的部队。虎牢各部的高级军官,此刻已经被一扫而空,换而言之,军队失去了有力的控制人,一旦混乱发生,便不可预估将会发生什么。 夺取东城城门的任务没有完成,黎中发失败了。哪怕自己配给了他上百名兵蚁,在东城哪里又有内应配合,但仍然失败了。柯镇早有准备,而更让戴叔伦担心的是,出现在柯镇身边协助他守住了东城门的那批神秘人,应当是来自大明鹰巢的鹰隼。 如果仅仅是柯镇与明人勾结倒也罢了,如果何卫平也与明人有所勾结,那事情将会更复杂。 陈绍威没有被杀死,他失踪了。这是虎牢高级军官之中唯一一个逃脱了这场屠杀的人物,这就代表着,在接下来的邓姝想要掌控虎牢军队之中,又出现了一个不可控的环节,陈绍威是驻扎关外左大营的副将。 如果说这些变故戴叔伦都还能接受,并将其划归为突然变故之外,但陈震睿接下来连接击溃数支堵截他的部队,一路杀到了东城,与已经进城的何卫平的部队合龙的消息,则让戴叔伦有些恐惧了。 陈震睿不去别的地方而去东城,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何卫平没有死,而且与陈震睿达成了某种协议,现在何卫平在东城的力量,已经不在他之下了。柯镇的两千兵马,进城的三千何部,再加上陈震睿的雷霆军,在虎牢,何卫平现在已经有了与他一较长短的力量。 必须有所行动了,他的步伐要加快。 “黎中发,李祖新,常炳荣,易礼。”他阴沉着脸看着四人,“动员你们所能掌控的,或者能够说服的所有兵马,向东城集结,同时要向城内散布消息,告诉所有人,何卫平阴谋勾结朝廷兵马暗算肖大将军的事情。” “尊命!”事至如今,已经不可能善了,除了硬打一场之外,再也没有别的选择,现在何卫兵手中掌握了五六千人马,想要击败他,他们就必须要拥有更多的部队。 “城内一万驻军,你们能掌握多少人?”戴叔伦问道。 四人对视了一眼,黎中发站了起来:“我们四人掌握在手中的也只有五千人左右,柯镇手中有两千人,剩下三千人,或许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关键还是在城外,左右两个大营各有一万人马,只要他们能相助,内外夹攻,剿灭何卫平不在话下。” 戴叔伦点了点头,“廖靖等人已经出城去了左右大营,很快何卫平勾结朝廷雷霆军谋害大将军的事情,便会在左右大营传开,大小姐也会启程前往右大营。” “左大营哪里呢?”黎中发问道。 戴叔伦脸色阴沉得似乎要滴得下水来,“陈绍威不见了踪影,在不能确定他死了之前,大小姐不会前往左大营冒险。” 众人都是点了点头,陈绍威是唯一一个从大将军府脱逃的高级将领,对于那里的事情清清楚楚,新娘子暴起刺杀肖锵,他是亲眼目睹,想要说服他这起刺杀跟邓姝没有关系,基本上不可能的,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陈绍威死在那个角落里,但这种期望,不会出现在戴叔伦的选项当中。 “各自行动吧!”戴叔伦挥了挥手,厉声道。 军官们匆匆离去,每个人都很清楚,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胜利的大小通知,失败的将失去所有。现在,他们一点也没有优势了,单凭城内的实力,根本就不足于战胜对手,谁先掌握城外的两个大营,谁便将占得先机。 “现在怎么办?”邓姝紧紧地握着拳头,本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但现在,似乎变成了一锅糊糊,乱七八糟起来。 “大小姐,我已经下令所有的兵蚁退回来了,天黑之时,他们将保护小姐出城,去右大营那边,廖靖已经去打前站了,现在何卫平勾结陈震睿的消息,应当已经在右大营内传开了,只要大小姐出现在哪里,便能号招大家一起团结一致对付乱军。只要进了大营,大小姐便安全了。”戴叔伦道。“只可惜我们的人在大将军府内没有找到肖锵的虎符,不然就更能名正言顺一些,不过凭着邓氏的威望与小姐现在的身份,说服右大营所有的兵将,并不是一件难事。” 邓姝点了点头。 “齐人那边出兵了没有?应当派人通知他们马上出兵才行。” 戴叔伦叹了一口气:“何卫平在横断防区还留下了七千部众,齐人即便大举来攻,恐怕短时间内也打不过来,现在暂时还不能指望他们。大小姐,您必须迅即地掌握右大营,至于左大营,则相机而动,我现在担心,一旦我们不能以最快的速度掌控城外的两支人马,陆大远的一万部众一到,事情便会不受控制了。” “虎牢辖下还有数万大军,可以下令他们向虎牢靠近。”邓姝道。 戴叔伦摇了摇头:“我们没有拿到肖锵的虎符,而虎牢的高级将领,现在又都被杀死了,那些军队,很难调动,只有我们完全控制了虎牢局势之后,才能对他们发号施令,远水救不了近火。” “那我马上出城。” “等天黑吧,虎牢城中,现在有明人鹰巢的人马,我怀疑陈绍威的失踪就跟他们有关系,天黑之后再出城。唐老,王老,大小姐的安全都交由你们二人负责了,一定要安全的护送大小姐进到右大营。” 一直安坐在屋内一角的两名老者站了起来,微微颔首。唐强,王危,两名沙蚁的供奉,九级武道高手。看着他们两人,戴叔伦有些遗憾,当时如果派出他们两个中的任何珍上去杀陈绍威,或者就不会失手了。他对沙蚁中的兵蚁来太信任了,事实上,如果不是有外人插手,陈绍威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也不知道卢一定会不会按照事先的约定向明国的开平郡发动猛攻,只要卢一定动了,那明人在猝不及防之下,必然疲于应付,那样的话,他们便无法派出更多的军队来插手虎牢的事情,可是,卢一定可靠吗?要是他根本就没有动,或者他也与明人有什么勾结,该怎么办呢? 这个念头在戴叔伦的脑子中一闪而过,便被他强行抹去,不管怎么样,只要自己能控制住虎牢关,一切便都好说了。 控制住关城,拿到虎符,然后便可以控制住虎牢驻外的数万兵马,也就有了与明人一搏之力。那个时候,才想办法让卢一定彻底倒过来,再加上齐人的插手,一切便都会好起来的。 “戴大人放心,有我们在,大小姐便不会有任何的闪失。”唐强,王危两人慨然道。 “有劳二位了!”戴叔伦拱了拱手。这个时候,邓姝的安危已经是重中之重,只要她活着出现在右大营,便是对虎牢士兵最为有力的说服力。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是邓姝与肖新的大婚之日,大将军府猝变,肖锵父子殒命,邓姝历尽艰险得脱大难,逃往军营,带领大军复仇,没有比这更有说服力的了。 北城,肖新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仔细的包扎好了,此时半靠在床上,脸色苍白,看着一边有些尴尬的陈震睿,满眼都是怒火,另一侧,则坐着陈绍威,何卫平。两人也是面色不豫,陈绍威一直瞪着何卫平,何卫平则仰着头,看着屋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们都是虎牢首屈一指的大人物,但现在却都在明人的手里。 将他们聚在一起的,自然便是明国鹰巢的大统领,郭九龄了。 “少将军,事实就是这样了,现在你应当明白,不管是陈将军也好,还是何将军也好,都是被邓姝和戴叔伦利用的了。现在邓姝与戴叔伦正在图谋虎牢大军的掌控权,一旦她得手,只怕少将军就当真要亡命天涯了。”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我要亲手杀了他们 “那个贱人谋刺我父亲,你们从头到尾都知道是不是?”肖新看着郭九龄,问道。 郭九龄耸了耸肩:“起初并不清楚,直到邓姝派人交通齐国,准备引齐人入关,消息才泄露出来,我们了解到邓姝准备谋夺虎牢军权,然后对明国不利。想要夺得虎牢军权,便必须要杀死肖锵将军,这并不是一个很难解释的问题,但对于他如何下手,我们并不清楚。” “我知道。”一边一直闷坐着的陈震睿抬起了头:“出了雍都,戴叔伦便找上了我,以我父母妻儿为胁,把邓姝从雷霆军的监管之下换了出来,其实离开雍都不久,邓姝便已经离开了送亲队伍,队伍里的那个,是一个西贝货。也就是后来的刺客了。” 陈绍威愤怒的目光瞪视着陈震睿,刘昌就是死在雷霆军的围攻之中,如果此时不是在明人的地盘上,他早就冲过去与陈震睿斗个你死我活了。 “今天我接到的命令,就是杀光大帅府里的所有人。”陈震睿继续道:“只到遇到何卫平将军,我方才明白过来,我也好,何卫平将军也好,都是他们棋盘之上的一棵棋子,最终都是要被出卖的。” “何卫平,你如何说?”肖新怒视着何卫平,“我父亲待你不薄,但你却背叛了他。” 何卫平淡淡一笑:“背叛?好吧,也确实是背叛。少将军,自从你父亲有了自立之心之后,我便不打算再跟着他了。我就不说你父亲一直以来对我的打压和防备了,只说他想成为第二个邓洪这件事,就足以让我反对他了,这是一条死路,一条带着所有人往死胡同里钻的没有出路的道路。肖将军起了不该起的心思,那么最终众叛亲离,被所有人算计,也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肖新深吸了一口气:“你投降了明人?” “良禽择目而栖,大秦要完了,我不想陪着这条破船一起沉下去。”何卫平简单地道。 “好了好了少将军,现在大致情况你也很清楚了,现在呢,你有两条路,一条,便是两不相帮,我们也不会伤你性命,会把你送到明国去,至于以后如何,自然有我们大明的皇帝陛下来处置你。第二条呢,便是帮我大明拿下虎牢关。其实有没有你,结果并不会变化,现在陆大远的一万大军马上就要抵达,追风营等部队随后也会赶到这里,我不认为现在一团乱糟的虎牢关是我们的对手,何将军已经战领了东城,等到我大明军队一至,虎牢关也是我们囊中之物,只不过收拾手尾麻烦一些罢了。少将军如果相助,就可少造些杀伤而已。”郭九龄道:“我们也不愿意将虎牢打得稀烂。” 话虽然如此说,肖新却知道,他根本没得选择。不管怎么样,虎牢是完了,父亲已经被刺杀,几乎所有的高级将领被一扫而空,乱成一团的虎牢军队,却又还分成了几帮,正在准备着火并一场,明**队一到,自然会梨庭扫穴,轻而易举的将他们击溃。更何况他们还是何卫平,陈绍威这样硕果仅存的高级将领相助。 “我可以帮助你们稳定虎牢局势,命令虎牢那些仍然听命于我肖氏的军队放下武器停止低抗,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请说。”郭九龄笑咪咪地道。 “我要亲手杀了邓姝和戴叔伦。”肖新一字一顿地道。 “好,我们的人已经出发去逮这两条大鱼了,但他们身边必然也有高手相随,护卫重重,我们并不能保证一定就能活着将他们带到你的跟前。”郭九龄道。“但他们必然不能活着离开虎牢。” 他转头看着陈绍威,“陈将军如何说?” 陈绍威看了看肖新,又看了看何卫平,叹息了一声:“我还能怎么说?今日虎牢之祸,皆起于邓姝与戴叔伦两人,只要能让这两人伏诛,便于愿足矣。” “如此甚佳!”郭九龄附掌而笑:“少将军暂时便先养着伤,还请陈将军马上出城返回左大营管束全营士兵,我想此时必定有人在蛊惑他们起兵攻打何卫平将军所部了。只要陈将军一出现,一切谣言便不攻自破。” 陈绍威默默的点了点头,他也算看清楚了,事情至此,他并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虎牢必然不守,而秦国早晚完蛋,他必须要为自己谋个出路了。对于秦国,他并没有多少的忠心,要不然,也不会追随着肖锵在虎牢野心勃勃的准备自立了,现在虎牢落于明人之手已成定局,自己总须得立些功劳,方能立足。 在这个上面,何卫平已经先行一步了。 “我现在孤身一人,还请郭统领能派一些人护卫我回到左大营!”陈绍威道。 郭九龄很是赞赏地看了这家伙一眼,果然都是聪明人啊,一点就透,这是让自己派人盯着他呢,这是一种变相的输诚,告诉郭九龄,自己不会使什么幺蛾子的,从此以后,俺就跟着你们大明混了。 夜幕当中,一队人匆匆的行走在街道之上,今天晚上的虎牢,已经完全陷入到了混乱当中,满街乱窜的牛鬼蛇神们,抓紧了这难得的机遇,正在兴风作浪,杀烧抢掠自然是免不了的,平日里秩序的维护者们,此刻正互相杀得不可开交,东城那边,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两支军队正在你死我活的争斗着,关内惶惶不可终日,各种流言开始迅速在城内传播。 流传得最广的一个传言,便是朝廷派人杀了大将军肖锵。送亲的雷霆军与虎牢副将何卫平内外勾结,在婚礼之上突然袭击,肖氏父子已经尽皆遇难。现在,城内忠于肖大将军的部队,正在与叛乱的军队战斗。 这条谣言能让绝大多数人相信,因为雷霆军的确在城内大开杀戒了,而本应在横断山区驻扎的何卫平的亲军却出现在了东城。 不管肖锵对秦国忠不忠心,但至少他在虎牢关还是很有威信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肖锵对于虎牢辖下是很亲善的,虎牢驻军这几年因为肖锵的政策,也过得比绝大部分的秦国人要好得多,所以,他们对于肖锵还是很拥护的,认为他们有了一个不错的父母官。 邓姝和戴叔伦的计划,整个儿是没有什么缺陷的。杀死肖锵父子,然后嫁祸给雷霆军与何卫平,邓姝再以肖新未亡人的身份出面收拾残局,掌握虎牢军权。但这个计划却因为提前泄漏而让明人有了在其间上下其手的功夫,当外力介入,掺杂其间的时候,形式便不是邓姝和戴叔伦所能掌控的了。 其实对于郭九龄来说,也有些挠头,最初他们也没有想到,戴叔伦竟然将雷霆军和何卫平一齐当成了弃子,不过好在的是,他们运气不错,何卫平的确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在那样的情况之下,还是说服了陈震睿,并意外的获得了一个活着的肖新。 如此一来,大局便尽在明人的掌控之中了。 不过现在的城内,局势仍然对何卫平部是相当不利的,流言的发酵,使得驻扎在城内的虎牢军队,已经深信何部背叛而导致了肖锵的死亡,能够驻扎城内,本身便是深得肖锵信任的军队,现在,他们正在一部接着一部的赶赴东城,参与对何卫平部的围攻。一旦城外的左右大营参与进来,何部必难支撑。 城内,此刻差不多势均力敌,参于攻击何部的虎牢军队还在整合当中,黎中发等人一时之间还难于取得所有人的认同,他们必然原先的地位并不高,黎中发也不过一个校尉而已,这个时候,邓姝等人在虎牢军中没有一个高级军官作为代言人的弊端显露无遗。 邓姝戴叔伦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弱点所在,戴叔伦留在城内主持局面,邓姝则在唐强,王危两人以及数百沙蚁的保护之下,准备借着夜色出城,只要进了城外的右大营,掌握了这支军队的指挥权,一切便将迎刃而解。 而早先便埋下的棋子廖靖,此刻已经在右大营中做了不少的工作,只要邓姝出现,右大营便可以在一个统一的指挥之下,向城内发起致命一击。 数百人保护着邓姝向着城外行去,一路之上,牛鬼蛇神自然躲得远远的,除开军队,不会有谁没眼色的去招惹一支数百人组成的全副武装的队伍。 唐强与王危一左一右地卫护着邓姝向着南城门方向前进,街道之上很寂静,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与混乱的虎牢城现在的状况很有些不相符,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感到一阵心悸,这个状况未免太过于诡异了,难道现在他们所处的这个地方不应当于其它的地方一样乱成一团吗?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伸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寂静当中,突然传来了轻微的扑扑的声音,紧接着,队伍最前面的十余名沙蚁一声不吭的便倒了下去。 吱呀一声,街边一幢房子的大门被推了开来,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街道中间,当街而立,骚包无比的盯着前方,“邓大小姐,此路不通呢!”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骚包出场的杨致 杨致在秦国不太出名.与秦国人干第一仗的时候,就因为太过于风骚而单人独骑冲进对方军阵之中,险些被围殴至死.后来他离开了矿工营,转任霹雳营副将,与秦国人打交道就更少了.所以在虎牢这边,认得他的人是少之有少,如果戴叔伦在这儿的话,或者会想起这家伙究意是一个什么样的德性,有什么样的本领,但显然,在场的人,并不认识他. 杨致曾经因为吃过那样一次亏,所以在那以后作战的时候,便绝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身在军中的他,鲜少有表现自己功夫的时候,但在齐明边境,杨致可是大名鼎鼎,在对齐的数次作战之中,他与军队配合作战,自身战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程务本就曾说过,杨致练的这种功夫,与军队配合起来,那可是破阵杀敌的无上厉器. 本以为自己的出场会让对方的人马惊呼出声,大叫几声自己的名字来表示惊讶的杨致,恼火的发现对方毫无反映,似乎与听到路人甲路人乙一般无二,先前自己露了一手宰了他们好几个人,怎么就没有人表示一下对自己的震惊呢? 杨致很不满,更不满前头十几个黑衣蒙面的家伙,居然直冲冲的便向自己扑了过来.有的人纵身到空中,有的打着滚从地上来,有的撒开大腿奔过来,一动手,上中下,三路齐攻. 因为很不高兴,所以杨致决定让对方好好的见识一下自己的本事. 他挥挥手,空中响起了几不为人闻的轻啸之声,然后,空中飞着的人掉了下来,在地上打着滚进攻的家伙像蛆虫一样弹动了几下也不再动弹,大踏步向前奔跑的人突然发现自己的鲜血居然飙到了自己的前面,喉咙里嘶嘶的漏气之声清晰可闻,然后,便砰然倒地. 杨致似乎只是挥了挥手,十几个家伙便毕命在他的面前,其中一个飞得最快的,就在他面前数尺之地砰然掉了下来,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其实他挥挥手的这个动作,也不过是在骗人罢了,目的就是让人看到,这些人死了,的确是自己动的手啊. 那柄薄如蝉翼的短剑,其实一直都悬停在空中,悬停在距离杨致一丈左右的地界,这是杨致现在能掌控的最远距离了.心念一动,短剑便会受他操纵而斩人于无形之中,黑夜里,这样一柄小剑悬停在空中,真的是很难引起人注意的. “驭剑术,他是万剑宗的杨致!”人群之中终于有人惊呼出声.这让杨致很有些满意,自己也不是无名之辈嘛! 他当然不是无名之辈,万剑宗中,练成这门功法的,到现在也不过两人,一个是现在的宗主毕万剑,另一个就是他杨致了,要不是杨致有这么才情,当初万剑宗也不会拼着得罪皇帝也要保下他这个胆大妄为的敢于刺杀皇帝的家伙. “我来对付他,其它人,护着小姐走!”唐强抽出了佩刀,自人群之中一跃而出,长刀如匹练,斩向杨致,半途之上,叮的一声,嗑飞了杨致突袭而至的短剑. “你来对付我,可有点不够看呢!”杨致大笑,向前踏上一步,反手抽出背上的黑剑,重重一剑劈下.一声闷响,唐强坠下地来,腹腹之中一阵翻腾,气血翻涌之下,眼前星星乱冒,不等他回过气来,那柄似乎无所不在的短剑又无声无息的从身后疾刺而来. 与杨致对撼,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他内息深厚,手中的那柄黑剑奇重无比,没有用剑的灵巧和多变,黑剑在他手中,更像是一柄大刀,每招每式,都是直劈横削,招招式式都是硬碰硬,但那柄小剑,却如同一个舞动的精灵,无孔不入,灵巧无比.与他对他,似乎在同时应付数个敌人.如果武道修为比杨致高深的话,自是可以稳稳的能压制他,只消切断他与短剑之间的内息连接,便能让短剑成为无本之源,只需专心对付他的黑剑就可以了,但如果武道修为比他差或者在伯仲之间,那就很让人郁闷了. 唐强现在就是如此.他虽然也是九级好手,但内息的深厚,比起杨致还是有所不如的,毕竟能从万剑谷那种非人的地方走出来的家伙,基本上都可以划归为变态的行列,更重要的是,杨致这些年憋了一口气,不想被秦风和闵若兮拉太远啊,秦风已经是宗师了,闵若兮也在宗师的门口晃荡着,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不小心便也成了宗师,他杨致比不上秦风便也罢了,要是让闵若兮也比了下去,那可真是没脸活了. 所以这些年来,杨致除了带兵打仗,练兵之外,剩下的时间,便都耗费了苦练武功之上,他本身的确是修练武道的奇才,又刻苦之极,这水平自然是突飞猛进. 这世上,最怕的就是人家比你聪明,还比你刻苦. 唐强很早就是九级高手了,但自觉晋级宗师无望,这向上之心未免就懈怠了,一门心思地奔着荣华富贵,醇酒美人去了,这武道修为虽然没有倒退,但却也进步甚微.正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武功嘛,自然是打起架来方恨平日没有多多用心修练啊. 两人交手,兔起鹘落之间,杨致已是稳稳地站着了上风. 王危自然是看出来唐强的形式不太妙,但身边还有一个邓姝呢,一咬牙,大声道:”冲过去,冲过去.” 他不敢离开邓姝,但数百人一涌而上,不怕你杨致三头六臂,胁生双翼,照样能把你挤死. 杨致放声大笑,”你们有帮手,难不成我就没有,兄弟们,干起来啊!” 杨致长笑之声尚未落下,两边房屋的的墙壁便轰然倒塌,烟尘缭绕之间,一群人抢了出来,这些人,自然就是杨致从出云郡带来的那些决死营的家伙了. 杨致模仿着敢死营弄出来的这个决死营,迭经大战之后,还剩下二百人左右,这些人以前可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出场方式也是凶狠无比.虽然只有两百人,但搞出来的声势却如同千军万马一般. 这些人的武器五花八门,有长枪大戟等常用武器,有铁锤狼牙棒等重武器,也有分水刺流星锤等奇门兵刃.这些人以这种方式出场,着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然后,便被他们冲进了队伍当中,其中一个大汉,一冲出来,居然就运气好到爆的到了王危与邓姝身边. 身高八尺,脸上刺青,披头散发,手里持着两根短柄的狼牙棒,狂吼声中,搂头数棒,便将挡在前面的几名沙蚁给砸得筋断骨裂,下一刻已经冲到了王危面前,一棒便砸也下来. 王危又惊又怒,单刀挥出,薄薄的单刀居然架住了对手的狼牙棒,手腕一转,令人齿软的喀吱声响起,已是绞断了狼牙棒上的数根倒刺,长刀前探,便要取了这恶汉的性命,当的一声,这势在必得的一刀,竟然被对手挡住了,王危咦了一声,看着那个连连倒退的大汉,心中却是有些震惊,对方居然能从自己手下逃得性命去,那武功修为可也很有些瞧了. 他收起了先前的轻视之心,等待着对方的反扑,岂料对手这一退开,竟然没有再扑上来,而是转身又扑向了另一个方向,斩瓜切菜般的将沙蚁的人击翻在地. 接下来,又有人连二接三的向王危动手,每个人都没有撑过一招便远远逃开,但王危却是愈来愈惊,因为以他的身手,竟然没有杀掉任何一个人,这些人都如同兔子一般的滑溜,一旦发现自己不是对手,立即不再来招惹.如果王危上前追杀,自然是可以杀掉他们中的一些人的,但他却不敢离开邓姝半步. 沙蚁中的兵蚁是专门用来杀人的,极其精擅杀人一道,但在这些人面前比起来,却宛如鲁班面前耍大斧,对方似乎比他们还要擅长干这活儿. 这是他们不了解杨致带来的这帮人的身份,他们以前都是强盗,干得都是剪径抢劫的勾当,他们原本都是黑道上的好手,只不过运气不好,当初被鬼影的向边挑唆着去攻击大明皇后闵若兮,然后死伤累累,侥幸活下来的也都进了大狱,如果不是杨致将他们捞出来,他们只怕得烂死在大牢中. 能在当初的出云郡那样的地方生存下来的,又哪里是什么好相与的家伙?沙蚁碰到了这些人,就好像是碰到了天敌一般. 邓姝不懂武功,但眼力见却非同寻常,只是瞧了一小会儿,便知道今天想出城是做梦了,只怕再迟疑一会儿,自己的手下就会被人杀光,这会儿她可是看出来了,前头唐强已经是左右支绌,但总算还能缠住那杨致,但剩下的数百沙蚁,明显不是这后来的这帮人的对手,好在还有王危在自己身边,那些人却也不敢来招惹王危,一试之下,便不再来找死,但等他们杀光了沙蚁,几十上百的围攻上来的时候,王危必然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带我走,去黎中发哪里!”她低声道.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夫复何言 虎牢关外,左军大营驻地,陈中流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不得不强作镇静,与他一样,满屋子的领军校尉们此时也是坐立不安。 虎牢关中出事了,即便是远在数里之外,关城内那遮天蔽日的浓烟也能清晰可见,到了晚间的时候,更有消息传来,虎牢副将何卫平勾结送亲的雷霆军,借着肖新大婚之际发动兵变,已经杀死了肖锵。 左大营现在主事的将领全都去了虎牢关参与肖新的婚礼,作为留守的值星将领陈中流,原本只是一个牙将,现在却成了全军的职衔最高者,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他,心中的惶然可想而知。 他从来都只是一个奉命办事的小人物,现在左大营上万精锐将士,却需要他作出决定何去可从,对于他而言,这可能是一个机会,但也可能是一个陷阱,不能不让他左右为难。 营中已有士兵鼓噪起来了,这让陈中流更是恼火,恼火之中却又隐隐有着恐惧,一旦士兵们不受控制,带来的后果可以说是灾难性的。 “是那个的部下在喧闹?”他恼火地盯着帐内的校尉们。 两名校尉出列,向着陈中流抱拳道:“陈将军,是我们的麾下。” “你们平时是怎么带兵的,一点规纪也没有吗?”陈中流怒道:“还有没有一点军纪可言?你二人都是老人了,还要我教你们怎么做吗?” 两名校尉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冷冷地道:“陈将军,外边流言汹汹,都说肖大将军已经被人害了,士卒们平时受大将军恩惠极多,想要出兵为大将军报仇也是能理解的,末将认为,此时将士们的情绪亦舒不亦堵,否则只怕会生变。” 陈中流眯着眼睛看着对方,从对方的眼睛里,他看出了一丝危险的情绪:“你既然说是谣言,那便是还没有证实的事情,怎能以此为据?以谣言而兴兵,事后如果没有这回事,你可知道这是泼天大罪吗?” “有没有这回事难道不简单吗?派人去东城方向看一看,如果何卫平的部队当真出现在东城那边,那事情就一目了然了。”那校尉却丝毫不惧陈中流的威胁。 “何部就算出现在东城外,也有可能是奉大将军府令而行事,没有刘将军命令,没有大将军府调兵符令,一兵一卒不得出军营!”陈中流恼火地道,“这是军律。” 那校尉冷笑着看着陈中流,“陈将军,现在城内明显已经生乱,我等身为虎牢军人,坐视虎牢出事而不闻不问,是何道理?我现在怀疑你与何卫平这奸贼亦有勾结,意图对虎牢不利。” 砰的一声,陈中流重重的一掌击在案几之上,“杨亚雄,你就是这样跟长官说话的吗?这里是军营,陈某是值星将官,你如此无理,是想自寻死路么?” 被称做黄亚雄的校尉斜眼瞧着陈中流,“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眼见虎牢危急而不救,眼见叛军作乱而不伐,吾等为国为民,问心无愧,陈中流,你不愿出兵也行,吾等自己出兵,以后如果有事,亦有我等一力承担,与你无关。” 丢下这句话,杨亚雄转身便走。 “站住!”陈中流呛的一声抽出了佩刀,“你们这是要造反吗?无令率兵出营,即为谋反!” 杨亚雄毫不示弱,竟然也是抽刀出鞘,戟指陈中流道:“事急从权,陈中流,今日我等这兵出定了,诸位,城内危急,乱民四起,何卫平作乱,今日我等出兵平叛,来日必受嘉奖,如若去得迟了,大将军遭难,我等如何自处?” 屋中其它校尉闻言,不由都是意动,虎牢关城中出了大乱子,这是毫无疑问的,至于是不是何卫平叛乱,他们并不知道,也不知道杨亚雄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不过如果是真的,他们能出兵迅速扑灭叛乱,事后肯定要论功行赏。 陈中流看到一众人等都已动摇,心中大急,如果今日众校尉不受约束,只怕自己这牙将便当到头了,还有何威信可言?看着洋洋得意的杨亚雄,陈中流心中杀意大起。 杨亚雄却是丝毫不理会陈中流的反应,哈哈大笑着转身提刀而行。众校尉一阵踌躇,竟然真有几个跟了上去。 陈中流眼中杀意大盛,就要喝令帐外卫兵拿人的时候,大门砰的一声被从外面推开了,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看到来人,杨亚雄如同见了鬼,顿时傻了眼,陈中流却如同看到了救星,大叫道:“陈将军!您回来了?” 来人正是从城外返回的陈绍威,站在门口,眼光冷冷地扫过杨亚雄等一众校尉,刚刚还慷慨激昂的杨亚雄顿时矮了半截。跟在他身后的数名校尉,立时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陈绍威沉着脸,一步一步走到了虎案之后,坐了下来,一双眼睛仍然落在杨亚雄身上。 “本将进营之时,营内鼓噪不休,是那个人的部属?”陈绍威冷冷地问道。 杨亚雄脸上肌肉一阵扭曲,冷汗涔涔而下,与他一起向陈中流发难的另一个校尉也是身体微微发抖,在陈绍威的逼视之下,两人却又不得不走到陈绍威的面前,躬身道:“是末将属下,属下治军不严,请将军治罪!” 陈绍威嘿嘿一笑:“很好,还知道自己治军不严。来人呐,将这二人拿下。” 门外卫兵应声而入,将杨亚雄两人按倒,绑缚起来。 “拖出去,砍了!”接下来陈绍威的命令却是让包括陈中流在内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士兵虽然在营中鼓噪,但并未出营,的确违了军纪,但也还没有到杀头的地步。 卫兵们拖起杨亚雄两人便往外走,杨亚雄也是傻了眼,一迭声的大叫道:“陈将军,冤枉,我冤枉啊!” 陈绍威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冤枉?妈拉个巴子的,你们这两个王八蛋都是戴叔伦和邓姝的走狗,戴叔伦与邓姝两人设计要将虎牢的高级将领一网打尽,他们的确也做到了,自己要不是运气好,现在也早已暴尸长街了。那才是真的冤枉,要是真那样死了,究竟是怎么死的都搞不明白。 外头的喊冤之声戛然而止,屋内将领人人胆寒,一时之间,屋内安静之极,似乎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门外,卫兵提着两个血淋淋的人头走了进来,陈绍威瞟了一眼,厌恶地摆了摆手:“陈中流,传首诸部,谁敢鼓噪不守军纪者,皆是这般下场。” 陈中流咽了一口唾沫,躬身道:“末将得令。” 随着陈中流的离去,屋内再一次陷入到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所有领兵校尉们一个个站得笔直,刚刚几个被杨亚雄说动的校尉,更是冷汗顺着背脊往下淌,好险呐,再多走两步,说不定传首诸营的就要多上自己的脑袋了。 陈绍威不做声,其它人便也不敢置一词,所有人都直挺挺的站在两侧,目不斜视。 其实陈绍威是在努力消化着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暴起行刺的刺客,雷霆军的铁血冲杀,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的同僚,逃出来后的截杀,被救,然后一步一步接近事实的真相,今天一天的遭遇,比他这一辈子所遇到的诡谲还要多得多,险恶的人心,恶毒的布置,出卖,背叛,人心百态他在短短的一天之内便瞧了一个遍。 自己能逃出一条性命,真还只能说自己的命好,要不是刘昌将军反应快,要不是自己紧随着刘昌将军向刺客发起攻击,说不定自己就要和右大营的正副将领一样,莫名其妙的死在混乱之中。 现在局势已经基本明了了,肖新未死,但却落在了明人手中,何卫平与明人早有勾结,明人大军马上就会抵达虎牢,而虎牢军现在,可以说是在明人面前,根本就没有抵抗之力,所有的高级将领几乎都被一锅烩了。 邓姝和戴叔伦机关算计,最后却是给明人做了嫁衣裳,想到这里,陈绍威当真是又想哭又想笑,大秦为什么会落到现在的地步,难道不就是因为这样的各怀心思吗?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利益,却没有想想大秦。 当陈绍威第一次听到郭九龄介绍的邓姝所有的计划之时,他直觉得匪夷所思,完全不敢想象,如果邓姝当真成功了,最终也只不过是将拿着虎牢十万将士的性命去换她一个复仇的念想,用十万人的鲜血来满足她的**,为此她甚至不惜引齐人入关。 大秦,当真是该亡了。 虎牢现在闹在这个样子,何卫平已经投降,他是虎牢副将,在军中素有威望,在肖锵死亡,肖新落入明人之手,其它高级将领几乎死绝的情况之下,不投降,还能怎样?让虎牢士兵的血淹没这片土地吗? 事又至此,夫复何言? 他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看到陈绍威的样子,屋内的所有校尉不约而同的长吐了一口气。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聚敌于一隅 唐强人还站着,刀还举着,但生命却正在一丝一毫的从他身体之内流走.那柄薄如蝉翼的小剑,终于找到了他的破绽,穿透了他的身体,切断了他的生机. 他本来不会这么不济事的.但他发现王危带着邓姝跑了,而护卫他们的沙蚁,在敌人的猛烈攻击之下,正如积雪遇上了烈日般的在迅速融化,而且攻击他的已经不再是杨致一个人,两个武道修为至少八级的家伙加入了进来. 胆气一弱,破绽顿生,如果不是这样,他本来还可以坚持更长的时间,甚至于能找到机会逃跑的,哪怕会付出一定的代价. 看着走到面前的杨致,他艰难地道:”无耻!” 杨致怔了怔,呵呵一笑:”老家伙,你以为这是比武较技呢?这是战场,老子群殴你是理所当然的.”说完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唐强额头之上一推,将满怀不甘的唐强推倒在地,然后无数双大脚丫子便踩在唐强的身上,向着溃逃的王危邓姝一行人追去. 将是兵之胆,头头一跑,下头自然也就没有了斗志,残余的沙蚁护卫们纷纷转身逃跑,虽然不时有人返身来抵挡追兵,但在如狼似虎的追兵面前,他们的抵抗犹如一只小老鼠妄图挡住大象的道路一般,转眼之间便被踩在了脚下. 但王危带着邓姝跑得的确很快,他有着九级的身手,又见机得快,身后还有不少的沙蚁为他多多少少能阻挡一下敌人追击的脚步,竟然让他一路逃到了东城. 看着前方出现的密密麻麻的军队,杨致喷出了一句脏话,就慢了那么一点点,便让王危带着邓姝逃进了军队之中.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冲一冲,手下两百强悍的手下,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就在这一犹豫之间,耳边便传来了嗡的一声响,眼前霎那之间便布满了羽箭的残影. “操你娘!”杨致怒喝,手中黑剑狂舞,悬浮于空中的小剑闪电般的来回穿梭,将一支支羽箭斩断于地,但羽箭却是铺天盖地,似乎永无止境一般地向着他们袭来,身后传来了哎哟哟的惨叫之声,显然已有部下中招. “退!”他怒吼道. 尖厉的啸叫之声在空气之中鸣响,久在军中的杨致心头一震,那是脚踏弩破空而来的声音.如果是在空旷之地上,这种弩箭,他和他的部下有一百种方法躲开,但在这街道之上,就要命了. “强弩,快躲!”杨致怒喝道. 两百名部下几乎将街道塞满,强弩声音一传来,这些人也在军队之中呆了近两年了,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霎那之间,上墙的上墙,伏地的伏地,更有的干脆和身撞进了街道两边的房屋之内,墙壁之上顿时多出了无数的人形大洞. 但能反应过来并做出躲闪动作的人必竟是少数. 杨致首当其中,一枚粗如儿臂,长约两米的强弩已经到了面前,他要闪过倒并不是什么难事,但问题是,他身后还有不少的部下,他一躲,后面的人铁定就要遭殃,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些强悍的部下,他可不愿意让他们这样送了命. 狂喝一声,手中铁剑猛地挥出,当的一声巨响,杨致身体大震,虎口裂开,黑剑险些便把握不住,整个人已是蹬蹬往后退,退了数步,身后已是顶上了人. 退无可退了. 每退一步,杨致便斩出一剑,数剑斩出也不过常人一眨眼的功夫,迎面而来的弩箭终于成了强弩之末,杨致狂喝声中,黑剑竖起,宽阔的剑面挡在胸前,当的一声巨响,弩箭重重地击在剑面之上,虽已经力道衰减大半,但杨致仍然被击得飞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后背上的部下又已经退出了数步.没有了支撑的杨致于是来了一个漂亮的平沙落雁,屁股向后,上身和两腿向前,砰的一声,重重的坐在了地上. 一跃而起,恼羞成怒的杨致一把绰起掉在地上的强弩,向前助跑几步,挥手猛地向前掷出:”王八蛋,还给你们!” 弩箭呜的一声倒飞了回去,这一下他含羞带恨的全力一击,弩箭似乎并不比刚刚射过来的时候稍差,呜呜的声音之中,弩杆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对面的士兵已经被惊呆了,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竟然有人以人力挡下一支强弩来,还没有回过神来,弩箭已是倒飞而回,他们可没有杨致这份本领,惨叫声中,弩箭飞过之处,将数人串成了一串糖葫芦,远远的向后方飞去,半晌才发出砰的一声响. 其实不光是对面的虎牢士卒,便连杨致的这帮手下也都惊呆了,半晌才爆发出如雷般的喝彩之声,看着站在屋脊上的,从破烂的房屋之中探出脑袋的,趴在地上昂着头的的手下,杨致气不打一处来. 刚刚这一连串的动作,已经让他感到体内空空荡荡,全身的真气似乎在这一刻都不翼而飞了.那柄小剑也跌落在地上. 如雷般的喝彩之声似乎也惊醒了对面的敌人,一连串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之后,空中又下起了箭雨,强弩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一次,似乎不止一只,很显然,这一会儿他们又弄来了一台强弩. “妈的,快闪!”杨致大叫一声,体内真气没了,只能窜到两边的房屋中去,手下更是各显神通,瞬息之间,两百人便在街道之上看不见踪影了. 两支强弩带着呜呜的鸣叫之声,在长长的街道之上远远的飞走,好半晌才听见夺夺两声,也不知射到了哪里,刚刚杨致和他的部下所站的地方,不论屋顶还是街面,都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羽箭. 街道之上一片安静,杨致和他的部下惊讶于敌人的反应迅速和攻击凶猛,显然对面的这些家伙,比起那些什么沙蚁完全要强出了太多,而对面的敌人却也正在懊恼在这样的攻击之下,竟然连对方的衣角也没有捞到一片. 其实沙蚁倒并没有杨致想得那么弱,他们并不是作为军队来使用的,而现在杨致面对的,却是虎牢秦国边军中的最为精锐的一部分,秦军能在虎牢关挡住齐军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会是弱者?他们的反应速度,他们的应战能力,与任何一支军队比起来,也不差. 两边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得谁,好半晌,插满箭支的街面之上,一柄小剑猛地弹了出来,悬停在了空中,晃晃荡荡了一会儿之后,嗖的一声,穿破了一间房子的窗户,消逝得无影无踪. 街道的尽头,响起了军官们的命令之声,片刻之后,一队队的士卒开始在街面之上集结,铁盾如墙,长枪如林,缓缓向前推进,在他们的身后,一个个的弓箭手弯纪引箭,遥指前方. 躲藏在屋中的杨致呸了一口,知道事不可为了,这样的军阵,他和他的部下将其冲破并不是什么难事,问题是只要他们一现身,那如雨的箭矢可就来了,他们这些人,现在身上可没有披甲,羽箭射过来,照样是能要命的. “撤退!”他很不甘心的下达了命令. 说起逃跑,那再没有人能比他的这些部下更能跑得了.瞬息之间,杨致便带着他的麾下退得无影无踪. 秦军士卒队伍之中再一次响起了军官的呼喝之声,列队向前的秦军士卒停了下来,显然对方的军官也清楚,他们面临着的不是一般的敌人,要是追出去太远,让这些人找到了破绽,面临的就可能是一场大屠杀. “没抓到邓姝?”郭九龄看着有些垂头丧气的杨致,笑问道. “一个身手很不错的家伙带着邓姝逃到了秦军军伍之中.”杨致哎声叹气,”是我太大意了.” “没什么!”郭九龄笑着摇摇头:”其实在你们出发之后不久,我们才又收到一些有关对方的情报,邓姝的身边有两个九级高手,一个叫王危,一个叫唐强,你能杀掉一个,而且几乎全歼了这支沙蚁,已经很不错了,他没有出城,逃到了城中的秦军队伍之中,那仍然是笼中之鸟,照样逃不过如来佛的五指山.”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杨致问道. “城中戴叔伦控制下的秦军队伍已经扩充到了近一万人,正在猛攻东城的何卫平部.他们的战斗力很不错啊,何卫平和他的部下已经被压缩到了东城门附近,如果不是陈震睿的八百雷霆军的加入,只怕他们就顶不住了.”郭九龄道. “那城外?” “如果不出意料之外的话,很快城外的右大营的军马也会入城,参与到对东城的攻击.”郭九龄道. “那情形可不妙!”杨致皱眉道. “无所谓!”郭九龄道:”现在敌人都已经集中到了东城,鹰隼已经过去支援何卫平了,你也带人过去吧,天一亮,陈绍威的部队会过来,而且天亮后,陆大远的军队也会抵达.到时候肖新一亮相,戴叔伦等人可就无所循形了.”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混战 东城,战斗并没有因为夜已深而有所减弱,反而是更趋激烈。 戴叔伦亲临第一线,监督作战,此时的他,心中已经隐隐感到不妙,意外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已经渐渐地超脱了他的控制,而明人大规模的介入,更是让他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似乎明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现在已经可以明确的是,东门守将柯镇肯定是早就已经投靠了明人了,否则很难解释他的军队之中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明军最新式的武器,而正是这些武器,给予了攻击的秦军极大的伤亡。 在兵力之上,戴叔伦现在还是占着极大的优势的,城内万余驻军,在主要将领都被干掉之后,已经成功地被黎中发等人控制,军人是最易被煽动起来的,而鲜血更是会让他们失去最后的理智。 但对于东城的进攻,却并不顺利。 从最初的打得何卫平部节节倒退,到现在的两相僵持,愈是靠近东门,敌人抵抗的力量就愈大,很显然,对方是打定注意要死守东门了。 现在戴叔伦最担心的就是明军的突然介入,而何卫平死守东门,哪怕伤亡惨重也不退却的行为更让戴叔伦明确了这一点,他们在坚持,他们在等待,而等待的是什么,那还用说吗? 这让他极其愤怒,如果何卫平部丢掉东门逃跑掉,他甚至都不会去追击,因为他要做的是,马上收拢所有兵马,退入虎牢关城内,做好一切防御措施迎接明军的到来,在虎牢坚城面前,明人根本就无法下嘴,他们除了退去并无第二个选择,因为在虎牢关城下呆得久了,虎牢驻在其它地方的军队便能回援关城,从而在关城之下聚歼敌人。 但问题是,现在东城拿不下,便等于在雄伟的虎牢城中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破绽,明军一旦抵达,直接可以从东城入城,到了那个时候,一切便完了。 戴叔伦将没有时间来整合虎牢的军队。直到现在为止,他能完全控制的军队,便也只有城内的这一万守军。而城外的左右大营,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如果杨亚雄与廖靖两人能控制住城外的两个大营的兵马,那事情就容易得多了。 王危带着邓姝出现在他的面前,让戴叔伦目瞪口呆。 “唐强没了!”王危兔死狐悲,“我们遭到了明人的攻击,带队的是杨致。戴大人,必须早做打算了,明人在虎牢城中,只怕渗透进了大量的人手。” “戴大人,杨致本人的武功倒也不说了,关键是他带来的人相当的强悍,他们不是普通的江湖人物,而是一支小规模的军队。”带队救回王危邓姝的秦将常柄荣一脸的忧愁,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对方展现出来的强大的实力,让他暗自心惊。“这样一支人马潜伏在我们背后,随时有可能对我们展开突然袭击,而以他们的实力,一旦得手,必然对我们造成重大损失。” 听着常柄荣的话,戴叔伦心惊不已,明人究竟有多少人潜藏在关城之中?他们到现在并没有公开露面,但潜藏着的对手,才是最可怕的对手,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实力如何,能造成什么样的危害。 “加强攻击,只要拿下东城,我们就可以控制全城,然后关闭城门,大军便可以在全城展开搜捕,不管他们有多少人,在军队面前,也都是渣滓,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常柄荣,带着你的部下,去支援黎中发,天亮之前,一定要拿下东城。” “是,戴大人!”常柄荣点头领命,正欲离开,身上染满鲜血的另一员大将李祖新匆匆跑了进来。 “何卫平部得到了支援,一支不明队伍加入到了东城守卫之中,武器犀利,战斗力相当不俗,何部得到了他们的支援,本来已经被我们打乱的阵形又稳定下来了。”李祖新显然有些恼火,“功亏一篑啊,我们本来已经突上了东城城墙了。” “有多少人?” “大概有五百人左右。”李祖新叹息道:“现在这五百人与陈震睿的雷霆军一左一右,为何卫平羽翼,让我们很是被动。” 戴叔伦觉得真是倒霉透了。虎牢之事,变故频出,到现在为止,他也想不透为什么明人会事事料敌先机,好像他们早就知道了自己想干什么一般。而陈震睿又是另一个变故,这个愚蠢的家伙本来是设定好的替罪羊,但却在杀光了大将军府内的人之手,像是被点悟一般,察觉到了自己背锅的命运,临陈倒戈,这个本来的助力,现在却成了阻力,雷霆军哪怕只剩下了几百人,那战斗力也是让人发怵的,现在他们的表现也更证明了这一点。 “不惜代价,一定要将东城拿下来。投入所有的预备兵力。”戴叔伦阴沉着脸道。 “遵命!”常柄荣,李祖新两人应命,转身大步跑了出去。 东城鼓楼街,刚刚打退了对手一次进攻的陈震睿扶刀坐在一户人家门口的硕大的石狮子之后,不停的喘着粗气,身后,还有五百名雷霆军士卒,剩下的,已经在大半夜的战斗之中战死了。 他非常愤怒,他只是一个小人物,所以他也有被人当成棋子的自觉。小人物们从来都是大人物们下棋时左右搬弄的棋子。但他却不能容忍自己像是一个傻瓜一般的愚弄。而戴叔伦和邓姝就把他当成了一个傻瓜。 他们利用自己的家人威胁自己将邓姝换成了那个女刺客的时候,只怕就想已经设计好了将自己弄成替罪羊,一旦让他们得逞,自己就会成为虎牢事变之中那个最为罪大恶极的家伙,跳进大河都洗不清自己身上的污点了。 对于自己,他们哪怕一点点善意都没有准备施舍给自己。 陈震睿出离的愤怒,他不仅仅是要报复,他很清楚,自己今天一天所做的事情,无论那一方,都有可能在事后找自己算帐。肖新没有死,但大将军府的数百条人命,却的的确确是自己下的手,他能不恨自己?数十名虎牢大军的高级将领,也死在自己的手上,这一笔帐,只怕会有无数的人找自己清算。而现在,自己反戈一击,又杀死了无数戴叔伦的人,一旦让戴叔伦得手,不但自己要玩完,连自己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当今之计,只有先挫败了戴叔伦,将他们一网成擒,自己的家人才有可能避免灾祸。 而自己,现在要做的,当然是要立下更大的功劳,然后,投奔一个更强势的新主人,只有这样,自己才能避祸。 他很郁闷,自己竟然在一天之间,将敌我双方的人,都得罪得干干净净,想起肖新,陈绍威看着自己那几乎能杀人的眼神儿,陈震睿的心里便一阵阵的发怵。 空中传来了巨大的呼啸之声,不用抬头,陈震睿就知道那是大型投石机投出来的石弹,不假思索,他大吼一声,“小心头上。” 伴随着轰隆隆一声巨响,数十斤的石弹并没有砸中他们驻守的街道,却落在了左侧的一幢民居之中,顿时将屋顶砸出了一个大洞,惨叫声很短促,但接下来的嘶声裂肺的哭喊之声却让人有些心烦意乱。 动乱猝起,最倒霉的就是虎牢关中这些无辜的百姓了,也不知今夜过后,会死多少人。 石弹在不停的落下,对方似乎要用石弹将这一方填平。 “突前,突前!”借着投石机换弹的间隙,陈震睿一跃而起,向前方窜出去,后退是没有出路的,后退只会遭到对方连接的打击,反而向前,能避开这种武器的致命打击。“分散到两侧民居之中,自由杀敌。” 城楼之上,何卫平居高临下,俯视着整个东城,站在这里,他能看清各个街道之上的接敌情况,最近的一支敌军,离他们这里,不到百米。但却被城上的弩箭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一声巨响,一枚石弹落在他身侧不到丈许处,几个倒霉的士兵不幸中了彩,两个当场毙命,另两人哀嚎着,整个下半身被压在石下,血如泉涌。 一名军官走了过去,看了看,叹口气,提起刀来,干净利落地给了这两人一个痛快。然后又回转到自己的岗位之上。 “将军,敌人的攻势加大了。”柯镇有些担心地道。“武库之内储存着大量的远程武器,而我们就有些补给不足了。很快,他们就能对我们形成压制性攻击了。” 何卫平抬首望天:“无妨,天快要亮了。天一亮,陈绍威的左大营便会出现在东城外,而陆大远的军队,也该抵达了。” “右大营那边?” “右大营不足为虑,他们翻不起什么浪花,右营的高级将领死光了,几个跳脚小虾子,不见得能煽动得起全营士卒。”何卫平道。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最后的疯狂 廖静率军入城了。 但正如何卫平所判断的一般无二,廖静在右大营的职位不高,一个领兵校尉而已,在这样群龙无首的情况之下,想要压服众人或者说服众人,份量显然不够。最终跟着廖静入城的军队,只有不到五千人,还不到右大营的一半。 戴叔伦与邓姝在虎牢边军之中,缺乏高级将领支持的恶果,由此终于显现。这也是最初一开始在设计的时候,他们就准备将虎牢边军的所有高级将领一网打尽的初衷所在。如果一切顺利,成功夺得虎牢军权的话,那他们手中的棋子,自然可以顺利上位,掌控这支军队,但现在却是诸事不顺了。 但廖静率五千军马入城,加入对东城的攻击,还是让秦军士气大涨,戴叔伦也终于松下一口气来,生力军的加入,使得前方的进攻更加犀利,在五更时分,终于将所有的敌人都压迫到了东城城墙之上。 胜利可期了。 源源不断的重型攻击利器,从虎牢武库之中被运到东城之下,林立的投石机,弩炮,强弩,让城墙之上的何部看得头皮发麻,所有人都明白,下一次敌人再发起进攻的时候,就是生死立判了。 他们虽然居高临下,但城墙并不是他们所独拥有,他们所占据的只是东城这一部分而已,而此刻,来自城墙之上南北两个方向的敌人,正在向他们发动猛烈的攻击。 而他们,此刻已经没有能够压制对方的远程武器了。其实就算有几个,也毫不济事,虎牢武库的储存,远非他们城墙之上的这些玩意儿能比的。 不安的士兵们看着城楼之上神色平常的何卫平,有些惶然的心思又得到了些许安慰,将军毫无所惧,自然是有所恃。 将是兵胆,上头不慌,下面的人,便多多少少有些底气。 何卫平当然有底气,此刻的他正抬头看着天色,一丝鱼肚白已经天边显现。低下头来,看着远处敌人,冷笑道:“戴叔伦,邓姝,该结束了。” “该结束了!”戴叔伦此刻也正志得意满,虽然左大营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但右营五千人马的加入,已经足以让他攻克东城,这就够了,只要完整的掌握了虎牢城,一切便都会好起来。“大小姐,可以发起最后的攻击了。” 邓姝一直苍白的脸色,此时终于有了一丝红晕,微微点了点头。 “各部听令!”戴叔伦转过身来,大声道,屋子里,所有将领霍然起立。 砰的一声,大门却在这个时候被猛地推开了,易礼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左营的兵马来了。”他大声喊道。 戴叔伦微一皱眉,旋即又是喜上眉梢:“杨亚雄这个混帐,忙活了一夜才把左营兵马带过来,真是无用。” 屋里所有将领都是会心的一笑,此刻,已经是拿功劳的时候了,不得不说,杨亚雄还真是来得巧,居然赶上了最后一波总攻。有了左大营,这一仗可是毫无悬念可言了。 “不不不!”易礼却是脸色苍白,看着戴叔伦,“不是杨亚雄,左营兵马向我们发起了进攻,负责从武库运送器械的兵马首先遭到了攻击,逃回来的士兵说,左大营打着的旗帜是陈,那是陈绍威。” 屋内立时陷入到了死一般的寂静当中,陈绍威,那个在大将军府中的杀戮里,唯一逃跑了的高级将领,这个唯一的漏洞现在终于变成了所有人的噩梦。 戴叔伦脸上的血色刷的褪尽。 “黎中发,你马上去求见陈绍威,就说我戴叔伦想见他一见。”他迅速做出了决断,如果能在这个关口说服陈绍威,或者还能够挽危局于千钧一发。 “还有我!”邓姝也站了起来。 “明白!”黎中发点了点头,转头便跑了出去。 “戴大人,进攻还按时发动吗?”常柄荣问道。 戴叔伦摇了摇头,如果就在全军向前发起突击的时候,陈绍威所部在后方发起进攻,则全军崩溃是必然的事情。 “各位先回军中去,约束各部,更重要的是,不要泄漏左大营的事情,就说他们是我们的后援,此时,士气易鼓不易泄。” “明白,大人!” 天色渐明,曙光自窗户之中泄漏了进来,戴叔伦缓缓走到窗边,清新的空气一下子涌入了进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邓姝。 “大小姐,如果陈绍威根本就不同意与我们见面的话,那您就必须得走了。” 邓姝脸上一阵茫然,“走?去哪里?” “去青州,去卢一定哪里。” “没有虎牢军队作为支撑,卢一定那个墙头草又哪里靠得住?”邓姝摇头道。“倒不如在这虎牢作殊死一搏。” “不,做大事或者靠不住,但大小姐如果到了他哪里,至少能保住性命。卢一定那种性子,我敢肯定他不会伤害大小姐或者把大小姐交出去,他最有可能的就是为大小姐安排一条隐密的渠道离开。”戴叔伦道。 “就这样苟活着?那还不如死了好!”邓姝苦笑:“虎牢之事一旦传出去,雍都的爷爷,还有邓氏的那些族人,必然不能幸存,皇帝肯定会杀了他们的,邓氏独存我一人孤苦零丁,却又无能报仇,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大小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死了,可就什么也没有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戴叔伦劝道:“明国的皇帝秦风,当初又有什么?还不是赤手空拳打下了一片天地。” “我必竟只是一个女人。”邓姝低声道。 房门轻响,黎中发面色难看的走了进来,一看他的脸色,戴叔伦就已经知道了结果,本来他也只是抱着万一的希望,现在,这最后的希望也终于破灭了。 “黎中发,你带一队精悍人马,护送小姐突围,往南城走。王危,小姐的安危就交给你了,我在青州还留了一些人手,卢一定军中也有我们的人,到了那里,你先联络上他们。”戴叔伦不再征求邓姝的意见,而是直接吩咐道。 “大小姐,一旦到了青州,不要试图劝说卢一定什么,虎牢一失,此人必然会投明人,只需要他能安排大小姐安全离开就好了。走,马上走。” 邓姝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王危与黎中发两人立时一左一右地将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小姐,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陈绍威正在展开兵马,如果让他封死我们的后路,到时候想走都走不成了。” “戴叔!”被夹着离开的邓姝,转头看着戴叔伦。 戴叔伦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不准备再离开了。虎牢一败,什么东山再起之类的想法,已经不存于他的脑海之中,拿来骗骗邓姝罢了,但只要邓姝能活着离开,也算是为老邓家留下了一丝血脉,他亦无悔于邓洪,邓方父子的一生厚待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没有什么可怨尤的。 天色大亮,一轮朝阳从远处山顶跃上了天空,东城墙之上,何卫平部突然发出了震天的欢呼之声。片刻之后,紧闭着的东城门打开,一支人马源源不绝的从大开的城门之中进入到了虎牢关城,飘扬着的大旗昭示着这支人马的身份。 陆字大旗! 自开平郡一路急行而来的陆大远部,终于在天亮时分,赶到了虎牢,自何卫平部控制的东门,轻松地进入到了虎牢城中。 他们仍然打着的是大秦的旗帜,但他们现在却已经是大明的军队了。 虎牢叛乱的士卒,此时已经陷入到了铁桶一般的包围之中,前方,何卫平得到了陆大远的强力增援,而后方,是陈绍威的左大营万余人马。他们被团团包围在了方圆不足一里的狭窄的区域之内。 所有的叛乱军官们都知道,他们的末日已到。 “传令全军,向陈绍威部发动自由攻击。”戴叔伦面无表情地下达着最后的命令,不需要什么有组织的进攻,也不需要什么战略战术了,他最后的任务,就是在城内制造一场绝大的混乱,能够掩护黎中发和王危带着邓姝逃出城去。 “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能突围就突围,突围不了就多拉几个垫背的吧,他们不会饶了你们的。”看了一屋子目瞪口呆的领军校尉们,戴叔伦呵呵一笑,从案几之上拿起了他很少用过的佩刀,他一向是用脑子而不是动刀子,但到了今天,也终于是黔驴技穷了。他自认为这一次的谋划,算得上是天衣无缝的,但却在最后处处失去了先机,像他这样的人,最痛苦的不是失败,而是失败之后,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失败。 他当然永远也不会知道,明人那边有一个已经谋划展开了数年之久的神鹰计划,而他们的神鹰如今已经在齐国崭露头角,他一头撞到了神鹰面前,然后所有的谋略,便都袒露在了明人的面前。 一个阴谋者,一旦拿起了刀子拼命,那就已经失败了。 而此时,做为挫败戴叔伦邓姝阴谋的最大功臣拓拔燕,却与齐军统帅郭显成一起,正在打量着前方秦人的关卡。 动还是要动一下的。这便是郭显成的想法,就算不能取了虎牢,但能将横断山区大齐防线再向前推一推也是一个收获。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战后 动乱过后的虎牢关满目疮痍,处处都是战斗过后留下的印迹,曾经的虎牢标志性建筑大将军府已经变成一片白地,一把大火将雄伟的将军府化为乌有,唯一幸运的就是,将军府四周与民居有着不小的一段空白间隔,使得这场大火不致于漫延开来,酿成大祸。 战火平息之后,无数的军人重新抵达这里,在整理着满地的残渣之时,也将一具具烧得无法辩认的遗体从残垣断壁之中抬出来,装入一具具棺材。 死在将军府里的,除了卫士之外,其余的人,大多是虎牢关内有权有势,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场刺杀,将虎牢的权势阶层团灭。 除开将军府,东城是这一次短暂的战斗之中的重灾区,无数房屋被毁,无数百姓伤亡,战场之上无数的尸体虽然已经被抬走,但一团一团变得乌黑的血迹却仍然刺人眼球,无数的苍蝇们逐腥而来,在这些血迹的止方盘旋往来。 阳光仍然灿烂,但对于欲哭无泪的幸存者们来说,这一天却是刺骨的寒冷,他们的亲人在这场战斗之中死去,他们的家产在这场战斗之中化为乌有,本来殷实的家庭,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麻木过后便是心痛,处处传来压抑的呜咽之声。 战斗已经结束,但清洗还没有停止。戴叔伦最后下达的命令,让上万叛乱的虎牢军卒们乱成一团,他们有的在军官的带领下向着对手发起猛攻,然后倒在强弓硬弩,长枪大戟的面前,有的却是化整为零,散入居民区,亡命而逃。 对于前者,很好对付,但对于后者,却成了战后一个十分挠头的问题。军队开始搜捕这些散入虎牢关无数街头巷尾的溃兵。不时在某一个本来很安静的地方,就会传来激烈的打斗之声。 这注定是一项要持续很久的事情,但迅速恢复虎牢的秩序,却是当务之急。不论是大明,还是幸存下来的虎牢原军人们,都需要一个稳定的虎牢。 郭九龄等鹰巢首领们,仍然隐身在幕后,原虎牢副将何卫平接手了虎牢的指挥权,左右大营仍然驻扎于城外,只不过右大营的军官们都被何卫平招入到了城中,名义上是让他们护卫新的虎牢城守府,但实际上,他们已经被软禁起来接受审查,哪怕在最后关头他们并没有参与叛乱,但该走的程序还是一样要走的。 左大营则享受到了他们该得的荣耀,虽然驻扎在城外,但陈绍威则荣升为了何卫平的副手,带领本部人马在城内协助何卫平恢复秩序。 除开搜捕最后溃散的逃兵之外,何卫平面临的挠头的事情可不止一件,因为虎牢武库的大门被打开,导致无数的武器流散在外,除开东城被打得稀巴烂之外,城内其它地方,屑小之徒趁机作乱,杀人抢劫之事一夜之间发生无数,受害者不知凡凡,这些都需要新的城守府来处理。 虎牢名义上有十万大军,但驻扎虎牢关城的只有三万精锐,驻扎横断山区的有一万,这些人马,基本上已经在何卫平的掌控之中,但驻扎在虎牢境内各个县治的兵马还多达六万之众,这些军队的下一步动向,也是何卫兵必须考虑的,他们能不能向新的虎牢关表示臣服,仍然尊奉虎牢关的命令,还是一件值得商榷的大事。 由何卫平下达的招集这些军队的将领回虎牢议事的公文,已经由信使快马奔向这些县治,副署名字的除了陈绍威,还有原大将军肖锵的公子肖新。 先礼而后兵。假如这些县治的兵马不肯服从的话,紧接着他们将迎接的是大明的军队的洗礼,陆大远的一万兵马已经枕戈待旦,宝清营在邹正的带领之下,也已经进入到了虎牢境内,而第二批进入虎牢的追风营,如今却在于超的带领之下,直趋横断山区秦军的驻守地。那里,齐人正在发起新一轮的进攻,大明要向他们昭示,虎牢已经由明人接管,进攻这些关卡,就意味着向大明宣战。 关内,新的城守府,已经开始了战后的救灾工作。一个个小吏开始在街头摆开摊子,统计着战后人员的伤亡,财产的损失,一个个粥棚在街头立起,官府开始赈济难民。街上的店铺,一家接着一家的重新打开了店面开始营业,当然生意是相当的惨淡。不过这些店铺大部分都是由明人开的,此刻虽然生意冷清,门可罗雀,但这些人,脸上却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从今以后,虎牢关便是大明的领地了。这对于他们,可不仅仅是少交一份赋税的问题。 “何将军,陈将军,辛苦了!”随着宝清营一起抵达虎牢关的大明皇帝秦风看着有些拘禁的坐在自己面前的何卫平,陈绍威,满面笑容的温言抚慰着。虎牢已经拿下,大局已定,他已经没有必要掩藏自己的形迹,皇帝亲军烈火敢死营,也正在奔赴虎牢的途中。 “能为陛下效力,是末将等的荣幸!”何卫平微微躬身,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名震大陆的传奇皇帝,与传言大不相同的是,皇帝的确非常年轻,但却没有那种煞气逼人的威势,反而平易近人的如同邻家大哥。 比起何卫平,陈绍威则更为紧张,与何卫平,陆大远等早已投靠大明的将领不同,他是在最后关头,在形式所逼之下才倒戈反正的,虽然说也立下了一些功劳,但最后命运如何却仍不得而知。 性命是无忧的,但对于他这样的将领来说,仅仅是性命无忧,自然是不能满足,可现在,他的命运已经不能由自己掌控了。 “虎牢关城之内,已经基本恢复了秩序,两位将军功不可没。”对于战后一天,虎牢便能恢复到如今的模样,秦风还是相当满意的,他需要一个迅速发挥作用的虎牢关,而拿下虎牢,便等于将秦国的疆域从中一刀横切下一大半,而失去了虎牢军队和青州军队的秦国朝廷,已经离死不远了。“接下来迅速平定虎牢全境,招纳其它虎牢军队归顺,仍然要劳烦两位将军,何将军要在虎牢掌控全局,陈将军就要多多辛苦了。” 秦风笑容可掬地点名陈绍威。 陈绍威一个激凌,立即站了起来:“多谢陛下看重,末将会亲自赴各地,劝说当地驻军将领来虎牢听命。” “好,陈将军在虎牢诸军之中也是威名素著,有你亲自出马,必然事半功倍。”秦风赞赏地点点头。“二位将军,大明从不亏待有功之臣,等虎牢事定,朕必不吝赏赐。” “多谢陛下!”陈绍威此时已是心中大定,像他这样的人,在事后最怕的就是被架起来,上不着天,下不接地,既然皇帝已经给自己分配下任务,那就代表着还是要用自己的。 “何将军,现在虎牢关城之内,还有什么难题吗?”秦风转头看着何卫平。 “陛下,叛军溃败,四散入关城之内,现在正在四处搜捕,但这些人中有很多都是本地人,而且军队在虎牢驻扎多年,亲朋故旧也多,搜捕起来难度颇大,恐怕还需时日。”何卫平道:“再就是大将军府内的一场杀戮,几乎将虎牢的官吏一网打尽,剩下的都是些撮尔小吏,关城之内,现在由军队代管,这终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他们对于民政亦不熟悉,很容易好心办坏事,这对于恢复关内的的程序还是很不利的。” “何将军能想到这些,真是不错。”秦风一笑,这何卫平可真是贴心之至,“这样吧,我会下令给永平程郡守,由他从永平抽调一批官员过来充实虎牢官吏队伍,他们到来之后,便由何将军一体分派吧。” “多谢陛下,解虎牢之急。”何卫平连连点头。“虎牢现在不缺粮,物价也稳定,唯一可虑的就是有一支可靠的官吏队伍来帮助稳定人心,有这些人相助,相信虎牢很快就回恢复到先前的水平。” “的确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过来,朕想,虎牢之变传出,雍都的那位可就坐不住了,或者马上就会有军队过来讨伐,接下来,恐怕我们还要准备打上几仗才能消停了。”秦风笑道。 “陛下,虎牢军队,现在恐怕还不堪战!”何卫平字斟名酌地道,虎牢军队必竟以前是属于大秦的,现在初降,马上就拉他们上战场去与皇室对垒,心里肯定是别扭的,战斗力什么的,恐怕不用提,搞不好还会来一个阵前兵变,那就麻烦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这几仗,用不着虎牢军队去打,陈将军,你这一次去招纳虎牢驻各地的军队,将愿意奉命的军队,统统带回到虎牢,整个虎牢大军重新进行整编。十万军队,太多了,按我们大明军队的待遇,朕可供养不起这样一支大军,也没有必要。裁减军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但这是一件大事,一个做不好就会引发乱子,但二位要先给将领们吹吹风,告诉他们,我大明不会亏待他们的。”秦风道:“至于与雍都的战事嘛,便由明军独立来完成吧。” “多谢陛下体谅。陛下,不知肖新……”何卫平试探着问道。他现在成了虎牢的最高长官,但肖新的存在,仍然如同一根刺一样扎在心里。 “他伤得不轻,等养好伤后,朕带他回越京城,在越京城中,朕会给他按排一个好位置的。”秦风笑着给何卫平吃下一颗定心丸。 第一千零六十章:杀人 看到走进房里来的秦风,肖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秦风却是急行两步,走到床前,双手轻轻地压在肖新的肩上,温声道:“少将军受伤不轻,还是躺着静养得好,勿需多礼了。 ” 看着站在面前的秦风,肖新当真是百感交集,几日之前,他还是威风八面的虎牢关少将军,春风得意的新郎官,几天之后,却从云巅直坠入地狱,父母亲双双被杀,大将军府被夷为平地,麾下数万官兵,叛得叛,死得死,转眼之间,已是一无所有了。 大喜之后有大悲,世事之难测,莫过于如此。 眼前这人便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之一,但肖新却无法真正从心里仇恨这个人。没有此人,戴叔伦和邓姝的计划还是一样会实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自己一家仍然难逃毒手,下场只怕会比现在更惨。 指责对方么?当真是笑话,人家可没有理由来提醒你小心别人的诡计,肖氏在图谋着独霸一方,对方何尝不是在图谋着占据虎牢,人家消息灵通,巧妙的利用了邓姝和戴叔伦的阴谋,轻轻松松的便取得了虎牢关的控制权,这还真是没地儿说理去。 现在自己这样,还算是幸运的了。至少比落在戴叔伦和邓姝手里要强,落在他们手里,自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现在肖新可是已经全盘知道了戴叔伦的计划,杀掉父亲与自己之后,邓姝会以自己未亡人的身份来统领全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当真会死不瞑目。 现在自己还活着,肖氏还有子孙来供奉香火,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少将军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去。”秦风微笑着道。 “多谢陛下看顾,少将军什么的就不用再提了,自此以后,肖新只是陛下治下一介小民而已了。伤好之后,还请陛下能赐肖新几亩薄田,一间瓦屋,便于愿足矣。”肖新摇摇头,强自笑道。 “少将军才华横溢,怎么能如此妄自菲薄呢!”秦风哈哈一笑:“少将军勿需担心,伤好之后,朕自有安排,少将军还年轻得很,以后有的是大展鸿图的机会。” 看着秦风的笑容不似作伪,肖新心中不由长舒一口气,他最怕的就是事过境迁之后,秦风会找个由头做掉自己,毕竟自己的存在,对于虎牢军队的降顺还是有一定关碍的。现在看起来,秦风根本没有在意这个。 “一切全由陛下安排。”肖新低声道:“不知现在虎牢之事,还有什么需要肖新效劳的吗?” 自明人掌控虎牢之后,肖新做过的唯一一件事情便是在何卫平发布的命令之中副署而已,忽括召回虎牢驻各地的军事将领。 对于这种状况,肖新其实是很矛盾的,一则,他希望自己能做更多的事情而体现自己的价值,获得更多的功勋,二来,他又十分担心如果自己的影响力太大,会不会让秦风心生杀意。左右为难的他,其实日子并不十分好过,患得患失,瞻前顾后。 “不需要少将军劳心了,何卫平,陈绍威做得还很不错。”秦风笑道。 这就是说,现在的虎牢,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不管是城内的驻军还是关内的百姓,都已经接受了明人入主的现实,肖新有些欣慰却也有些失落。 “接下来朕准备将少将军送到越京城去静养,虎牢这边的大夫的水平,比之越京城还是差了不少,到了越京城,更有利于少将军伤势的恢复,不知少将军意下如何?”秦风带着商量的口气问道。 这当然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肖新却是带着欣慰的口气道:“那可真是多谢陛下了,越京城的舒畅舒神医天下闻名,肖新能去哪里,自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嗯,那少将军在虎牢还有什么事情未了吗?”秦风很满意这人的知情识趣,他如此配合,倒是让自己省了不少心。 “无他,唯想看到戴叔伦和邓姝这两个人的人头而已。”一念及这二人,肖新便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戴叔伦的人头简单,他与一批反叛的将领都已经被拘押在监牢之中,不过邓姝的嘛,恐怕还要等些时日,追捕还在进行中,不过他们也逃不了多远的。”秦风道:“朕会满足你的这个要求。” “多谢陛下。”肖新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虎牢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由此二人而起,能看到二人人头落地,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虎牢大狱,现在是人满为患。数间牢房都塞满了人犯,靠外头的,多是在这几天混乱之中混水摸鱼的一些地痞混混流氓,在军队控制住局势之后,他们的下场自然是不太美妙,恢复城内秩序,让百姓能安心的第一步,就是对这些家伙下手。说不得这一次,他们中的有不少要人头落地了。 越往里走,警戒的级别自然就越高,关押的却大都是这一次被抓住的军中将领,这一次的反叛并没有高级将领,基本上都是校尉往下走,但恰是这些人,构成了一支军队的基本骨架。 而戴叔伦,自然是享受着最高待遇,一人享受着一间牢房。 大牢里没有窗户,不见日月,永远亮着的便只有墙壁之上的毕毕剥剥的火把,与外间的闹哄哄比起来,靠里头的几间牢房,却是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响。做下这样的事情又事败被擒,下场是什么,每个人都很清楚。 戴叔伦盘膝坐在一堆稻草之上,脸上没有什么血色,那一夜的拼命一战,他多处受伤,最终被擒,事后明人倒是没有为难他,还给他包扎好了伤口,然后,他就被扔到了这里,再也没有人搭理过他。这两天,不停的又被抓住的叛乱将领被送到了这里,常柄荣,李祖新,易礼,廖静,竟然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落网了,随着更多的低级军官被押送到这里,戴叔伦知道,明人已经完成了对虎牢关的控制了。 换而言之,他们的人生道路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死,并不可怕,但当真是不甘心呐!他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现在也没有别的什么想头了,但愿邓姝能逃出一条性命吧,不然,邓氏可就真的全军覆灭了。 外间的喧闹之声突然静止了下来,戴叔伦身体微微一震,坐直了身子,睁大了眼睛看向了外头。首先传过来的是整齐的脚步之声,然后,一队队的全副伍装的士兵走进了大牢,在巷道里排列整齐。 外间的小混混们先前闹得热闹,此时却是噤若寒蝉了。 一名军官拿着一张布告,面无表情地站在里门的大牢门口,哗啦一声,锁住栅栏的铁链被取下,被关在内里的军官们都站了起来,受了伤的也被同伴扶着站了起来。 “常柄荣!”外面响起叫名声。 常柄荣一瘸一拐的拖着重重的镣铐走了出来,旋即被两个士兵左右一挟,拖着就向外面走去。 随着一个个的名字被叫喊出来,里间牢房里的军官人数迅速减少,戴叔伦眼圈微红,双手扶着栏杆,跪在了牢房之内,为他的这些忠心部下送行。 这一去,自是永别! 巷道之中再一次响起脚步之声,这一次,却是径自走到了戴叔伦的单人牢房之前,哗啦一声,牢房被打开,一人走了进来。 戴叔伦抬头,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戴兄,吾来为你送行。”老人盘膝坐在戴叔伦身前,挥了挥手,身后随从立时提过来一个食盒,将内里的酒菜取出来,放在两人的面前。 “郭九龄?”戴叔伦问道。 “正是老夫!”郭九龄点了点头:“多年以来,对戴兄是神往已久,却不想最后见面,却是在这里。今日就是戴兄的死期,郭某佩服戴兄在咱们这一行的成就,所以特意前来送你一程。不瞒你说,也正是老夫的要求,戴兄才免去刑场一刀。” 戴叔伦一笑:“那倒是要多谢郭兄了,至少让我有一个死面的体法。” “应该的。”郭九龄伸手相让道:“菜是随意准备的,不太好,但酒却是极好的。” “那就只饮酒好了!”戴叔伦呵呵一笑,提起了酒壶,“郭兄,戴某将死之人,能否让戴某死个明白,你们究竟是怎么探知我们的计划的?竟然能步步都走到我们的面前?” “也不算是步步都走在戴兄的前面,其实在虎牢城,我们也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了,至于怎么探知戴兄的秘密的,实在很抱歉。” “明白,明白!”戴叔伦点头道:“大小姐不过一介女子,失去了戴某这个爪牙,又没有军队相助,对大明根本没有什么威胁了,能不能放她一条生路。” “这个也很抱歉。”郭九龄道:“邓姝是一个疯狂起来不顾后果的人,这样的人,即便只剩下她一个人,也很有可能闹出极大的乱子来,所以,她现在虽然还在逃,但终究是逃不过法网的。” 听了郭九龄的话,戴叔伦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言声,提起酒壶,不住口的狂饮,直至把一壶酒尽数吞进腹中。 咣当一声,酒壶被重重地掷到了墙角。戴叔伦将自己放平,躺倒在了草堆之上,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郭九龄。 郭九龄站了起来,微微躬身,转身走出了牢房。 “好好的收殓他吧!”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请让我有尊严的死去 月光之下的山林,并没有多少的美感,反而阴森森的有些可怖,风吹过林子,凄厉的怪啸之声时断时续,其间偶尔加上两声野狼,夜袅阴测测的叫声,更是平添了几分恐怖.这里,是飞鸟走兽的乐园,并不是人的乐土,地上厚厚的腐叶,也在证明着这一点,不知有多长的时间,不曾有人类踏足其间了. 这里的原始森林之中,威胁到人类生存的,并不是其间有多么凶悍的野兽,而是无处不在的大自然鬼斧神工出来的天然陷阱,无数的小虫小蚁,野藤荆棘,千曲百回的迷宫一般的小径,看似可口却剧毒无比的野果野菌,才是让人类绝迹这里的原因. 但今天,这片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之中,却有了人类的踪迹.一片荆刺之后,一个人影静静的伏在哪里,警惕地盯着外面的状况.隔着他不远处,另一个同伴正藏身于一株大树的冠盖之中的树杈之上,他们两个都是暗哨,而此时,在他们身周的里许范围之内,这样的暗哨不下数十人. 这是一个逃亡的队伍,由黎中发和王危带领着的一队沙蚁护卫着邓姝,正在向着青州方向逃亡,无论是大路还是小径,想要越过明人和秦人的双重追杀显然都是不可能的,只有冒险穿过这一片原始森林,才可能有一条生路,即便这里面再凶险,也比不上敌人来得凶悍. 这队沙蚁里,不仅仅有善于战斗的兵蚁,也有着擅长隐匿,刺杀,欺骗的各类工蚁,哪怕是在逃亡之中,哪怕是在这样的原始森林之中,他们仍然保持着相当的警惕性. 进入原始森林的第二天了,没有任何征兆显示身后有敌人追了上来.但他们却不敢有一点点的掉以轻心,因为明人那边有一支比他们更加强大的特殊的部队,鹰隼. 连续数天的逃亡,即便是强壮的士兵也疲惫不堪,疲劳不仅是体力上的,还是心理上的.而不懂武功的邓姝,则更是憔悴到了极点,换作另外的一个人,只怕早就垮掉了,也只有像邓姝这种心态极为强悍的女人,还能强自支撑着. 但心理上的强大,并不能永远支撑着她脆弱的身体,连续数天的逃亡,终于到了身体的极限,不得不停下了休息了. 实在是太累了.瞪着眼睛看了大半夜,眼见着天色已经快要亮了,警哨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慢慢地放松下来,这一放松,疲劳立刻如同海潮一般袭来,睡意一阵阵的侵袭着他,他的头,不由自主的一点一点起来. 耳中似乎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猛地抬起头,扫视着四周,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倒是草从之中的虫蚁鸣叫之声更加清晰了一些,他用力的摆了摆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转头,努力地去看不远处大树之上的那个同伴,他们两个所处的这个位置,正好可以互相观测到. 透过树梢的淡淡的月光照着同伴的一侧脸上,他的头,也正在一点一点的,显然,也是实在熬不住了.同伴的视野比自己还要开阔,看到同伴的模样,他放下心来. 心思一放松,便再也无法抵挡那如潮般袭来的疲倦,他有些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身侧不远处,一片腐叶如同灵蛇一般,在这一刻,扭动着身躯缓缓向他爬了过来,一柄黑沉沉的短刃,无声无息的伸到了他的颈下,轻轻一拉,卟的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喉头的鲜血立即喷洒出来,警哨猛地挣开了眼睛,想要挣扎一下,但那一大片腐叶此时却将他整个的淹埋了几来,一手紧紧地捂住他的嘴,身体将他死死地压在地上. 身体扭动了几下,他无力的滩到了地上. 又一片腐叶游动到了大树之下,手里一柄弩弓对准了树上的警哨,哧的一声响,弩箭准确的穿透了那人的面门,一声不吭,那人便从树上跌了下来,下面伸出几双手,接住了跌下来的尸体,轻手轻脚地放在地上,互相打了几个手势,又向前慢慢地移动过去. 方许里许的这片林子里,这样的杀戮,到处都在进行着. 紧追了数天的鹰隼,如骨附蛆般地缠上了这群逃亡的人.追踪上他们并不是太难的事,更难的是如何让敌人觉得他们已经摆脱了你. 只有如此,才能让他们放松警惕.鹰隼这是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一群杀手,但他们却也一直是最战战兢兢的一群人,只有进了这个行当,才会明白,什么是天外有天,什么是人外有人.他们的对手,并不是一群鱼腩,而同样是在这片大陆之上赫赫有名的同行. 但很显然,失败,逃亡,疲劳,已经将这些不错的对手的体力都摧垮了,这让鹰隼对付起他们来,便显得容易了许多. 天色终于放亮了,王危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霍然睁开了双眼,经过一夜的休整,他终于恢复了气力,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在他的身后,是一顶小小的帐蓬,那里面,就是他这一次要护送和保护的对象.说起来,对于这样一个不谙武功的弱女子,能顶得住这几天的苦难逃亡,当真让他刮目相看,邓家的人,当真不可以常理度之. 他走过去,伸脚踢了踢横卧在地上的黎中发,黎中发身子一弓,猛地弹了起来,起身的同时,手中的刀已经拔出了鞘,直到看清面前的王危,这才松了一口气. “天亮了,通知大家伙,准备上路吧!”王危道. “要不要先让大伙吃点东西?”黎中发舒展了一下身子,几天的逃亡,浑身仍然酸疼不已. “边走边吃.”王危道:”早一点抵达青州,我们便少一份危险.” “也不见得就少了危险,卢一定怎么对付我们,现在还说不定呢!”黎中发有些黯然地道,天下之大,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地方能容得下他们了. “戴大人不会说错的.”王危道. 黎中发点了点头,撮唇发出一声声响亮的鸟鸣之声,清晨,正是百鸟歌唱的时候,他扮鸟叫召呼同伴归来,倒也并不突兀. 周围的树林之中,不停的有人涌了出来,走到他们的身边,小帐的帐帘被掀开,邓姝亦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夜的休整,让她的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林子里再也没有人也来了,黎中发的脸色顿时大变,而王危也在同一时间察觉到了异样,他们的人,少了一半. 黎中发再一次撮唇发出声音,这片空地之上,所有的人,其实在这一时间,都已经拔出了随身的武器,就算再愚笨的人,也很清楚,出大事了. 鸟叫之声在树林之间回荡,但却没有任何的回音.也没有人从林子里再度归来,这一次,连邓姝也知道事情不对了. “他们追上来了.”黎中发声音有些发抖. 似乎在印证着他的话,不远处的林子里,一枚鸣镝尖啸着飞上了天空,紧接着,四面各自有鸣镝升空,尖锐的啸叫之声,也代表着这一支小小的逃亡队伍,此时已经被包围了. 所有的人立时便将邓姝围在了中间. “保护大小姐,准备突围!”王危抽出了佩刀. 一枚小剑从密密的树林之中嗖的一声飞了出来,悬停在空中,静止了片刻,然后似乎极其得意的上下左右飞舞起来. “杨致!”王危咬着牙,低声吼道. “幸会幸会,逃得可真是快啊!”一个人背负着双手,施施然的从林子里走了出来,背上一柄黑色的大剑,极其的显现. 砰砰两声巨响,左边的树林之中,一个大汉手持着两支短柄狼牙棒,嚣张地左右一飞,两株碗口粗的树立时便从中断裂,左右倒下,在他身后,十数个手持各样武器的人,一排站在他身后. 右侧,一个肩扛着斩马刀的汉子,懒洋洋的靠在树上,身后,同样站着一帮人. 身后,一个双手空空,腰间却挂着数个皮囊的削瘦中年人,正在不停地伸张着十指,当然,在他的身后,同样站在一批人. 杨致和他的决死营. 晚上偷偷摸摸的杀人,当然不是他们能干的事情,那是鹰隼的活儿,而他们,只不过是最后发动总攻的力量. “投降?或者死?”杨致伸手一招,悬停在空中的小剑如同有着生命一般,嗖的倒飞回去,落在他的手心. 王危慢慢地举起了刀,用行动给予杨致回答. “勇气可嘉!”杨致冷哼一声.”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机会是给你们了,你们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们.” 手摊开,那枚小剑嗖的一声又飞到了空中,与此同时,四面包围着敌人的决死营将卒,一齐踏步向着中间走了过来. “慢着!”被围在中间的邓姝,突然叫了起来.”他们投降了.” 向前的杨致脚步停了下来,歪着头看向邓姝,他知道自己没有听错,邓姝说得是他们投降了,而不是我们投降了. “大小姐!”王危大叫了起来. “徒死无益!”邓姝缓缓摇头:”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们这里的所有人,也不会是他们这些人的对手.” 这一点,王危当然知道,那一夜他与唐强便是被这些人拦截,一个普普通通的军汉,对了,就是那个拿着双截狼牙棒的家伙,就能挡住唐强的攻击. “邓大小姐果然是一个明白人.”杨致笑盈盈地道.”这对于我们双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他们可以放下武器,向你们投降,但是杨公子,可以允许我有尊严的死去吗?”邓姝道.”我,不愿意成为你们的俘虏.”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虎牢新军 黎中发面色潮红,挥舞着大刀厉声叫道:”大小姐,属下等愿意与大小姐一起赴死.” 邓姝轻轻摇头:”何必如此?秦国就要完了,邓氏将不复存在,这天下,在接下来的数十年里,或者便要改天换日,你们在明皇心中,无足轻重,或解甲归田,做一个安乐的农夫,或改弦易辙,投军再起风云,都比没有任何价值的死去要好得多,放下武器吧.” 所有人握着武器,双眼泛红地看着邓姝. “放下武器!”邓姝加大了声音,厉声道,”这是我对你们的最后一条命令,你们要违命吗?” 当的一声,黎中发手里的大刀掉到了地上. 紧接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卫兵,将手里的武器重重的扔到了地上. 王危长叹了一声,扔了手中的佩刀,双目微闭,盘膝坐到了地上. 邓姝微笑地看着杨致:”杨公子,说起来我们两个倒有很多相似之处呢,都是大家之后,都是家破人亡,不同的却是杨氏或者将因你而复兴,邓氏却要因为我而万劫不复了.” “你的路走错了!”杨致冷然道:”为一己私仇想陷万千人于死地,吾所不为也,我情愿作匹夫之举,血溅三尺.” 邓姝想要报仇,便想夺得虎牢军权之后,再联合卢一定杀入明境,再引齐人入关,替她挡住身后追兵,甚至成为她攻明的助力,如果成功,的确会死人千万,流血盈野.而杨致当年功法大成之后,却是效匹夫之举,潜入皇宫,意图行刺楚国皇帝闵若英. 两人的确有很多相似之处,而且两人的行动,都以失败而告终. “目的相同,手段各异而已.”邓姝却不以为意:”不以成败而论英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输了,我也认了.不过杨公子,我想你更能明白像我们这样的人,都有着自己的骄傲.请不要让我受被俘的屈辱.” 杨致沉默了片刻,邓姝有一点说得不错,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子,的确有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骄傲. 他默默地转过身去,背对着邓姝. “多谢!”邓姝欠身为礼,然后转身,弯腰钻进了自己那个小小的帐蓬. 以黎中发为首的秦军被明人捆缚了起来,而王危却是由杨致亲自动手了,对他,杨致倒还是颇为尊重,只不过封闭了王危的内息便罢了,被封闭了内息的王危,此时也不过是个身体强健的上老儿罢了. 一刻钟过去,杨致走到那个小小的帐蓬之前,伸手撩开了帐帘,内里,邓姝静静的躺在一块毡毯之上,面色如常,却是早已没有了气息. “倒也是一个奇女子,可惜,走岔了道.”杨致低声感叹了几句.如果邓姝是男儿,恐怕真会在这片大陆之上搅动一片风云. “去做一副棺材,带上邓小姐的遗体,我们回去吧!”他挥了挥手,道. 杨致一行人回到虎牢关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此时的虎牢关,已经与他们离去之时有了极大的不同,关城之外,依然是驻扎着一个个的军营,除开原虎牢驻军之外,更多的明军军旗也在虎牢关外飘扬. 而在关城之内,市面之上却是重新繁荣了起来,除开少量的巡逻士卒之外,关城之内,已是看不到多少军人.更多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商队进入关城之内,商铺都已重新开业,全城戒严已经被解除,关城内的百姓走出了家门,对于他们来说,茫然之中,又带着一丝丝的解脱. 茫然的是,他们已经由秦人的百姓,变成了大明的子民,解脱的却是不再有战乱和动荡了.战争,最受伤害的永远是最底层的百姓,就像这一次,东城百姓便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死伤无数. 虎牢关城秩序的恢复,得益于这几年明人不遗余力的对虎牢的渗透,当地的百姓,吃喝拉撒等一应生活,几乎全都被明国的商人包圆了,成千上万的人,本来就是明国商人的雇工,秩序恢复之后,商人重新开业,他们自然也重新上岗.这一批人,成了明人最自然的宣传员和榜样. 没有战后物价的狂涨,第一时间,便从开平郡运来了大量的粮食以及各类生活物资,物价反而比平时下降了不少. 东城正在迅速的被修复之中,一队队的工人进驻东城,清理废墟,修建房屋,赈济救灾,统计死难,发放抚恤,来自开平郡的官员们有条不紊的做着战后的稳定的工作,每个人都是干劲十足,对于他们而言,这也是展现能力的时候,哪果不出大的意外,以后他们就将在虎牢为官了,而每个人的级别,将在这里被提升一到两级不等.这是升官的一个捷径,要是在原明国境内,级别想要升上一升,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因为在明国本土,一切都已走上正轨,想要做出一点政绩出来,可真不是一件容易事,而虎牢对他们而言,却还是一张白纸,白纸之上好作画,不需要他们另僻蹊径,只需要把他们在明国本土所做的那些事情,移植过来即可让虎牢比以前上升好几个台阶,没有比这个更容易出政绩了. 现在在明国,可有不少的中下层官员,削尖脑袋也想成为外派到新占地成为那里的官员呢. 秦风站在戴叔伦与邓姝两人的棺椁之前,他的身边,是两名士兵抬着的一张软椅,软椅之上,肖新半躺半坐,看着棺椁之内的邓姝与戴叔伦,他脸色潮红,眼眶通红,嘴唇颤抖,好半晌,终于掉下了眼泪. 仇人死了,但虎牢也不再是肖氏的虎牢,肖新也不再是以前的肖新了,他突然感到了一阵阵的空虚袭上心头,全身无力的躺倒在软椅之上,闭上了眼睛. 秦风挥了挥手,侍卫们立即招着肖新离开了这里. “这个邓姝可当真不是一般的女人.”杨致轻声地向秦风汇报着这一路追踪的情况,说到最后邓姝坦然求死的时候,秦风也是动容不已. “郭老,找个地方,好好的将他们安葬了吧.别立碑了,就做一个无字墓吧!”秦风道. “是,陛下!”郭九龄点了点头. “杨致,马上会有一场军议,你也参加吧!”秦风转身离开,对着跟在身边的杨致道. “我也参加?”杨致有些奇怪地问道,他此刻应当还是霹雳营的副将,这一次来虎牢,却是受到特命率部下过来助战的. “嗯,你不是想一直在霹雳营当副将吧?”秦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 杨致一扬眉,秦风这意思,是要让他独挡一面了.这当然是他一直以来的想头,从矿工营,再到霹雳营,他一直当得是副手,以独挡一面,独率一营兵马纵横沙场之上,是他朝思暮想的事情. “多谢陛下.”他兴高采烈的向着秦风拱手道谢,说起来,与对人对秦风的敬若神明不同,这家伙可是见过秦风最初时的模样,知道这家伙可是一个心狠手黑的家伙,当年在敢死营,那可是把自己弄得生死两难啊! “虎牢统辖之下有十万军队,良莠不齐,其中最为精锐不输给我大明军队的大概有三万人左右,但这一次虎牢之中,差不多约一万人或死事伤或逃,还剩下两万人,我准备从剩下的军队之中再选拔一万人出来,组成六个战营,这六个战营组成一军,何卫平任大将军,你去任副将,同时兼任一营主将.”秦风道. “还是副将啊!”杨致苦着脸一咧嘴. 秦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他,”这一次可是统带六个战营的副将,同时还兼任一个战营的主将,你有什么不满意吗?要不然还是回去给邹明当副手?” “别别别!”杨致双手乱摇,”我很满意,很满意.陛下,我这个副将,是不是还要盯着何卫平这个大将军?” 秦风一笑:”谁让你盯着他了?有什么好盯的.放心吧,你去任副将,本身就是对何卫平的一种无声的警示,他会对你非常尊重的,但你也要好好的记着,不要干涉他在军务方面的指挥,参赞可以,不能越俎代庖,他在军伍方面的经验,可不是你能比的.” “如今我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吧?”杨致有些不服气地道. “那不一样的.”秦风道:”你现在可以游刃有余的指挥一个战营,但六个战营加在一起的统筹协调,你觉得自己当真能胜任了吗?千万别给我说你念了多少兵书,相信这几年在军旅之中的生涯,你也深深的体会到了这一点,尽信书,不如不读书,活学活用才是合适的.跟在何卫平身边再学几年,或者你真会有独挡一面的才能.” “那是自然.”杨致信心十足地道. “你性子太傲,这六个战营之中,除了你是我特意加进去的,剩下的都是原虎牢将军来担任,与他们要搞好关系,不要让他们觉得你高人一等,这一点很重要,要是他们对你有了敌意,抱起团儿来对付你,你在这里可就呆不下去了,说不得到时候我就又把你扔回到邹明哪去当副将.”秦风告诫道. “这个陛下尽管放心,别忘了我以前可是一个纨绔子弟,交些酒肉朋友,那是我的拿手好戏,这些军中汉子,我只要用心对付起来,那是手到擒来.”杨致哈哈一笑道.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整编事宜 “给陛下请安!”随着秦风走进大厅,屋里哗啦听一下跪倒了一地,杨致侧身向外跨出了一步,他现在正站在秦风身边,这礼,他可受不起.闪到一边,却是看清楚了屋里的人,何卫平,陈绍威,柯镇,还有几个顶盔带甲的将领却不认识,想来都是这虎牢军队中的将领了.不过跪在最前头的那个,看起来眼熟得很,脑子里一转,这才想起来这位是兵部侍郎刘兴文,皇帝陛下的儿女亲家,这位从越京城一路赶到这里来,当然也是为了虎牢军队的整编事宜了.这位对于军队可也是行家里手,亲自带过兵,又在兵部浸淫了数年,门儿清得很呢! “都起来吧!”秦风摆了摆手,径直走到大堂的正中,坐了下来.”今天是议军中之事,便依军中规矩吧,大家不要忘了,我可是从军中一个小兵一步一步的爬起来的哟!” 屋子里响起了笑声,特别是今天几个刚刚回到虎牢城中的将领,心里更是轻松了下来,本来战战兢兢的心思,可就舒展了不少. 是啊,大明的皇帝可也是从一介小兵一步一步的打熬出来的,对于他们这些兵将,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都坐吧,坐吧!”秦风笑着指了指左右. “谢陛下.”众人一齐谢恩,这才在左右依次坐了下来. “这是杨致杨将军,何将军等人都是认识得了,这段日子杨将军去追捕逃亡邓姝一行人,今日返回虎牢,后来回到虎牢的几位将军可就不认识了,互相介绍一下吧,以后便都是同僚了!”秦风笑吟吟地道. 这话里头便有了好几层意思了,一则是在说明逃亡的邓姝之人的去几,看皇帝的脸色,那自然是没得跑了,二则这个同僚,可不仅仅是广义之上的同僚,今日所议之事便是虎牢整军之事,皇帝之意,恐怕这位杨致将军以后便要到虎牢新军之中了. 皇帝要往虎牢新军之中掺沙子,按亲信,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派杨致过来,还是让何卫平心中一凛,这位可是身世不凡啊.楚国前相杨一和的孙子,出身名门,一身武道修为超凡脱俗,是万剑宗最为看重的弟子. 虎牢军队现在以他为首,他自是当仁不让的站了起来. “杨将军,我来为你介绍.”何卫平指向右首边一位虎背熊腰的将领,”苏星移,虎牢驻宛县将军.” “杨将军.”苏星移站了起来,双手抱拳一礼. “斗转星多,好气魄,好名字.”杨致笑着赞了一声,抱拳还礼. “这位是刘志勇,虎牢驻景县将军.” …… 随着何卫平一个个的介绍,一位位将领站起来与杨致见礼,听着何卫平的介绍,杨致颇为惊讶,虎牢在外头的驻军将领,居然一个不拉的全都回到了虎牢,而没有率军跑路或者与明军对抗,要知道,此时明国大军并没有多少精力去照顾他们,还在竭力恢复着虎牢关城的秩序呢.虎牢这边一声令下,这些驻外将领居然一个不拉的全都回到了虎牢向新主人投诚,由此可见,此时的秦国,的确已经离心离德了,没有多少人对他还有什么忠心了. 似乎知道杨致心中所想,何卫平道:”朝廷倒行逆施,与戴叔伦等密谋刺杀大将军,天怒人怨,大将军麾下,无不愤怒,都愿投奔大明,起义军,伐无道.” 听了这话,杨致心中恍然,这盆脏水,不泼到秦国皇帝身上简直是太浪费了.像苏星移,刘志勇这些人,比何卫平更得肖锵信任,这才将他们调到宛县,景县等地防备朝廷军马,肖锵遇刺,满门皆亡,只余下一个肖新,也是受了重伤,这些肖锵的心腹悍将,如果不愤怒之极,兔死狐悲,像他们这样的人,在秦国又能得个什么好?自然是投了新主人,还能搏个好前程. “好了,既然都认识了,哪咱们就来说说虎牢军队的改编事情.”秦风笑着道. 军队改编,这可是涉及到在座每个人的切身利益的问题,由不得他们不关心.或是一步登天,或是由此沉沦.对于军中将领来说,手中有军队,自然才有实力. “虎牢十万大军,嗯,现在大概还有**万吧!”秦风道:”这是一支大军,说句老实话,我们大明是养不起的.大家可能不太知道我大明军队的具体情况,刘侍郎,你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是,陛下!”刘兴文站了起来,看着在座的诸位将领,”各位将军,我大明军队,实行的是分级薪饷制度,这个比较复杂,一时之间难以向大家分说明白,我就说一个新入伍的士兵的待遇,然后大家也就能估摸个大概了.一个新入伍的士兵,抛开全身装备,平时的供养不说,每个月的薪饷是十两银子.而士兵是以在军中的年限分等级的,在军中呆得时间越长,薪饷越高,据我所知,在我军中有一批哨长,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升不起来了,但因为他们的特殊技能,军队却又离不开他们,所以他们现在的薪饷,足以比肩一位将军所得.” 刘兴文此言一出,屋内立刻便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一个刚入伍的新兵,一个月便能拿到十两银子,这个薪酬的确是太恐怖了一些.虎牢军队,普通士卒一个最多拿上二两银子. “所以我大明军队,至今也不过十余万众,但这十万余人,却是个个以一挡十之辈.”刘兴文傲然道:”别人每次看到的都是我们大明军队在战场之上我少胜多,但却没有看到我们为这支军队投入了多少,说句老实话,我大明军队都是用银子堆起来,他们的薪饷,他们的装备,都是最好的.” 整个大明的正规军都只有十余万军队,那虎牢军队自然会要大幅度裁撤,听了刘兴文的介绍,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事情了. “虎牢军队以后亦会成为大明军队的一员,那么他们的待遇,自然要与大明其它军队看齐,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是分别对待,那是会出乱子的.”刘兴文道:”此次刘某前来,与章兵部仔细测算过,虎牢只能保留三万人.这是目前我大明能供养的极限了.” 一刀下去,便裁掉了三分之二,屋里的将领们都不由得心疼起来,但想一想明军的待遇,虽然只保留了三万人,但朝廷对这支军队的投入,却反而增加了数倍,这也让在座的将领也都无话可说. “陛下,保留三万士卒,臣等并没有异义,只是这裁撤下来的数万人该如何安置呢?他们中的很多人,本来就是因为吃不饱饭才加入军队的,现在将他们裁撤,等于砸了他们的饭碗,也是极易出乱子的啊!”何卫平小心翼翼地道. “关于这件事,朝廷也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出来.”秦风点了点头:”第一步,这些裁撤下来的士兵,会有一笔遣散费可拿,其二,大明很多郡县都缺人丁,听说了虎牢将有大批士兵裁撤,都表示了愿意接受的意思,现在这些郡县的官员,只怕正在快马兼程地赶往虎牢,何将军啊,到时候,只怕这些官员会在这虎牢城摆开摊子,大肆宣扬他们所在地方的好处,招揽这些军中汉子去他们那里定居呢!” 刘兴文知道内情,听秦风说到这里,也是拈须微笑,对于很多人来说最难解决的这个问题,对于大明来说,却是最易解决的事情,像抚远郡,益阳,武陵,桃园等地,到现在还是人丁稀少,这大大的迟滞了当地经济的发展,而虎牢的军兵,一个个可都是龙精虎猛的汉子,只要去了那些地方,可就是一个个的硬劳力.他们自然是红着眼珠子要上来抢了. “这些地方的官员会玩什么样的花招我不太清楚,但至少有一点,他们都是相同的,那就是只要愿意去定居的,那就会发房子,发土地,发牲畜等.”秦风笑道. “陛下,您到时看到,肯定是花样百出,就这几万人,还不够他们分得呢!”刘兴文道.”就连马向南那个老货,都会来凑热闹.” 秦风哈哈一笑:”那里都有这个家伙.啊,何将军,人员的出路朝廷当然是会安排好的,现在还需要你们下去之后动员一下士兵啊,必竟是背井离乡嘛,总是有些犹豫担心害怕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办了.”苏星移大声道:”陛下,我大秦的男儿当兵,说白了,都是因为活不下去了,当兵,至少还有一口饭吃,如今有这样好的条件,只怕那些家伙会抢着去呢!现在我倒是担心,咱们能不能留下三万人呢!” 屋内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三万人,编为虎牢新军,由何卫平出任统兵将领,杨致出任副将,下设六个战营,每个战营战兵五千人,何卫平,杨致各领一营,其它各营将领,便由何将军与杨将军两个商议着办吧!商议好了之后,上一个折子上来就可以了.”秦风笑着道.“整编事宜,由刘侍郎牵头,何将军,杨将军为辅,我希望能尽快完成整编并形成战斗力.”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卢一定的妙手 卢一定这一段时间一直焦燥不安,他很清楚,有大事要发生了,而且这一件大事,他根本就不可能置身事外,无论那一方获胜,最后,他就将要被卷入其中. 他不想这样. 对于他来说,最好的事情,莫过于秦国和明国就这样对峙下去,那么他就将是其中一个平衡点,谁都需要他,这样,他才能左右逢源,才能过得更好一些.他需要时间来一点一点的巩固自己在青州的统治,强化自己的士兵,每过一天,他都会更强一点. 可该死的邓姝和戴叔伦毁了这一切.这让他诅咒不已. “将军,虎牢那边还没有消息传过来么?”韩锟走了进来,坐在了他的对面. 卢一定摇摇头,”那边封锁得极严,我们的人进得去,出不来,暂时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过来,而一些小道消息,却又怎么信得过?” “不论谁胜谁负,我们的安静日子可也到头了.”韩锟也是苦笑一声,”将军希望谁最后胜呢?” 卢一定被韩锟问得一楞,他希望谁赢?他谁都不希望,不管谁胜,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可两家没有和解的可能,事情一起动,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想了半天,他终于颓然道:”如果非要选一个,我选明人获胜.” 是啊,他能怎么选?如果邓姝胜了,只会带着他们一起走向灭亡,集合虎牢与青州的秦军一起进攻明人,或者短时间内能取得一些战果,但时日一长,必然是失败的结局,而消息的走漏,明人大军的陆续抵达,让他们连这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是啊,非要让我们选,我也选明人赢啊!”韩锟摇摇头,将手里的一叠卷宗放在了卢一定的面前:”将军让我做的裁撤兵员的方案,我已经做好了,按照将军的要求,整个青州军只保留了三万人,其它的人,都疏散安置.但现在这个局面,这个方案还要实施吗?” “先停下来吧,看看再说.”卢一定叹了一口气. “也只能如此了.”韩锟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正准备告辞,一名亲兵大步走了进来.向卢一定躬身行礼:”大将军,从齐国哪边有消息传过来了,齐人进攻横断山区的军队撤军了,郭显成已经返回了长安.” 卢一定霍的站了起来,与韩锟两人对视了一眼. “明人赢了!”两人不约而同地道. 如果是邓姝与戴叔伦控制了大局,则齐人就会不劳而获得到虎牢关,进而大军进入秦国腹地,直接威胁到雍都,自然不会退兵,现在他们退兵了,只能说明,虎牢关不但没有丢失,反而得到了加强,齐人见讨不了好,只能撤军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肖锵躲过了这一次危机,挫败了对手的阴谋,但这种可能性,两人都觉得太小了. 不得不说,邓姝与戴叔伦的计划是非常隐蔽而且致命的,如果没有明人插一手,那他们成功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卢一定霍然转身,走到了挂着巨副地图的墙边,仰头盯着面前的地图,半晌,突然重重的一拳砸向地图之上. “大将军有什么想法了吗?”韩锟走到卢一定的身边,问道. 卢一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韩锟,我会统带麾下三万精锐,进攻丹阳郡并占领他.” 韩锟吓了一跳:”进攻丹阳郡?” 卢一定用力的点了点头:”丹阳郡哪里,朝廷虽然驻军万余,但不客气的说,在我们的面前,那就是一堆破烂,稍微用一点力就能把他们捅一个稀巴乱.” “可是将军,这就提前与朝廷撕破脸了!”韩锟道. 卢一定一声冷笑:”有关系吗?现在朝廷还顾得上我们?只要我们不公开举起反旗,只怕他们还会想尽办法来拉拢我们.韩锟,我的意思你明白了么?” 韩锟想了片刻,点了点头:”我想我应该是明白了,大将军或者有几层意思吧?” “说说.”卢一定嘿的一笑. “其一,如果明人获胜,我们青州就将面临着明人的两面夹击,开平郡这边有陈志华的巨木营,还有甘炜的虎贲营,羽林营,而占了虎牢的明军,也可能轻而易举的占领兴元郡,从而完成对青州郡的两面夹击,面对这样的军事压力,我们不论是在经济民生之上,还是在军事实力之上,都是无法与明人对抗的,大将军进攻丹阳郡,可以说一步就跳出了这个包围圈,对于我们来说,便有了选择的余地.实在不行了,我们可以放弃青州郡,退入丹阳郡,仍然可以保持一定的独立性,因为朝廷在这个时候,一定不会进攻我们,反而会想尽办法,让我们成为他们对抗明军中的一员.”韩锟道. “说得不错.”卢一定哈哈一笑.”那你再说说第二层意思.” “大将军率主力精锐跳出了这个包围圈,青州郡这边便交给我,由我来与明人讨价还价啊,如果明人对大将军有善意,那大将军便投了明人有何妨,到时候可就不是一个青州郡了,而是再加上一个丹阳郡,如此一来,将军手里的筹码也就更重,明人会好意思不重用大将军么?”韩锟笑盈盈地道:”大将军这一手,当真妙极.” 卢一定大笑:”韩锟,你真不愧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在想什么,你一清二楚,那就这样办吧,事不疑迟,我明天就会率军出击丹阳郡,而三天之后,你便派人去开平郡与陈志华联系吧!先稳住他们,等我拿下了丹阳郡,则我们就有了更多的选择了.” “好.”韩锟连连点头. 青州是秦国荒原马的产地之一,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战马,也是秦风对青州念念不忘的原因,而卢一定当然不会放着这样的优势资源不用,他麾下三万精锐,现在倒有两万人是骑兵,这些骑兵纵然不能与当初参加横甸一战的秦骑相比,但也是相当不错的了,这几年,通过与明人的交易,他们的装备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至少这些骑兵已经脱去了皮甲,换上了半身铁甲,手里的武器也全都换成了环首刀,当然,像马槊这样的高端武器,纵然明人愿意卖给他,他也是买不起的. 所以卢一定很自信地认为,丹阳郡的朝廷驻军在他面前,就是一群渣渣.夺得丹阳郡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两万骑兵当即拔营扑向丹阳,而一万步卒也在随后押运着粮草,一路尾随而去,顷刻之间,卢一定麾下的精锐便已经尽数离开了青州.这三万人才是卢一定真正的本钱,只要手里牢牢地握着这三万大军,他的确便有讨价还价的条件. 十天之后,当卢一定站在丹阳的城头之上,看着自己的骑兵纵马飞驰在丹阳城内,将溃散的丹阳守军一群群地赶到一起的时候俘获的时候,一骑来自青州的信使飞奔进城. 韩锟送来了新的消息,虎牢关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肖锵及其他麾下的大部分高级将领都在邓姝与戴叔伦的谋划之下被杀身亡,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邓姝与戴叔伦随后又跌进了明人的圈套之中,事败双双死亡.依附于他们的虎牢将士上万人,被击溃,剩余的虎牢军队在副将何卫平的带领之下投奔了明人.整个虎牢辖下,如今已经尽入明人之手. “什么事后投奔?”卢一定将手里的信撕得粉碎,一扬手,纷纷扬扬的飘下城去,”何卫平这东西,明显是早就投靠了明人,亏得自己走出了这一步妙棋,否则岂不是以后还得在他手下混日子.” 他走下城墙,在前呼后拥着走向城内,”传令各部,立即分头进军,用最快的速度拿下丹阳全郡.将各地的主官都给我抓到郡城内,要么向我卢一定效力,要么便抹了他们的脖子.” 开平郡,陈志华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手里的情报,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卢一定会来这一手.这让他在开平郡的一系列布置,全都一下子砸在空气之中. “王八蛋,耍这样的花招.”野狗愤愤地道:”这家伙跑了,不过青州郡可跑不了,他既然将青州郡留了下来,那咱们还客气什么,顺手便去取了,只要咱们大明军队出现在青州境内,我就不相信那些虾兵蟹将还敢抵抗?” 陈志华苦笑一声:”甘将军,只怕还真出不了兵,卢一定那家伙狡滑大大的,他们的使者韩锟已经到了开平郡城了,别人是来示好的,我们却刀兵相见么?这可是在将卢一定在往外推.我们如果武力占了青州,那卢一定这三万人马,可就有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了.” “那有什么可怕的?照样灭了他.”野狗满不在乎地道. “可陛下是想和平地将这支军队收入囊中,秦国可战之兵并没有多少了,卞无双的军队远在落英山脉那头,而我们这一面,可就只剩下卢一定这支人马了,如果能顺利的降伏他,那可就省了多少事啊!” “那就这样瞧着?” “上报给陛下吧!”陈志华无奈地道.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招览人丁 虎牢城这些天特别的热闹起来,特别是城外,一个又一个的军营立了起来,虎牢辖下的各地驻军正在源源不绝的从各地赶了过来,在城外扎下营盘,他们将在这里完成整编,近九万军队将缩编成三万人,六个战营,而剩下的六万人,将要分散安置,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不管是秦风,还是新投明国的虎牢各将领们也都不敢有一点的疏忽. 这么多人,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一个处理不当,就会引出祸事来.秦风可不想在虎牢杀得血流成河,这可就失了他的本意了. 虎牢,他想要,可这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也是他大明未来源源不绝的财税来源啊.正所谓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他可是想要兼得的. 为了以防万一,这些军队抵达虎牢城下的时候,可都是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的,除开将领本身的亲军之外,剩下的人,全都解除了武装,所有的人,现在都是待选的角色,就算你以前是一名军官,能不能在接下来的整编之中继续留在军队之中,也未可知. 陆大远的一万军队,邹正的宝清营,于超的追风营,还有后面赶到的烈火敢死营,分驻在虎牢周围,以防万一. 不过除乎秦风等明国将领和臣子们的意料之外,整编工作进行得除乎意料之外的顺利,第一批已经离开了军营,这是在本地有家有口的人,他们领取了一份遣散银子,揣在怀里便兴高采烈的回家了. 对于他们来说,当初从军,是因为实在吃不上饭了,加入军队,虽然是卖命,但多多少少还能得到一点饷银,这点银子至少能让家里勉强度命.现在一下子能领到十两银子的遣散费,相当于他们原来半年的薪饷,有这半年的缓冲,他们便可以再找一门养家糊口的营生了.现在的虎牢跟以前也是大不一样了,能养活人的营生也多得的是,再者家里还有些土地,总也能产出一些口粮. 这几年明国不遗余力的向着秦国的渗透,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的影响着秦人的思想,大量商人的到来,雇佣着大量的秦人,也在潜移默化地让秦人看到眼前有更开阔的未来,特别是那些明国商人所带来的关于明国国内的林林总总,更是让秦人觉得艳羡,神往,不知有多少人向望着自己能变成一个明人,能享受到明国百姓那种种让他们觉得匪夷所思的福利.这种思想,起初是在影响着那些受雇于明人的工人,然后再传到他们的家属,慢慢地在底层开始发酵,然后一点一点的向外传播,军队虽然是最后受到影响的,但也终于是被影响到了.这些在本地有家室的士兵,自然是首先被洗脑的那一批. 向往成为一个明人,现在已经梦想成真,当真变成一个明人了,那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秦风换了一身装束,脸庞也被千面稍稍地动了动手脚,此刻坐在城外一间茶棚子里,正笑盈盈地看着对面一溜的草棚子.每个草棚子,都代表着大明国内的一个郡治.他们来这里,当然是招人回去. 每个郡治都必须要派人来,这是首辅权云下的死命令,数万秦军的分散安置,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他们,当然不能放他们回到秦国朝廷统治下的区域去,回到了那里,他们又会重新成为一名士兵,只怕接下来,就会成为大明战场之上的敌人,这样的资敌行为,自然是不被允许的.但是把他们弄回明国境内去安置,又不能大量的安置在同一个区域,否则他们抱起团来,也有可能是一个隐患,所以权云勒令每个郡治都必须要分摊一部分人,需要人的郡治,可以多弄一点回去,不需要的嘛,那也要多多少少要承担一点义务,表达自己对朝廷的忠心. 权云所考虑的,可不仅仅是虎牢这一地,他还得想着未来青州郡的那十万秦军啊,肯定也是要大规模裁军的,到时候,又得分摊. 秦国穷,但人可真是多.越穷越生,越生越穷,这是一个死循环. 当然,像正阳郡,沙阳郡这些地方,领到这个任务自然是不满意的,他们不缺人啊,这些人弄回去,那就是负担.但朝廷的命令又不得不执行,不然分分钟给你穿小鞋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批又一批的从京师大学堂毕业的学生下到地方为官,朝廷对地方上的控制是愈来愈厉害了,像正阳这种地方势力还比较强大的地方,如今也已被打压的抬不起头来. 明国的中央集权,正在一步一步的成形. 但这些郡治,你指望他们下大力气来招人自然是不可能的,一个棚子一支,几个官吏懒洋洋的往那里一坐,对来咨询的人爱搭不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直接就让他们的棚子前面冷清了许多.这些来办事的官吏也是没有法子啊,明明知道皇帝陛下就在这里啊,要是自己这副作派被皇帝瞧了去,只怕没有好果子吃.但没办法,临走的时候,上头说得很清楚,完成朝廷分给的指标就好了,不准多招一人,皇帝虽然尊贵厉害,但离他们太远了,上官才是现管呢,要是自己脑袋一热,像那几个郡如此热情,只怕摊子前面,立刻就是被挤爆,正阳,沙阳这些地方,谁不知道是富得流油的地方啊,你只要稍假辞色,立刻就让你欲罢不能. 其实这些官员们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此刻皇帝正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瞧着他们呢,不过对于他们的态度,皇帝还是表示能理解的.本来分流这些秦**人也不指望正沙沙阳这些地方,还是得像桃园郡这样破落地啊! 此刻秦风就看着桃园郡的那个摊子,忍俊不禁. 要说现在大明国内那个郡治最破最穷最烂,那无疑就是桃园郡了,桃园郡位于明齐边境,当初齐国与明国协商退军的时候,这个郡治,因为有足够的时间准备,所以几乎被齐人席卷一空,连人丁都被卷走了.留给大明的,最后只是偌大一片空荡荡的土地.随后的时间里,一些躲藏在山间以及穷乡僻壤的人终于回到了故里,但这点人手,对于桃园郡来说,完全是杯水车薪,即便加上逃难到其它地方的人也陆续回到故乡,桃园郡仍然可以说是百里无人烟.最初的时候,桃园郡整个郡的人丁,还及不上其它郡治的一个县.可见桃园其凄惨. 在以后的时间里,大量的军队进入到了昭关,而昭关就位于桃园郡边境,数万大军的进驻,总算让桃园郡有了一点人气,,而作为将大本营设立在昭关的武陵战区大将军吴岭则是一个被饿怕了的人,大军进驻昭关之后,他倒是下令各部都可以开垦一部分土地以补军用,但百分之七八十的桃园郡仍然是一片荒芜. 随后开始了蛮人的大移民,桃园郡这才补充了数万蛮人去哪里耕种.但对于桃园郡这个饥渴的家伙而言,这仍然是远远不够啊,这一次分流秦军,桃园郡是卯足了劲儿,朝廷也知道桃园郡的困境,这一次一下子给了他们一万人的名额. 不过桃园郡郡守贲宽的心可不只这一点,以前他也不是没有通过一些商人贩卖人口去他哪里,这一次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来招揽人口,他自然要多弄一点,这些裁撤的军人只有一万人,但这并不妨碍他招更多的秦国百姓去桃园郡啊. 他的目标是那些拖家带口的,这些人去了之后,不但易于控制,而且还能给他生崽儿啊! 所以对于这一次的任务,年轻的贲郡守是相当的用心啊,亲自率队前来,此刻,更是不顾形象的站在桌子上,大声的吹嘘着桃园郡优越的地理位置,肥沃的土地,以及对于移民的优厚的条件. 还别说,这位郡守大人亲自出面来揽人,那效果的确是杠杠的,桃园郡的棚子前面,不但挤满了军中的士卒代表,而且也吸引了不少的本地百姓. “可真是没有一个朝廷大员的样子啊!”茶棚子里,秦风看得乐不可支,一边滋溜溜喝茶,一边笑得合不拢嘴,看着站在桌子上手舞足蹈的贲宽,对身边的马猴道.”要是首辅见到了,定然要黑脸.” “不过是一个好官呐!”马猴笑道. “哦,你怎么知道他是一个好官?就因为今天这事儿?”秦风哈的一笑:”一个好官的标准,可没有这么简单呢?” “陛下,这个贲宽是从长阳郡出来的.最早一批跟着马向南在长阳开辟局面的官员.”马猴道. “你怎么知道?”秦风一怔. “陛下您忘了,那一年陛下去长阳郡巡视,那时候的长阳郡,比现在的桃园郡也好不了多少吧,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这个贲宽,一个读书人,堂堂的县令,带着县里的捕快衙役们,帮着百姓在地里种田呢,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当官的,映象极深.”马猴道. “原来是这样,你不说,我还真记不起来了,还别说,马向南带出来的官员,跟他都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真是不错,当时朝廷政事堂任命这一批官员,上任的时候我一齐见了见,他倒不算出彩,看起来口讷得很,今日看起来,简直是舌灿莲花嘛,桃园郡有他说得那样好,只怕被他忽悠去的人,当场就要后悔.” “那可不见得呢陛下!”马猴连连摇头:”至少桃园郡的土地多得没数,那里又有驻军给他帮忙,所以什么房子啊什么的也没问题,吴岭肯定帮他修好,吴岭驻在昭关,是桃园的地盘,桃园发展起来了,对他也是有好处的.” “这倒也是.”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唠叨的桃园郡守 “老板,来一壶茶.”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在秦风的耳边响起,正在与马猴低声说话的秦风抬起头来,却看见先前还在桌上手舞足蹈推销桃园郡的贲宽已经满头大汗的走进了茶棚子,而他的那个棚子,现在已经被无数的人给挤得水泄不通,隐约有官员的声音传来. “大家不要挤,不要挤,一个个来登记,只要是登记了的,我们都负责把你们带到桃园去,不要大家出一文钱的路费,一路吃喝拉撒,都由我们桃园郡包圆了.” 贲宽略显得意的在张望了一些茶棚子里,却见都已经坐满了,只在秦风面前还余下一个坐位,当下走过去,拱了拱手,”这位兄台,搭个座可否?” “请,请!”秦风笑容满面地道伸手相让.”刚刚听到贲大人舌灿莲花,当真是口才了得啊,不过据我所知,桃园郡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哦!” 贲宽脸色微变,一屁股坐在了秦风的对面,压低了声音道:”你是明人吧,噤声,噤声,这不也是被逼得了吗?不过我也没有说谎嘛,那些承诺的条件,是一定会兑现的.” 秦风一笑作罢,看到贲宽提起小二送来的一壶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碗,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了一个干净,不禁道:”贲大人也是一郡之守,要不是在这里听了你先前的演讲而是在别处碰到你,还真认不出你是一方大员呢?” 贲宽摆摆手,”咳咳,什么一方大员,都是给陛下做事的.” “贲大人的护卫都在那边忙活吧,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就不怕有人对你不利,据我所知,这虎牢城现在可还不安稳呢,每天都有细作被抓住呢,就昨天晚上,便发生了数起行刺之事.”秦风笑道. “大天白日的,这有什么可怕的.”贲宽不以为然,扫了一眼秦风左右的千面和马猴,两个都是牛高马大的家伙,”你是大商贾吧,难怪带着护卫,你们有钱,命也金贵嘛,对了,你是做什么的,是行商呢还是开工坊的,如果是开工坊的,我们桃园郡那是好地方啊,你要是愿意去那里开工坊,我白给你一块地,怎么样,条件不错吧?” 秦风大笑起来,”现在桃园郡最不值钱的就是地吧?我要真把工坊开到那里去,有人给我干活吗?” “现在没有,以后不就有了嘛,人要往前看.”他得意地指了指拥挤不堪的棚子,”瞧着没有,那不是人丁嘛!” 秦风撇了撇嘴,眼前这位,明显是红了眼睛的狼,逮着什么都要抓一把. “要说金贵,我们这些商人哪有你们当官的金贵啊,你可是一郡之守呢!妥妥的封疆大吏,那些刺客啊,杀你不比杀我值当多了.” “那你可说错了!”贲宽呵呵一笑:”杀人是需要动机的,我一个边远地方的郡守,没啥影响力,他们杀我干什么?谋财么?我口袋里可没几两银子,杀了我立威,嘿嘿,桃园郡没有了我,大明朝廷马上就又可以派一个人过去,干得不会比我差.” “那倒不见得能找到比你更能干的了?”秦风道.”咱们大明好像现在缺的就是官呢!” “你这个商人倒挺关心时政的,要说以前嘛,那倒的确是,但现在可不见得罗,京师大学堂每年都是一茬一茬的毕业呢,这些人嘛,你要他做文章写诗写词,那肯定是狗屁不通的,但要他们去做官,嗬,那还真做得不差.”贲宽嘿嘿一笑:”今天我桃园郡分去了几个,能干得很呢,虽然只是在某一个方面有特长,但这就够了嘛!咱们的皇帝可真是够英明的,如此培养官员的法子,哈哈,大开眼界.” “那你觉得是好还是坏呢?”秦风笑问道. “就当前来说,当然是好.”贲宽正色道:”你说我差一个精擅水利的,呃,上面便能给你派一个这样的,我差一个管钱的,上面又给你派一个,哈,他别的不行,但专精帐务,虽然他们只能做一件事儿,但他能做好啊.这不说得了.皇帝陛下说得好呐,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去做.这话可是太对了,就说打仗吧,那是将军的事情,要是让我去指挥作战,那必然是丧师失地,但要让将军去做我那一摊,也必然是祸国殃民啊.所以说咱们的皇帝陛下虽然出身军旅,没读过啥书,是个粗鲁汉子,但做事却是直指本质,反而没有那些迂腐之心,哈哈,这就是我们这些只擅做实事的人的福气罗!” 老子是没读过什么书,但也不是文盲,更不是什么粗鲁汉子吧!秦风便气得有些冒烟儿了,一边的马猴与千面低头装作喝水,忍笑忍得很辛苦. “你在背后如此议论皇帝,就不怕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去后他狠狠的收拾你?”秦风冷着脸道. “咱们的皇帝可不是一般人.”贲宽一拍桌子,哈哈一笑:”都说宰相肚子里撑船,咱们的皇帝,胸有四海,只怕再多的船也装得进去.马公曾说过,咱们的皇帝陛下,是一个重实利而轻虚名的人,你只要能做好事,做实事,那便是香饽饽,反之,你做不了事儿,就算把皇帝陛下夸成一朵花,皇帝也只会唾你一脸唾沫星子.” 夸人这夸得也让人不舒服啊,什么叫重实利而虚面子,老子也要面子的好不好!秦风在心里大叫道,死马老头,回头好好收拾你.贲宽嘴里的马公,自然是长阳郡守马向南了.秦风觉得有些牙痒痒了. “我可是听说了,朝廷分配给你们桃园郡的移民数量只有一万人,贲大人这么个搞法,只怕到时候会远远超出,到时候秦人在桃园郡坐大,你就不担心会出事?” “这有什么可怕的!”贲宽淡然一笑:”桃园郡是什么地方,是对齐前线,那里驻扎着数万大军,你说这些秦人能翻得起浪花吗?只要给我个一两年时间,到时候便能将他们教化过来,让他们只知有明,不再说秦.” “这么有把握?” “当然.”贲宽傲然道:”老百姓嘛,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有好日子过,谁没事儿提着脑袋闹事啊?这天下乱啊,多半就是因为吃不饱嘛,你说我都要饿死了,我还不造反?秦国之所以现在分崩离析,就是没有把这件事办好啊!” “这你倒是说得极对.”秦风点了点头. “你这商人消息灵通得很啊,看你呆在这儿,是不是也在做往国内弄人口的生意?要说这生意,其实还是有伤天和的,但对现在的秦国来说,那就是善事了,眼见着咱们就要打秦国了,把他们弄到大明去,反而是救了他们的命.不过你不能在虎牢做这事了,现在虎牢已经是大明领土了,你要是往秦国腹地去做这事,你弄多少人来,我收多少人,怎么样,价钱好商量,不会让你吃亏.” 秦风一笑,道:”光吃饱穿暖,只怕也还不能让他们只知有明,不再说秦吧,毕竟他们可是做秦人做了几百年了.” “还有教化啊!”贲宽点了点秦风,”所以说你们这些商人,还是书读少了,咱们的陛下早在多年之前便已经看到了这一点,现在正在全国推行的义务教育,就是为了这事嘛.你说那些秦人,以后吃大明的米粮,读大明的书藉,再小小的使上些手段,自然便可达到目标.这种事嘛,你们商人当然是不懂的.咱们的礼部尚书萧大人,现在正废寝忘食的做这事呢!” “萧尚书?”秦风有些惊讶,”他做事一向四平八稳,不过有功,但求无过的,怎么就废寝忘食了呢?” 贲宽一笑道,”你这商人,要是答应给我弄一百个秦人工匠到桃园郡去,那我就给你说个秘密,不过先说清楚啊,你要听这个秘密,这一百个工匠,就算是回报我了,我可不再付钱的.” 秦风脸上肌肉抖动了一下,这位郡守,当真是抠门得很呢!一个秘密换一百个工匠,价格恁高. “行,不就是一百个工匠嘛!”他转头瞥了一眼千面:”咱们不是在丹阳弄了一批工匠出来了嘛,有一百个吗?” 千面脸憋得有些发紫,听了秦风的话,咳了几声道:”差不多,差不多.” 秦风一摊手:”瞧,我手里恰好就有,你说给我听,说不定你回去的时候,就能带上这一百个工匠.” “好,好得很!”贲宽大喜:”你这商人我喜欢,爽快,爽利,大气,不锱铢必较,看来真是一个做大事的.” “贲大人,你的秘密呢?”秦风压低了声音. “咱们的萧大人是读书种子,是大家,是整个大明读书人都仰望的存在,这样的人,在前越皇帝得供着,到了大明,咱们的皇帝还不是得供着是不是?他这样的人啊,别的什么都不缺了,钱,名他都有了,他最想要什么?名垂青史啊,面子啊,这些东西,才是他想要的.” “就为了面子?”秦风有些惊讶地道. “咳,当然了,咱们大明的王吏部仙去的时候,那是什么阵仗,陛下送灵,首辅扶棺啊,这种殊荣,纵观史册,有谁得到过?就咱们王吏部一人嘛!咱们的萧大人眼红着呢!他一大把年纪了,他也想啊,也不知是谁给他出了一个馊主意,说要是萧礼部在任之时,能让大明村村有读书声,家家有读书人,皇帝陛下必然也给他这个殊荣,你说咱们的萧礼部能不拼命嘛!现在就是我那桃园郡,也有萧吏部派去的弟子坐镇呢!哈哈,我是乐见其成,萧礼部既然有这等洪愿,我自然要借借势啊,这教化之事嘛,说不得还得着落在咱们的萧礼部身上.”贲宽得意洋洋地道.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恼羞成怒 听了贲宽的话,秦风这才心中恍然,怪不得这几个月萧老头一反常态,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似的,与以前他那作派大相径庭,原来根子在这儿呢! 萧老头是前越读书人的楷模,精神领袖,当初自己破越京城,改朝换代,为了将这位萧老头儿拉过来进入大明为官,那可也是费了老大心思的.三顾萧家不说,最后还使上了威胁这种下作手段,那一次,自己可是把一个兵流子的作派给展现到了极致.最终这位枝繁叶茂的萧老头不得不屈服,入了大明朝为臣. 这位老大人入朝为官之后,算是为秦风的大明的正统性作出了背书,大明天下,立时便安稳了三分,正是念头这份情,对萧老头当官儿之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过有功但求无功的得性,秦风才装作视而不见. 这样的人,只要他不造反,他就得高高的拱起来. 再者说了,他对秦风纳吏入官啊,取消士人的特权等等政策,那也是深恶痛绝的,不过在领略了秦风当初的跋扈和无理之后,萧老头也很清楚,只要是这位皇帝决定下来的事情,那就绝不会更改,任你说破天也没用. 所以,他便只能当一个踞嘴葫芦了. 也只是当大明国势蒸蒸日上,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大明越来越富裕,比之前越而言,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萧老头儿这才有所动容,总算是愿意出些力气了. 这老头,倔是倔了点,但眼不瞎,耳不聋,心里明白着呢!虽然有不少的迂腐之气与大明现在的革新之势格格不入,但瞅见了最后的结果之后,他还是愿意有所改变的. 其实这也是秦风最为得意的地方.你不是认为我做错了吗?嘿嘿,现在被我啪啪打脸,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是不是?觉得不好意思然后再出点力气,那就更好了. 秦风一直以为萧老头子这段时间奋发向上是因为被自己打脸或者被自己的人格魅力所感动,他还为此得意着呢,驯服这样的一个人,可比打赢一场战事更有成就感呢! 他奶奶的!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原来自己是白得意了,敢情这位萧老头之所以这么拼命,只不过是想跟王厚一样,死后挣个皇帝送灵,首辅扶棺的殊荣呢! 这个死老头子,虽然七老八十了,但平日养移体,居移气,红光满面,精气神儿好着呢,说不定还能活个一二十年也说不定. 心中不快活,他哼了一声,”村村都有读书声,户户都出读书人,嘿嘿,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即便是现在朝廷下大力气在做这件事情,也不过是在一些富裕的地方,勉强开始实行,想要做到这一点,没有一二十年之功,又岂能做得起来?他萧老头真要在他任上做到了这件事情,等他百年之后,我便给他送灵,让首辅为其扶棺,又有何不可?” “是啊,是很难,很难,很……”贲宽端着一杯茶,刚刚喝了一口,听秦风说难,便随口应和,但说了两声,眼睛便蓦地瞪圆了,脸也僵硬了,整个人如同木雕泥塑一般的僵在了那里. 秦风一语出口,便知失言,看到了贲宽的模样,也知道对方反应过来了,不由呵呵一笑,端起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随手放到了桌面之上.然后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贲宽,道:”走吧!” 他背着双手,向茶棚子外头走去,千面打了一个哈哈,也跟着向外走去,马猴似笑非笑地敲了敲贲宽面前的桌面,低声道:”贲郡守,请吧!” 贲宽站起身来,有些失魂落魄地跟在秦风身后,向着城门内走去,他的桃园郡棚子面前,还挤满了人,他带来的人,正兴高采烈的登记着愿意去桃园郡的人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郡守,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下子完蛋了,今天当着皇帝的面,说了不少对皇帝不敬的话,只怕这官儿要当到头了.贲宽心里暗道,这还真是他娘的倒霉.不过依这位皇帝陛下的性子,总不会要自己的命吧,话说大不敬之罪会判什么刑罚?想了想刚刚颁行天下的明律,心里不禁凉了半截,好像对皇帝陛下大不敬是弃市呢! 长叹一声,苦着脸跟在皇帝身后,心道这一次如果不死,便还是回长阳郡去给老上司打下手吧,有这尊神顶在自己前头,总能为自己遮风挡雨吧. 城外人很多,城内也一样.刚刚大乱过后的虎牢关城正在恢复着他的繁荣,到处都在修葺,特别是原大将军府的所在,被一把火烧成了白地,这些日子也只不过是将断垣残壁给清理干净了,现在正在重新构建地基,要在原址之上重建将军府,虎牢关即便是最附了大明,但在未来,仍然会是大明抗衡齐国的一个重要的关卡,虎牢仍然会驻扎重兵.接下来的几年之中,虎牢不仅是抵抗齐国的重关,也是经略秦国的前进基地. 秦风便临时驻扎在虎牢关城大将军府一边的蕃司衙门里.三进三出的院子,现在被烈火敢死营完全里三层外三层的给围了起来,这还仅仅是明面之上看得到的警戒,看不到的警戒还不知有多少. 走进临时办事的厅房,屋里的大案之上已经堆满了奏折,分成了两类,一类是虎牢关城这边的事情,另一堆则是从越京城快马送过来的一些需要他拍板的事情. 正事堂现在不仅有了首辅,还有了两位次辅,再加上各部尚书,规模已经不算小,一般的政事,基本上已经不需要秦风处理,他只最后看一下处理的结果,但饶是这样,送过来的奏折还是不少.但虎牢这边的事情可就多了,刘兴文是兵部侍郎,主持这一次的整军,比起政事堂的那几位,他的能力可就差了不少,简单一点说,就是小心谨慎地过了头,什么事儿都不敢自己作主,鸡毛蒜皮的事情,也要送到秦风这里来,这让秦风很是郁闷,或者自己还呆在虎牢,简直就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也许自己不在这里,刘兴文还能更大胆一些. 但现在自己不能走啊!整军是一件大事,容不得出一点岔子,青州那边事还未定,说不定便有什么变数,而秦国朝堂那边的反扑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没有了虎牢,这等于将要害袒露在了大明面前,明晃晃的刀子抵到了最柔软的胸腹之上,即便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要反抗一下吧,更何况秦国现在还是有一搏之力的. 秦风留在这里,就是在等着秦国的反扑,打垮了秦国的这一波攻击,便算是将秦国变成了自己毡板上的鱼肉了,可以好整以遐的慢慢收割了. 收获的季节,秦风可不想出什么幺蛾子,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事情,历史上可是不鲜见. 他坐在大案之后批阅奏折,马猴扶着刀站在门口,像一尊门神,目不斜视.千面根本就没有到这里来,进城之后,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跟着秦风进来的贲宽现在便束手站在一个角落里,惴惴不安的等待着皇帝对自己最后的宣判. 自己肯定是得罪皇帝了,这不用说,不然不会让自己在这里站桩,贲宽将自己先前与皇帝的对话又在心里反复了过了几遍,心里倒是安定了一下,好吧,的确是说了一些不好的话,但整个话的意思,还是称颂居多的. 正想着心事,秦风拿着一份奏折突然大笑了起来.这一笑,不禁把正在想心事的贲宽吓了一跳,连马猴这个门神也转过头来,讶然地盯着秦风. “卢一定,哈,卢一定,倒是小瞧他了.这一手玩得真是漂亮呢!”秦风一边笑着,一边摇着头,”三万精锐,一举攻占丹阳郡,同时又派心腹到开平郡去向陈志华示好,啧啧,进可攻,退可守,不得了,以前说这卢一定优柔寡断,但这一次动作还是颇有章法嘛,嗯嗯,看来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啊!” 他在这边自言自语,贲宽自然不敢搭话,马猴也只是盯着皇帝并不插嘴,不过很显然,卢一定来这手,皇帝看起来不太高兴啊! 秦风笑了一会儿,以手支额想了想,对马猴道,”小猴子,派人去将于超和邹正两个人找来,哦,不用找邹正了,找杨致吧,让他们两个人马上来见我.” “是,陛下!”马猴点了点头,陛下这么一说,那肯定是要准备动兵给卢一定一个教训了. 马猴大步离去,秦风的目光这才落到了一边的贲宽身上,把这位一郡之守晾在那里站了这一会儿子已经够了,要是让权云知道了一定又要唠叼自己对大臣不够尊重.只是这家伙居然说自己是个重利轻义的家伙,是一个不要脸的家伙,还真是让人很气愤. “贲郡守,过来坐吧!”秦风尽量让自己和颜悦色一些,”刚刚处理一些急务,倒忘了你也在这儿了,哈哈哈!” 这是忘了吗,故意的吧!贲宽心里腹绯道,但这只能在心里说,可不能在脸上露出一丝半毫,否则说不定又会让这位不高兴,然后把自己再忘记一会儿.罚站他倒不怕,但外头还有多少事要做呢,就算不让自己干这个郡守了,但手头上的事情,还是要认认真真的做好啊!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找盟友 “说说桃园郡现在的情况吧!”秦风身子微微前俯,盯着贲宽,道:“大明收复桃园郡已经近两年了,这两年来,朝廷向桃园郡的政策多有倾斜,但看你的模样,桃园郡还是不大乐观啊!” 贲宽身子微微后仰,但神色之间,对于皇帝这种带着逼迫性的问法,却并不惧怕,而是肯定的点了点头:“陛下,的确不太乐观。 桃园郡下辖八县,现有人丁五万零八十四人,这里头还包括垂垂老矣的古稀之人以及嗷嗷待哺的婴儿,除去这些人,桃园郡便只剩下了三万三千零五十七人。这些人,几乎都集中在郡城以及昭关附近,其它地方,用百里无人烟来说,也是毫不为过的。” “齐国人当年撤退的时候,这一招绝户计,的确是让人头痛。”秦风有些恼火地抠着头发。 “陛下,桃园穷蔽,便不能吸引人丁前往,甚至连本来的人丁都在流失,本来臣是想封锁郡内道路,限制郡内百姓外流的,但这又与朝廷的大略相悖,只能作罢。”贲宽有些懊恼,“本国百姓不愿前去桃园定居,臣便只能把主意打到了秦人身上。” “桃园郡里现在蛮人不少了吧?” “约占一半。”贲宽道:“原本朝廷是想将这些蛮人分散安置到桃园郡各地,但桃园郡的现状却不能这样做,按照朝廷以前的方案,那一个村子里,说不定就只有一两户人家,那怎么行呢?所以臣最后只能集中安置了。” “朝廷的政策只是一个大略,各地总有自己的实际情况,这个无可厚非。”秦风道:“这一次如果再大量的移居秦人,只怕到时候桃园郡的内治可就麻烦多多了,蛮人,秦人可都是极其好斗的。” “陛下,这只是芥癣之疾,只要用心,总能做好。先前臣与陛下也回禀过了,先让他们吃饱,再加以教化,徐徐图之,总能让他们归化,而且现在的这些移民,臣是准备将其安置在昭关与桃园郡城之间,一来可以充实边境后防,二来郡城与昭关之都有军队驻扎,亦可以防万一。” “原来你对此早有准备了?”秦风笑问道。 “是,郡内对此已经有了预案。”贲宽用力的点点头:“陛下,桃园郡是抗齐第一线,如果民生凋蔽,实力不振,对于我大明抗齐也是有很多关碍的。所以臣还要俯请陛下对桃园郡要加大帮扶力度,力争在数年之内,塑造一个兴旺的桃园郡,只有这样,方能使桃园郡在异日能成为大军伐齐之时的有力保障啊。” 听到贲宽这么一说,秦风倒是笑了起来:“你还有考虑这些?” “当然,陛下,作为一郡之守,臣自然要多想一些。”此时的贲宽倒是去了先前的畏惧之心,坐在秦风面前侃侃而谈:“如果桃园郡兴旺起来,未来大战爆发,桃园郡有充足的粮食能够供应军队,便可减少从其它各地转运军粮的力度,如果桃园郡人丁充足,便能用力的支援前防军队,不至于到时候连民夫都要从其它地方调集,桃园郡如果富足,还可以吸引那些被齐人掳走的人潜逃回国……” 秦风目不转睛地盯着贲宽,只见他转眼之间,便滔滔不绝的列出了十数条桃园郡必须要富足,不得不富足的理由,还别说,条条都在理上。昭关是大明与齐国对敌的第一线,将来如果两国冲突爆发,这里必然是最先出事的地方。 “沙丰铁路已经运行半年有余了,从目前情况来看,状况还算良好,虽然在经营之上还是处于亏损状态,但对于国家大略来说,却是异常重要。现在铁路署正在规划一条新的线路,但各方竞争激烈……”秦风沉吟道。 贲宽顿时脸现喜色,铁路署正在规划的事情,他自然是知晓的,但作为一个毫无竞争力的郡治,以前他可没有作过这方面的想法。因为国家财力的不足,这种铁路都是朝廷与地方豪绅联合修建的,朝廷虽然拥有更多的股份,但平时的运营权却都在地方上的运营司手里,但运营司可都是民间人士当家作主的,只有在战争时期,朝廷才会临时收回调度运营权。 也就是说,铁路署的运营平时可都是商人当家,商人逐利,现在铁路本身还是一笔亏帐,但修在繁华之地,至少还能让他们少亏一些,想要他们修桃园郡的铁路,那只怕就是血本无归了,没有那个傻子会这样干。更为关键的是,桃园郡现在没有实力雄厚的大商人大豪绅啊,这些人,当初都被齐人席卷一空了。 所以在这件事情之上,当初贲宽只是略略的叫喊了几声,便偃旗息鼓了,自知没有竞争力,他也不愿浪费这个时间,他情愿把这个时间拿来做一点有用的事情。 不过现在听皇帝陛下这么一说,这事儿可是出现了转机啊!修一条铁路,甭管他以后能不能赚钱,对桃园郡有多大影响,至少现在的好处是立竿见影的,征辟土地要钱吧,修路基要人吧,等到真正开工的时候,那需要的人手,物资可就海了去了,这些投入到现在啥都没有的桃园郡里,那可就是久旱逢上甘淋雨了,哪就淋不透,只能让表面湿润一下下,对于桃园郡来说,也是重大利好消息,至少可以让自己少奋斗好几年。 “陛下,臣就觉得这一条铁路一定要修到昭关去,到时候与齐国一开战,有这条铁路,那对于我们大明来说,就等于多了一把无上利器啊。陛下,朝廷已经决定了么?”贲宽满怀希翼地问道,兴奋得脸都有些紫了。 “没有,这不各地还在争嘛!”秦风道:“你也可以争一争嘛!说不定就能争到你哪里去了呢,关键是现在朝廷没钱,投入有限,所以还是地方之上投入得要更多一些。” 贲宽一听便泄了气,地方上投入,他拿什么来投入?他口袋里只怕比朝廷的国库里还要干净。“桃园郡哪有钱?朝廷如果不钱,我们根本就没法子争。” 秦风哼哼道:“法子是人想出来的嘛,你自己不行,可以去找盟友嘛。你能量不足,说不定能找一个强大的盟友呢!” 贲宽眼睛一亮,“陛下,要是您发话,这事儿不就结了?” “想都别想!”秦风断然一挥手拒绝,“朕必须一碗水端平,你说你哪里重要,难道沙阳至正阳到越京城就不重要吗,这可是我大明国核心心脏地带,还有越京城至中平,开平就不重要吗,各有各的优势嘛!” “除了陛下,臣哪里还能找到盟友?马公的长阳郡,日子也不好过呢!”贲宽愁眉苦脸,“也只有去找马公想想法子了。对了……”他突然跳了起来,“还有一个盟友,果然很强大。” 看着贲宽一脸喜色的模样,秦风抚额长叹,这位郡守终于是想到了,还不算太蠢。 现在桃园郡除了荒地之外,什么最多?当然是军队。军队现在最想干的是什么?灭秦么?笑话,秦国基本上已经是大明的囊中之物,兵部的那些家伙们,早就没有把秦国放在心上了,他们每日朝思暮想的就是齐国,只不过现在齐国对于大明而言,还太庞大了一些,强大了一些,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悄悄的规划啊!一条通往昭关的铁路,对于军队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哈喻的。 贲宽人脉不够,实力不足,朝廷也没钱,但不妨碍军队的影响力大啊,如果他们与贲宽结成盟友,来争上一争的话,成功的希望性可就大增了。 现在大明的政治势力,那一块更强悍?当然是军队的势力最大嘛!哪怕军中也各自有各自的势力和山头,但对于伐齐这件事情来说,可就是万众一心了。伐齐啊,一统天下,这可是名彪史册的事情。 “陛下,臣,臣想先告退了。”贲宽喜滋滋地道。 “想去见见刘兴文?”秦风笑吟吟地道。 贲宽尴尬的一笑:“陛下圣明,臣是想去先探探兵部的口气,然后马上回越京城去找章兵部,再去昭关见吴大将军。” “去吧去吧!堂堂一个郡守,不想着管一些大事要事,反而跑到虎牢来当人贩子,说出来都让人脸红,让我大明朝廷都丢脸面。”秦风阴阴地道。 “是,是,臣知罪,知罪!”贲宽一边连连躬身,一边向后退去。退了几步,转身便欲走,身子还没有转过来,身后又传来了秦风阴测测的声音。 “那个贲郡守,朕其实还是很要面子的。” 贲宽脚下一个踉跄,险些一跟头摔到地上,得,这个茬儿,陛下还记在心里头呢,从此算是有一根小辫子被陛下牢牢的捏在手心里了,什么时候想起来,恐怕什么时候就会丢出来拿捏一下自己。 走到外面,越想越悔,不由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这张破嘴!” 啪的一声格外响亮,不但让周围的烈火敢死营士兵侧止,也让迎面而来的于超与杨致直了眼睛。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我不给,你不能抢 “陛下,要动手收拾秦国了吗?”坐在椅子上,杨致兴奋的不停的扭动着:“陛下,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 秦风有些哭笑不得的瞅了一眼杨致,所谓江山好改,本性难移,将杨致丢在矿工营,霹雳营两个战营里任副将,就是要磨一磨他的性子,说起来这家伙也经历了不少磨难,这几年也沉稳了不少,但那深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总是会在不经意间便跳出来蹦哒几下。当然,这也就是在自己或者兮儿面前了,在外人面前,这家伙如今可真是人模狗样了。 而于超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位当年出身于洛一水麾下的斥候营校尉,如今当真是已经历练出来了,往那里一坐,一份独挡一面的大将之风已是妥妥的展现了出来。他的资历也可算是深厚了,从太平军起家伊始,他便是其中重要的一员,后来有了骑兵,便是由他统领骑兵营,几乎参加了所有明军重要的战役。麾下的追风营,在当年横甸之战中击溃秦国铁骑,因此一举成名天下知。 “看看这个吧!”秦风从大案之睥奏折之中抽出一份递给了于超,正是陈志华奏报的关于卢一定突然自青州出兵,占领了丹阳郡的事情。 于超沉默着看完,便又将奏折递给了杨致。陛下既然叫他们两个过来,自然便是要用兵了,只是他们现在驻扎虎牢,虎牢与丹阳郡可是不搭界儿,脑子里一转,便明白了皇帝是想干什么了。 “原来不是要去进攻秦国腹地啊!”杨致掀了掀眉毛,一目十行了看完了奏折,“这卢一定可也够滑的,一边出兵占领了丹阳,一边又与我们眉来言去,这是要与我们讨价还价啊,想把自己卖给好价钱?要是我们不给,他就给点颜色我们看看!好胆,好胆!” 秦风一笑,杨致虽然性子跳脱了一些,但出身杨氏一门,这政治之上的敏感性,当真是从小耳熏目染,无师自通,一眼便看透了卢一定的想法。 “你们觉得如何?” 杨致将奏折放在桌上,面色一端:“陛下,当然是要狠狠的敲他一棒子,当头棒喝,让他明白,现在他没有本钱跟我们讨价还价。青州兵,嘿,号称十万,真正能打的也就进攻丹阳的这三万人吧,那又如何?在我大明天兵面前,照样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于超,你说呢?”秦风看向于超。 “陛下,这等先例自是不能开。”于超道:“卢一定自恃手中还有一些实力,便想于大明讨价还价,如果满足了他,让虎牢何卫平等诸将如何自处?岂不是有失公允?何卫平等人可是为我们夺取虎牢出了大力的,流过血流过汗的。” “你们说得对!”秦风点了点头:“卢一定所想,无非是想凭着自己的实力,来一个裂土分封,既想着不与我大明发生争端,又能实现他割居一方的念想,听调不听宣,来一个国中之中吗?想得倒是美。哈,我给他的,他才能要,我不给,他不能抢。” 杨致听着秦风霸气的话语,眉飞色舞,鼓掌大呼:“陛下说得对极了,大明不给,他不能抢,敢抢,就揍他丫的。陛下今日召见我与于超,便是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吧,哈哈,妙极,极妙。” 秦风瞪了他一眼,杨致立时便萎了,收敛了笑容,坐稳了身子。 “虎牢于丹阳并不接壤,而且即便接壤,我也不会直接去进攻他,这跟不直接进攻青州是一个道理,青州现在可以说是空虚之极,但陈志华却没有乘机进兵也是这个原因。因为大明目前并不想与卢一定硬来一场,虽然说收拾他没有什么问是,但真打起来,这家伙说不定就会彻底倒向秦国朝廷,到时候他又一跑,反而是麻烦了。”秦风道:“我大明目前最主要的就是要摧毁秦国朝廷能控制的有生力量,为吞并秦国打好基础,像卢一定这样的人,还是要争取的。” “陛下是想敲山震虎!”于超笑道:“打兴元郡。” “不错,打兴元郡!”秦风点了点头,“兴元郡与丹阳,青州郡相邻,打下兴元,进,便可以直入丹阳,退,便可攻打青州,这一仗,不但要赢,还要打得干净利索,如秋风扫落叶。让卢一定看看我大明军队的威风。” “追风营随时等候陛下的召唤!”于超大声说着,却又偏头去看了杨致一眼。 杨致是何等聪明之人,立时便从于超这一眼中看出了对方对自己的怀疑和不信任。顿时便怒了,怒目相向:“于将军,你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是说我杨某人不如你吗?完不成陛下的任务吗?” 于超笑道:“杨将军多虑了,于某哪有这个想法。” “是不是有这个想法,你自己知道。”杨致愤愤地道。“你嘴里不说,心里却是这样想的。” 于超干笑了一声:“杨将军,那我就直言了,陛下刚刚吩咐的,你也听到了,这一仗,不但要赢,还要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赢得干净利落,这样才能吓一吓卢一定,让他知道与我们讨价还价也是需要本钱的,而他不具备。我追风营是大明的老营头了,参加了大明立国的所有战役,战斗力勿容置疑。但杨将军…….呃,杨将军别玩你的剑,当着陛下的面舞刀弄枪,这可是不敬之罪。” 原来是杨致听于超说得不大好听,那柄小剑便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正在手指头间绕来绕去呢,明目张胆的威胁呀。 秦风有些不耐烦地伸手一捞,那小剑一声轻鸣,顿时便脱离了杨致的控制,落到了秦风的手中,秦风啪哒一声将小剑拍在桌子上,瞪眼看着杨致,“听于将军说完。” 这一手看着轻描淡写,但却着实将杨致与于超都吓了一跳,杨致可是九级上的高手,于超即便是稍差了一些,但也落后不多,能将这把剑从杨致手中轻轻巧巧的抢过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杨致瞅着桌上的小剑,心念微动,想将小剑抢回来,但那原本与他心意相通小剑如今却如同死蛇一般的躺在桌上,毫无反应,试探几次,杨致不由丧了气。这才明白,他与秦风之间的武道差距,竟是愈来愈远了。 于超有些畏惧地瞅了一眼秦风,接着道:“呃,杨将军,我不是说你,而是说你现在统领的虎牢新军,要说他们的战斗力也不弱,但比起我大明军队,肯定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的,而且他们新降,这一次打得又是兴元郡,要知道不久之前,他们还算是同僚呢,这战斗力究竟能发挥几分,杨将军可是有底?” “杨致,你自己认为呢?如果没有把握,那就算了,我让宝清营去。”秦风道。 杨致噌地跳了起来,“陛下,杨致愿立军令状。如果打兴元郡,杨某人拖了后腿,完不成任务,任由军法处置。” “很好。”秦风笑道:“如果你这一次做得不好,那我可就把你调到鹰巢去了,郭九龄可是想让你过去呢!” “我才不去。”杨致大叫道:“他让我做的事情,我已经替他做好了,我要的是纵横沙场,可不是鹰巢那些鬼鬼崇崇的勾当。陛下放心,这一次我一定把任务完成的漂漂亮亮的。” “那就这样,你二人先商量一下,做一份计划书出来拿来给我看。”秦风点了点头道:“从虎牢新军之中调一个营参加此次作战,我还得于何卫平打一个招呼。从国内运来的第一批装备已经抵达了虎牢关,虎牢新军的换装,就从杨致的这个营头开始吧。” “是!”两人站了起来,向秦风辞别。 站在一边的马猴有些羡慕地看着离去的两人,直到两人没影儿了,这才收回目光,转头看着秦风,欲言又止。 “怎么?你又手痒了?”秦风问道。 马猴用力的点点头:“陛下,烈火敢死营好久没有打仗了,老卫士们好多都提拔去了各部任职,新进了不少人,还得历练呢!” “少找借口,你自己想见见血才是真的。”秦风笑骂道:“打个兴元郡,你急个什么呀,让烈火敢死营去,岂不是杀鸡用牛刀,接下来啊,咱们对上秦国最后的杀手锏雷霆军,那才是一场硬仗呢,这种小打小闹的事情,便让杨致去做吧!” 马猴双眼放光,心中立时便得意起来,陛下这话要是让杨致听去了,保管他气得吐血。 “去把刘兴文和何卫平叫来,新军整编的事情,我要交待他们一下,这两人也真是的,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都往我这里捅,要是这样,我要他们干什么?怕出了问题担责任,还是怕我怪他们揽权,当真是岂有此理!”秦风将手上的又一份奏折拍在桌子上,有些恼火起来。“人比人,真是气死人,瞧瞧桃园郡的贲宽,那才是干事的材料。” 生了一会儿子闷气,又没好气地道:“贲宽也不是什么好鸟,居然背后骂我见钱眼开,见利忘义,哼哼!” 哼哼了几声,终于没有了下文。 第一千零七十章:雍都乱 虎牢兵变,震动秦国,雍都更是首当其冲.以前肖锵就算有野心,但最多也不过就是想拥兵自重,再进一步也就是当第二个邓洪了,虎牢精锐,仍然是秦国的一道屏障,不但抵挡着齐人,也是明国的一大威胁,但现在,肖锵身死,虎牢高层几乎被一扫而空,十万虎牢大军,一夕之间,尽皆变了颜色,如今虎牢的关城之上,已经是插上了明国的日月旗. 而更让秦国震动的是,动手屠杀的居然是朝廷派出去的雷霆军.从虎牢传来的消息,这支雷霆军是趁着送新娘入大将军府的时候发动的突然袭击,大将军府猝不及防,在雷霆军的迅猛攻击之下,尽皆败亡. 雷霆军是什么?这是秦国皇帝的亲军,是秦国第一军,一向被认为是秦国的镇国之器,从来都没有人会想到雷霆军会背叛皇帝,更重要的是,这样大的事情,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支持,这支一千人的雷霆军又怎么敢擅自行动? 更为蹊跷的是,这支雷霆军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雍都暗流涌动,小道消息满天飞,都在传说是皇帝派下借着这一次机会想杀掉肖锵,拿回虎牢军队的指挥权,但在执行这一次任务的过程之中,却不知为何出了岔子,最终雷霆军的确完成了杀人的任务,却没有拿到虎牢军的指挥权,反而被虎牢军队反戈一击,围杀在虎牢城内.而虎牢军队因为痛恨皇帝陛下刺杀肖锵及诸多将领,愤而投降了明人. 这些消息在雍都迅速地传播开来,并让绝大部分人相信了这件事情,因为虽然是小道消息,但却是有鼻子有眼,一项项一条条的证据有模有样. 虎牢风波的后患尚在蕴酿之中,又一条惊人的消息传来,驻防青州的卢一定,悍然挥兵进攻丹阳郡,占据了丹阳,卢一定亦是秦国大将,如此做法,无异于便是造反了. 连续两次重击,雍都连表面上的平静也都维持不了了. 皇帝暴怒,这一盆脏水泼在他的头上,他就算倾三江之水,也洗不净自己了.雍都戒严,侦骑四处,在皇太子马越的指挥下,满城搜捕明国探子,抓捕明国商人,明人在雍都的产业尽皆被抄查,一时之间,雍都大牢之内,人满为患. 秦国与明国连表面之上维持的那一点点和平也被撕得粉碎,而这,距离横甸之战,不过刚刚过去三年而已. 随即秦国皇帝颁下严旨,要求秦国各地官府逮捕境内的所有明国商人,查抄明人产业.这份圣旨在雍都左近还是得到了严格的执行,但在远一些的地方,可就不那么灵了. 现在的局势,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明国势大,秦国势弱,虎牢一失,秦国最为柔弱的腹地已经袒露在了明人的面前,而更雪上加霜的是,连卢一定也反了,哪怕现在卢一定还没有竖反旗,但悍然纵兵攻占丹阳郡城,这与造反又有什么区别? 卢一定的作为,只怕很快就会步虎牢军队的后尘,向明人投降. 两支秦国倚为干城的军队,转眼之间,就要变成了敌人,到时候反戈一击,明人大军杀来,秦国拿什么抵挡?这个时候奉圣旨抓明商,查封明商产业,痛快是痛快了,但以后明人杀过来,那可是要秋后算帐的. 谁也不傻是不是?反正离雍都远,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皇帝还能怎么着了他们不成? 除了这些公开违备皇帝圣旨的,还有一些阴奉阳违的,接到圣旨之后,却先将旨意压了下来,然后派人偷偷地通知这些明国商人,然后礼送他们出境,等他们走得远了,这才大张旗鼓的开始搜捕,敲锣打鼓的挺热闹,不过这时候,又哪里还真能抓到明人? 雍都城内,已是风声鹤唳,除了雷霆军外,一队队的郡兵也开始在向雍都集结,所有秦国朝廷还能控制的区域,都在大肆招兵买马.然后这些征召起来的军队,也陆续开始向雍都开拔,所有人都明白,秦明之间,一场决定秦国生死的大战,即将开始了. 这一仗,只关乎秦国的生死存亡. 数十骑快马飞奔到了开平郡王府,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翻身下马,大步走向开平郡王府,门口守卫的军士见到来人,立时躬身行礼. 他是苑一秋,皇室供奉,不过现在却也是顶盔带甲,他现在已经是统带数万兵马的大将了,立时便要带兵出征,不过在出征之前,却奉了皇帝之命,来做他在雍都的最后一件事情. “王爷在哪里?”一边大步向里走,苑一秋一边问道. “回大将军,王爷在后花园饮酒.”一名将领躬身道. “带我去.”苑一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是.” 往前走了一步,苑一秋突然又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跟着自己进来的一名将领,”去吧,利索一些,不要让他们受太多痛苦,更不许折辱他们.” “遵命,大将军!”这名将领停下了脚步,目送着苑一秋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后,这才转身,此时,大门处,一队队的士兵正在从大门处涌入. 七月的天气,已经是非常炎热了,今天空中无日,乌云压顶,却又没有一丝儿的风,天气便显得极是闷热.邓府之中更是压抑到了极点,整个府中,听不到一丝儿的声音,无论是邓府被软禁在府中的人,还是看守他们的军队,都没有一丝的声音发出. 苑一秋跨进后花园的月亮门的时候,听到了大门处隆隆的脚步之声,他微顿了一下,似乎想要转头,但终是没有停下来,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邓府以前并没有后花园,这里原本是一个练武的校场,只是三年之前邓洪被软禁在府中之后,这才将这片校场改成了现在的花园.没有什么奇花异草,所种的花卉,都是在市面之上随便就能买到的,不过眼下,却也看得甚是艳丽. 邓洪就盘膝坐在一块草地之上,四周鲜花怒发,他却捧壶独饮. 苑一秋走到了他的面前,无言的坐了下来,伸出手去,邓洪一笑,将手里的洒壶递了过去,苑一秋仰脖子喝了一大口,看着对洪,面无表情的道:”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邓洪点了点头,”我知道,我还以为皇帝会亲自来送我一程呢,结果他没有来,让我很失望.” “邓姝和戴叔伦做下这样的事情,你还指望皇帝来见你吗?”苑一秋有些愤怒地看着他,”邓洪,他们做这些事情,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说我不知道,你信么?” 苑一秋迟疑了一下,却终是点了点头:”你如果说不知道,我还是信的,但这并不能改变结果.” “自然.”邓洪呵呵一笑,”其实从三年之前被软禁在府中之后,我就知道,这一天终是会来的.” “邓氏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大秦也落到现在生死存亡悬于一线的地步,你就没有后悔过吗?”苑一秋问道. “后悔?”邓洪淡淡地一笑,指了指邓府之中最高的那一幢楼,”苑公,那幢屋子,你进去过吗?” “那是你邓氏的祖祠,我一个外人,怎么能进去?”苑一秋摇头. “今天你就可以进去了,去看一看.”邓洪冷冷地道:”自大秦立国,我邓氏为国战死的男儿的灵牌,都供奉在哪里,一共是一千零二十八名.大秦这百余年的立国史,也是我邓氏男儿为国流血流泪的一部血泪史.” 苑一秋不禁哑然,邓洪说得没有错,邓氏自大秦立国之始,便一直是国之鹰犬,代代邓氏男儿,都在边关为国奋战,如果说大秦国内,那一家一姓为国战死的男儿最多,那无疑就是邓氏一门了. 邓氏盛产寡妇,以至于以邓氏之门楣,在国内,也没有多少名门大户愿意将女儿嫁过去攀高枝,因为嫁过去之后,有太大的机率成为寡妇了.所以邓氏家的媳妇儿,大多来自平民小户.就拿邓洪这一代人来说,活到现在的就只有邓洪一人,他的十几个兄弟,没有一个是死在床上的,尽皆战死在沙场.而到了邓洪的儿子这一代,除了邓方死在李挚手中,邓朴,邓素也是战死在沙场之上,到了今天,邓氏一族,尽然已是没有一个男儿了. “功劳再大,也无法掩盖大秦最终是亡在你们邓氏之手.”苑一秋半晌才幽幽地道.”如果不是你们与明楚勾结,李挚大帅怎么会死?李大帅不死,秦国怎么会到如今这一地步?” 邓洪哧的一声笑:”我邓氏杀李挚,非是为了我邓氏一家想谋求什么荣华富贵,只不过是与大帅执政理念不合而已,前几十年,我一心一意扶助李帅,从来没有想过有什么不妥,但到了后来,我意识到,李大帅的理念是错的,大秦这样走下去,必然没有好下场.我大秦立国百余年,一直都在苦苦挣扎,别说是齐楚,便连越国也无法占到便宜,到了最后,一个立国不过数年的明国,也能压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苑一秋,你说,李大帅这一辈子,当真没有做错吗?他执掌大秦权利,为大秦带来了什么?所以,我想要改变.”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偌大的邓宅之内,隐约传来了凄厉的惨叫之声,苑一秋心中微微一跳,注视着面前的邓洪,邓洪却是纹丝未动,只是在他的眼中,苑一秋看到了一丝浓浓的悲哀,却也是一闪即逝。 “从根本上改变,要么浴火重生,要么就此完蛋,事情就是这么简单。”邓洪突然一仰脖子,大大的灌了一口酒,烈酒如喉,却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如果不是你一意孤行,大秦或者还有时间能改变这一切。”苑一秋有些不服气地道。 “是么?”邓洪不屑一顾地冷笑一声,“只怕不见得吧,邓某人在这里被关了三年,看到的却是我大秦一日不如一日,现在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了。” “那是因为你擅动刀兵,使得大秦的有生力量被毁于一旦。”苑一秋怒道。 “苑公,别忘了,在横甸战死的是我邓氏的军队。”邓洪叹息道:“如果不是这样,我又岂会在这里困锁孤宅。” 他抬起头,盯着天上厚厚的乌云,似乎看到了在横甸,一个接着一个战死在战之上的邓氏子弟,眼角有一颗老泪缓缓滑过脸郏。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呐!”他喃喃地道:“一切谋划都是没有错的,唯一的错处,就是横甸这一战,我们输了,哈哈,我以为必赢的一战,却输得连底裤也没有了。苑公,这才是我失败的根源所在,我算到了一切,却没有算到,这一仗我们会输。明人,居然能在平灭内乱的同时,顶住了齐人的进攻,击垮了我们在横甸的军队,一战就此奠定了他们的立国之基。苑公啊,你说那个时候,如果我们将雷霆军也投入到横甸之战中,此战,是不是又会是另一个结果?” 苑一秋的心脏咚的似乎被重击了一下,是啊,如果那一战,能将雷霆军也投入到战场之上,是不是便会赢,如果赢了这一战,大秦的确就会凤凰涅磐,浴火重生啊。 “可惜啊,没有如果。因为那时候,即便我向皇帝提出这个要求,雷霆军也不会出雍都半步啊!”邓洪叹息道:“陛下怕我造反呢!苑一秋,你觉得我会造反吗?” 苑一秋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我怎么会造反呢!”邓洪苦笑起来,“我谋求的不过是让我大秦真正的强大起来,走出西疆,走向大陆,一统天下。我想要的,不过是让大秦扬眉吐气,不再是大陆诸国之个的那个穷蔽之国呢!” 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很是苍老的邓洪,苑一秋心中突然极端的不舒服起来,是啊,这个人或者做了很多不对的事情,或者他对皇室根本没有一丝的敬畏之心,但他,却的确是一个个对大秦忠心的人。 “我想要的,不过是想在死后,得到像李挚那样的声望和名誉,得到万民的敬仰,让他们知道,是我邓洪带着他们走向了富强,这样,我到了九泉之下,便可以很骄傲地站在李挚李大帅面前,告诉他,李帅,你以前做错了,我才是对的。”邓洪喃喃地道。 “胜者为王败者寇,我输了,也没有什么脸面去见李挚了。”看着苑一秋,邓洪苦笑:“苑一秋,大秦也快要完了,今日,我邓氏一族,尽数毕命于斯,也算得上是与国同休了。” 苑一秋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内心的种种情绪,厌恶,敬重,痛恨,佩服各种情绪在心中夹缠,让他此刻也说不清楚对于邓洪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心情。 “大秦不会结束。”他铿锵有力的对邓洪道:“太子即将率部亲征,苑某人也将走上战场,大作以五万雷霆军为核,已征集大军二十万,不日即将踏上征程,夺回虎牢,驱逐明军,剿灭叛军,夺回青州。王爷,皇帝陛下打开了国库,更打开了皇室私库,拿出了皇室这百余年来积存的所有财富,这一仗,秦国上下一心,三军用命,必将胜利凯旋。” 听着苑一秋的话,邓洪嘿嘿的笑了起来:“苑公,两军交战,可不是几句慷慨激昂的话语,便能赢得胜利的,雷霆军虽勇,但却只不过五万余人,而明人军队,任何珍上主力战营拿出来都不逊色于雷霆军,甚至于他们的矿工营,追风营等部,无论在战斗力,战斗意志之上,都要更胜一筹,还不说他们精良的装备更是我们无法相比的了。” “邓公不必长他人志气,你做不到的事情,我们未必便做不到。”苑一秋冷笑道。 邓洪摇了摇头:“二十万大军,听起来的确不少,但真正能算得上精锐的又有几何?二十万大军出征,消耗巨大,粮草辎重,军费开销几许?我们的国力能否承受?这一仗是要速胜还是持久?” “当然是要速胜。”苑一秋肯定地道:“如今明人在虎牢关的军队,已经探明只有追风营,宝清营,其它皆是虎牢军队,目前还在整编当中,虎牢军队虽多,战斗力也强,但新降明人,只怕不会真心诚意,战斗力剩不了多少,更为重要的是,虎牢军队皆我秦人,只要朝廷大军一到,必然会有心向大秦者奋起反抗,迎接我朝廷大军,胜利可期。” 邓洪瞅了一眼苑一秋:“苑公,恕我直言,你说虎牢军队会在朝廷大军抵达之后便起而迎接,是猜想还是已经有了具体的人选?他们是不是已经向朝廷投诚?” 苑一秋老脸一红:“这个倒没有,不过虎宾军队,亦是大秦子民。” 邓洪叹了一口气,“这乃国战,居然如此轻率?如果到时候没有人反抗明军迎接朝廷大军怎么办?如果虎牢军队不愤肖锵之死而对朝廷怀恨,一心想要为肖锵复仇怎么办?明人在虎牢驻军的确不多,但在开平郡,他们还是数个战营驻扎,进入战场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个朝廷可有预案?” “明人驻扎在开平郡的军队,会被卢一定牵制住,皇帝已经扔了使者前往丹阳郡,将丹阳,青州一并封给了卢一定,许他裂土封疆。卢一定攻占丹阳,不就是这个意思吗?那朝廷可以满足他。”苑一秋道。 邓洪低头半晌,再抬起头来时,却是一脸的讥笑:“卢一定这个,有野心,但胆子却不大,善谋,却不善断,你们给的,的确是他想要的,但这个人聪明得很,他只会依附强大者,如今的大秦,只怕已经不能让他有信心了。只要明人吓他一吓,他说不得就会改弦易辙,只要朝廷的军队,吃上一次败仗,他就立即会挥舞着刀子上来再重重的割你们一刀,以此向新主子讨好。你们指望他来牵制明军,当真是异想天开。” 苑一秋冷哼:“卢一定也好,肖锵也好,都是你邓洪曾经的得力部下啊,一个个都是野心勃勃的乱臣贼子,大秦之殇,与他们岂能脱得了关系?邓洪,提拔这样的一些人掌握大权,你如今可后悔?” “有什么可后悔的。”邓洪冷笑:“老夫在位之时,他们一个个不乖得跟小狗似的,苑公,有大才者必有野心,只看你能不能驾驭得住他们,如今无人能驾驭他们,他们自然会生出别样心思。难道上位者为了自己安稳就只能用一些蝇蝇苟苟之辈吗?他与自取灭亡又有什么两样?” “王爷,你不是自诩是大秦忠臣吗?如今大军出发在即,国战当头,不胜即亡,你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么?”苑一秋怒气勃发。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其鸣也哀!”邓洪冷冷地道:“忠言逆耳,良药苦口,苑一秋,你如果想让我称赞几句,那也要你们的法子对头。这一仗如果朝廷必然要打,那肯定就是败亡的一场,还会还会抽走大秦最后一口气,先前我还没有说完呢,除了上面那些问题,统兵大将如果有太子担当,更是大谬,敢问太子从出生到现在,上过一次战场吗?纸上谈兵,误国误民。” “不打,难道等着明人打上门来么?” “就是等着他们打上门来啊!”邓洪点了点头:“舍弃小城,集重兵以守重要关隘,与明人拖,将战事拖得越久越好,一边打,一边派人与明人和谈,现在不要谈什么收复虎牢重振大秦雄风了,只求着能保住这半壁江山便已足够。明人的目标是与齐人争雄,不愿意与我们耗费太多时间,只要能拖住,我们便能苟颜残喘,然后积蓄力气,等待着明人与齐人的冲突大起的时候再图有所作为。苑公啊,千万不能大打,秦风就等着与我们一战定胜负呢!” 听了邓洪的话,苑一秋不由怦然心动。 “朝中无大将坐镇不行,太子殿下如今担不起这个担子,招卞无双回京,授他以全权,皇帝理政,卞无双管军,收缩兵力,逐步抵抗,边打边求和,这才是我们现在该做的。” “召卞无双回京全面接掌兵权?王爷,你不是与卞无双……” “我都要死了,还有什么仇什么怨?”邓洪淡淡地道:“卞无双与我斗了一辈子,才能是勿容置疑的,只是怕皇帝不肯呢!嘿嘿,苑一秋,将我的话转述给皇帝吧,还是那一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怒而兴兵 苑一秋大步走出了开平郡王府.邓洪死了,死得很平静,似乎对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了丝毫的留恋,而在他之前,被囚禁在邓氏大院里的所有邓氏族人亦被皇命处死,雍都的大牢之中,因与邓氏有勾连而下狱的人,也在同一时间被处斩.邓氏留下的所有痕迹,一日之间,在雍都似乎全都被抹去了. 真得抹去了么?苑一秋心中却有些黯然,邓洪是在那座灵殿当中自杀的,就在供桌前面的那个极旧的破破烂烂蒲团之上,而在他之后,那一排排从供桌之上一直延伸到屋梁之下的全是灵牌,整个屋子里,除了进门的这一面,三面墙下,全都是密密麻的这样的灵牌. 每一面灵牌都是由血书就,整个屋子里充满着淡淡的一股血腥味.即便是苑一秋看尽世间沧桑,但一进入这间屋子,不管是视觉还是心灵,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因为他清楚,这里头的每一个人,都是为了秦国而战死的. 皇帝赐给邓洪的是一壶毒酒,但邓洪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邓氏男儿,当死刀兵之下. 这便是邓洪最后对苑一秋所说的话,说完了这句话,邓洪便拔出了他随身的短刀,一刀便捅进了自己有心脏. 殷红的鲜血喷洒在供桌上,也洒在那前面几排的灵牌之上,邓洪跌坐在那个蒲团之上,背对面门,面向着那些灵牌,至死不倒. 收回了目光,苑一秋步履有些沉重的离开了开平郡王府.邓洪之前所说的那些话,却仍在他的脑海之中回荡.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这样一个为了大秦奋斗了百余年的家族,那怕最终做错了事,但也是为了秦国,他说得,的确有道理. 只是,皇帝能听吗?现在的皇帝父子,已经将邓氏一族恨到了骨子里,如果不是苑一秋以及一些老臣的竭力劝说,只怕皇帝便要将邓氏一族押到菜市口,凌尺处死了. 用邓洪最后的话来说服皇帝,只怕根本无用. 苑一秋的担心并没有错,回到皇宫的他,将邓洪最后的遗言转述给皇帝马越的时候,换来的只是皇帝的雷霆大怒. “此獠死前还不忘再坑我大秦一次啊,放弃虎牢,逐地退守,没有了帝国腹地这些膏腴之地,大秦还剩下什么,还有什么?我们能坚持多久?一年,还是两年?只有夺回虎牢,才能守住大秦的财税之地,大秦才有崛起之希望.”马越愤怒的吼声在大殿之中回响.“太子没有带过大军,朕带过没有?朕要亲征,朕要亲率二十万大军,前往虎牢,与秦风绝一死战.” 苑一秋长叹一声,心中突然有些后悔,如果不说是邓洪之遗言,而是以自己的名义建言,皇帝或者还会考虑一二,现在皇帝只要一听到邓氏二个字,便会完全失去理智. 二十万大军与明军决一死战,可是真有胜利的希望吗?当初邓朴十万大军与秦风决战,那可是秦国精锐的边军,更有秦国闻名天下的铁骑,但仍然一败涂地,数万铁骑葬身横甸,邓朴邓素尽皆战死.现在听起来军队更多,但战斗力,又哪里能与当时邓朴统率下的边军强悍. “陛下不可轻离雍都,只有陛下坐镇中枢,才能为大军筹集到更多的粮饷,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啊!陛下.”苑一秋道:”我大秦也不是没有能征惯战之将,不若陛下将卞无双召回,由卞无双统领大军迎击明军.” “卞无双?”皇帝两眼瞪圆看着苑一秋,”这也是那邓洪的意思?” “不不不,陛下,这是臣的意思.”苑一秋赶紧道.如果说是邓洪的意思,只怕又要被当场否决了. “绝无可能.”马越冷笑道:”邓洪,卞无双,都是一路货色.这个卞无双忘恩负义,当初他被邓洪所迫,如果不是朕给他撑腰,让他去落英山脉,只怕他卞氏早已被邓洪赶尽杀绝,可他是怎么报答我的?这些年来,他每一天,每一刻做的事情,都是在将落英山脉的大秦将士化为他的私军,忠于朝廷的将士不是被贬,就是被杀,现在落英山脉的军队,还是大秦的军队吗?早就成了他卞氏的私军了.他想做邓洪之二,与虎牢的那个肖锵怀着一样的心思.将他召回,哈哈,岂不是纵虎出山?” “陛下,无论如何,卞氏亦是依托大秦而生,秦存存卞氏存,大秦生死关头,相信卞无双也还是分得轻轻重的,陛下可命卞无双单骑返京,不得从落英山脉带回一兵一卒,到时候由卞无双任大将军,由太子任监军,自可保无事.至于落英山脉,臣愿请樱前往,卞无双能将那里的将士化为私军,臣亦自信能让这些军队再次回归朝廷.” “这样?”马越闻言,心中不由一动,看着苑一秋,骤然之间,心中突然又是疑云大起,当初卢一定,肖锵何尝不是对大秦忠心耿耿,但一朝失去束缚,立时便露出了自己的狰狞面目,苑一秋这些年一直在京城,看起来对大秦,对自己忠心无二,但谁又能保证他就没有二心? 大秦风雨飘摇,连二接三的打击,已经让马越看谁都觉得对方脑后长有反骨,苑一秋到了落英山脉,还能对自己一心一意?卞无双任了大将军,太子任监军,就能压制得了他?卞无双,邓洪二人,与皇帝相争相扶数十年,对于这二人的能耐,他是一清二楚,稚嫩的太子,怎么可能是卞无双的对手? 一旦让卞无双将这二十万大军也握在了手中,只怕这马氏朝堂,当真要换一个人来坐一坐了. 一念至此,心中已是决心已下. “朕意已决,你不必多言了,朕将御驾亲征,太子坐镇雍都筹集粮饷.苑一秋,你为副将,下去吧,作好一切出征的准备.我希望在九月初的时候,大军能够开拔!” 苑一秋心中黯然,垂首道:”遵命,陛下.” 走出皇宫的大门,阵阵狂风迎面而来,天上的乌云似乎要压到了头顶之上,道道银弧在乌云之间闪动,隆隆的雷声自远而近. 向前走出一段距离,啪哒一声,一滴雨水落在他的脸上,苑一秋停了下来,仰首看天,又是一道雷霆落下,大雨就在这雷声之中降临了雍都,顷刻之间,整个雍都便蒙在了一片雨雾之中,再也看不清远处的景象了. 就在大雨之中,苑一秋垂着头,一步一步的踏着水花走远. 青河郡,同样一个人也站在雨中,任由大雨倾盆落下,将自己浇得透湿.,这人,便是在与邓氏争斗之中落败的卞无双,来到了落英山脉之后,数年之间,他终于将这支军队牢牢地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当初皇帝派来给他撑腰的一万雷霆军,已经被他打发回去了雍都,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他们了.留下这一万雷霆军,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个挚肘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将这一万雷霆军也化为己有,当初派这支军队来的时候,皇帝也不是没有想法的.只不过这支军队的首脑,与自己比起来,还是嫩了一些. 现在青河郡已经完全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卞无双背负着手,看着自天而降的暴雨,以他的武道修为,即便是站在这狂风暴雨之中,自然也可以不让片雨沾上自己,但现在,他只想让雨将自己痛痛快快地浇湿. 虎牢易主,十万虎牢军队投降了明国,卢一定举兵占了丹阳,却将自己的大本营青州,袒露在明人的面前,想干什么,还用想吗? 大秦还能撑多久? 一柄油纸伞出现在了他的头顶,将雨水挡开,不用回头,卞无双也知道是谁. “你回来了?”他问道. “是,父亲,照影峡那边一切正常,我们的军队数次出照影峡,最远的一股一直走到了井径关下,但楚人也没有出兵.现在的楚人,的确没有心思与我们再争夺落英山脉了.”许文忠道:”将士们很是兴奋呢,都希望父亲下令重夺井径关呢,只要拿回了井径关,我们便又可兵出落英山脉,去南阳走上几遭了.宿迁带走了西军精锐,现在的南阳可以说是空虚之极.” “有个卵用!”卞无双突然爆出了一句粗语,顿时让卞无忠瞠目结舌,这话如果从邓洪嘴里飙出来一点也不会让人意外,因为邓氏在卞氏的眼中,就是一群粗人,但自己的父亲,可是从小接受着最正统的贵族教育,从不出恶语,更不用说这样的市井低俗之言了. “父亲,您怎么啦?”他惴惴不安地问道.这几个月,他一直呆在照影峡中,直到接到父亲的信件,这才赶回了青河郡.虎牢之变,也让他骇然失色,但虎牢,距离青州郡,中间可是隔了千山万水呢,父亲何故如此失态?”是因为虎牢之事吗?” “大秦已到生死存亡之时了.”卞无双沉声道.”文忠,你是不是以为距离我们很远很远呢?如果你这样想,那可就真让父亲太失望了.”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心思莫测 父子两人现在都狼狈得很.一个接到信后快马加鞭,一刻不停的自照影峡返回,另一个则是心有戚戚,独立大雨之中,都变成了落汤鸡. 卞夫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屋檐之下,不作声,只是看着两人,但不满之色,自是溢于言表,她站在那里只是看了一小会儿,卞无双便率先绷不住了,挥挥手道:”去去,先去洗漱一番,给你娘亲请安过后,再到小书房来吧.” “是,父亲!”卞文忠忍住笑,哪怕父亲再威高权重,再手段通天,但这惧内的毛病,从年轻时候落下之后,一辈子都没有改变过.”父亲,雨大,您也回去吧,纵然你不惧外物侵袭,但此刻您心境不稳,还是需防着外寒入体.” “嗯!”卞无双点了点头,这几年这个儿子倒是成长极快,卞氏的挫败,倒成就了这个儿子的心境,与数年之前那个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的年青人,已完全是不可同日而语了.虽然眼光还看不到长远,但毕竟还年轻呢,不经历世事沧海,如何会有人生的睿智? 像大明秦风这样的妖孽,纵观史上,又有几个呢?这样的人,每出现一个,便都是天下大乱的时候. 父子两人再次相见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之时了,卞文忠数月未回,卞夫人自然是思念得紧,留在后头用饭,叙话,唠叼,竟是没有请卞无双进去,卞无双倒也落得清静,就在书房内,胡乱吃了一点东西,便又开始处理公务. 这一段日子,他的心当真是乱得很. “文忠,这些都是这段时间往来的公文,以及我们自己收集起来的情报,你先看一看吧!”将一大叠挑出来的文卷推到卞文忠的面前,卞无双淡淡地道.”先仔细地看,好好的分析,再给我一个结论.” 书房内再次安静下来,只余下卞文忠翻看卷宗的声音以及卞无双提笔批阅公文的细微之音.只到啪的一声,一个灯花炸响,卞文忠这才抬起了头,眼中充满了惊诧与痛惜. “怎么样?”卞无双也适时的放下笔来,看着儿子,”你有什么看法?” “大秦这一次只怕是真的危险了.”卞文忠喃喃地道. “如果是你,要如何应对?”卞无双十指交叉,搁在案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子. “父亲,当今之计,唯有一个字,守.”卞文忠眉头紧皱,”打,是打不过的,此时正是对方士气如虹,而我方士气低落之时.虎牢之变,这盆脏水泼在皇帝头上,他是怎么也洗不净的.而且此时与明国的综合实力相比,我们大秦实在是已不在一个档次上了,如果不顾一切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只怕我们会失去的更多.” “守得住么?”卞无双叹息道. “虽然守不住,但总比与明军正面碰撞要好啊!”卞文忠道:”逐城而守,逐地而战,看似分兵没有集结所有的力量,但同样也分散了明军的力量啊,时间拖得越长,便越可能有变数出现,如今我大秦,也只能于不可能之中去等待那一丝变数出现,如果集结了所有力量去与明军硬碰,胜,伤筋动骨,只怕也难以收回虎牢等地,败,就会一无所有了.那可就是一战而失天下了.” “你能看到这一点,真是长大了.”卞无双欣慰的点点头:”逐地而战,苦守半壁江山,看似向敌示弱,实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如果皇帝在此刻能让邓洪再次出马,统筹指挥整个战事,那或者还能多坚持一段时间,不管是卢一定,还是何卫平,他们都曾是邓洪的部下,邓洪如果再度出山,卢一定便会摇摆不定,明人只怕也不会放心的使用何卫平,这便是断了明人一臂呢.” “只怕皇帝不会这么做.”卞文忠摇摇头.”我觉得皇帝倒有可能召父亲回雍都去,如果真是这样,父亲,您会回去吗?” 卞无双微笑,看着儿子,”你觉得我会回去吗?” “如果让儿子说,根本就不必理会.这一战,其实不管是主动进攻还是被动防守,都避免不了失败败的结局,唯一的不同就是拖延的时间而已,这口锅,父亲何必去背?” “你错了,如果皇帝相召,我必然会回去,哪怕就是单人独骑,我也会回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卞无双叹息道:”如果大秦失败了,我们纵然远在落英山脉,又岂能独存?卞氏,也就只有在大秦,才是卞氏啊!” “大秦还没有立国的时候,就有卞氏,大秦就算亡国了,卞氏依然会延续下去.”卞文忠低声道. 卞无双呵呵笑了起来,不置可否. 书房外突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之声:”老爷,侄少爷回来了,求见老爷.” “让他进来吧!”卞无双看着卞文忠,解释道:”自从我知道虎牢之事后,便立即派了文义回雍都打探具体的情况.现在文义回来了,看来是雍都那边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了.” 一身风尘之色的卞文义推门而入,看他脸上的疲色,便知是日夜兼程赶路而回,卞文忠站了起来,倒了一杯茶递给卞文义,”四弟辛苦了,先喝一杯茶再叙话吧!” 卞文义接过了茶杯,却没有急着喝,而是看着卞无双,凝声道:”大伯,皇帝诛杀了邓洪满门,现在雍都天天都在杀人,血流成河,但凡与邓氏有一点瓜葛的人,统统都被杀了.” 卡嚓一声,端杯正欲喝水润润嗓子的卞无双捏碎了手里的茶杯,茶叶茶水溅了他满身,一边的卞文忠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卞文义. “这个时候杀了邓洪?”卞文忠失声惊呼起来.他刚刚还在与父亲讨论如果皇帝重新起用邓洪的话,或者还能多抵挡一段时间,转眼之间,邓洪便已经变成了鬼. “是,皇帝赐死了邓氏满门,一个娃娃都没有留,是苑一秋去动得手.”卞文义叹道. “当真是亡国无日矣.”卞无双突然长叹一声,双手扫过大案,满案的卷宗漫天飞扬,如雪片一般纷纷扬扬的落下.”这个时候,怎么能杀邓洪,这不是让虎牢之军更坚反秦之心,不是也绝了卢一定回归朝廷之路吗?陛下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大伯,从苑一秋那里得到的消息,邓洪死前,建言死守大秦现的半壁江山,还建言朝廷召回大伯,授大伯以军事全权,指挥大秦军队作战.” “不用说了!”卞无双颓然掩面:”皇帝肯定是不许的.他不仅痛恨邓洪,这是连我也恨上了,邓洪的这个建议,是在火上浇了一盆油,皇帝不但不会答应,对我的怀疑反而会更深.还打探出了一些什么?” “陛下已经下达了全国动员令,征集兵员,现在各路郡兵已经在向雍都汇集,皇帝打算御驾亲征,与明人在虎牢决一死战.”卞文义道. “决一死战?是自取灭亡吧!”卞无双冷笑起来. “父亲,既然如此,我们不妨也效仿一次卢一定,先出兵,抢下几块地盘再说,左右大秦已经撑不下去了.这一战之后,只怕明人便会长驱直入.”卞文忠怒道. “然后呢,然后再与明人干一场?”卞无双叹息道:”最后的结局如何,那不是明摆着的吗?”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卞文忠烦燥地道. “文忠,现在我们手中十万大军,真正掌控在手中,绝对效忠我卞氏的有五万人,其中三万人驻扎在照影峡,两万人驻扎在青河郡,你明天就回照影峡,把里面的那些小猫小狗统统清理出去,不必再留情面.” “文义,青河郡两万人马的清理,便由你来做,记住,但凡朝廷的耳目,一个也不要放过.” “遵命!”卞文忠,卞文义同时躬身领命.”父亲,另外驻扎各地的兵马呢?这其中可被朝廷渗透得很厉害.” “皇帝不是下达了全国动员令吗?我奉他的旨意,一次性给他派去五万大军,他该满意了吧?”卞无双冷笑. “五万人!”卞文忠吓了一跳:”父亲,这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如果我们将其整合……” “没那个时间,没那个精力,也没有那个财力了.”卞无双摆了摆手,”有手中的这五万人,足以让我卞氏立足了.文义,你先去吧.” 卞文义先行离去. 卞无双看着儿子,低声道:”文忠,你回到照影峡,办完手头上的事情之后,秘密去楚国一趟,去见一见马向东.” “楚国首辅?” “你到了上京城之后,会有人安排的.我们须得找一条后路了.”卞无双道. “孩儿明白了.”卞文忠点了点头.”只是楚人到时候会接纳我们吗?我们可不是只身逃难,而是带着五万大军呢!” “他们求之不得.”卞无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们会无比欢迎我们加入他们的队伍,现在的楚国,可不是以前的楚国了.” 卞文忠也离开了书房,卞无双缓缓的坐了下来,闭目沉思良久,这才喊道:”来人!” “不知老爷有何吩咐?” “安排下去,在府里设祭棚,我要祭奠我那位一辈子的对手.”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齐聚虎牢 虎牢关内,短短月余功夫,从一片白地之上重新建立起来的大将军府已是巍然耸立,之所以如此之快便完工,则是因为大明工部调运来大批水泥之故.水泥一物,现在已经成了太平城又一大支柱产业,不过技术尚不过关,因此大量产出还有困难,这些第一批烧制出来的水泥,原本是要用来加固越京城的城墙的.将此物调水之后敷于城墙之上,待其干透,坚逾钢铁,对于防御投石机等重武器的攻击效果非凡,自然第一时间,便被运到京城作加固京城防御之用,越京城本来就是采山石筑成,完成再敷上一层厚厚的水泥,当真是固若金汤了. 秦风为了在短时间内完成虎牢大将军府的建造,同时也是为了向虎牢的百姓,军士彰显大明的鬼斧神工,下令从越京城火速调来一批水泥,用以建造大将军府. 工部侍郎巧手亲自监工,在原大将军府的故址之上,挖出一个个的深坑,以模板将一个个的铁丝笼子固定其中,然后再浇铸水泥,不过十余天便搭成整个大将军府的框架,时正八月,太阳火辣,水泥干燥起来极快,一待其可以进一步施工之后,大量的熟练工人便开始铸墙铺地. 不得不说,国家的力量被动员起来之后是极其恐怖的一件事情,再辅以钢筋水泥这等普通百姓难以见识之物,不过一月功夫,一座壮观巍峨的大将军府便再一次重现在虎牢众人面前. 整个大将军府灰扑扑的立于虎牢关城的正中央,一股威严肃穆之气,自然发散,外面没有任何装饰,但就是这一股原色,却更显大将军府这种统兵之地的铁血之气.虎牢本秦地,建筑心俗本就崇尚粗犷大气,提倡原始之美,这灰扑扑的硕大建筑,倒也巧好迎合了本地人的审美观. 而除开这一点,更让虎牢人折服的,则是明人建立大将军府的速度,本来以为最起码也要年余才能修建完工的大将军府,仅仅一个月,便告峻工,原本以为要调集大量民夫来采集石料,原木,但整个大将军府所用廖廖无几.便连泥土,也不见他们用上多少,大将府挖坑所取的那些泥土,最后还被运出了城外呢. 本地人实在不知这大将军府到底是如何修建起来的,因为来此施工的,全都是明人,本地人只不过是参与了最前期的挖坑之事. 更让人震惊的是,大将府峻工之日,大明工部尚书更是当着无数人的面,令力士手持大锤,用力捶打墙面,墙面的确是破损了,但所有人看着墙面之上那一个个微微凹下去的小坑,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这样锤击,换成是一般的房子,只怕当场就会被破开一个大洞. 这个时代,碰上自己不理解的事情,大抵便将其宣扬为神迹,而秦风此时正在城中,便立时也为了这一事件的最大受益者,神之子,天子子,得天之佑的名声,短短时间之内,便从虎牢开始向四周传播. 这倒出乎了秦风的意料之外,他本来只想让虎牢人看看大明的实力,让这些人明白,跟着大明走是没有错的,跟着老子混是有前途的. 大将军府建成,内里虽然还在装修,但秦风却已经搬了进去,这也是虎牢诸臣的一致意见,现在的虎牢,还远远谈不上平静,戴叔伦麾下的死忠之人,仍然时不时的要跳出来搞一番破坏,虽然说刺杀秦风根本不可能,但那就是冲撞了一下秦风,打扰了秦风的平静,众人也是觉得不安,原来的蕃司府实在是不好关防,而新建的大将府就不同了,不但铜墙铁壁,内里设计亦更合理.在巧手派人连夜抢工,装修了其中一个小小的院落之后,秦风便搬进了大将军府,随即一千烈火敢死营也进驻其中. 当然,这些士兵就只能住毛坯房了. 哪怕屋里熏着香,但那淡淡的石灰气息,仍然能闻到,不过秦风军伍出身,什么苦没有吃过,趴冰卧雪都是常事,又岂将这点异味放在心上,住进大将军府,也是给臣属减轻负担,他自然是乐得遵从众议. 皇帝常驻虎牢,图谋秦国,朝廷重臣,自然也就随之一个接着一个的到了虎牢,除开金景南做为留守大臣驻守越京城,礼部尚书萧老头一门心思地推行他的村村有学堂的大计之外,其余重臣,尽皆汇集于虎牢大将军府. 虎牢关城,仍然处于戒严之中,其一是因为虎牢现在不靖,二来也是因为关城之外,新军的整编工作仍在如火如荼的举行,那可是数万精壮大汉,于情于理,都不得不防.一到晚上,关城便封闭,关内关外顿时隔绝,街上不得行人,除开巡逻士兵的脚步声,马蹄之声,便不闻其它了. 城中唯有的几个灯火通明的地方,一个便是大将军府,皇帝的驻架所在,另几个便是驻扎于城内的军队了. 而此刻,小小的议事厅之内,秦风正开心的大笑着,挥舞着手里的一张奏折,对着厅内的大臣们道:”马越疯了,正在雍都大开杀界,赐死邓洪,杀邓氏满门,可怜邓氏一族,时至今日,终于为了秦国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了.” 杀邓洪,在大明君臣看来,无异于是马越最为昏馈的一次决断,但对于大明来说,却是一件喜事.邓洪一死,不管是虎牢降军,还是青州卢一定,必然会对秦国朝廷丧失最后的一点点信心,邓洪统率秦国边军数十年,不仅仅是将领,便是士卒,对于这位统帅,都还是认可的.邓洪一死,邓氏灭门,他们的最后点寄托便也告破灭了. “这个消息,可以先一级级的传下去,先让那些军官们知道,看看他们的反应,再向下发布,如此耸人听闻的消息,还是要让虎牢人有一个接受消化的时间.”首辅权云沉吟道,”臣觉得,倒不适宜马上晓之于众.” “首辅这是老成谋国之言.”秦风点头道:”虽然这消息也瞒不了多久,但先让那些军官知道,然后这些军官的心腹们会知道,这样一层层的传达下去,比我们一张布告的效果要更好,所有人接受起来也有一个过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乱子.” 小猫站了起来,道:”虎牢这边有我们封锁,消息还可以控制,但秦国控制区,这消息可就封锁不住了,不过对于我们来说,这也是好事一件,至少,杨致与于超两人进攻兴元郡,在邓洪被诛之后,当真是势如破竹,今日臣进来之时,刚好接到了他们的军报,他们已经围了兴元郡城了,而郡城之内,毫无斗志,杨致估摸着,只怕兴元郡城,会不战而降了.” “很好.”秦风笑道:”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最好,正要打得稀烂,还得我们来收拾乱摊子,兴元郡如果投降的话,那里的官员,不妨可以就地留任,一来可安兴元郡之心,二来,也算是给卢一定一个模板,何去何从,这位卢大将军如果还不作出决断的话,寻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我可不想在与马越决战的时候,身边还站着卢一定这样一个左右摇摆的人.” “陛下英明!”小猫点了点头:”中部战区的锐金,矿工等营已经做好了开拔的准备.卢一定如果不识趣,那就只好先拿他来练练手了.” “陛下,我们大明在雍都还有为数众多的商人被秦人缉拿关押,值此两国开战之际,他们只怕会有性命之忧,成为马越的泄愤牺牲品,我大明不能对此坐视不理,不管如何,总得做一些什么,以安国人之心啊!”方大治站起来道. 能在秦国都城雍都扎下根来的商人,自然不是什么小家小户,托数年之前横甸这战后,秦明两国的和约,明国商人大举进军秦国,而能在雍都与秦国本地坐地户争得一席之地的明国商户,背后自然都是明国的巨商大绅,方大治与商人来往甚密,也最得明国大商贾们的信任,此时站出来说话,自然是受了这些大商人之托. 其实不管是权云也好,还是小猫等人也好,还就正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人无关大局,如果真死了,大明倒又多了一个讨伐秦国的借口. “此时朝廷反而不益发声.”秦风沉吟了片刻,”马越对我大明已是痛恨之极,此时我们发声的话,反而会火上浇油,当真害了这些人的性命,但方吏部所言也有道理,如果什么也不做,不免寒了我大明国人之心,这样吧,让鹰巢方面的人动一动,在雍都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救出一些人出来,不吝银钱,现在马越父子都一门心思的组建大军,筹措钱粮,这些小商人在他们眼中不值一提,说不定早就忘了,应当还是有很大的操作空间的.” “多谢陛下!”方大治连连点头,其实他在此时提起这个话题,倒也没有指望朝廷真能做什么,只是受了那些大商人之托,不得不说上两句,只当是尽心了,但现在陛下还是给出了一个办法,让鹰巢出面,不管能救出多少,但都是朝廷的一片拳拳之心,这些商人也应感念朝廷之恩,当然,自己在这其中也小小的出了力,那些人自然也不会忘记. 大臣们一个个现在都是精神亢奋得很,为了吞并秦国,大家可是做了好几年的准备,现在终于要收获果实了,自然是兴奋莫名,聚集在这虎牢,大家的办事效率,办事热情,高涨了不少.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我在这里等着你 重臣齐集虎牢关,最大的好处便是将秦风解放了出来,一应安抚虎牢关城及辖下各县新降百姓,官员的事情,自然是首辅权云的事情,虎牢新军整编自从小猫到了之后,立时便井井有条,进展神速,户部掌民藉,理移民,工部调集大量大车,往来运送,这些大佬们到了之后,使得所有的事情更加有条理起来.一声令下,倒是各郡应者云集. 这倒是让秦风有些吃味起来,要知道他在虎牢的时候,下头的那些郡守们哼哼哈哈,可没有这么积极. 也无怪于秦风吃味,眼下的大明中央集权制度才刚刚开始有了雏形,各地郡守,都宛如一方诸候,有着太多的自主之权,再者皇帝也不可能越过政事堂直接去命令他们,他们这就有了推娓的余地,秦风也不可能拉下面子去削他们,真要说起来,他们也没有犯多少错.身为一方郡守,为本地百姓谋求利益,这是题中应有之意.就像沙阳正阳越京这些地方,你让他们大量的接受秦风移民,他们自然不乐意. 这些地方,治安良好,人多地少,接收一人,便要安置,需要拨地拨粮建屋,还得承担这些移民与本地土著之间的冲突,治安必然会有隐患,总之就是一摊子的事儿,他们当然是能躲就躲. 但当朝廷大臣齐聚本地,一项项政令通过政事堂发布下去,那就不一样了,你可以不卖皇帝面子,皇帝也不可能拿你怎么样,顶多就是在心里咒骂你几句,但你要是得罪了这些直接任事的大臣,那让你穿小鞋便是分分钟钟的事情. 就拿户部来说吧,你要是得罪了苏灿荣,那年终的全国结算以及明年的预算的时候,拿捏你不要太简单.得罪了工部,那明年你郡治内的很多工程,只怕便要停一停了,很多工程预算拨款,那自然是不会那么轻易下来了,这些由国家负责大头的建设工程,不但能改善本地的各种基础建设,还能为本地带来大量的劳动岗位,创造大量的财富.兵部呢,那就更得罪不起了,现在大明仍然是四处征战,军队的势力本来就是极大,得罪了他们,要收拾你容易了,大笔一挥,在你境内搞几次演习,就足以让让境内鸡飞狗跳了.就是刑部,那也可以将下头的郡治拿捏一番,谁家境内还没有几个积年老贼,强横盗梁啦,办你一个治理无能,在考功之事上给你一个下下评价,便足以让你的晋升之路多了许多阻碍. 当然,这也是大明的中央集权之治已经慢慢地走上了轨道,虽然还弱,但无疑已经走在了路上,中央各部对下设各郡的制约之力愈来愈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控制力便会愈来愈强. 而对于秦风来说,所要做的,便是控制住中枢台臣,就足以控制全国了,时间愈久,这种趋势便愈明显.作为一个皇帝,直接去干预各郡之治,不但掉份儿,而且又哪有这许多精力?更何况,现在的秦风,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对久的扩张之上,内治,他只拿个大方向,其它的,便任由政事堂的大臣们自己去施为. 居住在大将军府的秦风一下子便清闲了下来,每日呈到他这里来的也就是一些节略,处理起来自然也就简单得多了,这便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将目光投注到了即将到来的秦明大战. 对于胜负,秦风并不太在意,胜利是勿容置疑的,不同的便是明国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来获得这场胜利而已.所谓困兽犹斗,这一战又是秦国社稷存续之战,对方自然是会要拼命的,狮子搏兔,犹用全力,更何况现在秦国还是有一定实力的. 能在短时间内便聚集起二十万大军,本身便已经说明了秦国朝廷,马氏皇族在秦国内腹之地,仍然有着非同一般的号召力. 这一战,对于秦人来说,贵在速度,早一日发动对虎牢的战事,获胜的可能性便更大一些,因为此时明国还在忙着消化虎牢果实,近十万虎牢新军的整编更是牵扯了极大的精力,如果此时来攻,肯定会让明人手忙脚乱一番,兵力的调配必然会捉襟见肘,此时的虎牢新军能不能值得完全信任,能不能投入对秦廷的作战,都是值得考量的问题. 这其实也是秦风有些担心的地方. 但这几个月来,秦廷的反应让秦风完全放下心来. 对方实在是太慢了.自五月底到现在八月初,足足两个月时间了,秦军还在集结,甚至都还没有一兵一卒走出雍都,这等效率,让秦风有些瞠目结舌.如果秦人是这个结奏的话,那等他们走到虎牢的时候,只怕冬天就要来了. 这时节的冬天,对于大规模交战的话,还是有着相当大的阻碍的,寒冷的天气,便是双方要共同面对的敌人. 来自于雍都的情报,每天都会源源不断地送到秦风这里来,这些包罗万象的情报,经鹰巢的行家们筛选之后,重要的便会送到秦风这里来,从这些情报之中,秦风总算明白了秦廷为何行动如此缓慢的原因. 一是军队的集结,这些军队从本地集结,再到开拔到雍都,是第一个拖慢大军的原因,这些军队缺乏钱粮长途行军,竟然是走走停停. 二来便是军队的换装,这些集结起来的军队,如果早前秦国的边军一样,缺乏足够的武器,盔甲,这一次马氏大出血,不但打开国家库房,便连自家私库也打开了,但要分配到二十万大军之中,还是显得不够,这里头就有些不为人道的争夺了.各地互相争夺这些物资,相持不下,自然拖慢了整体的速度. 第三便是军队的整合了,马越自己也很清楚,这些集结起来的军队如果不进行一个统一有效的整合的话,上了战场,还是像这样各自为政,只怕与明军一接仗,就要一触即溃了.可问题是,秦风有经验的统兵大将已经没有多少了,像这样整各一支人数多达二十万人的大军,其难度之大可以想象.对于这一点,秦风也是感同身受,前一段时间虎牢新军的裁撤整军,便让他整天脑袋嗡嗡作响,所幸最后大臣信云集在此,各管一摊,才总算让一切都顺遂了下来,自己麾下的这些文臣武将,可都是经事之辈,没有酒囊饭袋,以己推人,便可知秦国皇帝现在面临着什么. 如果邓洪还在,以其威望和经验,或者能理顺这一切,如果皇帝能召卞无双回朝,此人能力资历不逊色于邓洪,也能给秦皇分忧,只可惜,马越一怒之下杀了邓洪,灭了邓洪满门,算是自断一条臂膀,因为邓洪又怀疑到卞无双,不敢再将军事大权交给卞无双,这便是又断了一臂,只怕现在的卞无双自己也是心中惴惴难安吧,杀鸡儆猴,但将猴子吓得狠了,恐怕就得伸出爪子来乱挠一气了. 负责整军的苑一秋,虽然以前也有军旅经历,但却不曾有这种总管一切的经验,手忙脚乱,按下葫芦起了瓢的事情,寸出不穷. 如此纷乱之局,他们能快得起来,那才是真怪了.现在虎牢新军的整编已经基本完成,大量秦国移民已经被陆续运走,虎牢,已经开始变得秩序森然起来,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让整编过后的虎牢新军恢复战斗力了. 秦风要先立一个标杆起来,这个标杆,自然就是杨致率领的那一营新兵了,这是第一个整编完比并且投入实战的战营,杨至以自己的三百决死营充实进去,战斗力大增,这一次与于超合攻兴元郡,便是一次考验和磨励. 杨致不负众望,与于超配合默契,进军神速,所过之种,挡者披糜,现在已经围了兴元郡,如果不是可以和平拿下兴元郡的话,杨致只怕早就挥兵攻进兴元郡了. 重赏这个战营,那是自然的事情,以此为标志,激励剩下的那五个新军战营,在大明,只要有付出,便会有收获. 当然这一次与秦军作战的主力,还用不上他们,这一次虎牢新军注定只能是做一些边边角角的事情了,矿工营,锐金营,苍狼营等中部战区的主力都已经在向虎牢开拔,加上宝清营,追风营,巨木营,羽林营,虎贲营,烈火敢死营,大明的善战主力,已经大半云集在此了.一战而溃秦军,然后进逼雍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 秦风很耐心的在等着马越挥兵前来,他不主动进军,就是所将秦人给打散了,打得他们信心全失,不再于明人决战,而是逐城而守,逐地而战,甚至最后主力收缩进雍都,利用雍都的坚城高墙与明军交手的话,那明人的损失可就大了. 损失的不仅是时间,还有将士的性命.秦风可不想这样,如果能将秦国所有的大军吸引到虎牢来决一死战,何乐而不为呢!一战过后,秦国精英皆丧,以后想守,都守不住了. “我在这里等着你呢,可不要让我失望啊!”秦风笑吟吟地看着雍都方向.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形式一片大好 众臣逐一告辞离去,相比已经消停下来的皇帝,他们每个人现在都是一脑门儿的官司.大明现在准备以逸待劳,就在虎牢关等着秦国的大军抵达,然后将其一击而溃,但要做到以逸待劳,胜卷在握,那要做的事情,可是如丝如麻,一点也怠慢不得. 屋里只剩下了秦风一个人,连马猴也去府内各处巡检哨卡警卫去了.从桌上拿起一份卷宗,那是从越京城过来的,说得是皇后娘娘的鸾驾已经返回了上京城.两口子这一次又是一别数月,他在经营秦国,媳妇却跑回了娘家挖墙角去了. 两口子的事情都进行得非常顺利,自己可以说已经将秦国吞了大半到肚子里去了,只等最后一击,而楚国,兮儿也成功地在闵若英和程务本之间打下了深深的楔子,君臣之间,猜忌日深,几乎快到了不相容的地步了. 现在的程务本,可以说是权顷楚国,为了将第二条防线打造得固若金汤,程务本这一次是毫不客气的揽权,兵权,财权一把抓,甚至不惜威胁闵若英,在如今的局面之下,闵若英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可,虽然已经将程务本恨到了骨头里,但却还是不得不答应程务本的一切要求. 而程务本能做到这一切,明国在其中,可没有少出力气.大量的明国最先进的武器,通过泉州源源不断地进入到明国荆湖郡,直接送到了程务本的手中,而程务本也利用他绝大的影响力,在荆湖招兵买马,随着程务本在荆湖站稳脚跟,一次一次的将周济云的进攻击退,他的声望也一时无两. 当然在这其中,明国也没有闲着,江上燕在荆湖已经握有相当的兵权,不过这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而在暗地里,明人的渗透,更是通过各种渠道无孔不入.特别是水师,基本上完全落在了明人的掌控之中. 程务本在透支自己的生命,未来他不被皇帝杀死,也会自己活活累死,病死.这个老儿已是抱定了必死之心,只不过想在死之前,将这第二条关乎到楚国命运的防御线打造出来,他历二十年,打造的东部防线毁于一旦之后,他要在有生之年再打造荆湖防线,就不得不拼命,不得不揽权,不得不与皇帝作对了. 闵若英一方面不得不满足于程务本的要求,因为除了火凤军,现在楚国的兵力,已经基本上都掌握在了程务本的手中,便连从西军调过去的宿迁,也被程务本压服,本来皇帝还对宿迁寄予厚望,希望他到了荆湖之后,能够牵制一下程务本,但闵若英却没有想过,当宿迁还是一个小小的郎将之时,程务本已是国之干臣,这几年虽然宿迁升迁极快,但资历在程务本面前,根本就说不出口,指望他去分程务本之权,本来就是妄想. 于是闵若英只能别出招数,那就是再打造一支强大的军队出来.除了火凤军,他需要另外一支军队.但编练新军,需要的钱粮可不是小数目,楚国本来是四国之中最为富庶的国家,但这些年,却是已经被闵若英给整得几乎干干净净了.为了筹得更多的钱粮,便不得不加派税赋,一加再加又加,即便楚国土地肥沃,出产丰厚,也已经被压榨到了极致.农民起义已经开始爆发,虽然还不成气候,旋起旋灭,但这种东西,只要有人开了头,便如同星星之火,那是可以燎原的. 鹰巢已经开始计划派人参与进去了,这个计划一旦实施,相信楚国的这些农民起义,可就不是楚国当局想灭就能灭得了的了.现在这些农民起义,最多算是乡民暴动,无计划,无组织,无外援,凭的是一腔血气之勇,但当明人介入,派人指导,提供钱粮,偷运武器,那时候必然又是另外一番气象了. 当然,这还在计划当中,想要收获,却不是一日之功了. 从来没有为钱着过急的闵若英,快要穷疯了,终于把自己的手伸向了国内的豪绅大富,抄家灭族之事,时有发生,他也的确从中收获颇多,但在这个当中,获得更大收益的倒还不是闵若英,反而是昌隆银行,他们的存款保密制度,在闵若英抄家灭族之后,有数户人家在他们银行有大量存款,也有一个嫡系传人呆在明国,当这些人在楚国全体被灭的时候,他们在明国的传人,顺利的从昌隆银行得到了这笔钱. 这些人不但保住了血脉,还保住了一部分家财,一时之间,在楚国富绅之间疯狂,短短的时间内,昌隆的这个秘密存款,便翻了十番.如果此时闵若英敢抄了昌隆银行的话,那他所得,足够他建立起一支新军了. 不过,他不敢.因为他如果这样做了,便是与明国翻脸,更重要的,也是与所有的楚国富豪翻脸了.闵若英心中的气闷,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眼睁睁地看着大批的财富,被昌隆银行大模大样的运回到了明国. 无奈之下,楚国只能向昌隆银行贷款.而贷款,自然是需要抵押的,昌隆银行有明国站在身后,自然也无所畏惧,不见兔子不撒鹰,而为了在短时间内筹得巨款,楚国朝堂也不得不屈服,于是楚国国内,一处处码头的经营权,一座座矿山的经营权,开始一点一点的落入到昌隆银行的控制之中. 这些东西的控制权的失去,短时间内看不到什么危害,但时间一长,其憋端可就会显现出来了. 而更让秦风惊喜的是,昌隆银行这一存款制度的成功,成了楚人的避祸港湾之后,在齐人之中,也渐渐的传开,这几个月来,不断地有齐国人秘密入境,而随同这些人一齐进入明境,还是一车车的金银财富. 他们是怎样越过齐国的边防线的监控,怎样避开鬼影的窥视,秦风管不着,他只消看着这一笔笔巨大的财富进入自己的口袋那就可以了. 不但他欢喜,现在户部的苏灿荣,可也是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大笔的金银运进来,这些带有保密制度的金银最低都有三年的存期,这些钱,可没有利息.而是白白的给明国用上三五年,而明国的付出,只是一张薄薄的存折而已. 当然,还有明国的信用. 对于秦风来说,形式不是好,而是大好,极好.当然,对于最擅于花钱的皇帝来说,这些钱看起来不少,但到了他手中,花出去也就是眨眨眼的事情,等到收拾了秦国,先期必然要砸下大笔的银钱,才能抚平这个国家多年以来的伤痛,至于带来收获,恐怕还得十年二十年之后吧. 但是拿下了秦国,他收获的不仅是子民,还有后方的安全.与齐国的这场争夺,是国力的一场全面比拼,齐国不同于秦国,而这一次齐国的改革,也必然会使权力大幅度的向着皇帝手里集中,未来的路还很长,也很崎岖难走呢! 想到这里,秦风忽有所感,抬起头来,看向窗外,眉头微皱,沉吟了片刻,站了起来,推门走了出去.刚好看到马猴迎面走来. “陛下,您怎么出来了?”马猴问道. 秦风笑了笑,”一切正常?” “当然,一切正常.”马猴笑道:”烈火敢死营宿卫,便是一只蚊子也休想飞进来.” “是吗?那可不见得吧!”秦风挑了挑眉. 看到秦风的眼神,马猴骤然一惊,手一下子按上了刀柄.秦风的手却按在了他的肩上,摇了摇头:”不要乱动,别妄送性命.” 马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秦风的意思他很明白,如果真有人已经欺到了大将军府,那来人的武道修为,便即有可能是宗师级别的,因为皇帝秦风,本身就是宗师修为. 秦风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庭院之中,望着黑暗之中,轻笑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黑暗中一人倏忽而出,迎面一拳便向秦风击来,看到那人飞扑而至的身影,还有那一拳击出便爆裂开来的气势,秦风不由得一呆,接下来便是一阵哭笑不得. “胡闹!”他摇头道.抬手,随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圈中的空气似乎骤然之间被抽空,一个黑洞隐隐绰绰的出现,那爆烈的一拳的所有拳劲冲进了这个黑洞之中. 但下一刻,秦风咦了一声,另一只手也倏然抬了起来. 黑洞骤然炸开,啪的一声响,声音不大,但掀起的气浪却让庭院之中的设施无声无息的炸成了粉碎. 这一声响,虽然不大,但却也立刻惊动了大将军府的烈火敢死营的卫兵们,低沉的号角示警之声旋即响起.一声声口令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秦风抬起的另一只手轻飘飘的向前一拍,袭来的黑衣人却不避不让,同时一拳击出,又是一声闷响,黑衣人后退数步. “马猴,让所有侍卫都退回原地,不得擅动.”秦风道. “陛下!”马猴终于抽出了他的刀,对方的武道修为惊人,就算不是皇帝对手,但也相差不远,这一点他可也是看出来了. “你还没有认出她是谁吗?”秦风哭笑不得的道. 黑暗之中又走出来两个人,看到这两个人,马猴是彻底地呆住了,一个是瑛姑,一个是乐公公,看到了这两个人出现,秦风岂有不知道正与秦风对打的人是谁?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炫耀 秦风接到的奏报是闵若兮已经回到了越京城,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媳妇儿居然一声不响的便跑到了虎牢关,而更让他震惊的是,刚刚闵若兮的这一拳之威. 闵若兮自幼便有武道奇才之称,过去数年之间,闵若兮已经在九级上徘徊,而让秦风比较气闷的是,较之自己每日不敢懈怠的苦练,才能修为日渐精进,闵若兮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却不见其修为拉下,反而也是一日强似一日. 这数月分别,今日重见,媳妇当面一拳赏给自己,却是赫然已经跨进了宗师的门槛,这可更是让秦风不解了.他可是知道,这半年来他媳妇可没闲着,在越京城中往来奔波,比他也不会闲到那里去,可这女人,咋就又大大的进了一步呢? 要知道这世上,世上武者千万人,能跨过此关的,也不过那么廖廖几人而已,其它人却都卡在这一关,一辈子也跨不过去.而他媳妇,居然这样玩着玩着就成了宗师,真要说出去,岂不羞煞天下武者. 难怪媳妇要巴巴地一路跑到虎牢关来,原来是找自己炫耀来了. 先前响声虽然不大,但却已经惊动了将军府内的警卫,待众人赶到这里,看到瑛姑,乐公公,再看看场中正与陛下打斗的人,哪怕蒙着脸呢,但就是猜也能猜出是谁了. 马猴赶苍蝇一般将众人赶走,一路走一路怒斥着众人,活生生的三个人溜进了大将军府,幸好是自己人,要是刺客,那怎么得了?先不说刺客能不能得手,就是让人进来了,他觉得这便是一种耻辱了. 被他痛骂的士兵也是一肚子的委屈,这三个人,武道修为最差的乐公公,那也比他们厉害得多呀! 马猴一边走一边琢磨着,要怎么样才能避免同样的情况发生了?要是真有如此级别的刺客来谋刺陛下,如何才能御敌于外呢? 身后劲力撕破空气的呼啸之声传来,马猴回头,突然醒悟过来,除非烈火敢死营中有九级以上的高手坐镇,否则像这样的大高手潜进来,根本就无法预防. 他有些苦恼地举起自己的拳头看了看,深恨自己的武道修为进境缓慢,自己可算是得天独厚了,指点自己武道修为的那一个个可都是大高手,陛下,娘娘,瑛姑,霍光,贺人屠,最差的一个就是乐公公了,可人家也是九级的大高手啊.可即便如此,自己的武道修为仍然如同蜗牛在爬,到现在,勉强涨了一个七级上,连八级的门槛都还没有摸着呢. 以前在皇宫之中驻防,还没有察觉过这一个问题,这一次可就将这个破绽显露出来了,这可不行,必须要堵住这个漏洞.军中一时找不到这样的高手,但可以去民间江湖之上招募啊,只要能网罗到一个,那可就让烈火敢死营的战斗力再上一个新台阶. 想到这里,心里顿时放松下来,陛下不也跟自己说过吗?自己武道修为一时间上不去不要紧,但自己只要懂得驭人,那就够了. 当然,这次是一个契机,又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烈火敢死营狠狠地操练一番了,现在他们的尾巴的确有些翘上天去了. 马猴已经不关心庭院之中的那一场比斗,两口子打架,有什么好看的.陛下他们两口子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但他们的武道修为自己望尘莫及,在一边看着,纯粹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这脸,打得恁疼,有这时间,马猴情愿自己再去刻苦修练.让自己距离心中立下的那个小目标再近那么一点点. 庭院之中,闵若兮的处境已经相当困难了,她的确在自上京回国途中,晋级宗师境界了,但毕竟初入门槛,对这个境界之上力量的运用还并不娴熟,此刻在她身周,一个又一个的小小的黑洞时隐时现,秦风已是将困在了方寸之地. 不过闵若兮是那种外柔内刚的女子,晋级宗师,她本来以为可以在丈夫面前对抗更久甚至还有取胜的可能,但不过数息时间,自己便已经寸步难行.心中又是恙怒,又是不服气,冷哼一声,连连挥拳,这一次却是再无保留而是全力出击了. 一边观战的乐公公脸色微变,不由自主踏上一步,却被瑛姑一把揪了回来:”没事儿,娘娘就算全力出击,也奈何不得陛下,你上去可就是找死了,他们劲力的残余波动,就足够你受的.” 九级巅到宗师,是一道坎,而一旦垮过了这道坎,那就完全是两个世界,这也是为什么当时秦风能够越级杀死邓朴而让世人无比震惊一样.乐公公只是关心则乱,宗师相斗,双方一旦都全力施为,还真无法善了. 瑛姑却并不担心,数年之前,秦风便能以九级巅诛杀邓朴,而晋级宗师之后,修为进境之快,让人瞠目结舌,现在别说是她和霍光,便连贺人屠也是甘拜下风.闵若兮刚刚跨进宗师境,秦风收拾她不要太容易. 果然,在闵若兮恼羞成怒全力而击之时,秦风放声大笑之中,轰的一声响,道道劲气波散开来,即便乐公公站得远,也只觉得劲气刮面如刀,不由自主再退几步.等到烟尘散去,却只看见了秦风一个背影,双臂横抱,臂弯之间,却是先前还雌威大发的皇后娘娘,此时却如同一只小猫一般,被秦风捉了抱在怀中. 乐公公正欲跟上,又被瑛姑一把拎住后颈给拉了回来 “乐老头,亏你还是服侍人服侍了一辈子的,这点眼力见都没有么?”一把拖着乐公公边走边喊道:”小马猴,躲到哪里去了,快滚出来.” 秦风夫妻数月不见,自然是小别胜新婚啦,乐公公此时才醒悟过来,不由拍了拍脑袋,自己是个太监,有时候还真没有想到这个事情之上. 红烛灭,床榻摇,秦风迤逦,娇吟喘息,自不必言.不知过去多长时间,房间里这才渐渐的平静下来,窗外月光透入,两人相拥而卧. “你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又进了这么一大步?”低头看着怀里慵懒的妻子,秦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 “不知道,只是归家途中,路过竹海,想起当日毕万剑在哪里大战李挚之事,便去观摩一番,不知为何突然心血来潮,就在哪里打坐调息,谁知这一调息,居然就过了一天一夜,自己还以为只是短短一瞬呢,醒来之时,便已经成了这般模样.”闵若兮一副无辜模样让秦风更加气闷,自己晋级宗师是在与邓朴血战之时,那可是九死一生,算是一条腿已经在阎王老儿面前晃荡这才换来晋级宗师之境,自己媳妇却是观摩前人之战,打座练功片刻便跨过这一个高高的门槛,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其实秦风也明白,九级上至宗师,已经不是勤修苦练能够解决的问题了,到了这个境界,更重要的就是一份体悟,一种心境.不过跨过了这个门槛,那又是一番新天地,眼前境界骤然开阔,才能发现,自己不过是夏虫而已,更是不敢有一丝懈怠. 不过看自己媳妇的这个模样,似乎并没有这个自觉.或者正是这种心态,才让她能够将别人的荆刺之路走成坦途吧!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当真是强求不得啊. “太后她老人家,还好吧?”秦风问道,对于这位老太太,秦风并无好恶之心,不像自己那已经做了鬼的便宜老丈人,当初可是大笔一挥,就把自己送上了黄泉路. “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了!”闵若兮叹道:”自父皇去后,母后本来就已日渐体弱,这一次又受了如此大的惊吓,身体便更加不堪了,虽然带去了舒畅特意制的养生丸,但母后已经是渐近油尽灯枯,不知还能熬多长时间!” “破罐子经熬,也许看着病弱,但实则无事,你不要想太多了.”秦风安慰道,一语未了,被闵若兮伸手拿着软肉狠狠一扭,不由痛得大叫一声. “什么叫破罐子经熬?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闵若兮竖起了眉毛. “乡间俚语,话糙理不糙嘛!”秦风反应过来,笑着解释道,这比喻的确不当.”你跑到我这里来是为了炫耀自己已成宗师了呢,还是想我了呢?” 闵若兮哼了一声:”当然是想来讨教一番,谁想你啦!” “嘴上虽硬,身体却很诚实!”秦风大笑,伸手拍拍闵若兮丰满的臀部,啪啪作响. 软肉再剧痛,这一次闵若兮下手更狠,秦风张大嘴丝丝倒吸凉气,心道这一块肯定是被扭得青紫了.不过这闺房之乐,却也是其乐无穷啊.正想再调笑几句,怀里的闵若兮却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这一次回上京城,我没有去宗庙拜祭!” 秦风微微一愕,旋即明白了闵若兮的意思,她这一次回去,可是去打钉子撬墙角,一门心思要动摇楚国的统治根本,这家庙,她是无颜踏进去拜见闵氏祖先的. 这个,可真是不好劝说了,他只能将妻子紧紧的拥在怀中. ”苦了你了!”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秦风欠的人情 郭九龄一大早便来求见,看见站在秦风身后的乐公公,不由一怔,眨巴了好半晌眼睛还是没有想明白出了什么事,乐公公这几个月不是一直跟在皇后娘娘身边么?皇后娘娘返京,乐公公现在也应该在越京城,怎么会出现在虎牢关? 还没有想清楚明白,身边佩环叮当,一个人影端着托盘越过了他,走到秦风的身前,放下托盘,将一碗燕窝放在秦风身前,回过头来,对着郭九龄嫣然一笑。 “娘娘!”郭九龄讶然道。 “他们昨天晚上到的。”秦风嘿嘿一笑,“进越京城的,只不过是兮儿的鸾驾而已。对了,郭老,这么一大早便来找我,出了什么事了?” 郭九龄哦了一声,看了一眼夫妻两个眉梢含春的模样,恍然大司一般的连连点头,少年夫妻,数月未见,可以理解。 “陛下还未用早饭,便先请用了早饭之后,臣再说吧!”他笑咪咪地道。 秦风干咳两声,都是男人,对方那比较诲涩的笑容,自然是心知肚明,“我一边吃,你一边说,咱们抓紧时间,说不得一会儿,那些家伙们又会来寻我,便又不得空了。” 端起燕窝,一边唏里哗啦的喝着,一边看着郭九龄。 “我们在青河郡那边的负责人回来了。” “哦,卞无双那边是一个什么样的反映?”秦风问道。 “五万驻扎在落英山脉的边军,已经奉秦廷之命往雍都集结了。”郭九龄道:“不过听说苑一秋举荐由卞无双来统一指挥所有的军队,遭到了秦皇的怒斥,现在卞无双的情绪不是太好。” “如果卞无双真的当上了这支军队的统帅,我们还麻烦多一些,这老家伙可不好对付。领兵打仗还是有一套的。”秦风却是喜上眉梢。“说来也是奇怪,卞无双这样听话?五万大军就这样拱手让给了秦廷?先前他不是一直蠢蠢欲动吗?我还以为他要趁着秦廷空虚,来一个虎口夺食呢!” 郭九龄点了点头:“先前我们也是这样以为的,都认为卞无双会演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但现在看起来,却并非这样,五万军队,可是他麾下一半人马了。当然,这些军队并非他麾下最为精锐的人马。” “就这一件事?”秦风放下喝得干干净净的碗,放在桌上,有些奇怪的盯着郭九龄,这并不算什么着急的事情啊。 “这位负责人回来的时候,还有一位卞无双的使者也跟着回来了。说是要请见陛下,有大事相告。”郭九龄道:“这就有些奇怪了,我看那使者气度不一般,只怕在卞无双麾下也是极其重要的人物,陛下,那卞无双是不是也有意向我大明投降?” “还有这样的事情?”秦风也是讶然:“我们隔着落英山脉可还有着万水千山,在他们前面还有秦廷的人马顶着,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到他哪里去,他派人来见是个什么意思?投降?这样的枭雄人物,不到最后时刻,岂会放弃心中所念?那青州卢一定,到现在还在摇摆呢?更何况于卞无双?” “臣也正是这般思虑,所以一大早便来求见陛下,他们昨夜抵达虎牢关,那使者要求除了陛下之外,不能让其它人知道他来到了虎牢关。”郭九龄道。 “既然来了,那当然要见上一见。”秦风笑道:“不管他出于什么理由,来见我,那自然是一种善意,在我们与秦廷马上就要决战之前,如果卞无双真与秦廷决裂的话,那对我们来说,不谛于是大喜事一件,那秦国的垮台可就会更快了,我们付出的代价也就会更少,喜闻乐见,喜闻乐见呢!” “现在那人我已经带来了,就在将军府偏厅候见。”郭九龄道。 “让他进来。”秦风道。 片刻之后,一人随在郭九龄身后进到了小书房,一见来人,秦风微微一愕。 那人见到秦风,也并不大礼参拜,而是微微一笑:“陛下,当年你欠我一个人情,现在我来要帐了。” 这句话一入耳,秦风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边笑边挥手道:“兮儿,乐公,郭公,你们都去吧,这是我一老友,有趣,当真是有趣之极。” 看着秦风的模样,闵若兮几人都是惊讶之极,什么样的老友居然会让秦风欠帐,更重要的是,秦风居然要单独见他? 这样的人,当然不是区区的一个普通的使者,郭九龄心中微恼,连此人的真实身份都没有搞清楚就把人带到了皇帝的面前,这个面子可折得不小。他狠狠地盯了来人一眼,向秦风微微躬身,转身走了出去。 屋中转瞬只剩下了秦风与那使者两人,秦风终于止住了笑声,看着对方,“我看过你的画像,可不长这副模样,这副面皮可真不错,几可乱真。” 来人微笑,手在脸上轻轻掠过,整张脸骤然换了一个模样:“早闻陛下麾下有巧手,易容之术千变万化,神秘莫测,但我卞氏数世传家,手里倒也有一些奇珍异宝,这便也是其中一样了。” “世家积蕴,自非寻常!”秦风走到来人面前,拱手道:“当真没有想到是卞公亲临我虎牢关,请,请上座。” 来人居然是现在秦廷驻落英山脉的大将军,昔日秦廷三驾马车之一的卞氏无双。不单郭九龄想不到,便连秦风又何尝不是极为惊讶? 当年在楚国南阳,他的确欠了这卞无双一笔帐。那时敢死营一众部下被困,如果卞无双想要全歼他们的话,并不难,也许就是大军一个冲锋的事情,但当时卞无双就放过了他们,而让人送给了敢死营一封信,言道秦风欠了他一个人情。当时秦风其实并不在山上,而是正保护着闵若兮在落英山脉之中逃亡。 但包括小猫,舒畅,野狗等人,的确也因此逃过了一劫,所以这个情,秦风还是承认的,也正是因为这些兄弟们幸存了下来,最终才有了他潜逃到越国之后,手中还有一支精锐的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 两人分宾主坐下,秦风倒也不以自己皇帝为尊,而卞无双却也不自惭而居于下,两人平坐,卞无双凝视秦风良久,才喟然长叹一声:“早知当日在南阳放过的将是现在大明的开国将帅,当年就该不惜死伤,将他们一举全都拿下啊!如果真那样做了,兴许也就没有现在大秦倾覆之祸了。” “一饮一啄,自有天定。”秦风微笑道:“非我即彼,卞公不必纠结于此,秦国大势将倾,外祸只是引子,内患才是真因。” 卞无双点了点头:“陛下所言,自是不错,但如果没有陛下这种天纵之姿,兴许我们还能熬上几十年,那或者就又可能是另一种变化了。” 秦风摇头:“秦国多年之来不思变通,死守固策,即便没有我大明,国祚也绝不会长久了,天下大势,分久必合,这些趋势。” “所以当时邓氏谋杀李挚之后,卞某人虽然形同丧家之犬,被邓氏赶去了落英山脉,但内心其实也认为或者这是秦国崛起之良机,横甸一战,如果大秦获胜,必凤凰涅磐,浴火重生,只可惜,邓洪功亏一篑啊,天时地利人和,还是被陛下打得大败亏输,其实这一战之后,卞某人便知道,秦国几无翻盘余地了。”卞无双叹道。 秦风微笑着亲自替卞无双倒了一杯茶。 “即便时至今日,大秦如果应对得当,其实也可苟颜残喘,只不过皇帝陛下显然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先杀邓洪,再恶卞某人,终于使得大秦崩溃在即了。”卞无双声音低沉道:“他只看到失去虎牢,大秦膏腴之地将尽数失去,必须要夺回以保祖宗社稷,却不知此时此刻,与大明正面决战,必然会输得一无所有啊,如果能逐地抵抗,死拖着陛下的前进脚步,未必不能挣得一线生机。” “如果让卞帅统军,我们的确会遇到这些麻烦,但显然,您如同邓洪一样,现在也成了秦皇心中一根刺了。如果有可能,我相信他定然想把你也一起宰了。”秦风笑道。 “他当然这样想,不过我又岂会给他机会?”卞无双摇头道。“不过我卞氏与秦国相扶数世,所以这一次,我还是从落英山脉之中调遣了五万军队与他,算是最后对他马氏的帮助了。” “卞公亲自到虎牢来,是想投我大明了么?”秦风笑看卞无双。 “那也要看陛下这一战的结果如何啊!”卞无双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如果能大胜,那是一个说法,如果是惨胜,那自然又是另一个说法,如果您要是败了,那就完全没得谈了。” 听到卞无双的话,秦风又是大笑起来,指着卞无双,“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准备投奔我的人,在我面前还能如此大气谈条件的?卢一定跟你比起来,简直就不在一个档次上了,哈哈哈!” “陛下怎么能拿我与卢一定相提并论呢!他以前的主子那才是我的对手。”卞无双笑道。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卞无双的思路 秦风端起案几上的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看着卞无双,微笑着道:”失败自然是不必说了,前两条,却愿闻其详.” “自当为陛下详解.”卞无双呵呵一笑.”虽然我遣走了五万士卒,但在陛下面前,我也不说假话,那五万人徒有其表,即便上了战场,也是送死的样子货,碰到兵力弱的,自然还可以靠人堆,但要碰到明军,便成兔鸡瓦狗了.” “这可不见得呢!”秦风哈的一笑:”当年我在落英山脉的时候,对于秦国边军的战斗力可是记忆犹新.他们的凶悍,我是亲自感受过的.” “今日不比往昔啊!”卞无双摇头道:”虽然走了五万人,但于我而言,剩下的这五万人才是我真正的倚靠,这也是从陛下这里吸取了经验啊!” “这是个什么道理?” “陛下兵少而精,战场之上却横扫四方,给予了卞某人很多的启发啊,所以这几年在落英山脉,我也一直在做这件事情.这五万人才是我的心血所寄,朝廷的投入,青河所得,还有我卞氏一族这百余年来积攒下来的财富全都投入了进去,这才有了今日的成就.秦兵本来就勇悍,再加上重金投入,陛下,我现在的信心是前所未有的强啊.” “我大明集全国之力,也才养了十余万兵,你一个家族,纵有百年积蕴,又能有多少钱?而且这兵,可是一个无底洞呐!”秦风笑着摇头. “自然与陛下您的兵的装备比不得,但我们的战斗力,却也不输这世上任何一支军队了.”卞无双傲然道.”即便是与陛下您的军队也可以瓣瓣手腕了.”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到我这里来呢?”秦风淡然道. “胳膊扭不过大腿呐!”卞无双笑道:”我自问已经自己的这只拳头练得足够有力了,但比起您来,却不值一提了,正如您所说,这是一个无底洞,我损失一个,便少了一个,而陛下您坐拥一国,却是活水源源不绝,假如我们大秦的陛下还对我信重,那我以这五万战兵为本,辅之以其它兵马,与您在大秦这片土地之上缠斗,就算每仗必败,但拖上他几年甚至十年,卞某自认为还是做得到的.可惜啊,陛下因为邓洪,根本就不再信任我们这样的人,他就怕我回来之后,谋了他的这个皇位呢!真是可笑,国将灭,却还视这位子为珍宝.” “那你不会谋这个位子?”秦风笑道. 卞无双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也说不准,如果真让我回来,掌握了所有的权力,说不定真想到那个位子上去坐一坐.” “这不就结了,这说明马越他担心的并没有错嘛!”秦风一晒道. “君臣相忌已经到了这个程度,所以说大秦已经没救了.”卞无双道:”现在大秦虽然是强弩之末,但困兽犹斗,拼起命来这战斗力也不见得就差了,如果陛下与马越这一战,仅仅是惨胜的话,那说不得,卞某也就要来做一次黄雀,与陛下较量一番了.” “就这么有信心?”秦风问道. “信心什么的谈不上有多强,陛下,当年你带着数百残兵败将在雁山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日之辉煌?”卞无双反问道. “我有!”秦风很认真地点头道. 看着一脸正经的秦风,卞无双呆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难怪,果然非常人成非常事.不过陛下,纵然我没有十足的信心,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面对这样好的机会,我如果不把握一下,岂不是要后悔一生?有这样的机会,搏一搏,就算输了,也自心甘.” “能理解.”秦风点点头:”如果我们惨胜,到时候你数万强军扑上来,说不定还真能将我们逐出来,至不济也可以保住半壁江山,你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的话,那齐国肯定会立即跳出来给予你强大的援助以拖住我的后腿.而到了那个时候,马越的位子你当真还是可以坐一坐的.” “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卞无双笑吟吟的道:”假如陛下惨胜,那我必然就会跳出来.” “那如果我胜得轻而易举呢?”秦风好奇地看着卞无双:”你就直接向我投降?这不像你的风格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专门跑一趟虎牢关来见陛下又有何用处?”卞无双一摊手:”其实我还很担心陛下一生气,将我的脑袋砍了呢!这一趟,我其实是冒了大风险的.” “我欠你一个人情,自然是不会杀你的.”秦风笑道. 卞无双听了这话,却是哈哈大笑起来:”陛下真会开玩笑,如果陛下觉得杀了我有利于明国,别说您只欠我一个人情,便是您欠我十个,还不是一样照杀,我这一次来,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让您不杀我.” “这么有信心?”秦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我还真没有想到你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把握呢,既然不是投降我,你又怎么能说服我放了你呢?” “自从邓洪在陛下面前大败亏输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研究着陛下以及陛下的大明.”卞无双双手抚膝,”其实在横甸之战之后,陛下的眼光,便已经没有秦国的身上了,因为秦国已经不在陛下您的眼中,已是将其视为囊中之物了.” “为什么这么说?” “陛下,大明兵威之强自然勿容置疑,但您在经济之上对秦国的掠夺,才是让大秦越来越沉沦无法翻身的主要原因啊!”卞无双叹了一口气:”邓洪败亡之后,我一直在想,如果秦皇召我回雍都秉政,我该怎么做?想来想去,竟是发现束手无策,您已成势,就像现在,当秦国失去了明国在经济之上的支持,国内经济立即便崩溃了,现在的大秦,用一句民不聊生来形容,并不为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国疲则兵弱,秦国不是半只脚站在了悬崖之上,而是已经两只脚都迈了出去,正在下坠,怎么也拉不回来了.即便现在马上就改弦更辙,更又拿什么抵挡您的大军呢?所以,必败无疑.” “而现在,你的手,已经伸到了楚国之内,自楚皇大败于齐国之后,大明便采取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向楚国进行着经济渗透,现在的楚国,恐怕距离千疮百孔也差不多了吧?” 卞无双看着秦风. “你是怎么看出这一点的?”秦风哈哈一笑,却没有否认. “陛下别忘了我的家世,我卞氏与邓氏还是很不同的,他只不过是一武勇之家,而我卞氏,在经济之上的才能,并不差,要不然我卞氏也不可能是秦国第一豪富之有,有些东西,别人看不懂,我卞无双还是略懂一些的,当然,您大明的很多经济之上的策略,卞某人却是不明白,但我可以去学习,去研究,从结果倒推回您的手段.有了这些经验,所以我能推断出,楚国离经济崩溃也不远了,现在他们就已经极端依奈明国的支持了,楚皇闵若英只看到了他们如今在武备之上离不开大明的支持,我看到的,却是您正在私底下拼命地挥着锄着挖着楚国的墙基呢,恐怕楚国在倒轰然倒塌的时候,才会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卞公果然高明.”秦风冲着卞无双竖起了大拇指:”虽不全中,亦不远亦.” “秦,楚必亡于大明之后,今后天下,将是明齐争霸之势,而从长远来看,我更看好陛下的大明.如果陛下能在这一战中,速胜马越,我自然会选择大明.” “刚刚你还说,你不会向我投降!”秦风提醒着对方先前所说的话.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卞无双与卢一定又有什么区别?”卞无双摇头道:”卢一定那个性子,当断不断,左右摇摆,一心想要攫取更多的权势却又缺乏相应的才干,此人以后即便投降了陛下,恐怕也不会得陛下重用,而我卞某人,可不想以后便在大明做一个富家翁.我还想在未来的岁月之中名扬天下呢!” “未知卞公有何教我?”秦风不动声色地道. “在我来虎牢关的时候,我已经派了犬子去上京城,秘密会见楚国首辅马向东!”卞无双道:”如果陛下一战便将马越杀得溃不成军,直接进军雍都,那我卞某人就会率五万边军进入楚国,投降楚国.” 语出石破天惊,秦风惊讶地看着卞无双. “程务本与闵若英的君臣猜忌已经愈来愈深了,但现在,闵若英却不敢动程务本如果动了他,则荆湖边境一线有着极大的可能崩溃,荆湖如崩,则楚国必将无法再抵挡齐国大军,这也是闵若英深恨程务本,却又不得不容忍至今的原因.”卞无双微笑道.”而这一切,却是陛下的手笔啊,皇后娘娘这一次楚国之行,收获之大,让人惊叹.” 秦风若有所思地看着卞无双,不得不说,他被对方的思路给惊着了.此时,他已经反应过来对方的真实想法. “不愧是卞公,说实话,我已经动心了.”秦风笑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很深入地谈一谈.”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卞无双笑道. 第一千零八十章:可怕的合作者 卞无双自视甚高。 不屑于拿自己与卢一定去比较,如果在秦风挟大胜秦廷之威而率军投降的话,那自然就是为时势所迫,与卢一定也就没有什么两样了。 卞无双自然不肯。即便是最终还是要归顺于大明,卞无双也要让自己非常荣耀地踏入大明的门槛,成为大明朝廷所倚重的一员。 而要达到这一步,在秦国,自然是不行的。不管怎么说,他是秦臣,如果率落英山脉的军队在秦皇马越的背后狠插一刀的话,不免会为世人所垢病,在自己的身上留下洗之不去的污点。所以他要等,等到秦皇被秦风彻底击败之后,他即率麾下投奔楚国,而他与秦风的交易,自然就是为大明谋夺楚国出一份大力。 当然,这是在秦风大胜马越的前提之下,前面卞无双还说到一点,如果明国只是惨胜,让他看到了割剧一方甚至击败明军的机会,他也不会放过。 假如马越最终不敌,但却也重创了明军的话,卞无双振臂一呼,以他的家世,以及在秦国所拥有的声望,只怕还真能聚集起一股不小的力量,到时候以光复秦国,为秦皇复仇的大义名份,也不是不能做一番事业的。 这是一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政客。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为自己留下几个选择,而且这些选择全都是**裸地摆在桌面之上,是正大光明的阳谋。 秦风不喜欢这样的人,但他也清楚,恰恰是这样的人,才是一个合格的合作者,他们能趋利避害,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路途。而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自己能不能成为他们的选择者。做好了自己,才能让这样的人臣服。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秦风不可能要求自己的帝国之内,每一个人都对自己忠心不二。其实即便是现在,大明无数重臣之中,除开那些自起寒素之时便跟着自己的那些人之外,秦风真是吃不准还有谁能与自己祸福相倚。 大家跟着秦风一起干,说白了,就是利益二字。跟着你,能发家致富,能名垂青史,能享荣华富贵,你自然便能团结一大批人,但如果跟着你,光是吃糠咽菜,战战兢兢,朝不保夕,你怎么能奢求别人对你忠心耿耿呢! 大家都各有目的,各有所求罢了。就像现在正在大明国内拖着七老八十的身躯而奔走的礼部尚书萧老头,他难道完全是为了大明的基业万世永固么?非也!他是为了自己的身后之名,身后之荣,但他在为自己这点小心思奔走的时候,却也将大明的文化教育事业给带动起来了。此人是越国读书人之首,他的四下奔走呼号,可比单单朝廷的一纸诏令要有效率得多。 当年的刘老爷子就完全忠心于自己?当然也不是,在当时那样的绝境之下,刘老爷子必须要选择一方来确保刘氏一族的延续,确保沙阳一系的未来。他选择了当时名声不显,实力不强的自己,证明了他独到的眼光,也让沙阳一系人马,现在在大明朝政之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力量,不管是大明军界,还是政界,抑或是商界,沙阳系的领头人物,一个个都是响当当的头马。对大明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而自己,只不过是他们这些人达到自己目标的一个粘合剂,一个领头人,因为只有自己,才能把这些各种各样的人团结在一起,联合在一起。否则大家分崩离析,啥也干不成。 奢望所有人都对自己忠诚的皇帝,不是疯子,就是傻瓜。作为一个皇帝,你要做的就是平衡各方实力,然后达到所有人想要目标,如果能将这些人的目标与自己的目标整合起来,一齐为了这个大目标而努力,便足可称之为一个英明的皇帝了。 明国现在国势蒸蒸日上,就是因为自己做到了这一点,而秦国即将亡国,也是因为他们没有做好这一点,人心离散,各有想法,其国焉能不败?而楚国,现在正在走上秦国的老路,闵若英所想,与大臣们所想不一样,与士民们想法不一样,南辕北辙,各自使力,自然会愈行愈远,联系双方之间的纽带,在这样的离心力之下,终究会越绷越紧,最终断裂。 卞无双无疑是一个极其厉害的人物,原本秦风还因为他在秦国内斗之中败给了邓洪而有些小瞧了他,但经此一事,秦风却是完全扭转了这个看法,此人,可比自己麾下的那些人,在眼界之上要强出不少啊。 与这样的人合作,可真是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个人便能瞅准时机,狠狠的咬你一口,让你痛入骨髓。 但同样的道理,这样的人如果你能压得住他,用得好他,却也能成为手中最为锋利的一柄利刃。 瞅着对面的卞无双,秦风心中倒是被激起了一股豪气,降服这样的家伙,那成就感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陛下,楚国现在内忧外患,国家摇摇欲坠,但闵氏上百年经营,底蕴尤在,皇后娘娘的楚国之行,最重要的其实就是动摇了楚国的国之根本,现在楚国内部烽烟四起,虽然还不成气候,旋起旋灭,但这扇大门一旦被打开了一条缝的话,终究还是会被愈推愈大。这是楚国现在最深刻的但却最隐蔽的危机,可惜,楚国君臣,却没有人能清醒的看到这一点,他们被齐国兵势吓着了,现在一门心思地想着抵挡住齐人,一旦等到他们省悟过来,却是为时已晚了。”卞无双侃侃而谈。“而现在楚国面临的最危险的当务之急,却是闵若英与程务本的君臣之争。” 秦风微笑点头。 “闵若英现在不敢杀程务本,是因为荆湖防线离不开程务本,罗良是大将之才,但却不是帅才。经过这一次大败,相信闵若英也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闵若英虽然深恨程务本,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但这种容忍,不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减轻,反而会让戾气越来越深重。”卞无双道。 “你说得不错。程务本为了打造这条防线,现在迫不得已地做出了一副权臣的模样,挟兵以威上京,两边之间,如果不是为了抵抗周济去的全力打击,只怕早就翻脸了。”秦风道。 “程务本是大明经略楚国的一大障碍。此人不死,大明只怕就不会大举入侵楚国,但大明却不能亲自动手去杀此人。这不仅是私人之谊,也是楚人的人望所系,所以,杀程务本便只能是闵若英来动手,如此一来,楚失干臣,闵若英却失人望,至少在荆湖,是没有人会念着这位楚皇了。” “所以你要入楚,造成一个闵若英能杀,敢杀程务本的外部因素!”秦风笑道。 卞无双抚须大笑:“正是如此。陛下,大秦亡于明国,卞某人势孤不支,率兵投奔楚国,丧家之犬,无所倚靠,除了向楚皇输诚之外,别无他路。闵若英自然会看到这一点,所以只要臣一入楚国,必然会成为楚皇大力拉拢的对象。” “卞氏无双,声名播于天下,并不弱于程务本,你一旦入楚,投靠闵若英,便给了一个闵若英敢杀程务本的心气。”秦风点头道。 “不错,卞某人在军略之上,倒也不敢妄自菲薄,纵然比之程务本或者有所不足,但也不会弱上多少,至少与他有一争之力,不像罗良,虽然是宗师之尊,但在布军打仗之上却是血气之勇,毫无亮点。”卞无双傲然道。 “我之入楚,闵氏必然让我进军东部六郡,以期打开局面,与荆湖形成犄角之势,此事若成,则楚皇对于程务本的依赖便会大幅度降低。到了这个时候,程务本的死期必至。程务本一死,在楚国,能在军略之上与我抗衡的人便没有了,楚国的大军指挥权,迟早将落入我手。” “你一旦拥有了楚国的军事指挥权,我又如何能保证你还对明国效忠,为大明做事呢?”秦风笑问道。 “陛下何必明知故问?国之战,岂是靠军事而独行?楚国的墙角在未来几年,恐怕会被陛下挖得千疮百孔,我即便达到目标,又如何能与大明相抗衡?无源之水,终将干涸。而且正如先前所言,只要陛下能保持一直如此强势,卞无双当然会一直是陛下驾前最忠心之人。”卞无双微笑道。 “你真是一个可怕的合作者。”秦风伸指点了点对方。“你一旦入楚,恐怕闵若英便会将你的部队七调八调,到时候你的部下遍布楚国,隔着千山万水,只怕指挥就不灵了。” “我想,这正是陛下所期望的吧?”卞无双哈哈一笑:“如果我卞无双有别的想法,那这种调度自然是对我不利,但如果是我与大明合作,到时候却是好处无限,大势一成,四方响应,楚国须臾可下。” 秦风默然片刻,点了点头,向着卞无双伸出手去,“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吧,我相信,你未来将会一直是我大明的顺臣。”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忠奸 郭九龄很是有些愤怒,但偏生还发作不出来,只能将这愤怒压在心底。 卞无双就这样出现在皇帝的跟前,而自己,作为鹰巢的大统领,却一无所知,最难堪的,还是自己将这个人送到了皇帝陛下驾前。 现在,自己还要负责将这个家伙在全须全尾的送回去。 “郭大人不太高兴?”卞无双很是得意,郭九龄也是闻名天下的大人物,名声可不弱于他,能调戏他一次可真是不容易,想必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真想宰了你。”郭九龄想了想,歪着头认真地道。 卞无双大笑,看了看有些逼仄的马车车厢,“郭大人,这个距离之下,好像我一根手指头便能戳死你。” 郭九龄狠狠地瞅着他,当年落英山脉一仗之后,他的武道修为便一落千丈,如果不是舒畅,他早就性命不保了,但失去的修为,却是再也回不来了,他年纪又大了,从头再来自然也无从谈起。 “从天上落到地下的那种感觉如何?”卞无双问道。他是很认真的在问,以郭九龄的阅历,自然能看出这一次对方不是在调笑他。 “不经历者无法体会。”郭九龄耸了耸肩,“简单一点说吧,以前我们内卫的衙门口养了一只大犬,我还会失势的时候,每次进门,那大狗都趴在地上像一只兔子,但后来我变成了一个没用的家伙,再踏进那门的时候,那大狗却是作势欲扑,身上毛发倒竖。” “狗尚如此,何况于人?”卞无双自然明白这只是郭九龄的一种比喻,不过郭九龄当年经历过的事情,只怕比这要更回不堪。“所以啊,我这一辈子,绝不想去体会这种感觉,我也不想我的儿孙们去体会这种感觉。郭兄,我的年纪也太罗,为子孙谋,不得不殚精竭虑啊!” 郭九龄哼哼道:“你如此谋法,终有一天,会葬送了自己卞氏一门。” “那倒不见得。”卞无双笑道:“我不太相信纯粹的忠义,只是觉得实力要与地位相匹配,这一次如果我能成功,那么可保我卞氏在大明皇帝治下百余年的富贵还是没有问题的,至于以后,那就不是我一个冢中枯骨所能管的了,自有儿孙谋了,我还是相信我卞氏能出几个人才的。” 郭九龄有些痛恨的瞅着对方,“程务本这样的人,最后却要死在你这种人手里,想想真是让人不痛快,那是真正的忠臣,铮臣。” “忠臣,铮臣不一定就能强国强天下。”卞无双晒然一笑,“而且程务本如果死了,对于大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吧,看来是郭大人与程务本有旧?” 郭九龄闭上了嘴巴。 卞无双得意的笑着,“楚国之行,恐怕还是会有不少的阻碍会困难,郭大人就没有什么可以教我么?” “你就这么认定我大明一定会在接下来的这一场大战之中获得决定性的胜利吗?你不是还跟陛下说过另一条路吗?”郭九龄道。 卞无双指了指窗外,“每多过一天,明军的优势就会大一分,现在以我的了解,恐怕到了秋中,雍都都不见得能发动正式的攻势,每过一天,雍都就会失败一点点,所以我对他们获胜,基本就没抱什么指望了。” 郭九龄点了点头:“你的眼光的确不错。等你准备进军楚国的时候,会有一些人来找你,这些人自然是我鹰巢的人,你把他们安插到你军中去。” “没问题。”卞无双答应得很干脆。 “这些人不止是监视你,还负责着你在楚国之时,与一些特殊人物的沟通,在楚国,你不是孤军奋战。”郭九龄淡淡地道。 “这个,我早有心理准备。”卞无双笑呵呵地道:“皇后娘娘两次楚国行,肯定是很有收获的,杨一和也留下了不少的政治遗产,现在应当都着落到了杨致的身上吧?” “到时候你自然便会知道了,现在我却还不能与你明说。”郭九龄道:“这就像一个一环套着一环的机关,你只有破解了前面的一个关卡,后面的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其实这事儿,我觉得不应该让皇后娘娘知晓。”卞无双突然莫名其妙地暴出了一句。 “娘娘冰雪聪明,只要你出现在楚国的土地之上,娘娘立即便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所有你觉得这有意义吗?”郭九龄哈哈一笑,“娘娘是大明的皇后。” 卞无双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想起临走之前那一顿晚宴,参加的人极少,大明的皇帝皇后,眼前的郭九龄,还有一个就是首辅权云。也就是说,现在知道这份合作的也就只限于这四个人了。 宴席之上,秦风很热情,权云很谨慎,郭九龄很恼火,而皇后,却让卞无双有些胆寒,每看一眼对方,他都觉得背心里有无数根小针在扎着。 “娘娘已经晋级宗师了?”他突然问道。 “好眼光!”郭九龄得意的一笑,冲着卞无双竖起了大拇指。“娘娘刚刚晋级宗师不久,这都让卞大人看出来了。” 卞无双有些哑然,也有些骇然。 秦风今年二十八岁,晋级宗师,天下震惊。这样年轻的宗师,纵贯这片大陆的历史,好像也只有千年以前的那位大帝做到过,这也是卞无双最后决定投靠大明的原因之一,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千年已过,又一位情才绝艳的人物出现在这片大陆之上,说不定便又是这片大陆统一的征兆。 不过好事儿为什么都落在了秦风一家呢?闵若兮比秦风要年长一岁,今年也不过二十九岁,竟然也跨过了宗师这一级门槛,当真是让人说不得。自己勤修苦练一生,已经看清了那扇大门,甚至能数得清那扇大门上的铜钉了,但却仍然是看得见,摸不着,徒然徘徊于外。 人之际遇,当真是无法说得清。也许上天特别眷顾这夫妻二人吧。 宗师之稀少,即便以大齐之幅员辽阔,底蕴之深厚,也绝不会超过十个。而现在的大明,便有了霍光,贺人屠,瑛姑,皇帝秦风,皇后闵若兮,这就是最扎实的底子了。想大秦,到了现在,压阵的宗师,便只剩下皇帝马越一人了。 想到这里,突然又特别钦佩起齐国的曹冲。当年的四大宗师,李挚,曹冲,卫庄,文汇章,李挚已死自不必说,而卫庄与文汇章可都与秦风有扯不清的关系,而曹冲以一人之力便将这二个绝顶的大高手牵扯在齐都长安,可就很了不起了,要是这二人也归了大明,那大明可就更了不得了。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郭大人,你也送了我差不多几百里了,前面就是大秦控制区了,咱们就此别过吧!”卞无双笑着冲郭九龄拱拱手。 “也好,你可别落在了马越手里,要不然咱们可就空欢喜了一场。”郭九龄笑道:“你要是被马越捉住了,那落英山脉的五万兵,还真说不准会归谁呢?” “马越如果有这样的巧心思,又岂会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卞无双不无轻蔑地道。“入了秦地,便如同回到我自己的家,郭大人尽管安心回去准备吧。” “那就此别过,楚地再见了。”郭九龄笑着拱手。 卞无双点头为礼,找开车门,一跃而下,前方密林深处,似有人影晃动,卞无双头也不回地径直进入到了密林深处。郭九龄看着远方片刻,这才一挥手,道:“回去吧!” 卞无双一路返回青河郡的时候,把他惊吓着了的大明皇后娘娘闵若兮却是已经到了兴元郡。卢一定的问题该要解决了,本来秦风准备亲来,但闵若兮心情不好,向秦风要求由她来处理这个问题,秦风只能答应。 她自己刚刚挖了闵家的墙角回来,又看到自己准备掘了楚国的顶梁柱,心情很是恶劣,便让她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秦风不认为卢一定还有什么挣扎的余地。秦皇马越杀邓洪,灭邓氏满门,可谓是堵死了卢一定最后的一点念想,就算他想,他麾下的将士也不会干了。所以这一趟,注定是一场武装游行而已。 闵若兮带着瑛姑以及一半的烈火敢死营卫士疾赴兴元郡。而此时的兴元郡已经尽数在明军的掌握之中,杨致坐镇郡城,于超追风营四面出击,将溃兵顽匪一一歼灭,兴元郡的秩序正在迅速的恢复之中,闵若兮的到来,更是让兴元郡上下再也不敢有任何异动,这一位,当年可是在出云郡杀得血流成河,用几千人的头颅筑成京观的大明皇后娘娘。 闵若兮的到来,不仅震慑了兴元郡最后的那一点残兵溃匪,也让迎接她到来的杨致失魂落魄,让杨致不可思议的是闵若兮居然也晋级宗师了,似乎他与那两口的差距,是愈来愈大了。 这让他颓废不已,连着几天喝得酊酊醉,然后又疯子一般的开始修练。他所统率的一营兵马,一时之间全都老老实实的不敢有一点越矩之处,谁都知道,他们的这位将军发起怒来可有些恐怖,而很明显的是,这几天他的心情很是不好。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无可奈何 心情更不好的还有现在占据了丹阳郡的卢一定.出兵占据丹阳郡,在他自己看来是一招妙手,不但扩大了自己的地盘,拥有了更多的讨价还价的筹码,同时也向各方展示了自己的实力,告诉他们,自己并不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但问题是,他想要献媚的对象对此没有任何的反应,似乎他占据丹阳郡根本就无所谓一般,倒是雍都来了钦使,裂土分封的条件让卢一定非常惊讶,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秦廷的条件如此优厚. 而真相随即在数天之后被揭晓,邓洪被杀,邓氏灭门.朝廷正在集结大军,准备马上反攻虎牢,与明军决一死战. 对此,卢一定是哧之以鼻.朝廷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五万雷霆军,但明军的任何一支部队提溜出来,都不比雷霆军差.而且据他所知,现在聚集在虎牢,青州,永平的明军主力部队,随时都可以拉出五万人来,而且其中还有矿工营这样的重装部队. 雍都来的圣旨现在被他像垃圾一般地扔在一堆文卷当中,根本就没有当回事儿,秦国眼看着就要没有了,这圣旨还能值几个钱?来传旨的使者真还把自己当成了一根葱,没一刀宰了他,便算是自己有良心了. 雍都来人是打发走了,但摆在面前的问题,他却不知如何解决了. 占据丹阳之后,他以为的大明使者没有来,等来的却是大明对于兴元郡势若霹雳一般的打击,不足一月,整个兴元郡便尽数落入到了明军之手,追风营的骑兵斥候,已经多次深入到丹阳境内,如果不是自己极力约束手下,只怕两军已经起了冲突.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只怕现在还在郡城之中的杨致率领的五千步卒也会压到丹阳郡边境来. 明人,似乎并没有和他谈判的意思,这让他焦燥不已. 麾下三万大军,现在已经有了不稳的迹象,邓洪之死,在中下级军官和士兵之间,还是造成了不少的震动,这不是自己一时三刻能够压下去的,可以说,朝廷在灭了邓氏满门之后,也就绝了自己与朝廷合作的可能.秦皇的这一手,断了自己的这一条归路,而更重要的是,卢一定一点也不看好即将到来的这一场决定. 如果自己不投降明国,那么在这场决战到来之前,明国肯定便要先解决自己.于超和杨致占领兴元郡,只怕就是明国要对自己动武的前兆. 说到这一点,卢一定觉得自己真是很委屈,自己早就想投降明国了啊,现在所有举动,只不过是想为自己多争取一点利益而已,秦风难道看不出来么?怎么说现在自己也拥有两郡之地,十万大军呢! 真要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呢!卢一定咬着牙想. 到了八月间的时候,还是没有等到明人前来找自己谈判,恼羞成怒的卢一定下达了一系列的军事命令,三万大军中的两万人被布署到了兴元郡的边境,与追风营对峙,如此一来,双方的磨擦自然就不可避免了. 随着双方小规模的冲突愈来愈多,愈来愈激烈,卢一定干脆将自己的中军大营也移到了前线,或者现在一些小规模的冲突,反而能稳定一下日益不稳的军心,自己要做的就是控制住规模,不要引火烧身就好. 远处那一道微微起伏的丘岭便是兴元郡与丹元郡的分界线,此刻,在靠近丹元郡的方向,一场小规模的战斗却正在进行着,距离卢一定的大营,并不远,卢一定策马立于辕门之外,便能清晰地看到那一场争斗. 一方是他的骑兵斥候,而另一方,自然就是明军的追风营. 双方在边境线之上的冲突愈来愈激烈,而这些战斗多半就发生在丹元境内,因为卢一定严厉约束他的部下,不得越境进入兴元郡,但明军追风营却毫无顾忌,越境挑衅,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如果说现在双方还有一定的底限的话,那就是双方这样的交战规模,始终维持在百人之下. 身着黑色半身甲胸甲的是明军的追风营,而着土黄色皮甲的则是秦国士卒,因为双方都是骑兵,所以虽然只有两百余骑再争斗,但动静并不小,数里的范围之内,双方骑兵往来追逐. 卢一定眉头紧锁,因为他的士卒,此时正落尽下风,双方的差距不仅仅是装备之上的差距,更是战斗力的差距.秦国的骑兵精锐,在数年之前的横甸之战几乎一战丧尽,而培养一个合格的骑兵,不是一件容易事,其中所需要的海量的投入,是卢一定所负担不起的.现在他的三万兵马,说起来都是骑兵,但其中绝大部分,不如说是骑着战马的步兵.机动性是极强,但一旦碰上了真正的这种骑战,便相形见绌了,在最初一段时间吃了大亏之后,卢部再派出去的斥候,就是他手中掌握的真正的骑卒精锐了. 可是即便如此,现在他看到的,仍然是自己的士卒落在绝对的下风之中.在双方战斗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之下,装备的优劣,便决定了生死之间的差距.追风营的骑兵清一色的马槊,环首刀,半身胸甲,光是一根骑槊,造价便昂贵之极,在卢部之中,只有中级上以军官才能拥有,但在明军之中,却是一种制式装备. “大将军,派人上去接应吧,不然,我们这百余骑,只怕都回不来了.”将领卢毅实在忍不住了,策马冲到卢一定的跟前,这一百多骑兵可是卢部之中的精锐,就这样毫无价值的战死在他们的眼前,他实在是受不了. 卢一定死死地盯着前方的战场,半晌才抬起马鞭,指着那道丘岭线,”你可知道,那丘岭之后,是不是有着于超的大部兵马,如果我们派人上去,他们会不会也借机冲上来?” “就像追风营全部在此,也不过五千余人.”卢毅大声道. 卢一定嘿的一声:”卢将军,如果追风营全营在此,你觉得我们这里的两万人,就一定有胜算吗?” 卢毅顿时哑然,能胜么?他不敢说.他只是不忍见到自己的同僚在自己的面前战死而不去营救. “百人交战,如果他们技不如人,我也无话可说.”卢一定沉声道,但卢毅仍然从主帅的话语之中听到了那压抑的怒气. 说话之间,两边的争斗已经到了尾声,数十名秦军士卒终于摆脱了明军的围堵,狼狈地逃离了战场,向着他们这边狂奔而来,而在他们的身后,获胜的明军聚集在了一起,齐齐的举起了他们手中的马槊,哟嗬哟嗬地狂吼着,向着遥远的秦军士卒们示威. 卢一定脸色铁青,策马转身便向着辕门内走去. 他在等着明军使者来招降他,这样他便可以提出条件,但明人却在向他炫耀着武力,这里面包含的意义,卢一定如何不明白? 秦风这是要他无条件投降. 自己还拥有不俗的实力,还拥有两州之地,卢一定甘心将自己一点保障也没有的交给别人来裁决吗?他不甘心.或者自己再派人去求见明皇,利用这交涉的机会,将时间再往后尽量的拖一拖,越往后拖,离自己便越有利,等到雍都大军打来的时候,自己的活动余地就更大了. 现在的问题是,明人会给自己这个时间吗?明人难道看不出自己的打算? 忧心忡忡地回到自己的中军大营,却意外地看到了韩锟竟然等在自己的大帐之中,韩锟现在坐镇青州,他突然出现在这里,肯定意味着青州出了什么大事. “青州怎么啦?陈志华打进来了?”卢一定神色为之大变. “大将军,这倒没有,不过青州的情况,已经相当危急了.”韩锟的神色很是憔悴,他与卢一定一起策划的进军丹阳,将主力拉到丹阳郡内的时候,却忘件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些年来,明人无时无刻对青州有形无形的渗透. 以前有卢一定的数万大军坐镇,这些问是,都被强大的军队所镇压,自然是什么水花也不能泛起,但当卢一定的大军一去,平静水面之下的暗潮,立时便涌动了起来. 留在青州的军队,一支接着一支的成建制的向明人投降,他们本来就是卢一定后来强行征来的军队,作为卢一定本军的辅军,而明人渗透的,也正是这样的一些军队. 除开这些军队,青州本地的乡绅,也开始异动起来,他们或明或暗地与开平郡开始勾结,投奔明人的意图,已经是昭然若揭,韩锟已经弹压不住了. 陈志华虽然还没有一兵一卒踏进青州,但青州却快要变成明军的领土了. “大将军,快下决定吧,迟则生变了,青州已经不复为我们所掌握了.就算青州郡城内驻扎的军队,我也不敢说他们就完全没有异样心思.”韩锟叹道.”人心,已经全乱了.我敢肯定,只要明军公开踏进青州境内,青州必然望风而降.”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无路可走 青州是卢一定所部的基本盘。 这些年来,卢一定尽心竭力的经营着青州,将各地的百姓往青州城周边驱赶,屯田种地,以满足军队需要。几乎所有的工匠也都被集中到城内管束,其实所有的青州人,他们的日常工作就是为军队服务,而他们,也沦为了军队的一部分。 这些人没有军藉,自然也就没有薪饷,他们唯一获得的报酬,便是一日三餐。而为了这一日三餐,他们却必须为军队的需要日夜劳作,从实际上讲,这些人,几乎已经沦为了奴隶。 青州军队的奴隶。 在这样残酷的统治之下,卢一定的确在青州积蓄起了不小的财富,再加上与大明的通商往来,他的粮库里粮食堆集如山,武库之中武器琳琅满目,如果有需要,他可以随时武装起超过十万人的军队起来。 这便是卢一定的底气。他率领三万精锐占据丹阳,自认为明军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不会也不敢随意进攻青州,因为在青州,他还有足够的力量,野战不行,但依靠着青州郡城强大的防守力量,仍然可以与明军相抗衡。 他什么都估计到了,却没有估计到人心。 没有人愿意过这样的日子。残酷的压榨之下,积蓄的是反抗的怒火,任谁日夜劳作,辛苦终年,最终却一无所得还能安之若素。 卢一定在青州之时,无人敢于反抗,但当他离开青州之后,被压制下去的愤怒,从最开始的一点星星之火,终于开始在青州郡漫延。 大量的人口集中在青州郡城内外,一旦所有人的情绪被点燃,对于青州军来说,不谛于是一场灭顶之灾。 “大将军,末将马上率部回返青州,末将相信,只要我们的军队出现在郡城,所有的暴乱,立即便能得到平息。”卢毅杀气腾腾地站了起来,大声道。 “哪有这么简单!”韩锟立即反对,“先不说丹阳郡能不能分兵,就算能分兵,又能分出去多少?这些人马回到青州城能不能起到作用?青州城内本有驻军近两万人,而现在不稳定的也就是他们,当前还勉强保持着平静,一旦丹阳回去,那些本地驻军惶恐之下,必然会立即发动叛乱,卢将军,不要忘了,现在粮库,武库都在这些人的掌握当中,一旦开战,先不说输赢,单说这些东西如果在战火之中被毁去,接下来我们将如何生存?” “再者,开平郡巨木营已经陈兵边境,青州郡一旦发生叛乱,毫无疑问,那些人肯定会邀请陈志华入境,明军一旦入境,后果如何,不用我说诸位也都知道。他们现在正愁没有借口介入青州郡呢!” “他们还没有介入吗?现在青州发生的这些事情,又有那一样能与他们脱开关系?”卢毅愤然道。 “这些事情,我们心知肚明,但又如何能摆到台面上来说?”韩锟无奈地道:“这些年来,我们想从明人哪里获得粮食,获得武器,便只能向他们大开方便之门,虽然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却又不得不为之。” 帐下将领争论不休,卢一定却是懊悔不已,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青州是他的基本盘,一旦失去,自己这三万人,可就当真成了无源之水,丹阳郡虽然地势关键,但现在却根本无法养活他的人马。更重要的是,明军大军压境,随时都有可能与自己发生火并。 青州一失,丹阳难守,自己能到哪里去?重新回归秦廷的怀抱?明知道那是一艘已经在下沉而且无可挽求的破船,自己又不傻,难不成还赶着往上爬不成。 其实自己已经没得选了,要么与明人开战,然后华丽丽的战败,要么便去逃窜流亡,没有了根据地的军队,未来的路是什么,似乎也不用多说。要是自己选这一条,只怕现在帐中的不少将领,多半便要自找出路了。 也就是说,自己最后剩下的唯一一条路,就是向明人投降了。 而明人摆出来的架式很明确,甭跟我讲条件,有什么事先投降了再说。而这,恰恰是卢一定最不能接受的。 他希望有条件投降,他希望自己能永镇青州。 “都下去吧,安抚好士卒,青州郡的事情,现在不能泄露半分,否则只怕军心不稳,我,还要好好的想一想。”卢一定以手抚额,显得极是颓废。“韩先生留下来,再与我详细说说青州的事情吧。” 众将告辞而去,大帐里只剩下了卢一定与韩锟两人。两人沉默相对好半晌,卢一定才开口:“明人当真是下定了决心么?” 韩锟点了点头:“大将军的意思,我给陈志华讲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而他的答案,则是根本不可能。” 卢一定愤怒地道:“卢某人现在坐拥十万大军,两州之地,只不过向秦风讨要一个永镇青州的差使,缘何如此吝啬也,当真当我卢某人是案板上的鱼吗?” 韩锟叹了一口气:“大将军,明人断然拒绝您,倒不是因为他们大方抑或是吝啬,而是他们的国策使然。秦风治下的明国,地方郡守的权利正在被一步一步的收归中央朝廷,自决权力越来越小,秦风要打造的是一个高度的中央集权制度的国家,在这样的制度之下,绝不会容忍一个在地方之上拥有军政两方面权力的巨头。像开平郡,以前是陈志华节制军民,但现在,新任的郡守已经上任,陈志华已经只负责军事了。您想要永镇青州,对于秦风来说,不谛于就是割据一方,国中之国,他焉能答应?这与他们现行的国策完全是南辕北辙,所以,明人宁可与我们开战,也绝不在这一点上妥协。” “如果不如此,怎么能保证我们数万青州军队的利益?如果按照虎牢军队那种模式,以后我们岂不是要任人宰割而毫无还手余力?”卢一定道。 韩锟默然,卢一定所说的数万青州军队的利益,说到底就是他卢一定的利益,没有了这数万军队傍身,卢一定在明人眼里自然就什么也不是了。揉圆搓扁,随人心意。 “大将军,其实退一步说不定就海阔天空。陆大远他们,现在过得也不错。”韩锟道。 “什么叫过得不错?”卢一定叹道:“完全沦为了明廷的附庸。陆大远也好,何卫平也好,现在都是秦风手里的棋子,要用则用,不用则弃,难道我们都要落到这样一个下场吗?” “形式如此,如之奈何?”韩锟叹道:“除非卢将军完全放弃投奔明国的想法而决定与秦廷并肩作战。” “那是死路一条。”卢一定断然道,“不要看马越纠集了二十万大军,在明人眼里,那就是一堆破烂,根本改变不了局势。” “既然如此,大将军又还有什么犹豫的呢?”韩锟道:“既然别无他路,也就只剩那那条小道了,纵然没有了往日的辉煌,但至少也可做一富家翁。明国现在一心一意想着要与齐人争锋,卸磨杀驴的事情,还是不会做的。” “就是不甘心啊!”卢一定长叹,“奋斗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站到这个位置之上,难道又要在一夕之间,打回原形么?韩先生,我要好好想一想,想一想。” “大将军,明人不会给我们留下太多的时间了。”韩锟道:“明国皇后娘娘闵若兮已经到了兴元郡,此人可是心狠手辣之极。为子孙后代计,不能再犹豫了。” “我知道,我知道。”卢一定挥挥手,“你先回青州吧,无论如何,也要先将青州的局势稳一稳。” “是,大将军!”韩锟点头道:“那我就先回青州了,在青州,韩某人还有几分薄面,但也拖不了多久了,生变恐怕也就在旬日之间。” “我知道了。” 韩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卢一定的军营里,没有呆上半日功夫,便又启程上路。 “韩先生,卢一定还想附隅顽抗么?”两马并齐,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向韩锟发问道。 “大将军他,只是心有不甘而已,其实内心深处,也知大势不可逆了,尚请多宽肴几日,他必然能转过这个弯儿来。”韩锟道。 “时不我待,我们可没有时间等他了,看来还得添一把火,让他更明白一些了。”侍卫打扮的人笑道。 “大明如何安置卢将军?” “这一点,韩先生倒不必担心,如果他能见机,那荣华富贵是少不了他的,敬献两郡之地,封候拜公也不是不可能。越京城中也会为卢将军准备好一座豪华的府邸。” “就此将卢将军闲置么?”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侍卫轻笑:“卢一定不比陆大远和何卫平,他心思太多,放在军中或镇守一方,都有可能出问题,与其将来弄得不能善始善终,伤了主君贤明,还不如早做打算。而韩先生你,陛下是属意你来治理青州郡的。这样的安排,既可安卢一定之心,也能安青州军之心,当然,也给了韩先生一个发挥才能的空间。” “青州郡啊?”韩锟摇头。 “一张白纸好作画,卢一定在青州郡弄得天怒人怨,韩先生只要稍有善政,便可颂声如潮呢!”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分崩离析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韩锟是卢一定所倚重的谋士,也是他多年的兄弟,对卢一定也算是忠心耿耿,不遗余力的为其谋划,但他没有卢一定那样的执念,一旦发现事不可为,立时便是改弦更张。 卢一定大军离开青州郡占据了丹阳郡,青州郡失去了高压之力,压抑已久的愤怒,立时便如被春雨滋润过的野草,顽强的生长了出来。起初之时,韩锟还竭尽全力稳定青州的局势,弹压反抗的力量,但当留在青州郡的军队也出现了不稳定的苗头之后,他便知道,事不可为了。 这些留下来的军队与卢一定带走的精锐不同,他们绝大部分都是在横甸之战后招募起来的兵丁,不论在战斗力还是在忠诚度上都是大打折扣的,更多的,都是为了混一口饭吃,弄个肚儿圆而加入的军队,他们的待遇,较之卢一定的心腹之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家人,现在在青州郡过着宛如奴仆一般的生活,他们的那一点军饷可不足以让家人过上温饱的生活。 怨言早已存在,只是以前不敢表露出来而已。而在这个时候,明人几年来默默不语的渗透,终于开始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到现在为止,韩锟根本不知道在青州郡,到底还有多少人完全可信? 那些在他明前恭恭敬敬的留守军官,那些笑语晏晏与他往来的绅商地主,说不定在背地里,早就已经投奔了明朝,正在他的背后准备随时拔刀砍下他的脑袋呢! 民怨如沸汤,在有心人的煽动之下,越来越烈。青州郡与开平郡相邻,而开平郡明国百姓的日子是怎么样的,在青州郡知晓的并不乏人,人比人,那可是气死人的。 谁不想过上好日子呢?或者青州郡的那些百姓,以前连饭都吃不饱,现在勉强能填饱肚子已经是不小的进步了,但人总是往前看的,吃饱之后,自然不会满足于眼前的境遇,还想将日子过得更好一些,而明人为他们提供了一个标准。 我们为什么不能过像明国人一样好的日子呢? 如果当一个秦国人不行的话,那么,我们成为一个明国人,是不是就能过上这样的好日了? 这样的念头一旦滋生,就会像野草一般疯狂生长,这个时候再来上一把火,立刻就会燃起能焚毁一切的冲天烈焰。 韩锟深刻的明白了眼前的局势,所以当他再一次抵达开平郡见到陈志华,而陈志华向他抛出橄榄枝的时候,他立即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一份好意。 想尽一切办法说服卢一定无条件投降,而他,将会在事过之后,担任青州郡的郡守,成为明国的一方封疆大吏。而卢一定,生命无忧,富贵得享,当然,他最渴望的拥兵割据一方,是想也不用想的了。 青州有了韩锟的配合,向明国靠拢的心思自然就更热切了。其实可以说,现在的青州,已经不再卢一定所有,之所以还没有公开易帜,只不过是不想过分刺激卢一定,让他恼羞成怒狗急跳墙罢了。 能和平解决的问题,现在明国便不想用武力来解决,打仗是要死人,打仗是要毁坏地方的,打一仗容易,但善后却需要更大的力气。 所以,和平过渡,对双方都是最好的一种选择。 卢一定还没有拿定主意,所以明人决定再帮他一把。 韩锟回到青州后不久,野狗甘炜亲率苍狼营,沿着青州的边境线一侧,疾插丹阳郡所属的县治贞丰县。这一路上,他们横穿了青州三个县治,却通行无阻,向卢一定发出了无声的警告。 丹阳青州军大营,卢一定的中军大帐灯火通明,军官们的争吵之声,远远的传出帐外,将领们的意见并不统一,有的愤怒之极要求决死一战,有的不想投降却又畏惧明人军威,建议离开丹阳,率兵远窜,有的建议向明人投降,避无无谓的损失。 争吵无果,将领们各自愤愤然离去,中军大帐之中,如果不是卢一定余威犹在,险些便要上演一出全武行。 而目睹这一切的卢一定,更是颓丧万分,出现这样的场景,已经说明他对军队的控制力在急速的下降之中。 不少的将领们已经对他离心离德了。如果不是他的嫡系部下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只怕有的将领的大刀已经向着他的脖子上砍下去了。 现在的卢部,内里成分相当复杂。极少数仍然忠于朝廷,另一部分却是邓氏死忠,这两部分人在邓洪被处斩之后,彼此已经相当尖锐对立,但有一点他们却是相同的,就是不愿向明军投降。 要求决一死战的是忠于朝廷的人马,要求率兵远窜的自然是邓氏死忠,他们无所谓朝廷与明军的决战谁胜谁败,甚至两败俱伤他们才高兴。剩下的,才是愿意跟随卢一定的。 原先,生存这一共同目标把所有人捏合在一起,而现在,到了十字路口,究竟要走那一条路的时候,彼此之间的矛盾终于完全爆发了出来。 野狗率领的苍狼营出现在贞丰县,彻底击碎了卢一定的幻想。出现这种情况唯一的可能便是青州,已经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了。要不然,明军怎么可能会有一营兵马,大摇大摆的几乎横穿了整个青州郡抵达了贞丰县,对自己的侧翼形成了巨大的威胁。 没有了青州,丹阳郡自不可守,与朝廷同心,则自己马上面临败亡,率兵远窜,或可一时免祸,但却难保长远。一支流窜的军队,比土匪也好不到那里去。摆在卢一定面前的,其实已经只有一条路了。 “大将军,蔡强率本部人马跑了。”卢毅一阵风似的冲进了中军大帐,脸色苍白,蔡强是卢部大将,麾下足足五千人马。“末将已经集结了人马,只要大将军下令,末将便去把他追回来。” 卢一定抬起头,看着卢毅一阵苦笑,摆了摆手:“算了,大难来时各自飞,他要跑,便由他去吧!” “可是大将军,蔡强必竟是我们多年的兄弟,他这一路,只怕便是在往死路上走了。”卢毅道。 “人各有志,岂能强求,你如去追他,说不定咱们自己就先火并起来。卢毅,我已经决定了,向明军投降,但在今夜,如果有人想走,也不必阻拦。”卢一定心灰意冷地道。 “大将军,如果走的人太多,将来在明人哪边?”卢毅没有说完,但内里的意思,卢一定却是明白。 “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即便是这三万大军一个也不少,我卢某人也不可能在统率你们作战了,倒是你们这些将领,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卢毅,你记好了,以后夹紧尾巴做人。”卢一定站了起来,摆了摆手:“你去吧,我想好好的睡一觉。” 青州军大营,整整一夜的时间,都是乱哄哄的一团糟,不时便会有一支或多或少的兵马,离开大营,走进漆黑的夜里,向着未知的远方奔去。 而中军大营,虽然灯火通明,严阵以待,但却没有任何人来干涉左右大营的行动。直到天色大明,卢一定穿戴整齐,再一次击鼓聚将的时候,昨日还济济一堂的将领们,今天已经少了一小半。 “大将军,昨夜一共有一万二千名士卒离开了营地。”卢毅低着头,两眼浮肿,显然一夜未睡。 “他们是合兵一起走的吗?”卢一定问道。 “不是,各自离开,最多的就是蔡强的那一营五千人马,其它的千余人也有,百余人也有。”卢毅回头扫了一眼帐内的将领。 十数名将领出列,有些羞愧以低头道:“末将御下不严,请大将军治罪!”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谈什么治不治罪?”卢一定轻笑起来:“各位兄弟,相聚一场,总缘分,今天也是我最后一次以大将军的身份跟你们说话了,以后你们之中如果有人飞黄腾达,还请多多照拂我卢某人啊!” 众人愕然看着他,卢一定却是大笑了起来,一旦决定彻底放弃,他反而轻松下来。 “击鼓,出营,列阵。”他大声道。 隆隆的鼓声之中,青州军一队一队的开出了军营,在旷野之上列阵,而与此同时,在远处那一道丘岭县上,黑色的追风营骑兵们也正在缓缓地走下高坡,在他们的身后,更多的步卒一队一队的紧跟而下。 卢一定望着愈来愈近的明军部队,垂头半晌,再抬起头来时,脸色已是恢复了平常:“所有人,下马,弃兵!” 剩余下来的一万八千余青州军齐唰唰地翻身下了战马,将自己手中的骑枪,佩刀,放到了地上,牵着战马默然而立。 对面的明军扎住了阵脚,片刻之后,数骑越众而出,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大明皇后闵若兮。在他身后,杨致与于超左右分列。 卢一定抱着自己的头盔,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青州坊市 青州郡城是一个又一个的坊构成的,每一个坊都有着不同的功能,分门别类,负责着不同的生产,他们构成了整个青州郡城的基础.在城内,没有人能游离于这个体系之外,每个人都是这个体系之中一个小小的组成部分,在体系内发挥着自己的作用.所以在青州城内,你是看不到流民的,因为流民,全部会被逐出城外,要么去城外的军屯去种地,要么就是任你自生自灭. 这是卢一定这几年来统治青州的基础.乍一看郡城之内,治安良好,百姓各安其业,各司其事,但这些却都是建立在远离郡城的那些累累白骨之上的成果. 围绕着郡城的,是一个个大型的农庄,这些都是军屯,负责在这里耕种的也全都是从各地驱赶来的百姓.而没有被纳入这个体系的百姓,其生活之凄惨,就不能为人道了. 青州占地辽阔,但除了郡城以及周围数十里地之外,可以用百里无为烟来形容,那些原本林立的村庄,如今早已被野草所占据,成为了飞鸟走兽的家园. 卢一定用整个州郡的荒废,换来了郡城周边数十公里范围内的畸形繁荣,用无数百姓的血泪,换来了他麾下军队的人强马壮.但不管他怎么做,终究是无法扭转天下大势,当百姓们有了第二种选择的时候,结果便勿容置疑了. 青州在无声无息之中便易主. 应波是一个铁匠,住在乌衣巷中,乌衣巷这个坊市里面住的,全都是跟冶铁打铁有关的人户,他们负责的便是整个青州兵的武器盔甲的打制.作为铁匠,他们在青州坊市的地位要稍高一些,待遇也要好一点,但这一段时间,应波已经饿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肚子了. 他家有五口人,他和他爹都是铁匠,自己的媳妇也在武器作坊之中有一个将甲叶缝制在一起的工作,再就是两个孩子,五口人,有三个人劳作,倒也能勉强混一个饱肚,但一个月前,老父亲劳累过度,突然倒下了.在这些坊市之中,不劳动者不得食,老爹一倒下,少了一份收入,却多了一张嘴.他与老婆两个人的那点伙食,如何养得活一家五口人? 坊市之中,是不许私人开火的.这也是卢一定节省粮食,控制所有人丁的一种手段,到了饭点,应波两口子在各自的开伙点上,领了自己的饭食带回家去,两人的饭食,五人分食,一段时间下来,应波已是瘦了一圈下来. 就算是这样,还是家里老爹媳妇尽量节省一点吃食给他的缘故,他是铁匠,那可是一把力气活,不吃饱,如何干活? 但又怎么可能吃得饱呢?从昨天开始,老爹就躺在床上死活不张嘴了,就算是两口子跪在床榻前求着老头吃一口,老头儿也是闭目不应,他竟是要绝食求死了. 一大清早起来,应波脚步有些踉跄的端着一个饭盆走向开伙点,今天就算是下跪,也得求着那里管饭的长官,多施舍一点,老爹在这个坊市也是老人了,谁不知道他是一把打铁的好手? 一大早起来,饿得发慌的他灌了一肚子的凉水,走起路来,几乎能听到肚子里的水咣当作响.他们这个开伙点距离坊市不远,让他有些奇怪的是,平日里站在坊市口的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竟然没有了影子. 这些士兵是看守坊市的,不允许他们这些坊民走出这一片区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来不曾见这里没有人驻守,可现在,怎么就一个人也看不见了呢? 有着同样疑惑的不止是应波一人,整个坊市里的人越来越多,与应波一样,所有人都端着饭盆,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坊市的入口. 事出反常即为妖,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要不然这些驻守坊市的士兵,怎么会消失呢? 应波只是看了几眼,便转头向着开伙点跑去,现在他需要的是度命的饭食,有不有士兵在坊市驻守,与他并没有关系.抢在最前头,说不定打饭的饭头还能给自己多舀一点,要是排到了最后,饭桶里都没有了,想给自己弄一点也不可能了. 坊市内其它的坊民们也只是好奇地看了几眼,便都不再理会,他们被拘在这里面,已经习惯了,即便没有士兵看守,也没有那一个想着要走出这个坊市. 在坊市之中,至少还有一口饭吃,而从这里走出去,只怕就要活生生的饿死了. 应波冲进了开伙点,内里的情形却让他吃了一惊,里面的布置已经与昨日大不相同了,一个军官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前面摊着一个薄子,身后还站着四名扶刀而立的卫兵,这些人不是青州兵,他们的盔甲样式都完全不一样. 应波顿时傻在了哪里.抬头看了里头一眼,那一个个的饭桶和菜桶面前,站着的也不是熟悉的饭头儿,却是穿着同样盔甲的士兵. “先去那边登记,登记完之后才能过来领饭菜.”饭桶之后的士兵当当的敲着桶沿,大声吼道. 只是迟疑了片刻,应波便走到了桌子前,他嗅到了肉香,今天居然有肉,上一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姓名!”军官提起笔来. “应波!” ……. 军官问得很详细,姓甚名谁最擅长打制什么,家里有几口人,都能干些什么,一一登记在册. “好了,去领饭吧!”军官挥了挥手,应波赶紧捧着饭盆走到了饭桶边. “长官,我家里还有一个病倒的老爹,还有两个小娃娃,都饿得快不行了,能不能多给我一点饭食?”应波抱着万一的希望,向着那个看起来凶狠恶煞的士兵央求道,面前的这个士兵脸上有一道醒目的伤疤,看起来着实有些吓人. 那个士兵瞅了他一眼,便开始往他的饭盆里妥饭,一勺两勺三勺,应波惊喜地看到,那个看起来极凶的家伙,竟然给他装了半盆饭,然后又从另一个菜桶里舀起一勺勺的菜往盆子里装,那可是一块块的大肥肉炖山药啊. “多谢长官,多谢长官,我爹他有救了,总不会饿死了.”看着满满一盆子的饭菜,应波连连鞠躬,泪水长流. “快走快走,下一个,下一个!”刀疤士兵不耐烦地敲着饭桶,驱赶着他.应波又鞠了一个躬,这才转身赶紧向着家的方向跑去,老爹已经几天没有吃饭,只喝一点水了,再不吃点东西,只怕真会活活饿死了. 今天早上来到饭点的所有坊市的坊民们都开心异常,因为他们都领到了比往日多得多的饭食,更重要的是,还有肉.平常只能勉强吃饱的他们,即便领了足够的饭食,却也不敢一次性吃完,而是小心翼翼的留下来一点,这样的好事,只怕也就只这一遭吧. 过了饭点,开伙点便冷清了下来,门口的军官翻阅着手中的册子,小心的揣进怀中,转身看着那个刀疤士兵,摇头道:”真是可怜呐,这些可都是匠人啊,在我们大明,这些人可都是宝贝,在这里,居然活得连狗都不如,唉.” 刀疤士兵看着一排空空如也的饭桶,也是连连点头:”是啊,要是在我们大明,这些人可都是官府争抢的对象,在这里未免也太惨了一些,不过他们的好日子也快到了,大将军让我们先期进来统计这些匠人名册,不就是要把他们都弄回去吧,等到了大明,他们就翻身罗,老方,别看你现在人模狗样的,等你退役之后,肯定没他们挣得多.” 那军官深有同感:”是啊是啊,谁叫我们没有一技之长呢,除了拿刀子砍人,啥也不会.” “老方你还识字,不像我,斗大的字识不得一萝筐,以后啊,也只能土里刨食了.”刀疤士兵道.”我可是马上就要退役了.” “你可以去桃园,听说那里最欢迎你这样凶狠的家伙.现在哪里秦人多,蛮人多,那里的官府正在招揽退役的士兵去那里安家,听说一去,就可以当一个屯的屯长,专门负责管理那些秦人,蛮人.一般人可镇不住他们呢.只要你肯去,那里房子,土地,牲畜都给你备好了,每月还另有一份饷银拿.” “老方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我识字!”老方得意洋洋地道:”前几天在长官哪里看到这份公文,不过还没有公开,你可得抓紧罗,这一次退役的人可不少呐.等打完这一仗,你们这一批人就要退役了,那个时候才会公布.你孤家寡人一个,去哪里也无所谓你说是不是?” “这还真是一个好去处.”刀疤士兵高兴地道:”听说那些蛮人是妇人多,男人少,去了哪儿,说不定还能讨一个老婆,我这模样,在开平,没人愿意嫁给我.” “找个秦国妇人也不错嘛!很能吃苦耐劳的,不像咱们大明的娘子,现在是愈来愈娇贵了,娶一个老婆,攒的一点家财大半都没了.”老方心有余悸地道. 刀疤士兵大笑起来,眼前的这位老方刚刚娶亲不久,娶的就是大明的娘子. 青州已经向大明投降,他们这一批人是开平郡先期派出来统计青州郡匠人的先遣兵,这些匠人,开平郡是志在必得,准备先将他们弄走藏起来,免得到时候朝廷的工部又跑来打秋风.而同样的场景,此刻正在青州各个坊市之中上演. 但凡有一技之长的,都是开平郡想要哄抢的对象.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稳定青州 青州城突然之间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以前的郡城虽然人口众多,但却如同一个大大的牢笼,一个个的坊市将无数的百姓拘在其中,辛辛苦苦的劳作从而换取一口吃食,真正能自由在城内生活的只是一小部分人,而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卢一定带走的那些精锐军队的家属,郡城官员的眷属以及一些有头有脸的大商人。所以虽然人多,但真正热闹的却仅限于几个地方而已。 但现在就不同了,一个个的坊市被打开,所有人都可以自由行走,很多没有了拘束的坊民们第一次走出了他们生活了好几年的那片小小的坊市,睁大了眼睛新奇的看着已经完全不同的青州郡城。 城头之上高高飘扬的大秦旗帜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明的日月旗,街头之上往来巡逻的也不再是身着黄色皮甲的青州兵,而是一队队身着黑甲的大明士兵,排着整齐的队伍,行走在大街小巷。 街上一家家的门店里,琳琅满目的货物看花了众人的双眼,街头之上,还有源源不绝的马车,将一车车的货物卸下来,搬运进一家家的店铺内,小二们站在店门口,卖力的大声吆喝着,炫耀着自家货物的好处和便宜。 青州郡城,现在充斥着大把的商机。成千上万的坊民们获得了自由,他们成了自由民,而与此同时,他们也得到了一笔不菲的遣散费,不管是他们要在城内重新安家还是回归故里,这些包罗万象的货物都是他们急需要的。 应波扶着他的老父亲从一家医馆里走了出来,其实他的老父亲倒也没有什么大病,就是累饿而导致的。老人家极心疼两个孙儿,平时有一口吃的,总是尽量节省下来让两个孙儿吃,自己不免就吃得少了,他从事的又是力气活儿,一来二去,终于是积劳成疾,轰然倒下了。不过现在他们一家算是拨开去雾见青天了,应氏两父子都是手艺极其粗湛的匠人,而且身家清白,妻子孩子俱全,这样的人,却是大明官府最喜欢的那种匠人。所以应波第一批便被鳞选了出来,不日就要离开青州城前往开平郡。 两个人都是熟练的工匠,月饷便都开到了十两银子,父子两个一个月便能拿到二十两银子,一年便是二百四十两,这对于应家来说,完全就是一笔天文数字,以前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还能赚取到这样高的工钱。这笔钱,已经足以让他们过上富足的生活了。 一家人对于青州城没有任何的留恋,这里留给他们的只有惨痛的回忆,如果不是老爷子身体还没有恢复,应波恨不得立马背上包裹就走人。 媳妇牵着两个孩子站在医馆门口,两个孩子手里一人拿着一串粮葫芦,正小心翼翼的一口一口的舔着,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这玩意儿呢,十文钱一串,要是以前,那是怎么也舍不得的,不过现在,就只能算是小钱了。 以前的应家算是身无分文,在与大明过来的官人商谈好了工钱之后,应波试探着说想要先支取一个月的薪钱,倒是没有想到那官人竟然极是豪爽的当场便拿出钱来,只是要应波在这一个册子之上摁上了一个手印,应波并不识字。拿到的钱并不是应波印象中的铜钱或者纹银,而是一叠薄薄的纸片,他本来有些狐疑,但走出了坊市,看到青州城中所有的人在买卖货物的时候都使用的是这种纸片才放下心来。 其实青州城已经使用明国发行的这种货币好几年了。卢一定与明国开平郡的商贸往来极其频繁,明国货币早就无声无息的取代了原先青州郡通用的秦国货币。只是应波这一类的匠人被拘在坊市之内,根本没有机会与外界接触,这才不知道此物为何物罢了。 “爹没事了吗?”女人轻声细语的问道。 “没事了,就是身体亏空了,多补补就回来了。”应波开心地看着媳妇:“去了开平郡,以后你就不用出来做事了,只要在家带好两个娃娃就好。” 女人以前跟着他吃了不少的苦,白天要跟他一样去干活,晚上回家还得操持家务,以后一个月家里有二十两银子的进益,哪里还需要女人干活? 女人也很开心,连连点头。只觉得生活一下子便敞亮了起来,变得极有奔头了。 一家人并没有买什么东西,马上便要启程去开平郡了,听说那边比青州城要繁华的多,这里的东西都是从哪里运过来的呢,到了哪儿,自然可以再采买,现在应波倒是恨不得马上启程出发了。要知道,坊里还有几户与他一样的人家,已经随着明国的官人离开好几天了,他要等着第二批出发。 美好的日子在前头等着自己呢! 他心里是喜滋滋的。 城里每个人都很忙,而最忙的那一个,无疑就要数韩锟了。作为大明朝廷任命的青州第一任郡守,他恨不得自己化为三头六臂,将眼前一桩桩,一件年的事情都处理得完美无比从而让大明皇帝和政事堂认识到自己的能力。 他也的确是一个有能力的。卢一定带军不错,但治政却不大在行,青州郡以前的政务,都是在韩锟在处理,而那些坊市的出现,就是韩锟的大发明之一,为了尽量用少的付出来换取更大程度的收入,韩锟当年便搞出了这些个封闭的坊市,用管理军队的方式来管理这些坊民,让他们为青州军打造出无数的物资,军械。 稳定青州郡城,是他的第一要务。其实稳定了青州郡城,便等于稳定了整个青州郡,实在是因为除了青州郡城及周边外,整个青州郡已经没啥人了。 第一步当然是军队。卢一定的精锐部众走了,但郡城之内以及周边的军屯之中,还驻扎有数万部众。 大明并没有派遣太多的军队进入郡城之内来,也是不想过多的刺激城内的军队,从青州郡城决定投降到现在,大明派进城来的军队,不过区区千余人,倒是各类吏员派过来不少,主要协助韩锟处理各类事务。 要让军队稳定,莫如让他们放下武器。韩锟的第一步便是挑了一批靠得住的人充作自己的心腹,然后一部一部的开始遣散这些军队,每个士兵都能拿到丰厚的遣散费,按入伍的年头来规定遣散费的多少,年头愈长,钱便愈多,即便是今年才刚刚被招进来的,也有十两银子的遣散费。 而遣散的第二步,便是安置了。青州郡现在多的是土地,青州辖下各府县,百里无人烟,韩锟大笔一挥,每一个愿意回乡的都可以拿到百十亩土地,地契文书,郡府当场办理。 有钱拿,有地可以种植,绝大部分的被遣散的士兵立时便喜滋滋的揣着银子,拿着这些地契文书,欢欢喜喜的出城回乡而去。 即便是那些不愿意回乡去的人,官府也准备了第二套法子,无数的青州本地商人以及明国来的商人们,叫着号子在街上招揽用工,只要去应工,立时便能白纸黑字签下契约,聚集到数十人,这些商家老板们便会带着他们出城去大明贩卖货物或者购回货物,总之,这一段时间,必须要让这些从前的军人们都离开郡城,把他们尽量的分散开来。 每过一天,都会一部分的士兵离开郡城,踏着归乡的道路,而韩锟的心便也安稳一分。而入城的明军也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城内,已经基本上处在明军的完全控制之下了,就算是现在有心要想要作乱,韩锟也已经完全不惧了。 为了尽量的分散这些驻在城内的兵马,韩锟算得上奇谋迭出,就连两地的商人也被他完美的利用了起来,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便让青州郡城之内的数万士兵被化解于无形,让这个巨大的隐患不复存在,这分能力,让陈志华也是赞叹不已,要知道,在这个过程中,他和他麾下的军队一直在紧张的注视着这里,一旦事有不偕,大明军队便会长驱直入。不过这样一来,不免就要杀得人头滚滚了,对于已经人丁稀疏的青州郡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受到秦风的影响,大明的地方大臣们,对于人丁的多寡都异常重视,有人才能创造出一切,而大明的很多边境官员们都受过缺人的煎熬,陈志华就是其中之一,当年的开平郡被秦人折腾得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他入主开平郡之后,有一段时间可谓是过得艰难之极,同样的还有现在的桃园郡守贲宽,堂堂的封疆大吏,亲自跑到虎牢关去招揽人丁,可见那里缺人缺到了什么地步。 这数万军队,将来便是青州的复兴之基石呢! 处理了城内,韩锟这才将目光投向城外的那一个个军屯点,与城内不同,那一个个军屯点便是一个个的军事要塞,每一个军屯,都驻扎着少说千余人,多则四五千人的军队,说服他们,可比说服城内的士卒难多了。 正当韩锟踏上去这些军屯点的路途当中的时候,卢一定在丹阳郡正式向大明投降的消息传了过来,这让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此行终于没有任何的阻碍了。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剿匪 一间四面漏风的破屋内,聚集着十数名将领,简放站在一张只有三条腿的破桌子前,摸裟着下马,盯着面前的地图. 这是一幢三进三出的大宅,可以看出以前的主人家境还是不错的,但现在,整个宅子却是已经废了,宅子内的野草都有半人高,青瓦屋顶也破了好几个大洞,一副凄凄惨惨的景象. 富户已是如此,普通百姓的处境,更是惨不可言了. 简放带着的虎贲营已经出来十余天了.剿匪,成为这段时间青州郡的主要任务.野狗带着苍狼营去了丹阳郡,羽林营驻扎青州郡城稳定形式,剿匪的任务,而虎贲营便担负起青州剿匪的任务. 说起来青州原本是没有土匪的,在卢一定执政时期,几股土匪被卢一定派出的兵马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无门,要么被砍了脑袋,要么投降了卢一定成为了青州军的一员.随着卢一定将百姓驱赶到青州郡城及其左近,一部分变成了城里的坊民,另一部分变成了军屯中的屯户,在青州当土匪也失去了生存的土壤,遍地荒芜的地方,当土匪你去抢谁呢? 现在大规模出现在青州郡的土匪,说白了,就是兵匪. 在丹阳郡的卢一定决定投降大明的时候,青州军出现了大面积的逃亡,除开部将蔡强率领的五千人成规模的逃走之外,还有七千余人则作了鸟兽散,这些人大都是以百余人,数百人一股出逃. 蔡强是逃往了秦廷控制的新桐郡,而其它的那些逃亡士兵却是漫无目的,四下流散. 这些人有战马,有武器,一旦失去了军纪的约束,其暴虐的一面,立时便显现出来.丹阳算是秦国境内一个勉强还说得过去的郡治,至少老百姓还能活下去,这些土匪兵的出现,立时便让丹阳郡的百姓遭了大殃. 一日之内,各地上报来的土匪劫掠多达数十起,百姓伤亡累累,财产粮食损失可是不计其数.一时之间,整个丹阳人心惶惶. 进驻丹阳郡城的闵若兮自是勃然大怒.丹阳郡刚刚归附于大明治下,一个稳定的环境是大明极需要的,更何况接下来的对秦战役之中,丹阳郡将是一个重要的战场.如果后方不稳,这一仗打起来就艰难了. 这一件事的始作俑者其实便是卢一定,在他决定投降之后,面对着士卒的大量逃亡,他并没有采取任何的措施而是听之任之,使得他麾下三万精卒逃散一半,以至于造成了今日之困境,但眼下,显然不是追究这个家伙的责任的时候,要是现在拿住这个把柄对卢一定穷追不舍,只怕剩下的近两万青州军也会生乱. 却不得卢一定,而且还不能派卢一定所部去剿匪,闵若兮就只能动用明军了.于超的追风营便承担起了丹阳郡内剿匪的任务. 闵若兮给于超的任务是恢复丹阳郡的稳定,对那些土匪则是杀无赦的血淋淋的命令. 逃走的那些青州军卒也许变得更凶狠了,但没有了秩序和组织,在明军的眼中,却也是更加不堪了,旬日之间,流散在丹阳郡内的这些逃卒,倒在于超追风营马槊之下的便超过三千人,追风营纵马丹阳,追亡逐北,连续的作战之后,那些逃散的青州军卒终于明白,明人这是要将他们赶紧杀绝,不留活口啊.落在追风营手中的土匪,就没有一个活下来的.不管是战阵之上被杀的,还是见势不妙投降的,全都是赏一刀. 丹阳没有了立足之地,他们实在是打不过追风营,剩余的土匪见势不妙,拔腿便往青州跑.他们本来就是青州人,对青州郡熟悉得很. 在被追风营在丹阳郡内追杀的过程之中,这些土匪本来已经合拢成了比较大的规模,但随着战事的发展,他们发现,聚集的规模越大,便越容易受到追风营的追风营的打击.这样的事儿一多,他们便也学乖了,逃往青州郡的过程之中,他们分裂成了十数股人马,最大的一股也不过数百骑. 这些土匪逃进青州郡之后,剿灭这些土匪的任务,便着落在了简放的虎贲营的身上.于超的追风营不可能离开丹阳郡,因为追风营还要用来震慑随着卢一定投降的一万八千余青州士卒.在没有完成对他们的改编之间,任何警惕都是必要的. 这些青州军卒不同于虎牢守军,自立的意识很强.为了确保万一,野狗亲自带着苍狼营亦进驻了丹阳.但苍狼营与杨致带领的一部虎牢新军都是步卒,没有了追风营这一营骑卒的坐镇,总是有着巨大的漏洞. 逃进青州郡的这些土匪,至少有三千余骑.这可就苦了简放了.这些土匪都是骑兵,来去如飞,神出鬼没,而虎贲营是由原来的越京城城门军改编而来,全营五千人,只配备了两个哨的骑兵,也就是一千人. 以步兵为主的虎贲营要剿灭这些骑匪,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虎贲营的战斗力,比起羽林营来要强上不少,主要是因为虎贲营中,不但有改编之时从外军调来的一些战斗经验丰富的基层军官,更有简放当时在龙游城带回来的数百战卒,那些士卒经历过龙游那场惨烈的攻防战之后,整个人都是脱胎换骨,本来这样的人有一千余人,但这两年连续的退役之后,还剩下了六百余人,现在亦是虎贲营的主要的基层军官,最差的也能混一个伙长干干. 虎贲营现在暂时归置于陈志华的统领之下,为了成练这支军队,让他们的战斗力迅速的提高,陈志华毫不犹豫地派出了虎贲营来剿匪.这种小规模的,但战斗烈度绝对不低的战斗,对于一支新军而言,的确是一个不错的磨练场. 其实虎贲营成军已经两年了,算不上新军,但在陈志华这样的将领眼中,一支没有上过战场的军队,不管你成军多久了,都是新军.只有打上几场仗,身上溅过敌人的血,流过自己的血,那才算是一支老军. 虎贲军是新军,但简放可是经验丰富的老将.以步卒为主的虎贲营要剿灭全部是骑兵的土匪,难度自然不小,关键是人家打不过可以跑.而骑兵想跑,你还真拦不住,关键是简放自己手中的骑兵不足. 他自然不会让自己的步卒以两条腿去与对方的四条腿抗衡,那不但会劳而无功,甚至会让这些土匪找到机会反咬自己一口.简放采取的是一步一步的压缩这些土匪的活动空间,逼迫这些土匪主动的聚集在一起,然后他才一鼓而歼之. 青州虽大,但这些土匪活动的区域其实也是有限的,无他,这些人也是要吃饭的,真到了那些荒无人烟的地方,他们拿什么生存,战马可以暂时啃一啃草,那些土匪能吃草?就算是战马,长时间光吃草不吃粮,那又还能剩几分力气? 所以简放很是优容的稳扎稳扎,三面逼迫,将一股又一股的这些骑匪赶到了新祥县.因为他只给了这些骑匪们这一条出路. 新祥县距离青州郡城不远,是青州郡归顺大明之后,一个重要的安置青州百姓的县城,这里面有粮,虽然不多,但对于已经饥不择食的这些骑匪而言,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至于骑匪到了新祥会不会祸害刚刚迁到新祥的百姓,并不在简放的考虑范围之内,这是新任郡守韩锟要考虑的事情.他要做的,只是将这些骑匪一网打尽. 现在基本上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简将军,根据我们事先便藏在城内的探子送回来的情报,逃进新祥的这些骑匪有一千五百余人,他们的境况不太好,其中相当一部分已经羸弱不堪了.他们进城之后,立即搜刮了城内所有的粮食,准备再一次逃亡了.”一名将领汇报道. “逃,还能往那里逃?这里便是我给他们准备的刑场.”简放冷笑道,指着破桌子上的地图,道:”新祥的东面是凤山,这些骑匪不可能上山,要是上了山,那可真是找死了.而北面是葛溪,现在正是丰水季节,他们也过不去.西面便是青州郡城,他们不可能去送死,唯一能走的便北面了.北面的战场布置得怎么样了?” “回将军,北面三千兵马已经布置到位.各种陷阱已经准备得妥妥得了,只等他们前去送死.”一名将领笑呵呵地道. “明天,以我部骑兵为主,二千步兵为辅,自西面大张旗鼓接近新祥,记好了,二千步卒,要给我弄出五千人马的气势来.要让这些骑匪认为我们担心他们去骚拢青州郡城,所以将主力都布置在西面,逼迫他们从北面逃亡.正好坠入我们的陷阱之中.” “是.” “不要轻视敌人,一千五百骑兵,这可不是小数目,千余骑冲锋起来的气势,那可不是好玩的,我们的士兵都没有打过大仗,见到这样的场面,很有可能会军心动摇,这是考验我们虎贲营的关键一战,熬过了这一战,虎贲营才敢说是真正成军了.你们都是百战老卒,不需要我多说.”简放扫视着屋里的将领们,他不担心这些人,而是担心那些普通士兵. “将军放心.”将领们齐声领命. “拦住他们,困住他们,等到我们的骑兵从北城绕过来,就是他们全军覆灭的时候,皇后娘娘说了,对这些骑匪,一个不留.”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入我觳中 翟猛子是现在新祥城中所有骑匪的头头.之所以能当上头头,当然不是推选出来的,而是在一次次的逃亡,彼此之间的仇杀当中脱颖而出的. 因为他比别人更凶恨. 不要认为大家都是从以前的青州军之中逃出来的就会彼此兄友弟恭,恰恰相反,为了争夺有限的那么一点点资源,一见面大打出手的可能性反而是更高一些的.青州疲蔽,生存艰难,逃出大营之后,生存便成了第一要务,青州百姓不多,都被卢一定弄去了郡城,要么成为屯民,要么成为坊民,真正漏网在外的极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打劫他们,便成了首选. 但从大营逃出来的一共有一万二千余人,其中五千多被蔡强带着投靠了朝廷,剩下的却是做了鸟兽算,翟猛子算是其中带着的较大的一股,有三百余众. 这些逃散而出的骑兵,大都是邓洪时代的人马,既仇恨朝廷杀了邓洪,灭了邓洪满门,却也不愿意向明人投降,因为邓素邓朴却是死在明人手中,但大势如此,他们反抗不得,不如逃散而去,自在逍遥. 这些人,除开蔡强所部是有计划有组织的逃跑,剩下的人,却是各有心思,没有一个领头的,宛如一盘散沙,逃出来之时激于一时义愤,没有多想其它,逃出之后,才发现存活下来大是不易,这些人除了当兵打仗,一无所长,而现在,除了抢劫,却是什么也不会了. 彼此争抢,杀戮,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子,便汇成了数股大的骑匪,一面彼此争夺,一面又要应付明人的清剿,终于最后只剩下了翟猛子这一股了.剩下的要么做了刀下之鬼,要么便脱下军服,丢了武器,逃窜进山. 青州大地之上,这也是最后一支成规模的骑匪了. 新祥城中,有着刚刚从青州郡城归来的千余百姓,这些人原本都是新祥城人,坊市解散之后,这些人便领了遣散银各自归家,回到家乡重建家园,不论是韩锟还是陈志华,自然都是要大加鼓励的,除了他们自购的一些粮食及日常物资之外,郡府还增送了大量的农具,牲畜等物. 只可惜,他们归家不久,便又再遭荼毒,翟猛子的大队骑匪冲进了新祥城. 说起来,这也是简放刻意为之,一点一点的挤压着他们的生存空间,而这些骑匪要生存下去,附近便只有新祥一地有粮,除了这里,他们不可能去别的地方. 做为以步兵为主的虎贲营,不可能在偌大的地界之上追着大批的骑匪,那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是预先设定好一个战场,然后将骑匪诱到这个地界,然后一鼓而歼之,就没有问题了. 骑匪有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无粮.简放封死了他们其它的出路,单单留下了新祥这一个口子,骑匪们不到这里,又还能到那里去? 翟猛子以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哨官,打仗凶猛那自是一定的,但要论到战略战术眼光,下套设陷阱的功夫,又哪里是简放这等人的对手,简放毫不费力的便将他一路逼到了新祥,剩下的也就是一战而将其歼灭了. 至于新祥城内又遭难的百姓,并不在简放的考虑之列,这些骑匪也是你们青州郡自己人呐,要是死在这些骑匪手里,那是你命不好,要是没死,朝廷,郡府自然会来赈济你们的,这不在军队的考虑范围之内. 千余人聚居的一个小城,又能有多少粮食呢?翟猛子冲进城内,刮地三尺,所搜集起来的粮食也不足以让他们支撑多少天,而他派出去的斥候,已经发现了大批的明**队正在向新祥城袭来. 必须马上离开了.翟猛子知道一直如同附骨之蛆一般跟在自己身后的这股明军的厉害,这此天里,他想过太多的办法想要甩脱对手,却无法如愿,想要反杀对方,往往会落进对方的圈套,现在他们又追了上来,要是将他们困在这新祥城中,不用打,迟早都能饿死自己. 现在自己也算是人强马壮了,剩余下来的粮食也够十来天的吃用,想在一片旷野之上追上骑兵,对方那是在做梦. 至于下一步要去哪里,翟猛子也不知道,反正当务之急要是摆脱身后这股讨厌的明军,逃出去之后,自是海阔天空,有得吃就吃,没得吃便去抢. 丹阳新桐那边不能去,那里快要成为两国交战的战场,自己这点人马到了哪里,连个泡都不会冒就会被人吞了,青州郡城去不了,那里现在驻扎着明人的大股人马,开平郡城方向,也有明军驻扎,不过开平郡与青州郡的边境线足够长,或者自己可以去哪里,没粮没钱了,便冲进开平郡去抢一把,然后退回到青州郡来,现在明人要与秦国朝廷大打,说不定一时也还顾不上自己了. 至于将来,想那么远干什么?总得先过了眼前这个坎. “好好的睡上一觉,凌晨时分,所有弟兄们出北城.”翟猛子大声下令道,先前斥候带回来的情报,弟人来自东面,数千步卒,上千骑卒,那是追在自己身后的所有敌人了. 麻烦的只是那千余骑兵,只要不被他们缠上,那些步兵便只有跟在自己身后吃屁的份儿. 翟猛子一点都不担心他无法摆脱敌人的追击. 城内灯火点点,有骑匪们纵情的狂笑之声,也有百姓的哭嚎之声,还有女人的嘶叫之声,当了骑匪,以前的那些军纪自然是荡然无存了,翟猛子也懒得去管,明天便要再一次逃亡,这些混帐东西要是把力气都浪费在了女人肚皮之上而导至气力不济,死在逃亡途中,那也只能怪他们自己.反正自己的心腹他是不许他们这样散漫的,这一千五百余骑,内里的山头极多,只是被自己压住罢了,或者多死几个,反而更有利于掌握这支人马. 手里夹了一枚信香,翟猛子便睡在了城墙之上.按照斥候报回来的敌人军情,他们至少也要在明晨才会抵达新祥,至于步兵,来得就要更晚一些了,他一点也不着急,离开了新祥,接下来便又是亡命了,能多睡一个安稳觉也是好的. 他本来就是一个亡命之徒,倒也心大,躺倒在城墙之上便自呼呼大睡而去. 直止天边露出一丝曙光,信香也烧到了尽头,烙着了翟猛子的两指,他猛地一下跳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向东面,野草随风如波而起,仍然没有看到敌人的踪迹,不过想来也不远了. “传令下去,集合兵马,准备出城.”他大声吼道. 片刻之后,城内忙乱了起来,到处都是人吼马嘶之声,一队队骑兵从各处钻了出来,手里或多或少都提着一些个包裹,想来不是粮食,便是一些金银珠宝了. 虽然现在是骑匪了,但以前终究还是秦军精锐,在一声声的怒吼声中,这些骑匪还是列出了阵形,在街道之上列队准备出发. 新祥没有多余的粮食,城里百姓的这点活命粮,如今全都已经在他们手中,也不过能支撑十数日而已,想要活命,就要不停的奔走,不停的劫掠.他们是骑兵,守城自然不在考虑之内,守城,便等于成了翁中之鳖,将自己的脑袋送到明人的刀下了. 翟猛了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再一次看向东面,那里,有数骑人马亡命奔来,那是自己放在东面的斥候,明人果然是来了. 他大步下城,翻身下马,厉声吼道:”出城!” 一队队的骑匪们冲出了城门,向着北面奔去.骑匪中的另一个首领刘大疤子策马走到他身前,”老大,不如一把火烧了新祥吧?” “嗯?”翟猛子瞪着他,”何必多此一举?” “明人自诩仁义之师,这城里可还有千余百姓,大火燃起,他们难道见死不救?如此一来,不是耽搁大把时光,就是要分兵救人,于我们可都是有利的.”刘大疤子嘿嘿笑着. 翟猛子点了点头,”说得倒也有道理,你看着办吧!”他两腿一夹,策马冲出了城门. 片刻之后,,新祥城中燃起了冲天大火. 一千五百骑匪便在这一片大火之中,向着北方疾驰而去. 距新祥城十余里,三千余人的虎贲营已经列阵而待,一排排的机弩隐藏于步兵阵列当中,这是骑匪们想要逃出新祥的必经之路,除了破开虎贲的阵列,他们无路可走,要么就是上山,要么就是渡水,这对于骑匪来说,都是死路一条. 远处燃起了冲天的火光. “将军,是新祥城,这些狗贼,死到临头,还不忘造孽!”一名将领愤愤地道. “杀了他们,什么罪孽都消了.”简放淡淡地道,马鞭指着前方道:”布置得怎么样?” 这名将领得意地笑了起来:”将军放心,前面这片开阔地,便是骑兵的坟墓.有了这些布置,再加上弩机,他们能有一小半人冲到我们阵前,就已经算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简放微微点了点头.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功过 站在虎牢大将军府前,卢一定仰头看着巍峨壮观的大将军府,有些震惊,他来过虎牢,映象之中的虎牢大将军府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 “虎牢之乱,大将军府被烧成了一片白地,新的将军府是刚刚修建的.外面刚刚粉饰装修了一下,看着还不错吧?”陪同卢一定来的陆大远笑着介绍道:”其实内里还都没有装修,远没有看头好看,用陛下的话来说,也就是驴子的粪蛋,外面光!” 卢一定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虎牢之乱离现在才多长时间?怎么可能就修建出比以前要更壮观瑰丽的大将军府?” 陆大远两手一摊:”事实胜于雄辩,老卢,新的大将军府就在你的眼前,不用我多说什么,其实你与开平郡也交往甚密,大明很多事情,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是不是?” 卢一定点了点头,心里却不太认同,开平郡那里的确有很多让他出乎意料的地方,但想想还总是有据可考,是在自己的接受范围之内,但从五月的虎牢之变到现在才不过三个多月,一片白地居然就竖立起了如此庞大的大将军府,实在让他难以相信. “老卢,请吧!”陆大远伸手相请. 卢一定无条件投降,作为过去的同僚,也算私交不错的朋友,陆大远算是松了一口大气,他可虽知道,如果卢一定还不作出决定,大明这边其实已经做好准备攻击了.青州韩锟提前向大明输诚,使得陛下彻底没了顾忌,没有了青州郡那边的粮食辎重的供应,丹阳的数万青州兵在明军的数面夹击之下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好在卢一定最终还是在最后关头明智的选择了投降,不过可惜的是,他在最后时刻没有约束部众,三万精锐战卒,逃散近一半,特别是部将蔡强率五千人成建制的逃到了新桐,投告了秦廷,这让大明这边的高官们相当的不满,陆大远最近没有见到皇帝本人,但从那些朝廷重臣们不经意见流露出来的情绪,陆大远也猜得出来皇帝肯定是不高兴的. 蔡强跑去新桐,等于未来的明秦大战,又多了一股强大的敌人,而逃散到青州的那些逃卒,则给致力于恢复青州郡秩序的地方政府带去了相当大的麻烦. 陆大远不知道皇帝最后会如何处置卢一定,但据他所知道的消息,只怕得到重用是不可能的了.这是前两天押送粮草辎重来虎牢的永平郡守程维高亲口告诉陆大远的.陆大远在永平郡驻扎了近两年,与程维高结下了深厚的友益,程维高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有了确切的消息. 这让陆大远很为老朋友不值,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呢!前面九十九拜都拜了,偏偏最后一哆嗦出了问题,这也真是时也命也,也是自己这位老朋友性格之上缺陷的最为致命的一次失误. 卢一定这一次来虎牢,上头指派自己来负责接待,陪伴,也是看在自己与他过去的交情之上,而自己能做的,也就是替他宽宽心,陪他好好地在这虎牢转一转,散散心了. 卢一定到虎牢已经是第三天了,大概皇帝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今天终于决定接见他了.陆大远这几天也没有闲着,到处拜访朝廷重臣,打探陛下到底要怎么处置卢一定,但都没有一个准话,也让陆大远无可奈何. 卢一定自己也是忐忑不安,但如今已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他也只能坐等命运的安排了.最后蔡强的逃走,青州的糜乱,都与他脱不开关系. 大将军府内横平竖直,所有的房屋都是一个风格,方方正正的建筑,横平竖直的排列其中,让卢一定比较惊讶的是地面平平整整,既不是夯土而成,也不是镶嵌的石板,但走在其上,却又能感觉到极其坚硬. 正如陆大远所说,外面虽然看起来金壁辉煌,但内里却还是一片灰扑扑的建筑,看不出是什么建筑材料筑成的.一些工匠正在忙忙碌碌地将白灰刷到墙上,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石灰水的淡淡气味. 没有转来弯去的回廊,也没有遮蔽视线的假山树木,整个将军府内光秃秃的,似乎一眼能从这头看到那头. 因为是皇帝临时驻驾所在,府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警卫极其森严,看他们所着的制式盔甲,便应当是闻名天下的烈火敢死营了. 这些人即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身上弥漫出来的那股淡淡的杀气,仍然让卢一定身上如同长满了毛刺,他是大将军,死在他手上的亦是不计其数,但现在在人家的地盘,身处这种气氛之中,也不由得他不毛骨悚然. 迎面走来一位太监打扮的人,陆大远立时站住了脚步,微微躬身,笑迎道:”乐公!” 出来的正是秦风身边侍候的太监乐公公,陆大远可不敢小觑眼前这位.前几个月,乐公公随着皇后娘娘出使楚国,马猴便一直在皇帝身前跟着,现在乐公公回来了,马猴自然便不用一直守在皇帝面前,而是去忙自己烈火敢死营的事情了. “二位将军,陛下正在等着你们呢!”乐公公笑咪咪地看着两人道:”知道两位来了,让老奴出来迎接两位.” “哪里敢劳公公相迎.”陆大远笑着道:”真是折煞末将了.” “二位将军请!”乐公公笑着侧身相让. “公公请!” 一番推让,还是乐公公在前面领路,陆大远,卢一定在身后跟着,踏进了秦风的书房. “陆大远见过陛下.”陆大远躬身为礼. “罪臣卢一定见过大明皇帝陛下.”卢一定却是跪拜在地,五体投地. “卢将军多礼了.”秦风笑着摆摆手,”乐公公,快去扶卢将军起来.” “罪臣有罪,青州兵多有逃散,都是臣约束不力,不敢推娓,只请陛下降罪,”双手伏地,以额驻地,卢一定将姿态放得极低. 卢一定倒也光棍,一进门就把这事儿摊开来说,秦风倒是有些意外,看来这几天自己凉着他,他倒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想以此给自己来一个先下手为强么?秦风淡淡的一笑,那有这么容易,不管是首辅权云,还是兵部小猫,都准备就着这件事来拾掇卢一定,荣华富贵既然少不了他的,那么剥夺他军权便是必然要做的事情了. “这件事嘛,影响的确有些大.”秦风沉吟了一下,转身走回到大案之后坐了下来,”乐公公,请卢将军起来.” 乐公公上前,低声道:”卢将军请起来回话吧.” 卢一定这才爬了起来,与陆大远一左一右,坐在了秦风的两侧. 秦风从大案上抽出一份案卷,乐公公双手接过,走到卢一定跟前,将案卷递给了卢一定. “卢将军,这是青州郡刚刚送过来的奏报.”秦风淡淡地道:”韩郡守为了恢复青州郡的秩序,可谓是殚精竭虑,青州郡这一段时间也的确恢复得不错,百姓开始返乡,今年这一年虽然是赶不上,不可能有收获了,但荒废了太久的那些土地要重新归整起来,积蓄肥力,以待来年.不单是韩郡守,开平郡为了供应这些人今年的粮食,也是出了大力,本来一切都已经上了正轨,但从你营中奔逃而出的数千逃卒,却险些将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秦风的脸色很有些不好看,”这里面就是这些逃卒造成的损失,烧了房子抢了粮,我也不多说些什么,左右不过是我大明再多支应一些,但这么多的百姓被杀死就是无可挽回的了.青州郡本来就人丁廖落了,这一场劫难,全郡一共有一万多名百姓被杀,而这,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摊开这份案卷,卢一定越看越是心惊,这份奏章是韩锟写的,韩锟不会害他,这里面一个个的数据,肯定是实实在在的,当初自己的一时心软,竟然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也难怪皇帝会将他在虎牢凉了好几天. 他咽了一口唾沫,无言以对. “好在三军用命,逃入青州的这些逃卒,已经尽数伏诛.”又一份奏章被乐公公递到了卢一定的手中,这是昨天才送到大将军府的捷报,虎贲营统兵将军简放率军在新祥城将最大的一股骑匪围堵剿灭,一千五百余名骑匪尽数被灭.至此,青州郡内成建制的骑匪已经尽数被剿灭,剩下的都是一些散兵游勇,已经不成气候,也对地方上造不成危害了. 看到这一份奏章,卢一定心中更是震惊不已,这可是一千五百骑兵啊,这可是自己麾下的精锐人马,而为首的翟猛子,虽然职位不高,但在自己军中也结结实实的是一员猛将.就这样被一营步卒给包围歼灭了,想想也觉得不太真实.但堂堂的大明皇帝,怎么也不可能拿这样的事情跟自己开玩笑. “都是罪臣约束不力,才酿成如此大祸,臣实在是惶恐不安.”卢一定站了起来,垂首道. 秦风却是展颜一笑:”好了好了,事情左右已经过去了,死去的人不能再活过来,我们终是要向前看的.卢将军率青州郡,丹阳郡归顺我大明,那是有大功的,瑕不掩喻,过不掩功,这一点,不管是我还是诸位臣工,都是很清楚的.” “多谢陛下!”卢一定连声道,心里却是更加不安起来,这话说得虽然漂亮,但有暇,有过,却是不争的事实,这话从皇帝嘴里说出来,代表着的自然不是一般的场面话了. 第一千零九十章:明升暗降 乐公公从秦风手里接过一封不久前他刚刚写完的诏书,笑呵呵的走到卢一定面前,”卢将军,恭喜了.” 卢一定疑惑的从乐公公手里接过诏书,只瞄了一眼,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震惊万分. 封候诏书. 是封他卢一定为候的诏书. 大明立国未久,哪怕是对待开国功臣,秦风对于官职,爵位的封赐可以产是极其谨慎,建都越京城之后,一品官不过区区二三人,堂堂的各部尚书,都只不过是三品而已.至于爵位,更是一个也无. 这倒不是秦风吝啬,而是秦风想要的是一统天下,想要的是击败秦楚齐,建立一个大一统的国家,官不封高,爵位不显,也是给所有人一个念想,盼头,免得麾下文臣武将们都因为功成名就而生出懈怠之心,没有了勇猛向前的精神. 全朝上下,也只有一个王厚,在身故之后,才被封为公. 而这封尚没有加盖玉玺的诏书,赫然是封卢一定为丹阳候的诏书. 卢一定正是因为很清楚大明的功勋体系,所以才震惊之极,不说别人,单是秦风麾下第一悍将,铁杆心腹,署理着兵部的小猫章孝正到现在,也不过是三品.而首辅权云,多年辛苦,替秦风管理着偌大一个国家,是秦风每一次出征的后方大管家,现在也不过晋升二品. 封候,这可是超品了. “陛下,无功不敢受禄,臣不敢封诏!”双手捧着诏书,卢一定向前一步,跪倒在大案之前. 秦风哈哈一笑,示意乐公公将诏书接了过来,平放在大案之上,他却一手从案边拿起玉玺,放在嘴边哈了哈气,砰的一声,便重重地盖了下去. “乐公公,送去给首辅大人,让他加盖政事堂大印,然后明发天下.”秦风将诏书递给了乐公公,道. “遵命陛下.”弯腰躬身接过诏书,乐公公急步离开. “陛下,臣,臣不敢奉诏,臣无寸功于大明啊!”卢一定抬头,看着秦风,极力推辞. “谁说卢候无功于大明!”秦风站了起来,走到卢一定跟前,双手将他搀了起来,牵着他的手,径直来到一边的挂在墙上的巨大的地图之前,指点着道:”从雍都传来消息,马越集结的大军前锋已经从雍都开拔了,由苑一秋统领,足足五万人呐.这一次马越是倾其所有了,除开先锋部队之外,整个大军分为了左右中后四部,左路将领安自山,右路年纯凤,中路马越亲自领军,后路由秦国太子马超挂名,主要就是运送后勤辎重.按照秦国部队的行军速度,大概在十月中时,就会与我们接触了.” “这一战,还没有开打,秦国就已经输了.”卢一定沉默半晌,开口道:”如果是在虎牢刚刚出事的时候,马越便能当机立断,立率五万雷霆军直逼虎牢,同时号令天下勤王,或许还有几分胜机,现在,则是一分也无了.” 秦风一笑,卢一定这个或者优柔寡断,但在军事之上的眼光,的确还是有的.那个时候,如果马越不顾一切的率五万雷霆军出击,还真有几分胜机. 那个时候,虎牢还是一片混乱,大明军队还没有部署到位,虎牢近十万降军军心不稳,更重要的是,眼前的这位还没有最后拿定主意是顺秦还是归明抑或是自立,当时那种情况,必然也会牵扯到明军不少的兵力去防备他. 五月间,马越如果倾力一战,虽然胜算不大,却总也还有二三分,可现在距离虎牢事变已经足足过去了三个月,虎牢降军已经改编完毕,而他,也迫于形式,向大明称臣投降了.现在大明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各路兵马陆续部署到位,以明军的战斗力,秦国这一战必败无疑. 马越看似集结了更多的兵力,但却丧失了唯一的那一丝丝胜机. 有时候,人马更多,并不见得胜算就更大一些.马越终是惧了明军的战斗力,不集结更多的人马,就没有胆气与明军作战. “苑一秋,安自山,年纯凤这三人如何?”秦风问道.对于这三人,大明这边真还没有太多的情报. “苑一秋是大秦宫殿供奉,而安自山,年纯凤都是以前雷霆军的老将,已经退役,这一次算是重新披挂出山了.”卢一定皱眉想了一想:”陛下不必担心,其实大秦真正能征惯战的大将,基本上都集中在边军之中,雷霆军的这些将领,勇猛悍战那是不错的,但要论到统兵打仗,临场调度,应急反应,那可就大大逊色了,毕竟,雷霆军虽然凶悍,但上过的战场太少了,以前他们中的一些,要么在邓洪的麾下作战,要么在卞无双的麾下作战,都是为将而不是为帅,这一次要独立指挥一军,碰上了大明的这些能征善战之将,只怕毫无还手余地.” “借你吉言.”秦风哈哈大笑,转身走了回去,却不坐回原来的位置,而是坐在了左侧,指了指对面的陆大远身旁的坐位,笑道:”卢候请坐吧.” 卢一定挨着陆大远坐下,身子挺得笔直,毕恭毕敬的看着对面的秦风. “封你为候,一来是因为你确有大功,你献青州,丹阳两郡于我大明,便是让我大明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侧翼也自无患,现在这个时候我也不须瞒你,本来我大明已经决定要在八月中的时候,全面出击对付了.不拿下青州等地,我实在是不放心,但你弃暗投明,却是让我们节省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处理侧后翼的问题,也算是一举解决了侧后翼你这十数万人马潜在的威胁.如今兴元,丹阳,青州,不仅是我稳固的后方和侧翼,更是我们可以出击的基地,这是大功啊.以此封候,你当之无愧.”秦风道. “臣惶恐!”卢一定心中微惊,原来大明给自己定下的大限竟然是八月中,想想也是后怕,真要打起来,自己只怕败亡无日,现在他可是已经知道,在他之前,只怕韩锟就已经将青州献出去了,真到了那时节,在丹阳的自己,无足够的粮草和后勤支援,无兵源补充,遭到数面围攻,败亡即不是瞬间即至. “封候,是酬你之功,也是安你麾下数万将士之心,是安青州之心,丹阳之心.”秦风道:”这一点,也是你的功劳啊!” “能为陛下做一点事情,是末将的本份,也是末将的福份.”卢一定奉承道. “但我先前也说了,功是功,过是过!”秦风脸色一整,道:”在丹阳,你的部下分崩离析,蔡强率部投奔新桐,成为了我们的敌人,这还算是好说一些,志不同道不合,战场之上再见真章就是,但那数千乱卒逃入青州,却是作恶累累,犯下罪行无数,卢候,这却也是你的罪过.” “臣甘愿领罪!”卢一定脸色有些发白,当日一念之差,却是让自己今日尴尬万分. “这件事你的确做得很不好,用政事堂诸公的话来说,你这是在其位,却不谋其政,因此他们对你的领兵之能,御下之能有些不能尽信.”秦风道:”你麾下尚有近两万精锐,眼下也要马上进行整编了,首辅以及章兵部都认为此次整编,卢候最好能回避.” 卢一定顿时一怔,秦风所谓的回避可不像嘴上所说的那样简单,这是要剥夺他的兵权.如果不能参与此次整编,一旦整编完毕,那还有他什么事儿?没有了兵权,那自己又算怎么一回事? “陛下,我……”卢一定正想开口,秦风已是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卢候在担心什么,这两万人是卢候的心腹精锐,对卢候是忠心耿耿,卢候不在,整编的确有些关碍.” “是,臣的确很担心那些人桀骜不驯,不服管教,反而生出许多事端来.”卢一定低头,小声道. “政事堂当然也担心,不过卢候此时得封丹阳候的消息,想来已经正快马送往丹阳军营了,营中诸将,对于卢候的安危的担心自然也就没有了,而且卢候成为我大明第一位候爷,不但是卢候的荣光,也是他们的荣光嘛.”秦风笑咪咪地道:”随同这份诏书一起去丹阳的还有加封卢毅的命令.有他在,想必也能安稳住丹阳军心.” 看着卢一定的脸色有些精彩,秦风内心有些好笑:”这一次整编青州军的人选,其实政事堂也已经有了打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你的老友陆大远陆将军了.陆将军以前也算是他们的上司吧,有陆将军再加上卢毅,想来那些大兵们,不会再有多少抵触情绪.” 卢一定叹了一口气,对方什么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自己想再回到军中统兵,已经是不可能了,这也怪不得别人,如果以前自己能当机立断,能痛快一些,没有那些小心事,现在未尝不能与陆大远一样,得到皇帝的信重,可事已至此,又还能说什么呢? 不管怎么说,也不算是一无所得吧,至少大明第一候的荣光还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些年,臣也自觉心力交萃,陛下体恤,臣正好可以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了,早听说越京城繁华,臣正好去越京城一观.” 卢一定这么懂事,秦风表示很满意. “其实在越京城,已经为卢候准备好了候府,卢候这一次去越京城,正好可以好好地将候府整饬一下,我大明第一候的府第,可不能名不符适,缺什么只管问工部要.” “多谢陛下.”卢一定连声道. “卢候也不要有其它什么想法,就先休息一段时间吧,将养好身子,将来,朝廷还是要大用你的.”秦风微笑着道.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大战将起 跨出虎牢大将军府的大门,卢一定回头看着这幢壮观的建筑,脸上却是充满着黯然神伤之色,这一别军旅,只怕就是永别了. 终究还是贪心害了自己. 他叹口气,转身看着身边的陆大远,拱手道:”陆兄,你们是老交情了,这一次去丹阳,那些儿郎们,还请多多保全.” “卢兄尽管放心,他们以前也都是我的袍泽啊,我怎么会亏待了他们,再者,他们亦是精锐之极的士卒,只要善加运用,以后功劳还不是手到擒来.”陆大远拍拍卢一定的肩膀,打着包票道. “这一次他们会上战场吗?蔡强在新桐,陛下会不会命令他们去新桐攻打蔡强?”卢一定迟疑了一下,问道.随着蔡强逃去新桐的五千部众,不久之前亦是他的属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兄弟相残了,卢一定心中殊是不愿. 陆大远微微摇头:”卢兄,这就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了,也许会让他们去攻打新桐以表明心迹,以功劳来立足于大明军伍,也许不让他们去,你别忘了,在丹阳,追风营和杨致也在哪里啊.不管怎么样,这些事情你就别管了,也千万不要就这件事再多说什么,现在于卢兄而言,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明白了.”卢一定点点头,”既然如此,我马上启程去越京城,看看我的丹阳候府如何?” “正是这个道理!”陆大远大笑道:”你的家人,韩锟都已经送到了开平郡,你到开平之后,就能与他们汇合了.卢兄,到了越京城,安定下来之后,不妨去大明各地走一走,看一看,要知道,我在大明这几年,可是几乎走遍了大明所有的州郡.” “我能随意离开越京城?”卢一定疑惑地问道. “卢兄这是说什么话?”陆大远有些惊讶地看着卢一定:”卢兄,你想多了,你是大明堂堂的丹阳候,也是大明的第一个候爷,身份尊贵,大明境内,那里你去不得?哦,对了,按照大明的体制,你可以随身带百名亲卫一起进驻候府.” 卢一定呆了呆,随即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带那么多护卫干什么?去了越京城,如果真需要,我便再找朝廷要吧,原来在军中的那些亲卫,留在军中或许前途更好一些.陆兄,回头我写一封信给卢毅以及另外几个将领,相信对你接下来的整编会有一定的用处.”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陆大远喜笑颜开地拱手道谢.随即看到卢一定的神色之间显得有些憔悴,不由安慰道:”卢兄,你本是大才之人,这一回也不过是稍微休息一段时间,像我们这样的人,一辈子难得有什么消闲时光,我也是成了大明的俘虏之后,才真正的过上了一段舒坦的日子,你便放心吧,以后还有你大展雄风的时候.” “真有么?”卢一定有些不敢相信,”只怕很难.” “秦国亡国,就在旦夕之间了.大明的雄心,陛下的宏愿可不仅仅就到此而止,吞楚灭齐,一统天下那才是最终的目标,卢兄,相比起齐国,秦国又算得了什么?到了那个时候,才真正是两军对垒,旗鼓相当见个真章的时候,你说到了那时候,陛下会让你这样的呆在越京城里白拿粮饷享清福吗?到时候肯定要把你使唤得团团转!”陆大远大笑着道. “但愿如你所说吧!”卢一定难得的展颜一笑,”那就听你的劝,等到了越京城安定好之后,我要去大明的各个地方转一转,我也想看看,大明究竟是凭着什么,在短短的这几年的时间之中,便聚集此如此庞大的国力,军力的.” “肯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陆大远得意的一笑,他可是每个地儿都去瞧过了.”对了,何卫平他们还设宴要请你一齐喝一杯呢,既然你明天就要走,要不大家就在今天聚一聚?” “不了,大家现在身份都还挺尴尬的.以后吧,以后你们到了越京城,我作东!”卢一定挥了挥,转身独自远去. 九月中,秦皇马越集结二十万大军出雍都,以苑一秋为前锋,安自山左翼,年纯凤右翼,马越自统中军,向着虎牢方向滚滚而来,而大明方向,皇帝秦风坐镇虎牢关,集结了追风营,宝清营,苍狼营,巨木营,猛虎营,矿工营,虎贲营,羽林营以及烈火敢死营共计四万五千人名明军以及何卫远所统的虎牢新军六个战营中的四个计两万人,以及陆大远原辖下一万人马以及改编自青州军的两个战营一万骑兵迎战,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这一战,双方一共集结了近三十万大军,秦国是举国之力,大明却只是动用了不到一半的本部人马,从人数上看起来,秦人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从实际战斗力上来看,却又不见得是如此了. “这一仗,看起来还有得一打呢!”横断山区跑马坪军寨,拓拔燕盯着地图,那上面画着的几个巨大的红色箭头,代表着秦军的三支大军的进攻路线,而蓝色的箭头,则代表着大明的迎击方向.”明人似乎没有将秦人放在眼里呢,所谓骄兵必败,他们太狂妄了,这一战事关秦国国运,马越会拼命的.” 坐在上首的郭显成却是微微摇头:”秦军虽然,却是一群乌合之众,除了马越亲率的五万雷霆军尚有一战之力外,其它各部,根本就不是明军的对手.马越的进攻发动得太迟了,要是在五月就发动这一场大战,不要计较兵力的多少,反而胜算更多,那个时候,他没有集结起更多的部队,秦风又何尝布置好了?那个时候,秦风可是一心想着要安内,要消化那近十万的降兵.可现在嘛,明人已经准备就绪了,一部部的主力战营都已经布置到位,这个时候打,嘿嘿,就是我大齐的精锐兵马也不敢言胜,他马越,拿什么打?” “必竟二十万人呐!”拓拔燕嘿嘿地笑着:”大帅,就是二十万头猪,也够他秦风砍得了.” “打仗又岂是杀猪?”郭显成失笑道:”这一仗,不在乎杀多少人,秦风要的是击溃.秦军现在是一时血气之勇,只要连续吃上几个败仗,那士气只怕就要垮了,毕竟不是百战精兵.明军就不同了,他们即便吃上一次败仗,也会败而不乱.而秦人……”郭显成摇了摇头. “卞无双很奇怪!”拓拔燕点了点落英山脉方向:”说他与秦廷离心离德吧,他还派了五万士卒回去助战,说他忠于秦廷吧,可他剩下的五万大军,怎么不向雍都方向运动反而缩进了落英山脉之中?” “不要指望卞无双对秦国有多忠心!”郭显成冷然道:”他虽然只剩下了五万人,但这五万人恐怕是他能绝对控制的.如果秦军胜,他自然会大军尽出去报效朝廷,如果秦军败,他缩进落英山脉,明人也不好打,他就有资本与明人讲条件了.明国不太可能冲进落英山脉去与他较量,秦风早年在落英山脉之中作战多年,深知在那片山区之中的仗有多么难打.” “大帅,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您一直呆在跑马坪,可不是为了在这里看虎牢的这场热闹的吧?”拓拔燕笑嘻嘻地道,他作为郭显成现在的心腹之一,在没人的场合之下,与郭显成说话就显得很随意了. “你倒看得清,我当然不会是闲着没事呆在这里看风景的!”郭显成哈哈一笑:”秦风想三下五除二就收拾了马越,我怎么能让他如愿?当然要给他找找麻烦!” “大帅要在横断山区发动一场战役?”拓拔燕眼光闪动.”现在可是一个好机会,横断山区的秦国守军,哦,现在应当算是明国守军了,军心并不稳定,明军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大战,也没有大力加强横断山区的防御力量,打上一打,就算不能对秦明这场大战施加多少的影响,但只要能抢下横断山区的控制权,对我们以后也是大有益处.到了大齐与明国开战的时候,咱们想出去揍他们就出去揍他们,而他们就只能龟缩在虎牢关中被动防守了.” “你看得很准,就是这个意思.”郭显成双手一拍,道:”如果能吸引明人大规模来援,牵制他一部分兵力的话,那是最好,这样能让马越坚持更长的时间,要是出现了奇迹,将这场战事拖成一个僵持之局,那我们就赚大了.如果明军不理会横断山区一心想要先打垮马越的话,那我们不妨就发力拿下整个横断山区的控制权.” “大帅英明!”拓拔燕竖起了大拇指,”这一次末将去打头阵.” “你是横断山区的主将,最擅长的又是骑兵作战,攻打明人在深山老岭之上的军寨能发挥多大的作用?”郭显成笑道:”不要事事都想着立功,也要把功劳给部下让一些,这一次让黄安和张柏去吧!” “这两个家伙?”拓拔燕不屑一顾. “上一次大战,这两个家伙虽然有失节的表现,但那种情形之下,也不是必死之罪,再者,这两人也是我大齐有名的家族啊,这一次陛下推动国内改革,黄氏与张氏两家因为他们两人的原因,毫不犹豫的全力支持陛下,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陛下的意思是给他们二人一个机会.” “就怕他们烂泥扶不上墙.”拓拔燕冷笑着道:”我看这二人有些颓废,委以重任的话,只怕会误了大帅的大事.” “没办法,这也是陛下的意思,他们两家给了陛下支持,陛下要有所回报,如果这一次二人还不能建功,那拿下他们,他们的家族也没什么话好说,只能怪他们自己不争气了.拓拔燕,这是国内政治的大气候,我们这里嘛,必竟只是一隅之地,要顾全大局.” “末将明白了.”拓拔燕道.”也就是说,陛下并没有将这里放在眼里呗!” 郭显成呵呵的笑了起来:”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外头可不能乱说,要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你这将军就当到头了.”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秀水河之战(1) 张喻按刀站在秀水河大桥之上,看着桥下奔腾的河水汹涌地掀起一股一股的浪潮,卷着无数的枯枝烂叶打着旋的往下游而去,间或还能看到一些死去的畜牲尸体抑或是被溺死的人的尸体。 从三天前开始,大明与秦国的斥候就在秀水河西岸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剿杀,每天都在死人,有时候还能看到身着己方军服的斥候的遗体从上游漂来,被浪卷向远方,而守卫秀水河大桥的他,也只能站在桥上,向这些战死的袍泽行礼,这么汹涌的河水,根本不可能下去打捞,也许到了下游洄水处,他们会被友军发现从而打捞起来安葬。 秀水河一点儿也不秀气,反而脾气异常狂暴,特别是现在进入了梅雨季节,无数条支流小河的水汇进了秀水河之后,使得秀水河水位大涨。而秀水河大桥,则是一座在秦国境内很罕见的八拱石桥,桥面宽阔,足以通过载重马车,这也是原来虎牢连接秦国腹地的重要的交通要道。 现在,当然也成了双方争夺的重要据点。 五天前,张喻率五百将士抵达秀水桥,开始在这里构筑防线,守住大桥,不让敌人一兵一卒通过秀水桥便是上司交给他的任务。 桥头,已经竖起了两个高达四米的筒子楼,灰扑扑的楼身,让张喻很有安全感。五天前抵达这里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修建这两个筒子楼。因为秀水河大桥的重要性,他的长官特地从上面要来了数十包水泥,这东西张喻是第一次见到。随同这五十包水泥一齐来的工匠的修筑手法也让人大开眼界。 首先是挖深坑,这河边土地湿润,好挖得很,士兵们只费了小半日功夫便将两个筒子楼八个深坑挖好,然后在这位工匠的指导之下,一根根的钢筋扎下去,包上模板,把水泥和就地取材的沙子,鹅卵石混合在一起加水搅拌,弄成泥湖湖便灌进了模板里。一天功夫,在太阳炙热的光线之下,八根灰扑扑的柱子便立了起来。 接下来一块一块从河中弄来的青石也被这些叫水泥的玩意儿给粘合在了一起,外面再糊上一层厚厚的水泥,两个筒子楼,仅用三天,便在张喻的面前树了起来。当然不美观,但在张喻的眼中,却是惊若天人。 筒子楼的下半部可以藏人,而在上半部,却是安装了四台弩机,两个筒子楼,八台弩机,能够封锁的范围有多大,张喻可是心知肚明。对于进攻者来说,在弩机的射击范围之内,就是无解的死亡区域。 连接两个筒子楼的,同样是用坚石的青石筑就,在他们的后面,安装的是两台强弩,这种强弩射整不太快,但威力的强悍,就不是普通弩机所能比得了,用研发出这种弩机的大匠们的话来说,就算是宗师级的人物,也不敢硬接这种弩机的当头一击。 这种弩机也是刚刚配置到队伍中来的,与张喻以前见过的强弩截然不同,看不到弓弦了,上弩是用摇柄,弩箭装在一个长长的圆筒子里,张喻试过一次,百米之内,能将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射一个对穿,威力之大,让他大为惊惧。 这种弩是用来破进攻者的盾阵或者其它的工具的,在张喻看来,任何进攻器具,只怕都挡不住这玩意儿一击。 张喻是楚国人,是当年组成宝清营的最早的一批士卒,当年蹈海而来的数千楚军士卒,活到现在的只剩下了不到两千人,其中有一半因为受伤而退役,剩下的一半仍然在宝清营中服役的士卒,去年又被将军江上燕带走了八百人。而当时决定留在大明的二百多人,都是在大明已经娶亲生子,落地生根了。 现在的宝清营的骨干指挥力量,便是由他们这些人组成的。他现在是都尉,是五百人的头儿,一人的薪资便可以养活一家人。不过他的老婆是开平郡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不但不要他养家,反而给他倒贴,对他唯一的要求,可能就是要求他升官吧,在仕途之上能有一个好的发展。所以张喻在军中是相当豪爽的,像他的五百手下,基本上每个人都受过他的接济,对他忠心得很,他们这五百人,也是宝清营中公认的战斗力最强的一支部队,要不然,守卫秀水河大桥这样高风险的任务也不会落到他的头上。 高风险,自然就有高回报,只要守住大桥,便是大功一件。这是临出发前,营统兵将军邹正亲口告诉他的,当然,如果守不住,就要拿自己的脑袋军法从事。 张喻不在乎拿脑袋去凑数,因为他很清楚,对于自己而言,要么是守住大桥,立下大功,要么便是被敌人攻破,自己战死在这里,一个死人,砍不砍脑袋还有什么关系呢? 秀水河大桥的关键,在于这一次明军的战略,他们要将秦军苑一秋的部队顶在秀水河的西岸,让他难以大规模渡河,从而使得秦军的左右两翼突出向前,从一个正品字形,变成一个倒品子形,如此一来,身为前锋的苑一秋便不能有效的对两翼形成支援,而明军则可以轻而易举的切断秦军左右两翼的联系,集中力量,各个击破。 秀水河两岸可能的船只都已经被明军毁去,连两岸透合造木筏子的树林都被一把火烧了一个精光,秦军苑一秋部想要过河,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算过一段时间水位降低,水流平缓,人还可以游过去,但大批辎重怎么过河? 张喻无法想象那场面。所以夺取秀水河大桥,便是苑一秋必然要面临的选择,当然,这样一来,也将他置于高度危险的状态之中。 迈步走到前方的两个筒子楼前,提起刀背,敲了敲墙面,传出来的声音让他很满意,昨天下雨了,他很有些担心这叫水泥的啥子不能干透,现在看起来很好,更重要的是,今天出了一个大太阳。虽然热得很,但这筒子楼可是越来越硬了。 桥上士兵们顶盔带甲,哪怕汗透了军容也是一丝不苟,而前面的大片开阔地上,一半的士卒们正吆喝着将一块块巨大的石头从河道之上弄上来,乱七八糟的放置在那里,设置成路障。 现在的明军,除开了重步兵矿工营外,其它的野战营已经换了装,以前的盔甲统统被淘汰,变成了更轻便的半身甲,虽然只防护上半身的重要部位,但士兵们的负重却因此减少了不少,对于作战倒是更有利了一些。 作为在一线作战多年的张喻,自然知道这小小的一个变革,对于军队的战斗力的帮助有多大。以前的锁子甲什么的,远远比不上现在自己身上穿的这种一体型的半身甲好。 推门走进了左边筒子楼的底部,内里一个年青人正在忙碌着,一包一包的药材,一罐一罐的成药被他分门别类的码在边上木架之上,一左一右支着两张小床,整个筒子楼底部便几乎没有了什么空间。 这位年轻人是宝清营的诸多的大夫之一,虽然不穿军装,但可也是有军职的,眼前这位来头比起宝清营中其它的大夫来头更大,是毕业自越京城太医署,那里可是诸多太医们亲自授课的地方,名震天下的神医舒畅舒大人,也是他们的老师之一,比其宝清营原来的那些大夫们,那水平可不能同日而语。 年轻人来宝清营不久,是今年刚刚毕业的一期,立功之心很是强烈,来了之后便强烈要求到最危险的地方上来,邹将军本来是舍不得的,但架不住人家立功心切,张喻的边鼓又敲得狠,没奈何只得答应了。临来之时,还警告张喻,要确保他的安全,就算自己死了,也得把眼前这位保护好。 张喻自然是满嘴答应,在最危险的战场之上,有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对于士兵们有多重要,张喻可是太清楚了,那就等于多了一条命。对于大明将大夫直接配备到最基层的军中,张喻是非常满意的,这种待遇,在楚军之中是不敢想象的。也就是大战的时候,才会在后方招一些大夫,但要从前线将这些受伤的人送下去可是不简单的,好多兄弟便在这个过程之中一命呜呼。 “王大夫,准备得怎么样了?”张喻笑容满面,这位一来,他马上向士兵们高调宣布这位来自京城太医署的大夫医术是何等的高明,在张喻的嘴里,只要你不被别人爆头,受伤之后还有一口气在,那这位叫王凌波的大夫都能把你从阎王老爷那里抢回来。 对于士兵来说,太医署的大夫,以前那都是给大人物们看病的牛人,有这样一个人呆在这里,事谛于是生命又多了一重保障,那士气自然便又激昂了几分。 “我倒希望开打之后,我这里啥事儿也没有!”年轻的大夫还有几分羞涩,说话慢声细语,嘴里在说着,手里却还在有条不紊的将一些剪子刀子什么的整齐的码在架子上。 “我倒是想,不过怎么可能呢?只要在打仗,总要没一些兄弟,不过有了王大夫您,咱们就多了一条命了。到时候,还要辛苦您了。” “这是我的份内事,怎敢说辛苦!”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秀水河之战(2) 与年轻的大夫又攀谈了几句,这才心满意足的退了出来,走到另一幢筒子楼跟前,门却是开着的,站在门口,便能看见内里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正在打坐。 这人是上面派来来,听说是一个九级高手,最初张喻还担心这人桀骜不驯,但来了才发现,这个看起来面相很凶恶的大汉很好相处。这人到秀水河大桥,便是专门为了对付敌人有可能的使用高手突击,对于军队而言,特别是像明军这样打击火力极其猛烈的军队来说,个别的高手本不足虑,但如果到了九级之上,就有些不好对付了,一旦让他们突出阵列,那就是一场屠杀了。 九级高手可不是大白菜,到处都能看到的。张喻很清楚,以前他的老长官江上燕,便只是一个武道修为过了八级的武者,好像在整个大明的军队系统之中,真正拥有九级修为的也没有几个。 说到底,军队还是依靠着集体力量,个人英雄主义在战场之上能发挥出来的作用微乎其微,一般而言,在战场之上耍帅的人,都会死得很快。 张喻便听老长官江上燕说过以前矿工营的副将杨致将军的事情,这位九级大高手在战场之上孤身一人突出敌人军队,然后便被无数的小兵给围住,要不是后面救得快,这位便会给一些普通之极的小兵用乱枪攒死。 这一次自己是防守,配备这样一个大高手却很有必要,至少能保证敌人高手冲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能少死几个兄弟。 当然,作为一个普通的武者,张喻对这样的武道高手,内心也是充满了崇敬之情,反正自己这一辈子是练不到这个水平了。 这人的姓氏却是很怪,姓昌,一个张喻以前很少听到过的姓氏,叫昌永岗。使得武器也很冷门,流星锤,两个长满倒刺的流星锤中间用一根长长的铁链连着。这种武器极难练习,但一旦练成,却是威胁极大。眼下,这一对流星锤便系在那昌永岗的腰间,加上铁链子,怕不有几十斤重。 站在门口看向内里,张喻总觉得对方眼前的空间有些扭曲,从门外照进去的光线,似乎也有些偏离了本来的轨道,这大概便是这样的大高手所谓的劲力外放了。听说真正到了宗师的级别,从外表上看起来就和普通人差不多,动起手来,似乎轻描淡写,实则撼山移海,不过那就不是张喻所能理解得了。 宗师之间的生死对决,基本上是不可能看到的。以前在横甸有过一场,大明的皇帝陛下对战秦国大帅邓朴,听说那一战,方圆里许范围之内,根本不能站人。不过那时的张喻正跟着老长官江上燕在龙游,可没有眼福看到这一战。反正后来的传言是愈来愈神,有些张喻是根本就不敢相信了。 这些大高手一向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平素很少能看到这些人的身影,但这一次张喻可是知道,几乎每一支前突部队之中,都配备了这样的人手,如果九级不够,不会配上数名八级巅峰的好手坐镇。也不知朝廷是从哪里一下子召集了如此多的好手的。 对于这一点,坐在筒子楼里的昌永岗可比张喻可要清楚多了。自从大明建国越京城,连续挫败了数次齐秦企图巅覆大明政权的阴谋,一次次在战场之上证明大明的强大之后,大明便算是站稳了脚跟,然后,他们这些闲云野鹤一般的江湖人物的好日子,便也算到头了。 皇后娘娘建集英殿,遍访大明境内的各大门派或者成名人物,高薪礼聘进入集英殿,说是礼聘,其实便是先礼后兵,识相的,乖乖的接受集英殿的领导,在集英殿需要你的时候,卖命出力,不识相的,便有人来教你好好做人。 与那些宗派家大业大,扎根乡土,根本没法儿与朝廷龇牙咧嘴不同,昌永岗原本是一个闲云野鹤,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一门心思想要更上一层楼,突破九级桎锢,自然是不肯受这个约束的。当集英殿找上门来的时候,他打了一个哈哈,连夜收拾东西便准备跑路,对抗他是不敢的,也知道干不过,所以准备逃到深山老林甚至齐国楚国去避一段时间,等这阵风过去之后再回来。不过还没等他跨出大门,一个女人就堵住了大门。 然后自然是一场火并,身为九级巅峰的昌永岗被狠狠地教了一遍怎么做人,然后便被这个女人押回了越京城。 到了那时候,他才知道,收拾他的那个人叫瑛姑,大明的数名宗师之一,人家早就瞄上了自己了。 这一去,昌永岗哪里还有选择,从此不但成了大明集英殿的一员,而且还是坐镇京城集英殿老巢的人。 本来还有些愤愤不平,认为朝廷这是势大欺人,但很快,他就不做这些想法了,在集英殿,他能看到朝廷搜罗来的各种各样的武学典藉,与自己所学相互印证,更重要的是,在这里有不少的武学宗师的心得体会,这些东西,可是各门各派的不传之秘,千金也买不到一睹的机会,但在集英殿中,却任人观看。有了这些,他那颗燥动不安的心,倒是平静了下来,安安心心的在越京城集英殿呆了下来。 还别说,这一年多来,修为着实精进不少。 而让他死心塌的,却是这一次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皇后娘娘自楚国归来之后,居然就突破了宗师的门槛,这可让他惊为天人了。作为皇后娘娘出使楚国的随行人员之一,他可是知道,出发前娘娘一直还是九级巅峰,与自己差不多同一个水平。 娘娘不过二十九岁,就已经达到了这一步,突破这样的大关,在自己是难上加难,在她哪里便如同喝白开水一样简单,再加上皇帝陛下比娘娘还要小一岁,可突破九级进晋宗师还要更早,这两口子一定有什么秘籍啊。 所以昌永岗决定死心塌地的替皇帝两口子干活,说不定立下大功之后,便能得到突破的方法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集英殿是大明的一个秘密存在,如果说鹰巢还为人所知的话,那能知道集英殿存在的,却是屈指可数了。因为集英殿本来的任务就是控制整个大明的江湖以及黑道,顺带着还向齐国,楚国等地渗透。 包括这一次参战,也是在接到命令之后,以大明的热血江湖人物自告奋勇这朝廷效力的名义到军中的。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波的一声,在声前炸响,昌永岗缓缓地睁开双眼,看着门口笑咪咪的张喻。 “张校尉!”他站了起来,打了一个招呼,伸伸胳膊腿,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状况,这一次临来之时,晋见皇后娘娘之时,与皇后娘娘聊起了突破宗师门槛的事情,娘娘着实指点了几句,让自己受益匪浅。 “昌先生,可真是委屈你了。”张喻陪笑着道。 “有什么委屈的,都是为国效力。”昌永岗笑着走了出来,“敌人什么时候到?” 张喻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前面派着有斥候呢,总在这几天吧,前面斥候交锋越来越激烈了,光是今天,我就在秀水河看到漂下去了好几具尸体呢!” “咱们秀水河大桥如此重要,怎么只怕五百人来说呢?”昌永岗扶着石栏杆,有些不解地看着张喻,将自己这样的人都派到这里驻扎,却又只派五百兵,他有些想不通。 张喻一笑:“昌先生,你看这秀水河大桥的地势,五百兵已经是极限了,再多,往哪里摆?怎么打?也只能放在对岸看热闹,这个地方啊,人多不起作用。再说秀水河除了我们这个大桥之外,还有好几个地方虽然没有桥,但水势要平缓一些,适合泅渡啊,抢渡啊什么的,需要更多的兵力堵截,咱们宝清营可只有五千战兵,所以分到秀水河大桥,便只有五百人了。” 听着张喻的解释,昌永岗老脸一红,术业有专攻,论起武学道理,他可以一套一套的,但说起打仗,他竟然连一个小小的校尉也不如。打仗可不是人越多越好,而是要将人用对地方。用对了,或者一小撮人马便能发挥出极大的功效,有错了,人再多,也是别人毡板上的鱼肉。 “这一次可全仗着昌先生了,咱们这里地理位置太重要,秦人肯定会主攻这里,到时候必然有大高手突击,咱们这些人,对付一般人没有问题,但对上武道大高手,就力所不及了。”张喻道。 “放心,有我在这里,管他什么大高手,来一个,灭一个。”昌永岗抖抖腰里的流星锤,哗啦啦作响。这一年来,武道修为精进不少,信心着实爆棚。很是盼望来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来一场生死决斗,大明皇帝陛下便是在生死决斗之中突破的,说不定自己能成为第二个,要真是如此的话,那可就要名扬天下了。 第一是皇帝陛下的,能成为第二,那也是极不错的。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秀水河之战(3) 指挥军队作战,昌永岗是不会的,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如果有秦军的武道高手发起突袭的时候,能够起到牵制作用,挡住敌人的高手,其它的,他并不在乎.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个感兴趣,特别是对于张喻在桥头的布置,更是好奇. “张校尉,我们既然是要守住桥头,那集中兵力岂不是更好,你怎么在桥的前头还作了那些布置呢?”昌永岗指着桥头前方数十米远的那些明军设置好奇的问道. 对于昌永岗的询问,张喻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昌先生,您看前面这片开阔地,我们设置了一个层层递进的弧形保护圈,其实也就是保护我们中心阵地,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敌人就会自两侧绕过来,如果他们在我们的侧面布置好强弩或者大批的弓箭手的话,对我们的桥头守军是有着极大的威胁的,因为地形,我们不能展开更多的兵力,如果让他们在侧翼对我们的桥头形成持续压制的话,那么桥头最终也会守不住的.” 张喻指着前方,侃侃而谈,能在这样的大高手面前指点江山,心里还是颇为自豪的.在那片地方,他利用修建筒子楼剩下的水泥以及河道之上取之不尽的青石,修筑了一道道弧形的防线,说是防线,其实就是半人高的胸墙而已,胸墙呈半弧状,最前方有四个,恰好将两翼能够威胁到桥头的地方都守住了,第二层有三个,第三层有两个,而再往后,就是桥头的两个筒子楼了.站在他们这个地方看出去,防线如同打开的一柄折扇,五百士兵,倒有二百人布置在这些防线之后.筒子楼上并不需要多少兵马,每个筒子楼上,仅仅各布置了十六人,这些人主要就是负责一共八台弩机.这些他们守住桥头的大杀器,并不需要多少人操控. “要是敌人使用投石机进攻怎么办?”昌永岗突然问道. 张喻一笑:”至少他们不敢用投石机砸这座桥,他们要夺下桥来利用其过河,投石机倒是威力大,破坏力也厉害,但他的准头却是不敢恭维,要是将桥砸垮了,他们岂不是白辛苦一场?这里可不适合强渡.” “果然处处皆文章呢!”昌永岗连连点头:”可是五百人的确是太少了一点.” “那就要看他们愿意拿多少人来换了!”张喻淡淡地道:”昌先生,死伤太多的话,对士气的打击是异常严重的,我敢打赌,如果在这里敌人躺上两三千人,只怕他们的进攻,就会后继无力了.” “你只有五百人而已,尽想着要在这里歼灭数千秦军,这胃口太大了吧?”昌永岗不敢相信张喻,这小子信口胡吹大气. “那可说不准!”张喻嘿嘿一笑. 两人正说着,昌永岗的耳朵微动了几下,他侧头倾听片刻,转过头来看着张喻,”马蹄声,好像有十数骑的模样.” “斥候!”张喻脱口而出. “好像是一骑在前,十数骑在后!”昌永岗又听了片刻,再次开口道. 张喻脸色微变,当即冲着筒子楼上警戒的士兵吼道:”吹警哨,准备战斗.” 尖厉的哨音在秀水河大桥的筒子楼之上响起,正在忙着布置障碍的士卒们丢掉了手里的东西,一个个迅速地向着阵地跑了回来,片刻之后,整个的扇形阵地之上,已经布满了士卒. 稍倾,急骤的马蹄之声响起,张喻抬眼看向前方,果如昌永岗所言,一骑在前,十数骑紧追在后,前面那人,毫无疑问就是明军的斥候了,此时看起来却是狼狈得很. 身后羽箭如飞,前方的明军斥候伏在马上,只顾打马而逃,根本就没有还击的可能. “快一点,再快点.”张喻焦急地道,他不可能派自己的麾下出去迎接,对方是骑兵,他这里可是士卒,派上几十人出去迎接,在对方十数骑斥候眼中,只是一堆待砍的菜,能充当斥候的都是军中翘楚. “铁牛.”他大吼道,一个汉子奔到了他身边,手里提着一张铁胎弓.在大明,因为弩机的存在,弓箭手这种培养周期较长的士卒,基本上已经被淘汰,而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弓手,都可以称之为神射手,都是极精于箭术的好手.而他们的弓,也可以根据他们自己的要求由军工坊为他们量身打造,基本上作为殂击手在用. “去接应那个兄弟!”张喻大吼道. “是,校尉!”铁牛应了一声,一手提了铁胎弓,一手擒着一壶箭,几个窜跃,便冲向了前面的那片开阔地. 就在此时,狂奔的明军斥候战马一声哀鸣,扑倒在地,数枚羽箭插在战马的股上,有一根好死不死地正中粪门要害之地.马上的斥候一跃下马,毫不停留,也不回头,只顾着向前狂奔. 嗖的一声,又是一箭飞来,射中了这名斥候的小腿,斥候重重的跌倒在地,翻过身来,已是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铁牛便在这个时候突然从一块石头之后冒了出来,张弓,引箭,嗖的一声,冲在最前面的一名秦军斥候面门中箭,倒仰着栽下马来,这些明军之中的神射手,射术之精可远非一般人能比的. 一箭既出,铁牛快速引弓,出箭,连射三箭,三骑栽下马来,此时,追来的斥候已是分成了两股,两骑奔向倒在地上的明军斥候,另几人却是策马冲向铁牛,一边迫近,一边不停的引弓射击. 两相对射,铁牛可就没有那么从容了,而且对方马速太快,很显然对方是瞧准了这边的守军没有战马,打算将他们两个都斩杀当地之后,再从容退去. 铁牛只能一边引弓还击,一边退身身后的障碍区,此时的准头,可就不怎么样了,对方斥候从容地能躲避开去. “昌先生!”桥头之上,张喻转头看向昌永岗.现在的状态便是铁牛能够确保无虞,但那个斥候铁定要被斩杀当场了. 昌永岗一笑,弯腰从地上捡起了几块石头,其实那不是石头,而是前段日子修筒子楼是遗留下来的一些小水泥团,不过坚硬程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昌永岗挥臂,呜的一声闷响,张喻只觉得眼前一花,远处那两个迫近明军斥候正挥刀欲斩下的秦军骑兵骤然之间便从马上倒飞了出去,人在空中,鲜血喷溅而出,在空中绽开一朵朵的鲜红的花朵. 张喻张大了嘴巴,喝彩都忘了,在这个位置,强弓都射不到的地方,这位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一挥臂,便杀了两个人. 已经准备作困兽之斗的那个明军斥候侥幸不死,一骨碌翻身跑起,一瘸一拐的向着桥头奔来,而昌永岗在这边,还在不停的挥出手臂,每一次挥击,身边的张喻都只能听到呜的一声轻响,然后远处的秦兵骑兵便有一个栽下马来. 片刻之间,十余骑精锐的秦兵斥候,便倒在了地上,只余下一匹匹的战马,茫然地站在空地之上,徒劳的用嘴叼着骑士的衣服,试图将倒在地上的骑士拖起来. 铁牛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弓,再回头瞧瞧桥头之上的昌永岗,如同在做梦一般. “铁牛,把马弄回来!”张喻终于反应了过来,扯开嗓子道.训好的战马,从来都是宝贵的财产.”去几个,把那个兄弟扶回来,再去搜搜那些秦人斥候.” 斥候都是一军之精锐,身上肯定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片刻之后,腿上中了一箭的明军斥候被两个士兵架了回来,扶到了大夫王凌波的筒子楼中,王凌波也没什么废话,三下五除二,弄掉贯穿了小腿的羽箭,止血,然后往伤口之上涂抹了一些不知是什么的药膏,接着就操起针线,像缝衣服一样的缝起伤口. 张喻看得头皮发麻,但眼前的这个士兵居然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不由大是震惊,心中大叫硬汉了不得. 不过这士兵此时却颤声问道:”大夫,我腿上一点感觉都没有,是不是没用了!” 王凌波将线头打了一个结,又拿起两贴膏药,一前一后啪的贴上去,这才抬起头来,”没事,我给你上了麻膏,这样就感觉不到疼,等这麻膏的劲儿过去了你才晓得疼呢!没啥事,运气好,没伤着骨头,就是伤口有点大,好了会留疤.” “疤算什么,没疤的兵才没脸见人呢!”斥候这才喜笑颜开. “兄弟,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前面有什么情况?”张喻终于问到了正事之上. “敌人的大部队来了,足足一万人,还有两千骑兵,为首的敌将叫钟镇,我们这一队斥候与他们的斥候撞上了,就我一个人逃了回来.校尉大人,请给我一匹马,我要回去回禀邹将军.”斥候道. 张喻点了点头,”这就来了啊!来得好,杀我袍泽,我要你们十倍百倍的还回来.兄弟,你还能长途奔驰吗?” “没事,腿伤了,走路不大行,骑马却是没问题.多谢大夫!”斥候站了起来,大声道. “好.”张喻挥了挥手,铁斥将先前收拢过来的马牵了一匹过来,递给了那名斥候.斥候也不多方,翻身上马,一溜烟儿的过了桥,向着宝清营的大营方向急奔而去. “弟兄们,要干活了!准备好口袋装赏银了吗?”张喻大笑着抽刀,”铁牛已毙敌三人,你们可是落后了.”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秀水河之战(4) 秀水河大桥出现在钟镇的视野之中,他缓缓勒马,在他的身前,二千骑兵驻马而立,在他的身后以及左右,越来越多的步卒赶了上来,开始列阵。 秀水河上,大明的日月旗高高飘扬,让他微微皱眉,这是大秦的土地,怎能容忍敌人的旗帜耀武扬威,稍后斩将夺旗之后,一定要狠狠地践踏在自己的脚下,吐上两口唾沫才能让心里舒服。 其实自从离开了落英山脉之后,他就一直很开心。 他在落英山脉打了近二十年的仗,与那块土地结下了不解之缘,也一路高升到了统兵大将,但数年之前的落英山脉之变,在他的心里却落下了极大一块阴影,他无法忘记他的顶头上司杨智率领着发动军事政变的数百将卒,悲壮而又绝望地冲向楚国大军的那一幕。 数百人无一生还,他们甚至没能冲到对方的阵前,便倒在了那如雨一般的箭矢当中。他们是去送死的,是在卞无双的逼迫之下,为了不被以叛国的罪名押上断头台从而祸及家族亲人而自愿去送死的。 在那一次惊心动魄的政变之中,他侥幸站对了队伍,也因此而升官发财,但内心却一直无时无刻的不在受着煎熬。 他并不得卞无双的信任,他得以升官,不过是卞无双要用他来安抚那些落英山脉的将士罢了,换而言之,他只不过是一块牌坊,一块标榜卞无双仁义的牌坊。 随着卞无双在落英山脉扎下根来,随着他对军队的控制力越来越强,自己也越来越被边缘化。而他,也对卞无双是愈来愈不爽了。 他们,本应该是大秦对抗楚国西军的利刃,但自从卞无双上任之后,与楚军的关系,反倒是愈来愈好了,数年之间,两国之间刀兵相见的日子几乎没有,便是那些斥候游骑之间的猎杀,也几乎不见了。 而这,都是因为卞无双几乎完全放弃了对落英山脉的经营。哪怕就是在楚国安如海率兵离去,随后副将宿迁又带着两万西军赶赴东线,如此的大好时机,卞无双都没有发动那怕一次战役,如果能趁着那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重夺井径关,那楚国南阳,便又是大秦予取予求的粮仓。 但很显然,卞无双的关注点不在哪里。 这让钟镇非常愤怒,卞无双瞅着国内。 这一次,大秦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卞无双手握着十万大军,却并没有存着救国续亡的心思,哪怕他派出了五万兵卒。 这五万人,不是卞无双的嫡系,他们中的很多将领,要么是当年落英山脉幸存下来的一些将领,要么便是当年调入边军中的雷霆军将领,他们与自己一样,在边军之中都受到了排挤与非难。 这五万人,在落英山脉中的日子非常难过,军饷不齐是常态,军粮不继是日常,常常是饥一顿饱一顿。所用的武器盔甲都是卞部嫡系淘汰下来的旧货。在这两年中,钟镇的日常便是为部队找食。 他的日子非常的不好过。 不过苦日子总算到了头,卞无双借着这个机会,将他们打发了出来。五万边军,以原边军右路大将金守德为主将,自己为副将,回应雍都皇帝的动员令。 到了雍都之后,他们终于换上了新的甲衣,拿到了新的武器,得到了足够的饷银,终于不用为一日三餐而忧愁了。 五万大军全部划归了以苑一秋为大将军的前军。金守德为副将,而自己,则成了前军一万人的统兵将军。 带的兵比以前要少多了,但钟镇心中却很畅快,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现在,他们要用自己的鲜血来捍卫这个国家的尊严。 五万边军,比起皇帝陛下召集起来的其它一些郡治的勤王军而言,战斗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哪怕这几年他们吃不饱,穿不暖,但士气犹在。大秦边军,实在是一个非常容易满足的团体。他环顾四周,旧貌换新颜的边军们斗志昂扬,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五万人一回来便能立即担任先锋前军重任的道理。见过血的部队,打过硬仗的部队,自然不一般。 其实在钟镇的心中,即便是那些雷霆军,也不见得真就比自己这些边军更能打,特别是在逆境之中的战斗能力。 “报!”一名斥候如飞一般打马前来。到得近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在钟镇身前,“禀报将军,已探清敌军布署,秀水河大桥有明军宝清营一个哨五百人驻守。” “五百人?”钟镇先是一楞,接着便是哑然失笑,这一段时间,双方的斥候往来剿杀,前军大本营一直没有摸透在秀水河大桥究竟有多少人马驻扎,所以这才有了自己率一万重兵前来攻打的事情。毕竟如果夺得了大桥,那么大军通过秀水河便有了一条捷径,原本以为这样的重要之地,明军肯定有重兵驻守,现在,居然只有五百人。 这点人马,给自己塞压缝也不够,轻轻一击,皆成齑粉矣。他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都说明军悍勇,百战不殆,只怕是言过其实了。对方的将领,看起来并不知兵啊,他们压根就没有重视秀水桥的意思。 “传令骑兵,冲上去,给我淹了他们。”钟镇下令道。原本以为的苦战不会有了,不过是一场手拿把攥的胜利,今天,可以过河去扎营。 秀水河大桥之上,昌永岗微微色变,骑兵与密集的步兵队可不一样,俗话说骑兵上万,遮天蔽日,距离拉得较开的骑兵冲锋,哪怕只有千骑,也遮盖了他目力所及的范围。千骑踏地,隆隆之声犹如雷霆,震得秀水河大桥似乎也在微微颤抖。 张喻却是脸色如常,没有丝毫变化,“昌先生,您别看他们气势汹汹,但越到我们跟前,他们的阵形就会起向内收拢了,因为我们外面的展开空间就这么大,他们一旦队形密集起来,嘿嘿,那就要有好戏看了。” 马蹄声中,张喻几乎是吼着在喊:“昌先生,对方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正好,我们借机咬他们一块肉下来,哈哈,扮猪吃老虎,我最喜欢了。” 看着张喻轻松的表情,昌永岗也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心中同时又还有些羞愧,自己武道修为虽高,但着实是没有见过这种大场面呢,眼前空上小校尉,比自己镇定多了。 奔跑之中的秦骑,不时有人马失前蹄,一个倒栽葱栽下马来,这样的冲锋当中,跌下马来的下场如何,自然不言而喻。 看到对方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之下落马,昌永岗不由得有些惊奇。 “先生,一点小把戏,前面那些开阔地上,我们挖了一点小坑,上面作了一点小小的伪装,如果是步兵上来进攻,屁作用也不起,但如果是骑兵嘛,嘿,一蹄子下去踩空,那就又好戏看。本来只是顺手为之,也没做多少,不想还能有所斩获,舒坦!”张喻兴高采烈地大笑:“敌人是我二十倍又如何,昌先生,却看我这五百人马,如何在大敌环伺之下,做一个响当当嚼不烂煮不透的铁豌豆。” 张喻斗志昂扬,昌永岗也不由得激起好胜之心,一拍手掌,大笑道:“好,那我便在张校尉麾下做一小兵,随叫随到。” 张喻大声道:“小事不敢劳烦先生,但如敌人有高手出动,便全靠先生了,我们这些人,打群架可以,单挑就不咋的了。强弩。” 随着张喻一声吼,数张强弩立时便从墙后昂起了狰狞的头部。 “射!” 两米长的全金属弩箭伴随着呜呜的咆哮之声,在空中划过一道光芒,越过了前方的数道屏障,一头扎进了阵形逐渐收拢的骑兵冲锋阵容之中。 射击的士卒们压根就不看效果如何,一名士兵立即从地上再拿起一根弩箭,放到箭槽里,另外两个士兵一左一右,配合着转动摇柄,看两人股着腮帮子的模样,便知道这摇柄着实沉重。昌永岗只扫了一眼,便明白如果不是如此,那强弩射出去,如何有如此威力?刚刚他可是看到了,数枚强弩在密集的冲锋阵容之中,开出了两个血胡同,最前面挨上这弩箭的,无论人马,皆是被洞穿而过,一名士兵甚至上身被强大的冲击力直接给截成了两半,那情形,不是一般的恐怖。 大明的强弩一改各国强弩射速慢的弱点,在第一枚弩箭射出去还没有完全坠地的时候,刚刚低垂下去的强弩便又抬起头来,转动着机身,崩的一声响,再一次发射。这东西,你说他一次能杀多少倒不见得,但他造成的恐怖观感,却对人心有着极大的打击。没有什么能挡得住他的倾力一击。 远处观战的钟镇此时的眉头便皱得很紧,他倒不是在乎对方的弩箭一次性杀了他几个士卒,而是惊讶对方的射速。什么时候强弩的射速如此之快了?不过强弩再厉害,面对着光涌如潮的骑兵,还是不够看,等到骑兵冲到近前,一切便结束了。 他的这种感觉,到桥头两个筒子楼之上的八台弩机发射时,终于完全改观。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秀水河之战(5) 桥头的攻击面太窄,当秦骑行进到这里的时候,自然而然的便呈现出前细后宽的一个扇面,大量的人行进到前方的时候,原本分散的队形便开始收紧,地面之上,凌乱摆放的河石更是让骑兵们举步维艰,这些石头个头并不大,对步兵而言,或者算不了什么,但对于骑兵来说,则需要纵马避让,他们的速度便不可避免的降低了下来。 速度缓慢,而且还队形紧密,这是明军弩机最喜欢的敌人进攻的方式了。这个时候的骑兵,除了个头大更显眼之外,似乎看不出什么别的优势。 但个头大更显眼还有一个致命的劣势,那就是明军都不城要瞄准,泼雨般的将弩机中的短箭发射出去就可以了。 嗡嗡的弩机叫声响蚊子叫,但带去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死亡。 弩机的弩箭很短,比一般的羽箭还要短上一半,以前的这种弩箭是用铁打制,造价高,但在今年初的时候,兵工坊终于研制出了用木杆替代原来的铁杆的技术,选用的是苹果木,这玩意儿很脆,射进人体之后,多半便会因为强大的惯性受阻而炸裂,以前的明军弩机都要想千方设万计的回收,不过现在,完全成了一次性产品。但对于挨箭的人来说,则是一场噩梦,因为这些苹果木箭杆在体内炸裂之后,会造成第二次伤害。 铁弩箭形成的多半是贯穿伤,只要当时不死,拔下弩箭之后还有活下来的希望,但苹果木箭杆却是炸开,这让伤口里到处都是碎木屑,想要清理干净,那完全是做梦,挨上一下,即便当场不死,但一条命,便也去了一大半了。 在钟镇目瞪口呆的表情之下,前冲的骑兵,如同割韭菜一般,一排一排的栽倒在地上,片刻之间,便在前方那片开阔地上铺满了人马的尸体。 秦军再骁勇,也顶不住如此巨大的伤亡,终于有人心理崩溃,转身打马向回逃,继而十骑,百骑,进攻的秦骑顷刻之间便已经崩溃了。 “就是这么简单!”看着逃回去的秦骑,张喻哈哈大笑,敌人的大意,让秀水河大桥第一次遭受到冲击的时候,他以不损一人的代价,便血洗了对方的骑兵前锋,以近两百具人马的尸体,拉开了秀水河大桥血战的帷幕。 不得不说,长期处于落英山脉的钟镇和那里的骑兵,他们不论在对战场之上的认知和对武器更新速度的了解,都已经远远的落后了这个时代。像弩机这种新式的武器,与明军大打出手的齐人已经有了充分的认知,那是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代价。而以前邓朴麾下的开平战线之上的秦国也有着刻骨的记忆,不过这些人中的残存者,现在都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明**队。 而落英山脉的秦国边军,距离另一侧的明国,实在是太遥远了。这是他们第一次碰到这种武器,始同下雨一般的弩机暴射,射速恐怖的强弩,都远远的打破了他们的认知。两百骑的伤亡对于第一轮进攻的骑兵是一个巨大的损失,但对于兵员高达万余人的钟镇,并不是不能承受,但第一次面对这种武器的时候那种迷茫,才是这员老将内心不安的真因。 数名受伤侥幸未死的伤兵,躺在了钟镇的身前,裸露出来的伤口让人触目惊心,皮甲对于弩箭的防护能力几等于无,锋利的三角箭头轻而易举的破开了皮甲对人体的保护,随军的大夫,小心翼翼的剜出带血的箭头,清理着伤口内的木屑,但对于更多的细小的木屑却无能为力,只能草草包扎了事,至于这些伤员能不能活下来,那就要看各人的命硬不硬了。如果能在受伤后的两三天内,不发烧,不化脓的话,那存活率就大大的提高。 钟镇看着远处那堆集的尸体,心中充满了悔恨,他知道自己太轻敌了,对于敌人的不了解,让他吃了这个大亏。这个地形,本来是不适合骑兵冲锋的,他原本以为,如此声势浩大的冲锋,足以让对面的防守之知魂飞魄散,精气一丢,这仗就容易打了,可谁能料想到他,最终大损士气的是他自己。 那些人都是骑兵,秦国养一个骑兵不容易啊,自从邓氏铁骑几乎全军覆灭之后,秦国再也没有能力组建起一支强悍的骑兵,除了雷霆军,但那是皇室亲卫。从落英山脉回来的骑兵,整个只有三千骑,苑大将军一气儿便拨给了自己二千骑,现在,却有二百余骑死得一文不值。 “派人将死难兄弟的遗体拖回来。”钟镇道。带回战死者的遗体,一来可以让士兵们重新凝聚士气,同样的,也是清理一下战场,到现在他已经明白,对方虽然只有五百人守卫这座大桥,但想要夺下来,自己只怕要经历一场苦战。 上百名士兵在一名校尉的带领之下,赤手空拳的走向战场,对面的秀水河大桥之上,仍然是一片安静,在钟镇这个位置之上,他甚至看不到对方阵地之上有士兵在防守。 这让他尤其心惊,敌军的心理素质,强悍的令人发指。 “叫老哨长过来。”他收回目光,对身边的亲兵道。 老哨长,也是在落英山脉之中打了多年仗的老兵,麾下出过无数的将领,不过这人,却一直没有被提拔起来,但在军中无论是人脉还是资历抑或是经验,都是极丰富的。在那一场兵谏失败之后,这位万年老兵终于当了军官,现在已经是一名偏将了。不过不论是部队中的老兵,还是他的上线,都仍然习惯性的叫他老哨长。 “老哨长,给你一千步卒,你能拿下来吗?”钟镇盯着面前这张满面风霜布满苍桑的老脸,问道。 老哨长低头察看着伤兵们的伤口,又抬头扫了一眼对面的防御布署,老脸有些抽搐。对方防御的面积不大,主要便是桥头那一块,但布置的却是天衣无缝,愈向内里,防守的强度就愈大,更重要的是对手一线防御之后强大的支援力量。秀水河没有城墙,但对于他而言,攻打这种阵地,便如同攻打有城墙作为依托的防守阵地一般无二,不付出巨大的伤亡,根本不可能拿下来。 “只能有人命填!”他低声道:“我需要士兵们披甲,不是皮甲,而是铁甲。” 钟镇眼角跳了跳,他这一万大军,拥有铁甲的人可真是不多,哪怕他们在雍都换了一次装,但也只是装备上了皮甲而已,就这,也让他欢喜了很长一段时间,要知道他们在落英山脉,连皮甲也是奢侈品。 “一千铁甲没有,给你五百。”他道。 “末将勉力一试!”老哨长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形,“钟将军,大盾挡不住对方的强弩,我需要更多的木头,做成巨盾。” “哪来这许多木头?”钟镇抬眼看着周遭的一片空空荡荡,目力所及之处,连一片树林也看不到,全被明人砍伐得干干净净,想要合适的木材,那得到极远的地方砍伐。 “磨刀不误砍柴工。”老哨长道:“让骑兵出去,砍了树木拖回来。” “这样可是耗时日久,只怕今天,就不可能发起第二次进攻了。”钟镇面露难色。先锋军如果不能及时过河的话,那三路大军,便变成了左右两翼突前了,拖延的时日愈久,这种态势便会愈加明显。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将,他可是清楚,一旦左右两翼太过于突前,很容易为对手所趁。 “钟将军,这便不是我能决定的了。没有巨盾,我们不可能接近敌人的阵地,便是铁盾也不行,挡不住敌人的强弩攒射。” 钟镇想了想,咬牙道:“行,就听你的,做巨盾。今天便是夜攻,我也在所不惜。” 秦军想要发动夜战,着实是一个不容易的决定,因为到了夜间,夜盲阵便会成为军队的大敌,与富得流油,吃得极好的明军相比,秦军的夜盲阵,是一个很普遍的事情。 相对于秦军这边的紧张,秀水河大桥却是一片平静,敌人不攻了,他们也乐得清闲,他们本来的目的就是延缓敌人的前进步伐,所以时间在他们这一边。 “张校尉,那些人来收尸体的秦军,怎么不一并收拾了?”昌永岗有些好奇的问着张喻,这可是痛找落水狗的好机会嘛,为什么要让他们把尸体收回去,摆在哪里,也可以震骇一下敌人。 “这是惯例!”张喻道:“战场收敛战死者的遗体,另一方不得干扰,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轮到我们干这种事情。如果我们坏了规矩,以后别人也可以有充分的理由这样对付我们,让袍泽的尸体暴尸荒野,这会打击士气。” “原来如此!”昌永岗点头道,军队有时候行事,和江湖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一边的大夫王凌波也凑了过来,或者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尸体和鲜血,他的脸有些发白。“现在天气还很热,如果不收拾这些尸体,只怕到明天,这里就要臭不可闻了,到时候受害的也是我们自己。还有很大的可能传播瘟役疾病,那就更可怕了。”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秀水河之战(6) 一面面巨大的木盾出现在战场之上,缓缓的向着桥头阵地靠近.这些木盾完全是由一棵棵碗口粗细的圆木钉成,很是粗制滥造,有些地方甚至留着枝叉,长着绿叶.一面面的巨木盾之后,一个个的秦军士卒猫着腰躲在后面,小心地向着桥头推进.” “他妈的,真是有些麻烦.”张喻这一次脸色有些紧张了,他很清楚,这一仗,只怕就要短兵相接了. “强弩,破盾!”张喻厉声怒吼道. 强弩抬起头,沉闷的响起中,一枚强弩破空而出,轰的一声,一面巨盾从中裂为两半,木盾之后传来惨呼之声,不少士兵倒不是为巨盾所伤,而是被断裂开来的木盾给砸伤,震伤的. 筒子楼上,弩机立刻适时响起,啉啉之声,不少秦军士卒立时被射倒在地.断裂的木盾还没有散架,哪怕裂成了两半,后头也还能藏上一些人. 强弩不停的响起,一面面的巨木盾被破开,破开的瞬间,筒子楼之上的弩机便会立即适时发射,扫倒一批人. 整个场面看起来仍然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但桥头之上的张喻,脸色却没有轻松起来.而在秦军这一方面,负责前敌指挥的老哨长,也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虽然死人很让他心痛,但打仗,那有不死人的,如果有需要,有价值,让他死,也毫不犹豫.因为他看到了希望,这种巨木看还是挡不住对手的强弩,但强弩也不能将巨木盾击碎,这极大地减轻了他们的伤亡,他们在一步一步地向着桥头镇地靠近. 只要短兵相接,他们就胜利在望,就是用人堆,就是用人命换,他们也能换出一个胜利出来. 阵地之后,一个个的明军士卒,将一根根的长矛搁在墙上,将环首刀插在脚边,静静地看着正在一步一步接近的敌人. 宝清营,那是从长阳郡一步一步地杀出来的,伴随着大明一起成长起来的老军,士兵们经验其其丰富,眼前的情形,瞄一眼,便知道,接下来肯定就是一场血战了. 张喻盯着前方看了半晌,突然道:”传令下去,第一道阵地后的人,撤回来.撤到第二道阵地之后,成为第二道阵地士兵的预备队.” “为何不战而退?”昌永岗不解地问道. “我们只有五百人!”张喻道:”可不能与敌人拼消耗.秦军越过了第一道阵地,他们就完全暴露在了我们弩机的射程当中,能够冲到我们第二道防线之上的敌人,可就不会那么多了.我要用尸体,将这两道防线之间的空地填满.” 听了这话,昌永岗抬头看了一眼两道防线之间的距离,再瞄了一眼敌人木盾之间的间距,顿时明白过来. “这个距离,还是会有不少秦军士卒能冲过来的.” “冲过来的,也不过晚死片刻而已.”张喻嘿嘿一笑,拔出刀来,”昌先生,你就看好吧,我先下去了.” 昌永岗解下了腰里的流星锤:”我也去帮忙.” 张喻一怔:”昌先生,你是高人,这些小兵,那值得您出手,交给我们就行了,您只需要镇守在此,等候敌人的大高手就行了,如果他们久攻不下,肯定会出这一招的.” “我是明人,下面的将士也是明人,我出手,也可以减少士兵的伤亡,你也不用担心什么,杀这些小兵,耗费不了我多少力气.”昌永岗嘿嘿笑着. “那倒也是!”张喻眼睛一亮,这里每一个士兵都是他的手足,在一个锅里搅马勺都这多年了,虽然打仗肯定会死人,但能少死一个不是更好?”那就有劳先生,不过先生只要在后面押阵,看到哪里出了危险,稍稍助力一些就可以了.” “行,没问题!” 明军撤离了第一道防线,老哨长顿时喜出望外,敌人只有五百兵力,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劣势,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两个筒子楼,深吸了一口气,”越过第一道障碍之后,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冲,只要与明军搅在了一起,他们就不敢射箭了.” 第一道阵地也不是那么好越过的,试着砸了几下,也不知这阵地是怎么筑成的,居然纹丝不动,秦军士卒只能攀越而过,大半人高的墙体,攀越的时候,却也不能举着沉重的木盾了,士兵们只能举起手中的小盾,用平生最大的力气,最快的速度攀越. 而这,也正是筒子楼上的机会,先前一阵断断续续发出啸叫的弩机,立时疯狂的咆哮起来,一个又一个的士兵从墙上倒下来,很快,地上便铺满了一层尸体. 这些来自落英山脉的秦国边军也的确悍勇,即便是死伤累累,却也是毫不畏惧的前赴后继,他们在落英山脉之中作战便是如此,向前,再向前,杀死一个明军,抢装备,抢武器,成功一回,下一回保命的机会就大增了. 越来越多的人爬过了第一道墙,举着手里的小盾,嗥叫着冲向第二道防线,数台弩机立刻换了射击目标,向着他们密集射集,被压得抬不起头来的第一道防线之上的秦军立时便感到压力大减,顿时勇气大增,攀爬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老哨长的心在滴血,短短的时间之内,第一道墙体靠着他这一方,铺起来的尸体便有半米高了,想来另一边也是如此,这都是他的部下啊,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有近两百个兄弟,倒在了冲锋的途中. 他盯着最前面的士卒,快了,还差十步,又倒下了几个,快呀,快向前冲.五步了,四步了,头上没有箭射下来了,他的兄弟们冲到了第二道墙前. 老哨长大叫一声,这是高兴的,短兵相接,终于短兵相接了,为了达到这一个目的,算上骑兵,他们已经死了四五百人了,而这,已经相当于对面防守敌人数量的全部了. “冲上去,杀死他们!”他拼命地嘶吼起来,虽然前方根本不可能听到一个字. 就在这些秦军士卒冲到第二道防线的一瞬间,先前没有看到人的防线之上,冒出了两排人影,长矛在一声低喝着,齐唰唰地刺了出来,就像在这一瞬间,这道原本光秃秃的城墙之上,突然长出了无数的倒刺. 枪出,盾破,甲破,人也破.刚刚冲到防线之前的第一批秦军士卒便倒了下去.长枪收回,在他们身后,第二排长矛适时刺出,又将随手扑上来的人刺倒. 两排长矛,此收彼刺,将冲锋的士卒一个接着一个的刺倒在墙体之下. 秦军亦是极是悍勇,有一些哪怕是在临死之前,还惦记着把自己手里的长矛狠狠刺出,手里的佩刀拼命的砸向对面. 不过很可惜,在他们的前方,是半人高的墙体,而明军露在墙体上面的上半部,穿着胸甲,这些濒死的士兵力量有限,击在对方的胸甲之上的力量已经不足以破开甲胄了.那点最后残余的力量,也不过是在甲胄之上留下几个白印,几道伤痕罢了. 更多的人在涌过第一道阵地,更多的人倒在冲锋的途中,也有更多的人,冲到了第二道防线之前,明军终于出现了伤亡. 有人直接被刺中了或者砍伤了面门,脑袋,那自是没得救了.也有人只是受到了轻伤,但哪怕是轻伤,也立即被替换了下去. 防线在秦军的狂攻之下巍然不动.秦军的战死者却愈来愈多. 铁牛站在第三道防线之后,提着他的铁弓,手里扣着几枚羽箭.作为宝清营中为数不多被保留下来的神射手,他们是不需要上第一线去厮杀的.而他,也不是用来杀那些普通的士兵的,他的作用,是殂击敌人的军官.他的弓是特制的,他的箭也是特制的,这是由大明的军工坊专门为他们这些人量身打造的,只有一个目的,发挥出他们自身最大的实力,当他们的箭道武道修为提高之后,又可以重新去订制适合自己的弓箭. 秦军之中一个军官高高了跃了起来,从空中向着第二道防线之后冲去,这是一个至少有着六级修为的武者,此时的他,已经是在拼命了,这一下落到敌人的阵容之中,可以想象接下来是什么下场,但是他要的就是用自己的命换来对面敌人一时的混乱,只要敌人的阵形混乱,他的兄弟们就有了机会. 呜的一声响,一箭破空而至,身在空中的这名秦**官狂吼,挥刀格飞这一突如其来的冷箭,他的身体在空中因为这一格而有了暂时的一个停顿,这一停顿,便要了他的命,第二箭适时横空而来,箭头轻松地破开了他身上的铁甲,深深的钻进了他的胸腹,半空中发出一声不甘的嚎叫,第三箭立时飞来,从他大张的口中穿过,将他射得倒飞出去,跌在了身后的尸体堆中.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秀水河之战(7) 老哨长失魂落魄的看着自己身周跟着自己撤下来的六百余人,他们跟老哨长一样,此刻都充满着沮丧甚至绝望的神色,整整一千人,千赴后继地攻打那一个小小的阵地,倒在阵前的近四百人,足足四成的伤亡率,而那低矮的防线却仍然如同铁铸的一般矗立在他们的眼前。 老哨长身经百战,身上疤痕累累,在战场之上从来没有畏缩后退过,从来都只想着勇往直前,但今天,他第一次早早的便生了退缩之心。整齐划一刺出的长枪此起彼伏如同汹涌浪潮一般一浪接着一浪,似乎永远止歇,一个个士卒便在这一次次捅刺之中倒在了阵地之前,而更让他恐惧的是,那一张张毫无表情的脸,仿佛他们在进行的不是一场战争,而只是一场练习,不过前面的靶子换成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后面的鸣金号角让他如释重负,立即下达了撤退命令,代价却是涌过第一道阵地的士卒尽数阵亡。进攻不容易,想要全身而退,更是难上加难。 钟镇没有责怪老哨长的进攻不利,整个战事他都一清二楚地看在了眼里,不是己方不勇敢,而是敌人太强悍。 他付出了五六百人伤亡的代价,却连秀水河大桥的毛都还没有摸到。 “今天就到这里吧!扎营,埋锅,造饭,校尉以上军官,至致中军大帐会议!”钟镇看着远处的秀水河大桥,不甘的吐出一口浊气。 他本来还准备过了河之后再安营扎寨,原本五百人的一个防守阵地,根本就不在眼里,但现在,这个小小的桥头堡,却成了他面前的一个拦路虎。 必须要想出别的办法来,不然自己就算拿下了秀水河大桥,一万先锋军非得付出数千人的代价不可,那自己这支部队也就废了,拿下大桥的意义又何在呢? 秀水河大桥的筒子楼内,随军大夫王凌波面色有些苍白,他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两军的生死相搏,第一次目睹人命贱如狗,在明军阵地的前面,敌人的尸体高高的堆集了起来,死相千奇百怪。 好在的是,明军的伤亡很少,四十多人负伤,十人战死。此刻战死者的遗体已经被搬到了河对岸,轻伤者已经处理完毕,此刻躺在他身前的是一个重伤员。 这人时运不济,在敌人撤退的时候,他从防线之后探出了身子,振臂欢呼,不想在矮墙之下一个受伤未死的秦军军官,却抓住了这个机会,狠狠地给了他一刀,将他整个左小臂完全地斩了下来。 那个秦人军官自然是被愤怒的明军士兵戳成了筛子,但校尉张喻却因此勃然大怒,在他看来,这完全是不必要的战损,这个士兵失去了左臂,再也握不了长矛,等待他的,只有是退役了。这件事情,立即便当成一个反面教材,在全队被反复告诫。 失败时不灰心丧气,胜利时莫得意忘形。 手臂断了,自然是接来回去,王凌波只能是替他止血,缝合伤口,敷上药膏,这个在防线之上厮杀了半日的伤兵,此刻却正在伤心的哭泣。他很清楚,自己将要离开军队了。 一排排士兵站在大桥之上,身上都是血迹斑斑,一个个吊桶从桥上被扔到水里,河水被提上来,哗啦一声泼在士兵的身上,立时,殷红的血水便从身上流了下来,如此反复数次,这才不再有红色的血水流出,这帮人退下,另一帮人再站了上去。 铁牛正在战场之上寻找着自己的箭矢,这些箭矢都是特制的破甲箭,要是不寻回来,可就身出一支就少一支了,一些士兵正在清理着战场之上的敌人尸体,这一次他们毫不客气的将死尸扔到了秀水河中,河水汹涌,顷刻之间便带着这些尸体涌下了下游。 昌永岗将自己的流星锤一端垂到河里,抖啊抖的清洗着上面的血迹以及血肉,身边,张喻正在一个士兵的帮助之下清洗着身上的血迹。 “暴风雨前的平静呢!”将两个锤头都洗得干净了,提起来拴在腰间,看着张喻道:“张校尉,今天已经要天黑了,你说,秦人会不会夜袭呢?” “不会!”张喻很肯定地点道,“咱们这多大一块地盘,用得着偷袭吗?” “如果他们派一些水性不错,武道修为也不错的人从上游悄悄地飘流下来,然后沿着这些桥墩爬上来呢?敌人有一万人,从里面找出一批武道修为不错的人,并不难呢?要是他们绕到了我们后面,可就麻烦了。又或者他们连夜打制木伐,强行渡河一部分呢?”昌永岗提出一个又一个可能。 张喻眉头一皱,“昌先生所说的第一个可能,倒还真是要警觉起来。不过强渡过河一批人然后再从屁股后面夹攻我们嘛,我倒不担心。” “这是为何?”昌永岗担心的恰恰是第二个。 “水这么大,就算他们能武一些木阀子强行过河,在对岸,我们还有一支骑兵埋伏在哪里呢,就等着他们这样过去呢,一过去,还没有站稳,骑兵冲了过来,要么当刀下鬼,要么跳河里喂鱼去。”张喻嘿嘿一笑,“咱们这儿儿,说白了,就是一个坑,他要是不分兵,老老实实的打我们这儿里,死得慢一些,他要敢分兵渡河,那就死得更快一些。” “可五百人,还是少了一些。”昌永岗道:“今天一战,可是便有四十多个兄弟不能厮杀了,明天,只怕敌人的攻势会更猛。” “会有支援的。”张喻低声道:“我们只要再顶一两天罢了,现在主力部队不在中线,后续部队从虎牢那边过来,总需要一点点时间的。” “有援兵我就放心了。”昌永岗松了一口气。 “昌先生,今天晚上只怕还要麻烦您了,刚刚您说的第一个可能,我越想越有道理。”张喻道。 “包在我身上了。你们只管放心休息,真敢过来,我一个人就够了。”昌永岗道。 “那敢情好。铁牛,铁牛!”张喻大声喊了起来。 刚刚将自己的破甲箭都找回来的铁牛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校尉。” “今天晚上你跟着昌先生值勤,听从昌先生的安排。”张喻吩咐道。 “有老鼠扎?”铁牛两眼顿时放光。 “说不定有水老鼠。”张喻笑道:“对了,别用破甲箭,用普通箭矢就行了,你要是用破甲箭,掉到河里可就捞不回来了。” “那是,扎老鼠这样的活儿,用不着破甲箭,我瞄他们脑袋射。”铁牛憨厚的笑着。 夜幕降临,秀水河大桥之上安静了下来,不远处的秦军大营也安静了下来,一片灯火如繁星,一边却只有两盏孤零零的气死风灯挂在筒子楼上,随风轻摇。 昌永岗盘膝坐在桥面之上,他的屁股下面,就是桥墩,而铁牛,则趴在栏杆之上,瞪大眼睛看着河面。昌永岗是九级上的大高手,目力远超常人,即便是黑夜,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铁牛是神射手,目力自然也非比寻常,虽然比不上昌永岗这样的,但借助着天上淡淡的星光,还是能分得清楚河面之上飘来的到底是人还是别的东西。 时间悄悄的流逝,铁牛越来越困,终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也不知过去了多年,屁股突然一疼,却是一边的昌永岗弹过来一块小石头打在他的屁股上。 “来了!”昌永岗两眼炯炯有眼。 铁牛顿时睡意全消,提起铁胎弓,扣了一支箭在手中,瞪大眼睛搜索着河面,而昌永岗,此时却如同一条蛇一般,顺着墙面溜到了桥墩上,蹲在阴影之中窥伺着河面。 看到了一个。铁牛精神大振,一膝脆地,铁胎弓缓缓地拉慢,向着河里那个漂漂荡荡的脑袋瞄准。 “去死!”他轻声道,手一松,羽箭啉的一声闪电般的飞出。 其实此时此刻,在秀水河两岸,并不是只有秀水河大桥一处发生着激战,另有数处要津所在地,爆发的大战,远比秀水河大桥更是险恶,秀水河大桥因为地势的原因,少数兵力就可以据险扼守,而另外的地方,却是一张针尖对麦芒的硬战,秦军强渡,明军守卫,投入的兵力,动辙便是成千上万。 前线打成了一团,虎牢关中,也是一片忙碌,无数的军粮物资,从大明国内源源不断地向着这里汇集,然后又从虎牢里分成了若干支运送队伍,向着前线分发,战事一开,银钱便如哗哗的大水流去,平时户部苏尚书恨不得一文钱瓣成两瓣花,眼下却是眉头都不眨一下,大笔一挥,便是大笔的银子流淌出去。 商人们此时更是汇集在虎牢城,跟着大军后面,生意好做,这对于明国商人来说,已经是一条金科玉律。大明超过一半的物资便是由这些商人们提供的,大明朝廷利用他们的人力物力来筹集物资,比起自己运送,更要节省成本,于双方而言,是一件两利的事情。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拼命印钱 随着战事的初步展开,秦风案头之上的奏折立时便多了起来,基本上都是与这一场战争有关,国内的政事,则基本上交给首辅去处理了,秦风现在的注意力完全转到了与秦皇的这一次作战当中去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首先向秦风汇报的自然是户部的苏开荣,现在每天从他手里流转出去的银两都是以十万两计,当然,这位以铁公鸡称号而闻名的户部尚书,现在倒是慷慨大方得很,但有所需,决不拖延. “陛下,这一次将粮草供应交给商人承包一部分这步棋算是走对了,从现在施实的情况来看,比朝廷自己组织人马来运送,大约要便宜两成下来.臣准备接下来将这些粮草运送任务全部交给他们,这样,还能节约不少.”苏开荣抱着帐本,眉开眼笑地道. “全部交给商人,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呢?”秦风有些不放心:”这个价格,他们有钱赚吗?” “商人自是无利不起早,没钱赚,他们怎么肯干?”苏尚荣笑道:”他们的钱赚在两个方面,第一他们运送的都是去年或者前年的陈粮,眼下秋粮马上就要收割入库了,这些粮食再不出库,立马就得跌价,眼下我户部采购虽然比市场价要低不少,但如此大批量的购入,本身对他们而言,就是解决了大问题,不仅解决了陈粮而且给他们腾出了仓库,第二,他们的运输成本比我们要低,这些大粮商,本身就有成熟的运输网络和销售网络,第三,他们一路之上的损耗比我们要低得多.” “为什么损耗要低?”秦风问道. “陛下,这个,嘿嘿,粮食是朝廷的嘛,这个……”苏开荣干笑了几声.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秦风脸黑了黑,无非就是崽儿卖爷田不心疼嘛! “陛下圣明.”苏开荣拍了一句马屁,”总体上算来,粮食发运,比我们发运的成本要低上三成左右,我们从这个三成中拿回来一成,其它两成作为他们的利润.” “你还没有如果耽误了军机呢?” “陛下尽管放心.”苏开荣,”这些承运的粮商在获得这个资格之前,与我们户部还有兵部那可都是签了军令状的,一旦误了军机,那抄家杀头可是免不了的.您说,他们敢有丝毫懈怠么?只怕比我们自己运还要保险几分.” “这倒是!”秦风一笑,但凡威胁到了脖子上的脑袋,那自然都要比平时要经心得多了.”户部估算,我们这场战争要打多久,不会影响到国家的正常运转?” “陛下,我们现在有钱!”苏开荣洋洋得意地道:”现在大明帝国银行正在没日没夜的印钞票呢.” “以前苏灿不是说不能滥印纸钞吗?说要量入为出,还有一个什么纸钞不能钞过大明整个国计收入的多少,怎么现在就可着劲的印呢?”秦风奇怪地问道.”现在就不担心了?” “陛下,我们现在缺钞票了.您这几个月在虎牢,对于国内的情况可能还不太清楚,现在咱们的钞票购卖力大大增强.物价大幅度下跌啊.比方说米吧,以前一石米一两银子左右,现在几乎跌下了三分之一.” “这不是因为新粮要上市么?” “不,跟新粮上市有一定的关系,但更重要的是,市面上钱不够啊.钱不够,他便值钱,物价就下跌.”苏开荣说绕口令似的跟秦风道. “说人话.”秦风一瞪眼睛.”物价下跌,用更少的钱买更多的东西,对老百姓不是更好吗?” ”陛下,这很简单啊.”苏开荣叫起屈来,”虽说老百姓因为物价下跌,钱能买更多的东西,但那些种粮的老百姓开心吗?那些作坊的老板高兴吗?他们的收入少了啊!” 秦风楞了一会,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还有更重要的,我们这便物价大跌,那出口到楚国的那些货物,便也跌价了,楚人用相同的钱,可以买我们更多的东西,我们是大亏啊.而我们大量在楚国采买的那些东西,人家可没有跌价,我们要用更多的钱才能买回来,又是大亏啊!这一进一出,对国计可是大不利,所以现在苏灿是没日没夜的印钱然后将其投入到市场上去呢,前两天首辅还召集户部,工部以及帝国银行的人一起会议了这件事情,要在青州等地大规模开建工程呢,工部已经开始计划这件事,呆会儿便会要跟陛下汇报了.” 秦风呆了片刻,这些东西,他着实有些不太懂,但自己不懂也没啥关系,下头办事的人懂也行.不过从这件事上也能看出一个很明显的事实出来,那就是现在的大明,在经济之上,已经差不多实现了腾飞了,秦国马越倾家荡产的来跟大明打一场国运之战,而大明,却还在发愁怎么将钱更多的花出去,两家的经济完全是天上地下. 打仗原本是一个耗钱的活儿,秦风犹记得前几年,每一打仗,苏开荣都愁得跟个什么似的,现在满脸红光,一脸的志得意满. 媳妇儿的这场楚国之行,可是给大明带来了太多的利益啊.今年一年大明经济的大腾飞,与楚国的绝大贡献可是脱不了干系的. “陛下,臣还有一事上奏.”苏开荣合上了手里的帐本,道. “说吧,什么事?” “臣请陛下下旨征辟耿精明入户部为官,给臣来当副手.”苏开荣道:”等臣再带他两年,他便可以胜任这个户部尚书了.” “耿精明?”秦风讶然道:”你什么时候看上他了?” “我盯上他很久了.”苏开荣嘿嘿一笑:”这一次他为了得到粮食的承运权跑来找我,这不送上门来吗?我先跟他安了一个临时的户部调度司的司长,等到战后,您一道旨意,他想走也就走不脱了.” “这家伙不是主做丝绸生意的吗?后来又去铁路署那边帮忙了好一段时间,那个什么公私合营的股份制就是他搞出来的吧?怎么又跑去做粮食了?”秦风好奇的问道. “这家伙,鼻子比狗还灵,我们这与秦国还没有打起来呢,他便跑来找我了.要拿下这一次整个军队的粮食承运权.起初臣可是一点也不放心的,但他立下了军令状,最后他麾下的那些粮食也都签了军令状过来,而且给出的整个预算价格,比我们事先预算的要低了三成,我就先给了他们四成的活儿.这件事儿,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投入一文钱,而就是揽了一个总.” “你觉得他能胜任户部尚书?” “能,绝对能!”苏开荣肯定的点头:”他比我强.臣啊,在节流一项之上,自认第二,没有人敢任第一,但在开源之上,臣就远远不如他了.此人对于赚钱,有一种天生的能力,陛下,现在说耿精明是我大明第一豪富,大明的商人们绝对不会否认.这样的人,如果能让他做上大明的户部尚书,那大明以后还会缺钱吗?肯定不会了.只要他来户部,我带他两年,让他熟悉一下大明户部的运转,此人绝对能辅佐陛下干一场大事业啊.您不是说过,打仗,更多的是打得钱,打得国民经济,其次才是军队的作战能力,咱们好好的发展经济,到时候用钱压死他们.” 听了这话,秦风大笑起来:”你这话说得也真是不错,国富民强,自然军壮.不过听你这个意思,这个耿精明很不乐意当官似的?” “陛下,现在这家伙是我们大明的首富呢,何等逍遥自己?用他自己的话说,喘口气的功夫,那就是成百上千两银子的生意.咱们大明的官儿,限制颇多,这家伙当然不愿意.”苏开荣哼哼道:”这家伙也不想想,要不是陛下,他能发家致富这么快,瞧瞧楚国,齐国的那些富人,现在都是想千方设万计的悄悄的把钱往咱们大明搬呢?昌隆银行现在赚得是盆满钵满呢!”苏开荣叹了一口气,当年他也可是昌隆的股东,可惜最后为了避嫌,他不得不从里面退了出来,要是现在还能做股东的话,那早也是超级大富翁了.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不大满意朕对官员的限制啊?”秦风皮笑肉不笑地道. 苏开荣吓了一跳,赶紧站了起来:”不敢,不敢,陛下这是为了天下社稷,在职官员不得经商,臣是衷心拥护的.臣掌户部,天下闻名,跟随陛下,以后名垂青史,岂不是比有几个钱要好多了.” “嘿嘿嘿!”秦风笑道:”我怎么好像听说,昌隆银行准备在你退休之后要请你过去啊?” 苏开荣尴尬地半晌,才道:”陛下,臣退下来后,便是无官一身轻了,过去只是发挥一下余热,现在昌隆银行对我们大明来说,也是一柄无上的利剑,臣去给陛下盯着.” “那薪饷也可观得很啊!难怪你要急着找接班人.”秦风大笑. “陛下,陛下,臣六十好几的人,实在是精力有些不济了,未雨绸缪嘛!”苏开荣开笑道. “好了好了,不开你玩笑了.”秦风收住笑.”这个事情,我会考虑的,哼哼,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耿精明跑出朕的手掌心.” 听了秦风这话,苏开荣顿时大喜. 第一千一百章:大兴土木 苏开荣喜滋滋地告辞离去,秦风看着他一抖一抖的肩膀,觉得这家伙肯定是因为找到了耿精明这个家伙来当他们户部尚书,他可以提前退休好去昌隆那边赚大钱才这么高兴的?想得美,总还得好好的压榨你几年。 耿精明开源不错,你节流也干得挺好的呀,两相搭配,相得益彰。 “乐公,叫巧手进来。”秦风收回目光,想了一下,刚刚苏开荣所说的那个叫什么通缩的问题,听起来问题不小,首辅汇集了几个部门在想法解决这个问题,兵部打仗只是其中之一,工部的大工程也是其中之一,要问问工部的大工程就究是怎么计划的。 片刻之后,巧手抱着一大堆资料,走进了秦风的房间。乐公公去请他的时候,便已经告知了他陛下想要知道些什么。 “陛下,首辅召集几个部合议解决通缩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拼命印钱,拼命用钱。”巧手眉开眼笑地道:“可着劲儿的用,我们工部,还从来没有如此阔绰过呢?只要计划拿出来,通过审核,便能立刻开工。陛下,这是我们今年最后三个月以及明年全年的工程计划。” 看着一大堆报告,图纸,秦风脸都黑了,“拿这些来干什么,你只需要给我一个汇总的就行了。”难不成还要让自己来一份份的阅读? “原本是想让陛下有一个更直观的认识!”巧手麻利的将所有东西一卷,然后堆到一边的椅子上:“陛下,那我来为您介绍一下。” “快说吧,后头我还要见好几个人呢?”秦风道。 “陛下,明年最大的工程,就是两条铁路的修建,铁路署的规划那是早就有了的,路线他们也已经堪察完了,一条是沙阳郡至越京城,另一条是丰县至昭关。原本因为资金的问题是二选一,现在既然钱多得用不完,要可着劲儿的用,自然是两条一起开建。”巧手笑得合不拢嘴,“而且我们既然有钱了,那些大商人们要入股,可就不那么容易了,门槛大大提高。这一回,我们要控股。” 秦风点了点头,修建铁路,对于大明来说,是一举多得的事情,铁路所到之处,会需要大量的人工,消耗无数的材料和物资,对于拉动大明的内需是相当重要的一颗棋子,从沙阳郡到越京城的铁路,将贯通太平,沙阳,正阳,越京城这几个大明帝国的经济命脉之地,如此就可以围绕着这条铁路打造一个经济圈儿,铁路的存在,将大大降低物流的成本,增加这些发达地区的人员流动,增大这些区域的经济活力,这几个地方,现在相比其它郡治,已经异常发达了,也到了一个瓶颈,铁路修通,将会使他们打破这个瓶颈,再上一个新台阶。 而修建到昭关,也可以带动益阳,武陵,桃园三地的经济发展,使这三个现在还很凄惨的郡治焕发出活力,更重要的是,在军事之上的地位也异常重要,有了这条铁路,大明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向昭关注入大量的军队。一旦和齐国开战,那么这条铁路,就将成为大明的一条军事大动脉,将军队和物资源源不断地投入。 “陛下,我们工部迫切希望陛下尽快地拿下秦国的新桐郡。”巧手道:“新桐有铁矿啊,秦国的那些家伙,技术不过关,炼铁冶炼的技术简直就是一堆渣渣,但那里的铁矿蕴藏和品质,都不比太平铁矿差啊。只要我们一接手,将会使我们大明的钢铁产量再上一个新台阶。” “新桐有这么好的铁矿?”秦风吃了一惊:“那为什么以前秦国如此缺铁?我可是记得当初在落英山脉的那些边军,一个个拿着破铜烂铁与我们作战,以抢到我们的武器为荣。” “陛下,我们也是在鹰巢的探子渗透过去之后才知道这个情况的,然后我们派了专门勘探铁矿的人随着鹰巢探子去打探了一番,新桐的铁矿,居然被几个家族把持着,他们为了掘取最高的利润,居然联合起来控制铁矿的开采,以提高钢铁的价格,再加上他们的技术实在太渣,还停留在土法冶炼阶段,这产量哪里上得去?这是抱着金饭碗讨饭呢。两条铁路同时开建,可以预计到大明国内的钢铁价格将会飞速上涨,这会加大我们建造铁路的成本呢!” “嗯,关于先打新桐这不是问题,在兵部的计划之中,本来就要先拿下新桐。”秦风点了点头,道。 “哪太好了,回头我就马上与太平铁矿那边联系,抽调一批大匠和技工,只要一拿下新桐,他们就立即出发,前去接收这些矿山,挖矿,建高炉,冶铁,练钢。”巧手两眼只冒绿光。 “行,这事我晓得了。除了铁路,还有什么?” “第二个大的项目,就是秦州郡,丹阳郡,兴阳郡以前接下来的被我们占领的秦国土地的水利建设了。”巧手道。“我们准备要建一个横贯这几个州郡的大型水力网络,为接下来的这些地方的大开发作好前期准备。这几个地方,除了青州,可都是秦国的粮食产区,但这些地方,根本就没有完善的水利系统,完全靠天吃饭,这怎么能忍?就算是青州,围绕着郡城周围数十里的区域,那也是种粮的好地方,其它的地方,要为我们大秦养牧荒原马,那就先不管他。” “为什么不先开发武陵,益阳,桃园三地呢?那三郡可是我大明本土呢,现在他们也还没有吧?”秦风有些不满地道。 “陛下,人口啊,那三个郡,现在哪有多余的人口?丹阳,兴阳这些地方就完全不同了。原本就是秦人的粮食产区,百姓生活还是不错的,人烟稠密,有足够的人口支撑我们我们进行这样大的工程。而且臣也认为,咱们在这些地方兴修水利,更是刷好感的大好良机,咱们投钱,给他们修水利,咱们不征发他们的徭役,只要他们来工作,我们还给他们发工钱,陛下,我敢肯定,只要我们这些工程一完工,我们大明也就在这些地方完全站住脚,扎下根了,到那个时候,这些人还会记得秦国皇帝是谁啊?只会记得我们大明的皇帝的英明,仁慈。”巧手滔滔不绝地道。“这对于我们大明快速消化占领地,是非常有帮助的。” “这个很不错,可以有。”秦风鼓掌叫好:“巧手,难得你能想到这些啊!占领容易,消化难,想让这些秦人彻底死心塌地的忠于我大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当初陆大远和他的一万部属,可是在大明足足待了两年这才归心的。如果你这件事能成,那我们倒是可以轻轻松松的消化掉占领地了。” “陛下,这也是秦国太穷了,老百姓过得太苦了,咱们不用付出太多,便能得到丰硕的回报,这些工程虽然投资大,但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啊,一旦修成,便可以源源不断地为我大明创造财富呢!”巧手道。“不过这些现在还只是拿出了计划书,前期筹备都还没有开始,过些时日,政事堂就会将完整的报告弄出来,陛下一旦批准,便可以进入实施阶段了。” “秦国原来可是一个人丁很丰富的大国,早些拿下他,我们便可以将这些人力更有效的利用起来。”秦风道:“现在我们大明的人口还是太少了。很多地方,都没办法开发啊。” “是啊是啊!”巧手深有同感:“先前陛下颁布的鼓励生育的法令,真要见到效果,起码也要等到十几年后啊。还是征服来得快,打下秦国,至少可以缓解我们眼前的人手不足。这些大工程一开,人力可就成了桎锢工程进度的最大问题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水泥的大规模制造现在有眉目了吗?”秦风问道:“前线不少地方都用上了水泥来建造防线,反响非常好,现在下面要水泥的报告都快把小猫给淹了。这玩意儿不但可以用来快速构建防线,还可以用来修路,对于眼下正在作战的军队来说,实在是非常实用的,秦国的道路体系太差了,一旦出现大雨,便泥泞难行。” “陛下,现在最后的难关便是如何将其磨成粉末状,这是最后一个难关了,工部的大匠们正在研制水力器械,但短时间内,不见得会有成效,而且在太平郡哪边,石灰岩,泥灰岩这些矿藏并不多,工部眼下派出了不少人在全国各地寻找大型的这些矿区,一旦找到了,才有可能大量生产出水泥,眼下,只能让他们节约点用了,用到关键点上,修路,就暂时免了吧。”巧手有些为难地道。 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啊!什么事都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秦风叹口气,也只有这样了。 “陛下,还有一件事,我们工部,准备与礼部合作,开办属于我们的技工学校。现在技术人才太少了,光靠着那种师傅带徒弟的形式,完全无法满足我们的需要。到时候萧老头出人教学徒识字,我们出大匠教学生学技术。” “你们自己看着办。反正你们现在工部不是多得是钱吗?总不成还需要户部另外拨钱吧?” “不需要不需要,现在我们有钱,有钱得很。”巧手得意洋洋。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要用人头立威 巧手离开,吏部尚书方大治又前脚赶着后脚的来了. 方大治现在可是春风得意的很,要知道,在大明朝堂上下,可都是将能坐上吏部尚书这个位子的上,都视作了下一任首辅的当然人选.所以哪怕与方大治一同被调入朝廷,一样被委以重任的金景南如今也风头正劲,但所有人还是更看好方大治. “陛下.”行过礼,坐在秦风的下首,方大治也不废话,直接说正事,”青州,兴元,丹阳三郡如今已经归于我大明治下,接下来,这三地马上又要大兴水利,所以臣觉得这三地的吏治改革,必须要马上进行了.不然到时候,大笔的银钱投进去,我担心会人浮于事,甚至贪污**,这些官吏的那些龌龊勾当可真是防不胜防.前两日,臣还听小猫说,运到哪里的专门用于军队改编的一些物资,一过他们的手,都要少上一两成,还美其名曰漂没,简直是岂有此理.现在还直是一些不多的物资人,明年大工程一上马,那可是海量的物资银钱投下去,他们再来漂没一两成,岂不是要酿出大事来?” 听了方大治的话,秦风一笑:”这漂没了一两成,小猫也知道了,但不见小猫有什么动作嘛!这是为何啊?” “陛下,那些官员,都是他们本乡本土出来的,背后的乡土情结异常重,那些老百姓啊,还就信着他们,哪怕明明这些家伙一个个贪得厉害,将大头都弄走了,就给他们一口汤喝,他们还感激得不得了.当真是贱得可以啊.小猫不是怕出事吗?所以就忍了.” “小猫是兵部,手里握着兵权,都担心出事,你就不怕?”秦风反问道. 方大治怔了一怔,”臣可以一点一点的想办法.” “现在大明的官员本身人手都不足,你想动这几个地方,那里来的人手?”秦风问道. “臣从沙阳郡弄了一批来,又从长阳郡挖了一批来.”方大治道. 嗯?秦风一怔,沙阳郡的方大治能弄来他不稀奇,方大治就是从沙阳郡出来的,想从沙阳郡弄一些官员出来,肯定是要给面子,而且沙阳郡那地方,读书人本来就多,官员吏员也多,他弄一批走,腾出了位子,那些吏员便能更进一步变成官员,那待遇可就大大的往前踏上了一步,而另外一些人,便能从一些临时聘用的变成吏员,可谓是皆大欢喜,但长阳郡可不一样,到处都差人,方大治是怎么从那里挖人的? “马向南就眼睁睁地看着你挖他人?”秦风问道,既然是挖人,方大治肯定是挖得那些能干活的能吏,而这些人,也必然是马向南青睐的. “所以臣说是挖呢!”方大治嘿嘿的笑着:”长阳郡的官员,吏员的薪饷虽然是朝廷提供的,但地方补贴可就比其它地方差远了,谁让他现在穷呢?那里的官员,谁不想出来当官?以前是没这个机会,现在我给了他们这个机会,那还不巴巴地往出跑?” “可现在这地方也穷得很啊!”秦风奇怪地问道. “臣答应这些人他们的薪饷和补贴都由吏部供给,不从地方上出,他们没了后顾之忧,自然是千肯万肯了.”方大治笑道:”长阳郡的官员,很善于治理那些一穷二白的地方,马公把他们调教得很好啊,有了治理长阳那种地方的经验,到了这里,还不是小菜一碟,其实这些地方并不差,只是秦国朝廷也好,还是秦国官员也好,治理不得法而已.陛下,长阳的官员,很快就要抵达虎牢了.” “人都来了,你才跟朕说,是想朕替你背黑锅吧?”秦风似笑非笑的瞧着方大治,这一次调动的,肯定都是一些县官县丞之类的官员,这个级别的,吏部直接都可以调动而不必上禀到政事堂,更不会抵达自己这里,方大治这家伙,果然骨子里还是有着商人的狡诈劲儿,先把这事儿做实了再说.如果长阳郡的郡守不是马向南而是换别人的话,只怕他都不会理地方上的意见了.”是不是马公勃然大怒,追过来了!” 方大治脸上露出一些尴尬的模样,点了点头:”人还不有到,不过已经到了越京城了,只怕很快就会追过来.” “长阳郡的官儿本来就很紧张,马公好不容易调教几个出来,还被你挖了墙角,他不怒才怪!”秦风哑然失笑. “是啊陛下,这老儿犯起崛来不可理喻啊,这长阳郡的官员,也是大明的官员,吏部调动是很正常得嘛.他却不依不饶,这不是将这些官员看成了他的私产么?”方大治眨巴着眼睛道:”陛下,这一次您得治治他,让他改改这毛病.” 秦风盯着方大冶,幽幽地道:”这老头儿真敢拿拐杖抽你.” 方大治苦笑:”陛下,马公在越京城就是这么说的,他也知道,过了吏部的手续,人他是要不回去了,这次来,估计就是找我出气来了.这事儿,陛下要是不管,他真敢抽我.” “这我可不管.”秦风哈哈大笑:”你自己解决吧,你呢,也不用在我面前叫苦了,你早就有想法有办法是不是?” “陛下果然是明见万里.”方大治道:”马公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他这么叫嚣,无非是想替长阳郡在以后多从我这挣一点福利回去,所以我已经准备好与他谈判了.” “早知道你最擅于和稀泥了.”秦风的指头点了点方大治,”好了,不扯其它的,说正事吧!” 方大抬一笑,这和稀泥,对于基层官员来说,是一个贬义词,但对于他们这个级别的官员,那可就两说了,首辅权云最大的本事是什么?就是和稀泥,当然,文雅一点的说法叫做平衡各方利益,如何平衡,当然就是和稀泥嘛.只要和得好,利益各方都满意,那就是一个合格的首辅了.擅于和稀泥, “请陛下明示!” “青州可以步子大一点,但兴元,丹阳这两地,现在还不能动.”秦风想了想,道:”现在这两地,最主要是进行军事改编,其次是稳定民心,实在是不宜大动干戈.正如你所说,那些地方官员,虽然官当得不怎么样,但乡望却很重,关系盘根错节,牵一而发动全身,在战事结束之前,我不想有任何的枝节.” “如果现在不动,只怕明年这些人便会出大问题了.他们习惯了过去的那种作风,干坏事还干得理直气壮.”方大治道,”陛下,到了明年,可能就要人头落地了.” 秦风冷冷一笑:”或者一些人头落地,更能让我大明的律法,在本地建立起权对的权威.到了明年,工部的工程开始兴建,这些本地的百姓马上就能从这些事情之中发现我们大明与秦国的不同,他们能实实在在的得到实惠,能够极大的改善自己的生活,不会再满足于吃饱肚子,与大明的交通频繁,会让他们发现大明其它地方的百姓,与他们那巨大的差距,交流会让他明国官员与本地官员之间的不同,那个时候,所谓的乡望,只怕会变成怨望.” 停顿了一下,秦风看着方大治:”到了那时候,你吏部再换人,只怕他们会更欢喜呢!” “只怕到时候拿人的是刑部,不是我们吏部了!”方大治苦笑道,他想得是治病救人,提前预防,陛下想得却是要杀要立威,不得不说,陛下的策略会更有效果,真如陛下所说的那样,到时候即便那些官员都被刑部拿了杀头流放,百姓也不会多说什么. “他们今儿漂没一点,明儿漂没一点,就让他们先漂没着,不过是替我们将这些财物先存放在他们家里而已,到了那时候,不还是得乖乖地还回来,说不得,还有大笔的利息入帐.新官上任,拿着这些财富,造福乡里,妥妥儿的马上赢得百姓的支持.”秦风道. “是臣想得浅了!”方大治点头道. “大治啊,其实你想的法子也不能说就错了,提前预防,治病救人,在大明本土是适合的,但在占领地上就行不通了,我们要用更快的法子收纳人心,更快的将这些占领地纳入我们的体系当中,让他们发挥出作用来,说不得就得养出一些贪官污吏出来,然后再拿他们的脑袋来用一用,其实说起来也不冤枉他们,他们的的确确就是一些吸食民脂民膏的贪官,”秦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臣惶恐,臣应当从整个全局来考量.”方大治站了起来,躬身道. “你以前治理一郡之地,现在却是中枢重臣,眼光自然要更远一些,就像小猫,多火爆的性子,现在不也当着没看见吗?就是因为他看到了这一层.”秦风微笑着道. “臣明白了,臣要学得还有很多.” “嗯,要总揽全局,的确要学很多,吏部历来是国家第一大部,你要多多用心.”秦风点头道.”乐公公,送方吏部,再看看,章兵部来了没有?另外给我弄一壶酽茶来.” 送走了方大治,秦风站起身来,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今天小猫是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了.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整体布署 小猫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了秦风的面前,从开战以来,他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比以前带兵打仗要更辛苦一些,以前,只管击败眼前的敌人就好,但现在,他虽然坐在屋子里,却要时时刻刻把控着全局,每一个战场他都要关注,任何一个地方出现一点意外,他都会提心吊胆一阵子.不停的调配兵力,物资,虽然麾下有两位侍郎还有司职着不同任同的司署,但作为挽总的兵部尚书,每一件事情,他都需要做到了然于胸. 两位侍郎,身份都很特殊,一位是刘兴文,皇帝的亲家,未来太子的老丈人,另一位,便是前越国萧大将军的儿子萧宁,两人都是武将出身,但本身的才能,却局限为一将之才,对于掌控全局力有未逮,所以基本上大事便全压在他的身上,两位侍郎只是根据他的安排去做好手边上的事情. “陛下.”匆匆而来的小猫简单的抱拳躬了躬身子,秦风已是将一杯浓浓的酽茶推到了他的面前. “来,先喝一杯茶提提神.”秦风道:”一天睡几个时辰?” 咕咚一声,小猫将一杯酽茶整个的吞了下去,茶极苦,苦得小猫龇牙咧嘴,但精神倒是为之一振.”有时候能睡两个时辰.” “有张有弛,不要太辛苦,前方应当出不了什么乱子.”秦风笑道. “陛下曾说过,狮子搏兔,亦出全力,更何况眼下的秦人,还没有弱到兔子那一步,他们现在可是一条快要疯了的恶狗,可不能阴沟里翻船.”小猫嘿嘿一笑,”陛下放心,臣顶得住.” 伸手拍了拍小猫的肩膀,秦风点了点头,小猫不仅是他的重臣,更是他的兄弟,多余的话,就不用多说了. “现在整体情况如何了?” 小猫将带来的地图摊在了秦风的面前,一个个红蓝箭头清楚地呈现在秦风的眼前,红色的代表着明军,蓝色的代表着秦军. “陛下,三个方向上几乎同时开战.在景县,万县,安自山,年纯风的左右两翼,正按照我们的意图大踏步向前,而中路的苑一秋,则被我们死死的挡在了宛县之外.所以你可以看到,现在原本落后于苑一秋的左右两翼秦军,已经与苑一秋并驾齐驱了.等到进攻景县的安自山领先苑一秋一天左右的路程的时候,我们会将他们挡住,巨木营与苍狼营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同时与他们配合的,还有陆大远的一万人.” “我们第一步要消灭的是进攻万县的年纯凤部,因为有着新桐郡的存在,所以他们的脚步要更快一些,现在已经领先了苑一秋一天左右的路程,明后两天,就将与我们的主力部队进行第一次的接触了.”小猫笑了笑,”而与此同时,我们收复新桐的战争将立即开始,追风营与杨致大举进入新桐郡,将会逼迫新桐郡的蔡强以及新桐郡兵与他们进行决战,因为他们不阻拦我们的话,于超可就会直接插入到年纯凤的背后了,秦军绝不能接受这种局面,当然,决战也不会改变什么,我们会击败对手,然后插到年纯凤的背后.” “当于超和杨致绕至年纯凤的身后的时候,年纯风的主力,也会遭遇到矿工营,羽林营,虎贲营的进攻,同时辅助他们的还有两个营的虎牢新军.” 为了在第一时间歼灭掉年纯凤的右翼兵马,大明这边动用了四个大明本部战营,而矿工营与追风营,更是大明军队之中的王牌队伍. “此战乃是关键.”小猫目光炯炯,手指戳在万县方向,”三线同时进攻,只消打掉他一翼,秦军立时便要进退维谷.” “中线如何?现在那里压力应当很大吧?”秦风问道. “不错,现在压力最大的就是中线宝清营了,中线我们暂时没有进攻计划,主要便是防守,除了宝清营,还有虎牢两个营的新军,有何卫平亲自指挥,虽然有秀水河天险,但苑一秋的进攻不可谓不猛,苑一秋统带的是从落英水脉回来的五万秦军,战斗力比之秦军的左右两翼要强上许多.现在,也是哪里打得很苦.” “秀水河大桥呢?”秦风还是更关注这里. “陛下,秀水河大桥虽然只有五百人,但在他们的背后,可是藏着马猴的三千烈火敢死营呢.”小猫嘿嘿的笑着:”我已经告诉了马猴,必要的时候,他可以向秀水河大桥支援一部分士兵.秀水河这里就是苑一秋的一个坑,别看只有五百人,但守住大桥,臣认为没有什么问题,因为那里的地形和地势,不是人多能改变问题的.只有拿人命堆,敢死营的部队,上马便是骑兵,下马便是步卒,他们一点一点的往上支援,还会给苑一秋造成一种错觉,那就是我们在中线的兵力不足,只能采取这种添油战术,他会严令钟镇猛攻秀水河大桥,那里,会成为一个死亡磨盘,将精锐的秦军在哪里一批批的送去阎罗王哪里.” “只怕我们自己在这里的伤亡也不会小啊,那五百人,也不知道最后还有多少人能活着回来?”秦风轻声道. “兵凶战危,上了战场,脑袋便别在了裤腰带上,我们大明的士兵都有这个觉悟,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个道理,大家都是懂得.”小猫却没有这个感慨,”就算这五百人最后全都没了,但只要完成了任务,那也是值得的.等到左右两翼的秦军被我们消灭掉,中线便可以大步向后撤退,这个时候,难题就甩给了苑一秋和马越了,是向前,还是退后?” 秦风微微一笑,”到了那时,我们给苑一秋腾出向前的空间,不过只怕他已经不敢向前了.” “不错陛下,那个时候,他们左右两翼已经没有了,向前,便会陷入我们的三面夹击之中,可后退吗?哈哈,两军对垒,向退,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你认为,苑一秋是会进攻还是会后退?” “陛下早已成竹在胸了吧?我认为他们会后退.而且会一路退回到雍都去.”小猫道. “不,我的意见恰恰与你相反,到了这一步,苑一秋会不顾一切的向我们发起猛攻,而马越会后退到雍都!”秦风摇了摇头:”也只有这样,才能掩护马越安然退回到雍都,而我们呢,在消灭苑一秋之前,是不可能大规模追击他的.” “这个有很大的可能.”小猫想了想,”不过到时候,我们可以派出骑兵追周马越.” “雷霆军的战斗力还是很可观的,如果兵力不够,很可能被他们反咬一口.”秦风摇头道. “让雷霆军退回到了雍都,到时候我们可就不好打了.”小猫皱着眉头道. “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退回雍都,他们就成了翁中之鳖了.”秦风笑道. “落英山脉的卞无双这个时候,恐怕也会有所行动.” “卞无双你不便担心,也不必考虑,他是绝不会回军救援雍都的.”秦风一笑道. “这是为何?”小猫惊讶地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秦风神神秘秘地看着小猫道.”好了,横断山脉那片不大安分,郭显成要来打秋风了,却也不得不防.” “这个陛下放心,我们收到情报之后,便派出了援军.由卢毅带领丹阳郡第一个改编完成的战营进入横断山区,最多十天,他们就会抵达横断山区要塞,而在他们之前,第一批补充横断山区要塞的军需也已经出发了.到时候,会跟齐人一个惊喜的.”小猫冷声道:”齐人就是不大气,老是这样偷偷摸摸的想要混水摸鱼,但那一次他们占着便宜了,狗改不了吃屎,这一次便让他们再栽一个跟头.”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接下来,我也要动一动了,我去万县吧,这一战需要越快结速越好.”秦风道:”那里集合了我们的主力,必须要有一个统一的指挥,不然配合之间出了岔子,便会延缓战争的进程.” “何必陛下亲临?臣去即可.”小猫道:”陛下还是坐镇虎牢,笑看我们全歼敌军吧.” “不不不,这一场战事,基本上是你在安排,你更熟悉几个战场的整体情况,你坐镇虎牢,随时调配兵力,物资.”秦风连连摇头. 小猫还要再争,门口却响起了一个声音:”小猫,你不用再说了,他啊,是坐不住了,静极思动,不去前线打上一仗,心里只怕跟猫抓一般.” 听到这个声音,小猫回头躬身:”娘娘.” 闵若兮端着一个托盘出现在门口,款款的走了进来,将托盘放在大案之上,”都已经三更了,你们是不准备睡觉的吗?喏,熬了一点鱼翅汤,你们趁热喝吧.” “多谢娘娘!” “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好谢的.”闵若兮笑着坐在一边,看着两人喝着鱼翅汤,”陛下去万县,我便去宝清营瞧一瞧.这整天呆在虎牢,也真是呆腻了,听说秀水河景致不错,我准备去看看.” 小猫无语地看着皇帝与皇后两人,眨巴着眼睛半晌没有说话,他很清楚,说了也没用.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夜攻 铁牛眯着眼睛,平静无波的松开了手指,羽箭带着凄厉的破空之声,自桥上射下,波的一声响,犹如一个西瓜被敲破,河面上泛起一股血红,瞬间便被汹涌的河水冲刷得无影无踪. 一箭射出,铁牛干脆站了起来,拉弓,上弦,射击,向着河面之上一个又一个的飘飘荡荡的脑袋射去. 正如昌永岗所预料的一样,这些从上面漂下来的人,大都是军中的武道强者,如果是在岸上,铁牛这样的人,他们是不放在眼里的,就算是暗算,他们也能作出一定的反应.但此刻人在水中,即便想做出一些反击的动作也难.很多人只能将头藏在水下泅渡,好在这个距离离桥墩已经不远了,只要能借上力,他们就再也不惧这个射冷箭的家伙. 张喻没有注意桥墩这边,而是坐在筒子楼上,冷冷地盯着远处那片开阔地,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相信,黑暗之中,一定会有敌人正在潜伏靠近. 第一道阵地之后此时已经站满了人,既然是偷袭,他们就不可能举着那么沉重的木盾向前缓缓推进,眼下,他们应当是猫着腰,或者伏在地上在向前潜行,不过这又有什么用呢? 黑夜之中,突然响起了清脆的铃当之声,不是一只,而是数十只铃铛声同时作响,与此同时,黑暗之中传来了惊呼之声,瞬间沉寂,然后便是震天的呐喊之声响起,黑暗之中,影影幢幢的也不知站起来多少人,嗥叫着冲向两个筒子楼,筒子楼上的灯笼,便是最为明显的目标. 随着轰轰的声音不断响起,一堆又一堆的大火在远处被点燃,将战场照得透亮. 强弩崩崩的声音不停的响起,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惨叫之声,稍过的片刻,筒子楼之上的弩机那种特有的哒哒之声密集的响了起来. 远处,钟镇眉头紧锁,他没有想到,白天一场大胜之后,明军还有如此的警惕性,更没有想到的是,趁着入夜之后,明军竟然在这片开阔地之上布下了一些示警的东西,那些铃铛肯定就是在入夜之后他们悄悄的布设的,铃声一响,便代表着有人在进攻了. 钟镇觉得自己应当用最快的速度拿下秀水河大桥,因为他现在也异常担心明军有大量援军到来,不说别的,只要在河对岸再布上一两千人,源源不断地对秀水河大桥进行支援,只怕自己再想夺下这里,就相当难了. 今天晚上,他是势在必得.所有能拿得出手的手段,全都使出来了.进攻分为了三路,一路就是眼前的强攻,这一路如果不能得手的话,那么势必又要同白天一样,付也惨重的代价而一无所获.桥下水中是他精选出来的数十名武道修为相当不错的好手,最差的也是五级左右的修为,领头的是一名校尉,七级身手在军中,已是主力战营的一个统兵校尉了,这一队主要是能在筒子楼后的桥面上争取取得突破,只要他们上桥,以他们的战力,必然能获得战果,就算不行,只要他们能吸引筒子楼上那些不停响起的弩机也是可以的,只要没有如此密集的封锁,正面的强攻便会取得效果. 而他更看重的,则是此刻正在进行的,一支三千人的部队,正在自离此数里的一处水势稍微平缓一些的地方泅渡过河,白天拖来的作来做木盾的大批木材此刻全部被扎成了木筏,随军的所有马车全都被拆卸了下来,扎不成筏子,士兵们便抱着一块块木板冒险横渡. 就算这前两支人马都不能取得成功,只要这支人马在对岸登陆,然后前后夹击,突破秀水河大桥的防守,便不在话下 前两支人马,都是吸引对手的幌子,能成功最好. 河面之上,数十名好手受到铁牛弓箭的威箭,被迫潜下水去,在他们看来,既然有第一支箭,那么接下来,肯定便是覆盖性的射击,藏在水下,多少有一些保障.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刻在桥墩之上,瞄准他们射击的不过一人而已.真正的打击,并不是这个持弓的明军,而是另外一个人. 潜下水去,便有些不辩方向,十几名秦军好手钻出水面来换气的时候,却赫然发现,自己早已顺着水流漂过了大桥,此刻,秀水河大桥已经在他们后方了. 铁牛不慌不忙的射击着,他们逮着一个人,便是连续几支箭封锁住他的所有线路,然后稳稳一箭击杀,这样效率虽然不高,但却稳定,至于那些已经到了桥墩附近的人,他也懒得去管,因为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杀神在呢. 昌永岗提着流星锤,站在阴影之中,盯着第一个靠近桥墩的人.那人武道修为很是不错,一靠近桥墩,手探出,已是稳稳地扣住了桥墩,下一刻,他已是从水中暴起,一手提刀,带着哗哗的水流,冲天而起. 此人正是那个带头的七级武道好手. 流星锤无声无息的从黑暗之中飞了出来. 这名秦军校尉在最后一刻,终于察觉到了危险,勉强横刀胸前,眼光看向那片阴影,眼中却是满满的绝望. 扑的一声响,流星锤击在佩刀之上,佩刀当即断为两截,反向插进了这名校尉的身体,紧跟着锤头又重重的敲在他的胸腹之上,将那人远远的砸飞了出去,卟嗵一声掉在了水中,激起漫天的水花. 一个又一个的秦军士卒沿着桥墩爬上来,或者向上飞跃而起,但等待他们的却是此回彼出的流星锤,堂堂的一个九级高手,此刻藏身在阴暗之中,如同阴间的修罗,正快意地收获着一条又一条的生命. 即便是正面交锋,这些人也不是昌永岗的一合之知,更何况是在现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之下.片刻之间,靠近这个桥墩的秦军便是无一幸存. 从远处的一个桥墩上,终于爬上来了数名秦军,铁牛射死了几个,但他可不是昌永岗,看着那些呐喊着冲向他的秦军,他一转身,扭头就跑. 几名秦军沿着桥面冲向桥头的明军阵地,然后他们的眼前便多了一个人,下一刻,他们的身体如同纸鹞一般的飞了起来,飞向了汹涌的秀水河. 桥面之上安静了下来. 昌永岗拎着流星锤走向了前方的明军阵地,”铁牛,刚刚还有不少人漂到下游去了,你守在这里,如果他们游回来,就用箭招呼他们,挡不住,就叫我.” 铁牛应了一声,跑到另一边的栏杆前,俯身看了一眼咆哮的河水,喃喃地道:”这么大的水,想游回来,不大可能吧?” 然后他便提着他的弓,跟在昌永岗的身后,也跑向了前面的阵地. 距离秀水河差不多十里远的一处河湾地,一些木筏缓缓地靠向了岸边,随着咣当一声,木筏的前端撞上了河岸,筏子上的秦军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欢呼声,老哨长一手提着长矛,一手提着刀,从筏子上一跃而下,双脚终于踏上了实地. 三千人从河水下水,靠着如此简陋的工具,又面临着如此汹涌的河水,老哨长不知道能有多少人爬上岸来,好在的是,这一个河湾是这一段水域一个难得的回水湾,只要渡河的士兵能靠近个片回流,便有极大的可能安全上岸. 上了岸的士兵默默的坐在河岸之上恢复着体力,而老哨长则紧张地站在河边,数着一个个靠岸的木筏,或者一个个抱着木头漂流过来的士卒.每来一个木筏,每看到一个士兵**的爬上河岸,他的心里便欢喜一份. 这次黑夜渡河,并不亚于一场大战,白天是与明军在斗,而这时,他们却是在与秀水河在斗. “老天爷保佑.”他在心里不停的祈祷着. 时间在一点点推移,岸上坐都会的士兵越来越多,靠岸的木筏越来越少,老哨长站在河水边,又等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只有两名士兵精疲力竭的从河水里爬了出来,刚刚走到岸上,便已是双脚发软地瘫倒在了那里. “二千零五百四十二名.”老哨长在心里默念着,鼻子抽了抽,有些发酸,一次夜渡,便有四百五十八名兄弟再也看不到了,老哨长很清楚,在这样汹涌的河水之中,不能爬上岸来,最终的下场便只能是成为鱼虾的食物. 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坐着休息的士兵当中,低声道:”抓紧时间,养精蓄锐,黎明之时,便是我们进攻之时.” 老哨长不知道的是,在距离这个河湾不远处一片林子之中,数双眼睛,从前到后目睹了他们的渡河之举,在看到所有的秦军上岸之后,这几人悄无声息的退出了这片林子,然后撒腿向着远方奔去. 这一段沿河地区,就这么一个回水湾,如果秦军想要强行渡河的话,那么这里,便是秦人唯一可以选择的地区.明军早已经在这里布下了几个哨位,关注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他们,来自大明最为精锐的皇帝亲军,烈火敢死营.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黎明时的攻击 天空比先前变得更加黑了起来,那些在空中闪烁的星星一颗接着一颗的隐没,老哨长低垂着的头霍然抬起,站了起来.随着他起身,二千人士卒也依次站了起来. 黎明之前的天空最是黑暗,现在出发,赶到秀水河大桥,刚好便是天色微亮的时候,那个时候,也是守军最为疲惫,最为渴睡的时候. 昨天晚上,又是大半夜的攻击,想来那些守军现在已经浑身筋酸骨软,一待敌人退去,便躺在地上连一根手指头也懒得动了吧? “出发!”老哨长提着自己的长矛,大踏步向前走去. 沿着河岸,两千人排成数列长队,向着远处的秀水河大桥疾扑而去.没有人作声,脚踩在河滩之上,也几乎没有声音,每个人的心情都极其沉重,却又隐隐的有着一些兴奋.秀水河大桥的战斗不过才仅仅打了一天一夜,但这支万余人的秦军,便伤亡接近了两千人,五分之一的力量,便倒在这个只有五百人把守的大桥之上. 从来没有见过的强劲的弩机,闻所未闻的扑天盖地的弩机弩箭,即便是面对面的厮杀,他们也没有占着半分便宜. 如果不是明人太过于狂妄,只在这里派驻了五百人守这样一座重要的大桥,如果他们在这河对岸在驻扎一支兵马,那么凭着这些利器,只怕他们人再多,也无法打过这条河去. 老哨长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发现有些看不懂现在的战争了.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五百人把守的大桥竟然能挡住一万人的一支强军. 打赢了这五百人,过了江,还会碰上多少明军?仅仅五百人,便有如此多的利器,假如明军有五千人呢,五万人呢?那是一个强大的国家,一个几乎占了大秦几乎半壁江山的强国,不是一股举手可灭的土匪强盗. 这一仗,真打得赢吗?老哨长心里泛起了一阵悲凉. 哗啦一声,一个浪头击打在岸边的礁石之上,将老哨长蓦然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惊醒过来,背心里却是早已经泛出了一身冷汗,大战当前,自己竟然已经未战先怯了.这在以往,何曾出现过?偷偷地抬眼扫视四周,所有人都在急匆匆地赶路,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他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人物而已.无论是过去落英山脉的那个老哨长,还是现在的一介偏将,国家大事永远也轮不到自己去操心,自己要做的,无非就是想尽办法去打赢眼前的这一战罢了. 至于以后还打不打得赢?自己又岂能猜得到?或许老天开眼,就打赢了呢! 他努力地振奋起精神,让自己显得更加器宇轩昂一些,将为兵之胆,要是自己显出了颓废,这一战,还怎么打? 天边已经微微的露出了鱼肚白,秀水河大桥的轮廓已经隐隐约约的出现在所有人的眼中,老哨长立即将所有的私心杂念全都从自己的脑海之中赶了出去. “全军加速!”老哨长高高的举起了手臂,但却没有再落下来,因为他听到了一声马嘶. 他霍然转头,看向一侧的远方. 其实也不算太远,只不过有里许地而已,一面腥红的大旗正在晨风之中微微飘荡,火焰,骷髅,战刀,这面旗帜看起来分外眼熟,与他曾经在落英山脉之中的老对手楚国敢死营的旗帜大同小异.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一排排狰狞的骑兵. 这一霎那,老哨长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霎那之间变成了一片空白,整个人如同木雕泥塑一般的僵在了哪里. 骑兵. 那面腥红的大旗微微前指,黑色的骑兵开始向前缓缓移动,然后越来越快,隆隆的马蹄之声响起,将汹涌的河水奔涌之声也尽数压了下去. 如雷的蹄声惊醒了老哨长,他僵硬地转动着头颅,看着在河岸边上拉出的长长的自己的队伍,没有远程攻击武器,没有紧密的阵形,这样的步兵,只能在冲击起来的骑兵的案上羔羊. “李恿浩,出击阻敌!”老哨长的声音里带着恐惧,也带着一丝丝哭腔. 敌人不是没有布置后手,他们一直便躲藏在黑暗之中,他们一直在等着自己这些人横渡秀水河,他们要的就是抓住这样一个机会来全歼一部分精锐的秦军. 他们一直都在.他们一直在偷偷地窥伺着自己,现在,他们终于找到了最好的时机. 李勇浩带着约三百名士卒吼叫着冲向了迎面而来的骑兵,不管是发起冲击的他们,还是后面慌乱的其它人,都很清楚,他们没有生还的可能,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为剩下的人列阵争取一点点时间. 可是,敌人的骑兵离他们太近了. “列阵,列阵!”军官们大声嘶吼着,老哨长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吼叫着. 发起冲击的正是马猴统带的两千烈火敢死营骑兵. 秀水河大桥如此重要,明军岂能不布置后手?负责这一带防务的宝清营邹正,将皇帝配备给他的这两千骑兵,全部藏在了秀水河之后. 五百人守秀水河大桥,凭借着险要的地势和凌厉的武器,邹正认为他们能挡住敌人数天,敌人眼见不能正面攻下大桥,必然便会另外想办法,强渡秀水河,便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本来以为对手会在白天大举强渡,而烈火敢死营也是准备半渡而击,守住那个唯一勉强适合登陆的地点的,但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半夜偷渡. 夜里作战,显然不符合烈火敢死营的特点,夜色会让他们无法发挥骑兵的优势,夜色也会让他们增添不必要的伤亡.一块石头,就足以让战马筋断骨折. 所以马猴将战斗的时间定在了凌晨天亮的时候.他选了一个好地方,然后静静的等着渡河的秦军前来. 一切皆在掌握当中,当敌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完全没有一丝丝防备. 战旗前指,马蹄翻飞,两千骑兵如同黑压压的乌云,向着长蛇一般的秦军扑了过来.李勇浩带领的三四百阻击的秦军,连一个浪花都没有泛起来,便消失在冲锋的骑兵当中.丝毫没有起到阻击的作用. 烈火敢死营是皇帝亲兵,与火凤,雷霆,龙镶这些皇家亲军动辙数万不一样,烈火敢死营全营只有五千人,从大明所有军队之中精挑细选而出,这些人都是身家清白的良家子,上马便是骑兵,下马便是步卒,战力超群,是整个明军的标杆部队.别说是这些秦军,便是雷霆军出现在他们面前,在数量相等的情况之下,也会被这支军队碾压. 秀水河边的秦军,根本没有时间列成紧密的抗击骑兵的战阵,便被骑兵截断成了数堆,瞬间便陷入到了各自为战的境地. 骑兵们的战马纵横,手中马槊吞吐,每一挑,便会将一个秦军刺倒在地上.偶尔会有骑兵被刺落马下,但瞬间便会有更多的骑兵扑上来,将这里完全吞没. 老哨长绝望地看着整个战场,战场之上完全呈现一边倒的景象,秦军已经完全崩溃,不少人在骑兵的追击之下,亡命的奔向秀水河,然后不顾一切的涌身跳进河里,哪怕河水是如此的湍击,就算是淹死,总也比被明军像杀狗屠猪一般的杀死要好一些. 老哨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抚摸着身上的一条条伤疤,他是幸运的,与他一起进入行伍中的,没剩下几个了,他还活得好好的.但幸运终有用尽的时候,自己的大限,终于要到了. 猎犬终须山上丧,将军难免马上亡呢!自己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了. “举枪!”他厉吼起来.聚集在他周围的数十名士卒齐唰唰地举起了长枪. “向前!”老哨长再次吼叫起来. 数十柄长枪组成了一个小小的方阵,以老哨长为核心,向着前方踏进. 正前方数区战马狂奔而来,马上骑士手中平端的马槊在向下滴着鲜血,接近再接近,如同惊鸿一般在他们的身前拐了一个变,高速掠过,齐齐刺出的长枪全都落在了空处,身侧却传来了惨叫之声,正前方的骑兵只不过是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罢了,来自一侧的攻击才是实实在在的. 几十人组成的小小方阵,瞬间便被骑兵破开,一个个士兵被雄壮的战马撞飞,被长长的马槊挑起,侧面的骑兵一掠而过,带走了十数条性命,不等残余的人回过神来,正面的骑兵再一次冲撞而来. 老哨长的长枪没有来得及刺出去,整个人便飞了起来,他看到了身上掠过去的骑兵,看到了滔滔的秀水河,还有秀水河中那起起伏伏的一个个挣扎求生的袍泽. 这一仗,打不赢啊! 似乎飞到了最高处,他的身子开始飞速下落,身体内的力量正在一点点的流逝,视野也渐渐的模糊起来. 这一仗,打不赢的! 砰的一声,老哨长重重的坠在了地上,所有的思绪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新桐战事 一轮娇阳蓦然从地平线上跃出,红色的阳光,映照着地上的鲜红的血液,红得另人刺眼.秀水河大桥上有人注视着这里的战斗,而在秀水河的另一侧河岸之上,也有人注视着这里的战斗,只不过两方面的人心情却截然不同. 钟镇木然地站在河边,身后是数百名骑兵.他在得到对岸战斗的消息之后,以最快的速度的赶到了这里,目睹的却是一场残酷的屠杀,他过河的三千士兵,在这一场战斗之中无一幸存,他看到老哨长身体高高飞到空中,重重地摔倒在河水的浅滩之上,溅起漫天的水花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哀嚎一声,双腿软倒,重重地跪倒在地上. 自己早该想到的,如此重要的地方,明军怎么可能没有后手,怎么可能只派五百人守着桥头,他们就是在诱使自己派人强渡过河,然后将自己的有生力量聚歼在河对岸啊. 烈火战刀敢死营,那是大明皇帝的亲军. 一万随他前来攻打秀水河大桥的秦军,哪今活生生的折损了一半,只剩下了五千人,身后传来士兵们压抑的啜泣之声,士兵已经跌落到了最低谷. 十去其五,这仗,还怎么打得下去? 他跪在沙滩之上,重重地嗑了几个响头,站起身来时,额头之上已是鲜血淋漓,他流着眼泪,踉踉跄跄的向着远处的大营走去. 现在他已经不用顾忌自己的表现会不会影响到军中的士气了,因为军中已经毫无士气可言. 二千骑兵在马猴的带领之下,风驰电挚的奔到了秀水河大桥,大部队在河对岸忙着扎营,另有一骑却是飞奔上了大桥. “见过马统领!”张喻抱拳行了一礼. 马猴冲着他点了点头,两人之间的地位实在是相差太远,他倒也不用矫情,草草还了一礼,眼光却是看着一边的昌永岗:”昌先生辛苦.” 昌永岗微笑着道:”为陛下效力,那里说得上辛苦,马统领这一仗却是打得荡气回肠啊!” 马猴却是晒然一笑:”偷袭对手,痛打落水狗,哪里算得上荡气回肠,倒是你们这里,真正是让人热血沸腾.张喻,这一仗打完,你要升官儿啦!” “多谢马统领.”张喻大喜,升官,自然是谁都喜欢. “得,你别套我,最终还得看你们老大,不过这一次你的表现着实不错.”马猴一笑,”升上一级,当一个偏将,那是妥妥儿的了.对了,小王大夫呢?我麾下好几个兄弟伤得着实不轻,还得请小王大夫去瞧一瞧.” “我这边也伤了几个,小王神医正在替他们收拾,也应当差不多了.王大夫,王大夫!”张喻扯开嗓子吼道. 手上,身上沾满血迹的王凌波从小屋里跑了出来. “小王大夫,我手下有几个弟兄,不要劳料烦你跑一趟.”马猴冲着王凌波拱了拱手,如果是平常的军医,马猴自然用不着如此客气,但这王凌波,倒正儿八经的是舒畅的入门弟子.在越京城,也是经常见面的. 王凌波瞅了一眼对面,”你们骑兵还有受伤的?” “瞧您说的!”马猴眼睛一鼓:”难不成我们骑兵都是钢筋铁骨啊?” “有几个?”王凌波对张喻倒是客客气气,但面对马猴的时候,却是没啥好脸色,显然这里头有些其它的隐情在里头. “八个.”马猴做了一个手势,”死了二十七个.” 骑兵作战,一旦掉落马下,生存的机会,的确微乎其微,所以王凌波先前才有如此一问. 二十七死八伤,如此低的损失,却全歼了近三千敌人,这个战果,让张喻和昌永岗都是脸上变色,这战斗力也是过于恐怖了. 看着他们的表情,马猴却不以为然的挥挥手:”对手根本没有防备,没有远程武器压制,没有盔甲防身,这样的敌人,胜了也没有什么可欢欣鼓舞的.” 王凌波回到小屋之中,收拾了一些药材,挎着一个药箱子,便往对面骑兵营地走去,马猴倒是没有跟去,而是与张喻与昌永岗一起眺望着对面的秦军大营. “这一战打垮了对面的敌人,短时间内他们是没有力量也没有心气再来攻打秀水河大桥了.”马猴指着对面道:”如果我估计得不错,他们会在这里掘土筑城,与我们形成对峙之势,然后等待援兵了.” “马统领,你要不要去冲击一下,以烈火敢死营的战斗力,说不定一战就能把敌人全歼在这儿!”昌永岗两眼放光,”昌某愿为马前卒.” 马猴放声大笑:”昌先生,这可不行.对面的钟镇虽然在我们这边名气不显,但其本身还真是有几把刷子的,而且这可是一个完整的大营,防御设施还是很完善的,烈火敢死营野战无敌,但要我带着麾下的儿郎们去冲击这样防御完好的大营,我却是不愿的,伤亡太大了.这种事儿,得步兵来干,大家针尖对麦芒.” “那就让他们在哪里矗着?”昌永岗反问道. “无所谓.”马猴笑了笑.主战场不在这里,但这样的军事机密,他却不能跟眼前这几位说了.”这里打垮了钟镇,接下来苑一秋肯定会派援兵来,他们在另外几个地方,也被邹正打得鬼哭狼嚎,估计接下来来会把这里当作攻击的重点.再来,说不定便是金守德,甚至苑一秋了.” 金守德是秦军前锋军的副将,苑一秋更是主将,听到这两人,张喻脸色不由微微一变,昌永岗却是满脸兴奋之色.”苑一秋是秦国供奉,九级巅峰高手,如果能与他一战,倒是快慰平生.” 马猴哈哈一笑:”昌先生,说句实话,如果你与苑一秋单挑,我估计你干不过.” “如果完全能干得过那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昌永岗却是不以为意,”当年陛下在横甸与邓朴一战,又何尝有把握了,还不是一战而胜,并借机突破到了宗师境界.” 马猴张大了嘴巴看着昌永岗,敢情这位打着的是这个主意?想再来一个阵前突破,这可是九死一生的活儿,不过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可不能再臭着一张嘴去打击人家了. 秀水河大桥暂时陷入到了平静当中,各自酝酿着下一次的风暴,而此时在遥远的新桐郡,战争的阴云却是密布. 新桐本身只有三千郡兵,但蔡强率领五千骑兵从丹阳郡跑到这里,却是让新桐郡守陈楚喜出望外.这可是一支强兵,有了蔡强的相助,新桐便又有了几分保障.蔡强一到,他是立即将其迎进了郡城当中. 明军拿下了兴元,丹阳之后,随时都有可能有向新桐发起进攻,陈楚这几个月,一直在做的事情,便是整军备战,三千郡兵肯定是成不了气候的,但新桐却并不差人,新桐的豪绅不少,这些人都是新桐一个个铁矿的大老板,他们手里有的是人,更重要的是,他们有兵器,盔甲,每一家为了镇压矿工,都有或多或少的精锐人马. 大敌当前,本来大家还各有心事,都想着自己能多保存一点实力,人家多出一点,对于这些人,陈楚一向是缺乏约束力的,但随着蔡强的到来,他的底气立码便厚了起来.搜罗府库,摊派战争赋税,先给蔡强所部重重地发一笔饷银,然后又满足供应对方粮草,立时便与蔡强结成了联盟. 这个时候,陈楚对郡里的大豪们可就不客气了,要么带着人马上到郡城集合,要么便由蔡强的骑兵来你家拜访作客. 面对着这五千来自青州的强大骑兵,新桐的地头蛇们,只能选择屈服.几个月的时间,陈楚便聚集起了两万人马,而全都还是自带盔甲武器,虽然粮草还得由郡府供应,但最终,还不是着落在了全郡的百姓身上? 更重要的,此时秦廷皇帝马越御驾亲征,二十大军压下虎牢,其中右路年纯凤所部进攻万县,而新桐就与万县相邻,当年纯凤所部大军进入万县之后,朝廷在这一带的势力一时之间达到了顶峰,新桐的土豪们可也没有胆子在这个时候与朝廷较劲.因为局势很清楚,此时俗人桐已在了年纯凤所部的侧翼,如果胆敢在这个时候再与郡守说东说西,陈楚可是有着大把的理由名正言顺地将他们干掉,然后将他们的财产,矿山等一并收入囊中,要知道,陈楚本身也是新桐最大的一个铁矿矿主啊,各家所占有的那些矿山,矿工,匠人以及铁厂,可也是他觊觎了很久的事情. 麾下拥有了两万大军,再加上蔡强的五千骑兵,陈楚踌躇满志,并不认为明军能够拿得下他们的新桐郡.因为此刻已经进入到了新桐郡的明军,合起来只有区区一万人,于超的追风营,以及杨致率领下的一个刚刚完成改编的虎牢新军营. 由蔡强牵制住于起的追风营,自己的两万大军,还收拾不了杨致的五千人?如果能击败了这支进入新桐的明军,确保年纯凤的侧翼,更进一步突入丹阳,转战兴元,那可就要立下大功了.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主动出击 新桐郡守陈楚想要立下不世之功,却是求战心切。 按照他的想法,区区一支万余人的明军,以他现在手头上的实力,足以战而胜之,击败了这支明军,他立即便可以深深的插入明军的后方,前攻丹阳,威胁青州,侧击兴元,与年纯风大军形成夹击虎牢之势。 但他自以为这个英明的计划,却遭到了新桐郡的豪绅们的强烈抵制。这些人,现在是新桐军队的主体构成部分,对他们而言,保住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那就足够了,进攻?固然有可能立下大功,但这功劳却不是那么好拿的。立足于本土防守,有着很多天然的优势,天时地利人和齐备,但要打出去,那就是完全两回事了。一旦功成还好,如果失败,对于他们而言,却是灭顶之灾。一个家族如果没有了一定的实力,那么被人吞并就是转眼之间的事情。 大家虽然现在被强力组合在了一起,但彼此之间的矛盾却也是重重,一旦攻出去,作为郡内最大势力的郡守陈楚,大可以利用自己的职权,给各家分派各种各样的任务,正大光明的削弱各家的实力,只怕还等不到战事结束,这新桐郡就是他一家独大了。 没有好处的事情,谁肯去做?大家抱团取暖,齐心协力对抗陈楚,倒是让陈楚无可奈何,满心愤怒。 我自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陈楚只觉得憋闷得很。因为他的出击计划,连刚刚从丹阳投奔他而来的蔡强也持不置可否的态度。 “郡守,问题不在于明军的那个步兵战营,而在于于超的追风营。”蔡强心有余悸地道,他是为数不多的参加了横甸之战的秦国骑兵将领又能安然逃回去的人。那一战,给人留下的映象过于深刻。“追风营是明军的王牌部队,战斗力强悍,来去如风,有这支军队的存在,便是悬在大家头顶之上的一柄利刃,各位家主不愿贸然出城而战,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蔡将军,你手上也有五千骑兵,这可是我大秦铁骑,难不成还怕了他们不成?”陈楚满腹怨气的盯着蔡强,你跑到我这里来,我好吃好喝的当菩萨一般的供着,就等着你关键时刻出一把力呢,你去在这个时候过河拆桥,上墙抽梯,恁不地道了。 蔡强苦笑一声:“郡守大人,蔡某人在丹阳的时候,不愿跟着卢一定附贼,而是夜奔出逃,奔蔡郡守,可见我蔡某人对朝廷的一片忠心。但如果仅仅是两支骑兵对决的话,我的确没有获胜的信心。数年之前的那支大秦铁骑何等强悍,仍然败在明军手中,现在我麾下这五千骑兵,强则强矣,但对上追风营,还是有很大不足的。如果是步骑协同作战,我或者还有几分把握,但单纯想依靠我的骑兵对抗追风营,却是力有未逮。” 陈楚沉思片刻,抬起头来:“蔡将军,如果我说,只需要你将追风营引开,并不需要你与他们决战呢,你觉得如何?” 蔡强眼中亮光一闪:“郡守大人是想利用手中的步卒先行吃掉杨致的那五千人?” “不错!”陈楚眼中凶光闪现,“蔡将军是久经战争的大将,现在的局势不用我说,你也能看出一个大概,如果我们坐拥大军不出,这支明军便很有可能穿过我们新桐郡直接插入万县,对年大将军的侧翼形成致命的威胁,如果年大将军兵败,我们新桐到时候可就袒露在了明军的数面围攻之下,那些家主满脑子的油汤,那里看得出这一点?明军若胜,我们完蛋,明军如败,我们这个时候拥兵不出,皇帝又能放过我们?” 蔡强沉默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郡守大人说得不错。如果让这支明军插到了年大将军之侧,只怕年大将军便要吃亏了。” “所以,无论于公于私,这一仗,我们都要打。追风营既然难打,那我们就打杨致。只要歼灭了杨致这五千人,我们就可提兵向万县逼近,那时你我步骑交相配合,与为掩护,那追风营又何足惧哉?”陈楚分析道。 与追风营硬撼,蔡强肯定是不干的,那是送羊入狼口,一战下来,只怕自己的这五千骑兵便要化为乌有了。但如果有大量的步兵配合,就完全不一样了,有了步兵无数远程武器的掩护,追风营是断然不可能强攻的。 一个步骑混编的大队人马,只要协同得当,缓缓的如同乌龟壳一般的向着万县方向推移,即便追风营在一侧窥视,也是无法可施。 骑兵打装备齐整的步兵战阵,真是占不着什么便宜,这在历朝历代无数次的战争之中是已经接受过残酷的检验的。以步抗骑,那是用无数步兵的性命堆集起来的经验。 “也就是说,我要将追风营引开!”蔡强凝声道。 “不错,蔡将军,明军新入我新桐郡,对于我新桐郡的地理并不熟悉,我给你派出一些熟悉本地情况的向导,你的任务,就是引着追风营到处跑,把他们引得越远越好。好让我们腾出手来收拾杨致。”陈楚信心勃勃地道:“二万人对五千人,我们的武器装备并不比他们差,我们的士兵也是武器盔甲俱全,可不是那些穷得叮当响的边军能比的。五个对一个,我还不信打不赢。” 蔡强心中略有不快,因为他过去也曾经是那些穷得叮当响中的一员呢!不过现在却也只能忍着,自己的粮草,饷银都还着落在眼前这个人的身上呢。不过这一次倒了新桐郡,看到那些一队队衣甲鲜亮的各家族私兵,心里也着实不平衡。在秦国边军之中,普通的士卒有一身皮甲就足以笑傲同僚,铁甲,那是少之又少,除了将领以及将领亲兵之外,其它的人,都只有去战场之上抢掠。 而这些家族私兵,却是人人全身甲胄,奢侈得令人发指。 对于这些私兵的战斗力,蔡强倒不怀疑,因为这些家族私兵都是拿钱粮喂饱了的,平素又要用来镇压矿工的暴乱,冲突,武力值不差。蔡强只是担心,这许多家的私兵聚在一起,怎么糅和,怎么捏成一个整体。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将领,他很清楚,一个没有凝聚力的队伍,是不可能发挥出他们十成十的战斗力的。 将自己的这个担心说了出来,却让陈楚听得笑了起来。 “蔡将军多虑了。陈某在新桐郡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威望的。”他微微昂着头,略显得意:“再者,如果是对上强敌,这些家主们肯定是你推我让,只要揽功,不想付出,但如果敌人比较弱小,那可就你是一些饿狼盯上了羔羊,人人都想上去咬一口了。他们只是不想我进攻丹阳,兴元,但如果是在本土作战,还是能把劲往一处使的。他们的根儿就在新桐,要是不将明人赶出去,他还还能有什么?” “如此,倒是我多虑了。”蔡强倒也觉得陈楚说得有道理,保卫家园,向来都能激起人的战斗**,新桐这些豪门家主一身所系,尽在新桐,如果新桐没了,那他们也不过是一些烂泥之中的虫子任人践踏了。 “如此蔡将军觉得如何?”陈楚感觉到蔡强已经动心了。 “好,那我就出去与那追风营周旋一番,不过郡守大人,我却不是往万县去,我会挥兵去丹阳郡。”蔡强道。 陈楚先是一皱眉,接着却是反应了过来,抚掌大笑:“妙啊,攻敌之所必救。明军新下丹阳,人心未附,如果蔡将军杀回去,说不定还能有义士举义旗群起相助,那追风营断然不肯让蔡将军再入丹阳,他就不得不去追将军了,等你们一走远,我这边就对那杨致动手。到时候蔡将军带着他们绕几个大圈子回来再与我们汇合,那追风营再强悍又能如何?便让他们攻找我们试一试?” “就如此定计,还请郡守要去说服那些家主,我骑兵作战在外,补给会很困难,最多支持三到五天的游击就要回来,郡守要在这几天的时间之内,解决掉杨致,否则就会有麻烦了。”蔡强道。 “五天,足够了!”陈楚胸有成竹。“将军开拔,郡守府会再拨一万两银子作为开拔费。” “多谢郡守慷慨相助!”蔡强倒是心中一喜,有了奖赏,士气便会再上一个新台阶,这新桐郡守倒是大方得很。从来不吝银子,到了新桐这几个月,不但粮饷不差,光是赏银连上这一次,也发了两次了,这在以前的青州军中,是不可想象的。能把饭吃饱就不错了。 新桐郡已经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着主动出击,而进入新桐久的追风营和杨致的战营也终于汇合到了一起。 拿着刚刚收到的最新的新桐军队动向的情报,于超放声大笑,将情报甩给杨致:“杨兄,人家这是瞄上你了。”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杨致的新军 这是一份鹰巢情报人员送抵军营的关于新桐军事布署及调动的情报。 在于超和杨致奉命进入新桐郡并且打下这个富含铁矿的郡治的时候,鹰巢所有关于新桐郡军事布署和军事调动的情报,便被统一的送交到了这里。 现在新桐的军事力量在这两位指挥官的眼中,几乎可以说是一览无余。两万步卒再加上蔡强麾下的五千骑兵。 杨致的脸色有些发黑,很显然,敌人的轻视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这位可是自诩只比皇帝差一点点的人物,现在,面前这个小小的敌人,却将他列为了第一打击对象。 “蔡强带着五千骑兵回窜丹阳郡,作出这个姿太是要吸引我去追击他们。”于超很是开心地看着杨致。他与杨致合伙一来,没少受这家伙的鄙视,从相貌到衣着品味再到饮食,于超被这位大楚前超级贵族嘲笑的体无完肤。 可很怜的是,大明第一骑兵部队的指挥官于超,以前只是一个斥候出身,对于贵族的品味和内涵,自然是不甚了了。而且在大明的高级军官之中,具有这种特质的人屈指可数,于是现在已经很发达了的正在努力向着这个方向发展的于超将军,便当然地将杨致当成了自己的模仿和请教对象,当然,换来的是一个个无情的耻笑。 “自寻死路。”杨致半晌,终于喷出了四个字。 于超更加开心起来:“我肯定是要去追蔡强的,要不然他真窜回到了丹阳郡可就麻烦了,那里现在可没有多少防御力量,要是让他去丹阳乱搞一气的话,章兵部会拧下我的头来。不过我走了,你确定能对付那两万步卒,要不然你还是先后撤一段距离,或者避让一下,等我干掉了蔡强,然后再回头来帮你?” 终于找到了一个渺视对方的切入点,于超乐此不疲,一次又一次的打击着杨致的自尊心。 “滚犊子吧你。”杨致跳了起来,作为一个哪怕是落了难的大贵族和大公子哥,能让这位口出恶言,那肯定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 “那我去追蔡强了哦!希望回来的时候,你没有吃败仗!”于超戴上他的头盔,施施然的往外走。两军虽然合流,但骑兵和营盘和步卒的营盘自然不可以驻扎在一处,骑兵更为机动灵活,所以一般有什么事情需要合议,都是于超到杨致这里来。 “你回来的时候,我请你去新桐郡最好的楼子听曲儿!”身后传来杨致恶狠狠的声音:“还有啊,蔡强是属泥鳅的,你别跟丢了他,到时候需要我来给你擦屁股,堵洞眼儿。” “放心放心,要是那蔡强溜回来爆了你的**,我把脑袋切给你。”大笑声中,外头的于超已是翻身上了战马,蹄声得得,迅即远去,只余下嚣张的笑声还在外头滚滚传来。 于超很想骂娘,脸憋得通红,半晌,才狠狠地对着空气一拳击下,波的一声爆响,那张被他扔在空中飘飘荡荡的纸张顿时变成了碎屑。 “来人,给我叫所有校尉以上的军官来大帐议事。”杨致愤怒地吼叫着。 隆隆的聚将鼓声传遍整个大营,三通鼓罢,诸将聚齐,有敢于迟到的,一般来说都是屁股开花,再严重一点,就是脑袋落地。这在军中是铁律。 杨致负责整编的这个战斗营,现在已经烙上了鲜明的杨致特色。准确一点来说,杨致的特色就是残暴。 这个虽然脸上有一道伤疤但仍然不失为一个有颜值的公子哥,内心绝对是一个暴虐的主儿,像他这种家伙,吃了那样多的苦,最后想要手刃仇人之时却还被打得像一条狗一般的逃窜,最终还是靠着背后的宗门付出偌大代价才保下来的人来说,心里肯定是有些阴暗的。这样的人,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怎么把自己受过的苦,让别人也稍稍的尝上一些。 有了这样的心理,杨致整编所用的手段,那就可以想象了。他就像整治当年在出云郡弄来的那一群大盗一样在整治这支军队。 听话的,揍上一遍,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不听话的,揍上两遍,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还想着反抗的,揍上无数遍,让你再也提不起反抗我的意识。 这就是杨致的治军之道。 刚刚开始的时候,没有知道杨致是一个九级高手,这样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公子哥模样的人,陡然便成了一支五千人的最高将领,这支原隶属于虎牢军的队伍自然是不服气的,他们可是虎牢军的精锐,而杨致又很阴险地隐藏了自己的修为。 虽然有军纪的约束和刚刚归顺后的拘束与担忧,这些人还不敢公开龇牙,但牢骚话自然是免不了的。然后,杨致便放话了,谁要打败了他,他马上收拾包裹,滚出军营,不论身份,不论官职,谁都可以来揍他,可以单挑,可以群殴。 当然这个群殴不包括成百上千人的来干他。 有了这条命令,这支虎牢军立即便像油锅里被浇了一盆水,滋啦一声便沸反盈天了。 杨致到这个军营的头几天,一直便在干仗。 从最开始的单挑,到后来的三五成群的群殴,这支军营之中,但凡还有一点武道修为又还有点脾气的人,被杨致虐了一个遍。 然后是第二遍,第三遍。 最终,所有人都被杨致的拳头揍服了。军队之中,抛开其它的利益之争,大家最服的还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 直到这个时候,杨致才将他的那三百直属部队调进了军营。这三百人,最差的,都是七级以上的修为,这些凶狠的家伙进了军营之后,然后全营便又迎来了第二次殴斗**,这一次已经建立起了威信的杨致,公开在军营里摆下了擂台,结果并不出人意料之外,虎牢军中的绝大部分军官们,又被第二次干翻,除了极少数几个。 直到这个时候,这支虎牢军才知道,他们的新将军是一头暴龙,而他的这些手下,是一群恶狼。而且这头暴龙和他的恶狼手下还很阴险。 以为大家会很愤怒吗?错,大家很开心。 军中拥有更多的强者,便代表着军队有着更强大的战斗力,有了更强大的战斗力,自然就能打更多的胜仗,拿更多的赏银,得更多的赏赐,还有在其它军队面前挺胸凸肚的得意儿劲。 特别是最后一条,更是让所有的士兵看重。 对于杨致来说,大棒已经打下去了,接下来的,自然便是蜜枣。 首先便是军官的安置。杨致没有大肆地将自己手下这三百人安插到军队当中去,只是将其中一半人分配下去担任副职,这些人,冲锋打仗还是可以的,但指挥军队整体作战,还差了那么一些意思,自然不能添乱,安插下去,让他们去冲锋陷阵,剩下的,留在自己身边,组成自己的亲卫队。 然后,便是大明饷银以及奖功酬功的整个一个体系的公布。他将这个瞒了这么久,就是要在重重的打击了这些家伙之后,然后再让他们欢喜一场。 对于虎牢的士兵来说,大明军队的军饷体系,简直就是不敢想象的幸福。简而言之,就是一人当兵,全家生活无愁,士兵的分级薪饷让每一个无望晋升军官的士兵来说,都是一个莫大的吸引,每过一年,只要你不战死,那你的薪饷就会跳上一级,关键是,便是最普通的列兵,一个月也有十两的月饷啊。这些银子,在秦国,足够一家人解决基本的温饱了。更别说还有战功赏银,有当兵期前为家属分配的无需缴税的土地,这些土地可是一直持续到你退役为止啊。 退役,这也是一个向往的事情啊!当上几年兵,就能攒上一笔可观的银子,退役回到家,还有现成的土地可供耕种,这世上,还有如此幸福的事情吗?以前干虎牢军,不到四十岁你是休想退役的,关键的是,退役的时候,你根本攒不了银子,自然也不可能土地分给你了。 而在大明,退役是有明确的年限的,一个普通大兵,干满五年,升不上去,对不起,再见!除非你是有着特殊技能的人才有可能被留下当,当然,一旦你被留下来,即便你仍然还是一个大头兵,但你却可以享受军官的待遇了,而且这样的人,基本上可以确定,大半辈子都要在军营里渡过了。不过军饷高啊,一年有明确的假期啊! 当兵,能当得这么幸福,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总之,杨致是用到了他能想到的所有办法,来让这支军队归心,为此甚至跑到小猫那里撒泼,为的就是第一个给他的军队换装。 小猫对于这个家伙也是有些无可奈何的,一来,杨致武道修为高超,他就是一个人形冲锋车,是一员难得的猛将,二来,他与皇帝与皇后的关系非浅,三来,更重要的是,他是王子的救命恩人啊,当年就是这个家伙,抱着王子一路逃亡,躲过了无数的追杀,最终将王子完好无损地送了回来。 现在这支军队,可以说已经完全蜕去了虎牢军的痕迹,转而深深的打上了杨致个人的烙印,当然,在最后的整编阶段,杨致也让他们体会到了什么是魔鬼的训练。 大军的精锐军队,都是这么过来的。苍狼,锐金,猛虎,矿工,撼山,霹雳等等,都是这么熬过来的,熬不过来,如何与他们较劲?杨致的理想是成为大明步卒第一。至于矿工营,被他排除在外,他们不能算是单纯的步兵,那是人形凶兽。不是谁都能与他们比的。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灭了他们 十几名将领,数十名校尉站在宽敞的大帐之中,而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杨致. 是的,杨致的中军大帐,没有椅子,一把也没有,就连杨致也是站着的. 所有的人鸦雀无声,除了杨致从霹雳营带过来的几个心腹,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现在将军大人的心情不好.别看将军大人脸上带着笑容,但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笑容,更可怖的是,他脸上的那道伤疤在突突地跳动,已经与杨致相当熟悉的他们都很清楚,统领大人现在很生气,而统领大人一旦很生气,那就很严重了. 因为代表着有人要倒霉,至于这个倒霉的人是谁,那就不好猜了.谁都不想当出气筒,因为这会很倒霉的,杨将军惩罚人的手段说不上酷烈,但绝对让人难受而且难以忘怀,不管过去多久,一旦想起来便会让人打心眼儿里战栗. “我们被人小瞧了.嗯哼哼!”杨致阴测测地道.”现在老子很生气.” 站在最头里的雷暴,一位八级的高手,也是杨致原本的决死营中三百人武道修为最高的那一个,立刻一副义愤填膺的吼起来,”谁,是谁让将军生气了?雷某人去扒了他的皮!” 杨致幽幽地瞟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是陈楚,你现在替我把他的皮扒来.” 雷暴立刻垂下了眼皮,闭上了嘴巴.陈楚是谁,他当然知道,那是新桐郡的郡主,不说人家现在手下有几万下属,就算是单打独斗的话,他也不见得就能稳赢了这个新桐郡守. “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杨致提高了声音. “拿下新桐郡!”几十个人异口同声的喊道. “不错,我们是来拿下新桐郡的,但现在在人家的眼中,我们却是一团可以随间由他们揉捏的面团.”杨致嘿嘿的冷笑起来:”根据情报显示,蔡强的五千人马,已经奔向丹阳郡而去,所为何来?当然是为了吸引追风营去追.而陈楚的目光却是盯在了我们的身上,他们要吃掉我们.” 呵呵! 哈哈! 嘿嘿! 大帐之内顿时响起了各式各样的笑声,冷笑的,嘲笑的,狂笑的,不屑一顾的,不一而足. 现在的这支军队,无疑是信心爆棚的.他们本来就是虎牢的精锐,经过了杨致的整编,训练之后,明军的战斗技巧已经完全融入,这让他们的战斗力再一次踏上了一个新的台阶.普通士兵或者不清楚这里面细微的变化,但这些领兵将领,校尉却是再清楚不过了.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的装备不再是以前的秦国边军那么寒酸,杨致在兵部的撒泼打滚,让这支改编的虎牢新军,排在了换装的第一序列,甚至连还没有装备到明军本部人马的一些东西,都已经列装了这支部队.这些武器,足以让他们对抗数倍于己的敌人,当然,这些敌人是以原本的秦国边军为参照物的. 在这些将领校尉的眼睛里,新桐郡陈楚的这些军队,无疑便是一些渣渣,临时纠合在一起的一些家族私军,居然跟他们叫板,那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么? “干他丫的!”雷暴鼓着眼睛,挥舞着拳头,”将军,那咱们就收拾了他,先前于超出营之时得意洋洋,是不是想看我们笑话?” “哼哼,他当然想看我们想法,他建议我们先行撤退或者择地固守,等着他灭了蔡强之后再与我们汇合打下新桐.”杨致冷笑道. “我操……”雷暴破口痛骂了半句,便陡然住了口,这于超可是追风营的统领,论起在明军的资历,比起他面前的这位杨将军还要老,自己要是骂了他,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某一天让追风营的那帮丘八知道了,只怕自己得随时当心有人来打自己的闷棍,追风营里可也不乏高手.”将军,那咱们就得争口气,不但要干净利落的收拾了这些散兵游勇,还得占了新桐郡城,等于超带着他的骑兵回来一瞧,嘿,新桐郡城上已经挂上了咱们的大明日月旗,那个时候,将军领站在城头之上,高呼一声于超将军,请进来喝茶,哈哈,那可真是出了一口恶气!” 这番话说出来,杨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正儿八经的笑容,看到这个笑容,大帐里的将领校尉们都同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来雷将军这话儿是说到老大的心眼儿里去了. “雷将军说得对,击败新桐兵,拿下新桐城!”将领校尉们一齐振臂高呼,既然猜到了老大的心思,那自然是要适时地捧场,以搏得老大的欢心,至于击败那两万所谓的新桐兵,他们还真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们只管打仗,至于怎么打嘛,那自然是老大的事情. 杨致双手下压,大帐里立刻便安静了下来,”各位,这是我们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也是我们扬名天下的时候,我们要为自己搏一外响亮的营名.” 眼睛扫视着帐里的麾下,杨致提高了声音:”大明的主力战营,都有一个响亮的营名,矿工,猛虎,撼山,苍狼,锐金,追风,这些战营的名字响彻天下,这都是他们用一场场的胜利搏来的,我们还没有立下足够的功勋,所以我们只能叫虎牢新军第一营,这一战之后,我希望大明皇帝陛下为我们的战营授予一个响亮的营名,有了这个,咱们才算是名扬天下了.而想得到这个名字,我们这一仗便要打得漂亮.” “干死陈楚,干死新桐郡!”屋子里的将领们立刻便被点燃了体内的剽悍之气,刚刚雷暴一听到于超的名字为什么就蔫儿了,因为没底气啊,人家追风营大名赫赫,战功累累啊,如果他们能跟追风营一样,又岂会害怕追风营? “好!”杨致大吼一声,士气可用,他要的就是激起所有人的好胜之心,有时候请将不如激将,这一招,他从小就玩儿得很顺溜了. “将地图挂起来!”杨致吼了一声.两名卫兵立刻拉开一个木架子,将地图挂在了上面.杨致移步到了地图之前,手指着地图道:”陈楚之所藐视我们,无非就是因为我们人少,但他没有想到,我们人虽少,但却个个都是铁打铜铸的.不过他既然已经小瞧了我们,我们便再让他们高兴一会儿,因此,我为咱们选择了一个绝地与他们交锋.” 他的手指戳在了地图之上的某一个点上:”落星镇.这里是新桐郡两条河流,落星河与莲花河的交汇点,落星镇位于这两条河的交叉所在,我们如果去那里落脚,陈楚只要在外围把我们一封,哈哈哈,我们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只能在落星镇给他们硬拼,你们说,陈楚会不会倾巢而出呢?” 杨致阴阴地笑道. 一名偏将走了上来,盯着这个地方瞧了一会儿,”杨将军,如果我是新桐郡的将领的话,一定会这么做,封死外围,然后一层一层的向内推进,慢慢地将敌人挤死.” “得嘞!”杨致开心的一拍巴掌:”既然王路将军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王将军,你说如果我们突然去了这个地方,陈楚会不会有所怀疑呢?”王路,原虎牢军将领,以前是这五千人的统兵将领,杨致来了,他自然要让贤,当然,他也是被杨致当初教训得最狠的那一个,当时杨致隐藏了自己的修为,只到教训他的时候,才火力全开,当时的王路,是满满的都是泪啊,你一个九级巅峰,欺负我一个八级选手,好意思吗?不过从那以后,王路也算是口服心服了.让一个九级巅峰压在他的头上他能有什么话说,有这样一尊大拿,那是福气啊,打仗便有了压箱底的武器啊! “杨将军,现在陈楚只怕信心爆棚啊,说起来这些新桐军队的个人战斗力是不差的,甚至具体到某一支也算还是不错的,但问题是他们捏合到一齐,恐怕就很有问题了.我们去落星镇,他只会以为我们是不熟悉这里的地形,所以才到了这个地方,他只会大喜过望的.”王路笑道. “好得很!”杨致大笑了起来,”不过我们只有四千人会去落星镇.四千人,你们说,够不够将陈楚打出花儿来?” “以我们现在的武器配备,战斗能力,还有敌人对我们的轻视,我们完全有能力先干掉他们一批,然后再发起反攻.”王路笑咪咪地道. “深得我心啊!”杨致开心地道:”雷暴,你带着你本部一千人,然后我再把我的亲卫队给你,他们你也都很熟悉,好好的给我藏起来,我们会在落星镇慢慢地磨陈楚,磨得他把留守城中的军队一点一点的调出去,哈,等到城中空虚的时候,你去给我把新桐郡城拿下来.” “杨将军,换王路将军去埋伏吧,我还是跟着您去落星镇!”雷暴滋牙咧嘴,他喜欢最为直接狂暴的战争,而不是这种捡漏子的行为. “你说什么?”杨致盯着他问道. “啊啊,末将遵命,末将遵命!”雷暴心中打了一个突儿,赶紧领命.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一战全歼(上) 得知明军杨致一部竟然移驻到了落星镇,陈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于一支军队而言,那里就是一片绝地啊!两河交叉口,被人将出路一封,妥妥儿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个杨致是脑子进水了么?这不应该啊。 “为什么?”他有些狐疑地问道。 “杨致所部的粮草供应一定出了问题。”一名矿主站了起来,道:“现在蔡强将军五千骑兵向丹阳方向而去,而这支明军的粮道一直是由丹阳支持的,肯定是因为粮道被断,所以他们要去落星镇就食。” “武贵说得不错。”另一人也帮腔道:“郡守大人,落星镇因为地势平坦,水资源又丰富,土地肥沃,一向是粮食的丰产区,落星镇是有足够的粮食的,很显然这个杨致是打听到了这一点,所以这才去落星镇抢粮,现在正是秋收时分呢!” “他们初来乍到,对我新桐郡的地势并不熟悉,也许他们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武贵很是兴奋地道:“郡守大人,我们得抓紧时间将他们堵在落星镇,要是让他们跑了出来,那就又麻烦了,口袋一系,他们就是翁中之鳖,再也无法作乱了。” 陈楚微微点头,武贵的意思,肯定也是在场所有矿主们的意思,快点灭了这股明军才是正经,要知道,大家都将手里的私军带了出来,自家的矿山可就没有了弹压之人,时间短,还有余威让那些矿工老老实实,但时一长,说不定就要生出什么变故了。这些矿山可是大家身家性命所系,自然不能出一点漏子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将落星镇选做全歼敌军的战场。”陈楚一拍桌子,下达了决心。“今日晚间动员,明早开拔,兵贵神速,越早越好,那杨致想要抢收落星镇周边的粮食,总还是需要几天时间的。足够我们将他们堵住了。” 众多私兵将领们也一个个的兴奋而去,原本还有一点点疑虑,现在却时抛在了九宵云外,啥地方你不好去,往落星镇跑?在外面一堵,咱们这两万人,便是堆也堆死了你。 一夜的喧嚣,次日凌晨,新桐郡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出了郡城,一路向着落星镇疾奔,衣甲鲜明,刀枪林立,一台台弩车,一架架投石机,还有一列列的骑兵,只看外表,着实是威风八面。 新桐郡三千郡兵,其实也就是郡守陈楚的私军,拿着朝廷的薪饷,干的却是陈楚家的私活儿,平常里大半时间,倒是用在替陈楚镇压陈氏家族的矿山和照应其它生意之上,陈楚是新桐第一豪富之家,对于这些打手,自然也是不会亏待,薪饷是由新桐郡收取的赋税支付的,但盔甲,武器可都是陈楚提供的,秦国朝廷不可能为他的私军装备如此好的武器。这支三千人的军队也是陈楚能傲啸新桐郡,霸凌其它家族的根本保证。其它家族,倒也不是没钱,但问题是,你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公开装备这么多部队啊,当真这样干了,陈楚立即便会来问个为什么了?你是想造反吗? 就在陈楚带兵刚刚出了郡城不久,窝在一个小村子里的雷暴便收到了消息,数名潜藏在新桐郡城的鹰巢探子,找到了他的面前。 “什么?二万人全部出城了?城里只留下了几百老弱病残还有一些捕快维持秩序?”雷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探子带来的情报。“这陈楚是白痴吗?郡城重地,居然不留足够的守军?白春儿,你搞没有搞错?” 雷暴以前只是一个江湖大盗,对军事指挥并不特别在行,但跟着杨致在军中呆了几年,看了看出了许多门道,在经过一些恶补,如今也算是一个合格的将领了,听了探子白春带来的这些消息,不由瞠目结舌。 “雷将军,军国大事,卑职哪里敢开玩笑?脑袋不要了?”白春儿不满地看着雷暴,他与雷暴不是一个体系,倒也不畏惧这个壮硕的大汉。“要是现在咱们就出发,轻而易举的便能拿下新桐郡城。” “不妥不妥!”雷暴大摇其头:“现在他们才走了多远?要是咱们蹦出去,立马便将他们吓回来了,到时候杨将军非得揪下我的脑袋不可。得让他们打起来,打得难解难分,打得这新桐军队断了脊梁,那才是咱们出动的好机会,到时候,这些家伙可就没了窝罗!对了,他们的装备怎么样?” “看着挺威风,我们数了数,强弩起码就有上百台,投石机也带了十台,那些私兵,一个个装备不比我们大明的军队差呢!这些私矿主贼有钱。”白春儿笑道。 “有这么多重武器?”雷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还有点麻烦呢!” “雷将军不用担心,东西是不错,但也要看是谁在用。就不说咱们的重武器比他们后不知要好了多少倍,就是操作人员,那些新桐郡的也跟一些新手没啥区别!”白春不以为然地道。 “这是怎么说?”雷暴有些疑惑。 “这些私兵啊,平常都是替这些矿主们管理着矿山,镇压着矿工,哪里用得着强弩这样的玩意儿?至于投石机,都是新桐武库里的东西,但新桐的郡兵啊,平素都是替郡守干私活的,一年都难见他们校训一次,那些个儿投石机有多少还能正常使用我都很怀疑!”白春不屑地道:“我在新桐郡潜伏了三年,唯一见过的一次校训便是上一次秦太子马超来新桐时。这都过去快两年了。” 雷暴咂巴了一下嘴,“这还是军队吗?他娘的,比咱们土匪还不如嘛!咱们还知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呢,三天不练都会生疏,他们居然几年都不训练?” 白春儿和屋里的几个校尉都瞪着眼睛看着雷暴,他这才回过神来,自己现在可不是匪,而是堂堂的大明帝国的将军。老脸不由一红,“忘形了忘形了。这样一帮土鸡瓦狗,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兴趣。好了好了,咱们就在这里安心等着,那边干起来之后,咱们再去敲闷棍,哈哈,哈哈哈!” 陈楚带领的人马出城不久,落星镇的杨致便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听说陈楚将两万人一股脑儿的带了出来,杨致也是瞠目结舌,这得是多大的心才能把自己的老巢空空落落的放在后头不管啊!这一下子倒是便宜了雷暴,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拿下郡城了。 四千人对两万人,五比一的人数比,杨致倒也不敢大意,特别是对手装备还不差,那些强弩投石机什么的,别说是人了,就算是狗来操纵,铺天盖地的打过来,也是够呛的。 “狮子搏兔,也需用全力。”杨致盯着帐内的将领们道:“哪怕对手再弱鸡,咱们也得把他们当成齐人来打。王路,你带一千人守城隍庙,鲍牙汤,你带一千人守虎牙滩,我率中军守镇子,记住了,将对手要打疼,又不能将他们一下子打怕了,干上一阵子后便徐徐后撤,让敌人觉得我们力不能支,他们再加一把劲就能把我们拿下来了。这样才能勾着他们一步步向前,明白了吗?” “这要打胜简单,要装作打不赢可还真有些难度!”王路呵呵的笑了起来:“鲍牙汤,你可别玩脱了!” “这样一些弱鸡,毫无战场经验,我闭着眼睛也能对付他们,哪怕我当着他们面挖一个大坑,他们也会欢欢喜喜的跳下去。”长着一口大鲍牙的偏将汤求不屑地道。 “好了,都下去准备吧!”杨致挥挥手,“狩猎开始,全歼这两万草鸡,拿下新桐郡城,然后咱们在城门上摆好茶桌,等着请追风营喝茶!” 屋子里顿时哄堂大笑起来。杨致也是满意的点点头,这心气儿,可是已经点起来了,接下来就要看看这新桐郡兵,究竟是一个什么成色了。 两天,足足两天时间,杨致才等到了陈楚大军的到来,这让他很有些无可奈何,从新桐郡城到落星镇,区区不到五十里地,这两万人居然走了两天,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爬过来的。站在镇子的最高处,看着远处遮天蔽日的旗帜和兵丁,杨致没好气地道:“白瞎了这一身好装备。” 杨致觉得两天走完五十里地,是在乌龟爬,但陈楚这些人却觉得已经很了不起了,不说别的,光是那十几台投石机,巴巴的拖过来便多费劲啊!小小的落星镇,一顿石弹砸下去,一批强弩射过去,然后几万人蜂涌而上,敌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们却没有注意到,在镇子的周围,那些原本应当去抢收粮食的明军,一个也不见踪影,那些庄稼还好好的长在田里呢! 在杨致看来,这以后都是他的,根本不用不着着急收割嘛! 要打落星镇,便得先取城隍庙和虎牙滩两个要点,否则的话,两翼便会受到威胁,但让杨致再一次瞠目结舌的是,他的敌人居然兵分三路,两路去攻打城隍庙和虎牙滩,主力居然直奔自己的中军来了。 他娘的,你们就没有一个真正懂点军事的人来指挥吗?杨致已是无力吐槽,你分兵攻打,但凡城隍庙和虎牙滩有一个打不下,你就要吃大亏了啊懂不懂? 杨致站了起来,耸耸肩,看起来这一仗,比自己预想的还要轻松一些。 “来人,传令给王路和汤求,计划改变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一战全歼(中) 如果落星镇是一只大螃蟹,那么虎牙滩和城隍庙就是这只螃蟹的两只大钳子,欲攻螃蟹的本体,必然要先拿下这两只大钳子,否则一旦主阵地进攻不顺,两侧便是要命的隐患.陈楚并不是军事上的白痴,他只是对自己和新桐郡这支军队的过度自信. 杨致只有五千人,分别三处驻守,那么每一处的兵力便显得更为薄弱,他有着足够的兵力,所以毫无畏惧地全面压上,明军的三个驻防点陈楚是同时发起进攻,而不是常规的先剪除旁枝再图本体. 鲍牙苏这两天也没有闲着,到了虎牙滩,他便开始修建防御工事,老大说了,不能将敌人打得太痛,要慢慢地悠着打,然后再撤回落星镇去.这让鲍牙苏感到有些缚手缚脚的,这样的仗,他没有打过呀! 不过当他发现陈楚到了落星镇之后,居然兵分三路,除了向他和王路发起进攻之外,中间的主力部队,居然毫无顾忌地向着落星镇推进. 呆了半晌,他咂巴着嘴巴,喃喃地道:”厉害,这得是多大的自信啊!” “苏将军!”身后马蹄声响,一名传令兵骑着战马如飞而来,”杨将军有令,计划改变,无需再有保留,迅速击败敌人,然后与王将军左右合拢,将陈楚围在落星镇.” 听到这个命令,鲍牙苏一跃而起,放声大笑:”对了,这才是咱们该干的事情嘛!弟兄们,打起精神来,干他娘的.” 主攻虎牙滩的是新桐的大矿主之一武贵,麾下集结了大大小小十数家地主豪绅的士兵约三千人,这些军队的装备的确比一般的秦国边军还要好一些,基本上都身着盔甲,三千人乌泱泱的一大片,也没有什么队形,就这样涌了上来. “扎住阵脚,扎住阵脚!”武贵骑在一匹高头大马身上,全身盔甲闪闪发亮,手里提着一柄大刀,他本身的武道修为倒是不弱,此刻扯开嗓子吼着,倒是让乱糟糟的阵容稍稍安静了一些. “强弩拖上来,给我射这些明狗!”挥舞着大刀,武贵大声吼道.前面敌人的阵地并不大,不过看起来倒是修得结实,居然有石头垒起了一面面的矮墙,看着那些墙后时隐时现的头盔和枪矛,武贵冷笑着. 十数台强弩被牛车拖着吭哧吭哧的走到了阵前,明军阵地之上,鲍牙苏看着这些敌人手忙脚乱地开始安装一台台强弩,不由失笑道:”就这速度,也能打仗?喂喂,沈独眼,能不能将他们的弩车干掉,虽然对方是一些渣渣,但这些强弩一旦开始发射,对我们总是威胁.” 沈独眼是鲍牙苏麾下负责强弩的头子,别看只有一只眼,但射术极准.听到鲍牙苏的叫喊,眯起一只独眼,瞧了半晌,道:”将军,他们就这样大模大样的,也没有提护,不就是现成的靶子嘛!” “咱们的强弩射速快,但射程可比不上他们这种弩,这个距离,没有问题?”鲍牙苏问道. “这些家伙对强弩的射距根本就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他们隔我们太近了.”沈独眼嘿嘿的笑着:”苏将军,你瞧好吧!” 沈独眼退了下去,片刻之后,一台台的强弩被推到了阵前,从墙后昂起了头颅,沈独眼亲自掌控着一台强弩,缓缓地转动着弩头. 片刻之后,崩的一声响,一枚粗大的弩箭从明军阵地之上破空而出,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径直扎下敌军阵前的一台强弩. 轰隆一声响,弩箭正正的命中了敌阵最中间的一台强弩,巨大的力量撕扯之下,新桐郡的这台强弩顿时便散了一架. 沈独眼丢开了这台强弩机,吼道:”儿郎们,就是这个样子,给我灭了他们的强弩.” 其实不等沈独眼开口,其它人已经迫不及待了,虎牙滩上的明军阵地只配备了三台强弩,这玩意儿虽然比新桐郡的强弩要轻便了不少,但也是重达百余斤的大家伙,远本他们是准备抵抗一下就撤退的,这么重的玩意儿自然不会多带. 谁料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剩下的两台弩机同时发射的时候,对面的敌人阵地已经是一片鸡飞狗跳,一台强弩被毁,四周的新桐兵们顿时怪叫着四散跑开,几个运气不好的被炸飞的强弩部件给扎伤,其中一个被一根木刺端端正正的戳在脑壳之上,脑浆子都流了出来,眼见得是不活了. 不等新桐兵们回过气儿来,空气之中又传来了刺耳的啸声.两枚弩箭再一次破空而至,轰隆一声巨响,又是一台强弩碎了一地,另一支却是射歪了,越过了这台强弩,命中了正在替这台强弩上弦的一头大黄牛,哪怕这大黄牛再体魄强劲,被这枚弩箭命中,也是惨嗥了一声,猛地跳了起来,拖着这台强弩便向后方奔去,将新桐郡本来就不算整齐的队列给撕扯得稀烂,那牛蹦哒了好一阵子,这才一头栽倒,顺带着将那台强弩也给毁掉了. 这边鸡飞狗跳,那边却是欢声雷动. “小颂子,你这是有多想吃牛肉啊,瞄弩瞄到了牛身上,哈哈哈!”旁边的一名强弩操作手狂笑着等待着两边的士兵摇动手柄上箭,一边嘲笑着另一边的另一个弩手小颂子. “你知道什么,我这是故意的,没瞧见我的战果比你大多了么?”小颂子脸红红的,强辩着,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脑袋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射偏了就射偏了,还这么犟嘴.” 小颂子立马便蔫儿了,”师傅你等着看我下一箭.” 三台弩机再一次响起,新桐军这边又是三台弩机报销,此时他们的弩机跟前,已经没有什么人敢站着了,这么大的家伙射来,谁保证他下一发会不会射偏一点,连一头牛都被一下子干掉,更别说是人这小小的身板了. 武贵勃然大怒,眼见着一台一台的弩机被敌人好整以暇地毁掉,这样下去,只怕还没有打,自己这边就要先乱了. “他们只有三台弩机,给我冲上去,骑兵上前开路,冲上去,谁敢后退一步,杀无赦!”武贵纵马上前,将一个正在乱蹦乱跳的新桐军一刀便砍掉了脑袋. 乱飙的鲜血,让所有的新桐军一下子噤若寒蝉. “骑兵开道,步兵跟上,后退一步,死!”还滴着血的大刀竖起在空中,新桐军们左右看了看,终于还是发了一声喊,骑兵在前,向前奔去,步兵们在武贵带血的大刀威胁之下,举着手中的盾牌,嗥叫着向前窜去. 三千人一起发起冲锋,还是极为壮观的. 鲍牙苏嘿嘿一声站了起来,抽出了自己的大刀,”弩箭开道,弩机齐射,枪兵举枪,刀盾掩护,齐射过后,冲出去,干掉他们.” 三台弩机一起发出了怒吼之声,三箭齐射,一箭将一名骑士连人带马给掀翻在地,另两支箭却是从战马之中飞过,在密集的士兵群中开出了两个血胡同. 第二支弩箭飞出的时候,他们已经能清晰地看得到冲锋骑兵的面容了,不过他们丝毫没有在意,因为他们很清楚,迎接这些骑兵的将是密如雨下的弩机. 嗡嗡之声旋即响起,冲锋骑兵的眼前,蓦然一黑,眼光所及之处,完全被密密麻麻的小小的弩箭所充斥,小箭毫无阻力的射穿他们身上的甲胃,洞穿他们的马匹,带走一条条鲜红的生命. 与此同时,三台强弩再一次发射,此时眼前没有了骑兵的遮挡,密密麻麻的步卒完全暴露在了他们的面前. 三支弩箭,再次从密集的人群之中穿飞而过,一股股的血腥气顿时飘满了空间. 后方的武贵张大了嘴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他的前锋部队便几乎全都躺在了地上.而后面的士卒,先是看都会血糊汤汤的前方呆怔了半晌,然后齐齐发一声喊,却是集体转身,向着后方狂奔而去,还没有与对手短兵相接,他们便先崩溃了. 矮墙之后,一排排手持长枪的士兵跳了出来,然后便是一手提盾一手提刀的士兵,呐喊着追着新桐军的屁股便赶了上来. 一个长着满嘴鲍牙的大汉举着大刀跑在最前头,”那个骑兵的家伙是我的,谁也不许跟我抢!”他跑得极快,转眼之间便突入到了奔逃的新桐兵中,大刀左右乱劈,有入无人之境,直直的奔着武贵而来. 而在他的身后,明军们就有规矩多了,喊着号子,一排排的拥来,虽然奔跑的过程之中队伍有些扭曲,但总算还是保持着一个水准线,他们赶上了新桐军,手中的长矛齐齐刺出,戳翻一批,然后身后的刀盾兵从他们的胁下钻出来,挥刀再补上一记,下一刻,抽回长矛士兵再一次向前追击. 就像是在捅一个个的稻草人,明军所到之处,新桐军一排一排的被捅翻在地,而且全都是背后中枪,背后挨刀. 武贵看着那个脚步如飞的大汉已经离自己不到十步,不由亡魂皆冒,大叫一声,拖刀便逃.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一战全歼(下) 攻打虎牙摊的武贵三千人马与明军一接触便立即崩溃,而在距离虎牙滩十数里之外的城隍庙,王路也是打得顺风顺水。 这些新桐军兵,看起来光鲜亮丽,盔甲武器齐全,但要论起真实的战斗力,比起那些衣裳褴褛的秦国边军要差得太远。最为关建的,就是他们没有拼命之心。 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太过于庞大,原本以为是一只轻松就可以拿下的小白兔,临到头了,却发现对方是一只戴着小红帽的大灰狼,这心理落差可就有些大了。 而比这更重要的是,这些各大家集结起来的私兵,缺乏统一的调度,有凝聚力的指挥,一旦有人奔逃,立刻便会引起雪崩效应。想要有人在后面断后为别人求得一条生路这样的事情,在这支军队之中是不用想的。这个时候,其实大家只在比一件事情,看谁跑得更快一些。 为了比别人跑得更快,这些兵丁们不断地丢弃着手里的武器,脱掉身上的凯甲,去掉这些累赘,倒的确是跑得更快了一些。 一群散兵游勇,溃败之后,当然不值得苏求与王路再去追杀,这个时候,他们还有更重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封堵住敌军主力陈楚的部队。那可还有一万四千余人,足足是他们整个军队的接近四倍。 就在苏求与王路两人着手整顿军力,准备捅陈楚的屁股的时候,陈楚的大军也正在准备着杨致主力的进攻。 杨致只有两千人,但他这里的武器准备可比苏求和王路那里强大得太多了,不说别的,光是四台霹雳车,就是陈楚军队的噩梦。 陈楚也有远程武器,那就是随军好不容易带来的十余台投石机,这个庞大的家伙可不是那么好运输的,如果不是这些东西的拖累,陈楚也不致于从郡城走到落星镇用了两天之久。 看着一架架已经矗立起来,正在做发射前准备的投石机,陈楚心里不由一阵欣慰,敌人并没有这样的重武器,也不枉自己费了偌大心力将这些投石机带了过来,在这个距离之上,便只有自己教训对方,而对方打不着自己。不管敌人的防御工事有多坚固,毕竟不是高大的城墙,投石机沉重的炮弹砸过去,用不了多大会儿,便能摧毁敌人的所有防御设施,然后上万大军一涌而上,一人一口唾沫,也将这支明军淹没了。 他踌躇满志地盯着远方的明军阵地,然后,他便看到了数个火球从远方升起,向着他的方向飞来。 这是什么东西?陈楚心中有些疑惑。 那些火球来得好快,眨眼之间,便已经布满了他整个的视野,破空呼啸之声以及炙人的热气扑面而来。 “大人小心!”身边的护卫一把将陈楚从马上扯了下来,和身扑倒在他的身上,就在倒下来的这一瞬间,他听到了震耳欲聋的轰隆之声。 一把推开身上的护卫,陈楚一跃而起,却发现压着他的护卫已经是身体发软,被他推到一边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反应,一根沾着血迹的粗大木棍掉落在一边,而本来在他身后的那一尊巨大的投石机,此刻已经没有了踪影。 大火熊熊燃烧。 他震骇地看向投石机的后方,那些火球还在翻滚着,跳跃着一路向前,把挡在他们面前的所有障碍尽数摧毁。 投石机安置在整个准备冲锋大军的后方,此时,上万大军所有人的脑袋都转了回来,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一切。 十数台投石机,已经有三分之一没有了。 “又来了!”耳边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恐惧的叫喊声,陈楚转头看向空中,不由心胆俱裂,这一次空中的火球,比上一次要多了数倍。 他拔出刀来,猛然向前窜去,“冲锋,冲锋,向前,向前才能躲过这些攻击。” 陈楚的反应的确很快,因为这一次空中的火球不再呈一字形,而是在空中布成了几排,落点,显然也不仅仅是投石机阵地了。 轰然一声,上万士卒都跑了起来,不过与陈楚所估计的有所出入的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在向前对着敌人的阵地冲锋,不少人是向着两侧奔逃而去。 好不容易整理起来的攻击队形早已经没有了影子,所有人都在奔跑,将领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麾下的士卒了。 这也不能怪这些新桐士卒,当年霹雳火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之上的时候,连训练有素可与明军匹敌的齐**队,也被齐齐打蒙,惨败而回,更何况这些根本就没有上过战场,平素只是在乡间作威作福的私兵。 一万多人的军队,不是小数目,大家集体向前冲锋,可速度仍然是乏善可阵,毕竟要等前边的跑掉了后面的才有空间。 于是,后面的就倒了血霉。 一枚枚火球从空中落了下来,最前面的一排,直接摧了所有的投石机,但其它的,却都是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密集的人群之中。 这是霹雳车发射的烧红的圆滚滚的铁弹,挨着即死,碰着即亡,可不是人体能够阻挡的,就算是碗口粗的大树,被他们撞上,也是立即从中折断。 战场的后半部分成了火海,战场的后半部分也成了炼狱。 陈楚的头盔已经不见了,头发被烧焦了大半,两眼血红,双眼死死的盯着前面明军的阵地,他连明军的影子都还没有看到,便已经被找得凄惨无比了。 “杀上去,冲上去,只要与敌近战,我们就赢了!”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叫着,他的部下们,也在拼命的吼着叫,努力的约束着自己的士兵向前奔跑。 其实大部分的士兵的确是在向前奔跑,虽然有些无组织无纪律,这个时候,大家忽然意识到,要是站在原地不动的话,那些火球再落下,自己可就妥妥的要么变成烤猪,要么变成肉饼,还是烧糊的那种。 明军阵地之上,杨致冷冷地注视着狂奔而来的乱糟糟的敌人,呸地吐了一口唾沫,就这模样的家伙,居然还要把自己一口吞了。 “重弩!”他冷冷地吩咐道。 二十台重弩昂起了头,下一刻,二十道残影飞了出去,如同烧红的火钳插进了豆腐之中,在密集的人群之中开出一道道的血胡同。 连射三弩之后,敌人已经是愈发的近了。此时他已经能看清楚对方士兵那些恐惧,迷茫的面容,敌人这是已经被打蒙了。 “弩机!”他再次下令,然后从后背上拔出了那柄黑色的大剑,另外一柄极薄的小剑也不知从他身上的那个部位钻了出来,绕着他悄无声息的飞行着。 八十台弩机,喷发出来密不透风的弩箭,织就了一张死亡之网,将新桐士兵一排排的扫倒在地。 弩机的射击似乎永无止歇,遭到迎头痛击的新桐军在惊慌了片刻之后,突然又转身向后奔逃。 后面的还在向前涌,而前面的却又转身逃,两边撞在一起,战场上完全乱了起来。 “停止射击,全军随我出击!”杨致大吼道。虽然弩箭还可以消灭一部分敌人,但他却更想让他的士兵们去多经历一些血与火的战场,这样的毫无纪律,溃成一团的敌军无疑是他练兵的最佳时机。 杨致一跃而也,随同他飞起来的,还有地上的十数根长矛,杨致扑向敌人,那些长矛便也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凌空而起,扑扑的扎入前方敌人的身体。 当年秦风就曾说过,杨致修练的这门功夫,如果用来冲锋陷阵那真是极好的,他一个人就顶得上数十上百人的攻击,而这些人还都是不错的武道修为好手。而他的那柄小剑,更是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当然,这样级别的战斗,似乎还用不着杨致的那柄小剑飞出去。 在他的身后,一队队的明军冲了出来。 霹雳火早已停止了射击,弩机在杨致站起来的那一刻,也停止了射击,弩兵和霹雳火的士兵们现在只能站在原地,羡慕地看着战友们如同一只只狮子一般地杀向乱成一团的敌军。 杨致盯上的是陈楚。而陈楚先前因为带头冲锋,此刻也离他不远,不过眼前这位郡守的境况却很不妙,身上血迹斑斑,狼狈不堪,一般的羽箭攒射或者奈何不了这位武道高手,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明军阵地之上的弩箭便如漫天飞蝗,似乎永无止境。 而更惨的是,他现在四周都是乱窜的新桐军,他想跑,也没有空间。 也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瞬间,杨致已经杀到了他的跟前,十数柄长矛将他与杨致之间的新桐军清扫一空,一道黑色的残影当空落下。 “陈楚,死来!” 于是陈楚便死了。他不过是一个八级上武道修为者,别说还受了伤,就算没有受伤,在杨致这样的人面前,也根本没有多少还手之力。 一剑下去,脑袋便飞上了半空。 落星镇的战斗,从开始到结束,所花费的不过半天功夫,两万新桐军,超过一半被俘,近五千人被歼灭,还有一些人则是不见了踪影。 杨致还是高估了这些人的战斗力。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万县之战(上) 年纯风不是一个庸将,相反,他还是一个相当有能力也有经验的将领,出自雷霆军,累功升迁至雍都城防统领。 他率右翼五万兵力进入万县,与明军数场接触战都是顺风顺水,没有费多大周折便一路打至万县县城,占据了他们进入明军控制区之后的第一座县城。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中路受阻于秀水河,苑一秋数万大军不得寸进的消息传到的时候,他立即便警醒过来,自己的右翼兵马,居然在不知不觉之中,向前突出太多。在地图之上,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这支军马,已经成了一支孤悬在外的军队。 他立即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他的预感很准确,但却也稍稍完了一点,此时,明军主力矿工营,虎贲营,羽林营以及两个虎牢新军战营已经如同饿狼一般扑了上来,死死地咬住了他。 双方在万县连续交战数战,秦军不敌,不得不退回到了万县县城,以万县县城为核心,构建了一个防御中心。 此时年纯风麾下还有超过四万人的兵力,而逼近万县县城的明军约有两万五千人。从数字上对比,还是秦军占多数,差不多是明军的两倍,但此时的年纯凤却是完全没有了一点侥幸之心。 明军的绝对王牌矿工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与他交手,但虎贲,羽林两个战营以及虎牢新军的第二第三战营却是已经与他交上了手。就是这四个战营,已经让他颇感吃不消了。 年纯凤很清楚,明军部队不管那一个战营,都是久经训练的虎狼之师,就算是虎牢新军,以前那也是秦军边军的主力,而他的这五万人,不能说他们不勇敢,但的确是缺乏训练和战场的磨练。如果这一仗能打赢,那么活下来的,便将真正成为大秦的虎牢之师。 人虽多,年纯凤却不敢出城与敌决战。他现在还有另一个指望,便是新桐郡,那里有郡守陈楚聚集起来的两万战兵以及从青州出逃的蔡强的五千骑兵,如果陈楚能在新桐取得胜利之后然后大军插向丹阳,兴元的话,那他对面的明军必然要回救,那时候,才是他的机会。 如果此路不通,那他就只能坚守到中路的苑一秋能过渡过秀水河,或者皇帝陛下的主力赶到。万县县城虽然算不上大城,但年纯凤还是有把握能守住个十天半个月的。 行走在万县县城的城墙之上,年纯凤检查着整个县城的防御情况。 四万大军,布署在城内的有一万五千人,在城外修建营垒,依城而守的有五千人,而在距城五里的紫荆山和黄花山上,各建有一个军寨,驻扎有一万人。 城墙不停的在加高加固,一台台强弩都已布置就位,滚石,擂木堆积如山,城内,一台台投石机耸立,随军的匠营还在不停的拼命打造新的军械,城内大部分的房屋都已经拆毁了,石料木料但凡用得着的物资,统统都被利用了起来。 现在的万县县城,就算不是固若金汤,但也算是易守难攻了。到了现在,如果他还看不清明军的战略意图,那这几十年兵也算是白当了。他这边顺风顺水,中路苑一秋却是受到了强烈的殂击,毫无疑问,明军把他当成了第一个目标,是想一口将他吃掉。 双手扶着城墙,年纯凤不由冷笑起来。早前的几场失利,此刻已经被他甩到了脑后,你不是要吃掉我吗?可是现在我已经洞悉了你的意图,那我就龟缩起来,现在的万县县城,就是一个刺猬,看看你有没有地方下爪子。我只要支持住罗,后面的苑大将军和皇帝陛下必然会迅速向前推进,给我以强大的支援,到时候,万县就是决战的战场,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这年纯凤,倒还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刚刚抵达万县的秦风看着面前的数员大将,微笑着道。此言一出,负责整个万县作战的矿工营统兵将军陆丰以及虎贲营将军简放,羽林营将军蒋豪,虎牢新军三营柯镇,四营陈强威都是有些羞惭的低下了头。 “末将有负陛下重望,惭愧无地。”陆丰是第一次统筹数万人作战,但没有想到,第一战就碰到了难题。 “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秦风微笑着摆手道:“对手是看透了我们的心思,想与我们纠缠下去拖延时间,等待身后的大军到来,这个年纯凤倒是有一点意思,大概他是想以万县为中心,让敌我两军在这里来一场决战。” 陆丰咽了一口唾沫:“陛下,是末将想左了,先前末将还一直想着将敌人诱出来与我野战,但这年纯凤就像一头乌龟,一缩进万县城里就不出头了。末将马上便会展开对敌人的强攻。” 秦风点了点头:“不错,就是强攻。我们大明军队打了这么多年仗,当真正儿八经的攻城战还没有打过多少呢?以后这样的仗会越来越多的,先拿这万县县城练练手吧。陆丰,你的矿工营都是重甲兵,可干不了攻城的活儿,推进到万县县城之下,作为警戒威慑,简放。” “末将在!”简放霍然起立。 “由你指挥虎贲,羽林两营进攻紫荆山。” “遵命!” “陈绍威!” “末将在!” “由你指挥虎牢第三营第四营进攻黄花山。” “末将遵命!” 秦风瞧了一眼他们,道:“你们两支兵马,人数差不多,武器配备也一模一样,明天我想看看,谁能先拿下敌人的阵地。” 这就有了那么一点考较的意思了,简放与陈绍威两人对看了一眼,羽林和虎贲成军之后,没有打过什么大仗,在明军原本的部队之中属于小子辈,简放与蒋豪当然想更进一步,而柯镇与陈绍威是新附之人,新军整编之后,他们也需要战功来让他们在大明军队之中站稳脚跟,以便更好的融于新朝。 没有什么比在皇帝跟前出彩更能展现自己能力的事情了。 “先行剪除万县县城两翼,再大举进攻万县县城,三天之内,我要歼灭年纯凤所部。”秦风盯着帐内所有人,凝声道。 “末将遵命!” 帐内所有人一齐起身,抱拳领命,神色凛然。 秦风必须要迅速的拿下年纯凤这路人马,将马越三路攻势给彻底破坏掉,然后再逐一收拾,这一仗,他必须要干净利落的拿下来,否则以他与卞无双的约定,对方说不定就会生变,要是卞无双插手进来,秦国之事,便又会多生变数。一旦拖得时间长了,让齐国有机可趁,便可能演变成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泥沼,而这是秦风所不愿意看到的。 他不愿意在秦国花费太多的时间,而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顾忌太多的伤亡而不愿意强攻坚固的堡垒。 而且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一仗打赢了之后,秦军再也没有与明军野战的能力,但一路平推到雍都之下,途中仍然有不少的重要城镇需要攻克,仍旧无法避免攻坚,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现在就让士兵们熟悉攻坚作战。 众人既知皇帝决心,自然没有二话,这一仗,就是不惜代价也要拿下来,正待告辞离去,一名值星军官却匆匆而来。 “禀告陛下,虎牢新军统兵将军杨致求见。”值星军官大声道。 “杨致?”不仅是秦风,帐内其它将领也都有些吃惊,这家伙不是在新桐郡么?怎么突然跑到万县来了。 “让他进来。”秦风吩咐道。 杨致大步进帐:“末将杨致,参见陛下。” “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新桐之事办得如何?”秦风问道。 “陛下,末将不辱使命,于三天之前,在新桐落星镇全歼新桐守军,阵斩新桐郡守陈楚以前将官一十二人,俘虏三十八人,毙敌五千余人,俘虏一万余,新桐已经尽数落入我大明掌握之中。” “于超呢?”听到这个消息,秦风也是大喜过望,新桐一解决,他又有两个战营可以投入到万县作战了。 “两天前,末将与于超将军配合,将蔡强所部五千骑兵击溃,蔡强被于超将军当场斩杀,五千敌骑,伤亡大半,星散而逃,现在于将军正率追风营追逐这些逃亡骑兵以前肃清新桐全境,不日即将率部抵达万县。” “好。”秦风连连点头,新桐一下,丹阳兴元再无威胁了。 杨致咧开嘴大笑着看向陆丰几人,“陆将军,如果你们打万县有困难的话,不如让我虎牢新一营来主攻如何?新桐军队都是软蛋,我麾下的儿郎就只热了一下身,他们就没有了,当真是令人恼火,我还想多练练兵呢!” 这是**裸的挑衅了,帐内数道要杀人的目光立时便戳了过来,陆丰冷哼一声:“杨将军远来辛苦,还是先歇歇吧,明日看我们如何破敌。” “那好,我来替诸位掠阵,随时准备替补!”杨致笑嘻嘻地道。 几名将领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转身大步出帐,不管怎么说,杨致大破新桐军,给了他们不小的压力,特别是陈绍威和柯镇,要知道杨致统率的是新一营。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新人的心思 陈绍威与柯镇两人站在距离黄花山不远处观察着山上的防御,山并不高,也不陡峭,在万县这种地方,也没有陡峭险峻的大山。 问题是,这山上有一万大军。自从年纯凤看破了明军的意思,立马便缩回了万县县城,以黄花山,紫荆山为犄角,构建了一个三角形的互相依靠的立体阵地,任由明军百般挑衅,故意露出破绽,都不为所动。一心只等着身后的主力上来之后再行决战。 陆丰的矿工营是重步兵,以往陆丰作战,一向是在骑兵,轻步兵的配合之下,平推敌人,基本上重步兵是不会单独作战的,而这样的会战,自然会有比陆丰资历高得多的人来指挥,所以陆丰本人对于指挥大规模的协同作战,还是差了些意思。这也是他过早的暴露出自己的意图被年纯凤看破的原因。 年纯凤虚晃一枪,骗过了陆丰之后,便进了县城,陆丰便再也无可奈何,想要击破年弛凤,除了强攻,便再也没有其它的办法,而强攻,便意味着极大的伤亡,在以往的明军作战工之中,不论是皇帝还是其它高级将领,都是极力避免这种情况出现的,因为那时候的明军人不多,强攻的损耗,实在是耗不起。还没有等他下定决心,皇帝便已经到了万县。 “陛下亲临,这是对我们这一路人马的进度不太满意了。”柯镇低声对陈绍威道。 “嗯!”陈绍威点了点头,目光仍然落在黄花山上,秦人的布置还是很严整的,基本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破绽来,这么一座并不大的山,一万人驻守,便是真有破绽,也能以人多势众的优势给弥补起来。 “杨致今天可是真嚣张!”柯镇不满意地道。“他打得都是一些杂兵,能跟我们以前的相比吗?” 陈绍威收回了目光,“话也不能这么说,他只有五千人,一战覆灭陈楚两万人,轻而易举夺了新桐郡城,至少在现阶段,的确要比我们强。” 柯镇默然无语。 陈绍威笑了笑,也没有接着再说。以前在虎牢军中,柯镇的资历可比他要浅得多,他那时是虎牢右大营的副将,而柯镇只是一个城门领,麾下不过千余人。但在虎牢之变中,柯镇跟对了人,守住了东门,立下了汗马功营,事过之后酬功,这位城门领便火整窜了上来,现在可是直接给了平起平坐了,单独统领第三营。 而陈绍威,苏星移,刘志勇这些以前的虎牢大将,也不过是统领一营而已。 “皇上这一次让我们虎牢军两营与虎贲羽林各攻一个山头,存着一个考较的意思,也是看看我们虎牢新军的战斗力。”陈绍威想了想,道:“所以这一战,我们一定要拿下来。新一营已经立下大功,为大军扫清了侧翼威胁,要是我们连一座小小的山头都拿不下来,只怕皇上会认为我们能力不行。” 柯镇点了点头:“陈将军说得是,不知陈将军有什么办法?” “除了硬撼,没有什么别的办法。”陈绍威目光微凛,“现在陆丰将军的矿工营,杨致将军的新一营都已经赶到,足以压制住城内的年纯凤不敢来援,黄花山已经被孤立,我们倒是可以心无旁骛,只是要付出一些代价了。” 柯镇目光闪烁,显然是有心事,目光游移了半晌,突然一抬手道:“陈将军,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柯将军言重了。”陈绍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要说柯镇现在在明军中的受信任程度,绝对要比自己强,毕竟自己是无可奈何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才投了明国,而柯镇可早就是明国的人了。 “柯将军,在下以前不过是一个城门领,侥幸立下些策末功劳,这才能有今日之地位,真要论起指挥打仗,我是不如将军经验丰富的。”柯镇道。 陈绍威有些奇怪地看着柯镇,这家伙莫非是吃错了药么?要知道,虎牢六营,杨致领了新一营,何卫平亲领了新二营,接下来的柯镇,陈绍威,苏星移,刘志勇分领三到六营。第一第二营他们自然是竟争不过,但三到六营可都是别着劲儿的,什么都要争一争的。虽说大家都是出处一般,但军中,这种竞争的气氛向来都是存在的,上面的人也是习以为常,要是真不争,没了心气儿,反而让人瞧不起。 柯镇以前虽然位份低,但成了三营统领之后,争得是最带劲儿的一个,心里面未尝不是因为以前而有些自卑,所以需要以更凌厉的态度来突显自己的存在。他是虎牢新军大将军何卫平的亲信,另外三人也不得不稍稍让着他一些。今天这样低声下气,倒是让陈绍威很有些惊讶。 “柯将军自谦了!”陈绍威客气地道。 “不不不,陈将军请听我说完。”柯镇摇头道:“陈将军也清楚我们虎牢新军的处境,我们需要一场场的胜仗但奠定我们在大明军队之中的地位,特别是眼下就在皇帝跟前。何大将军临走之前,也跟我分析过大明军队之中的一些山头,陈将军,不管我们怎么样,在外人眼里,我们虎牢新军也是一个山头,所以在这样的时候,我们必须要紧紧地抱在一起,拳头攥起来才有力量,立下了功劳,不仅仅是我们个人的,也是整个虎牢新军的。只有我们的功劳重了,才能在以后有更多的发言权,能站到更好的位置,能立下更大的功劳。” 陈绍威有些惊讶地看着柯镇,“这是何大将军的意思?” “有些是大将军的意思,有些是我自己揣摸的,大将军有些话,怎么能明说?”柯镇道。 想想也是,要是何卫平真明说了,这不是表明他要拉帮结派么,大明可不是秦国,秦风也不是马越。 “的确是这个意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陈绍威点了点头,以前还真是有些小看了这个柯镇了。 “所以这一战,我们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还要抢在虎贲羽林之前完成任务。”柯镇挥了挥拳头,“而要做到这一点,咱们三营和四营就必须拧成一股绳儿,统一的指挥,统一的调度,而不是我们两个人各行其是。” “柯将军的意思是?”陈绍威道。 “三营愿意听从陈将军的调遣!”柯镇笑道:“打好了,我的功劳不会比陈将军小,打差了,陈将军的过错却比我大,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思了。” 听了柯镇这话,陈绍威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柯镇的肩膀,“有柯将军这句话,我要是不顶上去,还让柯将军小瞧了,行,既然柯将军瞧得上我,那我就勉为其难。” “好!”柯镇也是大喜,“三营要是那一个敢不听将军调遣,我第一个便不会放过他。陈将军,你觉得我们要如何打?” 陈绍威深吸了一口气道:“黄花山说起来占地不小,但因为有一万人驻守,所以破绽也就不成其为破绽了,我们要拿下来,那就只能逼着他们露出破绽来。” “怎么逼?”柯镇问道。 “我想将我们两营所有的远程武器,全部集中到北面来。”陈绍威道:“北面坡缓,适合大军强攻,所以他们的重兵也必然布置在这个地方,我要集合我们两营所有的霹雳火,强弩等,将他们打残。我的第四营会不惜代价地强攻。” 柯镇点了点头。“我的第三营也要上,我们两个营的番号在这里,他们不会不了解这一点。” “损失肯定会不小。”陈绍威道:“但敌人会比我们损失更大,说句老实话柯将军,大明的军械之厉让我心惊肉跳,像霹雳火这种远程武器,真不知他们是怎么研究出来的。” “是我们!”柯镇笑着纠正道。 “只要他们扛不住正面的压力,就会从其它地方调兵过来。这就是我要逼出他们的破绽的意思。到了那时候,柯将军就必须带着最为精锐的力量杀上去,只需占领一个阵地,并坚持一会儿,我们的人就能源源不断地跟上。只要做到这一点,黄花山也就破了。”陈绍威道。 “好,就以陈将军所言,今天晚上我们两营将校再一次商讨一下细节以及彼此之间的配合,好在大家以前也都不陌生,磨合应当问题不大。再者军械调配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柯镇肯定了陈绍威的方案。 “明天一天,我们要拿下黄花山!”陈绍威眯着眼睛看向远处旌旗招展的黄花山,从牙齿缝里迸出话来,带着说不出的狠意:“让咱们虎劳新军的副将看一看,三营四营,可不比他的一营差呢!” “那是!”柯镇大笑:“这个面子,是一定要挣的,不然以后还抬得起头来吗?走,陈将军,咱们先回去,好好的计较一番。” 当晚,新三营四营的将校们齐聚一起,在两位主将已达成协议的情况之下,下面自然没有什么话说,兵力调配,怎样相互配合,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这些人都是军中老人,无一不是老兵油子,一时之间,倒是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子都想了出来。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打赌 午夜时分,秦风终于处理完了手头的最后一份奏折,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长长了出了一口气,不管他到了哪里,总是有无尽的奏折跟着他的步伐。 新桐郡已经拿了下来,让工部上下人等都眼馋的新桐郡那些矿山现在也都成了大明的财产,那些大大小小的矿主,在明军进入新桐的时候,可都是组织了自己的私军加入陈楚的军队对抗大明的,结果被一锅端了,死的且不说他,活着的现在都成了明军的俘虏,想要出去,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在虎牢的工部尚书巧手一接到消息,立刻就巴巴的带着一大票人往新桐去了,现在正在追风营战马的陪同下,一个接着一个的接受那些矿山呢。 矿区历来都是很难处理的地方,不说别的,光是那每个矿山多则成千上万,少则数百人的矿工都是一个不小的麻烦,当初太平山大冶城开发的时候,那里可都是驻有军队的。这还是自己的地盘,现在新桐刚刚落袋为安,只怕接下来还会出大大小小的乱子,想要完全消化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秦风在折子上批了自己的意见,要巧手在本地矿主之中择那么几个稍微安分些的人出来当榜样,总不能一口全吞了,有本地人出来帮着干,总是要省事一些。 这些矿山零零散散,生产力低得令人发指,冶铁的技术对于大明来说,也完全都是渣一样的东西,基本上全都要推倒重来。大兴土木那是必须的,好在现在大明不缺钱,只愁怎么把钱用出去,能把这些矿山整合出来,新桐郡也就基本上安定下来了,等到他们能发挥作用的时候,大明便又多了一个稳定的钢铁来源。 更重要的是,参才大冶城的经验,这样一个拥有比较丰富矿藏的地区,是很容易将他建成一个标杆式的城区的,简单地说,就是能让这一个地区先富起来,然后再向周边辐射,带动周边区域的经济活力。 秦风对于现在的大明有着清醒的认识,与齐国相比,还有着极大的不足,特别是经济潜力,如果两国现在就打起来,或者大明初期不会吃什么亏,甚至还会靠着先进的武器装备占上不小的便宜,但想要在短时间内击败齐国是绝对不可能的,这场战争会打上很久。甚至十年二十年秦风都不觉得稀奇。 明国在发展,同样的,齐国皇帝曹天成也察觉到了自身的危机,正在国内开始改革,权力也正在向皇帝集中,以齐国的底蕴,一旦他们走上了正轨,朝廷能够整合所有的力量,那绝对会变成一个巨无霸的存在。 无论是财富,还是人丁,都不是大明可以比拟的。 秦风急着要吞并秦国,不仅仅是想消除身边的隐患,还要利用秦国的人丁以和土地,有了秦国,大明便有了更深的战略纵深,而要达到这一目的,光征服秦国显然是不行的,还必须要在短时间内将秦国的经济发展起来。这样在未来与齐国对抗的时候,才会更有底气。 桃园,武陵,益阳都是大明原本的富庶地区,秦国撤出这三个郡的时候,拼命的破坏他们的目的,无外乎也就是要破坏大明的战争潜力,事实上他们的目的也的确达到了,现在为了恢复这三个地区的经济,大明每年要注入的资金都是一个天文数字。特别是人口的损失,更是在短时间内无法弥补。 而秦国,恰恰有大量的富余人口。都是越穷越生,秦国还真是一个典范。秦国僻处西疆,对楚,他有落英山脉,对齐,他有横断山脉,唯一一个没有关山险阻的邻国,以前便是越国了,而越国兵力孱弱,也根本对秦国没有什么威胁,这也使得秦国大可以关起门来在内里玩耍,只到大明崛起,才将他打得体无完肤。 秦国是生生的被自己的统治者玩成了现在这副凄惨模样的,国内的政治斗争的惨烈,远比外部斗争要激烈,李挚费尽一生的心血,也不过是让有可能威胁到皇权的势力老实了下来,但对于国内的其它矛盾却也是无可奈何,而等到他一死,秦国便立时乱了套。 秦风与闵若兮之所以要弄死李挚,便是因为这个老儿的存在,能最程度的捏合秦国的势力一致对外,这对于秦风的征服计划当然是最大的阻碍,事实也证明,李挚一死,所有的一切便都回到了明国预料的轨道当中。 现在,只不过是到了最后收割的季节罢了,而为了这一切,明国上下,已经准备了多年。 一名黑衣卫士悄无声息的走进了秦风的大帐,低声对秦风说了一些什么,秦风有些惊愕,旋即却又是笑了起来,挥了挥手,那个黑衣卫士便又转身,幽灵一般的退了出去。 乐公公端着一个托盘走进大帐的时候,正好与这个黑衣卫士擦肩而过,黑衣人好像没有看到他,乐公公也没有理会这个黑衣人,两人一进一出,便好像彼此不存在一般。 “陛下,刚刚熬好的小米粥,您趁热喝一点吧!”乐公公将托盘放在大案之上,将一碗金灿灿的小米粥放在了秦风的面前。 “嗯!”秦风应了一声,忙活了半夜,倒还真是饿了,端起粥来吃了两口,看着乐公公,突然若有所思地道:“乐公,明日进攻紫荆山和黄花山,你更看好那一支人马能获得胜利?” 乐公公一愕,秦风从来不会问他这方面的事情,他也从来不会去打听。但皇帝开了口,他却不能不答,沉吟半晌,才小心地道:“老奴看好虎贲与羽林两营。” “哦,为什么你认为他们一定会先拿下目标呢?”秦风喝干了碗里的小米粥,感兴趣地问道。 “陛下,老奴以为,虎贲和羽林,都是我大明精挑细选出来的军队,他们可是卫戍京城的部队,虽然前身是城门军,但甘炜将军接手之后,淘弱存强,大力整顿,又调入了大量的其它军中的骨干,这两支军队,实则上早已经脱胎换骨了。现在心气儿正高。而新三营和新四营毕竟是从虎牢军中改编而来,战斗力方面,肯定比不上虎贲与羽林。” 秦风眨了眨眼睛,“你是这样认为的啊?不过也是,恐怕绝大部分的人都会这样认为。乐公,不如这样吧,我们打一个赌,你既然看好虎贲与羽林,我便看好新三营和新四营,咱们赌十两银子,怎么样?” “老奴可不敢与陛下赌!”乐公公连连摇头。 “有什么不敢的,你又不是拿不出十两银子,来,赌了。”秦风摸了摸腰包,却又尴尬了起来,包里没有一文钱。 “既然陛下兴致高,那老奴就陪陛下乐呵乐呵!”乐公公笑着从怀里掏出了十两银的纸币,压在了大案之上。 “腰包里没钱,不过不要紧,因为你这十两,肯定是我的。”秦风呵呵地笑着道,“要是我输了,不要怕我赖帐,我肯定会给你十两银子的。” “陛下富有四海,金口玉言,老奴岂会担心陛下不给我钱?”乐公公笑咪咪地道。 钱什么的对乐公公一点也不重要,对他来说,只要陛下开心那就好了。 秦风之所以要与乐公公打这个赌,正是因为刚刚那个黑衣卫士进来汇报的关于这两支部队的一些相关的情报。 新三营和新四营已经整合到了一起,所有的重装武器和各种不同的兵种,已经连夜开始了重新编队,而指挥权也统一交给了陈绍威。而在另一边的紫荆山,简放和蒋豪却只是简简单单地分了一下工,两个战营从两个方向上各自攻打一面便算完事了。 四个战营,从位置上是相等的,哪怕秦风先前指定了由简放和陈绍威两个来指挥两个战场上的战争,但落到实处的时候,结果却大不一样,很显然,在黄花山方向,新三营的统兵将军柯镇是完全放弃了自己的独立地位,将新三营和新四营整合到了一起,而在虎贲和羽林这一边,虽然说蒋豪也听从简放的命令,但却没有更进一步的优化兵力,合理安排,这一仗虽然还没有开打,但打老了仗的秦风,却已经能预估出这场比斗的胜负了。 秦风不打算去具体干涉这一仗的指挥过程,因为很多事情,必须要将领们亲自领会,感悟了才会真正的起到作用。这一次不得不说,新三营和新四营是用了心的。虎贲和羽林,要是这一次真输了的话,也应该能学到很多东西。 现在的大明军队,特别是一些老牌子的部队,对于自秦军整编过来的军队有些看不起,这不是一个什么好兆头,也许这一仗,能让他们的看法有一些改变。秦国的战斗力可真是不差的,特别是单兵作战,相当强悍,这对于在落英山脉之中与秦人打了整整六年的秦风来说,记忆是相当的深刻,多少同伴便都葬身在那些看起来衣不蔽体的家伙手中。对于拿着一根大棒就敢向全副武装的楚军发起冲锋的秦人来说,只要激起了他们血脉中的勇悍,他们就是最好的军人。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攻防 朝阳初升,旭光万道自天空洒下,整个黄花山都沐浴在温柔的阳光当中。 不过山上的上万秦军,此时却没有一丁点心思来欣赏这日出之景,因为不远处鼓声隆隆,黑压压的明朝军队,正缓缓的自远方压了上来。 因为年纯凤的固守待缓的命令,整个黄花山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原本满山的树木已经尽数被砍伐一空,这些被砍伐的树木,粗壮的主干成了修筑一道道防御矮矮墙,堡垒的主材料,用他们构成主体,然后挖壕掘沟取得泥土,和水之后糊在这些建筑之上,不但防火,而且坚固。掘土所形成的一道道沟壕,便成了天然的阻碍敌人进攻的障碍。 稍细一些的树木被做成了滚木,做成了拒木,三角锥,横七竖八乱糟糟地放置在半山腰,就连枝叶树杈也没有被放过,他们被捆在一起,绕着山腰放成了一圈,战争发生,只要一把火,便能形成一道火墙。 山顶之上,一台台投石机林立,山上不缺石头,在这样的居高临下的位置之上,他们可以尽情的攻击攻山的明军,而明军的远程武器,却无法打击到他们。 秦军守将马鑫,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已经迫近的明军,黄花山要塞固若金汤,至少他在心中是这样认为的,想要打下来这样一座防御完善,准备充足的山头,明军便要拿数倍的人手填进去。 黄花山如此,紫荆山自然也不差。 明军想要吃掉他们这一路人马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苑一秋受阻,万县被围,如果真让明国打掉了他们这一路,则秦国的整个战略计划将遭受重创。年纯凤固守万县的策略,一来是等待援兵,二来,未尝不是想利用这些防御完善的阵地,大量消耗明军的有生力量。 历来攻,总是要付出比守更大的代价。 终于要与明人对上了,这些年来,大秦面对明军的时候,打一仗,败一仗,大半个国度,都丢给了明人。对于这样一种局面,马金极是愤怒。 在他看来,对明国的失败,并不是因为秦**队战斗力差,而是因为秦国的内斗,将领们各怀心思而导致的,现在邓氏已经完全败亡,卞氏龟缩在落英山脉,秦国看似实力大损,实则上这却正是大秦中兴的契机,因为再也没有人能阻止大秦皇帝将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上,拳头握紧,才会有力。 只要打赢了这一仗,大秦便赢来了转机,明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将会被终结,而胜利的光环也会让皇帝能更加有力的推行自己的政策,收拢全国的权利。 明国看似强大,实则烈火烹油,一场大败,便足以将他们打回原形。而为了实现这个目标,马鑫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只要能大量地消灭掉明军,哪怕自己战死在这里,也是无憾。秦国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一战如果再输掉,秦国就没了。 “有死而已!”他盯着已经扎住阵脚的军队,脸上浮现起一片悲哀之色,虎牢新军,陈绍威,柯镇,这些人物不久之前,还是他们大秦的边军中坚力量,而现在,却成了攻打大秦的急先锋。 他伸手从腰间取下了一个牛角,猛然吹响。 苍凉,悲壮的号声,在黄花山上响起。 陈绍威仰望着黄花山,那上面是他曾经的袍泽,曾经的战友,但现在,他们要刀兵相见了。陈绍威心中并没有多少负担。在虎牢整训期间,他们这些军官被组织起来,去永平郡,中平郡等地转了一圈,在这些地方,他看到了大明最普通的那些人的生活,而那些,让他震惊不已。 以前只是听说,终究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只有真正亲眼目睹了,才会真正明白两国之间的差距。 大秦百姓为什么要过那种苦日子?他们应该有更好的生活,就像他看到的那些明国百姓一样。 自己是在解放那些还在受苦受难的同袍,是在让他们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哪怕在这个过程之中,被人不理解,被人骂作大秦的叛徒,他也觉得自己可以忍受。听着山上那苍凉的号角,悲壮的鼓声,陈绍威却没有半分涟漪波动。 他出身贫苦人家,在边军是靠着一刀一枪慢慢地杀出来的。 其实这也是现在所有投降了明军的原秦军将领们的心声。这些秦国边军将领,绝大部分都是从最基层的战兵一级一级地杀上来的,他们对于秦国最底层的生活,有着刻骨的体会。秦国那些大人物们的孩子,那些豪绅们的子弟,是极少有到边军之中来受苦的,这些人,都集中在皇帝的亲卫雷霆军中。 在秦国的军队体系之中,这些人才是天之宠儿,而边军,只是一群可以随时牺牲的一次性用品而已。秦国向来不缺贫苦百姓,也不缺从军的士兵。 因为从军,至少还有一口饭吃。 “准备进攻!”陈绍威冷冷地道。 十数台霹雳火从队列之后缓缓驶出,屋顶之上,青烟袅袅,八支投臂,蓄势待发。一台台装载在马车之上的强弩,此刻也快速地被拖向前方,弩头高高昂起。在他们的左右,一架架冲阵车灵活的游戈左右。大队的士兵,此刻距离这些大家伙,都有数十米之遥。 山上鼓声猛停,随即一声轰响,一个数十斤重的石弹自天而降,砸在距离第一辆霹雳火之前不过数米之远。 霹雳火立即便停了下来。一名策马而行的校尉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小红旗,厉声喝道:“霹雳火,自由攻击!”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数十个通红的铁蛋被掷臂高高抛起,飞到空中,被风一激,转瞬之间便冒出了熊熊的火光,如同一个个拖着尾巴的流星,向着山上砸去。 这个距离之上,他们无法击中山顶的投石机,但霹雳火的巨大破坏力,却也是这些投石机不具备的。 山上山下的士兵都凝视着那些火球,秦军阵地之上阵阵骚动起来,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这种样子的远程武器。 火球落地,一声声闷响之中,火势立时漫延开来,秦军用了极大心力修筑的矮墙,堡垒,霹雳火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被摧枯拉朽的击碎。躲在其中的士兵顿时伤亡惨重,当场死了的还要好一些,那些被引燃了身上的衣服,号叫着逃出来的士兵,却是让人侧目。 十余台霹雳火,一次齐射便是八十余枚铁弹,而且这一次这些操纵者们得到的命令是自由射击,这便给了他们极大的发挥空间,无数个火球从山下腾空而起,向着黄花山上飞去,片刻功夫,整个黄花山的北坡,便已经是烈焰滚滚,那些本来秦军设置用来对付明军士卒攻山的东西,基本上都被引燃了。 山顶之上,马鑫看到如此威势的远程攻击,瞳孔紧缩,敌人的远程武器,是打不到他这个位置的,让他心惊的是对方这种武器的破坏力,还有那无以伦比的射速。 他身后的投石机,每射一发石弹,便需要一段时间重新准备,如果不是借助着地利的关系,只怕对方一个齐射,便能将他所有的投石机全部干掉。 “所有投石机,瞄准那些铁房子,给我砸毁了他们!”马鑫厉声吼道。如果不能毁掉这些东西,任由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将火球倾泄在自己的防线之上,这条防线上的士兵只怕就会崩溃了。毕竟他麾下的士兵,绝大部分,都是第一次踏上战场。 事实上,这些士兵此时也的确有些慌了。当他们认为非常坚固的堡垒被轻易的毁掉,当看到一个又一个的同伴筋断骨折,鲜血喷洒,甚至死无全尸的时候,恐惧便已经开始漫延了。他们开始从藏身之处逃了出来,意图自行躲避那扑天盖地的火球攻击,但这种行为对于军队士气的打击却是极大的,因为看起来,太过于混乱了。 秦军的投石机开始还击了,数十台投石一齐从山顶之上倾泄下来的石弹,威力自然是不容小觑,十数台霹雳火在听到那巨大的轰隆隆的声响之后,便如同一群受惊的小鸟一般,后退的后退,向前的向前,也有左右两边挪移的。每一台霹雳火的四周,都围着上百名士兵,由一名伙长带队,他们的任务,就是推着霹雳火移动,以躲避山上的投石机打击。灵活,一直便是霹雳火着重发展的目标之一,笨重的投石机在明军之中,早已经被淘汰了。 山上的打击,除了投石机之外,又响起了强弩的啸叫之声,马鑫觉得,自己必须要将这些该死的黑屋子逼退或者击碎,否则任由他们这样干下去,北坡的防守便要名存实亡了。 “刘春儿,带五百人,冲下去,那个该死的黑屋子,能毁多少就毁多少!”马鑫面无表情的下达着命令。 “遵命!”身后矗立着的一名校尉眉头都没有皱了一下,转身便离开,旋即一支五百人的队伍向着山下扑去。此刻,火势正大,黑烟滚滚,双方的视线都被遮蔽了,正是偷袭的好时机。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血战(上) 一场短暂而激烈的冲杀,却让山脚下躺满了秦军的尸体。 这一群敢死队员趁着烟雾弥漫,潜行到了山脚,从大火之中突破而出,他们的目的是摧毁那些嚣张的霹雳火。这些乌漆麻黑的大家伙虽然够不着山顶的投石机,但对于整个阵地体系的破坏太大,而山上的投石机对他们的威胁却有限,好半晌才能发射一次,还是射距固定,射角固定,一发不中,费半天劲儿重新调整好射距身角,一抬眼,却发现,那些家伙早就已经移动到了另一个位置。 他们成功的发起了突袭,那些家伙跟前冻同有多少士兵保护,百来个人的护卫,他们冲杀一阵,至少可以毁去一到两个。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们冲出大火,杀向这些黑家伙的时候,迎向他们的却是另一种怪模怪样的家伙。 那是明军的冲阵车。他们只在与齐军作战的时候露面过一次,两年的时间,他们的模样已经大变,原本木质的外壳只上,已经包裹上了一层铁皮,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速度大大加快了。以前铁质的轮子外面,包上了一层填充物,那是用兽皮加工之后充气制成的,虽然磨损极其严重,每过一段时间都要重新更换一次,但对于致力于提高杀伤力和便捷性的军队而言,这点消耗,着实是可以忍受的。 这个发明,导致了大明境内甚至是楚国境内兽皮价格的飞速上涨。因为在明国,这种可以充气的轮子,已经成了豪奢马车另一个标配,在四轮,转向轴,减震等一系列的改革之后,这种轮子又让大明的豪华马车的价格再往上爬了一截。 不过在大明,有的是人为此买单,因为大明现在商人最多,为了充门面,这样的豪华配置那是绝不可少的。不然出门谈生意,人家一瞅,便觉得你实力有限,心里便先轻视了你几分。所以即便是打肿脸充胖子,这些东西也是必然要准备上一个的。 秦军没有见过这玩意儿,但这玩意儿身上架着的弩机,却很明显地告诉了他们巨大的危险正在迫近。 弩机响起,一群群发起冲锋的秦人翻身栽倒,那些来去如飞的冲阵车在迫近的过程之中,如雨的弩箭,让他们根本无法发起任何有效的攻击。 五百人,数个呼吸之间,尸体便摆满了他们冲锋的道路,十数条冲阵车从数个方向之上聚拢了过来,车上的士兵张望了数眼,便又呼啸着散开。 山上,马鑫看不到下面的搏杀,但他却能看到一排排的火球仍在持续的落下,敌人的打击力度丝毫未见减弱,便知道,他的这次突击队算是报销了。 整个北坡烈火熊熊,浓烟滚滚,地上的一些裸露的岩石都被烧得啪啪作响,不停的炸裂,马鑫脸上肌肉抽搐,几乎所有的地面设施都已经被摧毁殆尽,失去了他们本该发生的作用。 接下来,敌人便会开始进攻直接进攻了。他瞅着北坡之上有些狼藉的阵地,就是这一阵阵的根本就不看目标的地毯式轰炸之后,他就损失了数百人,再加上那一队下山的突击队,上千人,就这样没了。 但这还仅仅只是开始!马鑫的眼中露出了凶光,你总是要派出步卒来进攻的,那个时候,就是我们逞威的时刻。 浓烟渐渐被风吹散,北坡之上,能烧的东西也基本烧得一干二净了,交战双方的指挥官,终于能够再次清楚地看到彼此的时候,明军开始了正式的进攻。 一排长枪兵,一排刀盾兵,很标准的配置,向着几乎被烧焦的北坡开始进攻,只不过每一队之间的间距,比起正常的距离来说,要远了不少。 明军阵地之上,鼓声隆隆,每一个久经战场的士兵都明白,血战,这才是真正的开始。先前按着敌人揍,现在,可就要倒过来了。 “会死不少人的。”陈绍威在心里低声道,但哪一场战争不死人,像他这样的从底层慢慢爬起来的将领见惯了太多的死亡,早就将其看成了生命中的一部分。这个时候,他需要用死亡和热血来将山上的敌人全都吸引到北坡这边来,为柯镇的最后一击创造出最好的机会。 沉寂了片刻的山顶秦人的投石机再次响了起来,一块块数十斤重的石头从天而降,士兵们仰首向天,陌然地看着那些石块,机械的做着规避的动作,一次数十块石头落下,能够笼罩的区域并不很大,除了这些被攻击的区域,其它地方的士兵则开始加快了速度。从开始的小跑,到现在的快速冲锋。投石机是有射角的,他们只要再向上一段距离,便能避开来自头顶之上的死亡打击。 不时会有士兵被破空而来的石弹击中,正面命中的结果,自然是全身不会再有一块完整的骨头,即便是被擦着,也基本与正常人的生活告别了。好在秦军并没有将这些石块打磨成圆溜溜的石弹,这些石块落下地后,很少能够有滚动起来的,否则伤亡还会成倍成倍的提高。 第一批一千人大约有八百余人成功地突破了投石机的威胁范围,然后他们便迎来了强弩那令人心悸的啸叫之声。 面对着这种强力武器,躲避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你听到他的啸叫之声,他便已经到了你的面前,这个时候,便只能赌人品。秦军的弩机相当笨重,上一次弦,需要数个士兵集体动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所以射速便相当的缓慢,虽然每一次都会带来较大的伤亡,但造成的杀伤,其实有限。 明军的强弩,便是在这种弩机的基础之上改进的,使用了机括上弦,只需要三个士兵便能操纵一台弩机,上弦速度更是提高了数倍。更重要的是,明军的强弩与他们的弩机一样,都是被安装在可转向的低座之上,可以随意调整上下射角以前射击方向的。 一串串的尸体飞了起来,天空之中似乎下起了血雨,进攻中的明军却没有丝毫停顿,身后鼓声隆隆,愈来愈响。 耳边投石机的声音消失了,弩机的声音响失了,刀盾兵们突然加速,拼命地赶上了长枪兵,超过了他们,然后举起了手中的盾牌。 几乎在他们完成这一个动作的同时,飞蝗一般的羽箭便已经从天而降,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不时有人惨呼倒地。 三级防御,这已经最后一波远程攻击了,所有的明军开始呐喊了起来,因为接下来,他们就要与秦军短兵相接。 羽箭骤停的一霎那,长枪兵们加速,冲过了身前保护他们的刀盾兵,他们的队伍稀疏了不少,中间缺失了的同伴,要么是永远躺在了进攻的路上,要么是受伤再也无力发起进攻了。不用长官指挥,长枪兵们便自动靠拢,让队伍显得紧凑了起来,虽然此时,他们的进攻宽度已经降了下来。 “杀!”震天的呐喊之声响起,山上一排排的秦军从藏身之年站了起来,从残破矮墙之后站了起来,从一道道沟壑之中站了起来,握紧了手里的刀枪,扑向了进攻而来的明军。 两支军队立即剿杀在了一起。这个时候,再犀利的远程进攻武器也失去了他的作用,每个人所以依仗的只能是手上的刀枪和身边的同伴。 明军第一波一千余人的队伍,杀到半山腰上第一道秦军的防线的时候,大约只余下了七百多人,而他们面对的,是几乎要一倍于他们的对手。 惨叫之声此起彼伏,此时,人命贱如狗。 明军的第二波支援部队,几乎在重复着第一波队伍的战术动作,这些,都是平日里训练中的一部分,只不过训练之中只是机械重复,但现在,每向前一段距离,便会永远失去一些伙伴。死亡的刺激摧生着腺上激素的大量迸发,他们奔跑的比平时更快。 兄弟们已经短兵相接,现在需要他们的支援。 李大熊是第二波冲锋士兵之中比较特殊的一个,他是一台弩机的射手。明军一台弩机,配备有一个射手,一个更换箭匣的士兵,一个扛箭箱的士兵,还有一个预备人员。像他们这样的射手组,在第二波攻击群中有好几个,他们的任务就是冲上去选好一个地方,架起弩机,为兄弟们提供支援。此刻的他,肩上扛着一弩机的主体,身上半躬着拼命奔跑,他们需要突破敌人的数道远程火力打击网才能抵达目的地。李大熊在冲锋的过程之中,已经选好了一个地方,那是一块突出的岩石,此时已经被烧得焦黑,高矮正合适,他的同伴可以藏身其后,至于他,作为弩手,当然是不能躲的,他必须操作弩机射击。如果死了,预备射手会顶上他的位置。 明军每一个弩机手都人高马大,这样选择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在战场之上交战的时候,这种弩机需要时常移动,作为野战部队的标配,明军的弩机已经替代了弓箭手的作用,所以这种大几十斤重的弩机,没有一个好的身板,还真无法带着他们跟上部队的冲锋速度。 死亡的威胁时刻围绕在他们的左右,李大熊充耳不闻,这个时候,任何的停顿,都有可能带来死亡。 身边扛箭箱士兵一声闷哼,栽倒在地,李大熊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一猫腰拎起了地上的箭箱,继续向前跑。弯腰的一瞬间,他看到一枚羽箭射在同伴的面门之上,没救了,此时,也不能浪费一点点的时间,哪怕他还有救,此时李大熊也不可能停下来。 终于到了,李大熊几乎是一个虎扑倒钻到了那块岩石之下,回首他顾,跟上他的人又少了一个,预备射手倒在距他不到十步远的地方。 只是瞄了一眼,李大熊便将身上的弩机按在了地上,从腰上取下三根短钢钎,从弩机的一侧,取下一柄小锤,三两下便将钢钎顺着弩机底座的三个小眼之中钉了下去,将弩机死死的固定住。 “上箭!”他抬起了弩机,眼睛血红的盯着上方。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血战(中) 李大熊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兵,他是虎牢本地人,也是一大家子人,秉承了秦人越穷越生的传统,不过他家运气不是很好,自他之后,家里连续给他添了六个妹妹,他今年二十岁,他的娘今年三十六岁,却又在前年给他添了一个弟弟.兄弟之间相差了整整十九岁. 这样的一个家庭,你可以想象他困难到了什么程度,因为实在太穷,他最大的妹妹已经十七岁了,还没有嫁出去,很简单的一个道理,谁娶了他家的姑娘,那就得帮着承担这一大家子的困境.这可是一个无底洞,没有人愿意招惹上身. 李大熊当兵两年,每一个月拿到手的饷银,都是一文不少的送回了家,可即便如此,他家也只能勉强说不会饿死,要知道在以前的虎牢军中,每月二两银子的饷银,他只能拿到手一半. 但自从加入了明军,经过整编之后,李大熊的第一个月明军生涯,就结结实实的拿到了十两饷银,当时,他就傻了. 随着军队整编的结束,他也熟知了越来越多的明军条例以及明军的待遇,因为他们这一哨的哨长,是从老牌子明军部队那便调过来的,人凶悍得很,进营的第一天,包括李大熊大内,都被他痛扁了一顿,本来李大熊还挺恨他的,但到了发饷这一天,李大熊却觉得再没有比这个长官更顺眼的了. 因为当时的他,知道了自己一个月的饷银就是十两,而到手的也是十两,也就是说,上司没有吞没他一文. 拿到饷银之后轮到他休沐的那一天,他几乎是营门一开就冲了出来,一口气跑到镇子上,买了一大块肥肉然后便往家跑. 是的,不是瘦肉,是肥肉,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瘦肉根本就不好吃,要吃,就吃这种一咬就满嘴跑油的大肉. 那一天,几个瘦骨嶙峋的妹妹吃得几乎走不动道,同样瘦得一把骨头的爹娘,也是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两岁的小弟弟,睡着了也还在咂巴着嘴. 从那一天起,他就决定要好好的在明军之中干. 六七八月,连续三个月,他拿了三十两的饷银,与其它的士兵在休沐期间便带着钱去镇上晃荡,大吃大喝找姑娘不一样,李大熊却是将钱全数都交给了空里,与他这些根本就没有了家人的兄弟相比,他还有一大家人要养了. 这一次出征,又先发下了十两的赏银,这等于多拿了一个月的军饷,而且他还被告知,如果立了功,还会有额外的赏银,当然,如果战殁了,他的家会拿到一大笔抚恤银子,他家里的地,也从此不必再缴税,这是大明给予战死英雄家属的保障. 他当然不想死,但他更想立功. 明军是秦军完全不同的,如果大明能一直赢下去,那他就能继续拿更多的饷银和赏银,而现在,山上的这些人却想打断他的这个梦想,不把他们灭了,自己的弟弟妹妹还会有钱吃肉吗?爹娘还会有那样灿烂的笑容吗? 干死他们! 李大熊狠狠地在心里对自己说. 不得不说,在肖锵的治理之下,虎牢的大兵们,对于国家忠诚什么的这个概念是没有的,大家想得都是怎样活下去,忠君爱国什么的都得靠边站,谁能让我和我的家人活下去,我就给谁干.再说了,哨长说了,几百年前,根本就没有什么秦楚齐越呢,大家都是一个国家的人. 明军一直在改编的秦军之中大力宣扬这一个观点,其实是秦风等人想得太多了,最底层的这些老百姓大兵们,哪里有这些概念.活下去,活得更好,才是他们现在唯一的追求. 即便是明军的士兵,不也是为了保住他们现在的生活和家人现在的幸福才拼命作战的么?什么家国情怀,在这个时代,基本上都是扯淡. 李大熊很喜欢手时的这台弩机,听到卡的一声响,他便知道箭匣已经上好,他转动着弩机,看着前方不远处激烈的战场,两方面的人缴杀在一起,很难让他发挥出弩机的作用,他扳动了弩机之上的一个板机,将弩机切换到了单箭的射击方式.咪着眼睛瞄准着前方. 李大熊不知道,现在配发给他们的弩机已经是第三代了,这一代的弩机,已经有了单发和连发的区别,他们之所以能拿到大明最先进的军械,便是因为他们这里马上要发动大战,像现在没有战事的中部战区和武陵战区的军队,根本就还没有给他们配备. 哒的一声响,一个挥刀正准备砍下一个明军脑袋的秦军校尉胸腹之间中了一箭,他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没等他看到是谁在暗算他,被他踹倒在地上的那个明军已是一刀将他砍翻在地,一骨碌爬了起来,挥刀又向着前方冲去.混乱的战场之上,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看是谁救了自己一命. 李大熊咧嘴一笑,将射击模式切换到单发之后,弩箭的威力便相应增大,那种浑身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小东西有多厉害他清楚得很,单发的时候,别说是秦军身上的皮甲,便是他们身上所穿的这些半身铁甲也挡不住. 他转动着弩机,寻找着下一个目标,然后又勾动扳机,又一个秦军军官一头栽倒在地上. 李大熊很鬼,他不是盲目的射击,而是专门寻找着那些秦军军官,他躲在这块焦黑的岩石之上,一时之间,还真没有谁注意到他,战场之上,流矢横飞,很多军官,都是武道修为很不错的家伙,这些人打斗起来,不但是手里的军械,时不时的各种暗器也会冒出来. 李大熊不紧不慢的殂击着秦军的军官,不知不觉中,竟然有十多个军官倒在了他的暗算之下,他这一片的秦军因为连续失去自己的指挥官,已经失去了统一的指挥,仰攻而上的明军已经占据了上风,正在一步一步的向前进逼,而后续补上来的明军,立即便横向扩展战果,明军就这样推着秦军一步一步的向上倒退. 混乱的战场之上,当然不会有人注意到有这样一台弩机,竟然悄无声息的改编着战果,但在山下观战的陈绍威,却是看得清清楚楚,此时,他已经将战线推进到了对方投石机的最远射程不远的地方,对于山上发生的一切,他看得清清. “这个弩手记住他,如果此战之后他不死,带他来见我!”陈绍威对身边的亲兵道. “是!”亲兵点头道,将军这么一说,要是这家伙好运能活下来的话,那加官晋级便是妥妥得了. 李大熊此时当然不知道,他已经获得了他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关注,他很专注的在殂杀着秦军军官,直到他被人盯上了,一名秦军校尉发现了这台卑鄙的弩机,也看到了这台弩机的威胁,怒吼声中,连接砍倒了面前的几个明军,身形一起一落之间,向着李大熊疾扑而来. 李大熊只是一个普通人,也就是块头比别人大一些,力气比别人大一些,而这个校尉,明显是一个武道高手,看他起落之间的速度和声势以及面前的明军几乎无法阻挡他的步伐,便可以看出他是一个修为到了六级的好手. 李大熊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好像自己的哨长也没有这份本事呢.他瞪大了眼睛,猛地伸手将弩机扳到了连射模式,然后将扳机一勾到底. 哒哒哒连续不断的响起,李大熊的腿已经颤抖,但手却还很稳,幸好这是一台稳定在地上的弩机,如果是弓箭的话,射出去绝对要飞上天去. 先前这台弩机哒的一声干掉一个,又哒的一声干掉一个,这个猛扑过来的秦军校尉万万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还能如下雨一样射出弩箭. 人的惯性思维便是如此,没有想到两种不同的射击模式会在同一台弩机之上出现,当这个校尉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狂吼着拼命的挥动着手里的钢刀挡格着弩箭,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弩箭射在刀上,火花四溅,但然并卵,李大熊手里的这台弩机是可以随意转动的,他射击的时候,轻微的转头机头,下雨般射出去的弩箭便呈现出一个扇面. 这名校尉先是下腹一凉,然后两腿巨痛,手中钢刀微缓,扑扑之声便连接响起,十数枚弩箭轻而易举的破开了他身上的铁甲,巨大的冲击力将他震得倒飞出去,卟嗵一声栽倒在地,再也没有了声息. 李大熊用力的吐出了憋着的一口气,刚刚他可是强自镇定.此时那个敌军高手死了,他的手这才颤抖起来,刚刚这一瞬间,敌人距他可是太近了,他都已经能看清那个人脸上的麻子点了. “秦二,你来接替我射几箭,我,我腿有点发软,要缓一缓.”他对副射手道.”换个模式,点射,便伤了咱自家兄弟,慢一点不要紧,一箭一个就好!”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血战(下) 一个时辰,马鑫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阳光,从早上明军发起进攻,现在太阳才刚刚从东方爬起来一小半,明军就已经打到了半山腰,击破了他两道防线. 山下的明军似乎很执拗,就瞄准了北坡向他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猛攻,这让他很诧异,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担心自己布置在其它几个方向上的军队突然下山反击,好几次马鑫都忍不住要这么做了,但到了最后,却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陈绍威不是一个新手,这是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老将,他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之所以露出如此大的破绽,无非就是想吸引自己下山去攻击他. 说不得此时山下,已经布置好了一个陷阱等着自己跳进去吧!马鑫冷笑起来,陈绍威表现得越是执拗,他便越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既然你要把北坡当成一个血肉磨盘,那我就成全你!他在心里狠狠地道. 接下来的防线不能再失守了,再让明军攻破一道防线的话,他的部队生存空间便会被进一步的压缩,越向上,似乎便会守得越稳,也有更充足的兵力,但可以腾挪的空间却也更小了.这么多的兵力挤在一个小空间内,可不是什么好事. “反击,调集兵力,将面前的明军赶下去!”他厉声道. “马将军,我们在北面的力量只足以防守,没有力量发起反击了.”一名副将低声道:”我们的伤亡很大.” 马鑫沉默了片刻,的确,他的伤亡很大,他是第一次见着防守一方比进攻一方伤亡要大上许多的战事.这里面有着很多的原因,比方说明军的远程攻击武器出乎意料之外的犀利,士兵的武器装备远胜己方,而更重要的是,士兵的战斗经验.这才是让人最为头疼的事情. 自己麾下这一万人,都是各地的郡兵集结而来的,要说没有战斗力也不尽然,他们平时在剿匪之中也积累了不少的作战经验,因为大秦的国土之上从来都没有平静过,但剿匪,平乱,毕竟与这样大规模的作战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模式,作战强度也完全不同. 而山下的明军,以前却是虎牢边军改编而来的,那可是经常与齐军作战的虎狼之师,十万虎牢军,最终被明军改编之后,只留下了三万人,这三万人,当然是精锐之中的翘楚.这些士兵对于这种烈度的战争,可以说是习已为常,战斗的时候,不会产生丝毫的情绪波动. 这才是两军之间真正的差距.双方武器装备之上的差距,或者可以因为自己占据着地理而抵消,但这种士气之上的差别,战斗经验的差距,就不是那么好弥补的. 更重要的是,自己统带的这样的军队,是万万不能打逆风仗的,他们缺乏坚韧的精神,缺乏逆流而上的勇气.所以他必须马上作出反击,在明军立足未稳的时候将他们赶下去.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士卒们有更多的勇气来与敌人对抗.让他们认识到,他们面前的敌人与平素他们追剿的流寇并没有什么差别.只不过穿得更好一些,武器更好一些罢了. 陈绍威卯着劲儿往一个点儿上打,不断地增添伤亡,或者正是在打着这个主意.他很清楚,只要击溃自己的某一个点,或者就会引起自己全面防线的崩溃. 必须给他以迎头痛击! “从其它几个方向上先各调一个哨队过来.”马鑫沉着脸道. 山下,陈绍威看着山上的动静,一直冷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的微笑,对他来说,终算是达到了第一个目标,说实话,他还真担心对方从另一个方向下山对他做出反击,虽然他也做了一些布置,但这些布置是难以挡住对方倾力一击的. 他赌的就是对方不敢下山. 现在看起来,他赌对了,对方果然是想在北坡之上,给他以迎头痛击.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加大对北坡的攻击力度.我们要迫使对方不断地往北坡增兵.” 陈绍威不知道的是,此刻在离战场不远的地方,一小队骑兵正在观望着黄花山的双方作战. “太冒险了.”杨致摇头道,”陛下,这完全是孤独一掷,是冒险啊,要是我在指挥秦军作战的话,此时我绝对会集中力量,从另一侧下山,给对方本部致命一击.” 乐公公也点了点头:”是啊,这完全是顾头不顾腚的打法啊!陛下,这陈绍威也是一员老将,怎么如此冒险啊.” 听着两人的议论,秦风摇了摇头,”这陈绍威赌性虽然重了一些,但考虑问题还算是比较全面的,这种在作战的时候,考虑到对方的心理,士气,兵员构成而不将眼光局限在眼前这一点的将领,倒真是不多见.难怪他能从一介小卒一直升到虎牢军中的重将,的确是有几分本事的.” 杨致眨了眨眼,”陛下,你这是认为他做得很对吗?” “杀猪杀尾巴,各有各的杀法.”秦风笑了笑,”至少陈绍威现在成功了,马鑫没有组织人马下山反攻,而是在向北坡增兵,而这更是陈绍威想要的,看着吧,接下来,马鑫就会陷入一个怪圈,大量的伤亡,然后不停的往北坡增兵,最终无法忍受这种添油式的打法,他会集结所有的兵力与陈绍威在北坡进行全面争夺,到了这个时候,黄花山之战便结束了.” “柯镇到现在都没有出现.”杨致道. “不错,柯镇麾下没有多少人了,但可以肯定,他麾下的这些人,一定会是新三营和新四营最精锐的那一批.”秦风打马往回走,”这里没什么看头了,咱们去紫荆山看一看.对了,乐公公,吩咐敢死营往这边靠一靠,帮陈绍威一把.坚定马鑫在北坡与陈绍威相持的决心.” “是,陛下.”乐公公点头道. “陛下,这对于虎贲与羽林不太公平呐!”杨致犹豫了一下,道. “什么叫公平?什么叫不公平?”秦风瞥了杨致一眼,淡淡地道:”第一,我已经看到了黄花山胜利的希望,如果能在一天之内拿下黄花山的话,对于万县城内年纯凤将会是巨大的打击,黄花山一下,紫荆山也无法持久.第二,敢死营只是向黄花山方向作也战术移动的动作,并没有参与这场战斗,致于马鑫怎么想,那是他的事情.” 杨致张了张嘴,没有再作声. “杨致,你啥时候也开始站队了?”秦风淡淡地问道. 杨致摇了摇头:”什么站队?只不过虎贲与羽林是咱大明的老部队,又是野狗的部下,这新三新四营……” “都是朕的部属,大明的军队.”秦风策马缓行:”杨致,你这种心思要不得呢.还说没有站队?” 杨致呆了呆,”倒不是,我现在是新一营的将军,要说站队,也会站虎牢新军,只是,只是感情之上还是希望……” “得了,得了,你的心思我晓得!”秦风一笑道:”你是不会站队的,你很傲气,但你这种想头,还是要不得的.你站得更高一点看问题,就会得出不一样的结论了.” “陛下这是说我的境界低呗!”杨致有些不服气地道.”可您也没有给我更高的位置啊,现在我带着新一营,就看着新一营这一亩三分地呗!” 秦风哈的一声笑,不再理会杨致,径自打马前行. 大兵李大熊自然是不晓得上头的这些动静的,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因为是仰射,他现在不得不单膝跪地,抬高弩机头,哒哒的声音不停的响起,弩箭如泼水一般的射向上方,与他一起射击的还有十数台弩机,这些弩机共同织就了一片死亡的区域,让前赴后继扑上来的敌人倒在箭下. 但敌人太多了,增缓的敌人越来越多,最前头的已经与步卒们搅合在了一起,不时会有秦军突破明军的防御线,杀到他们的跟前.除了应付敌人,他们还得面对着头上一轮轮抛射而来的羽箭,隆隆滚过来的擂木,自天而降的石块,还有那些呼啸而至的强弩弩箭. 李大熊觉得糟透了,因为这一段时间,他的副射手已经死了,被一块石头端端正正的砸在头盔之上,头盔瘪了,人也没了气儿.一个辅兵挨了一箭,眼见得只有进气没有出气,就倒在李大熊的身边不停的抽搐,可现在,没有时间去救助他.他这个弩机组,只剩下了他和一个装填兵. 但他又觉得自己运气还算不错,因为这片刻功夫,他便看到至少三个弩机组被敌人的强弩瞄准之后给击中,连弩机带人,都散了架. 他还活着,还在给最前沿的士卒提供着源源不绝的支援.而这一切,都源于他最早选择的这一块阵地,那块烧得焦黑的石头,为他最大程度的提供了保护.最险的一次,便是一根骨碌碌滚过来的擂木被这石头一垫之后凌空飞起来,就从他头顶上方飞了过去,然后将他身后支援上来的士卒压倒了好几个. 眼里没有了其它,战争的喧嚣在这一刻似乎都已经离他远去,眼睛之中能看到的只是前方那些晃动的土黄色身影,耳朵里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弩机哒哒的声响.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克敌 大帐之内,秦风竖起一根手指头,丝丝劲力在他指间缠绕,对面,杨致挺直腰身坐着,凝目注视着秦风手里这一道劲力含而不露,却又千变万化. 稍倾,一股股的劲气自他身上溢出,向外扩散,他竭力想要将这些外溢的劲气收拢,却总是显得力有未逮,另一侧盘坐着的乐公公也同样如此,两股劲力一碰,啪的一声闷响,帐内顿时风声大作,劲气四散. 乐公公一惊,要是任由这些内息扩散开来,只怕帐内的东西全都要遭殃,剩不下什么了,别的倒也不说,但那些机密卷宗要是毁了,说不得便会有麻烦. 秦风微微一笑,另一只手抬起,轻轻一按,所有的乱窜的真气顷刻之间全都被摁到了地上,哧哧之声不绝于耳,平平整整的铺着地毯的地面,顿时多出了无数个小洞. 杨致叹了一口气. 乐公公也叹了一口气. 就算站在了那道门口,看到了那扇门,但却是咫尺天涯,似乎只有一步,但不管怎么努力,却总是也跨过去. 秦风缩回了手,看着两人,”走到了这一步,其实已经是勉强不来的.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像我,死生之间得顿悟,当然,我决不建议你去走我这条路,我跟你的情况不大一样.” 杨致扁了扁嘴:”我当然晓得,陛下那条路子我也走不通,我可没想死.” “还有兮儿这种情况,我也没有搞明白,玩着玩着就跨过了这道门,再者还有霍光,瑛姑,你也都问过了,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所以杨致,你不要急,急也急不来的,机缘到了,自然就好了.”秦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杨致叹了一口气:”怎么能不急,眼见着就要收拾掉秦国了,下一步,就是楚国,我的大仇人可是宗师,我要是不能跨过这一步,到时候我怎么能够亲手报仇雪恨!” “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秦风道:”拿下了秦国,也还有几年消化,再去收拾楚国,怎么也不是三五年之间的事情,你这么年轻愁什么?” 看着秦风,杨致无语,说得你好像很老似的,我,闵若兮,你,三个人中,你年纪最小好不好?你是第一个进入宗师境的,闵若兮是第二个,我到现在还没有,这个顺序倒是完全的倒了过来了. 杨致唉声叹气.心里却也知道秦风说得对,其实对于他来说,已经算得上很不错了,不管是霍光,瑛姑,还是秦风,都是毫无保留地向他讲述了进入宗师境的心得体会和感悟,这也印证了秦风的一句话,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三人的感悟,可以说是大相径庭,有些东西甚至南辕北辙. 到了这一地步,真是只能靠自己了. 外面传来了急骤的马蹄之声,秦风站了起来,道:”黄花山拿下了.” 三人走出帐外,一名身上满是血迹的校尉正翻身下马,急急地向着这个方向奔来.看见站在帐外的秦风,立即翻身拜倒. “启奏陛下,虎牢新军第三营,第四营已经拿下黄花山,除贼首马鑫带百余人突围往万县县城方向逃走之外,其他的人,一个也没有走脱.”校尉大声道,脸上洋溢着喜悦,骄傲的神情. “很好,新三营和新四营伤亡多少?”秦风点了点头. “回禀下.”校尉的脸色稍黯,”还没有具体统计下来,只怕会超过三千人,不少队,哨都打没了.” “嗯!”秦风点了点头:”告诉陈绍威,做好善后工作,明天,我要听到具体的汇报.” “是,陛下.”校尉用力的叩了一个头,转身大步离去. “这一下子,简放的压力可就大罗!”杨致呵呵一笑. “一仗伤亡三千人,损失可也不小啊!”乐公公低声道. “也不算多.”秦风道这:”这两个战营经此一役,可算是脱胎换骨,真正算是一支强军了.走,进去议一议万县的事情.” 走进帐内,坐了下来,秦风看着杨致:”黄花山一下,紫荆山必也不能持久,如果我估计得不错,他们很可能会想到突围.” “这可就是送菜上门嘛!”杨致一笑道.”陛下的三千烈火敢死营不正等着他们吗?” “不错,所以明天一过,万县之外的两个屏障就算是没了,接下来就是包围万县,彻底歼灭年纯凤,完成右翼战事,杨致,这一仗,交给你来打.” 杨致一愕:”陛下,这里原本是陆丰在全权指挥的.再说了,陆将军可还是我的老上司呢!” “现在虎牢新军有三个营在这里,而且攻城,轻兵步是主力,你总不能让矿工营去爬城墙吧.简放和蒋豪在这一场争斗中输了,现在你出面统率这五个营攻打万县,恰恰是最合适的.陈绍威,蒋豪他们也是你的部将啊!别忘了,你可是虎牢新军的副将呢!” “这一仗陛下交给我能放心?” “屁话!”秦风道:”你不是一直抱怨我给你的位子不够高吗?怎么,现在给你了,你又怕了!我记得有人很早时候给我吹嘘过熟读兵书十万卷的啊!” 杨致老脸一红,”打得仗多了,却是愈发的胆小起来,这兵书上啊,看起来的确是这么一回事,但真正打起仗来,情况却大不一样啊!” “有这个想法和认识,你已经足够担当重任了.我看好你.”秦风大笑起来. 黄花山上,到处飘扬着明军的旗帜,秦军的主将旗和其它一些将领的指挥旗已经被小心的收拾了起来作为战利品将成为新三营和新四营的荣誉,其它的杂旗,此刻却都被丢弃得满地都是,任人践踏. 胜利的喜悦此时已经过去,取而代之的却是疲惫与无法掩饰的悲伤.从半山腰到山顶,不时会传来或轻轻的啜泣,或大声的号淘. 李大熊将几个朝夕相处的伙伴的尸体整整齐齐的码在弩机之旁,自己盘膝坐在他们的面前,这几个月来,他们一直吃在一起,住在一起,从开始的不熟悉,到最后的无话不讲,现在,他一个射击组,除了他,全都阵亡了. 战斗的最后时刻,弩机已经失去了作用,他和仅乘下的那个组员一齐拔刀加入了肉搏,同伴没有撑过来,被一柄长枪捅了一个对穿.最后,他是从厚厚的尸体堆中,将同伴翻出来的. 眼泪无声的流下. 面前响起了脚步声,李大熊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了一眼,却是触电一般的跳了起来,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新四营的统兵将军陈绍威. 陈绍威也在看着他,心里却是在感叹,眼前这个家伙,运气不是一般的好,最后的战斗,别说是眼前这个大兵,便连他这个将军,也投入到了激烈的战斗之中,身上还挨了几下呢,到现在还酸痛着,可看这个大兵刚才一弹而起的那个利索劲儿,竟然毫无无损. 这家伙可是一直战斗在第一线的,最后他弃了弩机,拔刀冲向前方的时候,正率队自下而上冲锋的陈绍威可也看在眼里. 一场乱战之后,这小子居然还囫囵的站在自己面前,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你叫什么名字?”陈绍威问道. “回将军,小人叫李大熊!” 陈绍威点了点头:”你们这个哨,只剩下五十个人了,你们哨长也战死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这一哨的哨长了.” 丢下这句话,陈绍威大踏步离去,留下了呆楞楞的李大熊,这就当了哨长了?这就升官了?一下子就当了校尉?一哨之长,统率五百人,结结实实的校尉之职. 他低头看着眼前排得整整齐齐的四人同伴的尸体,不知为什么,却是嘴一咧,这一次却是号淘大哭起来. 陈绍威自然没空去理会这个幸运的家伙的心理变化,对他来说,这一战,打得的确是很凶险的.超过三千人的死伤,也不知陛下会不会满意. 新三营和新四营都有着不小的损失,他还要与柯镇去商量善后,整编的事情,打下了黄花山,只是这一战的开端,接下来拿下万县,才算功成.他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将全营的力量重新整合,有的队,哨打残了,需要重新整编,补充,陈绍需和柯镇都需要明天出现在陛下面前的,又是一支精神抖擞的军队. 今天晚上,就让士兵们好好的发泄一下吧! 站在黄花山顶,陈绍威在心里对自己道. 紫荆山下,得到消息的简放楞了半晌,一天时间,黄花山已经被陈绍威打了下来,这简直让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奉命来传递消息的是敢死营的一名校尉,如果不是皇帝亲自遣人来,他还真认为这是一个假消息. 他打心眼儿里是没有将新三营和新四营放在眼里的.一支刚刚改编过来的军队,如何与虎贲和羽林相比. “简将军,陛下让我给你详细讲述一下新三营和新四营是如何攻破黄花山的.”敢死营校尉低声对简放道. 简放心中一凛,陛下这是对他们不满意了. 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反攻的开始 (感谢泛蓝ph兄又一次的万赏,感谢小紫元灵,弘一888,达流氓兔,平常心1234,老朽书虫等老朋友一直以来的支持!) 秀水河大桥,钟镇的惨败让秦军前军大营震惊万分. 对于苑一秋来说,秀水河大桥才是他重点突破的方向,而其它多个突破点,不外乎是为了摊薄明军的防守力量,事先他设计过无数种明军在秀水河的抵抗方案,甚至连明军会破坏秀水河大桥都想到了,桥坏了不要紧,那些桥墩,明军是没有时间损坏的,他尽可以在短时间内,就利用这些桥墩重新建起一座简易的大桥来通过秀水河. 但他就是没有想到,钟镇的一万大军,尽然在秀水河大桥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败.而他们面前的敌人,只有区区五百人. 一万大军啊,这不是左右两翼那些拼凑起来的各地郡兵,而是从落英山脉之中撤回来的能征惯战的边军士卒,居然被五百人挡在了秀水河大桥,如果不是眼前的战报真切的存在,苑一秋当真以为这是在做梦. 一万大军,几天打下来,竟然折损了一半有余,钟镇这一部,几乎失去了进攻的力量,而更让苑一秋震惊的是,在秦军其它几个突破点上阻截他们的明军部队,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气转晴,水位下降,暴燥的秀水河已经变成了温顺的大姑娘,对于准备打过河去的秦军来说,最好的机会已经到来,正蓄力准备给对岸明军致命一击的秦军,突然发现眼前的对手没有了,这就像一个大力士拼尽全力击出一拳,却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空气里,这种难受的感觉,只有自己心里明白. “守德,明军想干什么?”策马河畔,看着已是空空荡荡的对岸,苑一秋大惑不解,一夜之间明军便消失了,似乎他们早就在准备这么做,营地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几乎看不出有驻扎过大军的痕迹,现在,秦军可以一马平川的渡过秀水河,直接向虎牢方向挺进,这正是以前他们想达到的目标. 香喷喷的大饼就摆在面前,可不管是苑一秋还是金守德,却都犹豫了. 金守德沉吟了半晌,才道:”大将军,秀水河大桥!” 是啊,秀水河大桥! 现在这座大桥,已经成了秦军心中的一根刺. “秀水河大桥仍然掌握在明军手中,他们可以通过大桥,在极短的时间内向对岸投送大量的兵力.”金守德沉声道:”现在秀水河水位下降,水势平缓,明军也自知无法在阻截我们过河,所以他们很干脆的放弃,我猜,他们想一步肯定会将主力投送到对岸.如果我们一旦渡河,他们却到了我们的身后,大将军,我们的粮道,将尽数在明军的威胁之下.不仅如此,他们还可以绕行左右两翼,袭击年纯凤和安自山的后路.” 苑一秋点了点头,因为他们在秀水河被阻,导致进攻万县的年纯凤与进攻景县的安自山远远的走在了他们的前面,现在三军成了一个倒品字形,他的部队与左右两翼拉开了差不多一百余里的距离. “钟镇还有五千人马,他在秀水河大桥驻塞而守,进攻无力,但守住这条通道,还是应当没有问题吧?”苑一秋问道. “大将军,不仅仅是秀水河大桥的问题!”金守德摇了摇头:”现在秀水河水势放缓,我们能渡河,明军也可以啊.而且现在能明显的看出,明军是蓄意已久,他们只怕做好了一切准备.钟镇那边的五千人马,只怕难以支撑.明军肯定会集中力量攻打他.” “探子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报明军的去向吗?” “明军走得无声无息,探子今早才出发,只怕还要晚一些才能回来.”金守德解释道. “先命一支前哨部队渡河,在对岸建立一个营地吧!”苑一秋道:”等探子弄清楚了明军的去向再做定夺.” “大将军,末将建议,不管如何,我们还是要向秀水河大桥派出一支援兵.如果能守住这个点,明军就无法深入,甚至还要防备被我们渡河的大军抄了后路.”金守德建议道. 苑一秋思忖片刻,这个时候他并不想分兵,但如果秀水河大桥那里出了问题,那可就危胁到了整个大军的后路. “你说得也好,这样吧,守德,你带五千人去,这是现在我们能分出来的最大的力量了,明军势大而且战斗力强,我们必须小心在意才不能为他们所趁.”苑一秋思来想去,秀水河大桥是绝对不能放弃的.”对了,年纯凤与安自山那边的情况如何?” “安自山那边一直联系正常,他们那里中规中矩,正在景县与明军纠缠厮杀,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战果,但仍然在坚定的向前一步一步的推进,不过年纯凤那边,却已经整整两天没有消息了.” “两天没有消息?”苑一秋一惊,”探子怎么说?” “派出去的探子没有一个能回来的,万县方向,似乎成了一片死域,只能进去,却无法出来.”金守德无可奈何地道. 苑一秋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大军马上渡河,渡河之后,我会向万县方向靠拢,你去秀水河大桥,万一抵挡不住,便向景县撤军.” 金守德吃了一惊,”大将军,如果真这样的话,我们可就是放弃了皇帝陛下正面的防守,将皇帝陛下暴露在了明军的兵锋之前.” “这没有什么,只有左右两翼年纯凤和安自山安然无恙,那明军就等于钻进了我们的口袋之中,他们真敢直接去攻击皇帝陛下的话,对我们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了.”苑一秋道:”我现在却担心年纯凤那边了,但凡左右两翼一出事,我们就跛了脚,所有的计划都会被打破,接下来要想的,就不是进攻,而是要如何安稳的撤回去了.” 金守德身体微微一颤,看着苑一秋,心里却不由想起了还在落英山脉之中的时候,卞无双与他所谈起的有关于这一仗的事情. 卞无双是极力反对秦军大举出动进攻虎牢的,认为以秦军目前的实力,进攻虎牢与明军硬扛,只会让大秦本来就孱弱的实力,进一步被削弱,卞无双的建议是逐城而守,与明军一地一地的反复较量,厮杀,把明军诱入到秦军控制区内,拖长明军的粮道,增加他们的进军难度,将这场仗打成一个泥坑才是对秦军最有利的. 当时金守德毫不犹豫地反驳了卞无双的说法,当时在他看来,明军虽然占领了虎牢,但立足未稳,他们可动用的兵力也不多,秦国如果想要胜利,就必须趁着这个时候果断出击. 但当大秦的兵马大举出击的时候,噩耗便一个个的传来了,原本还寄于厚望的青州兵整体投降了明军,这让秦军立时便少了一大臂助.没有了青州的滋挠,明人迅速地在虎牢占稳了脚跟,接下来的仗,便打得分外艰难了起来.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来,一名副将满头大汉,打马如飞地赶了过来,”大将军,金将军,大事不好.” 将领翻身下马,脸色煞白:”我们有了年纯凤将军的消息了.” 苑一秋与金守德都是面色微变,只看这员将领的样子,就知道来的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明人已经拿下新桐郡,新桐郡守陈楚麾下两万大军以及蔡强的五千骑兵尽数占没,明军骑兵已经奔袭到了年大将军身后,年将军现在全军退守万县,遭到明军围攻,请大将军赶紧支援.” 苑一秋高大的身躯微微地晃了一晃,转过身来,对金守德道:”金将军,你率一万人马,立即前往秀水河大桥,与钟镇汇合之后,向左翼安自山靠拢,我率主力立即渡河向万县靠拢.另外,我会马上向皇帝陛下奏报,请陛下坐镇临安郡,暂缓前进.” 金守德也知战局一下子全危险了起来,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都不免现出了一些惶然的神色. 秀水河大桥的西侧,距离大桥不过数里开外,一座营垒在短短数日之内耸立了起来,钟镇在连吃了败仗之后,已经失去了再向秀水河大桥发击攻击的勇气.而明军却是士气大涨,马猴带着的两千烈火敢死营,直接提兵过了秀水河,每日在秦军营垒之前往来呼啸挑战. 当然,钟镇不可能出来与烈火敢死营野战,而马猴也不会脑子进水,率领骑兵去攻打防守森严的营垒. 而这一切,随着苏星移的虎牢新军第五营的抵达而被改变.虎牢新军第五营风尘仆仆地赶到秀水河大桥,没有丝毫停留,直接过桥之后,背对着秀水河立下了大营,他们的到来,也意味着明军终于有了攻坚的力量. 而更让马猴,张喻,昌永岗等人震惊的是,随着苏星移抵达秀水河大桥的还有一个他们想破他们也想不出的人物. 大明皇后闵若兮. 当这几人走进苏星移的中军大帐,看到居中而坐的闵若兮的时候,直接就蒙了. “反攻即将开始,我来为大家擂鼓助阵!”闵若兮微笑地看着帐中的将领,轻声而又坚定地道:”明天,我不想看到秦军的大营还竖立在我的眼前.” “谨遵娘娘旨意!”一大群将领,跪倒了闵若兮的面前.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进击的明军(1) 苏星移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奋. 这一仗,可是在皇后娘娘眼皮子底下打得,打得好了,自然是简在帝心.嗯,是简在后心,不过有时候,也许简在后心比简在帝心更有效得多.关于大明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之间的事情,随着大明的强势的崛起早就传遍天下了.而且,大明的皇帝陛下,好像有妻管严的趋向,只要是皇帝,那一个不是三宫六院嫔妃一大群的,但大明的皇帝陛下,到现在为止,可只有皇后娘娘一个女人啊!这肯定不仅仅是皇帝陛下对娘娘情深意重,更有可能是娘娘调教有方啊. 苏星移是一个男人的眼光在看问题,得出了他所认为的理所当然的结论. 而且,除了这一点,刚刚从万县传来的情报,也让苏星移战意昂然啊!杨致率领新一营,一战全歼新桐陈楚两万大军,占领新桐全郡,陈绍威柯镇合力,率领新三营新四营抢在虎贲羽林前面攻下紫荆山,除了马鑫逃跑了之外,一万秦军或死或俘. 现在轮到自己了. 必须要尽可能快地拿下眼前钟镇修建的这个破营垒,不然新四营和宝清营马上就要赶上来了,新四营陈志勇还好说一点,要是宝清营上来了,那还有他什么事儿?要知道,他们之前可是一直受宝清营邹正节制的.宝清营一上来,自己就算拿下了对手,功劳也要大打折扣,主将肯定要拿走一份儿嘛. 自己五千人马,兵强马壮,钟镇差不多也是五千人,却是士气低落,苟颜残喘,扫了一眼已经陆续就位的霹雳火和强弩,弩机等武器,苏星移心气儿十足. “苏将军!”身边传来了一个声音.一回头,便看见昌永岗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自己的身边. “昌先生!”苏星移拱了拱手. “冲锋的时候,算我一个.”昌永岗直截了当地道. “啊?”苏星移一愕.昌永岗是九级高手,他可没指望能指挥对方,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自己贴了上来. “我是集英殿的人.”昌永岗嘿嘿笑着:”娘娘是集英殿的殿主.” 都是明白人,一点就透.昌永岗这么一说,苏星移就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永意,敢情这位和自己想的一样,是要在娘娘面前留下深刻的映象呢! 想想也是,集英殿中九级高手还是不少的,大家都是半斤八两,想要出人头地,那自然就要抓住一切机会.现在在大明,九级高手已经算不得顶尖的战斗力了,要知道大明现在宗师级的高手就有五个.想想秦国,现在大概就只剩下皇帝马超一人了. 可怜见的! “好!”苏星移当然是求之不得,有这样一个九级高手带头冲锋,那自己的士兵可是要少死很多兴的,能立功,还能少损失,这样的好事,当然是大大的妙.”有劳先生了.” 昌永岗也很愉快,各取所需嘛!现在娘娘可是就在后头压阵呢.娘娘一出现,瑛姑自然也随侍在一侧,两位宗师给他的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当然,还有眼红,啥时候自己也能越过这一步呢?如果能得到娘娘的青睐,随意指点自己几句,那也是受益匪浅啊! 昌永岗倒不想一步登天,他越过九级之后就停滞不前,如果能得到指点,再向前多走几步,对他而言也是好事啊,到了他这个地步,每向前一步,都是极其艰难的. 大明出怪胎啊!自从大明立国之后,宗师级别的高手,好像不值钱了,一会便突破一个,一会儿又突破一个.先是瑛姑,再是皇帝,再是霍光,接着是皇后娘娘,大明五大宗师,好像就是贺人屠是成就宗师之后才到大明的. 这是大明当要中兴之兆啊! 抱着这个想法的可不止是昌永岗一个人,那些现在心甘情愿的投到集英殿之中为大明陛下效力的前越国的九级高手们,都是这样想的啊!天下大势这种事情,信之则有,不信则无,他们这些人,在九级之上停滞了太久,单凭自己之力实在是无法可施了,对于这些神神叼叼的东西,便不免意动神动了. 或者就成了呢! 有一丝希望,就要付出百分之一百甚至两百的努力,万一达到了目标,那可就赚翻了. 苏星移主攻,马猴带着的两千烈火敢死营游戈两侧,为苏星移掩护侧翼,因为钟镇那面,可还是有骑兵的.而张喻守大桥的五百人,这几天打下来还剩下三百人左右,现在派不上用场,便只能成为皇后娘娘的护卫了.虽然皇后娘娘并不需要有人保护,但该有的威严的派头还是不能少的. 所以现在张喻麾下的三百人,已经将自己的甲胄擦得闪闪发亮,一个个站得笔直,神色庄严的卫护在皇后娘娘的左右. 对于他们而言,这可是一种荣耀,未来可以在宝清营的同袍面前可以吹嘘很久的,以后退役了,更是可以吹上一辈子的事情. 能卫护皇后娘娘的凤驾,这一辈子的确是碰不到几回的.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张喻,虽然他代表宝清营已经立下了大功,但现在为什么来摘果子的不是宝清营呢?没办法,宝清营作为抵挡苑一秋部的主力,必须留在后面收拾所有的手尾. “火!”苏星移大手向下一挥,意气风发的下达了命令. 四台霹雳火立即发出了巨大的轰鸣之声,三十二个通红的铁球,被掷臂投出,越过长空,落向远处的秦军的营垒. 作为大秦的老牌将领,钟镇的这个营垒还是扎得中规中纪的,各个防守部队之间彼此呼应,动一而发动全身,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们没有像投石机这种大型重武器. 当初来抢攻秀水河,他们注重了速度,像投石机这种大玩意儿,自然是不可能带的,就是强弩,整个军队也没有多少.一万人的一支大部队,全部的强弩加起来,不超过二十台.现在全部被钟镇布置到了正面. 在苏星移下达攻击命令的时候,钟镇也同时下达了命令.二十台强弩攻击的目标是四台霹雳火. 他当然能看出这玩意儿对他的营垒的威胁最大.五台强弩攻击一台霹雳火,虽然距离有些远,但只有有一只命中,就能够灭了对方. 钟镇是这样想的. 三十二个火球落下,整个大营之内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惨叫之声连绵不绝,火弹落地,但凡能点着的一切,顷刻之是便燃起了大火,更重要的是,这些铁弹滚动着,跳跃着,毫无规律可循,但凡擦着一点挨着一点,那基本上就交待了. 唯一让钟镇安慰的是,他先前在大营内挖的那些浅沟起到了作用,有的铁弹落到沟里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二十根强弩射出,的确有不少命中了.弩箭的命中率再差,但这样一条扇形的射出去,瞎猫也有撞着死老鼠的时候. 当的一声巨响,强弩的威力的确不是盖的.包着铁片的霹雳火虽然没有被洞穿,但那弩箭却的的确确将他的外壁射穿了,沉重的霹雳火没有被射倒,但却如同打摆子一样抖动起来,里面叮叮咣光的一阵乱响,然后便是一阵阵惊呼之声,在内里操作的士兵狼狈的逃了出来,片刻之后,整个霹雳火从内里燃烧了起来. 四台霹雳火,一下子便挂了两台.另外两台一见不妙,立刻就向左右移动起来. “灭了他们的强弩!”苏星移勃然大怒.”弩,强弩!” 第五营配备有五十台强弩,在苏星移的怒火当中,嗡嗡之声大作,五十支强弩横扫了过去,击穿了挡在他们面前的一道道矮墙,带起一迭声的惨叫之声. 双方武器装备之上的差距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显露无移,当秦军之中的强弩还在吭哧吭哧的上弦的时候,明军的第二波火力打击已经扑天盖地而来. 天下落下熊熊燃烧的火球,面前袭来无坚不摧的强弩. 明军的强弩上弦,比起秦军的可快了不止一个档次. 第二波攻击,让秦军的强弩瞬息之间便哑了大半.要么便被铁弹直接命中击毁,要么便是被强弩击中灰飞烟灭. 不等钟镇从巨大的打击之中恢复过来,第三波打击又告开始. “骑兵,骑兵出击,给我毁了他们的强弩!”钟镇声嘶力竭的吼了起来.如果任由敌人这样一直肆虐下去,他会被活活的玩儿死. 马蹄隆隆,早已准备停当的秦国骑兵,自营垒内一涌而出,呼啸着绕过了火力打击的正面,从侧面袭向了明军. 看到秦军骑兵涌出,一直在侧翼溜哒的马猴顿时大喜过望:”生意上门,弟兄们,快活去啊!” “哟嗬!”烈火敢死营的骑兵们兴奋的摧动马匹,举起手中的马槊,呼啸着迎向了骑兵. 侧翼骑兵们大打出手的时候,苏星移适时地下达了全面进攻的命令. 霹雳火前移,开始纵深打击.步兵则乌泱泱的全面压了上去,前方秦军的营垒已经被摧毁的七七八八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进击的明军(2) 马猴没有使现在明军骑兵标配的马槊.哪怕烈火敢死营的马槊不是追风营的那种简易版,而是货正价实的每一杆都价值数十两银子的好东西.他还是喜欢他用惯了的那种大刀.这种刀,从他十一二岁就开始使用了,那个时候,他勉强才有刀高.秦风把这把刀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他勉强能够把刀举起来.挥舞杀人什么的是不用想了. 现在他使用的这把刀,当然不是以前的那一把了.这是太平城的工匠们特意给他重新打造的,样式,重量与以前的那一把一模一样,甚至连缠着刀柄的那种山藤也一横一样,只不过,质地更好,用削铁如泥来形容也不为过. 马猴是皇帝陛下的亲卫统领,虽然听起来官位并不是太高,但却结结实实是大明天下最有权势的那一群人中之一,他对皇帝的影响力无与伦,所以给他打制这一把刀,大匠们可都是用上了十二分的心思. 对这把刀,马猴第二喜欢,他所爱的还是以前的那一把,只可惜,那一把断了.在横甸之战的时候,断成了两截,现在成了他家里的一件装饰品. 过去的那把刀,代表了他的成长,而现在的这把刀,半代表他的未来. 以前需要双手握住才能挥舞的大刀,现在他单手就可以舞得风车一般,他没有什么过人的天资,但却有着足够的勤奋和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这个优势就是他的周围,随便拨一个出来都是这天下有数的高手,秦风,闵若兮,瑛姑,那怕就是乐公公这样名声不显的太监,那也是结结实实的九级大高手. 每个人随时点拨两句,就足够他消化的了. 更重要的是,他还有无以伦比的战斗经验,他年纪不大,可是却跟着秦风大大小小打了无数的恶仗,狠仗,在很多时候,秦风并不能将他照顾周全,因为有的时候秦风自己也要挣命,到了这个时候,马猴便只能靠自己. 所谓的经验,眼光,便是在一次次生死徘徊之中历练出来的. 马猴身上有着无数的伤疤,每一道伤痕都代表着他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当他活到现在的时候,战斗的经验已经无以伦比了. 在战场之上活下来并找到敌人的弱点给予敌人致命一击,在这一点之上,像小猫野狗这样的人物,都要瞠目以后. 因为那个时候,马猴还是一个孩子,他是秦风的贴身侍卫,而秦风又往往冲过去的是最为危险的地方,作为他的侍卫,自然是要生死相随. 秦风身边的亲卫死了一拨又一拨,但这个孩子却一直活了下来,而且越活越精神,这可不仅仅是运气. 马猴的刀法很简洁,每一刀出去,都是真正的致命所在,一刀了结,因为马猴的过往,他没有面对一个敌人挥也第二刀的机会,一刀杀不死对方,对方的反击便能要了他的命,所以挨了马猴一刀的人,都是立即便翘辫子了. 现在马猴对于如何更简单的杀死一个人有了更深入的认识. 而这要得益于舒畅的帮助. 舒畅喜欢解剖人,马猴后来喜欢去旁观.而舒畅这个爱好以前是很恐怖的,没有多少人敢去舒畅那里看他将人切割得七零八落,这跟在战场之上杀人完全是两个概念,但马猴后来去了,因为马猴想知道怎样才能更利索的杀死一个人. 有了这样一个知音,舒畅可是高兴坏了,所以他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替马猴讲解人体的结构,切了那里能让人动弹不得,砍了那里能让人马上毙命,马猴现在想杀人的时候,眼前看到的不是一个囫囵的人,而是一个个组合在一起的**零件,一刀过去,便让人这架机器彻底日用停摆. 所以现在马猴在战场之上便有些让人恐怖了. 所过之处,秦军骑兵纷纷落马,没有惨叫,没有哀嚎,一刀切过去,一切便结束了. 他的刀,削铁如泥,不管迎面过来的是秦军的长枪,还是大刀,被他的那把刀一碰,便哧的一声变成两截,然后眼前光芒闪一闪,卟嗵一声便栽下马来. 事实上整个烈火敢死营杀人都是很利索的. 因为马猴这个统领的存在. 马猴很精通如何更利索的杀人,所以他觉得很有必要将这个技巧教给他的士兵们,在敢死营,人体解剖现在已经成了必要的训练一环,马猴也经常把舒畅的弟子们拖过来讲课,舒畅现在是忙人,等闲找不着,但他现在有几个得意弟子,在这个方面,颇有天赋,那个现在正在秀水河大桥的王凌波便是其中之一. 烈火敢死营本身便是一支很恐怖的部队,他们是来自大明各个部队的精英,进了烈火敢死营之后,在马猴的调教之下,这种恐怖更上一层楼.可以说,烈火敢死营现在已经深深打上了马猴的烙印. 钟镇现在能凑起来的便只有两千骑兵了,这还加上了他自己所有的亲卫队员,攻防作战,最为关键的就是第一战,只要第一战打赢了,那自己士兵的士气将会大大提升,敌人却会相应下跌,只要第一战守住,那么接下来他也便有信心守住. 第一波攻击,总是最猛的,也是最难应付的,而且以他的眼光,能很清楚地看出,敌人是想一鼓而下.所以,他没有什么可保留,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了,他将能拿出来的本钱一次性全都拿了出来,如果不是他是一军主将,需要指挥作战,他都想自己骑上战马去冲锋了. 但他看到的侧翼骑兵作战的那一幕,却让他张大了嘴巴,恐惧是从内心里滋生出来的.他当了大半辈子兵,也打了大半辈子仗,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一边倒的骑兵作战,而且其中的一方还是自己. 自己的骑兵,也是精挑细选的啊!他在心里哀嚎道. 马猴带着烈火敢死营是平推过去的,就像是一股黑色的汹涌的潮水,瞬间便吞没了面前所有的一切,哪怕有时候会碰上几块顽强一些的礁石,将这股浪花碰撞得激起一朵朵的浪花,但也就此而已,下一刻,仍然会被这汹涌的浪潮淹没. 烈火敢死营的凶狠,让友军也是瞠目结舌.正亲自带领新五营发起全面进攻的苏星移,也情不自禁的看向了侧翼的骑兵战场.看到那黑色的浪潮如风一般的席卷而去的时候,他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 他是第一次与烈火敢死营协同作战,这才只是两千人啊,而烈火敢死营,可是足足有五千骑兵,他真不敢想象这五千人同时发起冲锋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股模样. 敌人很强大是很让人痛苦的,但友军如此强大,就让人很高兴了,就像现在,苏星移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侧翼会出什么幺蛾子了.他要做的,就是冲过去,碾平他面前所有的一切. 比他冲得更快的是昌永岗. 苏星移是主将,只能随着中军行动,他还要兼顾着调配指挥整支大军的作战,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捕捉到那一闪即逝的战机,所以注定他不可能像一个校尉那样挺着刀冲在最前线,大声吆喝着跟我冲这样的口号. 但他的确是这一支冲锋大军的中枢所在,而他,也的确是一个合格的将领.能够在虎牢军中独挡一面的将领,能够和陈绍威,何卫平这样的人分庭抗礼的角色,自然不是善茬. 一边随着大军向前,一边连声的下达着命令,死死跟在他身边的几名旗手立即将他的命令以旗语的形式下达下去,然后他的整支大军便会进行一些看起来很不起眼的调动,使得攻击更加有效率. 昌永岗风一般的越过了那些残破的围墙和障碍,他的面前,是密密麻麻正在涌上来的秦军.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打死他也不会往这样密集的军队里冲撞,但现在,他却是胆气十足,因为在他身后,是五千新五营士兵,另一边,还有二千烈火敢死营. 长长的流星锤更是跑在他的前面,一锤一个,他首先打碎的就是流星锤能够得着的那些强弩,其中一台更是已经填好了弦准备发射了,在秦军士兵将要放箭的一瞬间,他的流星锤砰的一声,将强弩砸碎,将待发的弩箭砸成了两截. 他落了下去,落下去的同时,长长的流星锤缩短成了一米方圆的距离,因为敌人实在是太密集了,流光飞舞,一个个的秦兵被砸得飞了出去.流星锤控制的范围渐渐开始扩散. 围在他周围的人,看不见锤子,唯一能看到的,便是一个个的同伴飞了出去. 稍远处,钟镇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这是一个九级高手,真是该死啊,什么时候九级高手竟然成了冲锋的马前卒了. 他提着刀冲了过去,因为他很清楚,在这个大营中,除了自己,没有人能挡得住眼前这个人. 当他提刀冲向嚣张的昌永岗的时候,苏星移的大军已经水银泄地的一般攻击了大营. 秀水桥边,闵若兮喜笑颜开,指着战场,笑咪咪地道:”这个苏星移,还是很不错的嘛.小马猴,杀人是越来越利索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进击的明军(3) 钟镇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坚守住这个营垒,打不赢,当乌龟他还是蛮有信心的,但当战事真正展开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只是倾力一击,他的营垒便被打破了.这还不是明国原本那些名扬天下的老牌部队,攻打他营垒的部队前不久还是大秦帝国的一员.指挥将领苏星移,他虽然不熟悉,但也听过他的名字,虎牢大将军肖锵的心腹手下之一,在朝廷之中可都是挂着号的. 从来没有觉得虎牢的边军有这样厉害,或者钟镇从来没有想到过秦国的军队会变得这么厉害. 是因为他们更换了装备吗?是因为那些他从来不曾见到过的厉害武器吗?钟镇觉得这只是其中原因之一. 他能隐约地感受到,他面前的这支曾经的秦军,与以前大不一样了. 以前的秦军,和自己统带着的这一支是一模一样的,也与以前的虎牢军队差不多,但眼前的这一支,似乎有一种他不曾见过的精气神儿. 而正是这种他陌生的精气神儿,才让对秦**队无比熟悉的他,感到自己面对的是一支全新的部队.他们在投诚明国几个月的功夫啊,就有了这样彻彻底底的改变吗?明国的皇帝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魔力呢? 钟镇不解,想破脑袋他也想不出. 他现在有时间来想这些问题,是因为他彻底闲下来了,而闲下来的原因,却是因为他当俘虏了.他与昌永岗斗了片刻,对方的武道修为差不多,他奈何不了对方,而对方也拿他无可奈何,而这个时候,钟镇发现,他的部队已经彻底溃败了. 无可救药的溃败. 钟镇知道自己完了.他没有逃出去的想法,因为他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一万人,打一个五百人镇守的秀水桥,先是损兵折将,接着坠入对方圈套,白白的将几千人送过河去,一头撞上了对方的骑兵守株待兔.然后,在明刀明枪的硬拼之中,他又输得一塌糊涂. 他想死. 但他还想在死之前做一点什么. 然后他便发现了秀水桥边正在观战的那一群人.几百个精锐的士卒,守着两个女人.这样精锐的士卒守着的人,一定会是大人物啊.要知道,他在这几百个人身上,可是吃了大亏的.如果能在死之前,拖上这样的大人物垫背,他也算是不错了. 他拼着挨了昌永岗一锤子才摆脱了对方的纠缠,然后便一阵风似的冲向秀水河桥头.这个时候,战场之上一片混乱,除了桥头的那些士兵,其它的明军士兵,明军将领正和秦**队斗作一团,一个九级高手发动起来,他们除了看着,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如果不是在阵容整齐,齐心协力的情况之下,普通的士兵对于这样的大高手是完全没有什么制衡办法的. 唯一让钟镇有些意外的是,昌永岗并没有追来,他回头瞧过一眼,发现那昌永岗只是楞了楞,似乎还笑了笑,脸色很是古怪,然后居然一转身,提着他的锤子冲向了战斗最激烈的所在. 这个发现让钟镇有些不安,但也就是那么一瞬间. 他的速度很快,极短的时间内就冲到了那些士兵的面前,那些士兵似乎看起来有些忙乱,接下来的一幕,就值得钟镇一辈子回味了. 两个被士兵围着的女人中的一个动了. 是那个很年轻的女人,这个时候钟镇已经将对方的面容看得很清楚,很漂亮,很雍容的一个女人,看到钟镇冲过来的时候,脸上居然有些兴奋. 钟镇不知道这个感觉是如何来的,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然后他的眼睛便捕捉到了那个女人动了. 再下一刻,那个女人便到了他的跟前.将他拦在了士兵们的前方数步之处,轻飘飘的,似乎没有一点力气的白皙的小拳头向着自己敲来. 没有丝毫的劲力!不对,所有的劲力就蕴藏在那只秀丽拳头的方寸之间.钟镇因为这个发现而脸色惨白,全身上下寒毛倒竖. 猝不及防,来不及有任何的想法,他聚集起了全身的力道,向着那只秀丽的小拳头击去,然后,他就飞了起来,飘啊飘,像是一只风筝.然后又快速地向下落来. 这一拳,将他全身的劲力瞬间击溃. 宗师.飘在空中的钟镇脑子中闪烁着的全是这大大的两个字. 可这么年轻的一个姑娘,怎么可能是一个宗师?他脑子里怀是疑惑,连身上的彻骨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呼呼的下落之中,他觉得自己要死了,或者自己将是九级高手之中第一个被摔死的家伙.因为此时他浑身上下聚集不到一丝丝的力量,而从这个高度摔下去,足够自己死上几回了. 他当然没有被摔死,因为他在落地的那一刻,又被那只手给抓住了,就这样硬生生的将自己凝在半空,这一下可丝毫没有顾忌他,强大的对冲力量让钟镇瞬间便晕了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便成了一个粽子,不是明人把他五花大绑了,而是他全身的骨头不知道碎了多少,所以这个时候身上全是绷带,敷在身上的伤药是极好的,这能感受到那丝丝的凉意正在对他进行着有效的治疗. 此时钟镇的脑子里还停留在最后那一刻的映象,那个年轻的女人近距离的端详着自己,然后说了两个字:”好弱!” “那是谁?”他盯着前方一个还在忙碌着的身影,那个人正在熬药.”你是谁?” 熬药的人抬起头来,很年轻,看到钟镇醒来,呵呆一笑:”我就说你该醒了嘛.” “你是谁?” “我是随军医师王凌波!”年轻人嘻嘻的笑着:”我的医术还不错吧,你浑身一共碎了八十七根骨头,我都帮你接好了,而且保证不会留下后遗症,等你好了之后,绝对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 生龙活虎的好汉吗?钟镇有些茫然,那又有什么用,大秦都要亡了. 这一仗打下来,钟镇觉得大秦真是要亡了.不是他不努力,也不是他的士兵不勇敢,但似乎他们与之争斗的对手,与他们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啊.钟镇感觉现在的他们,就像是一个三岁的娃娃举着大刀在威胁一个壮汉. “她是谁?”他继续问道. 王凌波怔了一下,但马上又反映了过来,”你是说把你打伤的那个人吗?” “是的!” “那是我们大明的皇后娘娘!”王凌波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崇敬之色:”宗师哦!” 闵若兮!钟镇脑子里电闪雷鸣,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闵若兮也是一个宗师啊!好像这个闵若兮还没到三十岁吧!大明的皇帝和皇后这两口子都不是人! 他在心里呐喊道. “你运气真好,咱们皇后娘娘晋级宗师不久,所以见你冲过来便见猎心喜想要试一试,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收拾你的就是瑛姑了,那现在的结果,估计就是在掩埋你的尸体了.”王凌波道. “那个人是瑛姑?”钟镇问道. “你还是知道的不少嘛!”王凌波笑嘻嘻地道,”既然如此,是什么胆量支持着你想要袭击两位宗师呢?” 这话不好答.因为钟镇此时正郁闷到了极点,他怎么会知道大明皇后会出现在战场之上,他怎么会知道大明皇后已经是一位宗师了,即便闵若兮还不是宗师,但她身边一直形影不离的瑛姑是宗师这件事情又有谁不知道? 早知如此,他怎么会做这种自投罗网之举,与那个昌永岗拼个你死我活,说不定还能拉着那家伙一齐去阴曹地府,现在倒好,自己一文不值的躺到了这里,成了一个俘虏. “我的部队有人突围出去了吗?”他不想再说上一个话题. “有烈火敢死营在,他们跑得脱吗?”王凌波将瓦罐里的药汤倒在碗里,放在钟镇床边上的一个简易的小桌上,”要么死了,要么当了俘虏.” “多少人还活着?” “大概千把人吧!”王凌波道:”不管怎么说,你们秦兵的勇气还是很可嘉的.” 也就是说,战死了差不多四千人.钟镇的心里很痛.他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喝药,他想死. 但马上,他被人提溜着脖子半立了起来,然后两根手指在自己的下巴上一敲,嘴不由自主的张开,然后苦到极点的药就被灌了进来. “不喝可不行.你可是我找娘娘讨来的.”王凌波一眼就看穿了这家伙在想什么,”我要是能将你治得跟以前一模一样完好无损,我就可以从老师那里正式出现了.你是我的考题,不要出什么幺蛾子,不然我会把你整得很惨,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是很简单就能做到的.” 钟镇看着很平静的说着这话的王凌波,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寒意,这家伙,似乎真是那种说得出做到到的人. “你的老师是谁?” “我的老师是舒畅舒大人.”回答果然不出意料之外. “老老实实的,现在你连自杀的力气也没有,等你有了自杀的力气,我也会让你没有自杀的力气!直到我交卷!”提着药箱准备出门的王凌波很认真的对钟镇说:”你是我的考题.”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进击的明军(4) 钟镇苦笑,现在他的确连自杀的力气也没有,闵若兮的那一拳,直接将他的真气轰得一丝也没有留下来,全身的骨头不知碎了多少,就连武道修习者最为重视的丹田,现在虽然没有碎掉,但那上面也是布满了裂缝,自己已经是一个废人了.那个王凌波担心自己有了力气之后自杀,是担心自己已经察觉到自身的状况了吧? 治好自己?钟镇权当是一个笑话了.如果这样的伤他也能治好,那他就不是神医,是神仙了. 他现在想得不是自己,而是整个大秦的军队. 秀水桥这边已经,大队的明军已经涌了过来,这两天,与钟镇一起躺在这个大屋子里治伤的伤员,当然都是明军的,他们兴高采烈的谈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也丝毫不避讳他,大概在他们眼里,钟镇与一个死人也没有什么两样吧. 何卫平带领着虎牢新军第二营来了,邹正的宝清营也来了,再加上原本就在这里的苏星移,明军在这里已经集结了一万五千人. 现在钟镇对于明军的战斗力有了一个更直观的认识了.苏星移的新五营攻破他的营垒,歼灭他的军队的时候,可以用摧枯拉朽来形容,那么,何卫平的新二营就绝对不会差,因为何卫平是虎牢新军的统帅,新二营就是他的嫡系亲卫啊. 至于宝清营,那还用说么?那是明军最早成立的部队之一,伴随着明国的崛起,打了无数的大仗硬仗,实力比起虎牢新军只会强不会弱,这从他们一个五百人的哨队,就让自己在秀水河大桥边上损兵折将就可以看出来. 这一万五千人,就算对上苑一秋大将军的所有前军,也不会输掉. 对了,还有烈火敢死营.那两千骑兵,那是明朝皇帝的亲卫军. 明军的主力突然都出现在了秀水河大桥,那他们原来防守的区域现在是一个什么情况?钟镇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然后冷汗就下来了. 苑大将军现在怎么办?是继续向前,还是按兵不动,抑或还是后撤? 瞬息之间,数个方案出自在钟镇的脑子里,但却又一一被他否定,无论怎样,似乎都不是什么好办法. 左右两翼现在怎么样了?如果这两翼都还有一战之力的话,如果他们还能与苑大将军连接起来的话,那么这场战事便还有可为,至不济,可以慢慢地退回去. 这或者会是最好的结果. 连得起来吗? 还连得起来吗? 整个上午,这个问题都在纠结着钟镇,直到中午的时候,王凌波来给他检查伤势的时候,钟镇终于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一般的士兵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这从他们平时在这里讨论的问题都能听出来,他们只是局限在秀水河这一线的战事之上.但王凌波是一定知道的,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随军医师. “你是问年纯凤和安自山啊?”王凌波看着钟镇,有些诡异的笑了起来,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皇帝陛下现在就在万县.” 听了这个话,钟镇顿时万念俱灰,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年纯凤和安自山肯定都要完了,现在只希望苑一秋大将军不要过河,而是退回去,马上退回去. 苑一秋现在还没有完全搞清楚整个战场的状态,宝清营,虎牢新军新二营突然间就从他的正面跑得无影无踪了,原本死伤累累的强渡地点,现在只余下了一地的残渣,死伤无数生命而是不得的渡河地点,现在就这样空空荡荡的摆在他的面前,举步即可过,但他却不敢随意踏过去了. 万县的情况他不知道,所有派往那个方向上的斥候,都一去无回,他与万县之间的联系,已经中断了七八天了,这不是一件好事情.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在万县,明军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明军的斥候,控制着整个战场,遮蔽了所有能透露出来的情报. 他只能主动作出决定,他率三万人向万县靠拢,副将金守德率一万人与钟镇汇合,然后向景县的安自山汇合. 他决定直接放弃中间的这一大片战场,而直接加强左右两翼的力量. 决心一下,自然是飞快的行动.金守德带着的一万人立即便向秀水河大桥方向运动. 这一次,金守德很快就收到了情报. 他的斥候带来了秀水河大桥的消息,自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钟镇所部,全军覆灭. 金守德当即就坐蜡了.现在他要怎么办?继续向前去景县与安自山汇合吗?那他就要突破面前的明军,没有了钟镇这个点,明军现在就横在他与安自山之间. 如果说从雍都出发的时候,他非常有信心率领一万人马纵横沙场,但现在,他是一点信心也欠奉了,钟镇是他从落英山脉带回来的部将,两人既是上司下属的关系,也是私下的好朋友,钟镇不是无能之辈,一万人呐,这才坚持了几天,就全军覆灭了. 金守德没有坚持多久,当他的斥候发现他们的前方出现在了那面火红的烈火敢死营的大旗的时候,他已经率全军后撤了. 现在,将所有的力量全都握在一起,才能发挥所有的作用. 他回到苑一秋的大营的时候,苑一秋的主力正准备渡河出发前往万县,金守德的归来,让这一切戛然而止. 还渡不渡河?又成了摆在苑一秋面前的大难题. “大将军,只怕万县年纯凤和景县安自山都已经不好了.”金守德有些艰难的道.”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何卫平的新二营,苏星移的新五营和邹正的宝清营.他们的主力并没有出现.” “我知道!”苑一秋心情沉重地道.”我想一想,还要想一想.” 四万大军在秀水河边停顿了下来,是进还是退,从上到下,现在都陷入到了困顿当中. 进,有可能进入陷阱,退,就代表着这一次轰轰烈烈的大战便到此为止,接下来,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明军无休无止的追杀,这一退,退到后时方才休? 进军不是一件容易事,但退兵,却更难.稍有不慎,退兵便会变成溃退,对于好不容易聚集起现在力量的秦国来说,只怕就是一场大灾难了. 苑一秋不得不慎重. 金守德也不敢妄自建议. 所有的犹豫都在这一天的后半夜被打破了.金守德上半夜碾转难眠,后半夜刚刚迷糊过去,便被亲兵叫醒. 苑一秋要见他. 金守德立即便知道出大事了.踏进苑一秋的大帐的时候,果然看见苑一秋整个人似乎都不好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他问道. 苑一秋抬起头,看着金守德,苦涩地道:”万县我们没法打探出有效的情报,我早前派往新桐郡的人却是回来了.” 稍微停顿了一下,他接着道:”早在十天之前,明军追风营和杨致率领的虎牢新军第一营,全歼了陈桐与蔡强在新桐聚集的两万五千步骑.” 金守德的身子晃了晃,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新桐失守,就代表着年纯凤的侧翼完全暴露在了明军的攻击之下,而这些事,还是发生在十天之前,那么现在,年纯凤还存在吗? “万县,万万去不得了!只怕明人在哪里设下了陷阱正在等着我们.”他颤声道. “万县去不得,但我们却也退不得了.”苑一秋苦涩地道,”我们一退,明军必然会衔尾追来,这会将陛下的军队也粘上的.” “陛下有五万雷霆军,尚可一战!”金守德道. 苑一秋摇了摇头,”雷霆军或可一战!然后呢?” 金守德一呆,没有再作声. “我已经写了紧急的奏章,请陛下马上率五万雷霆军退回雍都.”苑一秋看着金守德,”同时请陛下立即封卞无双为王,召卞无双麾下兵马进京勤王.” “我们呢?”金守德问道. 苑一秋站了起来,”金将军,我们为大秦尽忠的时候到了,我已经决定,明天全军渡河,我们即不去万县,也不去景县,我们直捣虎牢.” “大将军,明军如此打开大门,就是希望我们进去,如果年纯凤和安自山都没了,我们这样过河,就是自投罗网,接下来,就是明军将我们四面包围了.”金守德大惊失色地看着苑一秋,这样明显的事情,他不信苑一秋会看不穿. “我当然知道!”苑一秋淡淡地道:”金将军,还记得去年楚齐大战吗?楚国大将安如海和江涛是自么做的?” 金守德仰天长叹了一口气,这两人的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为了逼迫齐军,他们自蹈死地,逼迫着齐军提前发动了还没有准备好的总攻,最终,让闵若英带着火凤军逃了出来,当时,作为一个经典的战略行动,他们这些高级将领还讨论过. 从战术上来说,这样的行动是完全愚蠢的,但从战略上来说,他们却成功了,他们成功的挫败了齐人想要一举围歼闵若英所有主力的意图,让闵若英带着最为强大的火凤军逃了出去,为楚国保留了火种. 这才不过一年功夫,就轮到他们了. “我明白了.”金守德沉重地道.”我们,不会比他们差.”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进击的明军(5) “火!” 数十台霹雳火投掷出去的铁弹在空中交织成一片死网的火焰,自空中轰然而落,宛如世界末日,所过之处,一切都被摧毁,大火直冲天际. “弩!” 密集的强弩呼啸而过,掠过城头,将城墙之上不多残存的建筑又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扫荡,有的射要墙体之上,引起城墙一阵阵的颤抖. “附!” 密密麻麻的士兵呐喊着向前冲去,在他们的中间,一台台的攻城辅车被无数的士兵推着冲向前方破烂不堪的万县县城. 在数天的一次次试探性攻击之后,万县城墙之上的建筑早已经凌乱不堪,守城的士卒们几乎没有插足的地方. 但这个时候,也终于体现了秦军士卒悍勇的一面,明军进行远程攻击的时候,整个城墙之上几乎看不到一个秦军的士卒,但当远程攻击停止的时候,无数的秦人便从一个个的角落里涌出来,吼叫着将空荡荡的城墙之上填满. 没有了投石机,也没有了强弩,这些远程武器早已在明军一波又一波的打击之下被击数摧毁,失去了远程压制,他们便用性命来填补这个空缺. 弓箭,是他们现在唯一可用的远程攻击武器了.城墙之上,被摧毁的建筑的砖头,石块,木料,都成了他们守城的武器.这些东西在第一时间便被秦军士卒搬起来扔向城下,砖头石块如雨而落,城墙之下,顷刻之间便又被垫高了一层. 木染,缘子,所有的能点燃的东西都被浇上油脂,扔下了城墙,这使得万县城墙之下环绕起了一道道的火墙. 这些被明军摧毁的东西的废料,成了秦军阻挡明军的第一道障碍. 万县县城不大,但却还扔有两万余秦军.黄花山被陈绍威柯镇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攻破,除了主将马鑫带着百十人逃出生天,但紫荆山上的秦军,却有两千余人成功突破了简放和蒋豪的包围,逃进了城内,这也让简放和蒋豪颜面大失. 其实这倒与他们的关系不大,而是因为黄花山的失守,使得紫荆山的秦军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第一时间便选择了突围. 两万余人守这么一个县城,从兵力上来说,是足够的.但明军在这几天的攻击之中,也并没有使上全力.他们还在等待着,看能不能钓上更多的鱼来. 这种情况,到今天为止. 鹰巢已经确认,宛县的苑一秋大军,不会再到万县来了.那么,万县的这两万秦军便再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总攻的命令随即下达. 杨致作为这一次攻城的总指挥,自然是毫不客气的把他的新一营放在了攻击的第一序列.正大光明的为他的新一营谋福利了. 当然,作为第一攻击序列的部队,他们要承担的也是敌人最凶猛的反击和最顽强的反抗.所以杨致也丝毫没有保留的将自己的所有精锐全都放了出去,现在他的身边,只留下了几个孤零零的传令兵和旗兵. 策马立于中军旗下,杨致凝视着如同波浪一般涌上去的士卒,嘴角却是噙着丝丝冷笑,前几天的攻击只不过是开胃小菜,要不是想钓苑一秋上钩,那里还能容你们活到今天,不过也就是如此了. 简放蒋豪攻南城,陈绍威柯镇打北城,新一营攻东城,杨致留下了西城,围三缺一,标准的经典攻城打法,当然,这留下的一面,可不是为了让秦军逃命的,在西边,烈火敢死营的三千骑兵正百无聊赖的注视着这场攻防大战,只要年纯凤不傻,就绝不会从西城突围,只要他敢出去,那就只会让秦军成为烈火敢死营的盘中餐. 杨致就是要让这两万秦军被闷死在城中. 致于中装步兵矿工营,在这样的攻城战中,自然也就又沦为了看客,这让陆丰很是郁闷不已,他的士兵如果全副武装起来,每个人身上都负重好几十斤,让他们去爬梯子攻城墙,未免太让强人所难了. 现在,他的矿工营便成了皇帝陛下的卫队,而他,也只能陪在皇帝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与皇帝闲聊着. 眼光不时瞟着不远处激烈的战场,现在指挥作战的杨致,可是当年他的手下败将,太平城中一场沙盘推演作战,年轻气盛的杨致在他手下大败亏输,也让他坐稳了矿工营的将主位置. 这些年来下,矿工营与当年相比,也不知强大了多少倍,但他当年的这个下属可也飞速成长了起来,不再是那个傲气凌的公子哥儿了.陆丰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真正是一个人物. 似乎心有所感,在陆丰打量着前方的杨致的时候,杨致也回过头看向这里.南城和北城都有两个战营上万的兵力攻击,而东城,只有五千人,似乎东城并不是攻击的重点,但杨致的心中却确信,首先破城的,必然是自己的新一营. 这不是骄傲,而是自信. 这一次的攻击,没有重点不重点一说,三面攻城,那一面都是重点,唯独留给秦军的西城,也不是生路. 万县城就这么大,杨致根本就没有必要有什么主次之分. 攻城辅车在前进之中开始展现他狰狞的本来面目,后面的士兵在拼命的推动着他前行,而两侧的士兵却在拼命地摇动着一个个的手柄.这种辅车的设计极其精妙,每一次摇动手柄,都会让辅车的前方十数对轮子向前滚动,而滚动的同时,又带动一个又一个的齿轮,使得整个辅车之上那些被折在一起的面板开始徐徐展开,慢慢抬高.一根根手碗粗细的铁柱子也随着板面的抬高而撑了起来.每撑起一根,便有一个士兵灵活的攀越而上,手里一根锤子叮当几声敲击,两根铁柱子的连接之处,便被一个活节死死卡住. 当攻城车行进至城墙之下的时候,已经完全展开的辅道车最上端已经与城墙冲撞到了一齐.下面的明军呼啸一声,沿着这道斜坡蜂涌而上. 顷刻之间,万县县城那本来十数米高的城墙几乎不复存在了,不管是东城还是南北二城,都被这种辅车将他们与地面给连接了起来. 无数的明军呼啸着沿着这些辅车冲向城墙. 立刻城上的秦军们跃了出来,擂木,滚石沿着这些斜面骨碌碌的滚下来,攻城的明军们跳跃着躲避着这些攻击,而在城下负责掩护的一台台弩机,迅即抬起头来,向着城墙之上拼命的扫射着. 尸体如雨一般的落下,有着辅道之上被滚石擂木砸中的明军士兵,有刚刚冒出头来便被弩机射中的秦军士卒,眨眼之间,城墙之下便多了一层厚厚的尸体.攻击时间还很短,但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双方都蒙受了沉重的损失. 秦军有着地利,有着不怕死的顽强劲头儿,但明军的攻击实在太过于犀利,城下掩护的弩机射击速度太过于密集,秦军几乎是顶着如雨一般的箭雨再向辅道之上的明军发起攻击,最前面的一排几乎来不及发起任何攻击便会被射中,能够投也手中的滚石擂木或者射出手中羽箭的秦军,全都是利用着第一排同伴的牺牲而发起攻击,但当第一排的同伴尽数倒下之后,便又轮到了他们,除了少数幸运儿,其它的基本上在他们刚刚投掷出手中的滚石擂木之后,便又被射倒. 滚石和擂木转眼之间就已经来不及再投掷出去,沿着辅道冲上来的明军越来越迫近城墙,守卫东城的马鑫知道再有所迟疑,明军必然就能攻上城墙. 马鑫一手扣着一面盾牌,怒吼着从城墙之后跃了出来. “举盾!”他吼叫着第一个冲上了攻城辅道. 城墙之上一面面的盾牌立时立了起来,他们不再投掷滚石擂木,因为每一次投掷带来的损失太过于沉重,在马鑫的带领之下,他们在竖起的盾牌的掩护之下,一排排地涌向了攻城辅道. 肉搏! 一枚枚强弩旋即从城下射出,将一面面盾牌粉碎,在下一面盾牌补上来之前,弩机立即顺着这些空当将弩箭拼命的倾泄进去,将一个个秦军士卒射倒. 攻城作战,却是攻攻的一方将防守的一方完全压制住了. 杨致冷笑着策马向前,”就是这么简单.” 战马先是小跑,然后猛然加速向前冲去. 一个辅道之上,冲在最前面的是手里挥舞着两根狼牙棒的雷暴,上一次攻击新桐郡城,他算是憋了一口气,左想右想也没有想到新桐郡城根本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当他带着一千人马抵达郡城的时候,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郡城,与鲍牙苏几个人的战功和斩获比起来,他的那点儿简直一文不值,为此,他被鲍牙苏嘲笑了许久,这一次,他当然要将丢掉的面子全找回来. 两根狼牙棒挥舞,将面前的一个个秦军从辅道之上一个个打得飞出去,雷暴狂喝连连,稳步向前推进.距离城头越来越近.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进击的明军(6) “陛下,万县县城,今日可破了.”临时搭起的一座高台之上,秦风端坐于上,正在观望着这场大攻城大战,陆丰立于一侧,笑道:”陛下如果手痒,末将愿意陪陛下一起去练练手.” 本来一边低眉顺眼的乐公公立刻抬起头来,怒目瞪视着陆丰:”陆将军,这年纯凤是什么身份,还用得着陛下亲自出手?要是马越在此还差不多,你要是手痒,我陪你走一遭.” 陆丰干咳了几声,转头又看向战场,他可不是手痒了吗?自大战开始,他还真没有捞着什么仗打,刚刚摆开架式要与年纯凤干一架吧,这家伙却是属老属的,一看事不对,扭头就跑回了万县县城,然后这一仗,便变成了明军进攻,秦军防守,再也没有了矿工营的用武之地.眼看着其它战营大展雄风,杀得痛快淋漓,而被称为大明第一战营的矿工营,却只能在一边干看着. “这一仗,看来新一营又要夺首功了.”陆丰握了握拳头,对面新一营的悍将雷暴已经站上了城头. “陆将军,这一点,我倒是与你有同感,杨致将军调教的新一营,其战斗力已经不下于我们大明老营了呢!”乐公公笑吟吟的连连点头,杨致与皇帝皇后的关系都非同寻常,更重要的是,杨致还是王子的干爹,乐公公看他与看别的将军,自然又有所不同. “十两银子,打赌!”唰的一声,秦风从怀里抽出了一张十两银子的票子,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乐公公一见这银票便苦了脸,这不是他的么?那天与陛下打赌输给了陛下,现在陛下就拿这十两银来当本金了. “陛下不会是要押杨将军赢吧,那这盘口奴才我可不接!”乐公公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也不接!”陆丰瞄了一眼对面,雷暴已经在城墙之上扎稳了脚跟,而杨致也正在向着城墙一路奔去,等到杨致也上了城墙,那一切便落停了. “今天我押虎贲和羽林!”秦风笑呵呵地道:”怎么样,十两银子!” “那我押了!我押杨致将军!”乐公公一听大喜,抢在陆丰前头道,手里已是唰地一声抽出了一张银票,放在了秦风的手里. 陆丰也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银票,却迟疑了一下看着秦风:”陛下,您只有十两,要是输了,那什么赔?” 秦风一听这话,就拿眼横着看了过去,陆丰立即将手里的银票放在了秦风的手里,”陛下,我押虎贲羽林!” 乐公公一听就乐呵了,这是要发的节奏啊,这陆丰倒是拍马屁的一把好手,宁肯陪着陛下一块输钱啊!好得很,这一下不但可以收回早前输掉的十两,还可以顺带着把陆丰的十两也赚过来, 秦风手里握着三张票子,在乐公公面前晃了晃,”乐公啊,你一个月例银是多少啊?” “二十两,陛下!”乐公公道. “低了点!”秦风笑咪咪地道:”回头给你自己涨点.” “陛下,臣从小就长在宫中,根本没啥用钱的地方,银子啥的对我用处不大.”乐公公笑道. “终归还是要用钱的吧.”秦风笑道:”你这个月的例银马上就要输光了,还要倒欠十两,所以回头给自己涨点吧!” 听着秦风的话,乐公公转头看着万县县城方向:”不会吧,我怎么看着,老奴马上就要赢了呢!” 不论从哪个方面看,新一营现在的确是占着绝对的优势,雷暴已经在城墙之上站稳了脚跟,他已经在城墙之上开辟了一个小小的桥头堡,在他的身后,新一营的士兵,正源源不绝的通过攻城辅道冲上来,开始不断地扩大地这块根据地. 雷暴两支狼牙棒已经不知道砸飞了多少明军士兵,格杀了几个秦军军官,盔甲之上,沾满了血迹,两支狼牙棒的倒钩上,更是挂着不少的肉条,别说冲上去与他对阵,单是看一看,便觉得毛骨悚然,圆瞪着双目,他虽然艰难,但仍然一步一步的向前挺进. 当的一声巨响,狼牙棒与一刀大刀磕在了一起,手腕一转,便要勾住单刀再夺刀杀敌,但眼前的对手显然并不一般,怒喝一声,单刀不停反进,卡的一声响,竟然将狼牙棒的一根倒刺给切断,刀光如雪,径直削向雷暴的咽喉. “来得好!”骤遇强敌,雷暴也是精神大振,狂呼着向前扑去,另一只狼牙棒已是兜头砸去,带出的劲风,让身周的士卒尽皆东倒西歪.而他的对手亦是毫不示弱,刀起如落雪,唰唰之声不停响起,一时之间也不知砍下了多少刀. 声声巨响之中,雷暴倒退数步,对面的那员秦将也是踉跄而退,雷暴看了一眼自己的狼牙棒,两支棒子上的倒刺,已经被削断了无数根,现在更像是两根洗衣槌了,而对面的那员秦将,一柄厚背大刀,此刻也变成了锯子一般. 他是马鑫,从黄花山上败逃归城之后,便负责东城的守御,他的运气着实不好,大败之初,又遇上了新一营的猛攻.眼见着雷暴不断在城头之上突击,他只能亲自出手阻敌了. 但两人也不过是半斤八两,雷暴狞笑着再次扑了上来.在他身后,越来越多的明军已经突上了城头. “死来!”狂吼声中,雷暴再度扑上去,与马鑫交手数招,两人对彼此的底细都是清清楚楚了,不过半斤半两,雷暴只需要缠住对手,他身后的明军便能不断地扩充阵地,在士兵这一层面的交锋,新一营的士卒们,可是比秦军要强出不止一个档次. 眼前风声大作,一个斗大的红樱猛然在眼前绽开,朵朵盛开的红花当中,耀眼的亮色扑面而来,凌厉的力道让雷暴浑身寒毛倒竖,大叫一声,两支狼牙棒一前一后交叠在胸前,当的一声响,红花尽数敛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柄长枪,枪尖正正的钉在狼牙棒头之上,狼牙棒挡住了枪头,但却没有挡住长枪凌厉的力道.两柄狼牙棒倒撞而回,呛呛的响声之中,雷暴倒飞了出去,一边飞,一边吐着血. 城上的明军发出了惊呼之声,雷暴飞出去的地方,可是十几米高的城墙,雷暴自然也清楚,不过现在他体内真气混乱,一口气根本提不上来,这样摔下去,估计不死也要摔个半残. 年纯凤!城头之上,一柄长枪吞吐,不断地将攻上城头的明军挑下城头.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桥头堡眼看着就要不保了. 哧哧之声传来,下坠的雷暴身上猛然多出了两支长矛,托着他向前飞去,夺夺两声,深深的扎入了城墙之中,雷暴一翻身骑在两根矛杆之上,深吸一口气,再吐一口血,终于压下了翻腾的血气,低头看向手里的狼牙棒,不由吓了一大跳,接下年纯凤的当胸一击的最前面的那一支狼牙棒,竟然被刺出了一个洞来,再看看胸甲,向内凹进去了一大块,那一瞬间,要是自己再慢上一点点,或者判断之上出现一点点差错,就会被这一枪在胸前扎出一个大洞来. 两根长矛自然是杨致射出来的,此时的他,如同一个魔神,人还在飞向城墙,但在他的身前,超过二十支长矛齐唰唰地向着城头之上扎去,破开盾牌,击飞秦军士兵,当他落到城墙之上站稳的时候,身前十数步之内,已经没有了秦军. “将军威武!”雷暴忍不住嗥叫了一声,嗥了一声之后,又忍不住吐了一口血,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两脚一沉,将矛杆向下压去,在矛杆反弹起来的时候,雷暴再度大喝一声向着城头冲去. 先前建立的那个小小的阵地,已经只剩下了十数个士兵还在苦苦顽抗,马鑫挥着他的锯子刀正向前挺进,一刀挥出,便将一个明军砍倒在地. “老子又回来啦!”雷暴两手抡起狼牙棒,自天而降,恶狠狠的砸向下面的马鑫,现在他很放心,年纯凤绝不会再度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因为他的老大来了. 此时年纯凤的确与杨致斗在了一起.杨致手中的巨大黑剑与年纯凤的大矛在城头之上飞舞,年纯凤没有将杨致逼下城去,而杨致也没能将他打倒.两人形成了僵持之势. 东城危急,眼看着就要被攻破,年纯凤终于亲自出手了,因为他清楚,新一营中悍将如云,特别是他们的主将杨致,更是一个武道修为九级上的高手,在这万县城中,除了自己,再也没有人能挡得住. 年纯凤当然不可能一个人来,随着他冲到东城的,是年纯凤的亲卫,这些人自然不是临时招集起来的郡兵,而是跟着年纯凤多年的好手. 他们的抵达,稳住了局势,让濒临被攻破的东城再次回到了僵持之局. 南城,简放和蒋豪铁青着脸,这一次,他们虎贲和羽林两营的脸面,算是被落光了,先是在打紫荆山的时候,输给了陈绍威和柯镇,接着在后来,竟然让紫荆山守将马东带着数千人突围逃回了万县县城. 交战一个时辰了,万县仍然稳稳地守住了防线,东城刚刚出现了破城的机会,但转瞬之间又被压了下去,守城士卒军心大振,本来占着一点上风的南城攻城明军,又被压了回来. 简放两眼血红,蒋豪同样如此,虎贲羽林是越京城卫戍部队,那也算是天子亲军啊,这丢掉的脸要是不找回来,以后再大明军队之中如何立足? 简放哗啦一声扯掉了身上的甲胄,光着膀子站在他刚刚集合起来的虎贲和羽林两营的校尉和哨官们面前,”不破城,即死!” 蒋豪踏前一步,也扯掉了身上的甲胄,与简放一般无二,将满身的伤疤袒露在所有的士卒面前. “不破城,即死!” 两人转身,向着城墙疾奔而去,在他们的身后,数百名校尉和哨官组成的军官敢死队呐喊着冲了上去.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进击的明军(7) 年纯凤越打越是心惊,杨致是一个九级的高手,这些情报他们都是知道的,但他真正没有想到,对手如此难缠,两人交手到现在,他已经被死死的压在了下风.黑剑沉重如山,而更让他难以应对的是那柄无孔不入的轻薄短剑. 身上的盔甲之上,已经多出了不少的裂缝,这都是被那柄小剑造成的,看似轻飘飘的一掠而过,给他带来的伤害却是实打实的. 更让年纯凤胆寒的是杨致的这种战斗方式,一心二用之下,却看不出丝毫的迟滞,这个时候,他总算是明白了当年万剑宗为什么为了这个小子宁可与楚国皇帝翻脸,最后甚至为了保住他,让宗门长老傅抱石带着数百名万剑宗弟子直接随军去作战,随着楚军伐齐失败,最终随着傅抱石回到万剑宗的不过廖廖数人而已. 此人一人,的确胜过万剑宗其它弟子无数. 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但他现在最需要解决的却是眼前的困局,不能击退杨致,他就不能去帮助马鑫将攻上城墙的明军逐下城去,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明军又开始在城墙之上慢慢地站稳了脚跟,越来越多的人涌了上来,而且这一回上来的人,明显要比先前的厉害得多. 可自己又能如何打发掉杨致,现在他已经被死死的压制住了,别说胜利,连脱身都难.到了他们这个级别,一旦交手,一方一旦生了退意,那接下来必然便是全方位的压制. 手中长枪丝毫不缓,年纯凤嘴中却是长啸连绵不绝,随着他的声声长啸,城墙之上的秦军开始有了变化,一股股的精锐士卒从大部秦军之中分了出来,扑向了东城. 雷暴,鲍外苏等人终于汇合到了一齐,他们占据了一段约二十米的城墙,但四周的秦军却是密密麻麻的扑了上来,人挤人,人挨人,眼前尽是明晃晃的攒刺而来的长枪,头上风声呼啸,全是当头砍下的大刀,这个时候,别说他们两个只是破了八级的武道好手,便是杨致陷到了这种局面里,也只有自保的份儿. 上得城墙的明军死死的护着这段二十米的城墙,死一批,下面便会补上来一批,渐渐的在这个二十米区域的城墙之上,死尸竟是越叠越高了. 年纯凤将他能调动的所有的精锐士卒都调到了东城,在他看来,东城人虽少,但却是真正的精锐,明军想要突破,指望的也必然是这里了,刚刚那一眼瞥过去,把他也吓了一跳,在东城,明军除了杨致一个九级高手之外,八级以上武道修为的高手便有五六个,六级七级的不下二十.一个战营,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高手?明军必然是集合了其它部队中的高手在里面,想要从东城一举突破. 事实上,他们现在已经做到了这一点,他们上了城墙,他们占据了一块地方,要不是自己反应快立即调来了自己直辖的精锐士卒,单凭那些临时召集起来的郡兵,是绝无可能挡得住如此如狼似虎的明军的. 年纯凤以为自己猜得很对,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进攻万县城,根本就没有主次之分,新一营之所以看起来比其它战营要强上许多,是因为杨致自己从霹雳营中带出的决死队.这是一帮杨致从出云郡捞出来的大盗,被他收伏之后,便成了他的亲卫队.人并不多,只不过二百余人,但这些人的确都是武道好手. 雷暴,鲍牙苏便是其中的侥佼佼者. 年纯凤的这一误判,让东城的新一营再难寸进,但却让南城的简放与蒋豪二人觅得了良机,他们集齐了两营所有的军官发起的决死冲锋,在顷刻之间,便冲垮了南城的防守,在年纯凤调走了他直辖下的那些精锐士卒之后,留守南城的那些郡兵立时就再也无法抵挡住简放与蒋豪这样不要命的冲击. 这两个人,因为连续的掉了脸面,这一次是真的豁出去了,而他们麾下的军兵,那都是越京城的良家子,其中的基层军官又都是从大明老营之中调过来的,以前看着虎牢新军的那些士兵,眼睛那可都是长在额头上的,大有瞧不起的意思.但连着几仗下来,双方再见面的时候,对方可都是昂着头从他们面前大步走过,而且鼻子里还若有若无的哼哼上几声. 这是**裸的炫耀,**裸的打脸啊!当兵的别的可以不争,这脸面,却是一定要争的.要是不能再扳回一局,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那些家伙就该骑在虎贲羽林的头上拉屎拉尿了. 虎贲羽林可是天子亲军,这要是一输再输,别说陛下面子上不好看,只怕到时候回归建制之后,他们的顶头上司野狗甘炜都能把他们撕成碎片. 野狗可是一个硬脾气,恼将起来,天王老子都不忍的.到时候一翻脸,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郡兵虽然还在顽强抵抗,但他们是全方位的落后于明军,两个赤膊大汉带着一群军官不要命的这么一冲,城墙之上立刻便出现了豁口,明军一涌而上,将这个豁口越扯越大,当虎贲羽林的主力通过这个缺口源源不绝的涌上来的时候,南城,终于是守不住了. 蒋豪**着的上身插了好几支羽箭,好在的是他躲过了致命的要害之处,挥舞着大刀冲到了城门之处,浑身是血的他,两刀斩断了粗大的门栓,跟在他身后同样伤痕累累的明军军官立刻将沉重的大门左右拉开. 杨致已经将年纯凤完全的压制住了,新一营在雷暴和鲍牙苏的带领之下拼死冲杀,将原本占领的二十米城墙已经足足扩展了一倍,破城在即,每个人脸上都是露出了笑意,原本快要枯竭的真气,此时却又枯木逢春. 而在此时,南城却突然传来了巨大的欢呼之声,欢呼之声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喊杀震天的东城都听得清清楚楚. 破城了! 虎贲和羽林两营率先攻破了南城. 雷暴拄着刀,转头看向城下,骑兵奔驰,烈火敢死营的大旗在烟尘之中忽隐忽现,所去的方向正是南城,而矿工营的重步兵中有一部分,也开始向着南城方南移动. “操他娘的.”雷暴忍不住吐了一口唾沫,看向一边刚刚一枪捅死了一名秦国小军官的鲍牙苏:”老子们在这里拼死拼活,将他们的主力都吸引到这里来了,结果让虎贲和羽林捡了便宜.” 鲍牙苏哼哼道:”陛下在观战呢,虎贲和羽林要是敢昧了良心抹了我们的功劳,陛下不削死他们,就算陛下不削,老大难道忍得下这口气去.” “说得也是.”雷暴精神大振,已经变成了两根秃棒子的狼牙棒再次扬起,”鲍牙苏,那咱们就让陛下再看得清楚一些,谁才是这一战的首功!” 听到南城那边传来的巨大的欢呼之声,新一营的军官们有些恼火,但普通的士兵们却还是挺高兴的,这意味着万县县城已经被拿下,敌人的崩溃就在转眼之间了,士气自然是大振.而秦军,就是截然相反的心态了. 一边是天堂,另一边就是地狱. 年纯凤脸若死灰,连接数击之后,身体猛然后退数步,杨致却也不追,站在原地冷笑道:”万县县城已破,年将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年纯凤没有理会杨致,转头看向南城方向,飞腾的烟尘当中,他能清楚地看见飘扬的烈火敢死营大旗已经进入到了城内.而在更远一点的地方,是明军闻名天下的矿工营重步兵,也已经徐徐推进. 他无力回天了.只要让矿工营的重步兵入了城,凭借着他们天下无双的近战能力,没有谁还能守得住万县县城. 他转过头来,看向杨致,眼中的杀意却是愈来愈重. 这眼神儿,杨致很懂,轻笑一声:”年将军这是要尽忠呢,那好,我就成全了你.”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下一刻,两个人也撞到了一起.这一次,年纯凤再无任何的思想负担了,万县县城已破,他已经败了. 但军队败了,他个人却还可以拼死一搏,如果拼却一命能拖着杨致这样的人一起去死,却也算值回了一点代价. 远处的观战台上,听到南城方向传来的巨大的欢呼之声,秦风笑咪咪的将二十两银子揣进了怀里,又将陆丰的十两银子还给了他,然后看着乐公公道:”乐公,你又输了.” 陆丰大笑着将手掌摊在乐公公面前.乐公公一脸的不乐意,却又不得不将手伸进怀里,摸了半晌却没有摸出来. “帐先记着吧,等以后再还给陆将军,现在乐公你去帮着杨致将那年纯凤拿下来.那家伙要拼命了,我可不想杨致再受什么伤,要是脸上再被砍一刀,那就完全破相了,以后别吓着小武.”秦风一笑而起,”没什么可看的了,我回去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进击的明军(8) 万县两万余秦军防守,但在明军全力的进攻之下,不过半日功夫,便告破城.但破城容易收拾首尾却要难多了.城破之后,大部分的秦军出西城逃跑,就算明知外头便是绝大的陷阱,但却也无路可去,出西城的人,随后自然在追风营的拦截之下,要么抱头投降,要么便躺在地上成了尸体. 而万县,更是基本上打废了.城内死伤惨重的不仅是秦军,还有城内的百姓,这一战死伤亦是不可计数. 明军进城,一边肃清溃散在城内各处的零星秦军,一边要收拾残局,安抚百姓,直到入夜之后,万县县城这才平静了下来.秦风也随即移驾到了县城之内. 原本年纯凤占据的县衙,成了最后秦兵的顽抗之所,在明军的攻击之下,几乎被摧毁成了一片白地,进城之后的秦风便暂时居住在了城内一个侥幸还算保存完好的富户的家里. 不算太大的中厅当中,十几个身材魁梧的大将左右一坐,整个屋子便显得局促了许多,屋顶是新修补的,可以看出正中间应当是破了一个大洞,看周边的那些椽子屋梁有焦黑的痕迹,应当是被霹雳火的铁弹给命中了.洞的正下方,虽然盖上了石板,但石板的颜色也与周边的颜色大异,显然也是临时修补的. 坐在正中间的秦风抬头看看屋顶,又低头看看屋子正中,叹了一口气.给自己找的住所都成了这幅模样,可以想见万县县城残破成了什么样子. “城内情况如何了?还有多少百姓?”秦风问道. “回禀陛下.”杨致站了起来,”刚刚统计上来,城内残余的百姓还余下五千人左右,除了少部分以外,家基本上都被毁了,现在我们已经调集了一些军用帐蓬,暂时让这些百姓安身,这些人被分别安置在了四城,相应的粥棚也都建了起来,倒也不会让他们饿了肚子.” 秦风点了点头,”小心在意一些,不要生出什么乱子来.” “陛下放心,末将已经找到了原本县城中的一些乡绅和德高望重之人,将他们分配到了四个营地之中,有他们安抚,百姓的情绪已经平息了下来.”杨致道. “你这个法子想得不错,杨致,你是大家出身,做这些事情想来也是家学渊源,你就先负责将城里这一摊子全都管起来,直到虎牢那边派出官员来接管.”秦风吩咐道. “是,陛下.只要粮食管够,安抚下城内这些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那就好!”秦风点点头,转身看着一侧的另一个官员,这是屋子里唯一的一个文官儿了,”赵太医.” “陛下.”赵太医站起身来,躬身道:”微臣已经召集了所有随军的医师,又让杨将军去城内安置难民的那座营里又寻了一些人,这些人都被集中到了一起,所有的伤员也都集中到了一起,这样能更效的救治.” “这样的确效率更高.”秦风道:”城内那些受伤的百姓,还有秦军受伤的士卒,也都要一视同仁的诊治.” “是,陛下,不过如此一来,我们的药材可就不够了.” “去虎牢调,再将能够动用的医师都调过来.抓紧时间去办.” “是,陛下,臣马上就去办!”赵太医欠了欠身,转身走出阵屋子. 处理好了这些迫在眉睫的事情,秦风吁了一口气,看着屋内诸将,缓声道:”这一仗,虽然没有什么凶险,打得也很顺当,但我们的伤亡只怕也不小,现在各部也该统计起来了具体的伤亡数字吧?都说一说吧.” 虽然杨致是最后指挥攻城作战的,但这屋子里,资格最老的要算是追风营的于超,再就是矿工营的陆丰,这二人所率的兵马,一步一骑,也被称为明军之中战斗力最为强大的两支部队.当然,这是将烈火敢死营排除之后说的,可让他们尴尬的是,这一战,他们的确没有出多少力. 负责在西门外堵截的追风营最后就赶了一遍羊,俘虏倒是抓了挺多,但真要说起战功,他却没脸张嘴,伤亡也没啥好说的.”陛下,追风营有十几个人马失前蹄自己跌伤了,这就是我们这一战的损失了.” 陆丰摊了摊手,”矿工营最后进城协助剿灭残余敌人,可我们矿工营的士兵身披重甲,跑得没有几他几个战营的人快,倒也没有什么损失.” 没有损失,便代表着没有什么战功,这两人都是打硬仗,冲锋在前惯了的人,这一回却只能作壁上观,心中当然不会太舒服,历来战后夸功,可是各战营之中最显赫的时候.这一回,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洋洋得意了. “新一营战死八百一十五人,其中哨官五人,校尉两人.伤一千零二十三人,这些人中的九成,以后还能回到军队.”杨致道,这一战,新一营承担了秦军最为疯狂的反扑,吸引了年纯凤所有的精锐,但最后却是成全了虎贲和羽林两个战营抢先攻破了南门,杨致不免有些心中不爽,抬头瞧了一眼对面的简放和蒋豪,这两个家伙正在哪里偷着乐,看着两个家伙身上缠满的带血的绷带,杨致张了张嘴,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讥讽吞了回去,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血战过来的. “新三营伤亡合计一千二百一十五人,其中亡五百零八人.”柯镇道. “新四营伤亡合计九百七十八人,其中亡四百五十一人.”陈绍威站起来抱拳道. “虎贲羽林两营伤亡合计八百七十五人,其中阵亡三百一十五人.”简放站起来道. 率先攻破南门的虎贲羽林伤亡却是最少,自然是因为东城吸引了敌人绝大部分主力,杨致又觉得嘴角一阵抽搐,新一营这一战,可是损失了近半的战力,连雷暴最后也伤得爬不起来,起码要休息一个月以上才能复原. 秦风在心中盘算了一下,这一仗打下来,他基本上就失去了一个战营的力量,实在是有些肉疼,这也让他对秦军的战斗力有了一个更新的认识,这还只是一些临时凑合起来的郡兵啊,攻城,真不是一种好的战斗方式,在占着绝对优势的情况之下,伤亡还是触目惊心. “这一仗,首功当为新一营,我想这一点,在座的都不会什么异议吧!”秦风淡淡地道,眼光看着的却是简放和蒋豪,两人赶紧站了起来,道:”陛下,末将等没有异义,如果不是杨将军吸引了敌人大批主力,我们也不可能一举而下南门.” “嗯,首功新一营,第二当然就是虎贲和羽林了.其它,依次论功吧!”秦风点了点头,”这一仗,我想也让大家提高了警惕,秦军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他们的作战意志还是很强烈的,以后我们要向雍都挺进,离雍都越近,秦廷的统治能力就越强,抵抗的意志也就更强烈,仗,会越来越难打的.这一点,大家要有充分的认识,不要因为我们连战连胜,就瞧低了敌人,否则到时候翻了船,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谨领陛下教诲!”众将一齐抱拳,齐唰唰地道. “不过万县这一战,我们终归是大获全胜,年纯凤的五万大军已经灰飞烟灭,抛开新桐郡那边不说,单是万县这数战,我们便抓到了近三万俘虏.秦军三路大军,右翼已破,左翼现在已被我们合围了,现在摆在苑一秋面前的路可就不多了,所以,我给大家休整的时间也不多.”秦风笑道:”新一营,新三营,新四营暂且停留在万县整编,补充人手,丹阳那边的整军还在继续,你们可以去那里挑选人手补入军中,那边的士卒也都是青州悍卒,只要能融合进来,三个营的战斗力就不会降低.” “是!” “追风营,矿工营,羽林和虎贲,休整三天,三天之后,准备进入宛县作战,如果我所料不错,苑一秋一定会渡河的.” “是!”被点名的四个战营的主将抱拳领命,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色. “简放和蒋豪,你们两个还能坚持?”秦风看着两个血迹斑斑的将领出身询问道. “陛下放心,只不过是皮外伤而已,赵太医已经给我们瞧了,并未伤筋动骨.”两员大将赶紧道,生怕陛下开口让他们回去养伤. “没事儿就好!”秦风笑着道,转过头去看着杨致:”杨致,你在这里休整整军的同时,还要看好这些俘虏,工部的大批工匠已经去了新桐郡,接下来新桐郡将会是我们大力开发的地方,那里需要大量的矿工以及民夫,这些俘虏正好派上用场.”秦风道:”还是以往的老规矩,根据他们的罪行,判出三到五年的徒刑,等到他们刑满之时,差不多新桐郡便也走上正轨了.” “是,陛下,我会与工部的大人们好好的配合的,不过他们的手脚有那么快么,末将估计,最多一个月,新一营便可以完成重新整编.那时便又可以投入战斗了.”杨致道. “这个你放心,巧手现在看着新桐的矿山,眼睛都是绿的,他可说了,新桐的矿石质量不比大冶的差,落在这些新桐矿主手里,当真是暴殄天物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收网(1) 陈志华在地图之上划下最后一笔,围绕着景县安自山统率的秦军的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完全形成,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直起了身子,指着地图对站在身边的野狗道:”甘将军,你看看这个布署,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 坐在一边的野狗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地图,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说小陈,我是一块什么料你不是不知道,这图呢,我倒是能看懂,但你要让我查漏补缺,这不是指鼻子骂我是蠢蛋么?” 陈志华卟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位还真是一个直脾气,直爽得有点让人受不了啦.难怪同僚们都说,野狗这家伙以前还是有几份机灵劲的,但自从出了那档子事儿之后,就只长肌肉不长脑浆啦,现在啊,只怕那个硕大的脑袋里,都长满了健壮的肌肉. 但野狗是皇帝陛下最为信任的将领却是毫无疑问的,位居中央战区大将军的位子,统辖的部队都是精锐不说,而且都是驻扎在帝国的核心地区,越京城更是在野狗的手拿把攥之中.这一份殊荣,大家心里可都是清楚得很. 野狗除了皇帝,其它任何人的帐都是不买的.他可以对战事的进程不管不顾,将所有的指挥权统统交给自己,那必然是得了皇帝陛下的指示,但并不代表着自己就能不尊重他. 这样性子的人,你敬他一尺,他敬你一丈,你要跟他狠拧,他分分秒秒翻脸给你看. 再说了,野狗这家伙除了这一点,一身武道修为,也是他忘尘莫及的.要知道数年之前,野狗可就是在战场之上硬生生的捶死了蛮族的九级巅峰好手,那家伙最后浑身上下可是没了一根完整的骨头,几乎成了一瘫乱肉,而这位,养了半年伤,便又活蹦乱跳了. 距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了,现在野狗是个什么水平,他真是难以揣择,这家伙练得是功夫跟皇帝是一个路数,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练出了与皇帝截然不同的模式,但只看皇帝曾越级干掉了宗师,更是在不到三十岁之时就晋级宗师,与眼前这位倒有异曲同工之秒. “大将军,这最后的一击,还是要劳烦您的.”陈志华正色道:”野狗营是我们这儿战斗力最强的部队,而大将军的武道修为更不必说,那安自山九级巅峰的身手,我可真是对付不了.” 野狗哈哈一笑,大力捶着陈志华:”这才对嘛!我过来的时候,老大就说了,打仗的事儿听你的,这一段日子,你老摁着我不让我动,说实话,我已经很恼火了,就该像现在这样,那里最硬,就让我去哪里,以前在敢死营的时候,老大就是这样安排我的.安自山交给我了,老子捶不死他.” 哪怕陈志华武道修为着实不弱,但被野狗这样捶着,也觉得半边身子发麻.心里不由想起他那娇小文弱知书达礼的老婆,不由着实腹腓了几句,这可真是美女与野兽的标准搭配,他媳妇儿已经怀了身孕,也不知最后生出来的会不会是跟野狗一样性子的家伙. “好钢得用在刀刃上,我一直憋着苍狼营,就是想让苍狼营上上下下都憋着一股火,然后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迸发出来.”陈志华笑着解释. “憋着我的火,你也不怕把我的火憋大了,喷出来烧着了你.”野狗翻了一个白眼,”小陈,你的碧海生潮练得如何了,穿云弓能射几箭了,不会连一个安自山也收拾不了吧?” 陈志华苦笑:”我要练碧海生潮,就得废去我以前的修为,我可真是舍不得,所以根本就没有练,至于穿云弓,现在好歹也能射出三箭了.” “三箭啊,那还真是差了一点,当初莫洛我可是记得,一箭便能将一个九级高手活生生的射崩罗.那你可还真得努力.得,安自山交给我了.” “那行,既然大将军没什么意见,我便召集众将,准备最后的进攻了,年纯凤马上就要完蛋,我们这边儿也得抓紧了.解决了这左右两翼,我们三面一挤,将那苑一秋活生生的给挤死在宛县,”陈志华看着地图,笑咪咪地道:”秦国,尽入我大明掌中矣.” “不是还有他们那个狗屁皇帝吗?还有五万雷霆军呢,那才是秦国的精锐吧!”野狗有些不解地道. “大将军,剩下那点人还够做什么?恐怕连守雍都都不够吧?”陈志华道:”灭了左右两翼和苑一秋的前军,十五万大军灰飞烟灭,要是马越足够聪明的话,那就该拍马就往雍都逃.然后再雍都洗干净脖子等着我们来砍.”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十月下旬,陈志华布局许久的计划拉开了大幕,一连串短促而又激烈的战斗之后,安自山被逼入了绝境,不得不在全面落入下风,极其不利的情况之下与明军决战. 因为这是他唯一的一条生路了.胜,能够全身而退,败,则死无葬身之地.向苑一秋派出去的求援使者一去渺无影踪,中路现在是一个什么情况完全不明了,右翼年纯凤那里什么情况也完全是两眼一摸黑,但安自山凭借着多年的经验,还是觉得大事不妙了. 回去!这是他的直觉. 但他终究是小瞧了他对面的陈志华,这个出身前越将门世家的明国大将,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不动声色的布局,一点一点的将他所有的退路都掐死了. 现在,唯有一战,击溃眼前的拦路虎,才能逃出生天.安自山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在挡住了陈志华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之下之后,他终于摆脱了明军的大部队,脱离了主战场,现在,挡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苍狼营了. 野狗拄刀而立,看着前面如潮水涌来的秦军,眉头微微皱了下,突破陈志华包围圈的人数多了一点,足足是他苍狼营的一倍,陈志华那小子的大话有点过头了,不过没关系,在野狗眼中,对面的敌人,不过是待宰的羊羔,他的眼睛盯着对面那飘扬的大旗,现在,他的眼里,也只有这面大旗. 那些小杂兵,跑了也就跑了,宰了安自山才是正经. 他咣当一声拉下面甲,提起了他沉重的大刀,现在他的刀,可是愈来愈重了,以前的刀在他手中,已经像根羽毛,实在是不趁手了. “跟我冲!”他咆哮了一声,透过面甲的声音有些变调,话音还未落,他人已经窜了出去.别看他瘸了一条腿,但跑起来,可比一般的人要快得多. 苍狼营的士兵,早已经习惯了他们这位主将的战斗风格. 在苍狼营只有一种战斗风格,向前,击破所有挡在他们面前的障碍.不管前边有多少敌人.上有所好,下必效焉,苍狼营的将领也都一个个都承袭了野狗的性子,用陈志华的话来说,苍狼营的将领和士兵,从上到下,一个个都是连脑子里都长着肌肉的家伙. 这样的部队,拿来干阴谋诡计,他们铁定给你玩砸锅,但用来执坚披锐,那绝对是一把好手. 苍狼营在冲锋,冲在最前头的是他们的主将野狗,在他身后的呈雁翎状的是下头的大大小小的军官,再后头才是苍狼营的士兵. 安自山看着明军发起冲锋,看着那个跑起来明显一脚高一脚低的家伙一头撞进了他的军队之中,还没有挥刀,最前边的秦军便已经人仰马翻,竟是被对方撞得飞了出去. 苍狼营看起来没有什么战术,但让安自山头疼的是,对方的阵容,哪怕是在这样毫无章法的进攻之中,也结合得极其紧密,他们的士兵,似乎并不要长官的指挥,便能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 什么中军诱敌,两翼突击,击敌腰胁,在苍狼营面前,统统都成了笑话,他们的确是在冲锋,他们也没有高级军官在指挥,但他们却结成了一个整体,一个浑身都是刺的整体. 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对手,似乎除了以硬碰硬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乱拳打死老师傅,大概就是说得眼前这样的对手. 野狗知道自己脑子不灵光,可他可贵的就在这里,明知道自己脑子不灵光,就别想着学别人去玩什么战术,像陈志华那样歼灭个几百人都能玩出花来的伎俩,他知道自己一辈子也学不会,既然学不会,那就不学.他在苍狼营只干一件事,那就是将整个战营拧成一个整体,他就是这个整体的利牙,军官则是这个整体的爪子和翅膀,而士兵,则是这个整体中的每一个小小的部件,不管对上什么敌人,他们都能不散不乱. 指挥这支军队的不是苍狼营的军官,苍狼营的军官只是这支部队的高级打手,而真正指挥这支军队的,却是那些最底层的伍长,伙长之类的.这些人才是将整个苍狼营凝成一个整体的关键所在. 你有千变万化,我有一定之规.这便是野狗的战斗方法. 向前,击碎所有挡在前面的绊脚石.这便是苍狼营的战斗风格. 安自山没有见过这样的,所以一开战,他的中军便直接被野狗的打得连连倒退,而两翼上来围杀苍狼营的,却发现他们还没有到位,敌人已经与中军撞到了一起. 如果从空中看,似乎苍狼营已经被秦军包围了,但再看得仔细一点,却能发现,这是一大群羊围住了一群狼.羊虽多,但在狼的眼中,却终是可以裹腹的东西而已.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收网(2) 野狗如同一个称砣,闷头砸进了一大块豆腐当中,正当面者无不下场凄惨,一刀挥下,不管你是挥刀格挡还是举盾护身,统统都是一刀两断,最骇人的是,别人一刀下去,最多斩断人的脑袋,他一刀下去,便是好几个人从中间断为两截. 野狗是笔直的向着安自山冲锋,意图太过于明显,而安自山的前方,自然是他最为精锐的亲军,不用安自山下令,已经是前排刀盾,后面长枪,最后方弓箭手林立,眼看着野狗势如破竹而来,立时便是箭如雨下. 在安自山这个角度看来,无数的羽箭射出去的时候,他已经看不见野狗的人了,但下一刻,他的脸色就变了,箭雨落下,野狗毫发无损,而最前排的刀盾兵却是飞起来了十几个. 他们是生生的被野狗的蛮力撞飞的. 十数把长枪刺在了野狗的身上,盔甲立时向内凹陷进去,就算是大明工匠为野狗量身打造的这种不逊于矿工营重甲的上好甲胄,在这种近距离被长枪刺中,也是吃不住劲,虽然没有破甲,但这种撞击的力道却也不是一般人吃不消的. 不过野狗却恍然如事一般,也不管捅到身上的长枪只是双手握刀,哟嗬一声横斩过去,拦在他前面的数名长枪兵立时便断为两截,血喷洒一地,骨头内脏喷了满地. 向前,再刺,再被斩. 再向前,再刺,终于破开了那黑黝黝的盔甲,但这些得手的士兵来不及有任何的惊喜,他们只感到手中的长枪虽然破开了对手的铁甲,但却如同刺在了另一块钢板之上,对方没有丝毫的感觉,也没有看到有鲜血标出,而他们,只看到刀光一闪,便再也没有了其它意识. 安自山本来稳定的手,这个时候终于有些颤抖起来. 野狗没有什么感觉,所以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远处那飘扬的安字大旗,似乎在确认自己有没有走歪,便又开始了向前突进. 每一步,都有十数支长枪刺在他的身上,身上铁甲伤痕累累,接缝之处也被挑破,野狗似乎也嫌这些东西累赘了,竟然长啸声中三两把扯开了破烂的盔甲,连内衣也几把扯去,精赤着上身,大声呼喝着向前突进. 这是一个刀枪不入的怪物.拦在他前面的秦军终于是胆怯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啊,一刀砍上去不过在他身上留下一个白印,一枪刺上去却宛如刺在了铁板之上,但他一刀挥来,便是数人丧命,这样的人,怎么拦? 野狗竟然凭一人,生生的突破了安自山最为精锐的士卒军阵,而在他身后,其它的军官也都步步紧随,他们没有野狗这样变胆,许多人此刻身上都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但因为有野狗在前边开路,他们所随受的压力,却是大大变小了. 秦军在后退. 安自山拔出了刀. 如果自己大旗前的这些亲军抵挡不住,整个大军须臾之间就会溃散,这里,就是整个战场的风向标.看向四周,自己的大军虽然围着明军在打,但明军却始终没有乱了阵形,扑上去的秦军,一层层的被他们放翻在地. 如果这里被击穿,整个战场也就完蛋了. 只要杀了这个前突的明军军官,苍狼营,野狗甘炜,大明中央战区最高长官,明皇秦风的心腹大将,只要杀了他,便能挽回岌岌可危的局面. 安自山看得很清楚,这支军队的魂儿就是冲在最前头的野狗. 杀了野狗,这支军队或者不会马上溃败,但他们会怒,他们会乱,一怒一乱,自然就会散,只要一散,自己就占了绝对的优势. 他抽刀,飞身而起,长啸声中,倏然之间便越过了数十人的间隔,宛如天神怒降,雷霆一刀便向野狗斩来. 野狗抬头,浑身不顾下面数支长矛刺中了自己的身体,自上而下一刀撩上.当的一声巨响,四周士兵无不被这一声巨响震得头晕眼花,身体稍差一些的,扑地便倒,七窍之中血丝渗出. “来得好!”野狗咆哮着向前踏出一步,泥土飞溅,刚刚那自天而降的一刀,力道巨大,将他的双腿生生的钉到了泥土之中,而安自山,一刀击下之后,反震之力让他再度凌空而起,手腕酸麻,几欲脱手扔掉了手中的刀.心中却是震骇莫名.他借势下击,这一刀却是发挥出了比平时要凌厉得多的力道,但似乎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对方浑身无事,双手执刀,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再度下落的安自山. 这一次,跟在野狗身后的明军却是学得乖了,他们没有再跟着野狗的脚步突进,而是齐齐止住了他们的脚步. 跟在野狗身后的都是明军军官,武道修为都是有成的,他们尚且抵挡不住两个九级高手交手的冲击力,更遑论那些列阵而立的秦军士卒了. 他们也在退,但这一退,可就有些稳不住了. 震耳欲聋的响起再度响起,安自山再度飞了起来,不过这一次,他手中的刀,可就只剩下半截了.硬拼第一刀的时候,他手中的刀便带了暗伤,再拼第二刀,这刀终于吃不劲儿,当啷一声便断成了两截. 安自山再度飞上天的时候,胸腹已是翻涌,喉头发甜,此时他已经惊骇不已,也是后悔不已.他不该采取这种战斗方式的,如果他两脚落在实地上,可以有更多的方法卸掉对手那雄浑的霸道的力道,但现在,身上空中,无处借力,竟然只能以硬碰硬,而他对面,无疑是一个怪物. 再度落下之时,他骇然看见,野狗手中的那柄刀,竟然泛起了暗红色,一股股炙热之力从刀上传了出来. 当初秦风在九级的时候,混元神功阳劲摧动,整柄刀便如同火龙,而现在,野狗也正是处在这一阶段.不过野狗无法渡化混元神功那霸道之极的内力,只能靠秦风将其硬性散到四脚百骸之中,却也因此将野狗煅练成了眼前这样一个刀枪不入的怪物.而这股阳劲,哪怕被秦风炼化了一遍,也终是还保留了他原本的一些特性,此时野狗与安自山这样的九级高手正面交锋,第一次摧动了全力迎战,便也终现了当年秦风在高湖与齐军大战之时刀势如火龙飞舞的英姿. 身上空中的安自山将手中的半截刀用力执下,再一伸手从地上摄起一柄长枪迎头刺来的时候,野狗仍是一模一样的挥刀砍出. 两声响,第一声,那半柄刀不知飞到了那里去了,第二声响,是安自山手中的长枪再度断为两截,这一次他再飞起的时候,身上都着了火.嘴里更是喷出血来. 野狗勉强踏入八级的时候,便以一身重伤的代价,拼死了蛮族的九级巅峰好手,如今他已经踏入九级,用秦风的话说,便是面对宗师,野狗也堪一战.面前的安自山,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安自山小瞧了对手,采取了这样一种的确可以立威的方法来提振士气,但当他失败的时候,首先便让他的士卒的心凉了. 在秦军士卒的心中,他们的主将自然是勇武无敌的,可现在,他们的依仗却如同一个皮球一般,被人一次次地击向空中,而最近的两次,飞到空中的那人,还在喷血,所有人的信仰,立时便哗的一下便垮了. 远处烟尘渐起,数支兵马从不同的方向向着这里逼了过来,陈志华紧赶慢赶,终于是超上了这一仗,早前安自山壮士断腕,率最精锐的一部士卒突出了他的包围圈之后,说实话,他的心里是洼凉洼凉的,苍狼营再猛,可也只有五千人. 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了那些被抛弃掉的秦军之后,陈志华立刻不顾士卒疲惫挥兵追赶,先前从探子那里得知的情报更是让他心急如焚,因为探子告诉他,苍狼营被秦军包围了正在围殴. 现在他终于看到了现场. 此刻他狠不得将那几个探子的脑袋揪下来,那是苍狼营在遭人围殴吗?这是苍狼营在摁着敌人狠揍. 他的目光转向了战场的正中央,然后便看到了那条飞舞的火龙,看到了一次一次被击向空中的安自山,他的舌头不由自主的吐出了老长. 老天爷,安自山可是九级高手.现在看起来好可怜的样子. 随着援军的到来,秦军终于是哄的一声溃散了,光是一个苍狼营,便已经将他们按在地上狠揍了,现在明军主力抵达,还有什么可以坚持的,哗啦一声,立时便作了鸟兽散,好在先前他们虽然被苍狼营暴打,但他们在外,苍狼营在内,此时逃起来倒是方便得多.便是安自山最为倚仗的中军,此时也已经有人开始奔逃了. 陈志华策马缓缓靠近战场,手里的穿云弓抬起,瞄准了再一次被击向空中的安自山,最后却又放了下来,这人是野狗的,要是自己抢了他的活计,只怕这家伙下来便会跟自己犯横. 便让他去乐呵吧!能这样虐一个九级高手的场景可也不常见,自己权当看戏了. “全面清剿秦军,多抓俘虏.陛下最在意抓俘虏了.”他大声道.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收网(3) 苑一秋想学学楚国的安如海和江涛,但他去忘记了一件事,这两员楚国大将当初之所以能在齐国翻起如此大浪,首先便是占了出其意料的先机.安如海大冬天里率万余士卒穿越落英山脉,杀入齐国时,齐国上下的确没有料想到这一点.更重要的是,当初齐军主力皆在准备围杀楚国皇帝闵若英所统率的数十万楚军主力,国内着实空虚.第三点,便是齐皇曹天成有意纵容,这位志在改革齐国的皇帝,需要这样一把利刃,将齐国国内的杂草好生的割上一割,这才有了这两员楚国大将名彪史册的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 可苑一秋却没有这种先决条件. 当秦风听说苑一秋悍然过河,然后与金守德分兵而行的情报之后,先是一楞,然后竟是快活得哈哈大笑起来. 宛县被景县,万县夹在中间,前面又有虎牢雄关,苑一秋这一过河,深入到宛县境内,先前已经从秀水河大桥过河的何卫平所辖各部立时便反插到了他的身后,在苑一秋与停驻临安的秦皇马越之间建起了屏障,将这两部之间的联系彻底隔断,万县和景县的兵马向中间一夹,苑一秋可就成了活生生的夹心饼干了. 苑一秋只剩下了四万人,虽然这四万人都是从落英山脉调回来的善战之卒,但此时,明军在兵力之上已经占了绝对的上风,而且士兵的质量,也都要高出秦军士卒一筹,被围的秦军后路被断,粮草告急,想要劫掠补充,可小小的宛县,如何能凑得出四万人所需. “传令虎贲简放,星夜兼程,立即赶赴宛县县城,据城而守.”秦风盯着面前摊开的地图,道.他可不想又让这几万人钻到了县城里,再来一个据城而守,那打下来又要颇费周折. “传令追风于超,给我将金守德逼回去,不要让他四处乱窜了.” “传令宝清邹正,所部徐徐压向临安,警戒临安马越有否异常动作.” “传令各部,加速压进,将苑一秋所部给我统统压向宛县县城以东的长干里,就在哪里,将他们一网打尽!” 随着秦风的命令下达,一个个信使如飞而去,明军各部如同一张巨网,缓缓地向着苑县收紧,挤压着苑一秋所部,而在临安郡,消息的突然涌入,也让这座雍都以北的大郡城瞬间失声. 过了虎牢向雍都而行,便是秦国最为富庶的地区,秦国绝大部分的粮食,便出产于这一地区,在这一片方圆数百里的大平原之上,除了临安这么一座大城之外,便再也没有其它的险要关隘可以任仗,上百年来,因为被青州,虎牢,雍都这些地方包裹着,临安一地从来都没有遭受过战火的侵袭,但现在,青州,虎牢先后落于敌手,临安立时便**裸的呈现在了敌人的面前. 五万雷霆军的进驻,虽然给临安带来了战争的气氛,却也让临安人感到安心,这可是大秦的皇帝亲军,威名赫赫的雷霆军啊,只是看看他们的气势,他们的装备,便足以让他们觉得任何来犯之敌,都能被雷霆碾得粉碎.更何况,早些时候,十五万大军兵分三种向敌人发起进攻,更是让临安人将心落到了肚皮里,只等着好消息传来. 消息终于是传回来了,但却绝对不是好消息,而是噩耗. 相比于普通百姓们的盲目乐观,聚集在临安郡城里的秦国高层们,却是忐忑不安到了极点.因为他们与左右两翼的年纯凤与安自山已经整整半个月没有了任何的联系,而前军苑一秋送回来的书信,对于左右两翼的情况也是语焉不详. 派出去的探子有去无回,对于有经验的将领来说,这样的事情,只会发生在一种情况之下,那就是在战场之上敌人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他们的斥候屏蔽了整个战场,隔绝了所有的信息. 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左右两翼已经陷入了极大的危险当中. 三天前,苑一秋的最后一封来信,终于证实了这一点,万县已经陷落,年纯凤往下五万秦军,或俘或死,几无幸者.右翼整个陷落,代表着这一次的征伐已经完全失败. 相比起年纯凤的全军陷没,苑一秋在信中所说的另外几件事,更是在临安激起了偌大的风波. 首先,苑一秋认为左翼安自山也难逃明军剿灭,此战出征已经完全失败,现在不是能不能击败明军的问题,而是皇帝能不能安然返回雍都的问题.所以他将率所部拼死向虎牢关方向发起反扑,以吸引更多的明军,从而能使皇帝赶紧撤回雍都. 这也就是说,苑一秋认为这此战役,大秦已经彻底失败了.临安郡虽然富庶,但却无险可守,郡城城池虽高,但却无法挡住明军的脚步,只有撤回雍都,凭借着上百年来秦国不断经营的这座都城,才能抵挡得住明军的攻势. 可是一旦撤回雍都,便是将大秦最后一块膏腴之地拱手相送,大军就算撤回了雍都,又能怎么样?那时的大秦,可就只剩下一个雍都了啊!十五万大军的彻底覆灭,算是榨干了秦国最后一点血肉. 而苑一秋提议皇帝马上晋封卞无双为王,召卞无双回雍都主持军事,更是让所有在临安的人目瞪口呆,这比之前邓洪临死之际的上奏要更上一层楼了.封王,所有军政大权全都托付于卞无双,这将要置皇室于何地? 随同秦皇马越一齐出征的秦国高官们现在是噤若寒蝉,大局陡然之间崩坏如此,是谁也料想不到的. 特别是从昨天开始,被封锁已久的情报,突然之间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向着临安郡涌来.但是传回来的消息,却没有一个是能让人稍感安慰的. 临安懂得军事的人心中都清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前方的战事,已经结束了. 传回来的情报也的确证实了这一点. 右翼年纯凤全军皆殁,自年纯凤以下的大将基本全都战死,五万大军,不复存在. 右翼安自山,被明军围攻,安自山被明军大将甘炜阵斩,五万大军全军覆灭. 前军苑一军,率部渡过秀水河,眼下战况不明,但只看明军老营宝清营徐徐向着临安郡逼近,便能猜到苑一秋的最后下场. 那一封信,竟然是苑一秋最后的绝笔了. 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临安郡是守不住了.苑一秋的最后挣扎,只不过是为皇帝争取到了撤通的时间.要是等到苑一秋也全军崩溃,明军大部压向临安郡,那撤退雍都,都成了镜中月,水中花. 临安府马越的行宫所在,大殿里能被砸的东西,几乎已经全都变成了碎片,马越状如疯颠,手持着长剑,目光血红的瞪视着下面满地跪伏的大臣武将们. “朕还有五万雷霆,还有一战之力,朕要与秦风决死临安郡.”他愤怒的咆哮之声在大殿之中回响,然而回应他的只是所有将领大臣们的沉默和无语. 临安无险可守,多年的平安无事,让这里武备守驰,虽是郡城,但并没有坚守的任何条件,面对着明军的虎狼之师,在临安与明军决战,无疑是最差的计划. 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皇帝的愤怒需要发泄,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即便是皇帝,也终是无法拗过大势,退守雍都,基本上是最后的选择. 果然,在众人的沉默声中,马越的咆哮之声终于沉寂了下来,满脸颓丧的他扔掉了手中的长剑,疲惫的坐了下来,突然之间双手掩面,竟是双泪长流. “朕不孝,竟致国势败坏如此.”他哽咽着道:”传令下去,准备撤回雍都.” “陛下圣明!”所有人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立即传旨青河郡,晋封卞无双为镇国王,总揽全**政事,让他立即率兵,返雍都勤王御敌.” 所有人再一次叩首领旨,事情,转了一圈之后,再一次回到了起点,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接受邓洪临死之前的建议啊,可现在,大秦最后的一点底子已经被榨干,面对着明军的强势反扑,卞无双会奉旨么? 一旦撤回雍都,就意味着大秦帝国只剩下了廖廖数郡之地,而其中最为强大的青河郡,还是在卞无双的控制之下. 卞无双,会奉旨么? 所有人都在怀疑着这一道旨意的最终下场,而临安,却在撤退的旨意下达之后,彻底的乱了.皇帝要跑了,皇帝要舍弃临安了. 临安城中,无数人开始收拾包裹,将家当装上马车,准备随着皇帝一齐逃亡雍都,也有人却安坐不动,却将一个个先前被他们藏在家中的明国商人如同上宾一般供奉起来,这些人,大都是与明国商人有着密切往来的人,大战起时,这些人存着两面下注的心事,一边殷勤的向秦国供献粮草粮饷,一边却又将秦皇下令要抓起来的明商偷偷的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现在,终于用得上了.有了这些人,他们就无须担心以后会遭到明人清算,再者这些商人往来秦明两国之间,对于明人的政策,比起一般人要了解得更多. 明军主力还未渡过秀水河,临安郡里,已是乱成一团.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入楚 井径关,曾经是一个小小的关隘,多年以前秦军在一举歼灭了左立行的楚国西军之后,大修井径关,将这个小关隘变成了牢牢扼住落英山脉主动权的大关卡,但在第二次楚秦大战,安如海趁着明秦交战,秦国大败的时候,一举夺回了井径关,使得井径关重回到楚军的掌握之中.而秦军则退回到了照影峡,两军中间隔着数十里的距离相互对峙,却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剑拔弩张. 楚军实在是没有了实力.安如海带走了一万最精锐的西军,然后全员葬送在了齐国.随后宿迁又奉朝廷之令,带领两万西军入朝,这使得楚国西军重新陷入到了极度的空虚当中,井径关这里驻扎的五千楚军,安阳郡还有五千楚军,这就是楚军现在在安阳的全部实力了. 而落英山脉的另一边,秦国卞无双一度拥有十万大军,在力量之上对楚国形成了绝对的压制,这本来是卞无双最好的机会,如果他愿意,碾压楚军的确没有任何问题.楚军唯一可以依仗的便是井径关了,但五千人的防守力量的确是太薄弱了一些. 现在,秦军出了照影峡,约一万人的军队,就驻扎在离井关不到数里的一片树林之中,星火点点,毫无顾忌的展示着他们的存在.但他们却没有向外面派出任何的斥候,也没有建立其它任何的防御措施,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将营垒稀松寻常的摆在那里. 如果楚军想要偷袭,可以轻而易举的攻进他们的营寨. 井径关看起来也很轻松,关门虽然关闭着,关墙之上也有不少的士兵来回巡逻,但所有人却都是神情轻松,城墙之上,也看不出丝毫有备战的意思. 所有的奥秘,自然都存在于此时的井径关中,秦国大将军卞无双,此时就在这里,而与他相对而坐的,可不是南阳郡守贺子君,而是来自上京城的新任兵部尚书连波. 连波也算是几起几落.他本来是先前闵威时期的兵部尚书,闵威驾崩,杨一和倒台,他这位兵部尚书受了牵连下台去职,本来已经回乡去含饴弄孙了,但这几年楚国国内局势变化诡异,先是罗良得势,程务本被压制得很狼狈,但随着罗良在东境进展不顺,败仗连连,程务本又重新署理兵部尚书,但却只是有职无权的空头尚书. 但从去年到今年,楚皇闵若英在齐国大败而归,程务本骤然之间便权势熏天,这空头尚书一下子便名至实归,更重要的是,因为现在程务本手里握着大楚最大的一支兵马,是楚国抵御齐国最大的倚仗,这兵部尚书可就成了所有朝政的中心,连首辅马向东,也不得不仰其鼻息. 这样的政治局面当然是不正常的,在东部形式渐稳之后,楚国闵若英的反击终于连续到来,先是罗良的原部将连二接三的被派往了东线,虽然统率的部下多是新军,但终归是有了些实力.接着便是宿迁率两万西军进入东部,这成了朝廷与程务本抗衡的最大的本钱. 有了这些,闵若英终于有了些底气,借口程务本长期驻扎荆湖防线不在上京城,不能到署理政,重新征召了赋闲在家的连波重任兵部尚书. 这样一个人选,谁都没有话说,连程务本也没有话说. 而连波重新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秘密的接洽卞无双的投奔楚国事宜. 这可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到现在,整个楚国,也只有皇帝,首辅马向东以及兵部尚书连波知晓. 要知道,卞无双可不是单身独骑如同丧家之犬来投靠楚国,而是带着全副武装的五万大军.如果说闵若英不惊惧,不担心,不疑惑那自然是假的.但随着明军在秦国的节节胜利,秦国已经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的时候,闵若英却是越来越放心了. 卞无双这是走投无路.他如不走,必然便要与明军相冲突,但以明军的强势,他最终的结果肯定是不言而喻的. 卞无双自然不是什么忠义无双的人,所以他不会为秦国殉葬,与其与明军碰撞之后狼狈不堪的逃亡,那自然是带着数万大军投奔楚国要好得多. 前一种结局,卞无双将会成为楚国手里可以任意拿捏揉搓压榨的对象,但后一种结果,却是楚国必须要仰仗卞无双. 楚国现在实力已经很弱了,朝廷控制的力量更少,荆湖防线的军队一年来是愈来愈多,愈来愈强,但这是掌握在程务本手里的.闵若英想尽办法,也不过是在这条防线之上掺了一些沙子,但还得受程务本节制,就连宿迁也不得不在名义之上受程务本的节制. 闵若英手里的确还有火凤军,但这支军队必须驻守上京城,闵若英是绝不敢让他们再出京的. 如果卞无双率五万秦军投楚,楚国国内的力量便会出现极大的改变,卞无双在楚国没有依仗,率五万大军投楚的他,必然要紧紧地依靠闵若英,才会有源源不绝的钱粮供应,要知道卞无双入楚,可不仅仅是五万大军,还有这五万大军的家属. 但有了这五万大军,闵若英就有了收拾程务本的底气.不仅是在兵力之上,他至少不弱于程务本手中的势力,更重要的是,卞无双的军略,并不弱于程务本. 闵若英之所以一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一来是因为程务本现在实力太过于雄厚,二来也是现在楚国国内,实在是没有人能与程务本瓣手腕.连波虽然是老资格的兵部尚书,但长于打理兵部杂务而无领兵的实际经验.并不足以担当现在楚国的危险局面. 卞无双来投,可以说是一举解决了闵若英现在面临的最大困境. 这也是闵若英对此极其热衷的原因. 屋内只有两个人,相对而坐,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连波,另一个却是正当壮年的卞无双. “卞将军,您能来我大楚,我们是热烈欢迎的.”连波字斟句酌,楚国的确需要卞无双,但如果表现得太热切,不免会让眼前这人得寸进尺,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谁也别想蒙骗了谁,那么相互之间的讨价还价,自然可以正大光明的放在明面之上,打开窗户说亮话,别得以后再生龌龊.毕竟一旦卞无双成行,那以后,就是绑在一起的利益体了.”不过这人数实在是太多了一些,足足近三十万人口的大迁移,这对于我大楚来说,是一件极其沉重的负担.” “卞某知道,安阳一直是地广人稀.”卞无双微笑着道:”三十万人,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数字,而且连尚书,我们只不过需要的是一笔安家费而已,我们这些秦人,别的什么没有,但吃苦耐劳那是没得说的,只要熬过了这个冬天,明年,他们就能自食其力了.” “三十万人的安家费?”连波苦笑:”这个数字,卞大人也该知道,现在对我们大楚来说,不是一件轻松事情.” “一次性的投入,换来的是安阳的长治久安,还有一支五万人的军队,五万可以为皇帝陛下尽心尽力的军队.”卞无双微笑着道:”我相信,陛下一定需要这支军队.至于钱嘛,我觉得陛下是可以承受的.实在不行,可以去找明国的银行贷款嘛.” 连波瞅了一眼卞无双:”难题就在这里,楚国接收你,是冒了与明国翻脸的危险的,卞大人也明白,现在楚国的军费,一小半都是来自明国贷款,而在武器之上,更是仰仗明国.如果因为你这件事情,明国与我国翻脸,对我们来说,也是难以承受的.所以这件事情,怎么敢让明人知晓?” “这是贵国的事情了.”卞无双一仰身子,淡淡地道:”我要的不多,三十万人,三百万两银子.贵国便能得到一支五万人的精兵以及数十万人可以为你们效力的子民,还有我卞无双的效忠.至于明国,我觉得连尚书大可不必担心这么多,一来,他们现在还要与马越进行最后的争夺,雍都不是那么好打的,二来,即便他们掌控了整个秦国,想要消化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这样的关键时刻,他们又怎么会与楚国再起争执呢?再者,据我所知,现在楚国与明国的商业来往极其紧密,而商人在明国的势力极大,贵国也可以利用这一点在明国活动,毕竟现在齐国不但是悬在楚国头上的利刃,也是明国最大的敌人嘛!” 连波沉吟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的确,楚国需要卞无双,比卞无双需要楚国更多一些,假如楚国当真不接纳卞无双,此人还有另一条路走,那就是直接投降了明国,那楚国可就是鸡飞蛋打了. 哪怕卞无双可能要得更多,眼下楚国也只能接受.银子,权力,现在都可以给他,只要卞无双入楚,总是需要受到制衡的,三十万秦人跟着卞无双入楚,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成为卞无双的助力.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担心 三十万人呐,如果全都进入安阳郡的话,基本上就与这里的原著民差不多了,只怕今后的冲突也少不了,以秦人的勇悍,安阳的土著铁定是要吃亏的.而且朝廷还要养这些人差不多一年,对于现在的楚国来说,绝对算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卞将军,就不能在青河宣布易帜么?这或者也是一条出路!”轻轻浮去茶碗之上的浮末,连波问道. ”先前贵国不是还在担心触怒大明还惹来两国纷争,现在怎么就不怕啦?我易帜很简单,一夜之间,青河郡和这落英山脉尽可都挂上大楚的旗帜,但接下来呢?”卞无双似笑非笑地看着连波,”秦风早已将整个大秦都看成了他的囊中之物,结果到了他收获果实的时候,被楚国生生的瓣走一块,您说他会是什么反应?” 连波也只是姑且一问.这结果还用说吗?到时候对方肯定是勃然大怒,然后挥军来攻,指望明国会顾忌现在的大楚,那是在做梦,只不过临来之时,皇帝有这个想法,所以他也只能这么试一试. 闵若英的想法,便是要军队,不要那些百姓. 但这,在卞无双这里显然是行不通的.卞无双率五万人投楚,如果不将他们的家眷都带走的话,那士兵何来斗志?任由那些家眷落在明军手里,只怕这五万人还没有走多远,就会跑掉一大半吧. “连尚书,有收获,就必然有付出,这是亘古不移的道理.贵国应当早就决断了,明军进军迅速,再晚,我们可就要另做打算了,毕竟几十万人的移民,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卞无双站了起来,”卞某人投楚之心是诚恳的,我想信贵国也能感受到,于我而言,这必竟是更好的选择.可如果此事不偕,我也就只能向秦风投降了,虽然不能再指挥千军万马沙场纵横,但当一个富家翁,安享荣花富贵总还是没问题的.” “卞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连波站了起来,”我们大楚对卞将军也是欢迎的,不如先将移民的事情做起来,所需费用调拨还需要时间,但粮食这些安阳却还是能支撑一段时间的,等我回到了上京城,再力推此事如何?” “那好,就先将移民做起来吧!”卞无双微微一笑,拱手道:”有关移民的事情,以后便由我的儿子卞文忠负责了.” “安阳这边,由安阳郡守贺子君全权负责,卞将军尽管放心.一应所需,必不会短缺.” “好,既如此,那我便回去,一个月之内,我将率麾下五万精锐,进入大楚.而我本人,也会去上京城朝贺皇帝陛下.”卞无双道:”告辞!” “我在上京城恭贺卞将军大驾光临.”连波微笑着拱手相送. 站在高高的井径关城墙上头,看着远处的秦军一队队的拔营离去,连波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从内心里讲,他是不想程务本垮台的,程务本不管对皇帝怎么样,但对于大楚,他是尽心尽力的,甚至可以说是不计毁誉,不计身后名的.程务本不是蠢人,他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于楚国虽然有益,但却与皇帝之间的裂缝愈来愈大. 重新上任的连波很清楚皇帝与程务本之间的问题所在,但他却无法解决,没有那个皇帝会原谅一个在战场之上抛弃了他的将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 两人之间的矛盾无可调和,皇帝一门心思的在想着如何在荆湖防线之上程务本的大军之中掺沙子,安插自己的力量,而程务本与在是铁了心强势的压着朝廷不但的往荆湖防线调拨粮食武器饷银.他愈是这样做,便愈是让皇帝痛恨. 没有一个皇帝会喜欢这样被人逼着做某一件事情.哪怕这件事情,的确于国有益. 两人之间,必然要牺牲一个.那么牺牲谁,就不言而喻了. 作为大楚的老臣,连波只能决定牺牲程务本. 罗良已经证明了他不堪作为一个方面的统帅人选,而卞无双此时的来投,无疑是解决了闵若英一直难以解决的最大难题. 卞无双可以替代程务本,更重要的是,他有五万大军. 这五万人进入楚国之后,是一定要被拆散的,不管是皇帝还是连波,都不会容忍卞无双带着五万大军去荆湖防线,这一点,也是对卞无双说明了的,这五万人,将有一部分留驻安阳,一部分在上京城外驻扎,作为上京的扈从,剩下的一部分,才会随着卞无双去荆湖防线. 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卞无双答应得非常爽快. 连波非常了解程务本,但他却不了解卞无双.但从卞无双在秦国存亡之际,毫不犹豫地便抛弃掉秦国便可以看出,此人心中是没有什么忠君之念的,他最看重的,恐怕便是权势. 此人去了东部防线,当真是楚国之福么? 连波不知道. 但他没有选择. 因为再拖下去,皇帝或者会霸王硬上弓地要解决程务本了. 而楚国需要荆湖防线能够平稳过渡.连波办完了这件事,引卞无双入朝之后,接下来,他便要去荆湖防线见程务本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程务本会放下么?他不知道,如果程务本不放下,那荆湖防线的动荡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只希望到时候,有了卞无双的这些军队,能够弥补这一次的动荡所带来的损失. 秦军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只留下了无边的黑暗,连波却还是久久的伫立在夜风之中. 照影峡秦军大本营,现在已经进驻了三万大军,而出了照影峡,无边无际的窝棚里,便住着这些大军的家属,他们将随着军队,一齐进入楚国. 五万大军,三十万家属,当这些人离开青河郡之后,青河郡将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 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便服来到书房里刚刚坐下,卞文忠便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看到那人,卞无双站了起来,双手一拱:”郭统领,久等了.” “不久不久!”郭九龄笑咪咪地道:”来得正好,刚刚碰到了秦国皇帝给你封官的天使,你现在可是镇国王了呢?怎么样,这可比去楚国要光鲜得多哦.” 听着郭九龄的玩笑话,卞无双哧的一笑:”如果这一份圣旨是在虎牢刚刚出事的时候传给我的,那我还真会接受,现在封我一个镇国王有什么用?一个光杆镇国王除了给我招祸,对我还有什么其它的好处么?郭统领,坐吧!” “如果那个时候马越便封了你为镇国王,你会怎么做?”郭九龄接过卞文忠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带着好奇的口吻问道. “决不会傻不拉叽的这样带着数十万大军去与明军决战!”卞无双笑了笑:”我会逐城逐地与明军慢慢地拖,慢慢地打.同时呢,我还会派人去齐国,将虎牢以北的土地,什么青州,丹阳,兴元统统都卖给齐人,郭统领,你说如果我们与齐人签下这么一个条约,齐人会不会在虎牢打得更卖力一点呢?” “的确是好主意.”郭九龄微微色变,卞无双的举动,无疑是明国最不愿意看到的.”可惜啊,马越看不到这一点.” “所以秦国会以更快的速度亡国.”卞无双叹道:”如果按我的法子,至少还可以拖个一两年,一两年的时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的确,世事不可测,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郭九龄点了点头:”与连波谈得怎么样?” “他们没有多少选择.”卞无双道:”对于我率大军去投诚,于他们而言是天降喜讯,三十万人移民,对他们而言,也够呛的.” “不要紧,咱们大明的银行会慷慨地给他们贷款的.”郭九龄笑嘻嘻地道:”这三十万人,便暂时让楚国替咱们养着吧.文忠说,你入楚之后,所属五万人,会被分成三块.” “不错,我能带到东部防线去的,只有两万,另外一万留驻安阳,另外两万,分驻上京城左右.”卞无双道. “这是想慢慢地消化吞了你这几万人呢!” “只要他们的家眷还在安阳,我就有法子将他们收拢起来.”卞无双道:”安阳留下一万人,意思就在这儿了.” “你不久之后,必然会被派到荆湖防线去,你这两万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但想要顺利接管整个防线,恐怕还是有不少不同意见的.”郭九龄道. “这个,我自有手段!”卞无双傲然道. 郭九龄一摊手,”我们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孤军奋战,所以在哪里,我们也给你准备了一些帮手,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们会让他们对你的行动加以协助.” “你们在那里也有人?”卞无双微微变色.”那些人知道我的身份?” “当然不,哪怕到时候我们让这些人协助你,他们也不会知道你真实的身份,你的身份,不到最后一刻,是绝不会被揭穿的.”郭九龄道. “江上燕?”卞无双试探着问道. 郭九龄大笑起来:”恰恰不,江上燕这小子,是坚决的程务本派,不过随着程务本的倒台,估计他也会倒霉,你不要对他下杀手,到时候我们会将他弄走的.” “这样的死心眼儿你们还要?” “谁让他跟着我们一起打了哪么多年仗呢,他跟大明很多将领都有极深的感情,陛下也不想看着他死,再说程务本一死,他也没了着落,不回大明,还能去哪里?”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可敢一战 宛县,长干里.最后的秦军被团团包围. 四万秦军在渡河之后,旋即遭到了来自万县,景县以及秀水河大桥方面明军的三路夹攻,生存空间被步步压缩,当剩余的军队被压缩到长干里之后,已经只剩下了五千余人. 追风营,赶死营两支骑兵部队近万人在战场之上来回驰骋,却并没有发起进攻,他们的任务只是封锁住残余秦军的最后退路,最后的一击,却是由矿工营发起. 现在秦军不得不面对矿工营的重步兵,这是曾经与秦国邓素的最强铁骑一战亦不曾落了下风的天下一等一的军队,不到万不得已,没有谁愿意与他们在这种情况之下面对面硬扛. 因为硬扛的结果,只是死路一条. 如果是在一般的情况之下,苑一秋有无数种方法能够拖垮这支重装部队,但现在,明知不敌,他却仍然只能拼死一战. 哪怕这样做的结果就是送死. 矿工营五千重步兵缓缓展开,映照在秦军的眼帘之中的,便是黑压压的一片钢铁丛林和林立的长枪,大刀,铁盾. 陆丰立于队伍的正中间,这场大战已经到了收尾阶段,终于轮到他了.这段时间以来,他的矿工营可算是憋坏了. 陆丰深知矿工营的弱点,攻城,他们这支重装部队很难爬上城去,论快,他们不但跑不过骑兵,连一般的步兵都跑不赢.矿工营的作战优势很明显,但缺点也同样明显. 也只有在这种特定的条件之下,矿工营才能大展身手. 他猛地拉下面甲,高高的举起手中的大刀,猛地向下一挥,厉声喝道:”攻击!” 一排排黑色的钢铁丛林缓缓的向前移动,对于天下落下的羽箭,根本就不管不顾,羽箭落在他们的头上,也不过就是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连给他们挠痒痒也做不到. “冲啊!”金守德率众发起了绝望的冲击,站在原地,他们会活生生的给这些铁架子挤死.秦军呐喊着向前冲去,重重地撞在那一排排缓缓推进的铁盾牌之上,这些铁盾,曾正面硬撼过秦国铁骑的冲击,又岂是这些步兵能撼动的. 长枪刺在铁盾之上,卡嚓一声,首先承受不住的倒是枪杆,立时便从中断为两截,大刀砍在铁盾之上,铁盾微微颤动,刀锋之上,立时布满了缺口.这些铁盾的盾面,可不是平滑的,而是布满了密密匝匝的小铁桩. 一击无功,功势稍挫的一瞬间,一柄柄长枪立时从铁盾之后刺了出来,哧哧之声不断的响起,一刺一收,已是齐唰唰地将最前面的一排秦兵放翻在地. 轰的一声响,铁盾重重的砸在地上,一柄柄长枪架起,不断地吞吐,也在不断地收割着一个个舍死忘死扑上来的秦军. 金守德冲了上来,两拳重重的轰在面前的铁盾之上,轰隆一声巨响,两面铁盾顿时变形向内凹进,后面的两名明军一声不吭的向着地上软倒,金守德狂吼着冲了进去,向前不过踏出两步,抬头赫然发现,又是一排铁盾竖在了他的面前. 狂吼,又是两拳击出,再次击倒面前的阻挡者,再向前冲. 九级高手金守德,用自己的血内之躯劈开了挡在他前面的矿工营士兵,但是却没有后续者能跟上来.在金守德闯进去的那一瞬间,左右两边的矿工营士兵已是向缺口一合,瞬间便将这个缺口给补上,后面冲上来的秦军,立时便被疾刺而来的长枪给刺翻在地. 金守德向前冲得太快,瞬息之间,已是击倒了三排铁盾兵,不过,他也彻底成了被困在阵中的一个孤家寡人. 在他冲过第三排之后,在他的周围,矿工营士兵已是默不声的变向,八名矿工营士兵向累齐进,手中长枪疾刺而出. 长干里,唯一的高地之上,苑一秋看着金守德率部发起决死冲锋,看着一批又一批的士卒倒在那犹如黑色丛林之前,他看着金守德冲进了阵中,看着金守德从最开始的疾如风火变得举步维艰,看着金守德的身上渐渐的绽现出一朵朵的血花,看着那些钢铁人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挤压着金守德的空间. 他泪如雨下. 即便是九级高手,陷进了这样的钢铁丛林,也不可能能轻易脱身,更何况,金守德完全抱了必死之心. 刚刚还巍立不动的钢铁丛林忽然又开始了向前移动,浑然不顾在他们之中,还有一个被裹协在其中的金守德. 而金守德,已经完全失去了向前的力量,竟然被整个移动的钢铁洪流挤压着向着长干里这边在移动. 军阵在移动,但针对金守德的攻击和挤压并没有停止. 当他再一次凶狠的击出双拳,将面前的两面铁盾打翻的时候,后面的明军士卒却还有余力狠狠的刺住了他们手中的长枪. 两手箕张,将两柄长枪抓在手里,不等他做下一个动作,其它三个方面的长枪带着哧哧的风声猛刺而来. 金守德长声惨呼,猛然发力,拗断面前的两根长枪,猛力向前掷出,如此短的距离掷出长枪,强悍的力道破开面前士卒的铁甲,两名士卒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但金守德也在这一瞬间被另几柄长枪挑了起来,甩向空中. 人离地不过数尺,前后左右,无数大刀立时便劈了过来. 一片血雨崩落,金守德顿时被斩成了无数块血肉,从空中稀里哗拉的落了下来. 咣当之声连续响起,刚刚被金守德搅乱的正中间的这一块铁甲迅速地合拢到了一齐,跟着前队的步伐,继续向前. 长干里,最后的两千余秦军哑然失声. 一个强悍的九级高手,就这样被一些普通士兵格杀在军阵当中. 苑一秋脸色惨然,看着步步逼近的钢铁丛林,他缓缓拔剑,游目四顾,看着最后的部众:”各自求生路吧,愿意投降的就投降,不会有人责怪你们的,你们,已经非常勇敢了.” 丢下了这一句话,苑一秋一声长啸,身形骤然拔起向前冲出,势如闪电,形似飘鸿,须臾之间便到了矿工营的军阵之上. 一柄柄长枪立时林立而起,向着空中的苑一秋刺出,一柄柄长刀挥舞,在军阵之上,形成一片刀光,苑一秋身形不停,脚彩在一支支枪刃之上,踏在一柄柄刀背之上,迅捷的向前突进. 他的目光,一直死死的盯着远处观战的那一面镶着金边的大明日月旗. 在他的身后,二千余秦军发出了呐喊之声,他们追随着主帅,向着明军发起了最后的攻击. “秦风,可敢一战?”苑一秋不用回头,也知道他的士兵在干什么.他们在用死亡,用鲜血为自己壮行. 他厉声怒吼起来. “秦风,可敢一战?” 喊声如雷,滚滚掠过战场之上,苑一秋速度极快,转眼之间便已经越过了矿工营,而矿工营并没有因为苑一秋而转身,他们在攻击无效的情况之下,没有丝毫的犹豫,仍然在继续向前大踏步前进.他们要绞碎的是面前的敌人,至于已经越过他们的敌人,自然有其它人去料理. 秦风的身前,虎贲和羽林两个军队林立.看着越来越近的苑一秋,简放与蒋豪不约而同的抬起了手:”箭!” 无数弩机瞬间抬起了头,对准了那个笔直冲来的人影,只等下一个命令抵达,万千弩箭便将射向空中,别说苑一秋只不过是九级巅峰,便是宗师,也能将他射下来. “放他过来!”身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战场. 简放和蒋豪的手放了下来,厉声喝道:”收!” 弩机低下了昂起的头. “散!” 两营士兵齐唰唰地左右一转,踏着整齐的脚步声,向着左右散开,顷刻之间便已经让出了一大块地方.当苑一秋抵达这个地方的时候,这个地方已经完全空了出来,而这片空地的尽头,便是那面镶着金边的大明日月旗. 旗下,秦风居于正中,左边是闵若兮,右边站着瑛姑.大明三位宗师,轻松地看着掠空而来的苑一秋. 苑一秋落下地来,回头看向长干里,就是这几个呼吸的功夫,他身后的最后两千秦军已经尽数地倒在了矿工营的刀枪之下,此时,矿工营正转过身来,后队变前队,却并没有向前压进,而是原地矗立如山. 马蹄之声隆隆传来,先前游戈在外的追风营和烈火敢死营一队队的向着这边奔来,首先抵达的是一名名旗手,旋即在这些旗手的身后,一个个骑兵纵马奔来,列队而立. 数万人的战场,此时却只余下马嘶之声,数万明军,在这一刻鸦雀无声.如此兵势兵威,让苑一秋凛然色变,这便是明军百战百胜的大军么?秦军输得不冤呐!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长剑缓缓抬起,指向对面. “秦风,可敢一战?” 他厉声喝道. “我去收拾他吧!”闵若兮跃跃欲试,在秀水河边,她一拳镇压了钟镇,可钟镇跟苑一秋,明显不是一个级别的,那钟镇不过勉力跨过了九级的门槛,而苑一秋,离那扇门,只不过就那么一张薄纸没有捅穿. “他叫板的是我!”秦风扭动了一下脖子,”兮儿还是给我掠阵吧!”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朝闻道,夕死可矣 秦风缓缓而出,赤手空拳,一步步走向持剑而立的苑一秋。 盔甲破乱,披头散发的苑一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秦风。自秦风逃到越国之始算起,至今也不过倏忽七个年头。七年啊,不过弹指一挥间,但就在这样短短的七年间,此人却从无到有,硬生生的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帝国,灭越吞秦慑楚,明国一天天坐大,眼见着这天下,四强圣峙转眼便要成为两强争霸了。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不管那个国家,都存着想要一统天下的心思,即便是僻居西方的秦国,又何尝没有想过这个宏大的愿望,可谁能想到,最后居然让眼前这个人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 苑一秋很佩服秦风。不论是治军还是理政,此人所展现出来的才能,让人叹为观止,前越在以前四国之中添居末座,但到了秦风手里,忽忽数年便已经将秦国打得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一败,败得是秦国的百年国运。对于定点,苑一秋很清楚。这一次大征的二十万大军,已经是秦国最后的底子了。而这一败,秦国别说进攻,便连防守的力量也将失去,剩下的五万雷霆军虽然是秦国最为精锐的部队,但一个雍都,就不是他们能守得住的。 而更为重要的是,人心已散。 这一次明国攻打秦国的主力,不是大明以前的老营,而是自虎牢边军改编而来的虎牢新军三万人和陆大远所部一万人。能收复这些前秦人并且迅速地让他们死心塌地的为其所用,便已经让人难以想象了。 秦风治人,用人,已经无法以常理来形容了。 想想大秦皇帝马越,先是在大战来临之际,杀了邓洪,使得青州卢一定心中惧意更甚,终是投了明军,没了邓洪,仍然不肯启用卞无双,生怕卞无双再次坐大威胁皇机,可现在,卞无双倒是老老实实的呆在落英山脉了,但大秦却要亡国了。 用人一道,马越与秦风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了。 治国,首在用人呐! 苑一秋叹了一口气,看着徐徐而来的秦风,他将剑插在自己的身前,伸手,慢慢地将身上破烂的甲胄解了下来,随手扔在一边。 秦风走到了他身前丈余处,看着苑一秋,突然摇了摇头:“你不是我的对手。” 苑一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伸出,握住了身前的剑柄:“身为统帅,我已经一败涂地,输得无话可说。所以今日挑战陛下者,不是大秦将军苑一秋,而是秦国苑一秋。” 秦风一笑:“左右不过掩盖盗铃罢了。苑先生,秦国大势已去,以你之能,又何必要一条道走到黑呢?大明很大,秦某人的心也很大,有的是苑先生安身立命的地方。” 面对着秦风直截了当的招揽,苑一秋却是摇了摇头:“苑某一生,信义二字深入骨髓,陛下不必多言。大军已败,苑某更无颜苟活一世,今日这一战,苑某只是作为一个武道中人向往武道之心而已。” 秦风叹了一口气,苑一秋这样的人,一句话便已经够了,他既然已经断然拒绝,再多说可就是自取其辱了。“好,既然你意已决,那我便成全你这番心事。” 秦风抬手,看着对方,沉声道:“请!” 苑一秋拔剑,秦风虽然赤手空拳,但他却并不认为那是秦风轻视于他,两人之间就境界上来说只是隔着一线,但就是这一线,或者便是天堑之别。 苑一秋手中的剑慢慢地亮了起来,犹如一道道光芒在剑上不停地滚动,渐渐的,苑一秋手中的剑消失了,但身周却在瞬息之间,剑气纵横,盘绕着苑一秋,蓄而不吐。 秦风微微皱眉,苑一秋当真已经是站在了九级的最高点上,单是这一手控劲,便已经无限接近宗师之境了。 伸出去的手慢慢的收了回来,随着缩回来的手指轻轻一捺,一道无形无质的真力便倏忽出现在指间,凝而不散。 外人感受不到,单从外表上来看,此时苑一秋声势极是吓人,周身缭绕的剑光盘绕,而站在他面前的秦风,却是普普通通再平常不过。但苑一秋却是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秦风指间那一丝劲力。 忽尔炙热如九天烈焰,时而阴柔如地狱幽泉,忽在平和如春日之风,他竟然完全摸不透对方的劲力究竟是阳刚到了极点抑或是阴柔到了极致。 自己剑气化身千万,对方却只是一道,但这一道,却胜过自己千千万万了。 两人甫一出手,苑一秋便知自己绝无胜机,但他既抱死志,自然根本就不会理会双方实力之上的差距,此时说他心丧如死已是名符其实。人虽然还活着,但一颗心早已随着十数万大军的覆灭而死去了。 卟的吐出一口气,万千剑光微微一颤,瞬间便如同千军万马一般,向着秦风扑至,有的当面直刺胸腹,有的袭头,有的削足,有的竟是在空中绕了一个大弯子,从背后直扑秦风。 千万道剑光,眨眼之间已是将秦风完全淹没。 秦风一指虚按,真气无声无息破空而去,于万千剑光之中径取一点,叮的一声轻响,外人不闻,苑一秋却是心头大震,这一道劲气,准确的找到了万千剑光中的本体。 波的一声,苑一秋身上已经多出了一个血洞。 秦风踏前一步,苑一秋遭此重创,却是不退反进,伸指连弹,溅出来的鲜血染红剑光,刚刚白光缠绕的万千剑气,陡然之间便成了血剑。 “天魔解体?”闵若兮脱口而出。当初他与秦风逃亡落英山脉的时候,为了掩护他们,郭九龄便曾使出这一招,自然功力大进的时候,却也大为折损元气,哪怕后来舒畅费尽心力,也不过是帮郭九龄延寿而已,根本无法让他再重现当年辉煌。这是一个极为邪门的功夫,但不到最后拼命的关头,却也绝不会用。对照眼下苑一秋的境地,使出这一招,却是再也合适不过了。 “不是!”瑛姑却是摇了摇头。“苑一秋与陛下今日这一战,是为武道极致,苑一秋如果使出这样的法门,就有违他之初衷了。而且就算他使出了这样的法门,也不可能是陛下的对手。” “武道极致?” “苑一秋距离宗师之境,就差那么一点点,在九级巅峰之境上,已经无人再是他的对手,便是初入宗师之境的人,他也可以斗上一斗。” “大姑这是说他可以与我斗上一斗吗?”闵若兮有些不服气。 瑛姑一笑:“公主初入宗师之境,对于力道的掌握和真气的收放并不是那么得心应手的,苑一秋如果与公主一战,纵然不敌,却也能让公主难受上好一阵子。此人年近古稀,在武道之上浸淫已久,着实是一个难得对付的好手。” “宗师之下全无敌吗?”闵若兮抿嘴一笑:“那也不见得,要是野狗上去跟他打一架呢?” 瑛姑却是脸色一黑,“野狗这种人,不在其列,他就不能算是一个人了。不过就算是野狗上去能打死苑一秋,自己也要变成一个血葫芦。” “能刺破野狗的防御,那此人当真是厉害之极了,只可惜,那就要死了。”闵若兮叹息了一声。 苑一秋如同一个血人一般身形纵横,往来入电,围绕着秦风倏忽来去,场中,万千血剑纵然声势惊人,便秦风却似乎闲庭信步,每次一伸手,苑一秋身上便多出一个血洞。 骤然之间,剑光敛去,苑一秋收剑而立,身上血肉模糊,一剑斜斜向天,身周无数劲力尽数敛入体内。 秦风脸露异色,却并没有继续进攻,反而向后退了一步。歪着头,脸露好奇之色地看着苑一秋。 眼见着苑一秋身上的那些血洞的鲜血收敛不再外流,眼见着苑一秋那些外露的剑气一点点的收回体内。 “苑一秋居然临阵突破,嘿,这可真是奇了,又一个临阵突破的宗师。”瑛姑失声道。 闵若英微怔,“秦风怎么不趁他病,要他命?反而在那里坐观他突破,这个时候,便是一个小兵去捅一刀子,苑一秋也必然要遭反噬而亡。” “陛下是何等人也,岂会做这种事。”瑛姑抿嘴而笑:“公主这是关心则乱,就算苑一秋临阵突破,终究也躲不过一个死字。” 场中数万士卒,九成不知道场中出现了什么情况,但那些修为高深的大将们可都是心知肚明,特别是杨致,更是心情复杂。 “狗娘养的,竟然临阵突破,难不成生死之战,当真能促使人更进一步么?早知如此,自己就该去接下这一战!”杨致心中郁闷之极。 一柱香的时间转瞬即过,苑一秋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对面的秦风,眼中的情绪极其复杂。半晌,才双手抱拳,一揖当地,“多谢陛下成全。” 秦风微微一笑:“还打么?再打,我可就留不了手了。” “朝闻道,夕死可矣!”苑一秋随手扔掉了自己相伴数十年的长剑,“陛下,接请招。”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战后(上) 苑一秋临阵突破.困挠他多年的那一张薄纸终于被捅破,他迈过了困挠百分之九十九的武道人士的那一道难关,但他只发出了一招. 他这一生最为强大的一招. 剑气横贯天地,苑一秋以身为剑,冲向秦风. 数万将士在这一瞬间,只觉得天色暗了暗,在秦风与苑一秋交手的那一片区域,在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似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但这一瞬间却是眨眼即逝,让人感到这只不过是自己的一时眼花而已. 然后,气势冲天的苑一秋便死了. 他死得很惨,整个身体在空中似乎被无数利刃切割,从空中落下来的,是零零碎碎的肉块. 数万将士能看到的,就是秦风那双缓缓收回的手. 也只有瑛姑,闵若兮,杨致等廖廖几人能够看到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苑一秋破空而来,那道剑气,瑛姑自忖虽然也能接下来,但绝对也要竭尽全力,但秦风伸手,在他的身前的空气就已经被尽数抽空,所以普通人似乎觉得那一片天地似乎陡然黑了下来.秦风十指屈弹,在这片真空地带瞬间布来了万千道劲力密如蛛网. 苑一秋的剑气撕破了一层又一层,但终于力竭,剑气被绞碎,他的人亦被这密哪蛛网的剑气罩住,切割成了一堆碎肉. 当苑一秋还是九级巅峰的时候,秦风尚能游刃有余,当苑一秋突破成了宗师,秦风便不敢有丝毫懈怠,全力出手. 高手搏命,本就是一招定胜负. 一招毙敌,秦风脸上却殊无欢容,伸手一招,被苑一秋扔在一边的那柄宝剑飞到他的手中,伸手轻抚剑锋,道:”这柄剑陪了你几十年,今日,便让他为你陪葬吧!” 手腕一抖,这柄宝剑被震得粉碎,随手抛在身前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之上. 秦风转身缓缓回走. 数万人目睹了这一场武林之间最顶级的交锋,任谁也没有想到,倏忽之间便已经分出胜负,他们的皇帝,举手抬足之间,便将一位武道宗师绞杀在了当地. 先是沉默,然后惊天动地的呐喊之声便响了起来. “万岁,万岁,万万岁!” 响彻天地的呐喊声中,秦风抬手,微笑着向他的士兵们挥手致意. 闵若兮目瞪口呆. 瑛姑摇头叹息. 杨致脸如死灰. “原来他一直让着我呢!”闵若兮红着脸,”还以为自己突破到了宗师可以与他一较长短,岂料差距却是越来越大了.” “如今的陛下,就算是面对卫庄曹冲文汇章等人,只怕也可以战而胜之.”瑛姑叹息道.”我终于晓得千年以前,李清大帝为什么面对武道宗师亦可以砍瓜切菜般的屠杀他们了,陛下这才入宗师多扩,竟已经有如此威势,假以时日,这天下,又有谁能是他一合之敌.” 杨致以手敲头,痛苦万状:”这让人怎么追,这让人怎么追?还让不让人活了!一点希望也不给啊!” 虎牢关,三骑快马背插红旗,如飞一般自驰道而来. “捷报,捷报,前线大胜!” “陛下统军,全歼秦国十五万大军!” “大捷,秦皇狼狈逃回雍都.” 三骑快马飞驰入城,在他们走过的地方,一阵阵欢呼之声响起,先是那些来自大明本土的商人以及他们雇佣的卫队,紧接着,本地人也跟着欢呼起来,这一次的大战,也有无数的他们的子弟兵参战,大胜,意味着他们的家人,将有更大的机率活着回家,而活着回来,便意味着更多的缴获,更多的赏银,以及更加光明的未来. 明军拿下虎牢等地并没有太久,但明国的各项政策,却推行的无比迅速,无数的原秦人,得到的好处,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这让他们对明国这个新主人充满着期待. 收心,有时候非常简单,只需要你让这些最普通的人过得更好,便可以了. 外面的欢呼声如同大海潮涌,一波又一波的涌进虎牢大将军府,相对于外面的狂欢,大将军府内正在办公的大明高官们,却并没有显得太过于兴奋. 对于他们来说,这早在意料之中. 权云将提笔稳稳的将大案之上的最后一份折子批阅完毕,将笔放在笔架之上,又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这才站了起来,拍拍手,道:”来人!” 一名吏员应声出现在门口. “去请户部苏大人,吏部方大人,兵部章大人过来议事.” 片刻功夫,苏开荣,方大治,小猫三人便前后脚踏进了首辅权云的公厅.三人都是满面笑容,虽说算不上什么惊喜,但毕竟功于一役,终是一件喜事.秦军十五万大军尽数被歼灭,秦皇马越率五万雷霆军退守雍都,已经是翁中之鳖. 现在的秦皇,政令可以说是难出雍都了,秦国偌大的领土,接下来将成为明国的领地,大军肯定会继续进逼雍都,但冬天将至,攻打雍都肯定会推迟到明年,今年,大的军事行动,基本上已经划上句号了. 但对于首辅来说,接下来的事情却更加繁杂了. 现在的秦国,可以说基本上是一个乱摊子,要将这个乱摊子稳定下来,让他们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走上正轨,则是比打仗更复杂的问题. “诸位,随意坐吧,前方大胜,陛下虽然还没有回到虎牢,但有些事情,我们必须要先准备起来了.”权云请三人坐下,笑着道.”现在的秦国,除了雍都,基本上都可以算是我们大明的领地了,但要使他们真正成我们大明的领地,还是一个相当困难的问题.” “首辅说得是啊!”苏开荣这一次却不是一张苦瓜脸了,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现在他有钱啊!大明国内,面临着前所未有的通缩问题,中央银行在拼命的印钱,而他,则要想尽办法将这些钱用出去,刺激消费,拉动内需,大秦现在这个大窟窿,正好可以用来解决这个问题.”户部这边,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已经提前购置了大量的粮食,只消朝廷一声令下,便可以起运了,总之,这个冬天,我们大明不会让归顺我们大明的秦人饿肚子.” 为了保护国内的粮价,大明户部拿出了巨资,以高于市场价格的单价大量收购粮食,用来保护国内农民的利益,稳定国内的粮价.所以苏开荣有这个底气. 权云点了点头:”饿者有其食,这是恢复稳定的最有效的方法,但是大战之后,必然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大乱.现在秦国兵败,马越手中的力量,最多拿来控制雍都以及左近有限的区域,而其它广大区域必然会出现权力真空,那些地方的豪强富户官员必然会逃亡,这些地方失去控制可以说是必然的,所以,我们要做好迅速接手的准备.否则乱的时间一长,以后想要再理顺可就要难上加难了.” 说到这一点,方大治脸上的为难之色便溢于言表,”首辅,不是我畏难,而是现在吏部手里人手实在有限啊,现在一下子接收这么广大的区域,我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能不能先选定一些重点区域呢!” “这个不容商量,吏部必须想办法.第一,是抽调,别的地方不好说,但沙阳,太平,正阳,永平,中平这些地方,必须要大批量的出人,这些地方不是抽不出人来,而是这里的官员不愿意去更苦的地方,此种风气不可涨,方吏部,这一次不是与他们商量,而是直接下文调人,敢不奉命者,直接开革.” 方大治点了点头:”即便如此,也还是杯水车薪啊,必竟首辅刚刚所说的这些地方,都是我大明的核心区域,我们不能让这些地方因为官员大量调走而陷入停滞啊.所以抽调的人,终究还是有限的.” “我知道,所以第二点,有些人也可以利用起来了.”权云看着方大治,拖长了声音. 方大治一愕,低头沉思片刻:”首辅是说那些在王吏部时期因为吏治改革而被开革的那些官员?” “不错,这些人必竟在官府做过事,熟悉官府办事流程,而且这些年,他们也应当熟悉了我大明律治,这些人,必竟都是读书人嘛,办一个短期的培训班,重点培训他们如何做好我大明的官这一点就可以了.这些人不当主官,先去帮一个吏员应当还是能胜任的,这也是给他们将门重新打开了一条缝,能不能推开门,就看他们这一次的表现了.” “如此一来,倒是可以解决大部分的问题了.”方大治顿时兴奋起来.”这些人被淘汰,心中有怨言,这一次朝廷再给他们一次机会,要是还把握不住,那就再也不能怨天尤人了.” “正是这个道理.”方大治道:”我们大明现在还只有一所大学堂培养官吏,还远远不够啊,以后,会越来越差人的.” “萧大人的办学现在已经颇有规模了,从村,镇,县,郡已经初步有了规模,再过上几年,各郡治的大学堂便也可以培养人才了,到时候,京师大学堂便轻松多了.”方大治笑道.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战后(中) 说起礼部萧老尚书,屋里几个人都是笑了起来,这位老先生现在不求名不求利,就求一个死后哀荣不输早前过世的吏部王厚王尚书,一大把年纪了,竟是比年轻小伙子还有干净,一年当中,倒有一大半的时间不在越京城礼部衙门坐堂,而是奔波于各郡县当中致力于建立起从上到下的学堂。 就那身子骨,要不是太医署的舒畅亲自派了一个医术精深的太医一直跟着,只怕早就倒下了。 不过这位的奔波,倒是大有成效的,作为大明现在所有读书人的精神领袖,这位一出面,倒是应者云从,先前那些不成体系的村学县学等,慢慢的就被理出了头绪,现在一级一级的制度竟是被慢慢地建立了起来。 至少在经济发达的核心郡治之中,这些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了,再接下来,就是一个个的硬骨头,看萧老先生这架式,倒是越干越自得其乐了。 请将不如激将,但有时候,瞅准了一些人的所想,再投其所好,可又比激将要好得多,对于皇帝秦风来说,要是萧老先生当真做成了这一件事,那就是泽被万世的大事,真到了那一天,他给予萧老头最高规格甚至是破格的礼遇,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再说了,这又不费什么事。所以秦风在这一件事情上,是大力支持萧老头的,要人他着实没有,萧老头也不缺人,要钱要房子要地方上官吏的支持,秦风都是一概照准。 “老萧的事情要见成效,总得还要些年头,不过现在就将架子搭起来,那自然是最好的。”权云笑着道,现在他这个首辅当得也是舒心,朝中的高官显贵们虽然勾心斗角是少不了的,但在大事之上,却总是能趋向一致,这就是中兴之兆了。至于其它的事情,在权云看来,都是小节。 如果不斗,那才是有鬼了。位子就这么多,都想自己的人上,自然是少不了争夺,但将这种争夺局限在一定的范围之内,而且保证不管那方面的人上,上的人都是精明能干的,那就可以了。 就连权云自己,还不是被视为沙阳系的领袖人物。 现在政事堂中,吏部尚书方大治和都御史金景南之间,照样不是较劲得厉害?金景南以前虽然底子薄,但身后有太平郡的支撑,又有相当一部分军队高层的支持,在声势之上完全不输给方大治。为了让这二人势均力敌,皇帝甚至还授意自己偏帮了方大治好几次。 对于皇帝陛下的心思,权云自然是心知肚明,继他之后,首辅人选必然是金景南无疑,这个人手段偏激烈,做事大刀阔斧,刚决果断,对于以后一统天下之后的大明最初几年,的确是最好的人手。这一次方大治随陛下一齐移治虎牢关理事,而金景南却是在朝堂之中整顿盐政,雪亮的刀子舞得飞起,短短的几个月时光,竟然已经杀了数十人,从官员到豪强再到私盐贩子,只杀得人人色变,个个心惊。但终是将盐务之事给办妥了。新的盐务署正式成立,朝廷也不再给予商人盐引,而是由朝廷包圆垄断了对食盐的生产,销售,全国统一价格,盐务署垂直管理,直接对政事堂负责。这使得政事堂手中又多了一项极大的权力,朝廷也多了一个稳定的收入,而且光盐务这一项之上,便比往年要多出了上百万两,可见以前的盐务有多混乱,有多少人在其中中饱了私囊。 做这样的事情,还真只能有金景南来做,要是换了方大治,估计便又是温吞水了。性格决定命运,还真是没有说错。 想到这里,权云不由看了方大治一眼,只希望到时候方大治别犯糊涂,金景南之后,便是他了。 “向这些地方派出的官员,以抽调的那些为主官,从短期培训班里出去的为吏,就是那些原本秦国的官吏也可以视情节擢拔使用,这些人中,也有大把的人才,能将他们收伏并化为己用,必然会成为一大助力,他们毕竟是本乡本土,只要肯认真做事,必然能事半而功倍。”权云看着方大治道:“眼下时节,要不拘一格用人才。” “首辅说得极是。”方大治亦是听得连连点头,权云不愧是首辅,三言两语,总是能站在不同的高度来看问题,光是这一点,便足够他好好的学一学了。 “章兵部,先前也说了,这大乱肯定会延续好一阵子,不知兵部如今又什么预案没有?”权云转头看向小猫。 小猫沉吟了片刻,道:“首辅所言是极有道理的,这一战,秦军左右两翼和前军合共损失了十五万人,这其中一部分战死,绝大部分被俘,还有一些人可是不知所踪,应当是逃逸而去了,自来乱兵甚至匪,这些人必然会逃归乡里,安分守己的或者便卸甲归田,但必然有凶暴之徒会作乱,占山为王,为祸乡里必然是少不了的,再加上秦王战败,失去了对秦国绝大部分的控制,这些地方出现权力真空,可我们大明一时之间却又顶不上去,这更是给了这些人作乱的空间。所以,我们接手这些地区,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恐怕就是剿匪。” 权云重重的点了点头,“章兵部所说是正理,户部调来了粮食,吏部也能尽快派人前去安抚,但总有那么一些人不甘于现状,想着乱世出英雄这些有的没的,想要趁乱做一番事业,这样的人,必当给予当头棒喝,该杀的杀,该关的关,新桐矿区接下来肯定是缺人手,即便新桐矿区不要人了,现在我大明正在修铁路,兴水利,那里又不要人了?兵部既然想到了这一点,可有什么预案?” 小猫摇了摇头:“难就难在这里。这段时间我们兵部一直在致力于这场大战,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精力来想这些事情。眼下战事可以说是勉强结束了,但结下来的整军,抚恤,赏功又是一大摊子的事情。更重要的是,现在不宜再从军中抽调人手剿匪了。” “军队此时不出人,政事堂从哪里变出人来去做这些事情?”权云有些不满地道。 “首辅,这一次大军连续作战数月,士兵们已经很疲惫了,这是其一。其二,战事虽然没有了,但大军稍作休整,还是要开拔的,封锁雍都这是必然的事情。不管怎么说,马越还有五万雷霆军,雍都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城市,马越回了雍都,必然还会在雍都招兵充实雍都守卫,所以这个时节,兵部实在是抽不出兵力,将他们分散到各郡各县去剿匪的。”小猫道:“而且冬季眼看着就要到了,这气温骤降,大雪一下,大部队剿匪,只怕也是雷声大,雨点下,徒耗精力与钱粮而收获甚少。” “照你这么说,我们就眼看着这些地方糜乱么?”权云沉声道。 “自然不是。”小猫想了想,“首辅,其实我们还是有另外一些力量可以用的。” “说说看。” “第一,刑部不能让他们闲着,这两年来,他们从退役的士兵之中招收了不少人充实到了刑部,这些从军中退下来的人,不少都是好手,吏部选派官员进驻这些地区,刑部自然也可派员进驻,协同这些官员治理地方,专司捕盗和缉匪。”小猫道。“刑部中新成立的缉盗总署,这一次可以让他们来挽总来办这件事。” “缉盗总署我知道,可他们的人手就那么一点,能济什么事?”权云皱眉道。 “首辅,用他们来挽这个总儿。”小猫笑道:“缉盗总署里可是什么人都有,只要经费给足,那些人的招数多得很。” “嗯,这算一个,你既然说了第一,那肯定还有第二了。” “第二,就是我们明国商人的卫队。”小猫笑道:“这些明商卫队基本上都是由大明退役士兵组成的,如果利用得好,他们就是一股绝大力量,而且商队行走天下,像新归附区这种一究二白的地方,正是他们开拓市场的最佳地区,他们肯定是要进入去抢地盘的,这些人,当然可以利用起来。” “第三,便是皇后娘娘的集英殿了。”小猫嘿然笑道:“那里头集合了我们全大明武力值最高的一部分人,这一次大战,他们中一批顶尖的就帮了不少忙,眼下仗是暂时没得打了,可也不必让他们歇着,首辅何不奏请娘娘下令,让这些人协助缉盗总署来办这事?” “好,这事儿就这么办!”权云想了想,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虽然出动军队简单,但正如小猫所说,就怕那些盗匪军来则退,军走复来,反复折腾,徒耗钱粮而难以成事。倒不如这样以小队人马对小队小马,说不定反而能收奇效。只要粮食到位,官员治理有方,地方上稳定下来了,那些盗匪便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不足为患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战后(下) 秦风一行人等回到虎牢的时候,权云已经将与各部尚书整理出来的林林总总的一些方案汇总成了一个简单的节略,送到了秦风的面前。 如今的大明,除了军事,仍然是由秦风一手掌握着之外,其它的各项政事,都是由政事堂挽总,各部分负其责,秦风自忖在做这些具体的实力上边,自己拍马也赶不上这些官员,是以也从来不横加干涉,自己只管一个大的方向,然后便是静等着看结果罢了。 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还是相当满意的。 此时看着节略,他就更加满意了,方方面面的考虑得极其周全。 “苏开荣这算盘打得越发是精了。”抖着手中的节略,秦风大笑:“那些商家卖了你们粮食,还得负责给送到地头,这转运费,可不是小数目吧?” “陛下,这些粮食,朝廷本身就是用保护价格收购的,这些商家并不吃亏,而且这些商家本身便要到秦国开疆拓土,朝廷让他们负责转运这些粮草到地头,他们就有了名义正大光明的进军这些地方,他们还求之不得呢!”权云解释道:“这样他们在与其它商家竞争的时候,就占了先入为主的优势。这头有小亏,但只要先占了市场,打响了牌子,以后就会大赚,这些商人都精明着呢,眼光也放得长远,这些新并入我大明的秦地,以前虽说是一穷二白,但却人丁极多,只要归了我大明治下,用不了多久,必然会欣欣向荣,那些人怎肯做吃亏的买卖?” “这倒也是。如今我们大明的商人,可是愈来愈精明,眼光也愈来愈长远了。这是一件极好的事情,要都是鼠目寸光,那我们办事反而难了。咦?怎么小猫也打上了这些商家的主意?用这些商家的护卫队去剿匪,他们乐意么?”秦风有些惊讶地问道。 “陛下,商人做生意,最需要的是什么?当然是有一个好的大环境,如果遍地都是匪患,他们向谁做生意去?而且并不需要他们当大头,只是顺带着负责他们所到地区的一些小打小闹罢了。真正挽大头的,并不是他们。” “刑总缉盗总署?”秦风看着手里的节略,“他们人手好像并不足!” “陛下可知道如今大明有一家天武镖行?”权云问道。 “天武镖行?”秦风皱了皱眉,“这个还真不知道。” “这个天武镖行是今年才刚刚成立的,里头的镖师伙计,都是从军队里退下去的一些人,这些人年纪偏大,种田不会,做生意更是外行,便成立了这家镖行,平素专门为商家提供一些保护,当然,也顺便帮着捉一捉盗匪什么的。”权云微笑着道。 秦风眼睛一亮,“你是说,这家天武镖行的背后便是缉盗总署?” “陛下圣明,正是如此。这家天武镖行虽然是今年才开张的,但扩展极其迅速,除了越京城的总堂之外,在各郡也有分堂,镖师大概已经有了近三千人,这里头大部分都是从军中退下去的,也有一些江湖人士加入其中。” “规模如此大了?”秦风也是惊讶不已。 权云道:“当初缉盗总署人手不足,经费有限,刑部尚书唐忠便想出了这个辙,开一个镖行,一来可以拢一些人手,二来也可以赚一些银钱,现在大明的商号行走天下,多半便要雇佣一支护卫队,而且价钱不菲,以前都是商家自己招人,不免便会龙蛇混杂,很是出一些子事情,有这样一家有名有号的镖行来承接这些生意,商家也乐意与他们打交道,这一来二去,天武镖行便迅猛地发展起来了。陛下,我大明军队每年都会从军中退下去一批,这其中有一些人会家种田,或者做生意,但还有一些人,却是放不下格斗厮杀,或者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便投了镖行当镖师,报酬也丰厚,自然人便越聚越多,但正因为他发展太迅速了,所以刑部自己到先慌了神儿。” 秦风大笑起来:“他不慌神儿才怪,一下子便聚集起几千人的规模,而且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中退役人员,一出事,便是捅破天的大事。所以刑部撑不住了找到了你这儿。” “初始我也是大为惊怒,但后来一想,堵不如疏,如果强行解散这镖行,只怕不美,所以与兵部和刑部会商之后,觉得还是要利用起来,左右用不了几个钱,他们自己就能养活自己,甚至还能赚钱出来倒贴缉盗总署,关键的便是彻底的掌控他们。”权云道。 “这个想法倒是不错。”秦风点了点头,赞赏地道:“他们是过了明面的正儿八经的商家组织,只要能把握得住,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正是这个道理,陛下。如今大明商人行走天下,这些护卫自然也是跟着走遍天下,现如今,便是鹰巢也插了一脚进去。所以天武镖行现在从各个方面看起来都是一个十足的商会组织,一个靠武力吃饭的商会,但实则上,却牢牢地掌控在朝廷手中,最妙的是,不用朝廷花钱。”权云笑咪咪地道。“不过这一次,朝廷倒是决定出钱让他们出人去剿匪。” 秦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有步雇佣兵的意思了。” “雇佣兵?这说法绝妙。”权云道:“这些人凶悍善战,而且因为有不少江湖人物的加入,种种手段更加诡秘莫测,用他位为剿匪,倒是比正规军出动更加有效果。” “这天武镖行既然是刑部鼓捣出来的,而且这次剿匪也由刑部负责,便让他们自己去弄。”秦风笑道:“我倒想看看他们的手段,只不过一条,这样的一个准军事组织,朝廷绝不能放松了监管。” “这个陛下放心,先前老臣便说过鹰巢已经插手进去,一来呢,可以利用他们行走天下的优势收集情报,二来,也是着意监控他们的行动。便是缉盗总署自己在里面也放了不少的探子,这事是他们起得头,他们自己也担心出事呢!”权云点头道。 “嗯,既然如此,你回头跟皇后商量一下,她的集英殿里好手众多,可以分派一些人进去,那些人武力超郡,加入进去一来可以使这个天武镖行江湖气息更浓,二来武力值也大大提升,皇后的集英殿里的人,都是没有过官府明面的,虽然吃着朝廷的俸禄,但在外人看来还是江湖散人。” “是,回头我便去向皇后娘娘回禀。”权云连连点头。 说完了这些安抚剿匪事宜,秦风话锋一转,跟权云说起了当前的战事。 “首辅,今年的仗打到现在,就算是告一段落了,秦皇马越已经缩回了雍都,冬天马上就要到了,天寒地冻,大雪漫天,再用兵已经不太合适了。但后逼雍都,封锁雍都却是要立即进行,军队整训半个月就要上路了。” “陛下,落英山脉那头到底有了一个准说法没有?”权云问道。 “郭九龄前几日已经派了千面回来跟我说了。那边已经开始了,卞无双已经跟楚国谈妥了条件,移民已经开始了。”秦风一笑:“三十万秦军家眷,将全部移往安阳郡落户,最迟这个月底,马越将再遭到当头一棒,到了那时,雍都的民心士气将再降新低。” “卞无双这人,我们能彻底相信他么?” “当然不能彻底相信他,但只要我们一直这么强,他这头老虎,我便能降得住。”秦风一笑道:“便让楚国先替我们养这三十万人吧,迟早都是我们的,青河郡没了这三十万人,荒废是肯定的,但我们现在也一时顾不了这么多的地方,将能拿到手里的,先好好的结营妥当了。” “这对于楚国来说,可又是一个大负担。”权云得意地笑了起来。 “不要紧,我们可以给他们贷款,嗯,首辅,这事儿亮明之后,你还得派人去楚廷严词诘问一番,要怒不可遏,可威逼楚国一番,借着这件事,咱们总也还要从楚国捞一点好处回来。这卞无双从明面上来说,还是我们的敌人嘛,楚国收纳我们的敌人,不给我们一点说法,是不是说不过去?”秦风义正辞严的道。 “那是自然的。到时候老臣一定派一个言辞如刀的官员去。”权云哈哈大笑,“咱们这可算是吃了他们的还要揣一些走了。卞无双到了楚国,一旦掌握了荆楚防线,咱们得让他力主向齐国不停的进攻,再进攻。” “就是这个道理啊。楚国荆楚防线已经稳固,以楚国的底子,接下来如果专司内政,实力恢复起来自然是很快的,咱们自然要让他们不停的消耗,不但消耗他们自己,也消耗齐人的力量。到时候一定要帮着卞无双打几个胜仗,让闵若英的心更停当一些,要让他认为自己这一步棋走得极对才好。” “陛下英明,也只有陛下这等雄才伟略,才能降伏得卞无双这等枭雄。”权云适时的送上马屁。 “你就不用拍我的马屁了。”秦风一笑道:“接下来政事堂还用得忙,除了先前你说的那些事情之外,接下来我们的大军还要在雍都城外过冬,这棉衣,棉被,取暖的石炭等等,都要提前备足,按时运上去,我可不想我的士兵们因为这些而减员。” “陛下放心。”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两家镖行 虎牢关的军队一日比一日少了,主力部队基本上集中在宛县休整,接下来便要往雍都方向开拔,大军需要在第一场大雪降下之前抵达各自的目的地,对雍都完成包围和封锁.现在虎牢除了护卫皇帝陛下的烈火敢死营之外,便只留下了一个守备营.这个守备营是从青州军改编之后调过来的,也作为横断山区军队的后援存在. 现在大明唯一还在打的就是横断山区了,齐军大约集中了两万军队在横断山脉之中向明军控制的要塞发起攻击,在明军早有防范的情况之下,除了初期发动过几次猛烈的攻击遭到明军的迎头痛击之后,便一直不愠不火了.随着明军大败秦军,这种攻击便更少了.明军已经得到了情报,郭显成在明秦战事结束之后,便返回了长安. 郭显成的离开,意味着横断山区的战争,也行将结束了. 大明,将迎来一个难得的和平时期. 现在充斥着虎牢的是各式各样的商队. 大明朝廷一向是将大军后勤物资的运送任务承包给各个商家,朝廷向这些商家采购军需物品,采购价格之中便包括着运费,中标获得这些订单的商家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将所需物品运送到指点的地点,一旦逾期不至,他们面临的不仅仅是巨额的罚款,更是会有朝廷的处罚,更重要的是,失去信用的他们,将不会再得到朝廷的订单. 朝廷的这种订单利润极其丰厚,但风险也着实不小.能承接这种订单的当然也不会是小商家,基本上每一个都是在大明赫赫有名的巨商. 而朝廷此举,却敢是抛开了一个大包袱,以往大军作战,要供应十万军队的作战所需,至少需要供发数万的民夫,现在将这些全部交给商家之后,看似采购的价格要贵上不少,但算起总帐来,却是省了一大笔. 商家们更精于计算,他们擅于将成本压缩到最低,而这一点,官府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除开这些商队,大明各地的私商现在也是云集此处,对于他们来说,大明每新开拓一块新疆土,便代表着他们又有了一块新的发热发亮的地方,来自大明本土的各式各样的商品,现在大量汇集在虎牢,明商跟虎牢做生意已经有些年头了,这里,已经变成了明商的一个基地. 虎牢关外,这些年形成的大片的聚集区又进一步扩大,一幢幢巨大的仓库拔地而起,每座仓库,现在都装得满满当当.这里面,有的是官仓,有的却是私仓. 除了商人,现在的虎牢街头,还多了另外一些神情彪悍,提枪拿刀的汉子.这些人,便是商队的护卫,其中最多的,却是服装统一,胸后绣着天武两个字的天武镖行的镖师. 天武镖行,在短短一年时间里,便发展成了大明最大的镖行,他们的价格是最高的,等闲的小商人,根本雇佣不起他们,也只有那些大商行才会请天武镖行出动人手,天武镖行里的镖师,最多的便是从军队里退下来的悍卒,再就是江湖好手,这些人被编组在一起,战斗力惊人,等闲的盗匪,根本就不敢直樱其锋. 当然,还有一些小商号,雇佣不起天武镖行,便只能别想他法了,好在大明年年都有军人退伍,也不是每一个退武军人都会加入天武镖行的,也有不少人不惯于再受约束,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接这些小商家的活儿.他们价格便宜,倒也不缺活儿干. 而现在他们聚集一起,当然是因为朝廷关于新占领地的剿匪事宜. 朝廷不动用军队,而是由缉盗总署负责,而他们这些人,可以自愿加入,在缉盗总署备案,然后领取任务,便可以随同马上将要走马上任的官员们一齐赴目的地开始干活了. 虎牢城外的大碗醉酒楼便是这些人的聚集地点.自从这个消息通过缉盗总署发布出去之后,这里,不论日夜,都是满满当当的. 俞洪带着三个同伴走进了大碗醉,他们刚刚从景县回来,身上的甲胄之上血迹班班,三个同伴,倒有两个身上带着伤,他们一走进来,立刻便有人大声的打着招呼. “俞老大,这边儿来坐.这是咋的啦?看起来很是干了一场啊?” 俞洪抬头看了一眼对方,脸上露出了笑容:”鲁三,你也来啦.我刚刚护送一批货物到景县去,与一帮秦国溃兵干了一场.” “怎么样?收获如何?” “折了五个兄弟.”俞洪脸色不豫,语调也有些沉重.”咱们只有十个人,对方大约三十个.一场恶斗下来虽然赢了,但却是得不偿失.” “这些土匪战斗力如何?”听到折了五个,打招呼的鲁三的声音敢凝重起来,他可是知道俞洪手段的,俞洪带着的这支护卫队也算是小有名气的队伍,这一次居然折了一半,可见这碗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 大碗醉里吃这碗饭的,基本上都认识俞洪,此刻也都安静了下来,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 “兄弟伙们都要小心一些,这些溃兵,打斗起来倒是没什么章法,但个人的战斗力却着实厉害,一涌而上,极难对付.现在我们又不是在军中,弩箭这些玩意咱们又没有,便只能凭真本事跟他们斗.伤亡便再所难免.”俞洪道:”不过收获倒也不错.这些土匪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归我们了,然后俘虏了十几个,将他们押送到了景县县衙里,一个十两银子卖了,再加上县衙的赏银,这一趟赚了几千两,不过我们兄弟都已经合计过了,这些银子,都给五个死难的兄弟.” “俞老大,既然这些溃兵这么难斗,你接下来还接着干吗?”鲁三问道. “当然得干.”俞洪道:”风险大,收获也多,今天我过来,其实就是要找兄弟们合计合计,咱们单打独斗那是不行的,聚在这里的,都是些小护卫队,人数最多的也不过十几个人,但这些地方的匪帮,少则三五十人,多则上百,战斗力着实不错,难缠得紧,我这一趟,就是吃了小觑他们的亏.” “俞老大的意思?” “天武镖行已经与缉盗总署签了合约,他们人多势众,比我们强得太多,大头,铁定是他们要吃了,但我们如果这样小打小闹,只怕最后不但落不下什么,还要吃亏,所以我合计着,咱们是不是要联合起来一起干.今儿过来就是探探大家的意思.” 鲁三沉吟片刻道:”俞老大说得也有道理,只不过咱们这里大大小小十几个队伍,如果联合起来的话,谁说了算呢,以后怎么分帐?” “这个好说!”俞洪站了起来,”这里基本上都是从军中退下来的,各自报出在军队之中的军龄,以及职务,在军中官儿最大的那一个,就是头儿,咱们仍然按军中的规矩来分组,至于分帐,每平一个地方,就平均分帐,不管队伍里的人是担任先锋的还是作为策应的,抑或是负责后勤的,大家觉得如何?” “俞老大说得没错.天武镖行势力太大了,咱们要是不联合起来,估计连汤都没得喝.现在虎牢像咱们这样的队伍还有不少,将他们都聚拢来,咱们至少也能凑个千把人,到时候便去跟天武镖行谈判,跟他们划分地盘,那些地方归他们,哪些地方归我们.”人群之中,一个眇目大汉站了起来,大声道. “这话说得有道理.”又有一人站了起来,”省得我们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到处晃荡,组织在一起,便能区分各自职责,打探,战后,后勤,有条不紊.更重要的是,聚在一起,才能与开武镖行分庭抗礼.” 大碗醉里顿时热闹起来,所有人倒是都赞成这个提议,这里头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从军中退下来的,很快便达成了协议,各自报出在军队里的职位,倒是那个眇目大汉叫关宁的职位最高,是从苍狼营退下的,做到了副尉.当下便以他为首,俞洪次之,在军队的时候,是一个伙长. 这些人说干就干,到天黑的时候,便已经在城外聚集了千余名护卫,短短的时间内,便在城外完成了编组,这些人在城外大肆活动,倒是将守备营吓了一跳,立时便戒备了起来. 当夜秦风便收到了这些情报.那个叫关宁的,带着俞洪,先是去缉盗总署在虎牢的办事处去签合约,备案,他们也取了一个全新的名字,叫明威镖行. 办好了这件事情,这二人又马不停蹄的去见了天武镖行在虎牢负责的头目,一番谈判之后,双方便划定了区域,开武镖行汇集在虎牢的其实也只有千余人,两边讨价还价了半晌,终于划定了区域,各行其是,互不干挠. 向秦风汇报这些的刑部尚书唐忠却有些惴惴不安,不管是天武镖行也好,还是刚刚成立的明威镖行也好,这样一编组,其实跟一支军队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秦风笑着道:”这些人都是从军中退下去的,忠诚度我并不怀疑,而且缉盗总署总会有一些控制的方法,鹰巢也不会放松,便让他们放手去干,不花多少钱,却又能将事情办好,这就够了.以后,还有的是地方用得着他们呢.”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藏兵于民 对于秦风来说,心中的大敌,始终就只有齐国这么一个。 齐国当真算得上是地大物博,地域广阔,富饶丰产,人丁众多。虽然百多年的皇朝传承下来,积蔽日升,但其底蕴,终究是强大无比的。不说别的,单是齐国一旦想要倾国而战的话,须臾之间动员上百万人马,那是毫不成问题的。 现在齐国的皇帝曹天成,亦是有成之君,不说英明神武,但却也是上上之姿,早早的就看出了齐国的憋病,为此甚至不惜刮骨疗伤。而大明现在的成就,也算是建立在齐国一心想要革除国内蔽政,攘安必先安内的政策之下的。 而一旦让马天成完成所有的改革,将里里外外整肃一新的时候,齐国必然会爆发出恐怖的能量来。 而到了那时候,便是明齐两国一较高下的时候了。 所以秦风不得不加快步伐,在稳定国内局势的时候,吞秦谋楚,尽可能地壮大自己的实力。以后再与齐国对峙的时候,心中方才有成算。 大明在编的兵马并不多,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余万而已,虽然一个个都战斗力超群,但终究人数只有那么一些,随着疆域越来越大,这点兵马,已经是捉襟见肘了,但想要大规模的扩军,秦风却又是不愿意的。 大明对军队实行的是高薪饷制度。士兵的薪饷极高,而为士兵们打造的各种武器装备,更是向来精益求益,力求麾下士卒能够做到以一挡十。在这样的制度之下,十余万军队所花费的军费,却是极其恐怖的。 如果要大规模的扩充军队,那这军饷首先便会压垮大明财政,降低官兵薪饷以谋求组建更多的军队这种愚蠢的方法更是不在大明朝廷君臣考虑之列,要是真敢这么做,只怕现下的军队就要沸反盈天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吃贯了山珍海味的嘴,你要是再让他去咽糠吃野菜,那自然是不行的。 不能大规模扩军,而大明面临的形式却又明白无误的告诉每一个有识之士,未来与齐国的较量将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秦风与政事堂诸位大佬便只能另辟蹊径了。 士兵退役制度,便是在这种背景之下产生的。 养兵于民,这是秦风最大胆的一个决策。这些士兵退役之时,允许他们携带自己随身的盔甲和武器回转家乡,说是酬功,其实最深层的意思,便是在大明需要大规模的征召军队的时候,一声令下,这些士兵便能重新归队。 退役制度实施已经二年,大量的老兵退役,重新补充进新军,三年一个轮转,铁打的军营流水的兵,不知不觉之间,大明已经几乎将所有的老兵都放了出去。 这些人的退役,为大明节省了大量的军费。要知道,在大明,军饷,是最大的一项开支,当初为了激励士兵作战,可是将士兵分了等级,在军中待得年限越高,拿到的军饷便愈多,而现在,能够身为士兵而拿到极高饷银的人数已经是极少了,除非是那些身负有特殊技能而军队实在离不开他们,培养这样的一个新人又需要极长时间的特殊人才。 退下来的老兵,多半都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脱下甲胄,放下刀枪,重新拿起了锄头,或者做起了其它行当,而为了能有效的管理这些老兵,兵部在各郡各县各乡都设立了专司。美其名曰为预备役。每到农闲季节,便会由这些部门组织退役的老兵以及大量青壮进行军训,一来是要保证这些老兵们的技艺不退化,而来以老带新,让更多的新人从这些老兵手里学到真手艺,一旦被招入军队,便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成为一个合格的士兵。 退役制度虽然刚刚实行了三年,但大明可以征召的士兵数量,已是足足的翻了一倍,而且还能保证这些士兵的战斗力不会比现役的差。尝到了甜头的大明朝堂自然是乐此不疲。既节省了钱粮,还能保证大明军事实力稳步上升,这样的好事,那是只求更多的。 至于大量老兵退役而引发了一些社会上的治安问题,相比于朝廷所得,那就可以忽略不计了。那里都有刺儿头,那里都有一旦失去了强力管束便会萌生出一些恶端,再灿烂的阳光,也有照不到的阴影,想要十全十美,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朝廷对此也不是没有想些办法来尽量减少这样的恶劣影响。像天武镖行,就可算是这样的一个产物。 大量老兵退役,里面总是会有一些无亲列戚孤身一人的人,很多老兵除了当兵,除了杀人,一无所长,这些人退下来之后,地是种不来的,做生意只怕会亏得连底裤都没得穿,时间一长,他们便会沦为社会的最底层,从而滋生出许多事端,而天武镖行,就给这些人提供了一个赚钱的行当。 仍然是用刀子和拳头来讨生活,只是不穿军服罢了,天武镖行,管理制度之上,还是参照了军队的管理模式。只不过以前是朝廷发给钱粮,现在他们需要自捞自吃。 天武镖行也罢,还是刚刚成立的明威镖行也罢,说白了他们就是一种准军事组织。不需要朝廷拨给钱粮,但却能为朝廷做不少的事情,朝廷要做的,只是不动声色的将他们牢牢地掌控住便够了。 当护卫也罢,还是替朝廷剿匪也罢,终不过是拘束他们的一种手段罢了。 在秦风的想法之中,终有一日,这些人还是会被一纸诏命,重新召回军队的。 “天武镖行也好,还是这个刚刚成立的明威镖行也好,朝廷不能放松了监管,但也不能露了痕迹,要让他们的民间组织的这层皮更显眼一些。”秦风敲着桌子,看着刑部尚书唐忠,道。 “陛下,老臣明白。”唐忠点头称是,能在刑部当上老大,自然是见惯了很多阴暗事物的,很多事情,朝廷是不方便去做的,但交给这样的一些组织便能又快又好的将事情办了。说句大白话,一旦什么时候惹了众怒,也可以毫无负担的抛一些人出去顶罪却不会伤到朝廷的体面。 “在新占领区内剿匪,是一个长期的活儿,不可能一时三刻便办完了。秦人悍勇,民风彪悍,想要他们适应我大明的律例,需要一个过程。这几仗打下来,无数的散兵游勇藏于深山大泽,又或者匿于民间,这些家伙有人有武器,自然而然的便会生乱。虽然政事堂有把握在接下来的几年之中,让新占领区内的经济民生迅速恢复发展,但总归是有些人想要不劳而获的,所以剿匪,缉盗一刻也不能放松。”秦风道:“更何况,秦国境内,原本就有不少大匪悍盗,随着秦军大败,我朝又一时顾不上他们,他们必然会借机生乱。” “是的,陛下。两家镖行现在已经各集结了上千人,人数虽然说不上太多,但对付这些盗匪却是绰绰有余了。”唐忠道。“昨日天武镖行的总负责人求见老臣,说到他们手里的兵器大多破旧,想要更换一批,臣却不敢贸然答应。” “给他们,不仅是天武,明威也一样处理。不过不是白给他们,而是让他们且钱买。”秦风道:“前几天苍狼营不是刚换装么,他们淘汰下来的那一批装备,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比他们现在手里拿着的东西强。” “是,臣下去之后便与章兵部去接洽。”唐忠脸上露出了一些微笑,兵部淘汰下来的货,自己去弄过来,回头卖给这些镖师,转手便能赚一大笔,刑部有些紧张的费用,立时便又有了着落。 “剿匪的同时,也不要忘了还有其它更重的事情。”秦风笑咪咪地看着唐忠,“这一年来,听说楚国也不大太平,盗匪横生,天武明威,也可以去楚国开辟一些新市场嘛。去帮帮焦头乱额的楚国地方官们,说不定他们还会感恩戴德呢!” 唐忠眼睛眨了几下,顷刻之间便明白,陛下这是要向楚国渗透武装力量了,这样的事情交到刑部手里,自然是要好好的经营一番,现在刑部在六部之中敬陪末座,这样的大好机会,可千万得把握住了,一旦做好了,便可以极大的提高刑部在六部之中的分量。 当然这种事情,光靠一个刑部是必然做不成的,鹰巢是绕不过去的,便是户部下头的商务署也须要着意拉拢,现在在楚国,商业署的势力最大,他们的触角也渗透到了楚国的方方面面,有他们相助,事情便要容易得多。 想到这里,唐忠心中不免乐开了花,要是刑部手中能够直接掌握着一股武装力量,那在陛下心中,自然是大大的不同了。至少可以先将礼部摁到自己下头去。 “陛下如果没有别的吩咐,老臣便告退了。”唐忠恭恭敬敬地道,先前他觉得自己一直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事情做,可现在一看,似乎大有可为啊,这些事情真要铺开来,只怕自己要忙得没白天黑夜了。 不管是缉盗还是向楚国渗透,这都是关乎着大明接下来大政方针的大计呢!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越京留守 十一月上旬,结束休整的大明军队再次启程,这一次却是直捣黄龙,秦国的都城雍都将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地。 十月底,败退回到雍都的秦皇马越再一次遭到当头一棒。大秦重臣,大将军卞无双率青河郡五万精锐,三十万百姓突然宣布归附楚国,数十万人穿越落英山脉,直入楚地安阳郡。楚国皇帝闵若英出上京城百里,用盛大的仪式欢迎了上京谒见的卞无双。 消息传出,举世哗然,这一件事极其机密,除开世上廖廖无几的人知晓之外,其余之人尽皆被蒙在鼓里,直到事情彻底被揭穿才为世人所知。楚国人是欢喜不尽,在楚国国势颓丧之机,突然又这样重量级的人物来归附,自然是大振士气民心。而齐国上下却是震惊之余又狂怒无比。卞无双率五万精锐附楚,这支军马必然会被用来对付齐国,将为齐国增添无数的麻烦,齐皇曹天成勃然大怒之下,首当其冲承接其怒火的却是负责情报工作的曹辉,曹辉被降三级留用,这位齐国天子宠臣,一时之间灰头土脸、 而明人,则是在哗然之余,一面窍喜秦皇再失臂助,青河郡等秦国治下等于不战而下,一方面却又派出人去向楚人抗议,楚国自然是尽力推娓,双方在上京城内唇枪舌战的扯起了皮,却又都无意撕破脸皮,最终只能是不了了之。 受创最深的秦国遭此大变,上上下下却是都已经明白,亡国之祸,已经迫在眉睫,秦皇马越之令,自此不出雍都。绝大部分地区的官员,都在静静的准备着一件事,准备迎接明国前来接收。 明军以陈志华为大将军,以何卫平,陆大远为副将,集结了巨木营,宝清营,羽林营,虎贲营,追风营,虎牢新军六个战营,陆大远麾下两个战营为第一批部队,大规模向着雍都进击,所过之处,秦军治下州郡望风而降,十一月底,赶在第一场大雪之前,大军抵达了雍都之外,扎下了营盘。 除了第一批先锋部队之外,明军又以苍狼营驻扎临安,威慑周边地区,以矿工营驻扎虎牢,而青州军整编过来的六个战营,除开卢毅率两个战营进入横断山区之外防守秦军之外,其余四个战营也在虎牢城外扎下营盘。 这些部队,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将是第二批准备开拔前往雍都的部队了。凛冬将至,明军也不愿意将大部队全部投送到雍都城外,毕竟大军驻扎于外,朝廷要承担的各项军费开支所耗巨大,既然今冬不会开战,便将他们留驻在虎牢,能节省几个便节省几个。 而在明军新占领区内,轰轰烈烈的剿匪也终于开始,明军没有出动一支正规部队,接下剿匪任务的两家镖行,随同明朝派出去的官吏进入辖区,稍事休整便展开了大规模的剿匪活动。 不管是天武镖行和明威镖行,其中九成镖师都是退役军人组成,他们在剿匪行动中也如军队无异,但行事却又比军队更加灵活机动,刚刚进入十一月,像新桐这样的重要郡治之内,所有的匪患便已经被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打了个干干净净,捉到的匪徒,无一例外的都被送进了新桐的矿区,开始了他们的劳教生涯。 一切都在有序的向前推进,对于秦风而言,秦国基本上已经被他吃进了肚子里,差不多已经算是落袋为安了,剩下最后一个雍都孤城,只余下最后的给他致命一击。 从六年之前推满越国,建立大明,完成了最重要的第一步之后,现在,他终于走完了第二步,吞并了秦国。这天下,自从大唐亡国之后,一直维持的四国相峙的状态,终于被秦风亲手打翻,四国对峙,就成了三国鼎立。 齐国国内的改革正在轰轰烈烈的展开,国内阻力不上,哪怕曹天成刮骨疗伤,借着安如海和江涛两人手中的刀子,狠狠地将旧势力扫了一遍,但对于庞大的齐国来说,必然还是不足以撼动大局,曹天成从这些地方打开缺口,开始他的布局,但国内旧势力的反扑却仍然让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对于明国大张旗鼓的吞掉秦国,他也只能表示了有限的关心,郭显成在横断山脉浅尝辙止便是因为如此,在与楚国依旧互相对峙的情况之下,齐人并不想在这个关头介入到与明国的争斗中去。曹天成倒不是怕了秦风,而是不想自己在国内的动作因此而被打断,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竟是强力压下了国内要求大肆出兵干涉明秦之战的声音。 对于曹天成而言,现在最为关键的就是将国内的事情做好,然后任借着齐国本身的实力,就足以傲视天下。内政不宁,何以逐鹿天下! 楚国现在在痛苦的煎熬之中,与齐国之战大败的余痛尚未散去,如今也只能龟缩一角舔食伤口,在荆湖防线顶住了齐人的大举进犯之后,抓紧时间来恢复国计民生,但因为明国明面上的强力介入以及暗中的小动作不断,楚国国内矛盾重重,举步维艰。 在秦风看来,大明需要停下来,好好的歇息一番了,整合整个大明的力量,消化掉占领的秦国领地,彻底的将秦人融合进大明是当务之急,大明建立六年,便是打了六年,现下,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休息了。 ---------------------------------- 一场大雪,一夜之间便将整个越京城染成了白色,金景南出了自家那幢三进的院子,只带了两个护卫,沿着直道一路走向皇城的御史衙门。作为都御史,他的地位与六部尚书持平,而权力却更大,因为都御史御门有着监察天下百官的职责,除开那些监察御史之外,在他麾下,还有另一个强力部门,那就是鹰巢。虽然鹰巢其中一部分是直接向皇帝负责的,但内务司却是向都御史负责的。有了这个部门,金景南几乎对于所有官员都是了如指掌,除了六部主官和政事堂的大佬外,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发起对其它任何一名官员的调查。 这个位置,权力极大,但却也是坐在火山口上,得罪人无数,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但金景南却不在乎。 他不好色,虽然正值壮年,但家中却只有一妻一妾,那个妾还是妻子嫁过来的时候带的通房丫环。他不贪财,身为大明有数的高官之一,他的官俸足以让他一家子过上富足的生活,再加上妻子家中殷实,他毫无后顾之忧。 他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让大明更加强壮,更加富足。 他出身贫苦,原本不过是长阳郡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莫洛之乱时,长阳郡大乱,他亦被裹协而成了乱军,最后被当时的太平军一举击溃之后俘虏,成了大冶铁矿的一个矿工。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崭露头角。 六年时间,他从一个乱民俘虏,便成长为了大明屈指可数的高官之一,这种升迁速度,可以算得上是千无古人,只怕也是后无来者了。他几乎是亲眼目睹了大明是如何从一片废墟之中成长起来的。 过往的苦难生活,让他即便现在春风得意也不敢稍有懈怠,他很清楚,千里长堤,毁于蚁穴,他现在身为都御史,要做的,便是将这些蚁穴都统统的挖出来,提前干掉。 这是他报答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皇帝的方法,也是维护大明帝国的利益的方法。而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丝毫不怕得罪任何人。 这一次皇帝出征,带走了首辅权云,右辅方大治,却偏生留下了他来守护越京城,主持越京城的朝廷日常运转,这里头包含的意思他自然是非常明白的。而他,也丝毫没有让这个机会白白的溜走。 整顿大明盐务,只不过是其中顺带着的一个动作而已,取谛原有的盐务部门,查抄盐商,剿灭私盐,清理盐户,直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一片怨恨之中,他也是成功地将盐务重新纳回到了正轨。 成立盐务总署,废除盐引,分区成立盐务司,全国统一价格,一系列动作下来,光是盐务这一项,每年都给朝廷新增数百万两的收入。 而趁着这一段时间,将御史监察衙门直设到郡县,才是他最得意的动作。这些监察衙门不属地方管理,直属朝廷都御史统辖,这等于在地方官的脑袋之上悬上一柄明晃晃的利剑,这些派到地方上去的监察人员,并不会在一个地方久驻,在金景南的设计之中,在一个地方,最多干上两到三年,就要把他们调往其它的地方。在一个地方久了,不免就与地方势力沆瀣一气,失去了监察本来的作用了。 皇帝终于回到了越京城,而他也是第一个被召见的。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一系列动作,已经结下了不少的仇敌,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但他却毫不后悔。 双手负在背后,步履艰定的向前走去,任凭冷风如刀吹割在他的脸上,在他的身后,留下了笔直的一行脚印。 某金景南,起于微末,哪怕以后没个什么好下场,那自己现在所做的,也足以让自己青史留名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弊案初生 (感谢家里窝囊家外雄,弘一888.达流氓兔等书友的慷慨打赏!) 这是一个棱角分明,极有锐气的男人.秦风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金景南,心里道.这样的官员极富开拓精神,做事更重看结果,而不在意手段,只要是认准了的事情,便敢一条道走到黑.与大明其它的文官不同,金景南完全就是一个异类. 他出身长阳,但同乡也好,好友也罢,都在那一场动乱之中死得干干净净,他成了一个孤家寡人,而当他得到赏识,平步青云之后,做事的风格又极其激烈,这让他在官场之上也没有什么朋友. 这样的人,在官场之上,要么对他是敬而远之,要么对他是恨之入骨. 也难怪王厚在离别之际,还嘱咐秦风,不要让这样的人将来没了下场. 这是一个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国家上的人,这样的人,自己又怎么会让他没了下场?大明不缺有大局观,善于平衡的官员,但像金景南这样的人,却是稀有动物了. “这一次你得罪了不少人?”秦风问道. 金景南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开场白,怔了怔,然后挺直了腰身,脸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倔强的神色:”不知陛下说得是盐务还是在地方上设置监察御史衙门?” “盐务你办得很好,那些人死有余辜.”秦风摆了摆手,”虽然杀得人多了一些,但多年沉疴,不下猛药便治不了重病.特别是最后的设立盐务总署,各郡设立盐务司,全国统一价格,根据实际情况上下浮动不得超过一成,这样一来,基本上就断绝了私盐贩子的路子,不但让百姓能吃上便宜的盐,也为朝廷每岁增税数百万两.” 金景南脸上露出此许微笑:”那陛下说得就是在地方之上设置监察衙门了.” 秦风点了点头:”各部政务,我一向不大干涉,但这一次你似乎捅了大娄子,弹劾你的折子足足有数尺之高,首辅对此不发一言,将这些折子统统转给了我.” 金景南笑了起来:”首辅一向和稀泥.” “你认为首辅不合格?”秦风盯着他. “不,臣不这么认为.”金景南:”总得来说,权首辅还是合格的,臣在全国各地设置监察御史衙门,他虽然不说支持,但也没有反对,其实他对这些折子不置一词而转给陛下,便已经是间接表达了对臣的支持了.” “你是这么认为的?”听到金景南这么说,秦风不由笑了起来. “很多问题,其实首辅自己也看到了,但他的性格却决定了他的行事方法,首辅总是在想着用各种手段来平衡各方利益,希望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但臣认为,并不是每一件事都能这样做的,对于有一些事情,必须采取雷霆手段方能奏效.就像盐务,首辅也想了不少办法,但这里头的利益太大,像要那些人将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臣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臣的方法更奏效,因为大明等不起.” 秦风若有所思,思虑半晌,这才问道:”那么你在各地设监察衙门,也认为地方上有很多事情,必须要严加处罚了是不是?” 金景南毫不犹豫地道:”是.陛下向来只管大政方针,不过问具体事务,对于办事的臣子来说,这是信任,也是对臣子的一种松绑,但有时候,却也让陛下的耳目被蒙蔽.” 秦风眼睛中微微闪过寒芒,”我倒没有这么觉得.” “陛下,当初王吏部改革官制,如同雷霆风暴一般扫过了整个大明官场,裁撤了大量的庸官冗吏,取而代之的都是一些有手段,有能力的官员,这使得大明官场风气为之一肃,官员效率极高,有了这些官员的励精图治,大明各地欣欣向荣,但时至今日,各种新的蔽端也开始露头了.而这,都缘自于当初王吏部改革之始,过于看重了这些官员个人的道德品质而忽视了对他们的监督.” “你是说官员贪腐?”秦风眉头微皱. “陛下,现在大明的官员之中,可以说九成都是相当有能力的官员,但有能力,不代表着他们就是清官,就德行高洁,相反,这些有能力的人要是做起坏事来,隐蔽性就更强.”金景南道:”现在,已经初露苗头了.现在臣的手里,便已经掌握了数十名官员的劣迹,之所以没有下手,一来是前线正在打仗,不想因此后方生出乱子让陛下操心,二来也是国内官员极度缺乏,这些人虽然犯了事,但治理地方,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出人来替代他们.” 听到金景南手里竟然掌握了数十名官员犯事的证据,秦风顿时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大明立国不过才六年,王厚完成吏治改革不过四年,秦风自诩为效率最高最廉洁的官员队伍,就已经出现了蛀虫,这让九泉之下的王厚情何以堪? “都是些什么人?到了什么级别?” “说出来陛下可能不大相信,这些人大多数一部分出自于京师大学堂,一部分是由吏员升任的官员,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原本家境都不太好.”金景南缓缓地道.”这中间大部分人都是县一级的主官,或者是各部直辖司署的手握实权的中低级官员.” “这是什么道理?”秦风沉声问道. “无他,心不平耳.”金景南道:”陛下,大明的官员,薪饷的确很高,但却也是天下最苦的官儿了,而且没有其它的收入.这些薪饷让一个官员养家糊口那是足够的,还能稍有盈余,但跟外头的那些商人比起来,可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那些原本家境豪富的官员,不太在乎这些薪饷,他们更多的是抱着跟陛下一样的想要一统天下,青史留名的理想,反而能更好的守住自身的节操,但家境如果原本贫寒的人,其中的一部分在目睹了外面的世界之后,却是心有不甘了.” 瞅了一眼秦风的脸色,金景南接着道:”臣昨天刚刚又查出了一个案子,不过还没有惊动本人,这人是户部的一个司官,主管的就是采买军队军服.上任不过一年,便已经收受贿赂多达数千两银子.” “商人行贿?” “不,是索贿!”金景南摇头道:”大明重商,商人数不胜数,在同等的质量之下,买谁的不买谁的,这人一言而决,这里头就大有空间可以操作,商人们想要获得这些订单,然后在交货,结帐这些环节上都能顺利,就必得向这人孝敬.每一次看起来数量都不大,但影响却极其恶劣.” “这种事情,在各部堂之中都有不同的情况存在,上面的老大人们只管着大事,只要这些采购质量上不出问题,价格在合理的范围之内,便不再理会了.而在地方之上,也是问题大把,不少手握实权的官员,以暗股的形式参股工坊,商会,然后利用手中的权力在各种招标,国家采购之上为关系的商人大开方便之门,打压其它竞争者更是比比皆是.这些人官都不大,但都有一个典型的特征,就是手中握有实权.” 听着金景南说得笃实,秦风已是深信不疑,不由冷笑起来,”大明立国不过六年,大老虎还没有出现,这样的小苍蝇却先跳了出来,倒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这两年我们大量缺少官员,从京师大学堂提前毕业让他们去做实务,看来还是少了一些细量.说不得,是要扫一扫了.” “陛下,这些人职位虽不高,但他们却是与基层直接接触的一批人,所以造成的影响和危害也尤其之大,特别是现在我们大明的领土大大扩张,这些人说不得还会在这一次的调整之中,向上大大的踏上一步.这些人已经滑了手,尝到了甜头,指望他们就此收手,根定是指望不上的.这些已经查实了的人,我已经列出了名单,只等回禀陛下之后,就将名单先送到吏部去,先将他们摁住再做其它打算.” “所以你觉得在地方之上设置监察衙门已是不得不行的举措了!” “是的,我们不能指望个人的道德有多么高尚,我们必须建立一套完善的监察制度,将不好的苗头扼杀在摇篮之中.让所有的官员们有所畏惧才行.监察衙门的官员,不插手地方实务,他们只有一个任务,就是监管所有的官员.所以臣亦请求陛下将监察院国内司从监察院划出来,与监察御史衙门整合在一起,这样能更好的发挥作用.” 秦风心中很是有些郁闷,金景南所说的这些官员,基本上都是京师大学堂第一期毕业的,秦风对他们这批人是寄予了相当的厚望,将他们看做是大明帝国中兴的接力人选,但想不到,恰恰是这一批人中的不少人出了问题. “既然这件事你已经做了,那就这样,将国内司划出来的事情,你自己去与郭九龄商量,郭九龄不也是你的部属嘛!”秦风恼火地挥挥手:”害群之马要揪出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但有一条,不能对前方的将士们有任何的影响,也不能让地方事力因此而受扰,怎么办案子,你自己去看着办.” “是,陛下.”金景南恭声道.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人生太多不得已 金景南带来的情况让秦风一整个上午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自己向来都不怎么理会政务之上的细节,都是由政事堂牵头,而自己,掌握好大政方向就完全可以了。皇帝不是超人,不可能什么都一把攥在手中,事无巨细,样样都要过问,要么是将自己累垮,要么就是让事情更加败坏。 但现在看起来,权云这个首辅看起来还是太温柔了,缺乏了一些杀伐果断的才质。建国不过区区六年,也就这两年,大明的状况才一点一点的好起来,但**的种子就已经开始生根发芽了。 他丝毫不怀疑金景南所说的情况的真实性,或者,金景南还没有将更真实的情况展现在自己的面前,真的只有那些小苍蝇在嗡嗡叫么?我看不见得! 权力**,官商勾结。掌握权力的人,想要利用手中的权力来寻租,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回想着金景南汇报的情况,秦风突然想到王厚为什么在临死之前还极力向自己推荐由金景南出任下一任的首辅,或者王厚那个时候,就已经明白,逐渐站稳脚跟,慢慢强大起来的大明,会遇到一些什么样的情况。 外敌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从内部滋生的暗疮。而王厚,作为一个在在官场之浸淫了多年的老油条,自然是可以预见到某些状况的。 所以,下一任的首辅,必然需要一个杀性较重的人,大明需要这样一个人将规矩立起来,用滚滚的鲜血来竖立起朝廷的威严。 方大治不是这样的人,骨子里他与权云是一模一样的人,温润,圆滑,能合理的将无数的矛盾用漂亮的羽毛掩盖起来,在无数不可能中准确的找到那些可能,然后利用这些将所有人都聚拢起来。 大明立国之初,需要用这样的人,来笼拢人心,积蓄力量,求同存异,把所有人的人团结在一起,但接下来,就需要金景南这样的人来竖立威严了。而竖立威严的过程当中,自然就少不了鲜血的妆点。 再然后,就是方大治这样的人再次粉墨登场,抚平先前的伤痕,宣告皇家的恩宠,安定所有人的心思。 难怪王厚说不要让金景南这样的人没了下场。他这样的官员,势必是将会得罪所有人的。但这样的人,却是国家所必须需要的。 同时,他们也是再好不过的背黑锅的人选。 秦风苦笑着摇摇头。 金景南已经开了头,自己当然也会鼓励他这样做下去,这样金景南就会在这一条道上一骑绝尘,再不回头,也许,这人就没有想过要回头。出身底层的他,受过太多的苦难,在他心中,只怕有一个自己理想的国度,而为了达到这个理想,他恐怕就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也罢,不管怎么样,自己到最终,难道还保不下这样的一个为国不惜身的人么? 金景南虽然说眼下只是一些小人物,但秦风心中却很明白,在大明,只怕不少这样的大人物都席卷其中。大明对于土地的兼并有着极其严格的限制,这是一条红线,不会有多少人傻到去碰触这条红线。但大明重商,这几年商业的持续发展,已经让更多的人看到了一条快速聚拢财富的道路,手中有权利的人,不插手其中才是怪事。金景南现在还只是拿那些小人物作伐,但迟早有一天,他会碰到那些大人物的触角,然后与他们发生利益之上的碰撞,然后,火花四溅。 终要有人作出牺牲的。 秦风努力的将心中的这些不快排遣出去,作为一国皇帝,自己不再是以前的一个小小的校尉,为人处事只求无愧天地,俯仰自由人生,坐在这个位子上,有着太多的不得已。有时候那怕自己也知道这样做是昧了良心,但还是不得不去做。杀李挚,自己开心吗?一门心思地设计要害了程务本,自己内心就真的愿意吗?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快活,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无奈。 小人物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随波逐流,大人物却是被命运裹协着身不由己的向前奔驰,哪怕前头是刀山火海,你也无法趋利避害,只能这样硬着头皮向前走。 人生在世,都是不得已。 乱世洪炉,煎熬的都是人的良心呐!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不是感慨,而是人生的真实写照。秦风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但他还是希望自己不要做一个坏人。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所做的每一件有违本心的事情,最后的目标都是为了能让大明的每一个人过得更好。 这让他心里稍感安慰。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常有人对秦风念叼这句话,让他打消心中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在秦风的心中,所谓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无非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更高级一点的说法而已。掩耳盗铃,文过饰非,无外如是。 大明或有瑕疵,但自己治下的大明,无疑是这块大陆之上最好的一个国家,至少现在已经在老有所养,少有所依的道路之上走着。一个庞大的国家,你不可能指望阳光能普照每一个角落,总会有阴影的地方存在,自己只消努力的让阳光照到更多的人便好了。 想到这些,秦风总算是又快活了起来。自己不能让每一个人都过得很好,但只消让大部分人过得很好,那就足够了。 “陛下,海事署署长宁则远在宫外求见!”马猴走进门来,向秦风回禀道。马猴今年已经二十岁了,以前的小猴儿如今早已长得人高马大,一直跟在秦风身边的他位高权重,现在随便往哪里一站,一股威势倒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 “宁则远回来了?快宣他进来。”秦风欣喜地道,海事署如今还处在放养的阶段,除了给他赚钱之外,还没有指望他们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但宁则远着实是一个做事的人,如今在宝清的太平船厂,以及新设在葫芦岛之上的新船厂,已经给大明水师新添了六艘战舰,而以后也至少能每年为大明新增六艘战舰以及十余艘各类辅船,可以说现在的大明水师,已经渐渐成形了。即便是现在,坐拥了十二艘太平级战舰的大明水师,在那一片海域之中,已经颇具影响力。 “参见陛下!”踏进门来的宁则远大礼参拜,规规矩矩的叩了三个头,这才站了起来。昔日的公子哥儿如今早已不是细皮嫩肉的模样,站在那里,沉稳有加。 “坐!”秦风满意地看着对方,这一年来,宁则远率领着大明水师数度出海,每一次都是满载而去,满载而回,海事署已经摆脱了要朝廷拨款养活的困难时期,现在,他们不但已经能自捞自吃,还大有盈余了。 至少,两个造船厂已经独立运作了起来,而水师的招募,薪饷都是由海事署自己支应。当然,他们除了做正正当当的海贸生意,还兼职海盗。而打劫的主要都是齐国的那些海商以及那片海域之中的其它商船。 对于这些人,秦风是毫无心理负担的,与齐国,迟早都是要兵戎相见的,齐国周氏,这两年发展迅速,背后就有齐国朝廷的影子,而在荆湖,宁则远的老子率领的楚国水师,也正与齐国水师打得热闹之极,而齐国水师的主力,就是勃州周氏。 大明重建造船厂,大肆发展水师,这样大的事情,是不可能一直将齐人瞒住的,曹辉那个人的能力,秦风向来不敢小视,而齐国勃州周氏的变化,也证实了秦风的猜测,或者齐国朝廷还没有就大力发展水师达成统一的意见,但已经开始了一系列的动作,加强勃州周氏的力量,便是其中之一了。 不过大明已经走在了前头。对于定点,秦风颇为得意,现在在海上,大明水师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至少勃州周氏的船队,这一年来,在连接损失了好几艘主力战舰之后,再也没有出过海,在他们重新打造出更多的战舰之前,他们是没有胆子再与自己较量的。但他们在发展,自己也不会停下来。现在每年自己的船厂能造出六艘大舰来,没有了海外贸易这一块收入的勃州周氏,怎么也不可能有这样大的手笔,除非齐国朝廷大力介入。但现在齐国朝廷只怕还顾不上这一块。 等他们反应过来之后,大海之上,已是大明的后花园。强者愈强,弱者愈弱,大海之上的战斗,甚少有以弱胜强的战例。从来都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而虾米,一般都自然是要仆街的。 宁则远,何鹰,周立父子在大海之上每消灭掉一艘周氏的舰只,便是为笠日大明水师兵发齐国沿海扫清了一个障碍,既杀了敌,又练了兵,还能掠得不少的财货,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秦风甚至觉得,该是让自己的舰队去齐国沿海溜达溜达的时候了。以前一直是齐国找自己的麻烦,动不动就兴兵来敲自己一闷棍,现在自己让人扮了海盗去他家转转,这也是礼尚往来,人之常情嘛!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强大起来的水师 十二艘太平级战舰,每艘能载水手以及士兵三百人左右,其中两百人是专司做战的,当然,如果有必要,操弄船只的一百来人也随时可以转化成士兵.再加上其它各类辅助舰只,现在大明水师如果全员出动的话,便是一支五千人的庞大的部队.在这片海域,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对手了.当然,如果再走得远一些,到了马尼拉一带,那些岛国如果联合起来,这点子人马,还是很成问题的.哪怕太平级战舰面对他们的战舰有着极大的优势,但老虎出架不住群狼.但这支舰队,现在用来对付齐国的水师,那就是绰绰有余了. 齐国勃州的周氏差不多已经被打服了.虽然秦风猜测齐国朝廷已经介入了这个海盗世家,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周氏想要维护自家的利益,海上走私那便是必不可少的路子.没了这个路子,周氏养不活他那么多的人手. 宁则远带回来的消息,也证实了秦风的猜测.周氏私下派了人来,愿意向宁则远交纳保护费,每次货物的三成归宁则远所有. “陛下,不知这可行不可行?”宁则远有些忐忑,必竟这是与敌国私下的接触,他担心皇帝陛下会对此有看法.随着海事署的迅猛发展,不管是他们带来的海量利润还是水师力量的日益强大,政事堂已经将目光投诸到了这个以前他们并没有多大看好的衙门口子之上. 这片大陆封海太久了,久到连权云这些眼光并不算短浅的人,也忽视了大海所能带来的利润.当海事署不但能独立养活自己,还能让两个船厂的规模一天比一天庞大,水师队伍一天比一天强悍,他们震惊之余,自然要将手伸过去. 宁则远独掌海事署而不受政事堂的约束,如果力量小他们还不在乎,但既然已经展现出了如此的力量,他们自然不能放过. 这事儿,权云已经在秦风面前唠叼过很多次了.不过秦风一直没有松口而已. 秦风心中有自己的打算.他听宁则远,何鹰,周立他们说过远在大海的另一头的那些国家,曾经组织过一次庞大的舰队东侵,这让他心中一直警钟长鸣,没有一支强悍的舰队,如果有朝一日他们再次重来甚至突破了马尼拉那一带的海峡,那么,这一片大陆铁定是要遭殃的.他现在就正琢磨着去骚扰齐国,他可不想自己也遭到别人的骚扰. 更何况,齐国以后也会是大明的领土,没有一支强大的水师,当强大的敌人来自海上的时候,自己该怎么应对?如此漫长的海岸线,难道全都密密麻麻的摆上部队,用屁股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他现在放任海事署的野蛮生长.左右他们没有用过政事堂一分钱,至于权云所担心的控制与宁则远的忠心问题,秦风却并不担心,且不说第一批的水师之中,便有上千名出自烈火敢死营的士兵,就是鹰巢,又何曾放过对这支部队的监控? 听到宁则远有些底气不足的请示,秦风点了点头:”可以.打到他们服气也就差不多了,没有必要赶紧杀绝.” “可是他们终究是齐国人,就此不再理会他们,只怕异日他们就会成为我们的敌人.”宁则远小心地道.”周氏还是有些人才的.” 秦风呵呵一笑,”这件事情,不能单从一方面来看,而是要站在全局上来看.周氏现在看起来,应当也在向齐国朝廷靠拢,周氏有很多人在荆湖与你爹作战,你应当知晓吧?” “是的,知晓.”宁则远点点头. “如果我们在海上将周氏赶尽杀绝了,他们无路可走的话,他们就会完全靠上齐国朝廷,他们放弃了海上,就会转向陆地,转向内河,那时候,你爹那头就麻烦了,正如你说,这样的百年海盗世家,人才还是很多的.” 听到这里,宁则远不由眼睛一亮. “所以,在海上给他们留一条生路,也便是给了他们一条后路,他们对齐国,就不会是那样一心一意了.在这个过程之中,便有了我们上下其手的机会.”秦风看着宁则远道. “一边打击,一边拉拢,甚至于从他们的内部下手,分化,瓦解!”宁则远聪慧得很,马上就举一反三. “孺子可教也!”秦风大笑起来:”如果真能在异日将周氏拉上我们的船,那我们就会强壮一分,而齐国就会弱上一分,依你和你爹以前的建言,齐国水师不堪一击,倒是这个周氏让你们一直很忌惮,既然如此,我们就想些法子,把他们弄到我们这一边来.” “只怕有些难.”宁则远道. “难当然难,但不做一做,怎么知道就没希望呢!”秦风微笑着道:”齐国皇帝正在国内大刀阔斧的改革,像郑氏这种势力庞大的地方豪族,正是齐帝所忌惮的,这一次郑氏派人去参与荆湖水战,很有可能就是遭遇到了这一方面的压力而不得不向齐廷表示一定的妥协.但齐国不会就这么放过郑氏的,一定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持续向郑氏施压,然后将他们一口吞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就有大把的机会,郑氏不想沦为齐廷的盘中餐的话,那么就有很大的可能投靠我们.” “可是我们大明也不会容忍这样的豪族!”宁则远道.”而且还是有着强大武力的豪族.” 大明现在有钱的人很多,但说他们是豪族就远远谈不上了.他们有钱,但无权,敢私自眷养武装力量的话,转头就有官府找上门来请你去喝茶. 要保护自己的商队,要看家护院,没问题,出钱去镖行请卫队.那里提供一条龙全套服务. “至少我们可以保证他郑氏的巨额财产不会被吞掉,可以保证郑氏每一个人可以活得很好而不用担心脑袋被人砍掉.”秦风呵呵的笑了起来:”郑氏在大明昌隆银行存了三百万两的巨额银子你知道吗?他们自以为做得隐秘,这笔钱转了好几个弯子进入昌隆银行,如果以为这样我们就追查不出这笔钱的来历,那也未免太小瞧我们了.” “昌隆银行的巨额存款保密制度!”宁则远道. “所以说郑氏其实已经在为自己预备退路了,既然他们起了这个心思,那么就可以证明他们并不完全信任齐国朝廷给他们的任何承诺,所以我说我们是有机可乘的.”秦风道. “臣明白了.”宁则远道.”陛下,海事署发展到现在,规模已经很庞大了,光是作战水师,便已经有五千人,如果再加上两个船厂以及葫芦岛那里,海事署辖下已经多达两万余人,臣实在是能力有限,常有精疲力竭之感,所以想恳请陛下,再派员进驻海事署以分担臣之压力.” 秦风哈哈一笑,”感受到压力了?” 宁则远本想辩解一下,但一看秦风那带着笑意的双眼,心中便是一凛,这位皇上可是糊弄不得的.沉默了片刻,终于是点了点头:”压力是有的,不过也是臣自己的意思.海事署现在有着强大的武力,而且力量还在持续增长之中,随着船厂的不断扩大,工艺的不断熟练,用不了十年,大明水师就可以集结起一支上百艘主力战舰的庞大力量,不仅如此,海贸利润极其丰厚,海事署亦拥有庞大的财力,所以,不管是为国,还是为了宁氏和臣本人,臣都希望,改变海事署现在的权力结构.” 秦风想了想,道:”你有这个想法很好.这说明了你对大明是忠心耿耿的,但这件事情,我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暂时,我不准备让政事堂插手海事署的事情,不过你既然说到了这一点,也坦承了自己受到的压力和对未来的担心,那么,也可以先做一些别的事情.水师先分兵吧,何鹰,周立两人分左右舰队吧,你不再直接领军,而是主管海事署政务吧,另外,我让马向南在海事署兼一个职务,你只要每年从海事署分一些利润给长阳郡,我想马向南会为你挡住不少的事情的.” 听了这话,宁则远再一次的跪了下来,”多谢陛下.”秦风此举,无疑是表达了对他无以伦比的信任. “再则,我会从烈火敢死营之中调一批军官过去,我希望你能在接下来的几年之中,将他们培养成合格的水师军官.有了这些人的存在,政事堂和各部的大人们对你的猜忌也会少一些.” “是,陛下,臣一定尽心尽力,用最短的时间,让他们成为最优秀的水师军官.”宁则远用力的点点头,皇帝派去自己的亲卫军官,无疑也是给他一张护身符. “培养一个合格的水师军官,恐怕要比培养一个合格的陆上将领要难得多,不要急于求成,慢慢来,我不急.”秦风淡淡地道:”大明的路才刚刚开始走,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臣明白.”宁则远感激地道.”陛下,此次出海,臣还碰上了一件异事,也解开了马尼拉内战之中察兰为什么突然如此骁勇的原因,这一次,还从哪里带回来了一个人,他说是陛下的故人.” “嗯,我在那里能有什么故人?他是谁?”秦风奇怪地问道. “他叫陈慈!” “陈慈?”秦风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在哪里?”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求援 看着站在面前的陈慈,秦风当真是感慨万分.这是他们离开的第七个年头了,他还记得当年陈慈离开的时候,憔悴不堪,不到五十岁的人,看起来犹似花甲老翁,整个人都萎糜不堪,但七年过去,陈慈重新站在他的面前的时候,却英气勃发,一个统兵大将军应该有的那种气势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看起来他们这些年过得还很是不错. “志华和金华如果看到你现在的模样,应当会很开心.”请了陈慈坐下,乐公公又奉上香茗之后,秦风很是感慨地道.”志华现在是大明一方统帅,正在指挥兵围雍都,不能回来见你,我会让人去通知在昭关的金华回来与你相聚.” “小儿承陛下照拂,陈慈感激不尽.”陈慈拱手道谢,这一次回来之后,得知两个儿子在大明都是身受重用,大儿子陈志华更是大明三位大将军之一,这番感谢倒的确是真心实意. “这倒不必,他们有今日的地位和成就,那都是他们自己的本事.在大明军中,没有本事的人无法立足!”秦风挥挥手,不以为意. “天下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也不见得个个都能出人头地.”陈慈笑道:”有本事,还要有机遇,也需有人看重.虽然说是金子总会发光,但一时被埋在土里,浑身裹满泥垢无人拂拭,那又有何用?” “说得倒也有道理.”秦风盯着对方,”假如当日陈大将军不曾离去的话,成就必然比志华还要高.”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陈慈微笑道:”现在慈也过得很开心.” 其实秦风看着陈慈,心中颇有感触,陈慈看着秦风,又何尝不是万分震惊.孤悬海外,他们对于这片大陆的消息极少,偶尔有消息传来也是大有谬误,直到大明水师的战船护送着商队再一次进入那片海域,踏上马尼拉岛之后,他们才终于得到了准确的消息. 他们作为失败者离开大陆的时候,秦风还只能算一个造反派,正在想法设法颠覆越国的统治,那时虽然太平军已经大占上风,但他们总以为还会有颇长时间的较量. 但是,仅仅六七年的时间,秦风就带着他的太平军完成了颠覆越国,重建政权,现在又将昔日实力超过越国不少的秦国掀下马来. 已经不能用奇迹来形容秦风的成就了. 当年秦风赴超,跟着他的只有六百余衣裳褴褛的大头兵,七年过后,他已拥有了无比广袤的国土,随时可以征调数十万的大军,便连他建立起来的水师,如今也算是这一片海域中极为强大的一股力量了. 而他们,走的时候带着的可是全副武装的上千精锐战士,但现在,他们还在一个岛上挣扎,别说大展鸿图,离统一这个岛国,都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当你觉得和另外一个人具有差不多的能力的时候,别人比你强,你会觉得不服气,觉得自己也有能力做到别人做到的那些,只是时运不济而已.但当一个人的才能远胜于你,做出来的成绩让你望尘莫及的时候,你就没有了嫉妒,没有了恼恨,剩下的就只是敬佩,崇拜,从而将这个人当成你一辈子的偶象. 陈慈大概现在就是这种心态. 现在的大明,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只能仰视的庞然大物. “听宁则远说,洛一水已经突破了最后的障碍,成就宗师了,那可真是要恭喜他了.”秦风微笑着道. “今年的事情.无法与陛下相比.”陈慈微微躬身道. “你们当初是怎么到马尼拉,又是如何站住脚跟的?能否与说详细说说?”秦风问道. “对陛下知然是知无不言.”陈慈道:”当年蒙陛下宽仁,大将军率我等远渡重洋,月余之后,我们在大海之中遭遇了海盗,一场激战下来,我们虽然击败了海盗,但自己也损失很大,特别是船只,受损极重,万幸之下,我们在马尼拉岛的南岸勉强登陆,那时上岸的我们,只余下不到五百名战士.那片地方很荒芜,便是马尼拉察兰王子的封地.” “原来如此,后来怎么就投靠了察兰王子呢?”秦风笑问道. “察兰王子算不得什么人才,当初我们登陆之后,就与他发生了冲突,不过他这样一个不受马尼拉王重视的家伙,手下自然也没有什么杰出的人才,所以甫一交手,他就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我们虽然只剩下了五百人,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欺侮的.但我们终究是外来者,既然立了威,自然就不能赶尽杀绝,否则让马尼拉王警觉到了我们的存在,那就糟糕了.所以后来我们略作试探,那个察兰王子便接纳了我们.” 陈慈笑了笑:”后来就简单了,我们帮着察兰王子在南部站稳脚跟,然后一步一步的发展实力,数年的时间,便让察兰王子将马尼拉兰部经营得铁桶一般,等到马尼拉王尼兰察觉不对的时候,他已经病入膏肓了.他撒手而去,继位的大王子卡努虽然也是一个人才,但却远远没有马尼拉王的威信.我们便怂恿了察兰揭竿而起,来争夺马尼拉王位.” “这个察兰应当很蠢!”秦风呵呵一笑. “陛下法眼无察,在南部经营六年,我们已经成功地将察兰架空,可以说在马尼拉南部,察兰只是一个招牌,我们随时都可以另外找一个人替代他.但大王子卡努却精明多了,于我们而言,一个愚蠢的王和一个精明的王,自然不难于作出选择.两年大战,我们占据了马尼拉三分之二的土地.” “但你们现在遇到了无法克服的困难!”秦风截断了陈慈的话,直截了当的道. 陈慈略显尴尬,沉吟了半晌,才重重的点了点头:”是的,卡努虽然被我们压迫到了东西部,但马尼拉的精华,却都集中于此地.重要的港口,贸易中心都在这里.而且尼兰虽然死了,但他在这一片海域的影响力却仍然存在,所以其它诸多岛国,还是支持卡努的,他们已经准备组织联军,来帮助卡努对付我们了.如果联军成形,我们的前景恐怕就不妙了.” “形式严重到什么地步了呢?”秦风若有所思地问道. “据我们的探子回报,他们大概会组建一支五千人左右的陆军,这我们倒还不是太在乎,毕竟人们也有这么多的部队,而且战斗力要比他们强,但问题在于,这些岛国虽然都不大,但都有一支不错的水师,这些水师可以直捣我们的南部老巢,我们却没有相应的对抗措施,马尼拉的港口,都集中在东西部,我们无法发展我们的水师,而且我们现在所占有的土地也贫脊了一些,无法在财力之上与他们对抗.” “宁则远的到来,让你们知晓了我们现在的状况,所以你们就想得到我们的支援!”秦风笑着道.”宁则远怎么会跑到你们那边去了?” “宁大人是一个不错的商人,因为现在马尼拉战乱,所有的海贸商品价格不免跌得厉害,但战乱之地,却有一样东西会涨价.”陈慈道. “武器!”秦风接口道. “是的,宁大人运了大批的武器,派人联系到了我们,我们付出了大价钱,得到了这批武器,但比这批武器更重要的是,我们知道大明的建立,也知道了陛下的威势,洛将军认为,大明皇帝陛下,一定会帮助我们这些海外游子的.” “海外游子!”听到这几个字,秦风不由失笑. “陈将军,你到大明已经有些天了,想来也知道我大明现在的实际状况,你觉得这个时候,我大明有能力对外发动战争吗?大明立国六年,每一年都在战斗,即便是现在,秦国也还有一块最硬的石头没有啃下来,而且,我最大的敌人正在养精蓄锐,我根本不可能分心去你们哪里.” “陛下,海外虽说是蛮夷之地,但广阔丰饶,不输大陆,而遥远的西部,更有富庶之地.”陈慈道. “我知道!”秦风冷然道:”这天下之大,不知凡凡,我大明没有那个心思,也没有那个能力都去征服,即便是你们现在的那个地方,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一个可以做生意的地方而已.” “陛下,马尼拉地位之重要,相信宁则远一定向您禀报过,控制了马尼拉,便等于控制了东西方交流的命门,卡努之所以现在能说动那么多的岛国帮助他们,无非就是因为他控制着东西部的港口,因为马尼拉的战火,已经让这些岛国的收益大大减少,所以他们需要迅速平息掉马尼拉的纷乱,从而使这条商道恢复繁荣.所以,并不需要陛下大规模的介入,我们需要的只是拿下这些重要港口,到时候,那些岛国,只怕就要转头帮助我们了.”陈慈看着秦风,”而且陛下如果能帮助我们成功,用不了多少年,我们就可以取察兰而代之,到时候,马尼拉愿意为大明蕃属之臣.”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海外基地 “有没有搞头?”秦风点着地图之上的马尼拉,问着侍立在一边之上的宁则远. 打发走了陈慈之后,秦风再一次召来了宁则远. “很有搞头!”宁则远. “那里的情况很复杂.”秦风皱着眉头,”容易引火烧身,陷入泥潭.而我们现在只是将那里做为一个挣钱的地方,至少十年之内,我们的主要目标还是在大陆之上,兴许还要更长一些.不可能分心去经营这里.” “陛下,正因为这里过于复杂,我们才能够以最小的力量来拨动这里的形式,从而能够在这里占据主动力量.”宁则远显然更熟悉那一片海域的为数众多的岛国之间的形式,以前觉得无处下嘴,一旦对某一个动手,极易引起公愤,从而遭到围殴,现在却有了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介入其中,这让他兴奋得很,脸色都显得有些不正常的潮红起来. “马尼拉占据咽喉要地,扼住了东西方海贸的要道,他是这一片海域最为富庶的国家,也是最为强大的一个国家,老尼兰是一个英雄人物,他有能力将这一片海域的所有岛国拧成一股绳,但他的儿子们不行,这一片岛国的其它国王也不行,这一片海域,从老尼兰死的那一刻,便已经进入了一个群雄争霸的时代,只不过老尼兰的余威犹在,所以只是暗潮汹涌而已,察兰的反叛则是彻底的撕开了最后的那一层遮羞布,现在很多势力都在打这里的主意,包括更遥远的西方国家.”宁则远道. “所以说,现在那里很乱.”秦风摸着下巴道. “相当的乱.而他的乱,对我们却是有利的.”宁则远笑道,”只要陛下下领,臣便能率舰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马尼拉的重要港口,有洛一水,陈慈等人响应,兴许要不了三个月,便能将马尼拉变成大明的一个海外郡治.” “洛一水说,他们可以成为大明的一个蕃属国!”秦风笑着对宁则远道. 宁则远一楞,”他们居然想着要自立?没有大明的帮助,只怕他们在哪里站不住脚跟,虽然现在看起来他们占着优势,但他们没有一股作气拿下东西部的港口,马尼拉的命脉就还握在卡努的手中,时间一长,他们就会支撑不住了.” “所以便来我大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秦风咭咭的笑了起来,”这一路过来,想必陈慈已经看到了我们大明水师的实力了吧?” 宁则远有些惭愧.”他是陈志华大将军的父亲,我便将他当成了自己人,当真没怎么防着他,不管是葫芦岛还是宝清的太平船厂,他都去过,我们的水师的实力,他现在一清二楚.不过他不知道我们的水师还配有陆战队.” “既然你有有搞头,那我们就搞一搞.”秦风在屋里来回转了几圈,看着宁则远:”但这事儿,就不过政事堂了,你海事署独自去办.我的要求是,以最快的速度一击致命,在那些国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击败卡努,然后与洛一水两面夹击,彻底拿下马尼拉.” “可是陛下,洛一水他们不愿归顺我大明!”宁则远却有些不乐意了,”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帮助他们?” “洛一水如果愿意归顺于我,多年之前,他就不会带着陈慈他们离开了,他情愿亡命大海也不愿屈居与我之下,所以这话就不必提了.现在我们没有更多的精力去经营马尼拉,那么让马尼拉有一个亲善我大明的政权也是不错的.” “仅仅如此?”宁则远有些诧异. “当然不是.接下来你与陈慈的讨价还价,我需要在马尼拉拥有一个军港.这是我们的最低条件,我们需要这个军港来保证我们大明的商人能够在这片海域安全的进行交易.” 宁则远眼睛微缩:”陛下准备大开海贸?” 秦风微笑:”不错.大明的商人现在有一部分已经相当有钱了,我们再给他们找另外一条财路.” “那海事署将失去这一门垄断性的生意!”宁则远有些不乐意,”现在朝廷不给海事署拨钱,海事署的所有花销,都依靠垄断海贸交易得来.” “大量的商人加入,会使货品更加多样花,也会使货物的出口量大增,我们可以收税,而这些税由你们海事署来收,所得税款仍然归你们海事署支配.明商想要出海,就必须要有海船,那么我们的两个船厂,便会有更多的海船订单,光让他们造战舰太浪费了,现在我们的水兵,不是已经跟不上水兵训练的速度了吗?” 宁则远微微点了点头. “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十二艘太平级战舰,在这一片海域已经基本无敌了,以后每年只需要增加三到四艘就可以了.这样你便可以省下大量造舰的钱来用来培训更多的水兵和陆战队,而民用商船也可以替我们免费培训水兵,到时候需要的话,一纸征召令便可以将这些人纳入管辖之下.更重要的是,商人的能量是无穷的,逐利的本性,会让他们在踏足了这片海域之后,会接着向更远的地方挺进.他们是我们最好的探路者.” “西方有很强大的力量.”宁则远脸色微变. “正因为如此,我们要未雨绸谬,我们对那边一无所知.而你以前跟我讲过,他们曾有一次组建了上百艘战舰来袭的经过,他们失败而归,多年来曾再来,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他们的实力如何.不过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事先探得他们的虚实,会让我们知己知彼.而商船的出现,总比兵舰的出现更加温和一点.马尼拉会有往西方的航道,商人和联系他们的门路.” “陛下,臣明白了.”宁则远用力的点了点头:”帮助洛一水他们拿下马尼拉,不管他们以后对大明是什么态度,我们需要稳稳的守住那一个军港,然后以这个军港为基础,在这片海域之中发展我们的势力,这些,光靠军队显然是不行的,所以,更多的大明商人踏上这片土地,会让我们有更多的人手,能拢络到更多的势力为我们所用,军港可以彰显我们的军事实力,商人会让他们看到我们的经济实力,双管齐下.将这片海域打造成我大明海域的第一道屏障和防守链,然后以此为基础,有条不紊的向西方推进.等到陛下一统天下之后,我们便有了精力,大举西进,将我们大明的旗帜插遍太阳能够照得到的地方.” 秦风大笑:”这个,我可真没有想过.这天下很大,即便大明再强大,也不可能全部征服,而且,那么远的地方,即便征服了,又怎么管理得过来?这片大陆不一样,因为千年以前,这片大陆本来就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同文同种,所以分久必合,有天下一统的基础,而海外嘛,那就不一样了.” “陛下难道没有做天下共王的洪愿吗?”宁则远睁大了眼睛. “做天下共王,并不见得就必须要用刀剑去征服.”秦风拍拍宁则远的肩膀,”有时候,还可以有金钱,有时候,可以用文化.千年之前,大唐舰队纵横四海,打下了无数的领土,大唐旗帜所至,鬼神辟易,但千年之后呢,我们这片大陆上的九成的人,连海外到底有些什么,都完全不知道了.所以用刀剑打下来的东西,并不见得就能长远.这个问题,你可以好好的想一想.武力,可以是一种威慑.有时候不用出来,反而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宁则远沉默,这个题目太大,他估计自己一时之间很难把这里面的关节想通. 看到宁则远的模样,秦风又笑了起来:”现在我们君臣两个在这里异想天开着这样的事情,要是让曹天成知道了,一定会把嘴巴笑歪,那对我们还是很遥远的事情,不一统天下,我们根本就没有精力去经管更远处的事情,现在去马尼拉插一手,也不过是让我们能从哪里赚到更多的钱而已,为了将来做一点小小的布置.如果我们赢了,这就是运筹帷幄,如果我们输了,哈哈,那又有什么用?” “我们当然会赢!”宁则远用力的挥了挥拳头,”臣这便去与陈慈好好的扯皮,他两个儿子都在我们大明麾下担当要职,想来也对我们大明也应当很亲近.” “别把两者混为一谈!”秦风摇头:”陈慈这个人,不仅是一个将军,也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更是一个极其狡滑的人,要不然,当年他能在越国哄骗了越皇那么多年?亲情是亲情,政治是政治,难道我们还会因为他态度强硬就对陈志华陈金华兄弟不利吗?” “那当然不会!”宁则远讷讷地道.”也不能.” “所以与陈慈这样的人谈判,用不着谈什么亲情,只需要直白跟他讲利益,讲我们付出什么,我们需要得到什么就行了.而亲情,友情,只适合在谈判成功的庆祝宴会之上谈谈而已.” “是,陛下这么说,臣心里已是有了计较,现在我们掌握着主动,自然可以狮子大开口,然后等着他慢慢的就地还钱.不知陛下看中的是那个地方?” 秦风笑着指了指地图之上的一个地方.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新作物 大司农曹先建是前越时期的官员,作为大越时期为数不多的技术官员,他在越国崩塌之后被留任.前朝留下来继续在新朝任职的官员有很多,但在朝堂之上混得还算得意的却没有几个,苏开荣首屈一指,再往下数,就算是他了.至于地方郡守,那就另当别论了. 曹先建现在过得还算快活,在前越,他这是一个冷门衙门,一年上头,经费是没有几个的,但要背的黑锅不少,一旦有什么歉收啊,洪灾旱灾减产什么的,这大帽子自然就会甩到他的脑壳之上. 好在就算在那个时候,不管是皇帝也好,还是朝臣也好,对这个老老实实背锅,不争不抢的大司农还算映象不错,背锅背得极好,所以也就一直当了下来. 太平军迅速破了越京城,越京城中的官员们基本上没有一个跑脱,在一番清洗之后,被留下来的大司农曹先建又当上了大明的官儿,心中虽然忐忑,但慢慢的却发现,他这个衙门似乎又点热起来的征兆. 首先就是钱多了起来,在每年的预算之上,他一般是不敢开口争的,但拨给他的经费却着实不少,当然,政事堂给他的这些钱也不是让白给的,条件就是要让他研究出产量更高的农作物来.为此,还专门在越京城外给他拨了一大片土地. 在大明当官没多长时间,曹先建就发现,与前朝大不同的就是大明官员的作风.他们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效率.不管做什么事,那就是言必行,行必果. 这让他更是忧心忡忡,他当了多年的大司农,对于农作物还是颇有研究的,但说要弄出产量更高的农作物,这且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办到. 培育出更好的种子,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但他是不敢反驳的,以前他就是一个受气包,现在他也默默的做好了再次背锅的准备.不过拿了钱,自然还是要认认真真的做事的. 召集了麾下的一些农官,又从民间找来了一些极有经验的农夫,兢兢业业的干了起来,大明绝大部分的土地都是种麦子,高梁,粟等为主要的粮食作物.先派出人手去各地收集各种各样的这些种子,然后小心翼翼的种下去. 每一年在收获的时候,曹新建都会盯在田头,让人挑选出最好的种子,第二年种植的时候,便将这些种子种下去,然后周而复始.他甚至将不同地区的这些作物交叉授粉,希望能够有意外的收获. 连续数年,他只拿钱,却没有成果,本来惴惴不安的他,却并没有等来猜想中的训斥或者黑锅,每年钱照给,而且随着国家的财政越来越好,他这个大司农衙门拿得钱也越来越多. 这让他倒是先不好意思起来.干起活儿来,倒是更有干劲了.大司农麾下,官儿不多,更多的都是从各地举荐而来的老农,曹先建手里钱多了,这些人自然就能拿到更多的薪饷,干活儿自然也就更有劲. 比起曹新建来,这些来自各地的老农更加的纯朴一些,虽然大司农衙门给他们准备了还算不错的房子,但这些人,却宁愿搭着窝棚住在这些实验田边上,倒是像照顾儿女一样在照顾这些作物. 好在第四年之上,大司农衙门培育出来的种子,在越京城下辖的一个县试种获得了成果,亩产量比过去上浮了两成.原本一亩地产四百斤的土地,在第四年,赫然收了五百斤. 虽然每亩只多了一百斤,但如果将种子推广到全国的话,那每年多收的庄稼就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了. 消息传来,曹先建喜出望外的同时,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白花钱,连续三年光投入没产出,大司农衙门已经压力很大了. 而更让曹先建没有想到的是,皇帝单独召见了他. 这是大明建国之后,皇帝第一次单独召见他.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召见之后,皇帝还请他吃了饭,不仅是他,还有他麾下的农官以及那几十个从各地来的老农,皇后,政事堂首辅都出席作陪. 巨大的荣誉让曹先建一直都处在一种恍惚的状态之中,直到回到家里,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最后留在脑子里的只剩下四个字. 那是皇帝说的. “再接再励.” 因为有了成果,所以大司农曹先建从那以后在朝议之上腰杆子便硬了许多,而拨给他的款项也愈发的多了起来,有了这几年培育种子的经验,众人是干得更起劲了.这两年,又推出了好几种作物的新种子. 而今天,是皇帝第二次单独召见他. 大司农可不是六部九卿这种显贵,但这一次陛下从虎牢回来之后,却将召见他排在了极前面,这让曹先建觉得压力很大.这两年虽然也推出了新种子,但效果却并不明显.是不是陛下不满意了呢? “曹大人今年六十开外了吧?”秦风很随和地问道,这位大司农干得还是很不错的.现在大明的粮食产量较之前几年有了明显的提高,眼前这位功不可没.而这个人干活勤恳,人又低调,很合秦风的胃口. 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开场白,曹先建有些愕然,又有些尴尬. “回陛下,臣今年五十有二!” “啊!”这一下秦风就很尴尬了,看着这曹先建的模样,怎么也有六七十岁的模样,竟然还只有五十出头,想了想终于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可是大司农,虽然他算得上是大明的高官了,但这位高官,却经常泡在田间地头,行走在乡野之间,风吹日晒的,外表比实际年龄就显得大了不少. “曹大人真是辛苦了.事情是要做的,但还是要保重身体,你可是我大明的宝贝呢!” 听到皇帝这么说,曹先建鼻子不由一阵发酸,两眼都有些模糊起来,双腿一软,已是又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臣得陛下看重,托以重任,自当竭尽全力,虽九死而不悔.” 没想到一句话让这位老臣反应如此之大,秦风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赶紧示意乐公公去将人扶起来. “农为国之根本,俗话说得好,家里有粮,心里不慌啊.大司农这几年,所立下的功勋,可不必那些沙场纵横的将士们小.但还是要多保重身体,有张有弛,才是应有之道嘛!朕还指望着你为我们大明培育出更好的作物来呢!” “臣惭愧,这两年一无所成.”曹先建的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 “不不不,朕很清楚,培育一种更好的作物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急不得,听说大司农现在正在想方设法收集齐楚之地的种子?” “是,臣想着,有更多不同的种子,便有更多不同的选择,或许能培育出产量更高的作物来.”曹先建道. “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秦风微笑,”这事儿,可以让商务署帮你想想办法,他们麾下的商队行走各地,顺带着帮你带一些种子回来,也不费事.” “多谢陛下.” “嗯,今天找你来呢,是另外一件事!”秦风看了乐公公一眼,乐公公立即便将好几个瓷罐,还有几个坛子拿了出来,一一摆在了曹先建的面前. “陛下,这是?”看了一眼面前的瓷罐,曹先建问道. “这是海事署从海外带回来的一些种子,有几种,朕觉得关乎国计民生,所以找你来看一看.”秦风笑道. 曹先建一听此言,立刻便打开了罐子,小心翼翼的挨个倒了一些出来,仔细辩识一番,脸上却露出茫然的神色,一样都不认得啊! 秦风走了过来,指着排在第一位的瓷罐,道:”这一种,是棉花的种子.朕最看重的就是这一样.乐公公,将宁则远带回来的棉花和棉衣拿上来.” 一团软绵绵的白色微泛黄的东西,被送到了曹先建的手中,在手中轻轻一捻,曹先建脸上立刻便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在摸了摸那件棉衣,脸上的异色就更浓了. “陛下,这是御寒之物,比我们现在的丝絮填充的棉衣,肯定要保暖得多.” “就是如此.”秦风道:”这玩意儿如果能在我大明境内广泛栽种,那对于大明百姓来说,可就是大大的福音了.这东西,宁则远也问过,喜光,有一定的耐旱能力,最怕的就是阴雨潮实.你拿回去育种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这一点.” “臣记得了.”曹先建小心翼翼的将种子收集起来. 秦风又走到几个坛子面前,从里面掏出一样东西,在手里掂了掂,”这样东西,被称作番薯,对土地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听说种在哪里都能长,而且产量极高,我们大明现在绝大部分地方是不缺粮了,但不见得未来不缺,至少,我们刚刚打下的秦国土地,那里就很缺粮,这玩意儿种出来,一来可以作为辅粮,二来就算是人不吃,还可以喂牲畜嘛!这个难度应当不大.” 随着秦风一个个的给曹先建介绍,什么甜菜种子啦,卷心菜种子啦,辣椒种子啦等等,零零总总十好几样,就都是一些疏菜了,皇帝的重视程度就大大降低了.能弄出来更好,弄不出来,似乎皇帝也不太在意. 一下子便多出了十几种新作物,让曹先建觉得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一些,特别是前几种,想要反一个新作物的习性摸熟,接下来一两年,大司农衙门恐怕是有的忙了. 不过对于大司农衙门来说,越忙才越好啊,现在的曹先建也有一点小小的野心了,要是他能源源不断的培养出好的种子,弄出新的作物,那大司农衙门在朝廷中的份量,可就越来越重了. 自己,也可以挺胸凹肚上朝下朝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先走一步 与曹先建一样现在很得意的还有海事署的头头宁则远。 想当初刚刚到大明的时候,战战兢兢的像是一个小媳妇儿,看谁都低眉顺眼儿的,但现在却是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了。 海事署不像大司农衙门还要求人给钱给经费,他们现在谁都不求。要钱,他们麾下有大量的商船源源不绝的进行海贸交易,每一条船回来,都能给他们带来大量的金钱,以往还要惧怕海盗,现在每一次出海,战舰护航,连这一条也免了,唯一能给他们带麻烦的就是大海本身了。要是运气不好碰到大风浪,战舰也帮不了他们。要人,除开两个船厂,他们光士兵都有五千余人。 所以现在不是海事署求人,而是朝廷不少衙门都瞪着眼睛想把海事署拉过去。户部看中了海事署创造财富的能力,苏开荣只要见到秦风便会喋喋不休的唠叼这事儿。兵部不但瞅着这一点,还盯着那十几条战舰,数千水军。要是将海事署拨拉过来,不但在经费之上有了一个额外的来源,还能在军力之上有长足的进步。政事堂觉得海事署财权夫权一把抓还经常游荡在外不是一个事儿,想将他们拆分开来,都御兄金景南认为这样大权独揽的衙门最易滋生贪腐,非常强硬地往海事署衙门塞了几个监察御史过去。 不过这一切宁则远都不在乎。只要皇帝没有点头,海事署就可以不认任何人。管你是户部兵部还是政事堂都御史,我只管埋头将海事署发展得更好,建更多的船,练更多的兵,赚更多的钱。 随着战船越来越多,士兵越来越强,宁则远的心也更越来越大了。齐国也好,楚国也罢,他们的所谓水师,在宁则远里不过是一些小小的鱼划子罢了,这些小虾米知道真正的海战是怎么一回事吗?他现在盯着的是更远的海域,而陛下要在马尼拉弄一个水师基地的事情,也让他依稀看见了皇帝陛下那深藏着的野心。 即便陛下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征服那些遥远的国家,但只要有一支强大的无敌的舰队纵横在大海之上,重现千年以前万国来朝的盛唐景象,恐怕陛下也是极其乐意的。要不然,陛下也不会授予他如此大的权力。甚至连马向南这个老臣也给他弄到海事署兼了一个职务,这是让这位老人家来替自己顶缸的啊。 对于这样一位让人尊敬的老者,宁则远当然不惮于送出自己最大的善意。宝清现在是长阳境内一颗璀璨的明珠,是引领着长阳经济民生发展的心脏,而这一切,自然是因为宝清港口和太平船厂。现在这两个聚宝盆都归于海事署直辖。 随着大明海贸的大发展,宝清这个大明的港口已经成了大量海贸商品的集散地,一座座巨大的仓库在这里拔地而起,各地的商人络驿不绝的将自家的货物运送到这里,然后出售给海事署。 现在的宝清港口以及宝清县城,比起长阳郡城都还要繁盛几分,不管是人口还是财力。 马向南在长阳郡一蹲就是整整七年,从大明打下长阳郡开始,他就成了长阳郡守,将长阳郡从一个一穷二白,凄惨无比的郡治,慢慢地经营成了一个以水果,药材种植与加工为主要财源的中等郡治,百姓正在慢慢地从赤贫向着小康的社会逐步迈进了。可以说,长阳郡就像是马向南的儿子一般。 现在的长阳郡已经摆脱了营养不良的状态,但想要长得再壮实一点,却又力有未逮,马向南心中清楚,做到如今这样,以长阳的人力,地力,物力,已经差不多到了极致,想要更进一步,那么宝清港口,太平船厂就成了引领长阳第二次腾飞的龙头。 所以一直以来,他对于海事署是抱以最大的善意的。宝清港口和太平船厂在他长阳境内,那可是需要什么,他就提供什么,向来不说二话,海事署衙门从宝清搬到葫芦岛,还让他相当长一段时间里痛尽疾首。 不过这段时间马向南可就是春风得意了。陛下居然让他在海事署里兼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职务,居然还位于宁则远之上,当然,没啥实权。不过马向南不在乎这个啊,皇帝的心思,马向南倒是猜着了,无非是要用自己的这张老脸替宁则远挡挡风雨罢了。 一想到自己的这张饱经风霜的脸还能有这么大的面子,还能用他为长阳郡谋更多的福利,马向南就眉开眼笑,现在他可以正大光明的向宁则远讨要福利了嘛!海事署多肥啊,从指头缝里漏一点也够长阳郡欢喜不尽了。 要想富,先修路。皇帝陛下对马向南说过的这一句话,现在他是奉为圭宝,长阳郡就是吃了道路不畅的亏啊。即便是到了现在,除了一条主要的驰道,长阳郡内的交通仍然糟糕的很,马向南已经给自己今后的郡守生涯制定了一个清晰的发展图,那就是要为长阳郡留下一个四通八达的最好的道路。 当然,这需要钱,大量的钱。 铁路是暂时不用想的了。长阳郡的地理状况太过于复杂,想要将铁路修进来,现在想都不要想,哪怕来自太平铁矿的那些大匠们,已经在长阳郡内堪测道路,准备开山挖洞,但这恐怕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事情,兴许在自己有生之年都看不到了。 所以马向南决定走另外一条路。 水泥。 为了这东西,他可是在太平郡蹲了好长一段时间。 不就是泥灰岩,石灰岩这些矿石嘛,长阳郡内大山林立,崇山峻岭延绵不绝,难不成还找不到这样的矿山,你太平郡的水泥坊生产出来的水泥现在只能供军用以及越京城等重要的郡治,那我自己来干。 发动全郡的人去寻找这种矿山,功夫不负有心人,马向南不仅找到了矿山,而且蕴藏还相当丰富,现在,他需要的只是开水泥坊的钱和大匠了。 大匠可以去太平郡挖,而钱,就着落在海事署身上了。 原来还在发愁怎么向宁则远开口,得,一顶官帽子从天而降砸在自己头上,这一下子啥都解决了,要我这张老脸替你扛着唾沫星子,那你总得拿出真金白银来吧。 所以这一次,马向南来向宁则远要钱,是要得理直气壮。 “马老,您放心。不就是开一个水泥坊的钱嘛,我们海事署出这钱了。”宁则远相当爽利,拍着胸脯下了保证。“您啥时候开工,我啥时候给钱。” 马向南是眉开眼笑,“马上就可以开工,眼下冬季,闲人正多,先将工坊建起来,一应所需都准备好,明天春上就有第一批水泥生产出来。” “没问题,等我回到葫芦岛,马上就能给您拨出钱来。”宁则远对于这位来替自己背锅的老人,是有求必应的,再说这也不是私下交往,都是为了国事。 马向南的确是一个值得他尊敬的人。 “马老,其实现在还有另外一个发财的门路,就不知马老有没有兴趣?”宁则远压低了声音道。 “什么门路?”马向南又惊又喜。 “这一次去京城,陛下说了,准备放开海贸,允许民间资本进入这一块市场。”宁则远道:“马向,可以想象得到,接下来,大明只怕会有一股全民航海做海贸的热潮了。” 马向南一惊:“我怎么不知道?这样一来,你这海事署可就不像以前那么赚钱了!” “这还只是陛下的一个想法,还需要和政事堂商量一些细节方面的事情,不过陛下说了,海贸的税收仍然有海事署负责,收到的税钱,仍然供海事署使用。”宁则远道:“这需要一个过程,但最迟不会迟过明春法令就会公布了。” “你的意思是?” “马老,不管干什么,抢在最前头的人,总是能赚到最大一笔而且能确立在这个行业里的优势。”宁则远笑咪咪地道:“这个消息,我可还没有与任何人说起过,因为海事署内部也还要为此进行相当的一个调整。” “我倒想参与,可我没钱,没船,没人!”马向南的脸色又黯淡了下来。 “大家都没船。”宁则远笑嘻嘻地道:“所以接下来,宝清船厂将不再承担战舰的生产,而是专门生产大海船,马老可以先下订单。至于钱,马老还怕弄不来吗?长阳郡虽然谈不上富裕,但大商人还是有几个的,马老只要找上他们,与他们合股,钱自然就有了,长阳郡府还可以利用本身的优势占得股份的大头嘛!相比于船和钱,马老,更重要的是合格的船厂,水手,这可是稀缺人才。您想掺合进这一行当,那就得先弄来这样的人。您要是下手晚了,到了明年法令一公布,那竞争可就激烈了。” 马向南脑袋点头鸡啄米一般:“你说得太对了,这事儿,我回去马上就办。” “保密!” “当然得保密,咱们长阳郡穷啊,好不容易逮到这样的机会,当然要吃独食。”马向南兴奋地道。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大明战舰所到之处皆是大明疆土 马向南急急忙忙的跑回去着手找几个大商人一齐合股买船,走海贸的事情了,走之前,却是红口白牙的先在宁则远这里下了两条船的单子,订金自然暂时是没有的,就全靠他那张山川沟壑密布的老脸了. 马向南不得不急,现在或许自己还是头一份消息,但只要这事儿一过政事堂,铁定便会有不少人知道这个消息,到时候肯定是大把的人涌过来买船啊,那些人一个个都是财力雄厚,背后更是靠山硬扎,一比起来,自己这长阳郡可就不够看了. 时不我待,只争朝夕啊! 说实话,宁则远对于马向南这样的人是衷心佩服的.马向南是名门子弟,他的兄长,现在更是楚国的首辅,这样的人,如果想富贵一生,是非常容易的,但他却巴巴地跑到这里来,一干就是这么多年,生生的将自己变成了一个乡间老农一般. 自己这样的人聚集在皇帝身边,大都是为了心中的那一份野望,想着要名扬天下,想着要青史留名,但这个马向南,却似乎只要治下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便满足了. 这样纯粹的人值得自己尊敬.别说以后还要靠着马向南帮着挡事儿,便是单凭着马向南的这份执着,宁则远也要给他面子. 马向南走了,宁则远却没有闲着.现在正陪着来自齐国勃州周氏的代表周宝桢在参观着宝清船厂. 站在高处栈桥之上,能清楚地看到巨大的船坞当中,数百名工人在大匠的带领之下,正热火朝天的在进行着一船三桅主力战舰最后的收尾工作,周宝桢是行家里手,当然很清楚,最多还要一个月,大明便会又有一艘主力战舰下水服役了. 这让他心凉透了. 因为在宝清船厂,这样的大型船坞有三个,便代表着明国一次性便能同时建造三艘这样的主力战舰.而还有几个小型船坞,自然是制造一些辅助战船的了. 这还只是大明如今的一半的实力,周宝桢知道宁家在泉州的船厂已经成了一个空壳子,而在葫芦岛那里,一个更大的船厂已经也开始有船下水了. 稍微估计一下,便能算明白,现在的大明,每年至少有六船三桅主力战舰下水.而勃州周氏,即便是什么也不干,一门心思造船,最多也能造出一艘来. 这大海,已经是明人的天下了.一想到这里,心中便无比苦涩.这便是恶性循环,强者愈强,弱者愈弱,最终弱者再无寸土可立. “宁大人,你们在水师之上一年到底投入多年银钱?”他无比苦涩地问道. 宁则远斜睨了他一眼,得意地道:”所有,我们海贸所得的所有,陛下分毫不取,全都投入到了船厂和水师的打造之中.周大兄,勃州周氏与我泉州宁氏,本来并驾齐驱,但现在,说句实话,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一国之力,终究不是一家之力能比的.” “还有泉州宁氏么?”周宝桢忍不住讥刺了一句. 宁则远大笑起来,伸开双臂,似乎要拥抱下面船坞之中的战舰,”周大兄,翌日我大明水师千百艘战舰纵横天下,将日月明旗传播到这大海的每一片海域的时候,随着日月旗一同传播的还有大明皇帝的威名以及水师大都督宁则远的名字,泉州宁氏的确没有了,但大明宁氏将名震四海.” 听到宁则远的豪言壮语,周宝桢心头大震,转头看着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心里头顿时滋生出一股莫可名状的情绪. 大明皇帝秦风,是一个年轻人,但这个人的眼界和胸怀,只怕远不是楚帝和齐帝能比的,单看他在现在实力还远远落后于齐国的情况之下,便能大手笔的投入巨资建立一支强大的舰队,宁则远所说的这一日,也许并不是没有实现的那一天.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齐国现在的水师状况了,那些已经没落的齐国战舰,哪果敢于走向深海,碰上了宁则远手上的这些舰队,只怕立时便是全军覆灭的下场.话说他们现在还有在远海作战的任何经验吗? 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便是在荆湖内河那些沟沟汊汊之中作战,齐国还派了曹辉到勃州,对周氏软硬兼实,逼迫周氏派人去哪里与楚国水师对抗.甚至还起了一口吞了周氏的打算.齐国皇帝不但看上了周氏在水上的实力,也看上了周氏这百余来积累的海量财富啊. 如同原来宁氏在泉州的势力一般,周氏在勃州亦是如此一般无二,但当国家的强力机器当真强横的不讲理的碾压过来的时候,周氏也是毫无办法,唯一与齐国境内齐他的豪族相比不同的是,他们实在无路可走的时候,还能退到海上去,了不起就去当海盗. 可现在有了明国水师的强势存在,当海盗,似乎也不是一个有前途的工作了.即便是现在,他们就在远海揪着周氏为数不多的战舰纠缠呢,一年时间,周氏被击沉了三艘战舰,实在是损失不起了,再这样下去,周氏就真是没有退路了. “现在你们一年便能下水六艘主力战舰了?”他问道. “不,从明年开始,我们一年只建造三到四艘主力战舰,不过嘛!”宁则远拖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地看着周宝桢,”不过其中有一艘可不是三层三桅战舰,而是五层楼船了.” 周宝桢身子一抖,霍地转头看着宁则远:”五层楼船,你们,你们竟然已经能造了么?” 宁则远点了点头:”当年大唐中后期时,五层楼船便一直在进行研究了,后来终于半途而废,不是因为研究不出来,而是因为投资太过于巨大而不得不终止,图纸也被封存.后来岁月变迁,那些参与研究的人,终于是一个也不曾剩下了.那些图纸,我们宁氏得到了,相信你们周氏也一定拿到过.从去年开始,我们便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将这件事重新捡了起来,今年终于确定了最后的方案,现在第一艘工程船,已经在葫芦岛完工,等送周大兄走后,我便要去主持最后的海上测试了.” 周宝桢脸色潮红,双手微微颤抖,显然难抑心中激动之色,”宁兄,不知能否让我去开开眼界?”一语既出,突然又应过来,摇了摇头,黯然道:”算了,这本是不情之请.” 宁则远却是笑了起来,”如果周大兄不急着回去,当然可以跟着我去看一看.说实话,以前我们宁周二氏虽然时有龌龊,但总体上来说,还是相安无事,有时候甚至还能互帮互助的.” “今日不同往昔矣!”周宝桢叹息. “周大兄不必多虑,既然我说了,自然能办到,不说别的,光是你们周氏在我们大明昌隆银行存了数百万两银子的巨款这件事,便足以担保你跟着我去参与这重大军机了!”宁则远笑嘻嘻地道:”要是周兄敢泄密,回头我们大明就敢吞了你们这笔银子.” 周宝桢脸色有些难看,”昌隆不是有保密制度的吗?” 宁则远大笑起来:”周兄,你不会这样天真吧?的确有保密制度,我们大明也的确不会去吞别人的银子,但是如果你们让大明有了重大损失的话,哪又令当别论了,别忘了,昌隆终究是大明的.” 周宝桢哼了一声,”这可真是前门驱狼,后门进虎.” “周大兄,你们周氏的大当家在昌隆存进如此巨量的钱款,未尝不是想交一个投名状,作一个两边逢源的打算.但这种墙头草,现在做做还无妨,如果终有一日齐明对上,你们还想当墙头草的话,只怕就是谁也容不得了,这一点,大兄当切记.”宁则远诚恳地道. “我们当然知道,可眼下,又能如何?” “大兄只怕还是要劝你们大当家早作打算吧!”宁则远一笑道:”不是我来当说客,以大明准备在海上大展雄风的心思,难道不比齐国要好得多吗?特别是对我们宁氏,周氏这种本来就是靠大海讨生活的人.跑跑海贸,当当海盗,在这片海域之内小打小闹,未免太小家子气了.知道我们大明的陛下跟我说过什么话吗?” “不知皇帝陛下说过什么?” “陛下说,要让在这片大海之上讨生活的人,都遵守我大明订下的规矩,大明战舰所到之处,便是大明的疆土.”宁则远道.”周大兄,如果周氏有意,笠日这遍布大海的大明舰队,就可有周氏的一席之地.” 周宝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此事,只怕非我一言而决.” “我当然知道这事儿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决定的,不过是让周兄好好想想这个可能罢了,不瞒周兄说,这一次五层楼船下水试航,我可没有准备就让他们在海里溜几圈,而是要拖他出去干上一仗,我们要在马尼拉打下一个基地,建立一个军港,周兄是行家,当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宁则远微笑着看着周宝桢. 周宝桢震惊地看着宁则远. “周兄是不信么?回头我给你引荐另一个人认识,你就知道我非虚言诳你了,这个人叫陈慈.昔日大越的掌兵大将军之一.”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必须要早做决定 昔日的海盗老巢葫芦岛如今已经成为了大明海事署的衙门所在地。 前半部分是军港,大大小小数艘战舰便停靠于此处,而在距这里十数里的海面之上,值勤的战舰和数艘辅助战船往来游戈,卫护着葫芦岛的安全。 前半部分的葫芦嘴之上,已经被完完全全地变成了一个军事要塞,岩石砌成的墙壁几乎将整个葫芦嘴全部都包上,从外面看不出什么,但只要站上了这个要塞的顶部,便能看到一台台的霹雳火密密麻麻的设置在要塞之后。城墙之上,更多的强弩散布着幽幽的寒光,似乎要择人而噬,其间又设置有弩机,数量却是要少得多。 这里的布置几乎都是为了防止海面上突然到来的进攻,是以大多数都是以远程打击为主。这片海域的海盗极多,极便是大明水师一次次出海扫荡,宁则远也不敢说就将他们都剿灭干净了,更重要的是,在这片海域里,还有不少的岛国势力。葫芦岛的忽然崛起,未必就不会招来这些势力的觊觎。 两岛之间的那片宁静的海湾,便是葫芦岛的船厂所在,一个个巨大的船坞密布其间。越过这片海域,便进入到葫芦岛的本岛。本岛之上,便是海事署的衙门所在地和居民区以及一排排的军营了。轮休的水兵和陆战队士兵平日便居住于此。 此时的葫芦岛经过两年多的开发,岛上已经有两万余人,除去士兵,船厂工作人员,还有大批被移民至此的普通百姓,这些人则是负责在岛上耕作,为岛上提供一些必要的粮食等物品。如果有需要,这些人还能被临时征发。 周宝桢就是在这里看见陈慈的。 陈慈,洛一水,这些昔日在大陆之上名震天下的人物,周宝桢自然是听说过的,但却从来没有见过他们本人,不过他却丝毫不怀疑眼前这人的真实性,因为葫芦岛已经在开始备战了。士兵正在被动员,一艘艘的战舰正在作出征之前的大检修,一箱一箱的物资,武器,正被源源不绝的运上战舰。 大明水师的确在准备战争。 他没有想到,洛一水和陈慈等人在马尼拉岛上已经站住了脚,并且找到了一个极佳的傀儡。而这,也说明了大明已经找到了他们在海外的代理人。 控制了马尼拉代表着什么,周宝桢自然很清楚,那代表着便扼住了东西方交流的交通要道,以前的马尼拉虽强,但却没有压倒性的优势来震服四周的岛国,前任大王尼兰更多的是靠着合纵连横和自身的人格魁力来将这片海域团结在一起,而一旦马尼拉落入到大明手中,以大明的实力和对水师的投入力度,周宝桢毫不怀疑,最多十年,这片海域便将彻底成为大明的后花园,控制了这片海域,便能为大明提供源源不绝的财力。 大齐现在至少在水师之上,根本无法与大明一较长短,周宝桢似乎已经能看到在数年之后,齐国的千里海疆之上,处处都有大明的水师出没,整个海域烽烟四起,明人军队肆意在这些地方登陆,随意骚扰齐国的临海郡治。 先不说他们能取得多大的成就,单是这种骚扰,便足以牵制住齐国无数的兵力,能让大齐这些沿海郡治焦头乱额,不断不可能成为明齐大战的楚力,还将成为拖累齐国的一个黑洞,并且不断地吞噬齐国的实力。 除非齐国在大陆之上取得绝对性的胜利,否则时日一旦拖长,大明的优势便会越来越明显。控制住千里海疆,掌控这片广袤的大海,便可以说大明已经处于一种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的战略境地之中。 反观大齐,至今朝堂之上对于水师还是不屑一顾,他们觊觎的不是周氏的航海技术,不是周氏的造船能力,而是周氏的海量财富,周氏那些在大海之中搏杀出来的百战之兵,正被他们逼迫着调往荆湖的那些密布的湖泊河沟之中,像一只只浅水虾一般的与楚军搏斗。 看到那些精悍的士兵往来匆匆的脚步,周宝桢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慢慢的倾斜。 三天之后,他终于看到了此行最大的目的,宁则远空中的五层楼船下水所激起的滔天巨浪之时,他心中最后的坚持终于轰然倒塌。 这片大海以后将是属于大明的,漂浮在海中的那个庞然大物已经宣示了这片大海的主权,昔日的主力战舰在这个庞然大物之前,也似乎成了玩偶,看着那船头远远延伸出去的撞角,看到第一层甲板之外包裹着铁甲的凶物,周宝桢只觉得身上的每一个寒毛孔都在呼啸,都在号叫,此生如果能作为这样一艘巨舰的舰长指挥一次作战,那还有什么可奢求得呢? 他决定立马回去。至于马尼拉之战,他觉得并没有什么看得必要了。他对那里并不陌生,如果说大明先前的主力战舰他们还能抵抗的话,那么这艘五层战舰的出现,必将摧枯拉朽的将马尼拉那些重要港口的防护摧毁,将他们的战舰像纸糊的壳子一般戳穿。 周氏没有必要瞻前顾后了,投靠大明,可以重燃周氏对于大海的渴望,即便大齐翻脸,周氏举家遁于海上,齐国又能奈他们如何?至于那些在陆上的产业,没有了也就没有了,以周氏的能力,还怕以后不能重新置办吗? 现在的大明水师不缺钱,不缺船,他们恐怕最缺的就是人才,就是能驾着这无数的战舰纵横大海的经验丰富的船长和水兵。 宁氏就是抓住了这一点,已经远远的走在了周氏的前头,而大明以举国之力,在宁则的培养之下,可以迅速地补齐人才这个短板,如果再晚,周氏可就真得没有什么可以依仗得了。 第二天,周宝桢便径自坐上了周氏这一次送他过来的战舰,匆匆踏上了归途,什么交三成的保护费以换取大明水师对周氏的庇护,现在周氏想的应该是如何攀上大明这艘巨舰驶向更广阔的海洋。周宝桢已经打定了主意,回去以后要竭尽全力的说服族长,如果不能让周氏家族转变航向,那自己这一支人,是肯定要脱离周氏家族的。自己哪怕带不走船厂,但总还有一些造船的工匠,技师,作战的水兵和船厂,这些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应当都是极为渴求的人才。 第三天,陈慈也离开了葫芦岛,大明决定出兵帮助他们控制马尼拉,他必须要赶回去与洛一水商量以做出有针对性的布署,作战的时间,双方的配合,都还需要一个较长的过程来准备。 大明水师,悄悄的向外露出他锋利的獠牙,即将打响他们征服大海的第一次外战。 就在宁则远紧密锣鼓的准备着第一次大规模的远征事宜的时候,陈志华指挥的明军,也挺进到了距离雍都不到五十里的地方扎下了大营,在他们面前的,是雍都的数个卫城,欲下雍都,必先拿下卫城。 虽然大雪覆盖了整个大地,大军在这个时节并不适合进行大规模的作战,但陈志华也没有准备整整一个冬天让所有的军队都猫在军营之中,这些卫城,是不错的练兵场所,大明军队对于攻打坚城还是缺乏经验,这几个卫城虽然不大,但是却设施完善,对于陈志华来说正好拿来练练手。 虽是隆冬,大明军营却是热火朝天。而与之相比,雍都却当真是陷入到了愁云惨雾当中。这里已经是大秦最后固守的堡垒了。结局如何,每一个人都很清楚,区别只是,他们还能坚持多久。所有的物价飞速上涨,特别是粮食,已经是有价无市,城内完全实行了军管,马超回到雍都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强行收缴所有雍都家里的粮食和一切用得着的物资,雍都,完全进入了配给时代。 优先得到物资的自然是军队,在这个时候,别说是贫民百姓,便是世家豪族,朝廷的普通官员,都是朝不保夕,每日所思,已经只有如何填饮肚子这一件事情了。 雍都城里的秦人都是如此,而被关在大狱之中的明人,下场之凄惨那就不用多说了,虎牢事变之后,马越狂怒之下,下令逮捕关押在雍都的所有明人。 在雍都及周边几个卫城的明国商人首当其冲,被关进了秦人的大狱,如果不是秦廷思虑着这些人或许在将来明军进攻的时候还有用处,只怕早就一个个人头落地了。 可即便如此,上千的明国商人被关在大牢之中,每日所得,便只有一碗清亮亮的可以当镜子来照的稀粥和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黑馍馍。 天气几乎是滴水成冰,阴寒的大牢之内更是寒冷入骨,唯一御寒的东西只有地上一些干草,这些人被抓进来时天气还暖和,此时却已进入隆冬。只是穿着一些夹衣的他们,唯一取暖的手段,便是一个个地紧紧地挤在一起。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不抛弃,不放弃 这座牢房里满满当当的都是来自明国的商人.他们中有来自大明豪族的人物,也有一般的商户,但更多的,还是一些敢于冒险的小商人. 原本在雍都,即便都是明人,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高等的自然是出入权贵富豪之家,一般的往来的也都是中等商户,最底层的,却是往来与明秦之间,做一些买低卖高的生意,从中赚一些差价. 不过此刻,阶级的鸿沟已经被抹平,大家一样的都成了阶下囚,甚至那些原本的高门大户的人还额外吃了一些苦头. 此刻被大家围在正中间的一个中年人,曾经是他们之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一个,他来自沙阳田家,在雍都经营着一家豪华酒楼,能在他这家酒楼里用餐的,无一不是秦国的高官显贵,正所谓往来无白丁,平素也是明商在雍都的代表人物.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个身份,在秦皇马越下令逮捕所有在雍都的明人的时候,他的这个身份,并没有起到任何的保护作用.反而成了首当其冲的一个.沙阳田家的当家老大在明国是个什么身份,秦人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 一遍遍的拷打,折磨,等到最终确认这个人的确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的时候,他已经遍体鳞伤了,丢到这个牢房里,差不多就只剩下了一口气.本来胖乎乎的身体,几乎已经瘦脱了形. 或者在平时,这位田氏家人也是高高在上的瞧不起那些做些倒卖生意的普通明人,但到了牢中,却正是这些人,省下自己那一点点清水粥,用自己的体温,生生的将他的生命从死亡线上一点一点的拖了回来. 虽然情形还是不太好,但比起最初的时候,已经好了太多,至少在大家看来,暂时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天气越来越冷,大家将这个田氏族人围在了正中间,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着那无孔不入的寒风. 做这一切,并不因为他是田氏族人,只不过是因为大家都是明人而已. “我们没救了.”他悲哀地看着周围一个个虚弱无比的国人,”不是饿死,就是冻死,或者被人杀死.” 绝大部分人都沉默无语,到了这个地步,大家的确已经绝望了. 最外围的一个汉子却回过头来,虽然也一样饿得脱了形,但一双眼睛,却仍然炯炯有神:”大明不会不管我们的,皇帝陛下一定会想法子救我们的.大家不要泄气,一定要挺住.” 田氏族人虚弱的笑了笑:”兄弟,不可能啦,怎么救我们?派一支军队潜进雍都来,别说不可能,就算有这种可能,那也只能是送死.” “大明击败了秦国,我们就能活下去.”有人大声道. “如果大明击败了秦人,我们死得更快!”田氏族人苦涩地道:”秦人一定会拿我们来泄愤,他们打不过我们的军队,就会来砍了我们的脑袋泄愤.就算现在我们的大军到了雍都,也来不及救我们.” “死我倒是不怕.”另一个人幽幽地道:”我啊,其实最怕的就是咱们大明的军队到了雍都之外,这些该死的秦人却将我们押上城头去威胁我们大明的军队.要不然,实在解释不通他们为什么还这样吊着我们的命.” “这很有可能!”田氏族人低声道. “兄弟们,老乡们.”最外围的一个汉子沉默了片刻,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咱们可不能成为咱们大明的累赘,到了那时,大家可别怕死,自己寻个了断,跳城也好,撞墙也好,往秦人的刀上撞也好,总之,别丢了咱们明人的脸.” “左右都是一个死,有什么好怕的.我可不会让秦人拿着我们来威胁大明军队,不过能看到大明军队围了雍都,死了也畅快啊.就算咱们死了,大明军队也会替咱们报仇的,你们说是不是,咱们只不过早死片刻而已.” 大牢里立时传来一片附和之声. 短暂的沉寂之后,一阵低泣声却又传了出来:”可是,我真是不想死啊,我去年才娶了一个婆娘,今年得了一个小崽子,这一死,他娘两个,可就要受苦了.” “我家里还有老爹老娘呢!” 悲哀的情绪,缓缓的在牢里传递.便连最外围先前那个一脸豪迈的汉子,此刻也是默默的垂下了头,呆在这里的,又有谁是无牵无挂单身一人的,谁没有亲人正在远方日思夜想? 如果能不死,谁愿意去死? 深深的牢狱之中不知日月,更不知外面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 而此时,一队打着大明旗帜的使节,却在秦兵的卫护之下,缓缓的走进了雍都的城门. 太子马超高据在大案之后,冷冷地盯视着站在他面前的大明使节. “想来劝降吗?这种主意就不用打了,大秦还有雄师数万,还有雍都数十万子民,绝不会不战而降.” 使节微微一笑,躬身道:”太子殿下,外臣此来,并非是为了劝降.” “那你此来是为何事?”马超倒是有些奇怪了.现在秦国皇室唯一能控制的便是这雍都以及外围的几座卫城,可以说已经是山穷水尽,别说是下面的臣民,便是马超自己,也知道获胜的希望极其渺茫,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利用雍都高大的城墙严防死守,竭力的将时间拖下去,也许坚持到最后,这世上格局便会又有一些新的变化,齐国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明人并吞了秦国吗?齐人现在的确是内部存在不小的问题,但他们的皇帝正在着手解决这些问题,一旦让齐皇腾出手来,必然会出手干涉.到了那时,秦国或者会迎来转机也说不定. “外臣此来,是为了我大明在雍都被抓的那些百姓.”明国使节道:”他们只不过是一些平民百姓而已,两国相争,胜败各安天命,但这些普通的老百姓,却不该无辜受累.” “无辜受累?”马超仰天大笑:”明人入侵我大秦,莫非我大秦的百姓就是有辜不成?” 大明使节微微一笑:”好教太子殿下得知,那些入我大明的秦国子民,现在都过得很好,吃穿无忧,乐不思秦.我想以太子殿下的耳目,对这些情况,不会不知道吧?现在我大明的粮食正源源不绝的运往那些刚刚归顺我大明的地区,即便是乞丐,也能每日吃上一顿饱饭.而且以后也会越来越好.” 马超看着这个使节,脸色渐渐的涨紫. “既是敌对,我大秦凭什么放了这些人回去?让他们回去又与我大秦为敌吗?” “他们只是一些普通人而已.”明国使节摇了摇头,”殿下难道连这些人也怕,也担心吗?那又如何应对我大明的虎狼之师呢?” “本太子准备将这些人杀了祭旗,以坚我大秦子民守卫雍都之决心.”马超狞笑着道. “屠杀弱者,不会让你们更有勇气,只会让你们更有穷途末路之感.”明国使节肃然道:”太子殿下,此智者不为也,这些明国商人,于你们毫无用处.也丝毫威胁不了我大明进攻雍都的决心.” “既然如此,你们又何必在意这些人的性命?”马超冷笑. “我大明皇帝仁慈,不忍见大明百姓受此无妄之灾,而我大明,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子民,只要有一丝可能,我们就会尽力营救他们.好教太子殿下得知,此来我大明并没有想空口白牙的将这些人带回去,我们愿意赎买.” “你觉得我们在乎钱么?” “那太子殿下在乎粮食么?”明国使节胸有成竹地道:”据我们所知,雍都原本有三大仓,储备着至少两年的粮食,但这一次,贵国集齐二十万大军出击虎牢,这三大仓却是没有再剩下多少了,哪怕贵国退守雍都之后,马上收缴民间所有存粮,但试问,雍都数十万军民,这些粮食又能坚持多长时间?我们大明愿意拿出粮食来换回这些大明商人.” “拿粮食换?”马超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莫非你们还想在这些粮食之中下毒来害我们不成?” 明国使节大笑起来:”太子殿下这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雍都已是我大明掌中之物,既然可以堂堂正正的拿下,又何必使这些鬼魅技俩,而且是绝不可能成功的拙劣之法.太子殿下,一个明国人,我大明愿意拿二千斤粮食换回来.” “一个一万斤还差不多!”马超冷笑道. “太子殿下,这不是做生意.”明国使节淡淡地道:”陛下虽然想换回这些俘虏,但前线指挥作战的大将军可都不大乐意用大笔的粮食来换人.二千斤粮食,已是极限,这些人被你们关在雍都,只是你们的负担,丝毫帮不了你们什么,我大明军队一旦发动,也绝不会因为这些人的性命就止步不前.现在您还能一个人换二千斤粮食回来,再往后,可一粒粮食也换不回来了.” 马超死死的盯着对面的这个明国使节,怒火一阵阵的往上冒,直想抽出刀来,将这个人一刀两断.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这人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即便杀了,又能有什么作用? “好,好得很,一个人二千斤粮食,换了.”他一字一顿地道. “太子殿下果然是明智之人,既然如此,还请殿下请快统计一下还有多少明人活着,也好方便我们准备粮食.”使节微笑着道. 紧闭的大牢门轰然打开,挤在一齐的囚犯们无力的抬头,看着那火把映照之下正稳步走来的一个人,那一身大明军队的制服,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明国使节看着这些人形骷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正容向所有人行了一礼:”大家受苦了,还请大家坚持数日,我便能带大家回家了.” 大牢之中先是一阵阵的沉默,片刻之后,雷鸣般的欢呼声响了起来,所有人都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吼叫着. “大明万岁!” “皇帝陛下万岁!”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一览众山小 越京城皇城的最高处,秦风负手而立,凝目看着大雪飘飞的城市. 早日刚刚清扫过一遍的城市,现在又已经蒙在了一片白色之中,清扫工作似乎每天都是在做无用功,但这却是必不可少的.整个越京城,可不是每一幢建筑都像皇城这么坚固.这样的大雪,压垮房子什么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每日将积压在房顶之上的雪清除,虽然费事,但却在安全之上更有保障.而且像街道之上的雪,如果不清扫的话,便会愈积愈多,极大的影响到出行. 再者,也是给那些在冬日里无所事事的一些人找一些事儿干,虽然是越京城城守衙门拿钱,但这钱,终究不会跑到别处去,还是会以另外的一些形式回到朝廷的荷包里. 拜这场大雪所赐,越京城的物价终于涨了起来,回复到了通缩以前的水平,这也让秦风松了一口气,物价太低,对于生产者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陛下!”身边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郭九龄紧紧地裹着一件厚厚的披风,脑袋上带着一个几乎包着整个脑袋的大帽子,出现在了秦风的身边.与秦风的穿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哪怕是这样的隆冬之季,秦风也不过穿了一件夹袍而已. “外面风这么大,你上来干什么,有什么事让人来通报一声我回去不就行了.”秦风笑着道,”这里风这么大,你受得了?” “所以老臣作好了万全的准备!”郭九龄笑吟吟地道.这些年来,他已经完全适宜了自己失去了高深武道修的生活,更多的是将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来活着.”能与陛下一齐站在这高处,享受一览众山小的风光,可不是时时都有的.所以啊,再冷老臣也受得住.” 秦风大笑起来,”你这年纪越老,倒是越会拍马屁啦.” “看来老臣没有拍在马蹄之止.”郭九龄也笑得眯起了眼睛,脸上的沟壑也显得愈发发深了起来. 看着郭九龄老态龙钟的模样和瑟缩的身子,秦风收敛起了笑容,轻叹道:”老郭,这两年,你愈发显老了一些.不要那么辛苦,你下头,不管是田康,田真还是千面,都是可以担得起大任的.” “老臣晓得的.他们啊,已经被扶上了马,但老臣现在总还动弹得了,所以便还送他们一程,等到楚国那边大事一定,老臣便会立马去享受人生啦.”郭九龄将披风拉得更紧了一些,”舒畅每过一个月便会来亲自为我诊一次脉,配一次药,所以啊,老臣这身子还行.” “你伤了元气,纵算舒畅再尽心竭力,终究是不能治本的,还是要小心一些.咱们一起从最苦难的时候爬过来的,我可还希望到时候你能看到我爬到最顶端,与我一齐真正的一览众山小呢!” “陛下放心,老臣一定争取活到那个时候.”郭九龄点头道,”这事,想想都让人能爽翻啊,所以臣一定不会死得太早的.” “那就算咱们约定了,不要硬撑着,累了就马上休息,精神好了,便再出来掌事儿.”秦风叮咛道. “现在我已经将大部分的事务都分配下去了,我只盯着楚国那边.”郭九龄道. “你还是认为田康是最适合接替你的人选?”秦风想了想,问道:”田真似乎更合适一些.” “田真的确不错,但他却适合坐这个位子.”郭九龄摇头道:”陛下,鹰巢指挥使这个位子,只适合那种无牵无挂,没有太多利益牵涉的人当家,田真不行.田康本身的能力不逊色于田真,再者他夫人紫萝,也是一把好手,这两口子搭档,必然能将鹰巢经营得风生水起.” “不过好像田真还一直没有放弃争取呢!”秦风道,”前几日刘兴文还在家宴之上似乎是不经意的跟我提起过田真现在多么辛苦的在做事.” 听到刘兴文的名字,郭九龄呵呵的笑了起来:”陛下这位亲家公,说句实话,在政治敏感性之上可真是不强,这种事儿,他也往里掺合.田真这是在试探吗?看来老臣还得敲打敲打他.” “不仅仅是刘兴文,还有陈家洛他们上一次回来的时候,也在我面前提了田真功劳的事情,不过陈家洛倒是光棍,直接跟朕说他更希望田真能在以后接替你的位子.当然,如果我心中另有合适的人选,他也并不在意.” “陈家洛就比刘侍郎要精明多了,在您面前替田真敲了木钟,又不会让您恶了他,齐侍郎啊,也就是有一个好爹,还有一位好女儿啊!” 秦风哈哈大笑:”还别说,真是这样,刘老爷子老狐狸一般的人物,小巧儿也是冰雪聪明极讨人喜欢的.” “这大概是隔代遗传吧!”郭九龄耸了耸肩. “或许还真是.老郭啊,说句老实话啊,我倒是希望,自己的这个儿媳妇啊,不要太聪明啊!”秦风道. “陛下一定是御花园里的葡萄架子又倒了吧!”郭九龄不怀好意地看着秦风. “瞎说.”秦风一脸正气,”皇后娘娘可是温淑贤良的.” “那是那是!”郭九龄也是连连点头.心道皇后娘娘在臣民们面前,真正算得上是温淑贤良,但在您面前嘛,那可就说不准了. 郭九龄是谁?论起与皇后娘娘的亲厚关系,只怕也就是瑛姑能与他相比,他这一身武道,就是为了皇后而失去的.在郭九龄面前,闵若兮可从来是什么性子就耍什么性子,不带伪装的. “陛下,今天特意来寻你,的确是有几件事情要向您禀报.第一件事,便是您一直挂念着的那些在雍都被秦人逮捕的我国商人,都救出来了.” “都救出来了?” 郭九龄顿了顿:”只能说,还活着的都救了出来.经过不完全统计,我们在秦国雍都一共有五千余行商者,最后活着的只有不到三千人了.剩下的,都不在了.或者还有很多我们没有统计上来的,肯定也都死了.” 秦风叹了一口气,当初虎牢之事极其秘密,大明当然不可能通知在秦境之内的明国人提前撤离,这不谛是在向秦人宣告大明会有大动作,将要与秦人翻脸,而虎牢之事完成之后,这些身在虎穴的明人,可就立时成了秦人泄愤的对象. 当然最后在远离秦国雍都的地方郡治,大多数都是阴奉阳违,行动迟缓,让得到消息的明人跑得跑,躲得躲,但在雍都的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基本上都没有跑脱. “三千人,差不多六百万斤粮食,陛下,这代价可是有点大,不光是政事堂,大部分人都认为,这完全不值得.或者因为这六百万斤粮食,在以后我们攻打雍都的战争中,会让秦人坚持更长的时间,会让我死伤更多的战士.” “帐,不是这么算的!”秦风摇了摇头:”战士沙场喋血,是战士的宿命,而这些同袍,他们不在战斗的行列当中,却因为我们的行动而受到了牵连,救他们出来本来就是我们大明的责任,不抛弃,不放弃,每一个大明人,都应得到这样的待遇.” 郭九龄道:”当然,这事儿从另一个方面看,也是有极大好处的,这会让我们大明的民心更加凝聚,对陛下更加爱戴,所以政事堂已经决定派出专门的人手去雍都外的军营将他们接回来,大张旗鼓的接回来.” “用得着这样吗?”秦风皱眉道. “陛下,既然已经付出了六百万斤粮食,那自然就要让他值回本钱来.”郭九龄肯定地道:”所以我认为非常有必要.” “既然都这样认为,那就这样吧.”秦风无可无不可地道. “第二件事,是神鹰传回来消息.秦人在横断山脉增兵了.他现在可是又升官了,手里掌握着的兵马已经有三万人了.慕容海也升官了.现在单独掌管一营了.” 秦风哧哧的笑了起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郭显成不知会气成什么模样.会不会呕血三升.” “岂止三升?定当吐血不止啊!不过陛下有一件事我拿不定主意.现在郭显成非常欣赏拓拔燕,知道拓拔燕单身,竟然将自己的一个侄女介绍给了他,想进一步拉拢拓拔燕,拓拔燕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拒绝嘛,于情于理,似乎都说不过去,一个年轻有为,血气方刚的年轻将领,拒绝对自己有大恩的人的提亲,没有这个道理啊!” “这件事,让拓拔燕自己拿主意,你不要给出任何意见.”秦风想了想,道. “陛下,我是担心……” “担心也没有用!”秦风摇了摇头,”拓拔燕现在在齐国的地位越来越高,不再是我们当初派出去的那个小不点了.他开始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不足为奇,只要大方向上不错,那就行了.我也相信他能处理好这些事情.” “也只能这样了.”郭九龄觉得有些牙疼,这是自己的疏忽啊,早就应当考虑到这个问题,一个锥子放在布囊之中,迟早会戳破布囊的,任何微小的细节,都会对以后的大事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要是自己早考虑到这一节,早早地安排一个女人到拓拔燕身边去,就不会有现在这摊子事了.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大势在我 看着郭九龄这样一向沉稳的人,也因为这件事而有些烦恼,秦风不由的笑出了声. “陛下,可是这真不好笑啊!”郭九龄抽了抽鼻子,将披风拉得更紧了一些.”您想一想,他要是娶了郭显成的侄女,过两年生个大胖小子,那根儿可就扎得有些深了.到时候,我们放出去的神鹰还能飞回家么?” “你觉得他会出卖我们?” 郭九龄摇摇头:”那倒不见得.因为出卖我们的话,对他不见得有什么好处,他现在已经身处高位了,身份一旦泄露,等待他的不是齐帝的奖赏,而会是惩罚,就算他因为出卖我们而立下大功,今后他在齐国也不会再有什么好的前程,甚至郭显成以及郭氏家族也会受到他的牵连.” “所以呢?”秦风问道. “如果神鹰真有背叛我们的一天,我猜他会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先剪除掉他麾下我们的人手,像慕容海这样的人.毕竟对于这些人来说,神鹰很清楚他们,而他们却完全不知道神鹰.如果真有一天,我们发现这些人莫名其妙的死去的话,那么这事情恐怕就不妙了.”郭九龄道.”这些人如果被剪除完之后,神鹰就可以成功地完成对我们的切割,到了那时候,就算是我们将这件事明示天下,可是谁会信呢?” 郭九龄顿了一顿,接着道:”而在这当中,神鹰一定会替齐国立下很多的功劳,而这些功劳说不定就是在我们大明身上取得的.到了这一天,只怕齐国很多人都会认为我们在使用反间计,想利用他们自己来除掉他们一个厉害的将军.” 秦风瞅了他一眼,”瞧你说得我都有些认为这事儿一定会要发生了.” “陛下,老臣做事,总是先往坏的方面想,然后尽可能的堵上这些漏洞.”郭九龄道:”但这事儿,我真是有些技穷了.只能派人尽可能地观察着.” “你多心了.”秦风摇了摇头,淡淡地道:”神鹰这个人啊,很聪明,而且在军事之上的确有很高的素养,他是一个天生的将领.说实话,当初让他纵横千里逃出大明,虽然你们帮了他不少忙,但下头的军队可不知道,到得后来,有些军队将领可真是恼羞成怒了,啥招儿没有使出来,有时候你报信都来不及吧?可他呢,硬生生的从一个个的缝隙之中钻了出来.最开始他的指挥还有些生涩,但后来,可是越来越圆润了.” “正是因为他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我才如此的恼火和不安啊!”郭九龄道.”我可没有陛下如此宽阔的心肠,一想到这个可能,我的心就像猫抓一般的难受.” “安心吧!”秦风伸手拍了拍郭九龄削瘦的肩膀,”老郭,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担心这件事吗?其实最重要的不是神鹰会不会因此而背叛我们,最重要的,是大势是不是在我大明.” “大势?” “不错,大势!”秦风点了点头:”正因为神鹰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所以他能够精准地判断出,大势在那一方.谁更有希望获得最后的胜利,他便会站在那一方.” 郭九龄听了这话,仍然黑了脸,”要是齐国占了上风,那就会出现上面的这种情况是不是?原本我还指望着他能在关键的时候力挽狂澜呢!” 秦风笑了起来:”当初放他出去的时候,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他能坐上如此的高位吗?” “这个,倒真没有想过.”郭九龄楞了楞,摇头道. “所以啊,你不能以他过去的身份地位来替他思考,而是要站在他现在所处的地位之上来思考.在不同的高度看问题的角度,处理问题的方法都是不同的.所以说老郭,只要大势在我,别说神鹰只是娶了一个老婆,便是娶了十个八个,生了一大堆娃娃,那他都是我们大明的神鹰,而如果大势在齐,就算他不娶,难道他就一定会忠心于我们吗?” 郭九龄怔了怔,”陛下的意思是,只要我们能够压制住齐国,神鹰就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我们,哪怕他成了齐氏的女婿?” “当然,也许他成了齐氏的女婿,还能给我们更大的帮助.”秦风笑道:”老郭,阴谋永远只能是辅助,是枝节,再阴险的阴谋也不可能改变大势,不可能变成主干,真正左右局势的是大势,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是整体实力的对决,阴谋,充其量是锦上添花,是能让很困难的事情变得较困难,较困难的事情变得不困难,如此而已.” 郭九龄想了想,点了点头,但马上脸色又难看了起来. 看到郭九龄臭臭的脸,秦风忍俊不禁,”好了,我这么说,并不就是说你们这一摊子就不重要了,当然很重要,将困难的事情变得较困难,这要是在战场之上,就能让我们少牺牲成千上万的士兵,谁敢小瞧你们?再说了,你们也是大明整体实力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对不对?” 听到秦风如此说,郭九龄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心思别这么重,没事儿的时候,多往舒畅那儿跑一跑,让他给你多诊诊脉,以便随时掌握你的身体情况,他现在也忙得很,听说正在筹备专门的医师大学堂,要改变过去的那种师傅带徒弟的模式,要大规模的培养医师出来.这是一件大好事,现在我们大明啊,医师还是太少啊,上一次抚远郡的王贵来述职的时候还跟我谈起他们那里的一些乡村里,尽然还有不少的巫婆神汉以行医骗钱,闹出了人命,这要是用一个医师在哪里,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秦风有些痛心疾首的道,”死的是一个孩子,才七八岁的年纪呢!窥一叶而知全斑,只怕在我大明,还有不少的地方在发生着同样的事情,只不过没有被揭开罢了.” “办医师大学堂那自是极好的事情.”郭九龄点头道:”自古以来,很多极高明的医生都是敝帚自珍,生怕带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自从舒大人执掌大师太医署,厉行一系列改革措施,遣散太医分驻各郡,又以身作则,将自己的医术拓印成术颁行天下,这才有了很大的改观,但终归还是只有几年功夫,医师这种人才还是太少,舒大人此举,必将名垂史册.” “舒畅是一个很执着的人,他看准了的事情,便会不管不顾的推行下去.也只有这样经百折而不挠的人,才会把这样的事情做成.”秦风道.”想当初,便连我自己,也认为我不可能活下来了,但他却一直呆在我的身边,想尽办法替我延命,要不是他,我早就死了,要不是他,我也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我的武道修为能到今天这个地步,与他那几年拼命地替我拓宽经脉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舒大人的确值得敬佩.”郭九龄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的犹豫之色. “怎么啦?”秦风敏锐地发现了郭九龄情绪上这一霎那之间的变化.”舒畅有什么事情?” 郭九龄又犹豫了片刻,这才道:”陛下,要说老臣怀疑舒大夫,那是完全没有的.但有些事情,着实让我有些疑惑,实在搞不懂舒大夫在搞些什么名堂.” 秦风微微皱眉:”你的人在监视着舒大夫?我不是说过了吗,五品以上的官员,绝不允许鹰巢监视他们的日常生活,在他们的身边安插人手吗?” “这个老臣当然记得,也绝不会去做,只是舒大夫这事儿太特殊了一些.”郭九龄道:”所以我才关注了一下.” “什么事儿?”秦风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们鹰巢有一个专门监控江湖武者的机构,主要是担心这些人潜入到越京城内生事.这个机构里头的人,武道修为不见得很高,但眼力和江湖阅力却是一等一的,一般有外面的武道高手进入越京城,我们一般都会提前针对此人做一些预案.前一段时间陛下还在外主持战事的时候,越京城可是来了一个大高手,至少九级上.当时我们可是有些紧张,因为这个人我们完全不了解,不认识.而那时的越京城,可是没有高手坐镇的.” “这人去找舒畅了?”秦风问道. “是,这人去找舒大夫了.”郭九龄点了点头.”在舒大夫哪里呆了两天时间,然后就离开了.后来我们的人追根溯源,一路追踪着这人,发现此人最后去了齐国.” “舒疯子相交满天下,以他的医术,救了不少人,有几个武道精神的朋友,不是什么稀罕事.”秦风笑道. “是,开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后来这样的事情连续发生了几起,来找舒大夫的人武道修为都不低,最近的一起是陛下大败秦军之后来的,这个人是一个宗师.陛下,这就不寻常了.臣觉得这事儿很奇怪,所以发动了在齐国的网络查了查,竟然发现,来找舒大夫的人在齐国可都不简单,而这些人,若隐若现的可都有些联系.本来还想深挖一挖,但却似乎被他们发现了,我们的人死了不少,我立即斩断了所有的联系,彻底从这些人的眼界里消失了.陛下,这些人不属于鬼影,也不属于齐国朝廷,身份着实有些诡异.” “原来是他们!”秦风仰起头,看着无边的风雪,似乎勾起了什么回忆,轻轻地道. “陛下知道这些人?”郭九龄有些意外. “你想知道吗?”秦风一笑:”这可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需要咱们温一壶酒,慢慢地说.” 郭九龄瞅了一眼秦风:”陛下,不会真是皇宫里的葡萄架子倒了吧,怎么还想与老臣喝酒闲谈了?” “不要胡说,今天余秀娥来了,带着他的儿子,野狗的老婆来了,抱着他的儿子,月瑶也挺着大肚子来听这些人说育儿经,屋子里头鬼哭狼嚎,实在受不了.”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不屑 两人返身走进城门楼子里,虽然还是极冷,但总算比站在外头风口上呼呼的吹着北风要强上太多。 先前一直不知道躲在那里的乐公公幽灵一般的出现在秦风面前,这家伙现在的武道修为长进不少,跟着秦风,经常能看到宗师之间的搏杀,这对于他来说,是难得的机遇,虽然因为身体残缺,他这一辈子只怕都不能踏进宗师的境界,但这却并不妨碍他向着九级的巅峰攀进。 “我和老郭要在这里喝点酒,另外说点事,除了你之外,其它的人,就不要呆在左近了。”秦风吩咐道。 “是!”乐公公躬身领命,转身走了出去。 “这家伙,愈来愈像个鬼影了。”郭九龄感慨地道:“我现在根本就无法知道他藏在哪里。” “乐公练得功夫本身就偏向阴柔诡谲,这几年进步不小。” “瑛姑的功夫也偏向阴柔,但却光明堂皇。”郭九龄道。 “他们两个不一样,乐公,也是一个可怜人呢!”秦风摇了摇头。 郭九龄知道秦风在说什么,想想也是,乐公功夫再高,却是一个残缺的人,自己武道修为剩不下多少了,但至少还是一个正常人,有许多乐公没有的乐趣,想到这里,心情便也平和下来了。 一得一失,很难有十全十美的。 城门楼子里,很快就搬来了十数盆上好的炭火,屋子里的温度眨眼之间便升了上来,地毯铺上,一张小桌,两把椅子,几样小菜,一壶温热的好酒,眨眼之间便安排妥当。乐公公躬了躬身,无声的退出门外。 外头警戒的卫士,城墙上的士兵,随即向着远方行去,外头,便只剩下一个乐公公,犹如一尊雕像,背对着城门楼子,站在风雪之中,仰头眺望着远处的风雪。 郭九龄解下了厚厚的披风,脱掉了蒙着整个脑袋只剩下两只眼睛的大帽子,脸色却仍然显得有些青白,嘴唇稍稍有些发乌。 虽然有舒畅调治,但他的身体仍旧在一天比一天弱下去。根子坏了,便有逆天之术,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勉强延命而已。 像郭九龄这种情况,其实还有一个刘老爷子,与郭九龄一样的道理。本来刘老爷子也不至于如此早逝,但他为了刘氏一族的荣耀,最后又上了战场,再一次的搏命拼杀,为大明又立下新功,自己虽然死了,但却为刘氏搏了一个光明的未来,可以预见,在秦风治下,刘氏必然风光无二,而到了大明的下一代,一位皇后,足以让刘氏再辉煌很多年。 所以说刘老爷子是心甘情愿,含笑而逝。 郭九龄没有再上战场,但他心血的耗费,却也并不比体力上的耗费便轻松了,也只是在这两年,鹰巢的各项制度都已经稳定下来,开始进入了正常的运转秩序,他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不过他的身体,终究还是垮了。 秦风希望他能退下来,不再操心劳力,他不希望这些老战友,在自己壮志未酬的情况之下人,便一个个的离自己而去。他很想在自己站在这个世界最高处的时候,身边还有这些从最早跟着自己打天下的那些老人们。 亲手为郭九龄倒了一杯温热的酒。 一杯热酒下肚,郭九龄的脸色渐渐的为得红润起来。 “南天门知道吧!”秦风道。 “这个当然知道。”郭九龄道:“齐国境内最大的武道宗门嘛,曾经在大唐时期领袖全伦,但唐末却成为了曹氏帮凶,颠覆了大唐王朝,现在是齐国的头号打手,宗下弟子多在齐**内任职。他们在齐国境内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就是这个南天门啊!可是你知道,南天门还有暗门这一说吗?”秦风抿了一口酒,看着郭九龄,幽幽地道。 “暗门?”郭九龄大吃了一惊。 “舒畅便是暗门中的一员。”不等郭九龄反应过来,秦风又丢出一个重磅消息。 “这,这怎么可能?舒大人怎么可能是南天门中人?”郭九龄霍地站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不敢置信地看着秦风。 “用不着这么激动。”秦风一笑,道:“南天门分为明门和暗门,在大唐鼎盛时期,他们的真正实力其实集中在暗门之中,暗门里,不仅汇集了武道高手,更有各行各业的精英人物,像舒畅这一脉,便是在医道之上走在前沿的人物。不过李清大帝的失踪,成为了南天门的分水岭,暗门之中的绝大部分高手,随着大帝一齐再无影踪,暗门实力大伤,明门则发展状大了起来。” “两股势力相争多年,暗门最终大败亏输,全面隐匿,到唐末,明门相助曹氏夺得天下,权倾天下,暗门彻底的将自己隐藏了起来,不过他们却一直在帮助逃亡中的李氏子弟。”秦风端起酒杯,看着窗外愈来愈大的风雪,“不过他们的努力却收效甚微,连接不断的失败,让其中绝大多数的人都放弃了最初的想法,不再涉入到其中,只想好好的过自己的小日了,倒是舒畅这个人是一个执拗的性子,一直不肯放弃。” 郭九龄此时的眼睛都有些直了,看着秦风半晌才道:“这么说来,陛下,您,您是……” 秦风是一个孤儿,身世一直便是一个秘团。而舒畅这样的一个人物,竟然从秦风还是一个小小的校尉的时候,便一直伴在秦风的身侧不离不弃,在秦风的崛起过程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果说在大明王朝谁的功劳最大,郭九龄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认为是舒畅,因为没有舒畅,肯定就没有秦风。 结合秦风所说的这一切,郭九龄立即便能判断出一件事情,那就是秦风本来的身份。舒畅为什么要这么拼命的帮助秦风? 这是因为秦风是大唐后裔,李氏子弟。 这个结论让郭九龄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身上一阵燥热,一阵阵的兴奋莫名的涌上心头。他当年可是楚国内卫的二把手,对于很多高官显贵都无法知晓的秘辛可是一清二楚,在齐篡唐室,四国并立之初后的许多年,各国可都是有着拼命追杀李氏子弟的秘密机构。但凡身上有着一点李氏血脉的,上百年来几乎被杀得干干净净了。 而这,只是源于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传说。 而这个传说,便源自于当年李清大帝那一身鬼神莫测的神功。 宗师是现在这个世界的顶尖战力,在李清大帝时期,宗师也是,但这些顶尖战力,在李清大帝的手中,却如同婴儿一般的无力。 而现在的大明皇帝秦风,在九级的时候,就已经杀死了宗师邓朴,晋阶宗师之后,郭九龄已经完全无法揣测秦风的武道修为到底如何,但贺人屠,霍光都跟他说过,皇帝要杀他们两个,轻而易举。 “陛下所修武道是不是当年……”郭九龄有些艰难地问道。 “是!”秦风简洁地回答。这门该死的武道,折磨了他无数年,每一次的发作,都让他在生死之间来回徘徊,行走在刀锋上的滋味,让他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直至丹田被毁,险死还生之后,他才终于脱胎换骨。如果不是舒畅一路的扶持,不是闵若兮的那一掌,秦风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活下来。 郭九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秦风的眼神已是大不相同。陛下是李氏子弟,他一统这天下,便有了大义之上的名份,陛下一直秘而不宣,自然是不想在早前成为众人靶子,但现在,距离这个目标却是越来越近了,也许,当明秦正式对垒的时候,这个秘密便会大白于天下了。 以后会易明为唐么?郭九龄不知道。 “其实是不是李氏子弟又有屁的关系?”在郭九龄的百思千转的时候,秦风却冷冷地开了口,“我不以这个姓氏为荣,也不会以这个姓氏为耻,我姓秦,很好。” 郭九龄亦是七窍玲珑心的人物,一听秦风这话,便已是明白了秦风的心思。 “陛下,那么那些人来联系舒畅,是想重新为陛下效力么?”郭九龄觉得已经明白了那些人的想法。 秦风哼了一声,不屑地道:“这些人,早前那里去了?雪中送炭他们不屑为之,锦上添花倒是一个个忙不迭么?想要荣富贵,却又不想冒风险,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这事儿,我会与舒畅谈一谈的。” “陛下,那些人必竟势力不小,稍加笼络也是有利的。” “无所谓!”秦风淡淡地道:“想向我效力,那就别想还提什么条件,他们没资格提条件。既然以前他们不想参与,那么现在最好也就老老实实的做他们的普通人好了,如果看着我们大明现在蒸蒸日上就想加入进来瓜分一些利益,我不惮于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偷鸡不着蚀把米。他们早就没了他们前辈的那股精气神儿,只是一些蝇营苟且偷机取巧之辈,这样的人,我大明不需要。”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真的兄弟 (首先要向所有的书友们道歉.正如很多的书友们反映的一个问题,错别字太多了.枪手是业余写作,写作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晚上,一般写完第二天早上发布的两章,大概就是凌晨了,所以枪手基本上是没有检查过就发上来的.有时候连名字都打错子,这给大家造成了阅读上的不便,实在是不好意思.枪手尽量改正吧.还请大家原谅.) 晚餐的时候,舒畅几乎是掐着点的进宫来了. 闵若兮设宴招待这些女眷,秦风自然就不好过去了,只好呆在了自己的书房里,后头的小厨房自然会将晚餐送到这里来,看到舒畅笑嘻嘻的摸了进来,秦风叹了一口气.招呼乐公公再去准备一份儿. “多弄点新鲜菜疏来!”舒畅扬声冲着匆匆而去的乐公公大叫着,一屁股坐在秦风的对面,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殷红的葡萄酒,咂巴了一口,点了点头.”还别说,宁则远从海外弄回来的这种酒,慢慢品起来,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瞅着舒畅一大口将杯子里的闷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秦风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瞅你那模样,也不知王月瑶在家里怎么亏待你了,犯得着在我这里来蹭吃蹭喝吗?” “倒不缺这点吃喝,就是吃你的拿你的喝你的,心里爽!”舒畅得意洋洋的道.”再说了,你这里的新鲜菜疏的确好啊,瞧瞧这些,在外头吃得到吗?” “乐公公搞得,做了一个小棚子,下头布了火龙,种的也不太多.这些菜也是宁则远从海外带回来的种子,先在这宫里种成功了,现在我已经把种子都给大司龙了,明年虽然还不能大规模的推广,但少量供应还是没有问题的.” “是吗?”舒畅眼睛一亮,”那我可得提前和这个老家伙搞好关系,少量供应,那就说明产量不足啊,绝大部分都要拿来育种啊.” “别老家伙老家伙的叫,大司农是个老实人,兢兢业业的,五十岁的人,看起来像六十多.”秦风笑着抿了一口红酒,道. “曹先建才五十?”舒畅瞪大了眼睛,”天爷,你还以为他跟苏开荣他们差不多呢?这差了辈呢!看来我得送他一些特制的面膜替他保养保养,嗯嗯,这是一个好主意,拿这给他拉好关系,以后这些稀罕的疏菜那可不应有尽有了!” 秦风先是怔了怔,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舒疯子啊舒疯子,你可真有一套.懒得跟你说这些了,对了,你的医师大学堂弄得怎么样了?地点选好了吗?在城内哪里,搞不定的好,需不需要我去跟你打打招呼?” “不必!”舒畅摆摆手,”我没准备把医师大学堂建在越京城内.城内地金贵,地方太小,所以啊,这段时间我在外头转了转,把地点选在了乐和县.距越京城也不远,就五十里左右.” “乐和县?” “对,乐和县.我与那里的知县已经谈好了,地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我开始兴建了.选在哪里,主要是给我的地方大,很多药材也可以自己培植.在越京城,哪里有这样的便利?”舒畅道. “说得也是.第一批准备招多少人?先生从哪里来?” “第一批准备招四百到五百人左右吧,先生那是现成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不知有多少人想来医师大学堂当先生呢?大部分都是以前的太医,也有在民间享有盛誉的,当然,有些人,我准备亲自去请.” “这世上还有需要你亲自去请的人?”秦风奇怪地问道. “瞧您这话说的.”舒畅翻了一个白眼:”我记得早就跟你说过吧,术业有专攻,医术一道,道路千万,我一人能精多少?自然有我需要去请的人.” 秦风身子向后微微一靠,看着舒畅,”不会是那个暗门中的人吧?” 舒畅再次翻了一个白眼,”你早就知道暗门中的人来找过我了?” 秦风点了点自己的鼻子,”我是大明的皇帝,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我自然都知道,但我懒得说.” “大气!”舒畅冲着秦风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能当皇帝的人,果然是胸有四海.从大明在虎牢击败了秦国最后的一支大军后,到我这来的人可就多了起来.不过这些人,我可没给他们什么好颜色,当初我们那么困难的时候,我去找过他们,他们不是将我拒之门外,就是像打发叫花子似的将我打发出门,那时的我可真是受了不少的屈辱,但那时我可都是忍了,无非就是想将他们拉出来,这些人中很多人非常有钱,有的非常有势力,还有的在江湖之上那可是地位极高.可他们没有一个人来帮我们的.怎么着?现在看我们发达了,就想来抱大腿,晚啦!” “说得好!”秦风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果然是我秦风的兄弟,想得都跟我一样.不想雪中送炭,就想锦上添花,不想付出老想着获得,这样的人,咱们弄来干什么?” “里头有宗师哦,你会不会舍不得?”舒畅笑吟吟的问道. “咱们大明宗师好像不少吧?” “比起齐国可少好不少哦!至少我知道,南天门内,就还有好几个老家伙.”舒畅道. “敢跟我做对,照样灭了他们.”秦风不以为然地道.”对了,你既然对暗门中的人不感冒了,怎么又要去请人回来?” “我要请的,可不是这些人,而是暗门之中另外的那些人,这些人武道修为很差,但他们在其它方面却非常了不起,比方说医术一道.还有的在机关消息,土木建造等等方面有自己的独到之迷,这些人当初我根本就没有去找过他们,那时的我们太弱小了,根本无法保护他们,而他们自己,又缺乏自保的能力,所以我不想害了他们.” “专业技术人才!”秦风眯起了眼睛. “不错!”舒畅点了点头:”这些人聚在一个地方住着.” “我想起来了,你还说过,你有一个师妹,你从小习练的是救人,她习练的人却是害人对不对?”秦风蓦然想起一件事来,这还是舒畅许久以前跟他说的. “难为你还记得!”舒畅笑了起来.”不过啊,害人的可以救人,而我这救人的要是害起人来,那也不差呐.” “他们都在齐国境内?”秦风却突然皱起了眉头,”你的目标太大,进入齐国太危险,要是齐国人把你逮了去,我可没地儿哭去,这事儿就不能派别人去?” “当然不行.”舒畅摇了摇头:”派别的人去,恐怕找不到他们居住的地方,就算找着了,只怕也弄不回来人.这事儿,只能我亲自去,当年他们心灰意冷之后,便隐世而居,非得我这种能说会道的人去找他们,才有几分希望.秦疯子,不说别人,光是里头住着的一个老人,在医术上的造诣便只会比我高,当然,我说得是综合能力,要论起在外伤和内伤这两项上,我是当仁不让的.” “真要去?” “真要去.”舒畅点头道:”我是在哪里出生的,也是在哪里成长起来的.我师傅师娘也都葬在哪里,这些年我只回去过一次,也该再回去瞧瞧啦!” 秦风思忖片刻,”也好,不过也不必强求,如果不愿出来,便让他们过自己的小日子也不错,不过记得一定要把你的那个师妹弄出来哦!” 舒畅大笑:”我居然还惦记着我的小师妹?不过你还是别想了,她啊,早就嫁人啦,丈夫是玩机关消息的,她是玩毒的,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一次我回去,估摸着娃娃都在满村子跑了.” 秦风悻悻的瞅了舒畅一眼:”我是那种人吗?我是爱屋及乌,想把把你的小师妹接出来享福.” 舒畅想了想,竟然还点了点头:”说得也是,你还真不是那种人,因为你要敢随便惦让女人,估计公主殿下会揍你.公主殿下可是一头河头狮子啊!” “混帐玩意儿,兮儿温柔娴淑,你怎么口出不逊之言?”秦风怒道. 舒畅大笑:”恼羞成怒了,哈哈哈!还温柔娴淑呢,活脱脱的一头母老虎嘛,反正我看到她,是后背心里冒冷汗的.” 秦风扬眉看着他,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舒畅一怔,眨了眨眼,突然反应过来,唰地一下,额头之上就冒出汗来了. “一见我就后背心里冒冷汗,背着我就骂我是河东狮子和母老虎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出现在门外,紧接着,一个娇俏的人影出现在那里,手里还挽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子. 这两人自然便是闵若兮与王月瑶了. 舒畅狠狠地看着秦风:”你阴我?” 自然是秦风阴了他,以舒畅的那一点武道修为,闵若兮过来他怎么能发现得了?况且他那时正在快活嘴呢?直到看到秦风的古怪这才反应过来. 他干咳着站了起来,看着对面两人:”娘娘您过来了啊,嗯嗯,这个,月瑶啊,我们该回家了,昨天我跟你说你的胎像有些不稳,回去还得再给你配一点药,啊,陛下,娘娘,我们告辞了啊!” 伸手要去牵王月瑶的手,一牵之下却是拉了一个空,闵若兮环着王月瑶的腰肢,已是到了秦风的身侧:”陛下,月瑶说商业署还有一些事情要跟您汇报呢,正好,我头有些疼,要请舒神医替我诊诊脉呢!” 不等屋里人有所反应,闵若兮身形一晃,一手拧了舒畅便出了屋子. “陛下,救命!”舒畅大叫起来. 屋内,秦风冲着王月瑶摊了摊手.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孩子的教育问题 偌大的皇城,即便被秦风辟出大半,作为了在京各部衙门的办公场所,但留下来的那一小部分,仍然极其宽广,不像历史上的那些帝王,后宫有着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秦风就只有一个皇后娘娘,而且原本宫内的大量的太监和宫女也被秦风放了出去,是以这偌大的皇宫内院之中,倒是有很大一部分都空闲着. 这内城当中,除去秦风一家子和少量的太监宫女之外,便只剩下了负责皇城安全的亲卫营烈火敢死营. 三千人驻防皇宫外城,负责各部衙门的安全,另外两千人则驻守内苑,负责保卫皇帝一大家子.两千人丢在如此大的一个地方,也就显得极不起眼了.当然,没有人会担心皇宫大内的安全,如果说越京城最安全的地方是哪里,那知道内情的人,肯定都要异口同声的说是皇宫大内. 不是因为这里驻了多少兵马,而是因为这片区域之内,住着大明五大宗师之中的三个,还有一个九级上的太监总管. 如果说有人想去行刺大明皇帝的话,那除非是大量的宗师组团前往才有成功的可能,但这样大规模的行动,又如何能瞒得过大明的谍报系统呢,恐怕这些人一接近越京城,迎接他们的就是成千上万的精锐部队了. 看似防卫稀松平常的皇城,实则上是这个世界之上最危险的区域之一,即便是大齐,都没有这样奢侈的阵容来常居皇宫. 秦风盘膝坐在榻上,隔着案几看着聚精会神正在泡着功夫茶的妻子.专注在做某一件事情的人,总是闪耀着另一种美丽,眼下的闵若兮就正处在这一个状态当中,秦风不禁看得有些出神了. 他今年二十九,闵若兮比他要大上一岁,已是年过三十,但从外表上看起来,闵若兮比秦风可要年轻得多了,从小养尊处优,金枝玉叶的闵若兮,自然不是一直在挣命的秦风能比的.或者当闵若兮正在云淡风轻的看雪赏梅,吟诗作对的时候,秦风正在冰天雪地之中与凶狠的敌人作着搏命之争. 伸手摸了摸自己显得很是精糙的脸庞,秦风琢磨着是不是找舒疯子讨一些特制的面膜来.这些特制的面膜都是舒疯子为了讨好王月瑶专门做的,外头市场之上可没得卖. 说起来舒畅这个多情种子为了抱得美人归,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当年他发明出来的面膜和香水,到现在还是大明最赚钱的产业之一,为大明源源不断地创造着庞大的利润,借助着垄断的地位,这两个产业可一直都是处在暴利当中. 闵若兮生了两个娃,脸上肌肤仍然吹弹得破,说不定就有这面膜的功劳,还有王月瑶也是如此,闵若兮自然是有的用的.不过自己可不好意思找老婆讨要,等找个机会让舒畅给自己送一点过来,哪怕会让这小子嘲笑一番. 一股馨人心脾的香味从鼻间传来,将秦风不知飞到那里去的心思又拽了回来,这功夫茶,秦风一直是没有搞清楚乐趣到底在哪里,他更喜欢军中的那种大碗茶,舀一大碗,咕嘟咕嘟的灌下去,别提有多爽了. 当然,他也不会扫兴的去跟闵若兮这么摊开自己真实的想法,不说别的,单是那娴熟的手法,倒也很让人欣赏的.他当然清楚闵若兮一直在致力于将自己培养成一个她理想之中的皇帝模样,不过一个好皇帝到底是怎么样的,只怕自己与闵若兮的想法还是有些出入的.是那种拿腔拿调,举手投足之间皆有一股让人一见便觉得高贵而无可模仿的仪态么?秦风不这么认为,他觉得一个好皇帝,只要能做到让国内每个人都能吃饱饭,然后吃好饭,让大家兜里有足够的银钱,让大家不为生计而忧愁,不为性命而担心,这就够了. 当然,养移体居移气,其实这些年来,自己还是在不知不觉之中改变了许多. 不过,初心不改. 秦风可是吃过苦的,小时候也过过那种饥一顿饱一顿,吃了这顿不知下顿在哪里的困顿生活,后来当了敢死营校尉,为了喂饱麾下那些士卒,啥样子的事情没有干过,为了一口饱饭,跟秦人拼死拼活,跟土匪杀生杀死,甚至连同僚的军资都去抢过,那种日子,现在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没想什么呢!这茶可真香.”两个指头拈着小茶杯,放在鼻间凑一凑,似模似样的深吸一口气,然后小小的抿一口,在嘴里咂巴片刻,故作姿态的摇头晃脑一番,这才一口将杯子中的茶倒进了嘴里,咕的一声吞了下去,这点水,勉强能打湿喉咙吧! ”好茶!”将杯子放在面前的茶具上,又拈起一杯,他大声称赞道.这番举动,可是他仔细观察了不少人品茶之后的姿态学来的,闵若兮亲自泡茶招待过权云,苏开荣等人,那些人可都是大行家.至于像小猫野狗这样的人,闵若兮可从来不会明珠暗投,他们来了,都是一把茶叶泡一大壶水然后戳在他们面前.就是可惜了那些来之不易的好茶. 这些好茶可都是从楚国江南弄过来的,每年就那么一点产量.不过闵若兮虽然心中叹息把这样的好茶给小猫野狗这样的人这样喝,完全是牛嚼牡丹,但她却仍然不会吝啬,因为他们是秦风的好兄弟.好东西,自然要与好兄弟分享,这是秦风一贯的性子. 闵若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好在哪里?” 秦风立时便干咳起来,好在哪里?他可真不知道,只是觉得闻起来香罢了. “哎,还是不跟你讨论这个问题.”闵若兮意兴索然. “嘿嘿嘿.”秦风干笑起来,”对了,小文小武在干什么?怎么没看见他们?” 闵若兮翻了一个白眼,”两个人都在写大字呢,一天一百个大字,不写完不许睡觉.” “白天要上学,晚上还要写大字,稍有点空闲还要习武,他们还不满八岁了,这也未免太苦了一些.”秦风皱眉道. “这有什么苦的?那一个不是这样的?他们两个必须要与比别人更刻苦才是正理.”闵若兮淡淡地道:”秦风,我跟你说,小武到了十岁,就一定不能再去外头的普通学校读书了,现在他还小,你坚持要他改名换姓去与普通百姓孩子一齐上学也还罢了,但再大一些,就不行了.他要学得,与一般人学得根本不一样.我知道你想让他从小就知道民间疾苦,了解民间的真实生活,这没有问题,但从六岁开始,到十岁结束,四年时间,足够了.” “我还想让他一直读到京师大学堂呢!”秦风道:”小武自然是要学治国之道的,但我可不认为关在宫里就能学到真正的治国之道,不了解,谈何治理?你想为他请那些老师?” “大明并不缺博学鸿儒,也不缺治世能臣,这些人自然都可以成为小武的老师.”闵若兮道. “也罢,十岁之后,到十六岁之间,便由你来调教他,但十六岁之后,他必须去京师大学堂.”秦风想了想,道:”京师大学堂里的学生,以后必然会成为大明的栋梁之臣,小武需要更早的去认识他们,了解他们.二十岁之后,小武必须去军队服役数年.” “让小武去战场?”闵若兮脸色微变. “你觉得小武到了二十岁的时候,我还没有把仗打完吗?”秦风一扬眉,”他今年还不到八岁,十二年的时间,足够我扫平这片大陆之上的所有敌人.” 说这话的时候,秦风眉宇之间,英武自信等等神情都是展露无遗.”让他去从军,从最基层干起,磨练他百折不挠的尚武精神.这些东西,只有军队才能教给他.” “你把仗都打完了,他学会这些又有什么用?” “好战必危,忘战必殆.一个皇帝,若不知兵,就不是一个好皇帝.”秦风笑道. “也罢,就随你吧!其实小武倒跟你的性子极象,在学校里成绩虽然不错,但也厉害得紧,昨日,我还被学校的老师给请去谈话了呢!好在千面还给我留了一些面具.” “那小子干了什么?” “拉帮结派,在学校里作威作福.”闵若兮有些头痛地道.”老师狠狠地批评了我.” 秦风大笑:”这小子不错,这么一丁点就知道拉帮结派,团结一批打击一批了.有前程.哈哈,要是那个老师知道他批的是皇后娘娘,也不知道会不会吓瘫在地上.” “我是那种仗着身份去欺负人的吗?再者小武也的确过份了一些,所以我还是觉得再过两年,便将他收回来好好的磨一磨性子.我已经想好了他的第一位老师了.” “谁?” “首辅权云.”闵若兮道:”权首辅的中庸之道,对于小武这种有些非黑即白的性子,是一个极好的磨练和教育.” “这倒是不错.将来他做了皇帝,才会知道这世上,可不是非黑即白.”秦风满意地道.”对了,还有一段时间就要过年了,送往楚国的礼物你都准备好了吗?现在起运,抵达上京的时候,正好赶上过年的时候.老太太收到你的礼物,心情必然就会更好一些.” “已经备好了.”瞬间闵若兮的心情便有些低落起来.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卞无双的分析 “进攻,必须进攻!”端坐在闵若英面前的卞无双,语调沉稳地道. 卞无双率部投奔大楚,对于现在内外交困的楚国来说,无遗如同打了一针兴奋剂一般,朝野上下都是兴奋莫名,似乎又找回了当年闵威时期,楚国稳稳坐着天下第二的位置一般. 先前的那一场大败,使得楚国元气大伤,数十万东部边军毁于一旦,如果不是程务本悍然决定率麾下数万部众脱离战场,逃回荆湖,营建第二条防线,说不定现在楚国便已经是处处战火了. 可即便如此,楚国现在面临的局势依然十分险恶.二十万东部边军的损失,可不是说补就能补得上来的.这可楚国数十年的积蓄,想要重新打造这样一支军队,根本就不是短时间内能办到的事情. 而为了尽量的缩短这一过程,本来就与闵若英有着很深心结的程务本,更是利用了手中掌握着的现在大楚最后一支有着强大战力的部队,以及身处前线的优势,拼命地将全国的资源往荆湖一线集中,不停的扩军,不停的储备物资. 现在程务本的行径,的确像是一个盖世奸臣,根本就没有将闵若英放在眼里,大有一言不合就翻脸相向的意思.而此刻的闵若英,却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一则,他现在亲手掌握的火凤军,其力只能控制上京城以及周边核心地区,这是大楚的心脏,万万不能有失. 二则,程务本突然之间变得嚣张跋扈,其最终目的还是要集全国之力,重新打造一条坚固的防线以守御楚国.他的目标与闵若英是一样的,但他的手段,却让闵若英更加痛恨于他. 现在的荆湖沿线以及那里日益庞大起来的军队,在闵若英看来,根本就不会听他这个皇帝的招呼,这是绝不能容忍的. 杀程务本之心,是闵若英心中是一日胜过一日. 程务本是忠是奸,有那么重要么?重要的是,你对皇帝是不是忠心无二!但是很显然,闵若英在程务本的心中,没有这个地位. 对于这一点,闵若英也是一清二楚的,在先帝时期,程务本就算得上是前太子一系的人马,他更欣赏前太子闵若诚的老成稳守的国策,对于闵若英的突进之策,一直都是持反对态度的.再往后,闵若英上台,程务本立即被解除了军权. 只可惜,他扶植上台的罗良,委实不是统帅之才.而现在程务本虽然在大楚其它地方引起了极大的官愤,但在百姓当中的威望,却着实不低,毕竟就是靠了这个人,楚国才勉力地保住了现在的地位.虽然丢掉了东部六郡,但好歹,绝大部分的国土还是在大楚的控制之下. 一旦杀了程务本,会不会引起荆湖沿线军心的变化从而导致整个防线的崩盘,是闵若英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而卞无双的来投,使得闵若英终于看到了杀程务本的良机. “现在以我大楚的国力,进攻的话,能有胜利的机会吗?”闵若英反问道.其实他也很清楚,如果贸然出击,再来一次大败,楚国就真的完了. “陛下,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卞无双目光炯炯,肯定地看着闵若英:”如果错过这个时机而大楚的现状还没有一个大的改变的话,那大楚才是大难临头.” “怎么说?”闵若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卞无双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是信口开河,他所说的,必然有其依据,他的看法,也必然依据着他对时局的判断. “陛下,我们先来说齐国.”卞无双胸有成竹地道.”我们大楚现在虽然危机四伏,但庞大的齐国,又何尝不是内忧外患,只不过他们的危机,被掩藏在他们的兵锋之下.齐国大军对我大楚保持着强大的压力,使得我们大楚有很多人看不出现在的大齐其实是色厉内荏.” “对外,他们虽然获得了对大楚战争的胜利,但是在对明战事之中,他们却大败亏输,占领的前越领地,被迫还给了明国,在昭关之外,齐国只能勉力保持守势,而明国的骑兵,斥候,出入齐境有如无人之境,明国大将军吴岭多次挑衅,而齐军却毫无反应,便能充分说明,齐国现在实力不济,无法做出有效的应对.” 听到卞无双说到这一点,闵若英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要知道,就是因为当时明军将齐人打得一败涂地,这才坚了他入侵齐国之心,可结果,他却是被明齐两国联手给坑了.齐人假败,将大片土地还给了明人,却将有生力量,调到了他的面前,一战而陷楚国二十万大军,这是他最大的耻辱,此时却被卞无双给血淋淋的揭了出来. 忍着怒气,闵若英却没有发作,因为他听出了卞无双的弦外之音,那就是齐国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强. “齐国的军队不是不可击败,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卞无双没有理会闵若英的心情,”而最重要的,是齐国现在的内政.齐帝致力于国内改革,要将财富,权力从那些控制地方的豪门世家之中收回来,通过这两年的努力,他也的确在一步步的接近成功,齐国境内,大量的豪族世家被铲除,齐帝正在一步一步的强大着自身,他也越来越强势,但正是因为如此,齐国之内的那些在地方之上有着庞大实力的豪族便更加胆战心惊,反抗的心思也就会更浓.不会有谁甘愿将自己的利益拱手相让,从而使自己成为案板之上的鱼肉.如果让曹天成成功的话,那齐境之内,将再无豪族,再无世家,所有的力量,都将集中在朝廷手中,那时的齐国,才是最为可怕的.宽广的地域,庞大的人口基础,从豪族手中夺回来的大量财富,那时的齐国才会不可战胜.” “你是说,齐国有可能出现内乱?”闵若英目光闪动. “不错,但现在齐帝强势,内乱只是出现了苗头,就还在拼命遮掩,他们的代言人还在朝堂之上与皇帝做着争斗,但很明显,曹天成是铁了心了,所以这种朝堂之上的争斗,最终会以曹天成的获胜而告终.所以陛下,此时我们如果发动坚决的攻势,便会如同引火绳一般,引爆齐国国内的这种反抗情绪.”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的大举进攻,将会使齐国将更多的兵力投入到与我们作战的前线,从而使得齐国对国内的威压便不再足够,这会让那些有心造反的豪族看到反抗的机会.” “不错,陛下.或许他们的目的只是想推翻曹天成换一个皇帝,但只要他们开始反抗,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或者战事的开始阶段我们会有些困难,但只要齐国国内的这种苗头爆发出来,我们面临的形式就会一天比一天好.”卞无双分析道. “说得很有道理.”闵若英回头看着墙上挂着的那一张硕大的地图,一道黑线圈着的东部六郡,是他锥心的痛. “再说明国.”卞无双清了清嗓子,再度开口:”与齐国不同,秦风不存在着曹天成面临的那种困境,前越本来不大,国内豪族世家不多,而莫洛,洛一水,陈慈等人的一再起兵造反之下,这些豪族基本上都被一扫而空了,剩下的也都很老实的向秦风低下了头颅,交出了手中的权力,所以从朝廷的架构以及朝廷政策的执行力上,明国比起齐国都要强上不少.全国上下,握成了一个拳头,拧成了一股绳,上下用命,这才是明国无往而不胜的原因所在,也是大秦败在他们手中的原因.说起来,明国比齐国更可怕.” 闵若英的呼吸明显的沉重了起来. “但现在明国也面临着他自己的问题,他们虽然已经吞并了秦国的大部分国土,但同样的,秦国数百年的积蔽也都落到了他们的身上,想要化解这些矛盾,非一日之功.再者,雍都可也不是那样好打的.依臣所知,秦皇马越可以依托手中的五万雷霆军,在雍都动员至少十万人的青壮,参与这战国都保卫战.” “他们能守住吗?” 卞无双摇了摇头:”守不住,因为雍都现在已经成了一座孤城,不管他是能守上一年还是两年,最终都会失败.” 闵若英叹了一口气. “明国吞并秦国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已经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了.臣正是看到了这一点,这才毅然抛弃了秦国投奔大楚.”卞无双道:”明国有一个很大的弱点,那就是窜起太快,底蕴不足,所以在拿下秦国之后,他们需要消化的时间,会需要更长的时间,在这个时间段里,他们是不会向外扩张的,所以这个时期的明国,对外政策一定是趋向和缓.对于我们大楚来说,这个阶段的明国,是不具有威胁性的.” “那以后呢?” “明国渡过了这一阶段之后,必然会露出锋利的爪牙.”卞无双眯起了眼睛,”那时的大楚,肯定也会成为他的目标之一.所以陛下,大楚想要改变眼下的困局,时机就在这几年之内,快则三年,最慢不会超过五年.如果大楚不作出改变,那么到时候无论是完成国内改革的曹天成,还是成功消化了秦国的秦风,都会把目光投诸到楚国身上.”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闵若英微微点头,这一点,他又何尝没有想过.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一定要进攻呢?须知现在齐国纵然有些虚弱,但却仍是强我大楚许多.”看着卞无双,他反问道. “陛下,我们不是要与齐国一较生死,而是要夺回昆凌关.”卞无双道:”只有夺回了昆凌关,将东部六郡重新联成一线,再以荆湖为第二道防线支援前方,只有如此,大楚以后方才有立足之道.否则让齐国占据着东部六郡,是攻是守,皆在他们一念之间,而失去了东部六郡的屏障,大楚腹心便没有了战略缓冲余地,一旦齐国大举来攻,则每一战都是生死大战,输一场,则荆湖不可守,荆湖不可守,则楚地腹心不可守,腹心不守,大楚安在?” 闵若英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卞无双说得极有道理,而程务本不要命的往荆湖屯集人手,就是因为荆湖连一场也输不起,输一场便万事皆休. “你说得当然有道理,可是现在,我们有机会夺回东部六郡吗?”对于现在大楚的实力,闵若英还是有着清醒的认识的,而且程务本也不认为现在大楚有能力夺回东部六郡. “如果是郭显成为帅,此事还真难成,但周济云为将么,我们可就有了绝大的机会了.”卞无双却显得胸有成竹一般. “为何如此说?” “齐国曹云卸去大元帅一职,实是因为他功高震主,天下兵马,以他为首,他在击败了陛下之后,不得不退.而他退下之后,如果论战功,其实是该由周济云接任的.但曹天成却选择了郭显成.” “这事儿原委朕倒是清楚的,这周济云的背后,便是大齐国内实力雄厚的门阀世家了,周氏更是其中翘楚.曹天成既然已经决意要削平国内门阀世家的势力,又怎么可能让周济云成为大齐兵马之首?而郭显成因为先前大败,威望不足,其人又是出身龙镶,原本便是寒门拔擢而来,自然以齐帝曹天成马首以瞻.” “但周济云并没有死心,或者可以说是齐国的门阀世家还没有死心,他们要拼全力一搏,如果周济云再立新功,击溃荆湖防线,侵入大楚腹地,覆灭了大楚,那这大帅之位,还真就非他莫属了,如果周济云当真做到这一点,只怕曹天成削尽天下门阀世家的势力的努力也终要功亏一篑.”卞无双意味深长地道. 闵若英眼睛一亮,”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大举反攻东部六郡,周济云一定会急于求胜.” “他要急于求胜,而他们的皇帝却不愿意他取得大胜.这便是我们的机会.”卞无双点了点头:”周济云本也是兵道之上的翘楚人物,但存了这心,便失了平常心,只能胜,不能败,就这一条路好走,不免会让他患得患失.更关键的是,他得不到齐帝的全力支持,还未开战,便先自断一臂.我们焉能不胜?” “齐帝当真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失败?”闵若英却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陛下觉得,曹天成会认为是东部六郡重要,还是他削尽国内门阀世家更重要?”卞无双含笑反问道. 闵若英沉吟半晌,”曹天成此人骄傲无比,先前又全歼了我大楚东部二十万大军,心中只怕没有将我们瞧在眼里.以朕猜想,他定然将整合国内势力看得比东部六郡更为重要,甚至他认为,就算我们重新收回了东部六郡,他将来也能重新打下来.而且东部六郡周济云所率兵马,绝大部分都来自门阀世家,所以这一战,如果周济云胜了,东部六郡自可保住还能再次重挫我大楚锐气,而且既然我大楚蓄意反击,周济云就算胜了也会折损不少人手,也当是在削弱门阀世力,只要荆湖守住,周济云就无法攻击我大楚腹心.如果周济云败了自不必说,他倒是借着我们的手,将门阀世家手里这一投最大的力量给铲除掉了,左右他都不亏.” “陛下英明,就是这个道理.”卞无双连连点头,”东部六郡不在曹天成的眼中,先前他对大楚的攻势,也不过是想消灭掉大楚二十万东部边军,使得他在整合国内的时候,大楚无力对他形成威胁,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他自然不会理会东部六郡了.东部六郡对齐国来说,可有可无,但对大楚来说,却是生死悬于一线.所以,必须要进攻,必须要拿下东部六郡,在荆湖防线之前形成辽阔的战略缓冲地带.” 闵若英连连点头,至此,他已经完全被卞无双说服了.看着面前这个沉静的中年人,闵若英禁不住的越法欣赏起此人来. 卞无双不仅有着不下于程务本的军事能力,更有在与人交谈之中,能给予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丝毫没有程务本的那种压迫感.而且更是知情识趣,像先前的那些分析,相信卞无双心中早有定论,但却引导着让自己说了出来,似乎他先前没想明白似的,经此点拨,才犹如拨云见月.虽然知道这只不过是卞无双的一点小把戏,但闵若英还是感到很舒服. “如果我们拿下了东部六郡,以后该当如何应对齐明之强势?”现在的闵若英算得上是很清醒了,认识到大楚现在的实力不仅比不上齐国,便连立国不久的大明,也是无法比拟了. “陛下,齐国也好,楚国也罢,他们两国的最终目的,都是在想着要一统天下.而大楚势弱,但势弱却不代表着失败,仍然有大把的机会.” “机会何来?” “明国若攻楚,只有两个点,一个是他们占据了大秦之后,跨越落英山脉,大楚只需在稳守井径关,便能让明知难而退,另外一个点,便是自出云郡向新宁,但出云郡地势平坦,大楚新宁郡内却是地势险峻,想要此自攻,那便也只能循大道而攻,新宁郡守武腾这些年将新宁治理的蒸蒸日上,其部在与齐国的连番恶斗之中也堪称精锐,所以明人想要攻楚,难度极大.一旦不能速下大楚,陷入与楚国的逐地争夺之中,岂不是便宜了齐人?” “说得有道理!”闵若英连连点头. “而齐人这边呢?我们有了东部六郡作为纵深,以荆湖防线作为基点,齐人除非举大军来攻,否则必然难以得手,同样的道理,要是他们陷在了东部六郡与荆湖之中与我们熬战,那明人岂不是可以自昭关长驱直入?”卞无双笑吟吟地道:”陛下,到得那时,大楚虽然弱于明齐两国,却是这两国谁都不能得罪的,他们谁都不敢先攻打我大楚,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们自己两虎相争了.因为这两个谁都没有将我大楚放在眼里.” 闵若英哼了一声,卞无双说得很有道理,但有着强烈的自尊心的他,却仍然觉得极其难受,曾几何时,大楚居然弱到了让人不屑一顾的地位.他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嘴角微微抽搐. “陛下又何必难过?两虎相争,终有一伤,而我大楚虽弱,却可利用这难得的契机,一边坐山观虎斗,一边努力的发展自己的实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安知以后我大楚便不能君临天下?”卞无双铿锵有力地道.”事在人为而已,想明国,当初崛起于前越之地,又有什么?可比得上现今的陛下吗?” 闵若英霍的站了起来,面孔潮红,在屋里急速的走来走去,卞无双也站了起来,束手而立,微微低头. “好,很好!”闵若英突然站在了卞无双的面前:”只可惜,你来我大楚晚了一些啊!如果早得你这样的人才,大楚何至于此.” 卞无双苦笑:”若非明国势大,秦皇又猜忌于我,我又岂会背井离乡.” “放心吧,马越不用你,那是他无识人之明,到了我大楚,有的是你大展拳脚的地方.我不疑你.”闵若英用力地道. 卞无双心中一阵晒笑,闵若英当然可以不用疑我,自己五万大军入楚,一万人被留在安阳,两万人将要去楚国各地平叛,也算是被拆得七零八落,只剩下最后两万人,将会随着自己去东线,可谓势单力薄,而且军辎,后勤,尽皆都掌怀在楚人手中,闵若英自然不用怀疑自己. 自己在他眼中,肯定是一把好刀啊!不但可以用来杀齐人,还可以用来杀明人,在他眼中,逼得自己背井离乡而逃的明国皇帝秦风,肯定是自己心中最仇恨的人吧. 更重要的是,有了自己,他终于可以不用再顾忌程务本了啊! 程务本的确是当世良将,但自己,却也绝对不会比他差.或者在防守一道之上,自己稍逊对方一筹,但在进攻之上,自己却又要强上程务本一筹,相比起来,卞无双更觉得自己要比程务本要强出那么一丝丝,必竟战争之道,光靠防守,可是赢不了的. “我意以你为东线统帅,你可敢承担?”闵若英看着卞无双,加重了语气,问道.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东部副帅 可愿为东部统帅? 在闵若英看来,这自然是卞无双一心想要追求的事情,说过这句话,他便含笑看着卞无双,似乎正在等着对方大喜过望拜倒谢恩.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卞无双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你不愿?”闵若英大为惊讶.”这是为何?” “非是不愿,而是不能耳!”卞无双道:”或者说,眼下却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因为程务本?”闵若英的脸色沉了下来. “陛下,程帅在楚**队之中,本就声望崇高,虽然东部边军已经不在了,但程帅的名望却还在.荆湖防线更是他一手打造而成,上上下下,无不以程帅马首是瞻.也正是因为荆湖防线围绕着程帅这样一个核心,所以才抱成一团,全力以赴.”卞无双解释道:”卞某不过一背井离乡的逃亡之人,于秦有罪,于楚寸功未立,却骤然居于高位,那荆湖前线的将士如何服我,信我?” “荆湖防线军民,亦是大楚军民!”闵若英冷然道. “陛下,此自然也.”卞无双点点头:”如果臣所猜不的话,臣如果走马上任之后,程帅也必不能活吧!” “此等老匹夫,仗着于国有功,便目示尊上,狂妄悖逆,朕岂能容他一直在朕的面前蹦哒!”闵若英也不怕在卞无双面前直抒自己胸臆:”先前国无良将,唯能靠他撑着局势,朕亦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现在朕既已经有了卞卿,一个程务本又如何还能操纵于我!” 话说得杀气腾腾,却又似乎在不经意之间,将卞无双捧到了一个国士的地位,显现出了他用人不疑的信条. 卞无双在心里暗叹一声,闵若英这个人,杀伐果敢,能忍辱,敢用人,比起秦皇马越,其实是超出了一个档次的,只能说他是生不逢时,雄心勃勃却又遇上了曹天成,秦风这等惊才绝艳之辈,这也只能说是他的不幸了. “陛下,臣寸功未立,骤上高位,不是大楚之幸,只会让朝堂之上惊惧,荆湖前线猜忌,程帅与陛下之嫌隙,知之者甚多,臣如现在就代程帅而替之,只会诏现陛下诛程帅便在眼前,即便军民不敢造反,但军心民习必散,因为在他们眼中,现在的程帅,是大楚的定海神针啊!”卞无双劝解道:”杀程务本,不是不能,而是现在不能也.” “你有何计较?” “臣愿先为东部副帅,陛下可下一旨,由臣主攻,程帅主守.”卞无双道:”只消臣连胜数仗,夺回一些失地,臣之威望在东部必然上升.荆湖前线,楚国腹地,多有东部六郡逃亡之百姓,这些人所思所想者,无不是反攻齐国,重返故地,而程帅一直觉得无力反攻而不愿出兵,此时臣若出头主攻并能有所斩获,则必能聚集一部分人望.” “这倒是一个办法.”闵若英沉吟片刻:”卞卿有把握获胜?” “自然.”卞无双信心百倍地道,”敌已有所求,敌人比我们更渴望一场大胜,只要周济云被其国内的时势所迫,就必为我所趁.” “你需要多少兵马?” “臣麾下能带去前线的有两万精锐,在前方还有宿迁将军的两万西军,还有罗虎的一万大军,有此五万人马,足矣.除开荆湖水师,臣不动荆湖防线一兵一卒,替陛下将东部六郡夺回来.”卞无双道. “好!”闵若英击掌而呼.”卞卿有些雄心,朕心甚慰,不过朕还是要提醒卞卿,万万小心在意,不可轻视敌人,罗良之败,朕之败,何尝不是因为轻敌大意而一败再败?” “陛下但请放心,臣在秦国,一败再败已至快要亡国灭种,焉还会因轻敌而为敌人所趁.”卞无双郑重地道. “你还有何求?” “臣两万兵马,虽然兵甲不全,但比起楚军现在装备,却还是差了不少,臣请陛下为臣这两万大军换装.”卞无双拱手道. 这是一个小要求,但闵若英却因为这个小要求而脸现为难之色.”卞卿恐怕有所不知,现在我大明最好的兵器都购自明国,而明国的武器皆是自海上经泉州而来,全都交自程务本手中,朕根本插不得手.而荆湖水师,更是唯程务本之命是从.便是朕之火凤军,到现在也没有拿到这些利器.先前卿还想动用荆湖水师,朕看也只怕很是为难.” 说到这里,他怒火高炙,戾气横生:”可买这些武器的银两,却是朕自国库之中拿出来的.” 卞无双沉默片刻:”既然如此,等臣到了荆湖,自去寻程帅说话,至于荆湖水师,臣也会想办法,自程帅手中撬过来.” “有这个可能?你到荆湖所为何来,程务本自是心知肚明,他岂会为虎添翼?”闵若英惊讶地道. “陛下,不管如何,臣总是要试上一试的.再者,程务本程帅,或能不忠君,但爱国却是勿容置疑的.臣反攻东部六郡,不动他荆湖一兵一卒,不会动摇他荆湖根本,所以,他应是乐见其成的.胜,大楚得利,败,荆湖仍然会稳守第二道防线,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所以,臣认为程帅还是会答应的.” “你且去办吧,朕现在能给你的,只能是足够的粮饷,还有朕毫无保留的支持.”闵若英有些无奈地道. “陛下放心,卞某即便只是为了那些跟随我前来大楚的军民,也会奋力为陛下战,为楚国战.”卞无双站了起来,躬身道. “好,很好,卿不负朕,朕不负君.你去吧,随后任命你为东部副帅的旨意便会下达.”闵若英坐了下来,看着卞无双道. “臣,谢主隆恩!”卞无双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向闵若英跪拜,然后站起身来,倒退数步,这才转身,龙行虎步而去. 闵若英沉默地看着卞无双渐渐消失的背影,半晌,才轻声问道:”如何?” 一道暗门悄无声息的打开,内里坐着的却是楚国首辅马向东,在他的左右两侧,楚国大内供奉卫泽龙,孙承龙两人一左一右而立.马向东不谙武道,他们二人侍立左右,却是为了遮蔽马向东的踪迹,他二个武道修为并不在卞无双之下,两人合力,却是让卞无双无法察觉到马向东也在这里的踪迹. “陛下,卞无双此人倒是可信,他率兵民破釜沉舟投奔大楚,其实已无退路,除了依附陛下之外,再无他法生存,即便让他取程务本而代之,也无法造成像程务本那样的对楚国的伤害.只是臣对于他如此有信心击败周济云感到有些匪夷所思啊!”马向东道. “身为将领,自信并不是坏事.而且此人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更重要的是,正如他所说,他此去,不论胜败,都不会影响到荆湖防线,这也是我支持他的原因.”闵若英缓缓地道.”如果他成功,那这盘棋就活了,荆湖防线十数万大军,将重归朝廷掌握,而能拿下东部六郡,则我大楚便有了战略缓冲余地.” “陛下,大战如果再起,国力实在有些吃紧了.”马向东为难地道,”不到一年,我们已经向明国昌隆银行借了一千万两,光是利息,每年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前几日我召见了昌隆在大楚的掌柜,商讨再借一笔款子,但昌隆掌柜提出了一个要求,却让臣很为难.” “他们又提出了什么要求?” “他们要求我们大楚以全国商税作为抵押,也就是说,以后的楚国商税,将由他们来收,以此抵偿借昌隆的本息款项.”马向东看着皇帝的脸色倏变,心中自也是为难,将一国税赋交给他人来收,这与割地赔款又有什么差别?一样的丧权辱国. 昌隆现在就如同一只庞大的吸血怪兽,趴在楚国的身上,不断地抽取着楚国的血液,因为昌隆银行,大明的纸钞已经在楚国大行其道,成为了主要的流通货币,使得楚国的制氏铜钱等流通货币已经逐步退出了市场,稍为大一些的城市基本上已经不再使用铜钱,只有那些偏僻,落后的地方,铜钱还在流通. 大量的铜银,白银正在源源不断地流向大明,成为滋补大明的养料.楚国自然不乏在此道之上颇有造诣的人物,但面对着楚国现在面临的局面,却是毫无办法. 楚国连续的大败,国内经济面临崩溃,农民起义已经如同星火燎原之势在国内漫延,商业凋蔽,农业崩坏,税收锐减,除了借款维持之外,竟是难以为继了. 马向东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局势一日恶过一日.或者,一场大胜,能用来提振民心士气,别的不说,至少可以减轻外部压力,对内部那些不轨者也能造成极大的心力压力.如果能平息国内叛乱,或者形式会好上一点点. 闵若英咬牙切齿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商税给他们,但是朝廷马上发布一条政令,凡农藉者,不得经商或者从事其它事情,以地为藉,敢离者,即贬为奴兵,发往东部前线.首辅,农桑为本,只要将百姓固定在土地之上,让他们老老实实的替我们种地产粮,情况终归是慢慢的好起来的.卞文忠将率两万归附秦军平叛,有了这支劲旅,我相信国内叛乱,不日便将被平.”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难见故人 卞无双大步走在通往宫外的直道之上,身后留下一长笔直的脚印,上京城也已经开始下雪了.闵若英这一年来,也在不断地裁减宫中用度以及人员,现在的楚国皇宫中之内,连打扫直道积雪的人员也已经不足了么? 可是以现在楚国的现状,这些小手段又能改变什么?无外乎也就是向外界传递一个皇帝也在节减度日罢了. 现在的楚国,可以说是乱象横生,皇帝在拼命地想法设法的节减,只求能多余下些钱来投入到军备到中去,今日在宫中,闵若英招待自己的茶,就不是今年的顶级贡茶,而是往下的陈茶了.楚国现在最好的,最顶级的东西,都已经被卖到了明国. 想到先前自己虎牢去见秦风的时候喝到的今年最新的贡茶,卞无双不禁摇了摇头. 皇帝在努力,但他的手下可不见得是这样想的.无数的官吏,都在想法设法的为自己多捞一些钱,楚国的地基正在被疯狂的挖掘着,这幢大厦现在已经是千疮百孔,风雪飘扬了. 自己刚到上京不久,昌隆在楚国的大老板便来拜会自己,随身带来的一份帐薄,却是让自己悚然而惊,楚国财政日见凋蔽,而楚国相当一部分官员在昌隆的存款,却在以惊人的速度上涨. 卞无双自然知道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大掌柜给自己看这个东西是为了什么,那自是有人让他来提醒一下自己,让自己更多的了解到楚国的现状,让自己明白,楚国已经再无回天之力了. 接下来这样的提醒很多,也让卞无双心中的震惊达到了极致,大明对于楚国方方面面的渗透,竟然已经达到了这种地步,便是秦国这个马上就要亡国的国度,恐怕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最近的一个提醒,是关于楚国土地兼并方面的情报,不知明国的这些情报人员是怎么拿到这些东西的,但卞无双并不怀疑这些东西的真实性. 大量的土地在向着极少数人的手中集中,而其中相当一部分的土地和人口从楚国的帐册之中消失了,成为了隐田,隐户,当然,随之而来的便是税赋的流失. 这种土地的拼命集中,有时候能稳定一地的情况,隐田隐户不必再向朝廷缴纳赋税而只需要向主家缴纳一部分,这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他们的负担,也让他们能活下来.但更多的,却是在兼并土地之中的无所不用其极,从而导致了更多的人家破人亡,无路可走. 而这,便是大量的造反的由来. 人,连最本的存活下去的条件也没有了的时候,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自然要抽出刀子造反了. 大明对于楚国的渗透是全方位的,无死角的,政治上,军事上,经济上,无孔不入.只可惜,楚国上下,还没有真正注意到这个问题,或者他们也注意到了,但却无可奈何. 卞无双猛然停下了脚步,直道的前方,一个身着斗蓬的人,静静的站在哪里,恰好挡在他出宫的道路之上. 他抬头,凝视着对面的拦路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是秦国的长公主,七年之前嫁入楚国,现在是闵若英的皇贵妃. 他走了过去,站在了对方的面前,双手抱拳,躬身为礼:”臣见过贵妃娘娘!” 不再称对方为长公主,自然就是不再自认为秦臣. “卞无双,你对得起我父皇吗?你对得起大秦吗?”皇贵妃的声音有些尖利,有些咬牙切齿,也有些泫然欲泣. 秦国正当危望之机,卞无双率三十万军民背秦投楚,从背后捅了马越重重一刀,在这个即将坠落的国度身上又重重的踩了一脚.如果说先前秦国还剩下最后一口气,但卞无双走后,秦国便是气若游丝了. 卞无双不走,大明必然还要防备着他率军来援,卞无双本身便善用军,麾下五万将士更是能征善战之辈,如果他肯竭力相助,当然能牵制住大明相当多的人马,为大秦续上这一口将要断了的气. 但卞无双选择了另一条路.他的选择,加速了秦国的灭亡速度,现在的秦国,能够坚守的,便只剩下雍都了.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攻不破的城市,即便硬打不破,便是困,也足够将你困死. 皇贵妃的责问,没有让卞无双感到丝毫的羞愧,他站直了身子,认真地看着皇贵妃,”贵妃娘娘,卞某自问,对得起.” “好,真是好一个对得起.你这样的人,终将为世人所唾弃,你以为楚人就会看得起你这种背主求荣的人吗?”皇贵妃怒极反笑. “他们看不看得起我,我一点也不在乎.”卞无双冷冷地道:”好教皇贵妃得知,可不是我放弃了皇帝,而是皇帝放弃了我.虎牢事变之后,如果他不杀邓洪,事情还有转机,可是他悍然诛了邓洪满门,以致于逼反了青州兵马.集结大军之时,我可是为他又送上了五万兵马,如果这个时候,他肯招我回京,以我为帅守卫国土,虽不敢说击退明军,但至少不会败得这样干脆.我在青河郡等着皇帝的招唤,但等来的却是御驾亲征,然后一败涂地.” 他有结讥诮地看着对面的女人苍白的面孔:”皇帝自己要灭亡,那谁人还能帮得了他?邓氏已经被灭了满门,我卞氏难道还要和他们绑在一起,然后也满门灭绝吗?皇贵妃与其等在这里责问我,还不如回到自己宫中,好好的培育自己的孩子吧,好歹,那也是马氏的血脉.” 丢下这句话,卞无双绕过了皇贵妃,大步离去.身后传来了女人压抑不住的哭泣之声,卞无双此言,无疑已是向她说明,雍都必不可守,马氏必然灭亡.她身处深宫,消息不灵,今日来此,也不过是最后向卞无双确认而已. 别说她只是楚国的一个毫无依靠的皇贵妃,即便她是皇后娘娘,又能如何?依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国最终灭亡.宗庙不存,她的根儿自然也就没有了. 沉重的宫门在卞无双的面前敞开,一股狂风夹杂着雪花自城门洞子里劈头盖脸的向他打来,他阴沉着脸,大步走了出去,外面,随他前来的护卫正备好了马车,等着他的到来. 坐进了温暖的马车,卞无双紧紧握着的拳头才缓缓的松开,掌心有丝丝鲜血渗出,那是被他的手指甲生生掐出来的. 若不有可能,谁愿意走到这一步?自己只不过是在家族与国家之前,选择了保全家族而已,与国偕亡,史册之上或许留下一个好名声,可传承数百年上千年的卞氏家族就此不存,那自己死后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卞氏的存在,可比秦国的存在要久远得多,当年曹氏篡乱,卞氏拥马氏聚兵西部自立,可以说,没有当年的卞氏,就没有马氏的秦国,至于邓氏,只不过是后来马氏为了抑制卞氏势力而扶植起来的后起之秀罢了. 马氏因卞氏而兴,也兴卞氏而灭,世道循环,莫不如是. 卞氏入楚,在进入上京城之后,闵若英不断亲迎出京,更是在京城富贵云集的银湖街赐给了他一座豪华的府邸,占地上千亩的这座府邸,即便是在银湖街,也是数一数二的大豪宅了.精巧的格局,巧夺天工的设计,比起他在雍都的那座府邸,可要精美得太多了. 秦人尚简约大气,楚人尚精致细腻,便是这两座宅子最大的区别了. “父亲,此行不顺利么?”看着脸色阴郁的卞无双,卞文忠有些不安地问道. 卞无双摇了摇头:”出宫的时候,长公主拦路责问!” 卞文忠脸色微变,如果说他们在楚国还有谁是他们最不愿意碰到的人,那无遗就是长公主殿下了.卞文忠与长公主年龄差不多,更是从小一起到大的玩伴,相互之间极其熟悉,只是后来长公主远嫁楚国,这才断了联系. “秦国之事,需怪不得我卞氏,大势如此,如之奈何?”卞文忠低声道.”也许我们能做的,就是在未来尽力保住她一条性命罢了.” “好了,这样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卞无双摆了摆手,”我的建议已经尽数被皇帝采纳,我将被任命为楚国东部边军副帅,将主持反攻东部六郡事宜,不日便将启程赴荆湖.而你,会被任命为平叛招讨大使,率两万子弟兵,平灭楚国境内现在四处泛滥的叛乱.” 卞文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父亲,我需要做到那个程度?” 卞无双伸手扯过来一副地图,伸手在地图之上深深的掐了几个指甲印,”叛军自然要平灭,这些人只破坏,不生产,到那里都是害虫,将其中的乌合之众消灭掉,而将他们的精锐,一点一点的逼到这几个郡治.” 卞文忠看着被父亲点出来的几个区域,他们不约而的都掐住了上京城往外的要道.心中已是恍然,”这些所谓的精锐,已经被明人渗透了么?” 卞无双看了儿子一眼,”其它的你不必知道,只管将这些叛军往这些区域趋赶,把叛乱缩小到可控的范围之内就好了.”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混乱荆湖 “快要过年了呢!”卞文忠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飘零的白雪,自言自语地道:”父亲,您准备马上就启程去荆湖郡吗?” “自然.”卞无双点了点头:”像我们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心急火地去为新主人建立功勋吗?不单是我,你也要准备马上出发了.” “我也要马上启程?”卞文忠讶然地道:”这个天气,大军出动去剿灭叛匪?父亲,我能找得到那些叛匪吗?” “大军可以不动,但你可以率领骑兵先行,这寒冬腊月的,普通人日子不好过,叛匪的日子就好过了?他们只怕更要发愁粮饷吧?大军出动,他们就会像耗子藏起来,但你若是率骑兵先行,大队分散,小股突袭,先找一些不开眼的,又罪大恶极的人练练兵,熟悉熟悉地形吧!” “儿子知道了.”卞文忠点了点头. “他们会给我们一些帮助吗?”卞文忠突然问道. “当然,你出发之前,会有一些人持我的手令去你哪里加入你的骑兵队伍.”卞无双道:”他们就是那些帮助你的人.” “父亲此去荆湖,是否也有帮助您的人呢?”卞文忠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儿子去剿这些叛匪,可谓是杀鸡用牛刀,小事一桩,我也知道,更重要的不是剿匪,而是布局.可陛下您不仅要面对着周济云,还要提防背后荆湖忠于程务本的那些势力呢!” “如果不难,还有什么乐趣?”卞无双哈哈大笑起来:”至于你所说的帮手,肯定是有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荆湖水师宁知文必然是为明人办事的.其实程务本也未必就不知道,但荆湖却偏偏离不得这股人马.就算知道宁知文心怀叵测,却也只能战战兢兢的用着.至于其它人,我可真就不知道了.但以明人的手法,自然不会只有这一颗棋子,更何况这颗棋子,几乎还算是一颗明棋.所以在暗中,他们必然还有后手.” “江上燕算吗?他在大明替明国征战多年,可是深受秦风重用,现在到了程务本手下,照样风生水起,现在可是统带着程务本麾下唯一的一支骑兵,那可是一支多达万人的骑兵,可以说是荆湖防线之中唯一一支可以发动进攻的力量,是荆湖防线的精粹所在.” “江上燕是一个纯粹的军人.”卞无双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在明,他便替明国一心一意的打仗,而楚国危亡,他立即抛弃了在明国的高位,一心只想着回故国效力,为了求秦风放他归国,他可是在皇宫之外跪在雪地之中一天,几乎便给冻僵了.” “这样的人,很可敬,但也可讨厌呢!”卞文忠却是皱起了眉头. 卞无双眼光闪了闪,笑道:”的确如此,我们都希望自己的部下都是这样的人,却都讨厌敌人是这样的人.不过这一回嘛,像这样纯粹的军人,那却是可以欺之以方的.” “父亲这一去,摆明了便是要去夺程务本的权的,江上燕是程务本的老部下,只怕对您防备之心甚重!父亲也需得小心他.”卞文忠叮嘱道. “小心,有什么好小心的!”卞无双却是不以为意,”我此去可是为了夺回东部六郡的,这么想,也将这么做.可不是去做什么坏事的.如果不能在东部六郡的战事之上取得连续的胜利,我拿什么在东部立足?拿什么让楚皇相信我?拿什么收复荆湖军民之心?要知道,夺取东部六郡,即便不能尽数拿下,也能在荆湖的前面营造一个缓冲地带.” 卞文忠脸上露出了笑意:”做到这一步,东部统帅自然也便是囊中这物了.那程务本也许便会慷然赴死而毫无遗憾了.” “到了那时,我会给他去上一柱香,鞠上一躬的.”卞无双道. 荆湖郡,虽然这里已经成了楚国抗击齐国大军的第一线,但终究是要过年了,便是一向笼罩在战争阴云之中这里,也难得的有了一些喜庆的气氛. 大量的商人也云集到了此处.对于普通人来说,战区向来是躲避不及的地区,但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战区却是他们攫取更多财富的时机. 荆湖是一个机遇与危机并存的地方.程务本打造的荆湖防线,虽然能挡住齐军的大部队,让他们不得寸进,但并不代表就能全线遮蔽,总能有一些小股的特殊部队,利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渗透进来,在荆湖郡进行破坏,齐国的鬼影儿在这一带便非常活跃.当然,与之相对应的,便是楚国的内卫也在这一带严密布防,搜查,剿灭这些潜入荆湖郡的齐人. 战争,在荆湖郡随处都在爆发.这些战斗都不大,但比起前线的大军交锋,却更加惨烈,因为一旦交上手,便会以一方尽数被杀而告终结. 一般来说,胜利的都会是楚国内卫,这里必竟是他们的主场. 除开这些,还有一些胆大包天之人,啸聚为匪,找准时机便大肆劫掠一番,他们的对象主要是商队.这些人放下武器便是平民,拿起武器便是土匪,却是最难对付的一些人,除非当场人赃俱获,否则很难把他们怎么样. 常年的战争,也让荆湖郡民不聊生,整个郡治,都在为战争而服务,田地荒芜无人耕种,而来自朝廷的支持,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按时抵达的,即便抵达,那也得先满足军队,至于普通的百姓,又有谁来管呢? 这样的地方,不滋生出大乱子,不过是因为有着强大的军队驻扎而已.但也仅仅如此了,小乱子军队顾不上,也懒得管. 面对着强大的齐军攻势,他们没有这么多的精力. 能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地方到这个地方来做生意的,自然都是有着相当背景的人物.这些商队大都雇有护卫,这些人对付一般的土匪还是游刃有余的. 时间一长,也有一些小商人琢磨出了门道,置办一些货物,然后给这些大商队交纳一点的保护费,便可与他们一齐编队前往,虽然交纳了保护费,但只要这些货物顺利的运到地头,那便是几倍甚至十倍的利润,仍然赚得不少. 所以到了现在,一般在荆湖郡内行走的商队,都相当的庞大,货物也极其齐全,大商队不屑于做的,自然有这些小商人来补齐. 与荆湖郡其它地方相比,荆湖郡城以及最前线的大军驻扎地,反而异常的繁荣起来,因为这里驻扎着十数万的大军以及依托军队而生存的数十万为军队服务的人. 荆湖军队的规模一直都处在扩大当中.先是雷虎雷豹率军前来,他们统领的火凤军虽然撤了回去,但却又各带着一万新编军进驻到了离荆湖不远的大慈城.在那之后,西军宿迁又带着两万人前来,这两万人却是进驻到了荆湖. 这几支部队,便是闵若英往荆湖防线掺的沙子了.不过不管是雷虎雷豹还是宿迁,资历都还是浅薄了些,无法动摇程务本的地位. 而在这些队伍之中,有一支极其特殊的存在,那就是荆湖水师.虽然仍然叫做荆湖水师,但原水师人马早就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一场场水战打下来,这些缺少战斗经验,战斗意志,战斗技巧的家伙,要么便是稀里糊涂的死在战斗之中,要么便是见势不妙,赶紧改行脱离了水师队伍.现在的荆湖水师,是一支全新的队伍,是一支完全掌握在宁知文手中的船队. 人不多,算上船只维护的人员,也不过五千人,但却是荆湖不可或缺的一支部队.因为荆湖湖沟纵横,没有水师联结各条防线,那便很难发挥整体防御的功效. 宁知文虽然是地地道道的楚人,但却与明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的二儿子宁则远甚至是大明水师的最高长官.现在这已经不是秘密了.明国与楚国的关系,当真是说不清,理还乱,比方说楚国当朝首辅马向东的弟弟马向南,便是明国资格最老的地方郡守,坐镇一方.而江上燕,更是替明国立国立下汗马功劳,现在又在楚军之中担挡着重任,而宁知文为楚国效力,他的儿子却又在明国为官. 现在的明楚正处在蜜月期,荆湖防线上程务本的军队,基本上用得都是明国的武器,而这些武器,正是一船船的运到泉州,然后再送到荆湖.而大量的贷款,更是确保了楚军军饷粮秣的齐备. 宁知文很可疑,但他却的的确确在为楚国搏命,那一场场的水战,为荆湖防线的稳固立下了汗马功劳.齐国周济云千辛万苦在万州设下船厂,一批批调来水师,但在宁知文的攻击之下,惨不堪言.直到勃州周氏的人马出现在荆湖,齐人才一点一点的扳回劣势,现在终于成了势均力敌之局面. 荆湖郡城在准备过年,最前线也在准备过年,齐军也没有在这个点上进攻的意思,打了整整一年的仗,谁都得放松一下,弦崩得太紧,那是要断的,不管是程务本,还是周济云,都明白这个道理. 而就在这一片平静当中,一叶扁州悠悠然的划过了水道,向着雾气迷漫的前方驶去,坐在船上的,却是荆湖水师的老大,宁知文.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两蛟密会 船身微微一震,船头已是触及岸边,划船的大汉放下桨片,宁知文也站了起来。 眼前仍是迷漫着一片雾气,蒙蒙幢幢当中,却也能依稀辨出这是一个不大的小岛。 宁知文站着没有动,片刻之后,雾气当中,却传来依稀的脚步声,下一刻,这一片的雾气被一扫而空。两个人出现在宁知文的眼前。 当前一人,身形魁梧,虬须浓密,腿长手长,站在那里,倒似是一柄锋利之极的锐剑,与一介儒生一般的宁知文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而在他身后,却是一个貌不惊人,身材瘦小的老汉,怀里抱着一柄剑,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站在哪里。 宁知文的目光越过了眼前的魁梧老汉,落在了那小老头身上,但小老头儿却没有看他,而是盯着小船之上仍然静静的坐在哪里的划船汉子。 “勃州周氏,底蕴果然比我泉州宁氏要强,麾下竟然有宗师坐镇,单这一点,便让宁氏自愧不如了。”宁知文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来,宁氏与周氏在海上分庭抗礼,想来亦是周氏手下留情吧,周曙光。” 周曙光,当代周氏家主。其治下的周氏家族,在实力上不逊色于泉州宁氏分毫,或者犹有过之,在齐国,周氏亦是当世豪族之下,勃州就在其控制之下。与泉州宁氏隐性控制楚国泉州不同,周氏控制勃州可谓是光明正大。 “那倒不是手下留情!”周曙光咧嘴一笑:“海战一途,宁氏自有立足之道,即便不归先生出动,在茫茫大海之上,也不见得能讨得了便宜,宗师亦是人,可不是神。” 听到周曙光这么说,宁知文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抱拳向那小老儿一揖:“见过不归先生。” 小老头点头为礼,眼光却丝毫没有离开船上仍然静坐在哪里的大汉。 周曙光的眼光也落在了那大汉身上,看了半晌,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周某自认为,我周氏家族底蕴还是要比宁氏强上一些的,但奈何你偏生投了一个好主子,竟然能让赫赫声名的贺人屠贺先生为你划船,了不得。” 划船的大汉终于站了起来,“大明贺人屠。” “周氏胡不归!” 两人目光在空中对撞,火花四溅,空气都似乎凝滞了起来。胡不归怀中宝剑发出阵阵清鸣之声,贺人屠手中提着的桨刀光芒闪烁,明灭不定。 宁知文以手抚额,满脸都是无奈之色。 “二位若想切磋一番,不妨去另一边,二位在这里动起手来,我与周家主可要遭池鱼之殃了。” 周曙光一笑,“正当如此,我与宁家主有要事相商,二位便请换个地方吧。不过此处虽然隐秘,但双方水师哨船却仍离此不远,动静一大,不免引人注目,还请二位稍加节制。” 贺人屠点了点头,以手指一侧道:“离此不远,有一沙丘,不归先生可有意?” 胡不归点了点头,向前踏出一步,足下虽是浩渺湖波,他却跳水而行,犹如一片鸿叶,瞬间便飘飞而去。 贺人屠郎声一笑,踏步跟上,与胡不归的轻灵不同,他一足踩下,便是水花四溅,那溅起的水花,却以恰好托住他的身形,不疾不徐的跟在胡不归身后。 看着两人远去,宁知文这才离船登岸。 “请!”周曙光简单地说了一个字,转身便行,而宁知文却也丝毫不疑其它,竟是亦步亦趋,跟着他向着内里走去。 小岛之上遍生水草,如今大雪漫漫,这个小岛自然也被覆上了一层银装,白色的苇杆之上,根根冰棱或倒垂,便昂首,各自异状。行不片刻,便看到小小的一片被辟出来的地方竟然已经摆上了一张小桌,那桌子显然令有机巧,在这寒冷彻骨之季,上面的菜肴居然还冒着腾腾热气。 “寒冬腊月,周某准备了薄酒一壶,为君驱驱寒气!”周曙光盘膝坐在小桌之后的一张毡毯之上,伸手请宁知文入席。 宁知文失笑道:“本是我邀请周家主一会,想不到周家主却反客为主了,不过周氏乃世家豪族,底蕴远胜于我泉州宁氏,我倒也不用客气。” “底蕴又有何用?”周曙光叹了一口气,提壶给宁知文倒上一杯温酒,举杯相邀,状却落寞:“如今在大海之上,你宁氏已经将我周氏压得抬不起头,不得不放下头面去乞求你们不要赶尽杀绝,而在内里,皇帝陛下咄咄逼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周氏内外交困,焦头乱额。” 宁知文点了点头:“宁氏运气好,找了一个好主子投靠。才有今日之局面,周家主现在想必也得到了许多具体的情报了吧?” “宝桢已经回来了。”周曙光点了点头。 “你我本是海中蛟龙,现在却在这条臭水沟之中厮杀恶斗,想来也真令人可笑之极。”宁知文摇头道:“周家主现在可有定策了?” 周曙光慢慢地喝下了杯中之酒,看着宁知文,缓缓地道:“宝桢回来之后跟我说了很多,但宁家主想必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光听他一面之辞我终究是不放心,所以你一相邀,我便应和,就是想与你见上一面,问一个究竟。” “周家主想知道什么?” “明皇当真有意大海?”周曙光沉声问道。 “如非有意,何必一心组建舰队?现在大明舰队是个什么实力,想必周宝桢已经跟你说过了,至少这一片海域,再无对手。” “我只是担心,明皇组建舰队,其意不过是为攻打大齐作准备,必竟大齐千里海疆,海上却并不设防,所谓的水师舰队,犹如土鸡瓦狗。而一旦事毕,只怕又会将水师束之高阁。”周曙光道。 “如果仅仅是为此,那这一次兵发马尼拉,要在那里获得一个军港又所谓何来?”宁知文反问道:“如果仅仅是为了攻打大齐,那有必要建造五层楼船么?你我都是行家,可都很清楚,造一个五层楼船所要耗费的心血,都能赶得上造七八上十艘三层楼船了。难道大明的皇帝陛下发了失心疯,打造这样一个超级战舰,就是为了向齐人示威?” 周曙光默然片刻:“当真要去打马尼拉?” “舰队已经出发了。统帅正是我的小儿子宁则远。两支舰队一支以何鹰为将,一支以周立为将。其实也不是打马尼拉,只是去帮帮洛一水,顺便在马尼拉弄一个立足的军港而已。”宁知文微笑着道。 “然后以此军港为基地,将影响力覆射到那一片海域,慢慢的蚕食,侵吞,最后的目的,仍然是要走出这一片岛链,将目光投诸深海?”周曙光试探着问道。 “周家主法眼无矩。”宁知文笑道:“现在大明实力不济,主要精力还只能放在这片大陆之上,水师只不过是顺手为之,而且是自挣自吃。但等到大明一统这片大陆之后,便是我们大展身手的时候了,周家主,到了那时候,一个统一的大陆国家,实力何等雄厚你当知晓,这片大陆之上没了敌人,便只有去向海外寻找了!” “明皇之气魄宏大,眼光之深远,果然非比寻常,比较起来,齐皇反而落了下乘了。”周曙光深吸了一口气,道:“且不知,大明那艘五层楼舰之上,还有没有我周氏一席之地呢?” “大海之宽广,外面世界之宏大,别人不知,你我二人难道还不知?大明不会只有一艘五层楼舰,周家主,大海之上,不但容得下你我,甚至还能容得下其它人,只要他们在大明的日月旗下。”宁知文一字一顿地道。“但要走到这一步,我们便先要推着大明一统这片大陆,建立一个大一统的国家,才有足够的实力向外。想来周家主也知道,域外那些国家的实力,向来都是不容小觑的,即便是一个不大的岛国,也能集起战舰百艘,纵横海上,我们这里,如果说起陆上实力,或者说可以凌虐天下,但要论起海上实力,眼下,也最多说可以自保吧!如果外部真是全力来攻,海上焉有我们立足之地,说不得只能龟缩大陆了。但你甘心吗?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雄才大略,肯把目光投诸到大海之上的王者,我可是会紧紧地抱着他的朋腿不松手的。” “彼此,彼此!”周曙光笑着,向宁知文伸出了手。“不知此次宁家主约我前来,是为了什么具体之事?想来定是有大图谋了。” “自然,我们要助卞无双击败周济云。”宁知文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让周曙光脑子中泛起了涛天巨浪。 宁知文是什么人,很明显,他眼下虽然在为楚国战斗,但却结结实实是大明的人,卞无双是秦人,刚刚投了楚国,但宁知文却要相助卞无双击败周济云。这是为了什么?据周曙光所知,程务本在明国为秦风服务数年,他们之间的关系应当是相当好的.而现在明人为了支持程务本,所有的新式军械都是直接发到程务本的军中的. “卞无双?”他瞪大眼睛看着宁知文,“这也太让人惊讶了。”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有什么好惊讶的!”宁知文撇了撇嘴,”周家主,你可不仅仅是大海盗呢,你还是齐国勃州的实际控制者,对于政治,你应当不陌生吧?” 周曙光看了一眼宁知文.苦笑道:”不瞒宁兄,周某一族控制勃州,还真不是周某在政治之上有什么天份,而是依仗着周氏一族数百年来在勃州积累的人脉,以及庞大的财富,当然,还有那无数的依靠着周氏讨生活的人.周氏的话,在勃州比皇帝的话还要好用,仗着的就是这一点.” 听了这话,宁知文不禁笑了起来.”周兄,看来你是在以江湖人的思维来想这一件事情了.但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如果用这种思维来思考问题,无疑是要吃大亏的.” “愿闻其详!”周曙光认真地道. “大明吃掉秦国已经是毫无疑问的问题了,而下一步,大明的目标便是楚国了.”宁知文毫不避讳地道.”那周兄好好想一想,对于我们大明来说,是程务本威胁大一些,还是卞无双威胁大一些?” 周曙光认真的想了想:”就军略上而言,两人或者不相上下,说不定卞无双还要更强一些也说不定,但就楚国而言,程务本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 “不错!”宁知文用力的点着头:”以大明来说,程务本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大明宁愿对上一个年富力强侵略性更强的卞无双,也不愿对上程务本.更何况,程务本还与大明有着很复杂的纠缠,大明的建立可以说程务本是出了大力的.如果有朝一日两边对上,大明皇帝可不想让程务本死在自己手中.” “所以借刀杀人?” “程务本与楚国皇帝之间,本来就已是不能共存了,我们要做的,只是再添一把火,让锅里的油再沸一些而已.如果楚国皇帝看到卞无双有顶替程务本的能力甚至犹有过之,那他杀起程务本来就没有丝毫的心理压力.而我们,就是想让卞无双带着胜利的光环接管荆湖,将程务本之死的坏影响降到最低.” 周曙光沉默了半晌:”程务本难不成就坐以待毙吗?要是他不甘就死,只需振臂一呼,只怕楚国就将大乱!” 宁知文的眉间浮上一层莫名之情,”程务本是一个痴人.他愿意为了楚国背负起不救君王的骂名,他为了荆湖防线的稳固不惜拿一生清名与皇帝对恃,靠着手里的兵力逼迫着皇帝满足他的一切要求,所以到了最后,他必然也愿意为了楚国不至于分裂,为了他先前的努力不付之于流水,他会心甘情愿的将自己送到闵若英的屠刀之下.” “这样的人,真是难以理解!”周曙光感慨地道:”但是这样的人,却又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敬佩.闵若英真是瞎了眼,这样的忠臣居然也容不下?也难怪曾是当世第二的楚国,落到现在的这步田地!” “程务本忠于楚国,却不忠于闵若英,这样的人,任何一个皇帝也容不下的.”宁知文叹了一口气:”就像你们齐国的曹云,现在不也是赋闲在家?以他的身份,只怕也是忠于大齐而不见得就忠于曹天成吧?”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端起了酒杯.说起程务本这样的人,总是让人会感到有些无地自容的.在他们两人的脑子中有一个共同的认知,像程务本这样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圣人.可是不管是疯子还是圣人,在这个世道之上,那都是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啊. 其实连宁知文也并不知道卞无双的真实身份.当初知道卞无双弃秦投楚的时候,他也同样是大吃一惊,随着卞无双进入楚国,受到楚皇的隆重接待,他仍然隐隐约约的猜到了楚皇的心思,而当他接到来自大明的命令,要求他全力配合卞无双击败周济云,图谋收回东部六郡的时候,他大概便猜到了明国要继续在拿下程务本的道路之上努力了. 他只是不知道,卞无双与秦风早已经有了合作的协议罢了. 卞无双与秦风的合作,还仅仅限于最高层知道罢了,即便是在大明国,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也绝不会超过一个巴掌. “需要我怎么做?”喝了几杯酒,两人的心情又稍微好了一些,周曙光直截了当的问道. “既然周兄其意已决,那我也就畅开说了.要想收复东部六郡,首先便要挫败周济云对于荆湖郡的攻势,而谁想在荆湖取得胜势,就必须要在水战之中取得绝对的控制权.”宁知文盯着周曙光道. “明白了,也就是我必须输掉这场与你的战斗!”周曙光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之色,其实在周氏大举入主齐国水师之后,他们已经渐渐的扳回了齐军在荆湖郡的劣势,将战火已经慢慢地烧到了荆湖郡的核心阵地之前了. “是的.”宁知文点头道:”当然,大明不会让周氏白白的损失的.你们的损失,将在大明水师之中给你们补回来.大明皇帝的密旨之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当周氏举族归附的时候,一支强大的舰队,将会送到你们的面前.” “以五层战舰为旗舰的舰队?”周曙光两眼顿时放光. 宁知文大笑起来:”周兄,你太贪心了,要知道,以现在大明海事署的财力,造出一艘五层战舰已是竭尽全力了,在大明统一大陆之前,不会再有第二艘五层战舰,给你准备的是大明最新式的太平线战舰十二艘.陛下甚至将这支舰队的旗舰命名权都愿意送给你.” “那我能叫勃州号吗?” “既然命名权都给了你,你爱叫什么都可以!”宁知文道. “好,那就如此说定.”周曙光握紧了拳头:”我会让宝桢去盯着那些船的制造.当然,也会带一些我们周氏的顶尖造船师过去.” “完全没有问题.”宁知文微笑道:”周兄,这一仗,虽然要你败,可我们并不想你的那些精锐的水兵当真都死在这里.我们得好好的计划一下,如果瞒天过海,既要让你输得别人看不出破绽,又要把你的那些士卒悄悄地转移到大明去,不然到了那时候,你拿到了那些战舰,却没有水兵来操作,岂不是望船兴叹?” 宁知文话说到这里,周曙光算是放下了最后一层疑虑,这也是他先前最为担心的问题,原本他是准备提出来的,没有想到宁知文先说了出来,这也从另一个层面,说明了大明对他的诚意. “如此,就太好了,那些兄弟,本来就是在大海之上兴风作浪的,在这个小河沟里鼓捣的确是太委屈他们了.”周曙光眉开眼笑地道.”什么时候开始?” “不急,这事儿得慢慢地策划.卞无双还没有到荆湖呢,等他到了,肯定会竭力拉拢我的,想来他也能看到这场战事的关键所在.粗粗估算一下,恐怕要等到明春才会拉开这场大战的序幕,真正要结束,半年时间总是要的.周兄,你如果在荆湖一败,只怕在齐国的处境就会很艰难了.” 周曙光却是摇了摇头:”倒也不见得如何艰难.想必你也知道,现在皇帝正瞪大眼睛想收拾我呢!我在荆湖大败而回,手里的军事实力大败亏输,齐帝只会高兴得大笑,那样的话,我在勃州岂不是就是任他宰割的羔羊了?而且我这一败,必然也会让周济云失去战场之上的先机,恐怕接下来就轮到周济云失败了.如果周济云大败,那么我们世家门阀的势力,就又遭到了一次致命的打击,皇帝会开心得睡不着觉的.” “听说贵国皇帝杀了不少的世家大阀?” “到目前为止,杀得都还是些二三流的,像我们这样的,皇帝倒一时还不敢轻动,不过要是这一战失败,那可就说不定了.我在荆湖一败,狼狈逃回勃州,然后乖乖的接受皇帝的招安,他要钱财也好,要勃州的权力也好,我都统统给他,然后就缩在老宅里当一个寓公,想来对我这样一个向他举手投降的大阀,他会千金市马骨,留我一条命吧?”周曙光笑了起来. “周兄已经想到了这一节,那我就放心了,其实大明已经为周兄准备了两套方案,其中一套,就是周兄所说的这样,周兄将麾下精锐借着死循全部转移往大明,然后周兄呆在勃州,以周兄对勃州的影响力,当明齐两国正式开战的时候,大明即可不费吹灰之力占领勃州.” “我周氏一族的这些人掌握着这支舰队,就不会露出马脚吗?” “这个当然有安排,周兄的人接管这支舰队之后,将会常驻马尼拉,在明齐正式撕破脸之前,不会在露脸了.齐国的鬼影儿的确能力不凡,但他们的手还伸不到马尼拉去,齐国的皇帝也好,抑或是大臣也好,可从来没有人重视过大海.” “如此就万无一失了.”周曙光击掌叹道,”大明皇帝,果然是算无遗策.宁兄,你先说还有第二套方案,那是什么?” “另外一套,只是备不时之需,万一露了马脚,那我们就只能派舰队强行登陆,将周兄你接到大明去了,大明皇帝可舍不得你被齐帝砍了脑壳.”宁知文大笑起来.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随着别人的步子起舞 两个海上积年老鬼熟门熟路地商量着如何进行一场又一场外人看不出任何破绽来的水仗,当然,不能搞成宁知文一边倒的完胜,这无疑会让人起疑,因为在周氏力量主掌齐人水师之后,他们已经慢慢以扳回了劣势。 计划着当卞无双抵达前线之后,宁知文便开始对周氏水师发起一次次的进攻,大胜小败,然后一点点的积累出优势,最终将齐人水师从荆湖区域逐出去。在这个过程当中,周氏的精锐力量,便会通过隐秘的渠道离开这里,通过泉州出发前往大明。 当齐人水师在荆湖完败之后,其实给周济云的选择便已经不多了,要么在没有水军支持的情况之下,被动与楚人作战,要么主动撤出荆湖,固守东部六郡。 而到了这个时候,周曙光便可以回到勃州去安心的潜伏起来以待来日明军大举进攻之时再来一鸣惊人,助明人拿下整个勃州。 一杯杯的温酒下肚,一个接着一个的计划便在微熏的酒意之中出炉。当两人最终确定了所有的方案之后,水面之上终于传来了踏水之声。 两人回头,贺人屠与胡不归已经从远处的那个小小的沙丘归来。 贺人屠的衣裳上尽是一个个的破洞,比起叫花子还要不如,但整个人却骄傲得像一只公鸡,高高的昂着头颅,睥睨四方,掩饰不住的得意之情。而胡不归虽然衣裳整洁,与离去之时看不出有什么差别,但却脸色阴沉,似要滴出水来。 只看二人表情,便知谁胜谁败了。 诸事既了,两方人马自然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当宁知文惬意的与贺人屠荡起双桨,慢悠悠的沿着宁静的河道缓缓回归的时候,荆湖郡城里,却已是掀起了惊天大浪。 卞无双率领麾下两万精锐,提前抵达了荆湖前线,已经在大慈城扎下营盘,与雷虎雷豹二人合兵一处了。这使得大慈城的楚军人数,骤然便上升到了四万人。 程务本在荆湖的帅府原本是在郡城之外,征用了一处富商的别园来作为驻扎之地,但随着与周济云的战事深入,相持不下,齐人也便开始了不择手段的开始针对荆湖前线的楚人高级将领和官员进行刺杀,以求造成荆湖郡的混乱。 将领们住在军营,刺客很难在军营之中肆无忌惮的潜行,在军营之中行刺将领,无异于是虎口拔牙。但荆湖的文官可就遭了殃,不少人都在一轮又一轮的刺杀之下死亡,即便是程务本,都有数次遇到险境。 最危险的一次,便是齐人两名九级高手率着一队精锐的刺客攻进了这座别园。程务本虽然是楚军在荆湖的大帅,但几乎所有的兵马都布置在前线,对于楚军来说,一直被动的防守,让他们的兵力并不充裕,特别是精锐的部众不多。而像宿迁的两万西军虽然战力不俗,但对于程务本的态度一直很暖昧,自然在荆湖也就难以得到更多的信任。 更重要的是,本来应该对这场暗战负起更大责任的内卫系统,在这一场针对程务本的暗杀之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也是极其值得玩味的。 这一次极其危险的袭击发生的时候,内卫在荆湖的主要力量,都被内卫统领杨青带领去围剿另几批潜入荆湖的齐人力量,程务本身边的力量极其空虚。 所幸的是程务本本身战斗力极其强横,而江上燕也对此非常小心,竟然悄悄地在离庄园不远处悄悄地安排了一个哨的骑兵。这支以防万一的藏身于一个小村子的骑队,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当骑兵接到消息迅速驰援抵达别园的时候,庄园内的防守力量已经几乎被荡空,而程务本已经亲自上阵了。他虽然是九级巅峰,但对上两名齐人九级高手,自然也是艰难万分。如果不是这支马队在最关键的时候赶到,只怕当真会出大事。 自那以后,在江上燕以及荆湖郡守曾琳的强烈要求之下,程务本终于离开了更靠近前线的这处别园,移到了郡城之内,与曾琳一起合署办公。郡府一辟为二,一半是曾琳的郡署,另一半则是程务本的大帅府。 这一次江上燕则是不顾程务本的反对,强硬地将一哨五百人的骑兵驻扎了郡守府外,再加上程务本的亲兵以及曾琳的卫队,总算是安全无虞了。而且经过此事,杨青也似乎终于回过神来,调入大批的内卫充斥到郡府之中,保卫这些高级官员的安全。 但对于他,荆湖诸人,说实话很难做到信任。因为杨青是皇帝不折不扣的铁杆心腹,而皇帝要杀程务本的心思,早已是路人皆知了。 卞无双弃秦投楚,旋即得到闵若英的重用,最受震动的便是荆湖诸将了。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裸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卞无双是名震天下的大人物,此人在军事上的成就,并不低于程务本,他的出现,意味着程务本不在是楚国的唯一,只有不可替代才是最安全的,先前程务本正是因为不可替代性才能稳稳地站在荆湖沿线,替楚国守卫着这道最后的防线。 但现在,卞无双来了。 而且,还似乎是迫不及待的跑到了荆湖。 “不必理会他。”江上燕握着拳头,凶狠地道:“他要敢有不轨之心,我便带骑兵将他踏平。都说他有不世之才,真有如此厉害,他们秦国又怎么会被大明打得丢盔卸甲,眼见着便要亡国?这个人,连自己的国家都不忠心,我们还能指望他吗?” “程帅,卞无双此行的目的很明确啊,上燕所说,并不是无的放矢,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他凉起来,对他不理不睬,他要干什么,便由他去干,左右我们荆湖防线不管他的任何行动,他也休想插手进荆湖。”曾琳也是忧心忡忡地道。 程务本正在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卞无双的拜贴,听着两人的话,笑道:“不理会?怎么可能?他可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副帅,而且,他还非常正式的送来了拜贴,不日便将来郡城与我见面,难不成我还要将他拒之门外?”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好心?”江上燕怒道。 “我们知道,卞无双知道,但普通百姓也能知道?”程务本瞅了江上燕一眼,“普罗大众看到的只是又有数万大军抵达了前线,荆湖防线会更稳固。” “程帅,你该为自己考虑一下。”屋子里都算是程务本的心腹,曾琳说话便也没有什么顾忌。 “没什么可为自己考虑的,我已经六十好几了!”程务本呵呵一笑:“这个卞无双倒也是好胆色,竟然将大军驻在大慈,要只身前来郡城拜会我呢,人家做得如此大气,我若小气,岂不是叫人笑话了去?” “这哪里是什么大气小气的问题。”曾琳眉毛一竖,怒道:“程帅,人家是瞅着你的位子来的。要的是你的性命。” “这,我当然知道。”程务本晃了晃手中的拜贴,“但这是阳谋,正大光明的算计程某,呵呵,程某还只能随着他们的步子起舞。” 听着程务本的自嘲,看着他脸上苦涩的笑容,屋里众人怒火更盛。 “不过程务本此人,在军略和大势之上的把握,的确有其独到之处。”程务本放下了拜贴,叹了一口气,从案几上拿起另外一份厚厚的卷宗,“你们也都看了这份卷宗,卞无双的想法,其实与我的想法也差不多。反攻,将周济云逐出荆湖,只不过他的胃口要更大一些,想要重夺东部六郡。以前我们兵力不足,但现在多了卞无双的两万精锐,那这事儿就成了可能了啊!” “就算要反攻,也必须在程帅的主导之下。”江上燕闷声道:“否则江上燕麾下一万骑兵,他休想指挥得动一兵一卒。” “糊涂!”程务本沉下脸来,怒斥了江上燕一句:“国家大事,岂能如你这般意气用事?如果卞无双的这份反攻计划当真成功的话,那荆湖防线便不再是前线,战火烧到东部六郡,荆湖便安全了一分,如果运筹得当,能夺回一些地方,荆湖便有了战略缓冲区,这对于大楚来说,是幸事,是好事。” “程帅是主帅,这样的反攻,当然也应当在您的主导之下。上燕这句话并没有说错。”曾琳道。 “大慈城的罗虎罗豹会听我的吗?大悲城的宿迁会听我的吗?”程务本脸上无喜无悲,似乎此事当真与自己无关,而只是在简单的陈述一个事实。“如果由我来主导,只怕这场反攻不但会无疾而终,甚至有可能失败。但由卞无双来指挥,极有可能获得胜利。失败与胜利,你们选那个?” 众人尽皆沉默了下来。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一次卞无双反攻的主力,便将是他,罗虎罗豹,宿迁这三支兵马了,而他唯一要动的,就是宁知文的水师了。”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无奈 曾琳站了起来:”或者我找宁知文去谈一谈!” “谈,谈什么?”程务本淡然一笑:”去告诉宁知文说,不要配合卞无双的反攻计划?” 众人一阵哑然. “这会让人看笑话的.”程务本站了起来,”宁知文这一年来为大楚出生入死,得了许多险恶的仗,可以说荆湖有现在的局面,离不开他的功劳.但是我也不会忘了,他到底是谁的人!我可不傻.” 宁知文与明国有脱不开的关系,这一点,屋里的人都知道,但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却又没有人说得清楚. 不过这一年来,宁知文的表现,让他们所有人都淡忘了这一层,毕竟一起流过血流过汗.现在程务本这么一说,大家这才醒悟到这一层.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又都看向了江上燕. 江上燕顿时恼将起来,腾地站了起来:”看我干什么?我是在大明打了许多年仗,统领着一营兵马,但我站得直,行得正,不怕任何人嚼舌头.” “好了好了,江上燕,脾气这么大干什么,你是什么人大家不知道吗?”程务本瞪了他一眼,”大家又没有怀疑你,说起来,我也还在大明呆了几年呢?” “就是,管他宁知文是什么人,我只晓得现在咱们荆湖离不得他,而且他打起仗来也是从来没要命的.”江上燕怒道. “这一层我们都知道!”程务本淡淡地道:”可是江上燕,有一点你要清楚,当年我们去帮助秦风的时候,可是有目地的.当时我们大楚比秦风的太平军可强得太多了,那时的秦风,顶多算是一方割据势力吧,我们想扶植他,推翻前越,取而代之,从而建立起良好的关系之后,好起到牵制齐国的作用.所以我们的目地并不单纯.” 江上燕低下了头. “现在形式倒转了过来,明强楚弱,那么明国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不是也想扶助我们对抗齐国,牵制齐国!”江上燕低声道. “有这个原因.可是江上燕,你不要忘了,宁知文他本来就是楚国人,就算到了现在,宁知文在泉州的影响力,比朝廷的影响力可要大许多.如果宁知文真正地完全投靠了明国,那是不是可以说,泉州已经有一大半不算是楚国的领地了?当初我们可是没有想要前越的土地.”程务本叹了一口气.扫了一眼众人. “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啊!不管是秦风,还是曹天成,盯着的都是这天下一统呢!秦风已经并吞了秦国,下一步,他的目光难道不会投诸到我们大楚身上?如果再吞了大楚,那他集明,秦,楚三国之力,可就一点也不怵齐国了.” “我们大楚,岂是他这么容易就能吞得下去的吗?”屋中一名将领不服气地道. 程务本苦涩地一笑:”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吞得下去,但这一年多来,大明对我们大楚做的事情,怎么看都不像是怀着好心的.别看着我们现在手里都拿着明人的武器,别看这些武器在我们对抗齐国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帮助我们渡过了最困难的阶段,这又何尝不是明人削弱我们的一种手段!” 屋里的人大都不解地看着程务本. “其一,这些武器,都是我们花钱买回来的,可不是明国无偿援助我们的.这些武器,花费了我们太多的银钱,正在一点一点的掏空我们大楚的底子.我们的士兵习惯了这种武器,有朝一日,突然没有了,那又如何?你们想过吗?一个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突然让他吃黑馍馍,啃咸菜,他吃得下去么?到了那时,我能想到的便是,我们的战斗力会急剧下降.” “其二,那些威力最大的武器,比如弩机,比如霹雳火,损坏率未免也太高了一些,这些武器无比精密,我们大楚搞不懂,仿不了,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向明人购买替换的零件,我让人计算了一下,嘿嘿,说出来吓你们一跳,我们购买这些更换零件的费用,是整机的数倍之多.明人还真是会赚钱啊!江上燕,你在大明呆得最久,这些武器也很熟悉,你说是不是?在宝清营的时候,这些武器损坏得这么快吗?” 江上燕摇了摇头.”我在宝清营的时候,那些武器都耐用得很.我请教过明国来的技师,他们说,江南的气候和大明不同,所以这些零件坏得快!” “气候不同?当真是笑话.”程务本哼了一声. “还有很多啊,除了军事,其它的我也不太懂.但明国这样大张旗鼓的跟我们做生意,给我们贷款,我直觉地就感到不是一件好事.曾郡守,咱们荆湖,用得居然是明国的纸钞?你是亲民官,对这应当比我精通,我想,这也算不上什么好事吧?” 曾琳点了点头:”程帅,岂知我们荆湖啊,现在大楚繁华一些的城市,基本上用得都是明国的纸纱,咱们自己的制式铜钱,根本就没有人用了啊!这的确不是什么好事.这代表着明人可以用本来一文不值一张花花绿绿的纸,换去我们实实在在的东西.比如茶叶,比如蚕丝,比如绸缎,还有其它许许多多的东西.现在明楚关系好还没有什么,如果有朝一日明楚交恶,那我们百姓手中握有的明国纸纱在大楚就将一文不值,但他们在明国却是实实在在的财富,到了那时候,只怕民心便会倒向明国了.” 程务本点了点头:”你说得很透彻,就是这个道理.我相信我们大楚也有很多人知道这个道理,明明知道这是在饮鸠止渴,可是却不得不捏着鼻子喝下去,因为不喝下去,我们就挡不住齐人的进攻.我们的财富,在连续数年的战争之中已经彻底失去了,特别是上一次大战,让我们受创太深了.” “程帅,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屋里的官员听到程务本的剖析,人人都是脸上变色. “我不知道.”程务本站了起来,”我这一辈子都浸淫在军事之上,对于其它的事情,所知实在不多,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些事情!明国现在是全方位的对我们大楚在进行渗透,如果说齐人是摆明车马,明刀明枪的抢,那明人就是不动声色的在挖我们的墙角.我能做的,就是将明刀明枪的齐人挡住,而对于明人这种算得上是正大光明的挖,却是什么办法也没有.所以说,卞无双的到来,也许会是一个转机.他不仅是一个军事家,他还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如果这一次我们真能反攻得逞,能拿回东部六郡,将齐人赶出去,那我们便有了与齐人讲条件的资本,或者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的处境才会得到改观吧!我们大楚只能在夹缝之中过日子,小心翼翼的过日子,一个不小心,就会倾覆.不是亡于齐,就是灭于明.” 程务本站了起来:”所以我希望,在座的各位,以国事为重.勿以程某为念.” 屋中一片寂静. 程务本却是展颜一笑:”好了好了,大家也不要摆出这副样子来嘛,马上就要过年了,年前,周济云只怕也没有精力进攻了,他也需要时间来消化,来重整对我们的策略以及攻势,所以这个年,我们是可以好好的过的,每个人都高兴起来,不要一副臭脸,不然我们的士兵们还以为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呢,这不是打击士气嘛!都走吧都走吧,我也要好好休息休息了.” 看着程务本背靠在椅子上闭上了双眼,最后面的曾琳与江上燕两人对视了一眼,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也跟着众人退了出去. 屋里很温暖,外面却很寒冷.从屋子里出来,曾琳忍不住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寒战,伸手拉紧了斗蓬,将自己紧紧地裹进去.院子里白天扫净的积雪,这天黑了还没有好大一会儿,便又覆盖上了薄薄的一层.对于江上燕这种在北方呆了多年的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对于曾琳来说,这天气,可真是有些难熬. “这样的天气,可真是不太合适用兵呢!”曾琳对身边的江上燕道. 江上燕却摇了摇头:”这点雪算得了什么,河道连冰都没有结,卞无双可是在西部呆惯了的人,那里的天气,可比我们这里冷多了.我们南方人觉得不适合用兵的天气,他们却根本不在乎.” 曾琳一怔,”你的意思是说,卞无双会在这个冬天就发动战争?” “或者是在过年之后!”江上燕道:”因为一月份,是我们这里最冷的时候.但这个温度,对他的两万精锐,根本就不是一个事儿.” “这么说,齐人这一次肯定会吃亏了?”曾琳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也许吧!”江上燕眼神中有些迷茫. 看着江上燕的神情,曾琳叹了一口气:”江将军,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程帅不在了,你还会留在这里吗?” 迈步急行的江上燕蓦地停了下来,身边的曾琳一个冷不防,却是向前又直冲了好几步,这才停了下来,转头看着江上燕.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江上燕有些痛苦的摇着头.”如果皇上连程帅这样的人都容不下,我不知道我的坚持有什么意义!”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抵达 卞无双抵达荆湖防区时轰轰烈烈,几乎到了路人皆知的程度。 他本身便是秦国的实权人物之一,是这个世界之上,站在顶尖上的那批人之一。他的弃秦投楚,对秦国的打击之大自然是不言而喻,但反过来,却又对楚国是一个相当大的激烈,让仍然沉浸在过往楚国荣光之中的楚国人,犹如被打了一剂强心针一般精神抖擞起来。 楚国虽变弱,但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余威尚存啊! 真正能看到卞无双投奔楚国所带来的那种隐含的危机的人,其实并没有多少。程务本与皇帝之间的嫌隙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的这种事情,普罗大众自然是不知晓了。他们只看到老帅程务本在荆湖干得有声有色,强有力的挡住了齐将周济云一波又一波的攻击。而坐镇上京城的皇帝不遗余力,哪怕是四处举债也在全力支持着老帅在前线的战事。卞无双的到来,似乎是一件强强联手,锦上添花的事情。 而事实上,一山岂能容二虎。卞无双抵达荆湖防区,实则上已经敲响了程务本的丧钟。 卞无双到达荆湖防区之后,却又是极其低调的。他并没有径直率领着自己的两万精锐直趋荆湖郡城,而是转道去了大慈城,在哪里停了下来。恭敬而又不失体面的将拜贴先送给了程务本,说明了自己将去拜会的日期,以便让对方先做出相应的准备。 很谦恭,但是却隐含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强势。 而对于驻扎在大慈城的罗虎罗豹而言,内心却也是极其复杂的。他们是罗良的嫡系部属,是罗良一手提拔起来的,但现在,罗良已经完全失势,在东部任统帅的数年时间里,罗良毫无建树,最后还跟着闵若英一起将楚国几十年来积累起来的实力一朝尽丧。通过这些年的验证,闵若英终于对罗良彻底失望,虽然没有将其治罪,却也将他丢在京城给架了起来,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现在的闵若英,是宁肯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用着程务本,也不愿再启用罗良,因为他很清楚,他实在是再也输不起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罗虎罗豹的处境可想而知,罗家四兄,二个战死在最后掩护闵若英突围的战斗之中,或者正是因为如此,罗虎罗豹二人在战后,才没有也被扔到犄角旮旯里,仍然能在大慈城统带兵马。 但现在他们带着的可不再是皇帝亲军火凤军,而是战后新招新编的士卒。这样的士卒,战斗力如何是可想而知的。 而更让他们难受的是,朝廷上因为罗良的失势,兵部不待见他们,而在荆湖郡城,不满罗良的人亦是大把,这种爹爹不亲,姥姥不爱的局面,可就让他们难受了。即便程务本绝不是那种因私废公的人物,但也架不住下面的人物变着花样的给他们两个穿小鞋。 兵器盔甲破旧一点啊,粮草稍微有些不足啊,饷银不能按时发放啊,诸如此类让你恶心的小动作那可是连接不断的。你还不能去找麻烦,因为人家的理由可是一大堆一大堆的。你说兵甲破旧,可大慈城不是齐人主功方向啊,大慈驻军不是主力部队啊,现在好的兵甲连主力部队都无法全面满足,你一二线部队,肯定要往后排嘛,又没有说不给你发放。 粮食饷银?哦,天啊,现在整个大楚是个什么状况你还不清楚,粮食,饷银都不足啊,至少没有让你们饿得走不动道吧? 总之一番皮扯下来到得最后,状况还是没有丝毫改变。归拢到总一句话,等着吧,兵甲会有的,粮饷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但这需要时间。 罗虎罗豹明知道有人在刁难他们,却也只能忍着,很简单的道理,他们如果再出了什么事儿,只怕还会连带到罗良,到了那时,可就真是万劫不得翻身了。 要说两人也是极不错的将领,在这样的状况之下,居然还能将麾下两万人马给稳住,进攻不足,但守城还是绰绰有余的。打齐军有些不够看,但剿灭周边的土匪还是行有余力的。罗虎罗豹二人,也存着拿土匪来练兵的心思,将麾下这些菜鸟士卒一批批的放出去轮战,辛苦年余,总算也将军队归整得有点模样了。 卞无双的到来,让他们五味杂阵,这代表着他们的义父罗良彻底没了机会,但对他们眼下的状况来说,也是一个转机。 卞无双是来与程务本瓣手腕的,最终目的是取程务本而代之,这一点,在早前义父罗良给他们的密信之中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 于他们而言,当然是毫无顾忌的投靠卞无双,紧紧地抱着这根大腿,卞无双初来乍到,又是秦人,哪怕手中有两万精锐,但对于他们这种本乡本土的将领,必然是敞开怀抱欢迎的。所以卞无双一到大慈城,二人立即便前来拜见。 卞无双并没有进城,而是以休整的名义将军队驻扎在城外。 他的目标是荆湖郡城,如果进了大慈城驻扎,岂不是就自己将自己的地盘划定了,这种自己给自己画地为牢的事情,卞无双自然不会去做。他要先去拜会程务本,将这个难题甩给程务本,看看程务本终究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程务本是初衷未改,还是已经发生了变化,卞无双先要确定这一点。呆在一呼百应的这种位置之上久了,人的心理是会发生变化的。现在的程务本在楚国可是能与皇帝较劲的人物,他现在是不是有了一些别样的心思谁也不清楚。如果程务本已经有了不臣之心,那他这一趟,恐怕还有大麻烦。 如果程务本还是以前的那个程务本,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当然,在去荆湖城之前,他要将荆湖防区能够收拢过来的力量全都笼在自己的手中,大慈城,大悲城,还有荆湖水师,这都是他需要掌握的。 大慈城他并不担心,雷虎雷豹现在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物来替他们撑腰,他们的处境,卞无双在来这里的途中,已经了解得清清楚楚。 宁知文的水师他不担心。这人与明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说不定就是明国的人。为了那个大目标,他肯定会支持自己。 他拿不定主意的就只有驻扎在大悲城的宿迁。 宿迁统率的两万西军,是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他们的战斗力是相当强大的,这支由剪刀段渲亲手训练出来的部队,在落英山脉的争夺战中,给了制造过极大的麻烦,这支军队是一支相当强悍战斗力突出的部队。 而宿迁抵达荆湖防区这一年来的表现也很值得令人玩味,或者是他另有所图,或者是受到了皇帝的指使,对于程务本,他一直是不即不离,既不亲热,也不冷淡,战事之上以程务本为首,但私下里,二人却绝无交情。 如果能将宿迁纳入麾下,那卞无双才真正的在荆湖防区站稳了脚跟,与程务本有了分庭抗礼的资本。 接下来只要在反击周济云的战事之中取得连接不断的胜利,那么异日取代程务本而执掌荆湖防线,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程务本停留在了大慈城,本身也是要观一观这荆湖防区的众生相。 雷虎雷豹二人仅带了数名亲卫前来离大慈城十余里的卞军营地拜见这位新鲜出炉的荆湖防区副帅。他们是如此的急切,在卞无双的军队刚刚抵达,还在扎营的时候,二人便已经急急地赶了过来。 他们现在缺粮,缺衣,眼看要过年了,士兵们的薪饷,赏金都还没有着落。去荆湖找掌握着后勤大权的曾琳曾郡守,那肯定是碰一个不大不上的软钉子。二人便只能将希望放在这位副帅身上。要不然,这个年,就别想好过了。 自己巴巴地来卖身投靠,相信这位初来乍到的副帅,也不会让自己一无所得。 卞军士卒正在扎营。 一队队的士卒精赤着上身,露出一身狂野的健子肉,吆喝着挥舞着铁锤,将一根根下部削尖的圆木锤进雪地之中,天气如此寒冷,这些人身上却都冒着热气。营地里看起来很忙乱,但仔细一打量,却又发现乱中有序,士兵们分工明确,各行其事。一个标准的营地,短短的时间里,已经能看到雏形。 中军的营帐已经搭了起来,飘扬的卞字旗下,卞无双亲卫的营地正在依次向外延伸。一排排衣甲整齐的士卒持枪带刀,肃然而立,拱卫着中军营帐。 雷虎雷豹都是身经百战的人物,跟着罗良在东部六郡驻扎数年,参加了与齐军的所有战事,本身也是悍将,对于军威以及军中的这种肃杀之气,有着异乎寻常的敏感,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却已是凛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卞无双得享盛名数十年,当然不是易于之辈。 他带来的这两万军卒,可是他卞氏的核心,也是他保全卞氏以后数十年富贵的根本。 雷虎雷豹忐忑走向中军帐,不知道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拉拢 距离中军大帐还有一段距离之时,从大帐之内却突然走出一人,急匆匆的向二人行来,走到跟前,一拱手笑道:“二位将军,又见面了。 ” “栗将军,久违了!”罗虎罗豹也赶紧抱拳还礼,栗群,还真是二人的熟人,一起远征过齐国,又一起从哪里杀回来。 栗群出身自火凤军,与闵若英上下年纪,是大楚勋贵后人,也是闵若英自小的玩伴,死党。这一次却是被任命为卞无双的军司马,参赞军务,实际上也是起着一个监视的作用。 “卞帅他?”罗虎看向中军大帐。 “杨统领来了,卞帅正在与他商议要事。二位将军也知道,杨统领那一摊子事,嘿嘿嘿!”栗群没有明说,但罗虎罗豹自明白,内卫干的活儿,大多都是见不得人的,自然不欲让外人知晓。 不过想想也是让人心凉,以前可不是这个模样,罗良当权之时,杨青对他们可是亲热无比,现在却是人走茶凉,竟是刻意与他们保持距离了。 “理解理解,我们就在外边等一会儿!”罗虎虽然强作笑容,但脸上的勉强之色,栗群却仍然是看得清清楚楚。 “罗将军这是说什么话来,这里说起来也算是我的地盘了,还能让二位兄弟在外头喝西北风不成?咱们先去喝一杯热茶驱驱寒,我离开荆湖也很久了,二位却一直呆在这里,正想听二位跟我说说现在这里的情况呢!” 罗虎心中恍然,心道这栗群只怕也起了延揽自己兄弟二人的心思,想想也是,他被任命为军司马,在卞无双的军中却是一个光杆将军,没有实力,自然说话不响,当真只当个打小报告的监军,恐怕将领出身的栗群心中也是不爽的。可在这荆湖防区,能与他结盟的人还真是不多。程务本的那一系人马就不用说了,肯定看他是不顺眼的,而宿迁却琢磨不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那不是栗郡能够拉拢的。倒是他二人现在落魄,正是施恩加以延揽的好机会。 不过罗虎心中也有自己的盘算,如果真要选一个投靠的人,自己为什么不选择更大的呢?别看栗群后面站着皇帝,可他在皇帝心中有多大份量还真说不准,更重要的是,这里可是前线,是战区,谁的拳头大,谁说话就有道理。没看程务本现在动不动就把皇帝挤兑到干坡上去么? 当然,这样的人是不能得罪的。不管如何,都还是需要应付一番的。 大帐之外寒风呼号,大帐之内温度却也没有高出多少来,仅仅烧了一盆炭火,对于这偌大的中军帐来说,不免是杯水车薪,聊胜于无罢了。不过对于卞无双与杨青这样的武道高手来说,这寒冷还真算不了什么。 内卫统领杨青,是闵若英的心腹干将,在闵若英政变之后,从内卫系统之中排名第三的副统领提拔起来的。个人能力别说与安如海,郭九龄相比,便是已经死掉了的杨毅,他也差之甚远。这些年来,内卫没有什么起色,不但被齐国鬼影压着,便连郭九龄后来去了明国之后建立起来的鹰巢,也后来居上。 杨青此人,能亦步亦趋的将上面的安排做得最好,但自己却实在没有什么创新的思维,萧规曹随,尽力维持罢了。好在原来安如海郭九龄这一批人给他留下的遗产实在很是雄厚,这才勉力做到仍与齐明两国的谍报机关分庭抗力,虽然落在下风,但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不过现在内卫的地位,可就远远不如安如海郭九龄等人在时在朝廷中的显重了。 “卞帅,在下已经收到了陛下的密令,在荆湖防区的内卫人马,将唯卞帅之命是从,卞帅但有所命,内卫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杨青抱拳向着主位之上的卞无双,大声道。 “不敢当不敢当!”卞无双满面含笑,赶紧还礼,从职位上来说,杨青这个内卫统领可不比他低。“大楚内卫,监察天下,杨统领可谓是重任在肩,现在大楚内乱频频,甚至有地方豪门,官员也有卷入叛乱之中的,杨统领可是日理万机呢,现在还亲自到荆湖来坐镇,卞某当真是受宠若惊。” “卞帅这是说哪里话来,陛下说了,现在就以卞帅这里的反攻为最大,只要卞帅旗开得胜,我大楚便又将会有一个新天地。杨青受皇上大恩,自然要鼎力相助。”杨青微笑着道,先前还怕卞无双这样的人不好打交道,现在看起来却是自己大多心了,这个彬彬有礼,丝毫没有那种凌驾于人之上的感觉,可比程务本要好相处多了。程务本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宝剑,时时刻刻锋芒毕露,眼前这个,却如春风拂面,说话待人,让人心中极是舒服。 “既然如此,那卞某也就不客气了,要好好的使唤一下杨统领了,能者多劳,杨统领可勿怪我让你马不停蹄了哦!”卞无双笑吟吟地道。 “卞帅尽管吩咐就是。”杨青笑道:“内卫的精兵强将,杨某已尽数调来荆湖了。” “那好,第一件事,我希望杨统领在荆湖防区内将鬼影的探子,还有那些特战小分队,统统清理干净,这些人隐匿荆湖,时时刻刻袭挠商队,后勤运输,不但让荆湖军心民心不稳,更会让我们的调动以及一些军事布置难以做到保密,我不希望这些人还存在。” “这个没问题。”杨青道:“内卫也一直在摸这些人的底,现在也差不多都搞清楚了,卞帅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让荆湖防区之内干干净净。” “第二件事,我知道内卫还有一些人监视着程帅那边的人,我希望杨统领将这些人都撤下来,咱们宝贵的力量不能用在这上面。”卞无双盯着杨青的眼睛,提出了一个让杨青大为意料之外的要求。 要知道,布置监视着程务本的那些人,可不仅仅是监视那么简单。 杨青打了一个突,沉吟道:“卞帅,这件事皇上怎么说?” 卞无双道:“这件事,我已经跟陛下分说了,陛下要杀程务本,就我卞某人而言,一山不容二虎,自然也不想让程务本活着,这勿需多言。但程务本这样的人,是不能用阴谋取之的。我要的是堂堂正正的逼着他离开荆湖,将荆湖的军事大权完整的移交给我。只要将他逼离了荆湖,让他回到了上京,那时皇上想怎么对付他,还不是手拿把攥?但万万不可凌迫于此人,这对于大楚的民心,荆湖的军心,都可谓有百害而无一利。陛下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是认可了卞某的说法。” 既然皇帝都同意了,杨青自然没有二话。“行,这件事,我马上就可以安排。” “第三件事,就是希望杨统领加大情报的搜集力度,我不但要周济云统帅军队的所有情报,我还需要齐国国内那些门阀世家最近以及以后的最为详细的资料。” “这可虽然有难度,但也不是不能办到。”杨青道:“卞帅,内卫还有一支精锐的武装力量,这一次的反攻,他们也是可以效犬马之劳的。” 卞无双却是摇了摇头:“内卫的人马,不是用在战场厮杀的,只要杨统领能给我最详细的敌人情报,便可以了。” “好,既然卞帅已有定计,杨某必会分毫不差的为卞帅办到,那杨某就告辞了。”杨青站了起来。 “卞某在这里多谢了杨统领了,本来应当留杨统领喝几杯的,但雷氏兄弟也来了,我还要见一见他们,就不敢多耽误杨统领了。等到我们击败了周济云,庆功宴上我再好好的敬杨统领几杯。” “好说好说!”杨青大笑,拱手告辞而去。 杨青离去,栗群将罗氏兄弟引到了中军大帐,看栗群满意的笑容,显然与罗氏兄弟交谈甚欢,不过卞无双对此却是哧之以鼻,栗群之所以能到自己军中,并不是闵若英强派而来的,而是卞无双自己要求闵若英给自己派一个军司马,这是一个态度问题。 说起闵若英这个人,当还真是一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典范,比起秦皇马越,高要出一个档次来。 这样一个人在自己军中,卞无双丝毫不担心他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罗氏兄弟也不是什么蠢蛋,不会放着现成的大佛不抱反而去拜一尊泥菩萨。换而言之,就算是罗氏兄弟看不清状况,他们背手的罗良也会提醒他们的,罗良在军略之上不成,但论起搞这些名堂,那却是一把好手。 看到罗氏兄弟进了大帐,卞无双已是亲热地站了起来,亲自为他们拖了两把椅子摆在自己大案之前,微笑着道:“在上京的时候,罗帅曾经与我小聚,说起过你们二人。这一年多来,你们在荆湖也算是受了不少委屈,吃了不少亏,不过今天我在这里可以告诉你们,这种日子结束了。以后,我卞某人有的,就不会差了你们的。”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三人行 听到如此暖人心脾的话,罗虎罗豹只觉得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这一年多来的酸甜苦辣一下子涌上心头,两人看着卞无双,这个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副帅,只觉得苦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 “不要说什么感激的话!”看着两人的神情,卞无双举起手掌摇了摇,”击败齐人,是我们共同的目标,所以,齐人是强大的,这一点勿容置疑,近百年来,大陆之上的主流便是三国抗齐,现在,我们却要独力面对他,那么,每一份能用到的力量,我都会将他们用到极致.你们今天可以从我这里得到好处,但异日上了战场,你们可会拼死一战?” “保家卫国,义不容辞,马革裹尸,本是军人宿命!”二人面色郑重,异口同声的道. “好,废话就不多说了.现在我军中物资饷银也不多,你们先去找军司马,领五千套战甲武器回去,另外,再带十万两银子回去吧!不多,但总是能让你们过个好年.”卞无双道. “多谢大帅!”两人欣喜不已,已是直接称呼卞无双为大帅了. “是副帅!”卞无双笑着纠正.”年要过,肉要吃,酒要喝,但是训练也不能拉下.据我所知,你们的整体战力还是很有问题的.以后每三天,你们便要派遣一支部队进入我大营之中与我的部队一起训练,一来是加强他们的战力,二来也是使双方部队能够更加熟悉,将来在战场之上配合起来也更娴熟.” “谨遵大帅之命!”罗虎沉声道. “好了,都是当兵的,就不要有这么多的繁文缛节了,你知我心,我知你意,去吧,带着东西回去,然后轰轰烈烈的把士兵给我操练起来.二位,丑话说前头,拿了我的东西,到时候达不到我的标准,我可是会翻脸的.到时候第一个追究的,便是二位的责任.” “愿立军令状!”罗豹低吼道. 对于收服罗虎罗豹,卞无双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罗良现在已经失势,罗虎罗豹想在军中有所发展,或者说,要在接下来的连续不断的大战之中保住性命,那便非得找到一个结结实实的靠山不可,否则在这场国之战中,死得最快的一定就是他们这样的人. 现在看起来罗虎罗豹在荆湖还是受了不少的委屈的,想不到程务本终是还没有咽下当年被罗良取而代之的那一口气.罗虎罗豹的死,卞无双才不相信程务本完全不知情,但他显然是默认了这一件事. 或者程务本痛恨他们,并不是因为私人恩怨,而是因为他历经二十年打造的东部边军,在罗良手中几乎被葬送得干干净净.如果程务本真还能将罗虎罗豹一视同仁的话,那可真就是圣人了. 不过这种打压行为,可为卞无双将这二人成功的拢到麾下就扫除了更多的麻烦,卞无双相信,即便自己不给这两人好处,在罗良的授意之下,这二人也会为自己效力,但能到那一个程度,那就很难说了. 而现在,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要好上许多,或者自己再加把劲儿,便能让这二人将自己引为知音伯乐也未可知. 相对于罗虎罗豹而言,卞无双更看重的却是大悲城的宿迁.这是一员老将,麾下的两万西军,那也不是现在罗虎罗豹二人的部下能比的.那是一支拿在手里就能用的队伍. 宿迁在大悲城,连程务本的帐都不怎么买,现在自己到了大慈城,他会来主动见自己吗?如果他不来,怎么办? 自己是不可能主动去见他的,毕竟名义上,自己还是荆湖防区的副帅,就像是程务本,也绝不会降尊纡贵去大悲城见宿迁一样,这一去,失去的不仅仅是尊严,还有军中的规矩. 但宿迁这支军队,却又是在自己计划之中必不可少的一支力量.送走罗虎罗豹之后,卞无双倒真是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如果自己能把五万大军尽数带到荆湖来,那有这么多恼心的事,当然,这也是不可能的,就算闵若英再求贤如渴,也不会不留一手.现在两万跟着自己,另外两万让自己的儿子统带,虽然一在东部,一在腹地,隔了上千里,但总算还都在自家人手中. 卞无双决定在这里多呆几天再去荆湖见程务本,希望这几天能想出办法来解决这件事情.相对于宿迁,在荆湖地位更为关键的宁知文,卞无双反而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到了大慈之后,他便直接派了人去见宁知文,希望他来大慈城一会. 让宁知文来大慈城,他胸有成竹,当然也是借着这件事情,给荆湖城的程务本一个下马威. 宁知文当然会来. 三天的时间一晃即过,大慈城的罗虎带着第一批来轮训的三千人已经进了大营,开始了与卞部的联合训练,卞无双相信,自己的部队会给这些菜鸟一个好好的教训. 三天的时间,足够宿迁在大慈城与大悲城之间跑几个来回了,今天是卞无双决定等待的最后一天.如果宿迁还不来,他就决定启程去荆湖城了.他与程务本之间,总有一晤.只要程务本还呆在这里,那自己的反攻计划,就绝对绕不过这个人去.没有他的支持,反攻也是无法进行的.或者说,程务本只少要默认. 天上雪花纷飞,地上却是热火朝天.罗虎第一眼看到偌大的训练场上正在操练的卞部人马,就目瞪口呆了. 因为这些士兵,在这个大冷天里,竟我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短裤,几乎是赤身**地在雪地之中挥舞着手中的刀枪,震天的吼声直冲云宵,每个人的身上都是热气腾腾,那是流出来汗水与落下来的雪花交融而产生的水汽. 再回头看看自己的兵马,罗虎便很有些羞愧了.三天前,他从卞无双这里领了五千套衣甲,回去之后,当即便发放了下去,今天带来的三千人,便是穿着这些新甲来的,原本是想军容整齐的给卞无双一个良好的映象,但在这些赤身**的卞军士卒面前,他突然觉得,原来军容整齐也并不是最好的,而这种彪悍和血性才是更重要的,他现在的部下,缺乏的就是这股精气神儿. “罗将军不必在意.”面对着罗虎的惭然请罪,卞无双却不以为意:”我的士兵都来自西边,对于冰雪,他们习以为常,对比起我们的家乡,这南方的冬天,真还算是温暖的了.就是有些黏糊糊的让人感到难受罢了,不过习以为常也就好了.” “这可不仅仅是不怕冷的问题.”罗虎吐出一口浊气,蓦地大步走向一边自己的部队,他们也正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赤身**的操练中的卞军. “卸甲,解衣!”罗虎站在队伍面前,三下五除二,自己先脱掉了盔甲,解开了衣裳,将自己的身体裸露在了冰雪之中. 卞无双没有去阻止,或者罗虎正在做的,就是他正想要的,与齐军的战斗,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齐人的战斗力,从来都不容轻视.现在多辛苦一点,将来就会少死不少人,就会离胜利更近一些. 他微笑地看着罗虎带着他的部队,**着身体开始在冰雪之中挥舞着刀枪,转眼之间,皮肤已经泛起了红色. 身后转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卞无双转头,看着军司马栗群正脚步匆匆而来,脸上却是压抑不住的喜色.卞无双心中一动,莫不是宿迁来了吗? “卞帅,大喜!”栗群几步窜到了卞无双的跟前,”宿迁来了.不但他来了,宁知文也来了.” “他们两个怎么走到一起去了?”卞无双脸上顿时也浮现了压仰不住的笑容,但又很奇怪这两个人怎么会走在一路. “听说是在路上碰上的.”栗群笑道:”宁知文不是隔我们这儿远嘛,所以在接到大帅的信之后便来了,结果离大营十几里的时候,倒是恰好与宿迁撞到了一齐,大帅,这一下可就完美了.” “完不完美,还得等我与他们谈过之后才知道.”卞无双道:”宿迁可不是罗虎罗豹,随便给点东西就能收买的.” 卞无双扫了一眼正在训练场上挥洒汗水的罗虎一眼,转身向着大营之外走去,这两个人,可是需要他亲自去迎的.即便是在程务本的麾下,这两人也是雄踞一方,需要程务本仰仗的实力派. “宁将军,久闻大名,今日方才得见啊!”辕门之外,卞无双满面笑容,一揖到地.宁知文也是笑着还礼. 与宁知文见过礼,卞无双这才转过身来,却是冲着宿迁伸出手去,”宿将军,又见面了,真是难以想象,我们也还有并肩作战的这一天.” 宿迁耸耸肩,也是笑着伸出手去,两个曾经兵戎相见的家伙,在这一时刻,手却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里面请.”卞无双开心的大笑起来:”这几日,为了等二位,我可是度日如年,不敢相瞒二位,要是二位不来,我可就只能灰溜溜的去求程务本了.”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很忙的大明 这一年,大明很忙。 军队在忙着对秦作战,收青州,克虎牢,一举击溃秦王拼尽所有老底纠集起来的最后一支大军,最后兵围雍都,克服整个秦国,已是能够看得见的事情。 拿下整个秦国,大明的疆域一下子扩充了一倍有余,秦国的领土可比原本的大明要大得多,虽然很多地方荒僻根本就无人居住,但却仍然结结实实是归属了大明的领地。况且这些地方对于秦风来说,也是完全可以利用起来的。谁说那些地方就不能种庄稼养活人了?那也得看看种什么?是谁在经营! 大明的商人很忙。皇帝陛下金口玉言,无农无稳,无商不富,农为根本,商为爪牙。这就将商人的地位大大的拔高了,如今在明国,商人的地位正在逐步的提高,他们走南闯北,行商天下,创造出了巨大的财富,大明的收入,现在一半的收入便来自商税的收入。 而在可见的未来,行商所得将还会大大增加,而国家能够收到的商税也会大幅度的攀高,如此一来,秦风便可以更为大刀阔斧地削减加诸在农民身上的负担。虽然大明的农民所负担的税赋已经不高了,但在秦风看来,还有进一步削减的空间。 商人不但创造出了巨大的财富,他们更是如今大明一统天下最有利的爪牙之一,往往是军队未到,商人的踪迹已是率先出现。他们售出货物,赚回银钱,他们绘制地图,为大明提供他们所到之处的最详尽的地理图志,他们传播大明的富足,快乐,他们用财富引诱着一个又一个的其它国家的商人,加入到这一个逐取利润的网络之中,然后为大明所用。 而这其中,最为典型的代表就是大明昌隆银行,这家私人银行,如今已经成了大明控制楚国的无上利器,金钱的作用,有时候比军队更加犀利,润物细无声,不知不觉的侵蚀着敌国的实力,一点一滴看似不显眼,却正以无比的速度将敌国掏空。一个银行保密法令,更是摧枯拉朽般的将本来对大明防备甚严的齐国渗透得千疮百孔。 齐帝正在加大对国内门阀世家的严利打击,而最善于狡兔三窟的这些门阀世家,一边在拼命地纠合力量与皇帝较量的时候,一方面又将大量的财富开始向大明转移,而借助这些行动,大明又巧妙的将力量不动声色地渗透进了齐国。 这些渗透,依托着这些门阀世家的力量,即便是齐国的鬼影儿也是鞭长莫及。 如今盛传大明陛下将开放海禁,大明的商人们更是兴奋莫名。但凡有点身份的大商人们,谁不知道海贸是一门一本万利的生意,以前没本钱,没门路,但现在,可是有国家的武力在前面开道,只要能加入进去,又何愁不日进斗金? 虽然还没有明旨下达,但提前知晓了消息的大商人们已经开始削尖了脑袋四处钻营,希望将他们的脚步再向海外延伸。 大明的官员们很忙。大明崛起不过数年之间,以无比锋利的兵威横扫前越,接受了前越的领土,前吏部尚书王厚的吏治改革,亦如大扫帚一般,将不符合大明国利益的官员全都扫进了垃圾堆,绝不让他们成为大明大步前进的障碍。但狂扫过后,却赫然发现,官吏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了,有的地方甚至少得妨碍了地方的正常运转。这便需要一个官员干几个人的活儿,忙得脚不点地,却又乐在其中。 京师大学堂的速成班开了一届又一届,一批批速成的官员又被迅速地派往地方。秦风不希望每一个官员都是全才,只要他们在某一个方面有特长,能胜利他担任的职位就可以了。而那种能够统抓全局的统领型官员,秦风便希望未来能从这些官员之中选拔出来,大浪淘沙,是金子,在大明这种地方,是绝不会让他们被沙砾淹没的。 大明的官员们风风火火的拼命地为大明的发展添砖加瓦,但他们的成长速度,显然跟不上大明扩张的速度,秦国的并入,使得大明刚刚有所缓解的官员缺口,再度紧缺起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吏部尚书方大治在焦头乱额。官帽子在手里太多,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大明的农民也很忙。春种,夏长,秋收,冬藏,一年四季之中,他们都是在辛勤的劳作,所有的人都觉得他们赶上了一个最好的时代,有了一个最好的皇帝。农民的赋税之低,在那些活得够长的老人们看来,简直就是前无古人,即便是历史之上那些最有名的名君治下,也不及现在。 需要上交的少了,自己所得的便多了。自己所得多了,自然便会慢慢的富足起来。兜里有了钱,吃的便自然要好起来,穿得便也体面了许多。乡野田间,形销骨瘦的孩子们不见了,一个个长得胖墩墩的,满脸红光。男人们精神,女人们丰腴,在没有什么夜生活的大明,他们最多的活动,就是努力的多几个娃娃。多子多福,这可是老辈子们传下来的经验。以前生了怕养不活,现在根本就没有这个担心了。 城里,乡间,四处可闻琅琅的读书声,见得最多的就是挎着一个布袋子的娃娃们一个个飞奔在去学堂的路上。至少也要读到小学毕业,然后聪明的继续读书,没这个天份的,或去务农,或去当学徒,总也不算是睁眼瞎了。 能看懂官府的布告,能算得清钱款,在一般人看来,那已经算是读书人了。而且,读小学这是不要钱的,只有到了更高一级的学校,才会收取一定的费用。 圣人当世!这是农人们最朴素的心照。 以往让他们最恐惧的各种形形色色的徭役不复存在,在前明,有时候徭役,可当真是能令一个小康之家转眼破产的恐怖事情。但现在,不管官府需要人做什么事情,都得老老实实的拿出钞票来雇佣人手来做。 现在大明的农人们根本不存在农闲一说。在往年农闲的季节,官府立刻全会雇佣大量的人手去修路,建桥,兴建水利等等,不用猫在家里白白的浪费粮食还能每日拿到现钱,这样的美事谁不愿意干?更何况这修路搭桥兴建水利,对于他们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官府出钱修了,得利的可是他们。 要想富,先修路。相传这句出自皇帝陛下嘴中的金句,如今已经成了不少地方官员们的座右铭,到任地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修路。 大明的农人们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跤跌在了蜜罐罐里,整个人都从内到外透着一股子甜香。 大明的匠人们很忙。农为根本,商为爪牙,工为腹心。大明的工匠地位的提高,远远超过了其它行业,最为典型的就是大量的做出了成绩的大匠们,现在已经成了官员,虽然他们穿着官袍的时候实在是太少,绝大部分时间,都还是穿着自己的直布大褂子在第一线忙碌,但不管那个地方有什么盛大的活动,宴会,当地主政的官员是绝对不会忘了他们的,那也是他们能够为数不多的穿上正式的官袍出现在众多场合中去迎来送往的时候。以往他们的这种身份,那有资格与这些人谈笑风生,同桌用饭,但现在,不管他们走到哪里,这些人都会充满尊敬的向他们拱手为礼。 大明的匠人们正在用他们的双手,实实在在的改变着大明这个国家。在秦风这位无比重视工匠的皇帝的大力支持之下,发明创造,改善工艺,已经在大明工匠之中尉然成风。只要你在某一个行当之中出类拔萃,那你便能一步登天。 工欲善于其事,必先利其器。每一个工艺的完善或者改进,每一个新发明的出现,都会推动着大明向前更进一步,以更少的劳力,物力,收获更多的产出。如今遍布大明各地的工坊对于匠师的争斗可谓是不遗余力,他们的收入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攀升,一位已经做出了成绩的大匠,如今能拿到的薪饷已经不下于当朝一品大员,这还是有价无市。拥有这些匠人的工坊是绝不会让这些宝贝被人挖走的。 在大明,读书做官,已经不再是鲤鱼跳龙门的唯一途径。 整个大明都很忙,哪怕是那些才刚刚被并入大明疆域的新地方,新百姓。当在最短的时间之内,他们弄清楚了大明的基本政策之后,便被巨大的喜悦给冲昏了头脑,幸福来得有些不太真实,让他们有如在做梦一般。而喜悦过后,便是无比的力量充斥在身间,恨不能马上就甩开膀子大开一场,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为家人搏一个幸福美好的生活。 冬天的大明,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工地,到处都是各种工程在上马兴建。因为现在才有充足的劳力可供官府雇佣。 这种忙碌,一直持续到了过年。但对于大明人来说,年假可也只有短短的七天,然后,便又要全身心的投入到新的一年之中去。 很忙的大明,在这七天的假期当中,总算是闲了下来。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好美 大过年的,大明绝大部分人的都闲了下来,享受着这好不容易的一个假期,不过相反的是,平时看起来颇闲的皇帝秦风,这个时候反而忙了起来. 偌大一个国家,特别是皇城,自然不可能是每一个人都放假的,比方说烈火敢死营,他们便没有假期,这个时间段,反而更加紧张了起来,马猴每天都瞪大着眼睛呆在营房之中,随时准备应对有可能的意外情况. 鹰巢上上下下也不能休息.特别是国内司的田真,也和马猴一样,整日呆在鹰巢的总部之中,调遣着无数的明探暗探们穿梭在游人如炽的街头,监控着一些在他们看来形迹可疑的人. 越京府城的衙役和巡捕们也无法休息,只能轮着班,因为往往这个时候,也是越京城中最容易出事的时候,人实在是太多了. 各大部衙之中,绝大部分的衙门也都关门封印了,但因为正在用兵,兵部却是仍然开着门,尚书小猫亲自坐镇,虽说名义上将一些非关键部门都放了假,但这个时候,谁都想在尚书面前露一脸啊,让尚书知道他们是何等的忠于职守,勤恳工作啊,便也都自发的聚集在兵部里,照常办工. 作为皇帝,自然也在这个时候前去慰问一下这些在大过年的时候仍在辛勤工作的表率们,不但是秦风,便连皇后也亲自出马了. 皇帝皇后出马,政事堂的大人物自然便不能呆在家里享天伦之乐,便也得跟着一齐去慰问.给大家准备一些并不值钱,但却很能体现皇帝一番关爱之心的食物和小礼品,在接受了这些被慰问者的三呼万岁,感激涕零之后,秦风在说上几句堂而皇之的话,便又赶赴下一家. 几天下来,秦风倒是比平时太累了一些. 不单是在城里,城外也还要去. 政事堂早就选好了那么一两个村子,有很富裕的,也有较贫穷的,总之,这个时候,要让皇帝的光辉照遍大明的每一个角落. 用权云的话来说,这个时候,就是皇帝最好的收拢人心的最好机会,皇帝虽然只不过是去了这么几个村子,但一传十,十传百,大家便都会知道皇帝是如何的爱护黎民. 对于这些道道,秦风是不太愿意的,在他看来,如果自己能让每个人都吃饱穿暖,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更好,那他们自然便会拥护自己,如果连饭都吃不上,那自己跑再多的村子,再如何表现出亲民的风范,老百姓该造反的时候,照样造你的反. 不过这些话,也只就是秦风在心里想想,首辅权云费了巴叽的操了老大一番心的给了自己一个伟光正的机会,要是一口回绝了,不免太不给首辅面子.所以即便是捏着鼻子还是跟着他们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跑了下来. 过个年,别人都在家享天伦之乐,自己倒好,除了大年三十的时候一家子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之后,便东奔西走的,总是忙到三更半夜才回到宫里,那个时候,小文小武早就睡着了,秦风也就只能在一边瞅他们几眼,捏捏他们的鼻子,亲亲他们的脸蛋.看着两个小家伙在睡梦之中皱着眉头嗯哼两声,或者挥舞着手臂蹬着小腿扎手扎脚一番,便觉得乐不可支. 今天初三,朝廷封印还有好几天,但秦风可在越京城呆不了几天了,接下来的时候,他要直奔雍都前线,去慰问那里的近十万围困雍都的士兵.政事堂的大佬们都想得很清楚,围困雍都的部队绝大部分都是虎牢新军和青州军,真正属于大明老营的,可没有几个战营,这个时候需要皇帝出面让他们安心,当然,更要有丰厚的赏赐. 秦风这一次去,虽然是轻车简从,但在虎牢,可是早已经准备好了大量的钱钞,这些都准备在皇帝检阅之时,发放给士兵们作为赏银,以犒赏他们在新春佳节之际,仍然在为国奋战. 今天上午将距离越京城最近的一个村子跑完了,剩下半天时间,秦风终于可以稍微的休整一下,明天一大早,他将再一次上路,在冰天雪之中奔驰. 这个时候,他就特别想早一点用铁路将越京城与雍都连接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可以舒舒服服的躺在温暖的车厢里,一边烤着火,喝着茶,悠哉游哉的便抵达了目的地. 当然这个想法起码最近两年是不可能实现的,现在铁路署集中所有的精力在修建越京,正阳,沙阳,益阳,武陵,桃园直至昭关的这一条大动脉. 秦国即将臣服在大明的脚下,现在修一条这样的铁路,在军事之上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毕竟,现在的铁路在修建,维护之上都需要极大的费用,简而言之,已经修成的铁路,现在还处于一个亏损的状态,可以想象,这条大动脉修建之后,暂时性的亏损是肯定的.修建这条铁路的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军事上的. 可以预见的将来,明秦之间,将会有一场旷世大战,以此来决定谁是这个世界的主人,这样一条大动脉的存在,将会极大的保证大明在兵员调动,物资调配上面,比起齐国占有极大的优势. 现在的大明所做的一切,说到底,还是为未来的这一场大战作着准备工作. 所以,不但是现在,即便是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秦风想要去雍都,仍然只能骑在马上喝风吃土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秦风便特别爱站在皇城的最高处,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整个越京城,虽然他能看见的部分有限,但这一部分,却是代表着越京城最繁华的那一部分. 用行人如炽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一片区域了,简直就是人挤人,人挨人,摩肩擦锺,在这片区域内,集中了大量的商铺,出售着大明几乎所有能出产的物品,平时忙于劳作的人们,这个时候终于有时间带着家人一齐出来游玩,当然,也是购物的最佳时期. 这是商人们的狂欢节.这么一个短短的假期,销售量顶得上平时一两个月的努力.每一个商人们自然不会放弃这个美妙的时光,每一户都竭尽所能的让自己的商铺可有特色一些,更能吸引人一些. 饭庄,酒楼自然是人满为患,想要吃饭喝酒的人,如果没有提前预定的话,那么就只能在外面老老实实的排队,等待着里面有空出来的座位. 上档次的酒楼,抑或是平民化的小饭铺,无不如是.便是那些在稍为宽敞一些的地方拖着小车,再简陋地摆上几张小桌小椅的街头小吃,也是被人挤得水泄不通. 这一大片区域之内,唯一安静的便是皇城这里,围绕着皇城的驰道,被用水泥完全的硬化之后,再刷上了勾兑了黄色的漆料,便是这一道无形的界限,将热闹与安静便完全的区分了开来,即便是外面人再多,也没有人越过这条黄色的道路.哪怕这条黄色的道路之内,并没有多少警卫看守,偶尔会有巡逻队排着整齐的队伍从黄色的驰道之上走过. “真美!”秦风情不自禁的道,美的不是自然景色,而是这副盛世的景象.美的是所有人那满足的笑容,美的是那一家家拖儿带女的团圆. “就知道你在这里站着,怎么还自己夸上自己了?”鼻间传来一阵淡淡的清香,不由回头,秦风便知道是闵若兮到了自己的身边,那股体香,他太熟悉了. “我不是在自夸,而是在夸赞那里!”秦风微笑着指着远方那片热闹的地方.”兮儿,是不是很美!” “还说你不是在自夸?这不是在夸耀你的功绩么?”闵若兮卟哧一声笑了起来,”不过啊,这些夸奖要是由别人说出来就更有滋味了.” “别人已经说得够多了,我的耳朵都起茧了,都没啥感觉了,今天站在这里看一看,才真觉得自己了不起,能够做到这一点,我可真是很骄傲呢!”秦风昂头挺胸地道.”在别人面前夸耀自己没多大意思,能在你面前夸耀一番那才是真美呢!老婆,你当初真有眼光,怎么就一下子选中了我呢!” 闵若兮大笑起来,伸手挽着了秦风的胳膊:”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越京城是大明之都,这里集中了大明的精华,你所看到的,当然是最美好的一面,什么时候大明的疆域之内,都是这副盛世之景,你再来我面前夸耀吧!” “虽然有难度,但我还是很有信心的.”秦风昂然道.”齐国虽强,但却已是老迈之躯,大明虽幼,却正在一天比一天强壮.” “他们正在吃补药哦!”闵若兮道. “就怕补得过头把他们撑爆了.”秦风得意地笑了起来,”我给他们下了点药,倒不知效果如何!” 两人相视一笑,却都默契的没有提起楚国. 两人并肩而立,秦风伸手揽着妻子的肩头,闵若兮将头靠在秦风的臂弯里. “要不要溜出去当一回普通人?”秦风突然低声道.”外头可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你兜里有钱吗?”闵若兮笑咪咪地看着他,问道.”外头是很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但都是要付钱的.” 秦风愕然,身上揣钱的日子,好像离他已经很远很远了,久到他都记不起上一次兜里还装着钱的时候是七年前还是八年前了. 闵若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叠钞票,在秦风的眼前晃荡着. “好啊,原来你是早有预谋!”秦风大叫了起来.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俘将 钟镇现在也走在繁华的越京城的街道之上.背上背着,肩上挎着,手里提着一个又一个的包袱或者各种各式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子,而在他的前面,背着双手,悠哉游哉的走着的是王凌波. 曾经的大秦帝国的将军,现在就像是越京城头最常见的搬运工或者仆从.老老实实的跟着王凌波,来到大明的京城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但他仍然没有完全消化这里的所见所闻.雍都与越京城比起来,就像是一个荒僻的小镇子.或者唯一能跟这里比一比的,就是人丁的数量了. 在雍都,只要你有货,是不愁卖不出去的.所以那些商家,基本上眼睛都长在额头之上,价格,那自然也是丝毫没有余地的一口价,爱买不买,反正你不要,有的是人卖.雍都的商铺里,货物篑乏,永远都只是那几样.即便后来明商大量涌入,但在朝廷的刻意压制之下,也比过去好不了多少. 但在越京城,货物多得闪花人的眼,在这里,是买方市场.每一个商家,都会鼓动如簧之舌邀请着行人到自己的店里转一转,看一看.而这里的行人,最乐意做的事情,就是与商家讨价还价. 货物太多了,你不卖,有的是人卖. 这里的情况,与雍都恰好相反. 这里的粮食似乎多得吃不完,以致于商家们挖空心思的将他们做成了各种各样色香味俱佳的点心,就那样一排排地整齐的码着,店外摆放着的展柜之上,碟子里放着的切成的小条的点心,任意由人品尝.这一种行来,哪怕就是每一家铺子里就尝一样,现在钟镇也觉得快要吃饱了. 他必竟是有身份的人,可不像王凌波那样,一边吃着还一边跟店家唾沫横飞的提着意见.有时候,当王凌波塞进他嘴的时候,他都恨不得将脸藏到裤档里. 但王凌波似乎觉得理所当然,而店家也没有觉得这家伙很讨厌,大家似乎觉得事情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甚至一个做果脯的店家在听了王凌波提出的建议之后,还满脸惊喜之色的,从店里用一个盒子装了一大盒子的各色果脯硬塞到了王凌波的手中,似乎王凌波给他提了什么了不起的建议. 现在这个盒子就挎大钟镇的胳膊之上,据王凌波说,这些果脯要送给师娘去吃,师娘怀了孕,现在就想吃着一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呢.王凌波的师娘是大名鼎鼎的大明商务署的团长王月瑶,也是被商人们俗称的财神爷,在大明你想要做生意,那王月瑶就是那尊绕不过去的神. 吃得似乎无穷无尽,而穿得,也让钟镇大开眼界.在雍都的时候,丝绸这类东西是昂贵的,基本上只有豪富一层才穿戴得起,但在越京城中,丝绸似乎只是一种普通的织物,价格只有雍都的几分之一.别说是豪绅了,就连最普通的老百姓,也能买得起.就在刚刚走过一家布庄子的时候,钟镇就看到一个农夫给自己的媳妇买了一匹丝绸. 那绝对是一个农夫,粗糙的双手上结满了茧子,肩上挑着扁担,两个筐子里空空的,似乎原本里面装着的东西已经卖空了.他将扁担和筐子放在布店外头,牵着那个同样粗手大脚的女子进了店子里,出来的时候,那女子笑得眉眼弯弯,手里小心的捧着的是一匹色采艳丽的丝绸. 这让钟镇的嘴巴张得足以塞进去一个鹅蛋. 一路走过来,这样的场景,他见过了很多.而他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的神态,自然让王凌波好生一顿嘲笑. “真是乡巴佬呢!”王凌波下巴抬起,轻蔑地道:”知道吗?现在在大明,真正的上等人,早就不愿意再穿丝绸了,这东西穿在身上滑溜溜的,也就是一个好看,还真是不舒服.知道大明的上等人现在穿什么料子吗?棉布.” “棉布?”钟镇有些茫然. “你们当然不知道啊!”王凌波得意的笑起来:”这玩意儿,我们这里不出产啊,现在市面上销售的棉布,全都是海商们从海外带回来的,听说来自西域呢!那价格,昂贵得让人绝望,不是大富之家,还真穿不起.” 王凌波身上当然穿得不是棉衣,当然,也不是丝绸,而是一件最为普通的麻衣,事实上,这也是这个世上绝大部分人衣服的原料. “师父师娘穿得就是棉布做的衣服,摸在手里,那才叫软和!”王凌波十分艳羡地道,”师父说了,我要是能把你完全治好,就会奖厉给我一匹棉布.” 钟镇哑然,或者这家伙治疗自己,就是因为这一匹棉布.自己堂堂的秦国大将,身价也就一匹棉布吗? 但王凌波却又在这一瞬间嘟起了嘴巴,”不过你被皇后娘娘一拳打得太狠了,想要治好你,也不知要花多长时间的功夫,我可是听说皇帝陛下已经命大司农在培育这种棉花种子,也许将你治好的时候,棉布这玩意儿已经在我大明遍地开花,又成了不值钱的货色了,唉,我那师傅,可也太会算计了一些.” 钟镇只觉得自己无言以对,说半天,自己或者在将来,一文不值. 他在秀水河大桥发起决死冲击的时候,没有想到会遇上大明的皇后娘娘,更没有想到,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皇后娘娘竟然是一个恐怖的宗师级大高手,那一拳,击散了他体内修习数十年的真气,将他的经脉和丹田重伤,全身骨骼更是来知断了多少根.自己没有死,还真是多亏了眼前这位少年神医.自己被他裹成了一个粽子一般的足足的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到现在距离那场战事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自己从外表上看起来跟一个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但有苦自己知,体内雄浑的真气早已不见了踪影,而真正难以治好的却是丹田和经脉的伤势.就算休复,自己也就是一个普通人了. 最初像一个粽子一般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时候,钟镇一心想着不如死了算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求死之心渐去,求生之念却愈发的强大了.现在,他早已经放下了当初的所有雄心,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病人,哪怕王凌波经常突发奇思妙想,弄一些药把自己治得死去活来,但他却也毫无怨言,任由这个少年将自己当成了实验品,他自己也想见证一个奇迹的发生呢. 做为太医署最高长官的弟子,王凌波有着不少的特权,比方说他并不需要去太医署坐班,去军中担任军医,也只不过是一种历练.而现在,他在越京城开了一家小小的医馆,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历练. 而钟镇,现在就是这家小医馆的打杂的家伙,因为这家医馆,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呆了几个月后,钟镇倒是学会了不少炮制药材的手法,更是将各种药材都认得清清楚楚了. 王凌波似乎真正的将他当成了一个病人,而不是将他当成秦国的一个重要将领,而明国似乎也放任了他这么做,像自己这样的重要人物,居然便任由王凌波将自己轻轻松松的带走了,现在更是任意行走在大明的京城中. 当然,现在的自己,的确也算不了什么,连大秦国都要亡了,自己这样一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钟镇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些. 在越京城,他看到了太多的不一样,越京城就像是一面镜子,正将一个欣欣向荣的强盛帝国一一展现在钟镇的面前. 大秦,输得不冤. 现在,他对秦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在他的内心深处,或者认为大秦百姓真要是成了大明的子民,或者也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他们有可能会吃得饱,穿得暖. 这些日子里,他跟随着王凌波,在越京城居然也见到了不少操着秦地口音的人,听他们的口音,似乎是来自秦国各个不同的地方,但有一样是相同的,他们的身上,都洋溢着一种满足,一种幸福,这与钟镇以前接触过的那些普通的秦人完全不一样. 或者,这便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 钟镇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却没有注意到王凌波此时又被一家路边小摊点给吸引去了,他背着大包小包的却仍然往前走,一不小心,整个人竟然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街上的人实在太多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忙抬起头,向着面前的人一迭声的道着歉.被他撞着的这个人很年轻,穿着打扮似乎是一个贵介公子,身边还伴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手里拿着好几串糖葫芦,正在往嘴里塞着. 只看了这一眼,钟镇脑子里便轰的一声如同五雷击顶,眼前这个女子,当真是化成了灰他也认得,那就是在秀水河大桥边,一拳将他轰到如今境地的大明皇后闵若兮.而此时,闵若兮一手拿着糖葫芦,另一只手却挽着这个年轻贵公子的臂弯. 能让大明皇后这样亲腻地挽着的人,除了大明皇帝,怎么可能还有第二人! 钟镇一下子便傻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偶遇 秦风与闵若兮现在的模样,就与街上那些普普通通的逛街男女没有什么两样,年轻有钱的公子带着美丽的家眷在隆重的节日里出来游玩在越京城是一年很自然的事情.就在这条大街之上,这样的人其实很多. 所以闵若兮很放松,隐去那高贵的身份,忘掉自己超卓的能力,将自己置身于普罗大众之中,另外一种别样的欢喜自然就滋生于心间. 闵若兮出身高贵,这样的场面,自小她就只能是一个旁观者而不能成为参与者.她很享受现在这种感觉.没有那种毕恭毕敬带着畏惧的眼光和神情注视着她,在众人的眼中,她也就是长得更漂亮一些. 她喜欢那些商家在赞美她美丽的同时,又喋喋不休的向她推荐着自己的货物,她能感受到这些人的确很惊诧异于她的美丽,但更看重的却是能不能卖出自己的货物,这让她很欢喜. 她对于讨价还价一点也不了解,但却仍然乐此不疲地与商家讲价,当然,最终失败的都是她,在商家舌灿莲花的鼓动之下,她每一次都是乐滋滋的掏出钞票,笑盈盈地买下商家推荐的商品,哪怕这些商品已经溢价出原本的价格不少. 当然,她与秦风不可能扛着这些商品,起初秦风倒的确起过这种心思,但当闵若兮在第一家买了东西之后,秦风立即便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闵若兮买得太多了,而这还是第一家. 秦风留下了一个地址,让这些商家将这些商品送到哪个地方去.那是鹰巢的一个秘密联络点.秦风相信,过了今晚,那个秘密联络点的屋子里,将堆满闵若兮购买的各种各样的有用的或无用的东西. 大概是从来没有过这种生**验,闵若兮如同出了金丝笼的金丝雀,兴奋的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般,虽然她的外貌看起来与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也没有什么区别. 能在这条街上当上掌柜的人都是经验丰富,眼光毒辣之辈,他们能轻易的判断出一个客人的实力问题,当然,在这里,他们不会对任何一个客人表示出无礼,因为这里是越京城,或者一个穿着破烂的家伙,背后便站着一个高不可攀的人物. 像闵若兮和秦风这样的人,店里的人只要一扫眼,便知道是结结实实的大客户,不说别的,单是两人这一身刚刚在大明上流社会上流行的全棉衣袍,便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这不是你有没有钱的问题,而是你拿着大把的钱,也根本就买不到.少量的通过海贸而来的棉布,现在根本就不对外卖,能够穿上这样的的衣服的,只能是尊贵得了不得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向来是商家的最爱,而且这两人看起来如此的年轻,必然是权贵之家的公子小姐,有钱,任性啊! 事实上,闵若兮现在的确就像这样的人,她讨价还价,只是喜欢这一过程,对于能不能降下价来其实丝毫不在意,店家哪怕就只降下微不足道的一丝,她能看成是巨大的胜利而马上喜滋滋的买单. 闵若兮也好,秦风也好,对于钱,当真是没有什么概念.对于商品的价格,也没有什么基本的认知,秦风或者对粮食是什么价格很清楚,对每一件兵器的成本价格很清楚,但这些日用百货,那些千奇百怪的吃食小点心,他就完全迷茫了. 所以闵若兮出来的时候,身上带着的钱是真不少,但到现在,已经花得光光得了,剩下的最后一点,便只够她买了几串糖葫芦吃了. 没有了钱,剩下的便只能是逛街了. 就在这个时候,钟镇好死不死的神游天外,一不小心在人群之中撞上了秦风这两口子.如果他完全不认识这两口子倒也罢了,但这两个人中的一个,却给他留下了刻苦铭心的记忆,所以这一刻,他的反应直接而真实,张大了嘴巴,神情呆滞,随着劈里啪啦一阵响,身上的,背上的,手上的所有东西都掉在了地上,立即引起了一阵混乱. 秦风和闵若兮也都是极聪敏之人,一看对方的神情,便立即明白对面这人认识自己夫妇,只是眼前这人穿着打扮,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厮模样,难道是那家大臣家里的家丁卫士么? “你认识我们?”当机立断,秦风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便立即开口问道:”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 闵若兮也在盯着钟镇,她只是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却是实在想不出这人到底是谁了.当初在秀水河大桥,随手一拳将一个全副武装状如疯魔的秦将一拳打飞,她是真想不起这人是谁了. 钟镇心中有些苦涩. 很明显,面前那个一拳将他打落尘埃的女人根本就不记得他了. 如果换作一个普通的大明人,在认出他们夫妇的第一时间,只怕立即就会跪倒尘埃,大呼万岁了,秦风在大明的威望,那是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但钟镇却做不到这一点.他曾经是秦国的大将,秦国的皇帝,他也并不陌生,对于这样的人,他不像普通百姓那样有着无以伦比的畏惧感.更何况,一个有尊严的秦国大将,也不可能向着对方五体投地的参拜. 他是俘虏,但是他并没有投降大明. 所以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对方,只能呆呆地站在哪里. 这里的混乱终于引起了王凌波的注意,正在忙着往嘴里塞东西吃的他窜了过来,于是他也呆住了,正弯腰准备去捡地上东西的他,身子定了格,一手抓着地上的一个包裹,一手保持着往嘴里塞东西吃,腰弯着,头昂着,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式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秦风夫妇. 作为舒畅最为得意的弟子,他自然是见过秦风夫妇的.而且因为舒畅与秦风夫妇那种随意的亲热关系,对于皇帝一家,他自然也是感觉像家人,朋友更多一些. 他只是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皇帝夫妇. “舒疯子家的小徒弟?”秦风哈哈一笑,蹲下身来帮着王凌波开始捡东西,看到王凌波,他自以为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小厮怎么会认得自己夫妇了,因为两家的关系实在是太近了一些. “您,您怎么在这里?”聪慧的王凌波也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手忙脚乱的从地上捡东西,然后往仍然像木头一般的钟镇身上挂. “看着挺热闹,所以出来逛逛.”秦风随意地道. “我的爷呐,这里怎么是您能来的地方?”王凌波叫苦不迭,终于将东西都挂在了钟镇的身上,直起了腰,苦着脸道.”小哥儿知道吗?” 他嘴里的小哥,便是烈火敢死营的统领马猴. “我们翻墙出来的,没人知道.”秦风笑咪咪地道.”你师傅还没有问来么?” “没呢,都走了快一个月了.”王凌波道:”我这里正有一个天大的难题,想问师傅请教一下,谁知师傅一去这么久都没有问来?” “什么天大的难题?”秦风感兴趣地道,”你可是舒疯子交口称赞说是能传他衣钵的得意弟子,能将你难住的可不是一般的问题吧?” 得到皇帝的赞誉,王凌波很是得意,伸手拍拍身边的钟镇,:”就是这小子,我已经将他的外伤治好,内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不过他的真气被娘娘…咳咳…一拳全给轰散了,七经八脉丹田都受了极重的伤,我现在想修复他的经脉伤势,有一个难题没有想清楚.” “被我一拳?”闵若兮有些惊讶,声音略大了一些,却又赶紧捂住了嘴巴,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这个,你就是那个在秀水河大桥上被我打了一拳的那个将军?” 钟镇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想要抱拳行一个礼,但手是提的东西实在太多,”在下钟镇.” 秦风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为钟镇的特殊身份而有什么特别的异样,”现在你就住在他哪里?” “是,在王医师哪里打打杂.”钟镇回答道.对方的表现,让他心里的压力终是消散了七分. “那就好,这小家伙年纪虽然不大,但医术却是相当了得,他或许能将你治好.”秦风笑着点了点头,”如果他不行的话,不是还有他师傅么?” 钟镇听了这话,有些愕然:”您,您不在意我的伤势被治好?” 秦风却是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失笑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边的王凌波却不高兴了:”这是我的出师作品,师傅说了,治好了他,我就能独立门户了.” “还想独立门户?”闵若兮咯咯的笑了起来,”算了,这是你与你师傅的事,我才懒得管,对了,小神医,我没钱了,但是我想去酒楼吃饭喝酒.” 王凌波立即道:”我可以请.不知您想去吃什么?” 秦风看了一眼王凌波,道:”刚才我们一路走过来,到处都是排着长长的队,人太多了,既然你想请客,那咱们去天上人间吧!那里肯定清静一些,对了,这们钟兄,一起来吧,我也正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一下呢!” 一听是天上人间,王凌波瞬间便凌乱了,伸手往怀里掏了掏,身上这点钱,肯定是万万不够的,实在不行,只能打着师傅的名头来挂帐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同行 “包厢已经客满了.”迎客的小厮恭恭敬敬地对着几人道. 天上人间的大门前,果然比其它的地方要清静太多,这里多的不是人,而是一辆辆豪奢之极的大马车. 这些马车尽皆是大明特制的奢侈品,是市面上极少见的四轮马车,铁轮觳的外面包着皮质的外壳,滚轴,减震等最新的技术尽皆应用在其上,当然,价格也是极其可观的.也只有那些有钱的大商人们才买得起. 站在门前迎客的小厮眉清目秀,说话阴柔,但看起来年轻却也不小了,钟镇也是见过世面的,瞟一眼便知道这必然是去了势的男子. 扫了一眼前方的秦风,心中不由慨然,早在秦国的时候,他就听说过秦风登位之位,便将皇宫之中大量的太监,宫女遣散,有一计之长的可以自谋生路,而无计谋生的,便由大明的商务署安排,眼前这个人,多半便也是宫中出来的了. 听说没包箱了,王凌波顿时喜出望外.没包箱,眼前这二位多半就不会去了,来天上人间的多半非富即贵,认得这二位的可就多了.他们既然是悄没声的出来的,自然就不愿意让人知道. “没包箱了,不若咱们去另找一家吧!”他喜滋滋地道. “几位客人,虽然没有包箱了,但是大厅还有能挤出几个空位的.”小厮尽心尽职的拉着客:”几位都是尊贵人,恐怕其它酒楼饭庄与诸位的身份不符,咱们这虽说只剩下了大厅,但不论那一方面,也不是外面的能比的.而且,今天我们这里可有新音上演,几位可真是来得巧了.” “新乐?”闵若兮一喜:”又有新乐出来了么?那一定要看一看.紫萝又弄出了什么新乐,居然也没跟我说一声?” 迎客的小厮一怔,眨巴着大眼睛重新打量起眼前几位.紫萝是天上人间的大老板,而且背景惊人,眼前这位小姐说起她的时候,似乎极其熟悉.这就有些吓人了. “是,今天有秦人那边的秦腔过来表演.”小厮的语气更加恭敬了几分. “秦腔?”秦风瞟了一眼身后的钟镇,果然见他脸色又白了几分. “那敢情好,既然有新乐,而且还是异国风情,一定要听一听!”闵若兮笑道,一伸手从袖子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小厮:”你去见紫萝,告诉她,我要一个包箱.” 闵若兮说得淡定,这个小厮却是丝毫不敢怠慢,眼前的人越是笃定,他便越是恭敬,包箱的确是满了,而且来的人个个都是身份不凡,要给眼前这几位找一个出来,那就必然要有人让出来. 不到一柱香功夫,秦风一行四人,已经坐在了一间视线最好的包箱之内.紫萝没有去门口相迎,却亲自等在了这间包箱之中.她一见那玉佩,自然便认出了是闵若兮的身边之物,再问了一下他们的情形,便已经知道闵若兮他们不愿让人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腾出一间最好的包箱,对她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问题. “陛下,娘娘怎么会悄没声的便出宫了,看到玉佩,可是吓了我一跳.”紫萝笑咪咪地道. “要的就是吓你一跳.要是不悄悄的出来,你这里便又清空了,现在挺好.”秦风坐了下来,随手从桌子上拈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 “小马猴只怕现在要跳脚了.”紫萝含笑打量着钟镇,王凌波她是认识的,这个人却是面生. “大秦,钟镇.”钟镇将身的大包小包都放在了屋角,站在哪里,不卑不亢,曾经的大秦将军,自然有一番气度. 紫萝微微一怔,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不过也就是稍微惊诧一下罢了,她可不是一般的商家,对于许多情况,比许多大明官员更要清楚,一听钟镇的名子,脑子里转了几下,便想到了这人是谁. “钟将军好,钟将军今天过来的巧,今天恰好有从大秦哪边过来的班子在我们这里演出.哦,我的表达有误,其实现在他们也都是明人了.”紫萝脸上仍然带着亲切的笑容,不过说出来的话,却让钟镇一阵气闷. “你这里怎么会有秦乐上演?”秦风又扔了一颗葡萄在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问道. “这家秦乐班子在原秦地也是享有盛誉的,不过现在境况不大好,为了讨生活,竟然从秦地那边过来,就在露天里搭台演出,早前他们在中平的时候,恰好被我们天上人间一个采风的乐人听见了,回来之后跟我说了,我便邀请他们来天上人间演出.”紫萝解释道. “那他们可是一步登天了.”闵若兮笑吟吟地道. 如今的天上人间,可不是七八年间的一家高档次的青楼了,而是改头换面成了大明最高楼的表演场所,大明最好的乐人,都能以在天上人家来独家专演一场而为荣,只要能在天上人间的大舞台上演上一场,那就立刻是身价百倍.就算以后不能常驻在天上人间,但回到本地之后,那身价可也是噌噌的上涨. “他们的音乐,舞蹈都有其独到之处.”紫萝道:”我准备请他们常驻天上人间.现在秦国的状况不是太好,他们过得很是不易,还流失了不少的人才,可惜了的.陛下,娘娘,以后这天上人间,不仅要有秦乐,还要有楚乐,齐乐,甚至于海外的那些音乐,紫萝都想把他们囊括进来.这家秦乐非常有秦地特色.” 紫萝说得很平常,但钟镇却听得惊心动魄,眼前这人不过是一家表演馆所的老板,但所表现出来的气势和志向,却是让人刮目相看. “现在已经有了秦乐了,齐乐恐怕还要一段时间,不过楚乐,你这里还没有弄到吗?”秦风笑问道. “难呐!真正有水平的楚乐人才,现在想要挖过来还是挺不容易的,不像秦地,所以我们还在等着陛下呢!”紫萝轻笑起来. 秦风笑了笑,转头看着下方的大舞台,这个包箱的位置极妙,他们能一览无余大厅和舞台的情况,而从下面,却看不到他们. 随着咣的一声惊锣响,下面的表演已经马上就要开始了. “钟先生,前面坐吧!”秦风指了指靠前的位子,对钟镇道.又瞟了一眼王凌波,”小神医便不用愁眉苦脸了,既然紫萝都已经来了,今儿这钱便用不着你出了.” 紫萝咯咯一笑:”不用小神医出,我挂在舒神医的帐上就可以了.” 王凌波一听这话,脸色更是一垮,这要是挂在师傅的帐上,等师傅回来,非得削自己不可,他可是知道,在天上人间这样的包箱的花费,没有几百上千两银子,休想出得门去. “还是记在我的帐上吧!”他苦着脸道. “小神医很有钱啊!”秦风大笑起来. “慢慢还,慢慢还!”王凌波赶紧道. 紫萝忍着笑看秦风取笑王凌波:”陛下,不知想吃点什么,喝什么酒?” “既然是小神医请客,那就紧好的来吧!”秦风斜着眼睛看着快哭出来的王凌波,不无惬意.平素想欺负一下舒畅,总是会遭到凌厉的反击,现在捞着他的得意徒弟拾掇一番,也是蛮舒服的. 菜不多,也就六盘,但王凌波很清楚,紫萝端上来招待皇帝皇后的,绝对不是大路货,当最后看到紫萝亲手端上来一套琉璃酒盏和一瓶殷红的酒的时候,他就已经完全麻木了. 这种带颜色的果子酒,其实长阳也有产出,但味道跟这种完全不一样.这种酒以及那套透明的琉璃酒具,都是宁则远海贸的时候带回来的,数量极少,听说来自更遥远的西域之地,整个大明,据说也只有区区数十套而已. 皇宫里自然是有一套的,师娘家里也有一套,没有想到,这里也有.看到用这种酒具装着的美酒,王凌波很清楚,就是把自己卖了也还不上这笔帐. 破罐子破摔,到了这个地步,王凌波反而平静了下来,就这样了,左右就是这百把斤,还能把自己怎么着? 下面已经开唱了,秦腔与大明流行的音乐果然大不一样,站在台子上的不是漂亮温柔的大美人,俊俏小子,而是一个个似乎是历经苍桑的老爷爷,老婆婆,抑或是昂藏大汉,壮硕的妇人,他们所有的乐器也出乎所有人的意外,除了锣,鼓这些常见的东西之外,剩下的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个老头手中甚至拿着一块砖头在敲击着一条破烂的板凳. 怎么看都是一个怎么奇怪的组合. 但当一个缺了几颗牙齿的老汉一口的时候,即便是王凌波这个还不知愁滋味的少年,也只觉得一股年代的苍桑扑面而来,那嘶哑的声音,似乎直指内心深处. 他有些愕然地将注意力转向了下面的舞台.发现台上本来面色很轻松的皇帝与皇后娘娘此刻也是面色很郑重,而钟镇,仅仅就听了数句,竟然已是泪流满面了. 天上人间下面的大厅极大,数十张桌子错落有致的摆开,现在每一张桌子上都坐满了人,本来桌子上都摆满了珍味佳肴,但此时,王凌波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舞台之上. 王凌波并不懂乐,但这种震憾人心的东西,却仍然让他动容. “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他在心里低声道.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秦乐 老汉的秦腔还在继续,钟镇终于有一点回过神来了,他一把抹干净了脸上的眼泪,转头怒目瞪视着秦风两口子,眼睛里似乎在喷着火.丝毫不在意这两人中的任意一个随便伸出一根小指头便能将他戳得死翘翘. 他本来就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要不然在秀水河大之时,他也不会单人独骑向防护最为严密的闵若兮哪里发起攻击. 当然,在他挨那一拳头的时候,他明白那似乎是一个陷阱,这个身份高贵的女人哪里需要别人卫护了,她卫护其它人还差不多. 但世事总是这样,当你明白真相的时候,恶劣的结果便已经不可挽回了.所以他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其实钟镇还算是幸运的,因为他虽然现在成了一个废人,但总算还是活了过来,而与他一样的那些秦国大将,现在都已经埋在了土里面,连苑一秋也死了.他在被王凌波治伤的时候,听说了苑一秋死亡的过程. 苑大将军临阵突破,而明国皇帝秦风居然很有耐心的等待他突破晋级成为宗师之后,才一拳轰死了他. 那一天钟镇哭得很伤心.因为他已经看到了秦国的结局. 秦风明明可以很轻易的杀死苑一秋,在苑一秋突破的时候,自身基本上是没有防护力的,但秦风却偏偏给予了他晋级的机会然后再杀了他.这种极度的自信是体现在本身的实力之上的.如果李挚大帅还在的话,或者可以能够击败明国皇帝,但现在,秦国没有人能阻止他. 今天是钟镇第二次流泪了.他从老者的歌声中,听到了无尽的悲苦,无奈,颠沛流离,衣食无着,那种苦苦求生,生死两难的意境,让他感同身受,就像他现在这样一般. 他认为这就是明人造成的.如果不是他们想要吞并秦国,战争便不会发生,秦国百姓便不会遭受这些苦痛. 他眼睛瞪得溜圆,紧紧地握着拳头,呼吸声极其急促,如果不是全身功力尽失,相信他这个时候已经扑了上去了. 王凌波似乎觉得有些不妙,钟镇的情绪太不稳定了,他手指上夹了一根银针,准备捅钟镇一下,这一针下去,可以让钟镇好好的睡上一觉,这是他的病人,这是他的考卷,他可不想这家伙惹恼了皇帝,然后被皇帝给捏死了.他在这家伙身上已经投入了海量的资本,要是被皇帝恼羞成怒之下给杀了,钟镇这家伙求仁得仁,死得心安理得,自己可就血本无归了. 再说了,以后想要再找这样一个合适的考卷可就难了.毕竟被宗师轰一拳还能留下命来的人是很稀少的.这要得益于皇后娘娘刚刚突破宗师之后,对于力量的掌控还不太熟练,一拳下去,还有不少的力量分散逃逸了,这才让钟镇捡了一条命回来. 像皇帝陛下这样的,一拳下去,啥都没有了. 所以说钟镇是很幸运的,他王凌波也是很幸运的.或者这副考卷也就是独一份儿了,可不能让他死了. 正准摆捅一针呢,皇帝陛下的眼光却瞟了过来,只看了他一眼,王凌波便老实了,低眉顺眼的开始吃东西,喝酒.既然皇帝皇后都被别的东西吸引了,那自己不妨多吃一点,多喝一点,大出血是肯定得了,但多吃回一点本来,也可以聊以慰藉一下自己严重受伤的心灵. “秦乐粗犷,厚重,质朴而又本真,果然了不起.”秦风一仰口喝尽了杯中殷红如血的美酒,瞟了一眼钟镇:”听起来,似乎他们以前的日子很不好过.你们秦国朝廷,似乎对老百姓不太好呢!” 钟镇正鼓足了劲准备发难了,当然,现在他只能用嘴巴.但秦风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好像王凌波手里的那一根针,一下子将鼓鼓的气囊给戳穿了. 似乎那老者现在所唱的都是战前的事情.那时候,似乎秦明还没有开战呢. 秦国人的日子一直就不好过,穷,是对他们最直观的感受.钟镇是从落英山脉的军队之中调过来的,对穷,有着更直观的映象.食不裹腹,衣不蔽体,似乎是占据他脑子里最多的东西.当然,作为领兵将军,他还是过得不错的,不过像他这样有本事却没背景的人,爬上来一路的艰辛,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也. 可是穷不是秦国人的错啊,是楚国人的错,是齐人的错,甚至还有前越人以及现在明人的错,要不是他们一直虎视眈眈,不停的与秦人发动战争,秦人怎么会这么穷. 钟镇用力地纠正着自己脑袋里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一阵锣鼓家什响过之后,缺了几颗牙齿的老者换成了一个半大的小子,声音清亮了许多,这一次却是在唱着战争给老百姓造成的苦痛. 这让钟镇再一次愤怒起来,又开始狠狠的瞅着秦风.但慢慢的,他的眼神就尴尬了起来,因为半大的小子唱的是朝廷因为战争开始横征暴敛,加收赋税,地方官员豪强巧取豪夺,掠夺财富,一个又一个的秦人家庭失去自己微不足道的财产,沦为流民,一个又一个的壮丁被迫拿起刀枪,走上了战场,然后,带回来的是死亡的消息. 半大小子唱得很投入,情感极其投入,将一副副因为战争而造成的惨烈景象,生动地展示了大厅之中每个人的面前,整个大厅里都充满着较为沉痛的气息. 砰的一声,大厅里传来了杯子砸碎地上的声音,一个破锣嗓子张嘴破口大骂了起来:”这秦国皇帝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如此盘剥治下,秦国焉有不亡之理?” “不错不错,我等幸甚,生在大明.”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好在我大明王师已经将大部分的秦人从那个残暴的秦王手中解救了出来,明天一开春,只要攻下了雍都,秦国也就不存在了,到时候都成了我大明的百姓,日子自然就好过起来了.” “唉,日子过得这么惨,当真是闻所未闻,看来这一次我去那边的商队,得让他们多带一些粮食,好歹也救济一下这些人.陛下说过,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咱们赚了钱,也有责任让这些人过得好一些啊!” “这话说得好.”又有声音加入了进来,”将这些秦地上的百姓救过来,然后帮助他们发家致富,然后我们的东西便能卖得更快,啊呀呀,这是不是就是陛下所说的良性循环之道呢!” “不错不错,咱们也的确得想法子让那些穷得要命的秦人快点发家致富,不然以后我们的东西卖给谁去啊?他们有了钱,才会买我们的东西嘛.” “听说现在秦地那边还乱得很,好多人成了土匪,打家劫舍,凶得很.” “怕什么?咱们有护卫,再说了,天武和明威两个镖局不正在哪里剿匪么?” “可怜见的,那些流匪原本也是一些良善的百姓,都是被逼的.落在天武明威的手中,可够他们受得了.也不知能活多少?” “这你可就错了.我得到的消息却是明威和天武一般的都是抓活的,因为活得才值钱.除非是罪大恶极的他会被干掉.虽然是土匪,但也不准滥杀,听说这是朝廷的底线.陛下说了,人丁才是最值钱的.所以你便放心吧,这些被抓住的流匪,最多也就是劳教几年,然后便会放他们回去.” 下头大厅里热闹得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商量着如何去秦地赈济,如何在那里去开一些工坊等等帮助秦人发财的大计,当然,最终的目的,还是要抢着去那边占领市场,以便以后赚更多的钱. 包箱之中的钟镇现在听得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下面的好像都是些商人,但他们现在正在商量着的却是秦人官府都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这些敌国的家伙,居然在谋划着如何让秦人过上更好的日子,然后好从他们身上赚取钱财. 这让钟镇很难堪. 秦风有些好笑地看着难堪的钟镇,又不无得意地瞟了一眼闵若兮,最后才落在紫萝身上:”紫萝,刚刚他们所说的那些话,我有说过吗?似乎不是我说得吧?” 紫萝掩嘴轻笑:”陛下,现在很多当官的啊,在办事的时候遇到困难的时候,便会拿这个出来,只要一句皇帝陛下说过要怎样怎样才能怎样怎样,很多问题便凶刃而解,所以官员们也就越来越喜欢用了啊.用得多了,传得广了,大家便都以为陛下您当真说过这些话.” “假传圣旨啊!”秦风笑嘻嘻地道. 钟镇吃惊地看着秦风,不管在哪里,似乎假传圣旨都是很严重的指控吧,但看起来秦风似乎并不太在意. “不过我喜欢.” 又一句话让钟镇不淡定了起来,明国的皇帝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下面的秦腔又换了人开唱了,这一次出来的却是一个穿着打扮都很靓丽的年轻女子,唱得却是明国大军打了过来,赶跑了秦国官员,抓住了劣绅地主,整个情绪却换成了欢喜,憧憬,希望.原本沉重的乐曲现在也显得欢快了起来,台上那些原本像别人欠了他们无数钱的乐人,也一个个都满脸笑容. 钟镇彻底迷惑了. 乐由心生,他能感受到得,这些人是真的高兴,而不是因为在大明的都城便刻意的来拍明人的马屁.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当年的感觉 钟镇的脸色苍白,低垂着头.身体有些不能遏止的在颤抖. “钟将军,喝一杯吧!”秦风将一杯酒塞到他的手里,他木然的拿起来,一饮而尽. 下面舞台之上,演出的那个秦人乐团正在集体谢幕,大厅里的所有明人都站了起来,对他们报以热烈的掌声.大厅里服务的丫头,捧着一个盘子走上了台去,盘子里装着满满的明钞. 他们在天上人间表演,天上人间会给他们支付一定的报酬,但这样的打赏,却是他们的额外所得,也只有让人满意的表演,才会有如此之多的打赏. “紫萝,请他们来见一见吧!”秦风挥了挥手,道. 紫萝点了点头,无声的退了下去. 转头看着钟镇,秦风问道:”钟将军在越京城也来了许久了,越京城可与雍都可有区别?” 钟镇摇了摇头,苦涩地道:”根本没有可比性.”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想到的是农夫牵着妻子的手走进绸缎庄,想着的是那一张张满足的笑脸,想着的是街上那琳琅满目的商品. “你见到的是越京城的繁华,但你还没有见过大明其它的地方.”秦风抿了一口酒,眼光似乎穿过层层墙壁,看向了他统治下的广大的区域.”不是因为越京城是大明的首都,就格外繁华一些,其它地方,或者比不了越京城,但却也差不了多少.如果有空,你可以去瞧一瞧.” 钟镇点了点头,秦风没有必要欺骗他,特别是像他现在这般模样.而且对方也不是在向他证明什么,而是在很自然地跟他说一个事实. “钟将军,说句心里话吧,你觉得是大秦的子民过得好一些,还是我大明的子明过得更好一些?”秦风问道. “自然是大明的百姓过得更好一些.”钟镇不想说违心的话,大明的普通百姓,或者比大秦的不少地主富户还要过得更舒服一些. “你不想让大秦的百姓过上这样的日子吗?”秦风微笑地看着钟镇. “这还用说吗?当然想.” “那你觉得秦皇马越有能力让大秦的百姓过上这样的日子吗?” 钟镇哑然,接着又是惨然一笑:”其实现在又还有什么区别吗?大秦只剩下一个雍都了,他们还能支持多久,大秦要亡国啦!” 秦风哼了一声:”秦国是要亡国了,但亡的是马氏王朝.像这样统治了这片区域上百年,却仍然让百姓贫困交加,连饭都吃不饱的皇朝,要来又有何用,他们能存在这么久,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了.秦朝亡了,但秦腔不会亡.”他用手点了点下面的舞台,又接着道:”秦国的百姓不会亡,他们只会过得更好.” “陛下能对秦人和明人一视同仁吗?”钟镇问道. “为什么会有如此一问?”秦风哈哈一笑:”我都懒得答你,因为这根本就不成其为一个问题.怎么样,钟将军,有没有兴趣加入我大明,为秦地的百姓早日过上好生活而努力一把?” 听到秦风这么一说,钟镇愣了愣,叹了一口气:”还是算了吧,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小神医的医术还是不错的,不定那天就把你治好了呢?”秦风笑着看了一眼王凌波. “当然能治好,不治好,我就不能出师呢!”王凌波一梗脖子道. “这不是治不治得好的问题.”钟镇摇了摇头:”陛下麾下人才济济,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不管治不治得好吧,以后我都跟着小神医混了,现在我已经能将他医馆里的药都认全了,才过上几年,跟他学个一招半式,说不定还能挎个药箱去走乡窜户,悬壶济世.” “这也不错!”见钟镇直接拒绝,秦风也不再多说,”不过在我大明,行医可是要经过考试,拿到太医署的行医证书的,否则那就是非法行医,逮着了可是要坐牢的.” “还有这一说?”钟镇看了一眼王凌波,见对方连连点头.”那也无所谓,到时候我也可以去考一考,即便考不过,我也可以去那些老山里给那里的山民诊病,那里啊,可不要什么证书,说句老实话,大明就算将来一统天下了,这些地方,也不见得能照顾得过来.” “那可说不定!”秦风微笑着道. 正自说着,紫萝已是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跟着三个人,却正是先前唱秦腔的那三个,缺了牙齿的老汉,年轻的半大小子,还有一个虽然不俊俏但模样也还周正的女子. “陛下,他们来了.”紫萝道.秦风既然要见他们,自然是要以真正的身份见一见他们,紫萝极聪明,也不用秦风多说,直接就称呼他为陛下了. 那三个人本来以为只是一个贵人想见他们,没有想到却是大明的最高统治者,都是面色大变,紧接着便卟嗵几声跪了下来,以额触地,连呼万岁. “扶他们起来吧!”秦风摆了摆手. 不等紫萝动手,钟镇已是站起来走到他们三人跟前,将三人扯了起来,看着三个老乡,钟镇不由得又是鼻子一阵发酸. “你们的表演很好,很不错.”秦风看着三人,微笑着道:”你们平时都在哪些地方唱呢?怎么就一路到了越京城呢?” “回禀陛下,本来我们是在大秦各地表演的,只是现在大秦到处都在打仗,还有一些地方,土匪横行,实在是无法糊口了,所以我们便壮着胆子到大明来了,不想在大明各地都很受欢迎,后来便接到了天上人间的邀请,老汉虽然只是一个乡下艺人,但到了大明之后,也听过天上人间的大名,心道能在这样的地方演一场,也算是此生无憾了,更是能让我秦腔为更多的人所知晓,所以便来了.” “让秦腔为更多的人所知晓,这个想法很不错.”秦风赞了一声:”准备在这里长驻吗?我想紫萝会很欢迎的是吧?” 一边的紫萝娇笑道:”像这样有水平有特色的秦乐,我们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回禀陛下,我们不准备在这里长驻.”老者躬身道. “哦,这是为什么?要知道不知有多少人想在这里长驻演出而都不可得呢?你不是想让秦乐为更多的人所知晓吗?这里是大明的都城,你们在这里长驻,不是正好满足你们的心愿么?” 老者摇了摇头:”纵然是都城,但能来都城的必竟是少数,我们更愿意一地一地的这样走下去.走遍大明的每一座城市,将来陛下一统天下,拿下了齐国,楚国,我们还要去这些地方唱我们的秦乐.” 秦风听得哈哈大笑:”好,好,这话说得好,行吧,既然你们有这个志愿,那便随你们的意,我倒也不能强留了.紫萝,能帮的,你便多帮一些.秦国虽然马上就要没了,但秦乐,却要好好的保存下来.不仅是秦乐,秦国的那些传承悠久的文化,都要保存下来.兮儿,这件事帮我记下来,回头让礼部来办,萧老头现在回到了京城了,让他礼部派人去.” “多谢陛下!” “嗯,紫萝,你再准备几个菜,拿几壶酒来,我请这几位一齐吃一顿饭.”秦风笑咪咪地道. “是,陛下.”紫萝转身离去. 王凌波顿时又变得脸如土色. 看着王凌波的模样,秦风开心地道:”好了好了,不逗你这个小娃娃了,这顿饭,我们让紫萝请我们,她有钱.瞧你这幅样子,回头让舒疯子知道了,必得说我以大欺小.那是张碎嘴,我可受不了.” 听了这话,王凌波顿时喜出望外. “陛下圣明.” 秦风眼睛一瞪,”要是这顿饭让你出钱,是不是就不圣明了.” 王凌波打了一个突,犹豫地道:”那自然还是圣明的.” 看他那不情不愿的样子,秦风大笑起来,便连那三个艺人也笑了起来. 夜色渐深,秦风与闵若兮两人慢慢的沿着驰道走向皇宫,天上雪仍在飘着,白天扫净的街道之上又覆盖上了一层浅浅的白色,挽着秦风的胳膊,将头靠在秦风的肩头,闵若兮柔声问道:”今天看起你很高兴?” “你不高兴么?”秦风笑着反问. “当然高兴,我想起了当年你背着我在落英山脉逃亡的时候.也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时候可是我背着你.”秦风道.”要不要我再背你一回,让你再体会体会当年的感觉?” “那敢情好!”闵若兮大笑着,身子一旋,已是跃到了秦风的背上,两手攀着秦风的脖颈.”快跑,快跑,快要追上我们啦!” 秦风脚下微微用力,已是箭一般的窜了出去.如今的他可不比当年了,这一发力,街道之上顿时只余下一道道的残影以及闵若兮咯咯的笑声. “你说咱们现在回到宫里,第一眼看到的会是什么?”秦风问道 “那还用说,肯定是乐公公那张臭脸!”闵若兮笑答道. “还有马猴.这小子现在规矩是越来越大了,今儿个我们瞒了他跑出来,不定他急成什么模样了,回去之后,肯定没有好脸色给我们看.” “呆在他那个位置之上,自然就会慢慢的变成那样,我说你也不能老将马猴留在身边了,他都结婚了,已经是大人了,该让他出去历练一番了.” “说得是,这一次带他去雍都,便让他出去独领一个战营吧,好好的历练一番.”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稳定压倒一切 时隔数月之后,秦风再一次出现在了虎牢。 上一次来的时候,秦风便是以虎牢为大本营,集结兵力,一举击溃了秦皇马越纠集的数十万兵马,彻底地鼎定了秦明战局,现在原秦国所有的领土,基本上都已经成了大明的疆域,马越还能控制的,不过是雍都左近的区区的一小块地域了。 战争还在继续,但已经不再是秦风主要考虑的问题了。胜利是毫无疑问的,唯一可虑的就是拿下雍都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雍都,毕竟是秦国的都城。秦国立国百年,搜刮四方而养雍都,雍都周边的秦人也是对秦国最有认同感的一个地方,城池坚固,粮食储备必然不也不会太少。城内有完备的各类军工器械生产作坊,作为秦廷最后的堡垒,想要啃下来,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先行围困,消耗敌人的意志和勇气,然后再一点一点的啃一下,是明廷制定的策略,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之下,不管是秦风还是政事堂抑或是兵部,都不太愿意用高伤亡率来换取打下雍都的战果。 马越错的最离谱的事情,便是集结了数十万大军向虎牢发起了反击。这一战,不但没有达到他想要的目标结果,反而将大量的有生力量损耗,同时也让雍都的战略储粮下降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雍都城内,虽然也有不少的田地可以种植,但对于雍都的人口来说,用杯水车薪来形容也不为过。 秦风现在最看重的就是两件事。 第一,是已占领的秦地的稳定,第二件事,就是这些地方的经济发展。 秦国留给大明的的确是一个乱摊子。清洗邓氏势力算是第一波,征集大量壮丁入伍,摊派各种战争税然后又遭遇到惨痛失败是第二波,卞无双率部背秦投楚是第三波,连续沉重的打击,让秦国遭受重创,家无隔夜粮便是现在秦人最普遍的状态。 民不聊生,匪盗横行,治安状况极度恶化,而且现在又恰恰遭遇万牧蛰伏的冬季,更让这一切雪上加霜。 大明抽调不出更多的兵力来维持地方治安,接受了新的任命而前往新的领地上任的官员们,随行的不是军队,而是他们自己的侍卫再加上受雇佣前去剿灭匪患的天武,明威镖局的镖师们。他们的人手也是有限的,能够保证的也就是城市周围的安全而已,而其它地区,现在还处在混乱的状态之中。 让秦地的百姓这个冬天尽量的不要饿死人,便是秦风当前最主要的目标。只要能有一些粮食度命,不致于饿死,便不致于引起大乱子。 秦风并不怕有组织的抵抗或者秦军的反攻,但他最担心的就是类似于当年莫洛在越国造成的劫难。大量的百姓被裹协,走一路,抢一路,吃一路,如同过境蝗虫一般,将他们走过的地方破坏殆尽。 这才是最难对付的,出动军队去剿灭,这些人一击就溃,但只要军队一走,他们马上便以死灰复燃。更恼火的是,军队根本就无法分辩那些是叛匪,那些是百姓。将他们统统杀光倒是省事了,但这又是大明朝野绝不能接受的事情。 不管是大明朝堂还是民间,现在都认可一件事情,那就是要发展,必然需要更多的人丁。大明建国已经八年了,但一直便处在缺少大量的人丁的窘境当中。多年的战乱,使得无数的丁口死亡,大明不少郡治,现在仍然处在百里无人烟的荒凉之地。 这也使得各地的郡守为了招揽人口而不择手段,连买卖人口这种事情,也堂而皇之的做了出来。 先让秦地的百姓吃饱,这是大明朝野上下的共识。好在今年大明丰收,粮价暴跌,为了维护农民的利益,朝廷甚至还不得不制定了粮食保护价。朝廷收购的粮食比市场上的粮食收购价要高出不少。 用这一手段,让朝廷储备了大量的粮食。至于朝廷因此付出了大量的银钱,反而是不用操心的,今年大明遭遇到了紧缩,大明中央银行卯着劲儿的印钞票,好不容易才将物价稳定住。换一句话说,现在的大明朝堂有的是钱,就是愁往哪里用。 大量聚集在这里整编的军队已经各有去向,三分之一被编练到了新军当中,他们吃上了大明的皇粮。三分之一被大明各地缺少人口的郡治用一些五花八门的手段给弄走,回去充实他们地方上的人口,另外三分之一,则带着遣散银子,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可即便如此,虎牢也并没有因此而冷清下来,仍然热闹非凡。虎牢城外,原本大量的营房,现在都成为了一个个庞大的仓库。大量的粮食,军械被从大明本土运到了这里,然后再以虎牢为起点,运送到秦地的各个地方。 这些粮食供应着围困雍都的大明军队,也承担着赈济秦地百姓的重担,每天,都有商队源源不断的大明本土将粮食运往这里,然后又有一支支的商队将这些粮食从这些庞大的仓库之中运走,然后沿着不同的道路,运送到其它地方。 不过赈济,只能解一时之困,所谓救急不救穷,让秦地百姓能够先将肚子填饱不造反,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要让这些百姓们能自己养活自己。而这,便是那些新上任官员们的事情了。 所以现在哪怕是冬季,整个秦地仍然掀起了轰轰烈烈的修建道路,兴建水利的工程当中。其实以现在这个季节的温度,实在是不宜做这些事情的。但特殊事情,特殊处理。哪怕现在是事倍工半,大明仍然乐此不疲。 这样做当然不是大明朝堂的官员们昏篑,而是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赈济终究只是度命,而一整个冬天,如果什么事也不做,那说不定仍然会生出什么事来,刚刚上任的官员们,必须要给治下的百姓们找到一些事情做,让他们将自己的精力,消耗在一天天辛苦的劳作之中。 这些劳作并不是强制性的。你可以不去窝在家里,那就只能靠朝廷的赈济度日,每日也不过一碗粥而已。但如果你能去参加这些劳作,去修路,去挖渠,干一天,便能得到一天的工钱。 大明没有劳役这一说,这些工程都是官府出钱雇佣百姓来干。 在大明,因为这一制度,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各种不同的工程队。这世上总是不缺聪明人,他们招揽工匠,劳力,形成一个个有组织的队伍来承接朝廷的这些工作。而朝廷也乐见其成,因为这样的工程队多了,相互竞争之下,朝廷付出的代价反而小了。更重要的是,这些工程队有专业的人才,有极高的组织性,也极大的减轻了官府组织的压力,在明地,官员的数量实在太少了。 但在秦地,这样的事情还是不可想象的。只能由官府来组织,好在这些刚刚上任的官员们都在事前得到了上司们的耳提面命,现在不需要他们将工程做得有多漂亮,或者进度有多快,最重要的,便是让这些秦人有事做就可以了。 用首辅权云的话来说,那就是花钱买平安。 刨开厚厚的积雪,挖掘冻得坚硬的土地,这本身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付出这些代价都是值得的。 因为这换来了稳定。再者,哪怕是事倍功半,但也至少让这些道路,沟渠有了一个雏形,开春的春耕之后再一次启动这一工作,便可以迅速的让这些工程进入到正规的渠道之中了。 不得不说,秦地的百姓还是很能吃苦的。才有了度命的赈济粮之后,又有了凭劳力去挣钱的机会,秦人们踊跃的参加到了这一波大建设当中。 为了让这些百姓们安心,所有的工地之上,都是按日结算工钱,每天能拿到几张花花绿绿的票子,然后用这些票子在那些无处不在的商人哪里购买到让一家人吃饱的粮食,已经成了秦人最快乐的一件事情。 替官府干活还能拿到工钱,对于秦人来说是一件稀罕的事情,因为在以前的秦人统治之下,有一个词叫做劳役,另一个词叫做征发。 虽然也供饭,但比猪吃的也好不了多少,现在自挣自吃,愿意吃好一点的可以在商人哪里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愿意节俭一点的,也可以只管吃饱。 明人的钞票,其实在这之前,便已经在秦国的绝大部分开始流通,接受这种纸钞,对秦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对于秦风来说,最高兴的便莫过于秦地已经逐渐开始稳定了下来。至少在郡城,县城这些一地中心的周边,各项工作已经井然有序,这也代表着明朝的统治在这些地方开始生根发芽了。土匪仍然很多,叛乱仍然在发生,但这些让人不快的事情,正在一步步的远离一地发展的中心而被迫向着边远地方或者深山老林偏僻所在收缩。这虽然让剿匪变得更困难了起来,但对于大局来说,却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天武,明威这样的镖局,拿了政府的钱,自然便要干好他们该干的事情。而朝廷,则可以腾出手来大力发展本地经济。秦风相信,也许到了明年,秦地便完全可以稳定下来了。而秦地越是安稳,雍都便越不可守。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新的矿区 新桐,是这一次秦风出京的第二站。 作为秦国最为重要的一个铁矿产区,大明朝廷对于这里也是异常看重。太平郡的大冶城,现在已经成为了大明的钢铁之都,但对于疆域日广的大明来说,单单一个大冶城的产能,已经远远跟不上大明的钢铁所需了。 不论是武器盔甲所需要的精铁熟铁,抑或是民用的农具等等,大冶城的产能已是无法满足全国的需要。这直接导致了大明国内钢铁价格的急剧上扬。 新桐,便是大明规划的第二个钢铁基地。 秦国治下的新桐,矿山被地方豪族所把持,不论是开采还是生产,都是一个极端无序的状态,粗造的生产工艺,低下的产能,严重阻碍了秦国钢铁产量,用大明工部尚书巧手的话来说,这就是典型的抱着金饭碗讨饭吃。 拿下新桐之后,工部的官员,是最早进驻新桐的大明官员。国内对钢铁的需求量之大,已经快要把巧手逼疯。 重新勘测,规划,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工部便拿出了改造新桐矿区的计划,力争新桐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发挥出作用,以缓和大明对于钢铁的无比渴求。 新桐郡守黄成,今年刚刚过完了三十岁生日,他原本是太平郡大冶城的副守,在大明这一波升官的浪潮当中,他是属于那种年轻力壮又术业有专攻的年轻官员,一下子便连升三级,便提拔为了独挡一面的封疆大吏,到新桐来担任了第一任郡守。政事堂看中的正是他在大冶城当副守的这数年的经历。 年仅三十便成为一方封疆,在楚齐或者以前的秦国,都是基本不可能的,这个年纪,基本上都还在熬资历,能当上一任县令,便算是年轻有为,要是在部衙,最多也就能混个员外郎中什么的。但在大明,这些条条框框显然就不实用了。 大明的皇帝就异常年轻,更重要的是,经过吏治改革,大明空缺了大量的官帽子,陈腐守旧而不堪改造的老旧官吏们,被年轻的皇帝挥起大扫帚直接给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而勇于接收新生事物的年轻人,便借着这一股东西,纷纷上位。 大明的官员,平均年龄也不到四十。而现在兼并了大秦广阔领土的大明,很显然又将迎来一大批的年轻官员,也将会使大明官员的平均年龄再度下降。 黄成虽然很年轻,但资历却也不浅,在大治城,从一个刀笔吏一步一步的爬到副守的位置之上,基本上参与了大冶从无到有的所有过程,经验极其丰富。当然,这些丰富的经验,也成为了他击败众多候选人而一跃成为郡守的最大保障。 大明虽然极度缺乏官员,但像这样的一郡之守的位子,必竟还是不多,竞争者还是有不少的。 眼下,黄成便又是激动,又是忐忑不安的迎来了皇帝陛下的光临。说起来,哪怕他现在担任了新桐郡守,却还是第一次接待皇帝陛下。 以前在大冶,他只是副守,皇帝来巡,什么接待汇报是根本轮不到他的,他只能穿着官袍充当着主官的背景墙。而上任新桐郡守的时候,正值陛下指挥大军与秦军在秀水河一带鏖战,他竟然是连封疆大吏上任之前例行的拜见皇帝也没有做,便直接由政事堂下令,然后卷了一个小包裹,带着自己临时招募的亲兵到新桐上任来了。 那个时候,新桐还有大量的军队驻扎。追风营留下的一小支骑兵,正将新桐郡内的小股流匪撵得东逃西窜。 首次接待皇帝,面对皇帝的聆讯,虽然是这天寒地冻的,黄成仍然感到浑身阵阵燥热。 秦风最担心的是新桐的治安。历来矿区便是最易出事的地方,矿区需要大量的强壮劳力,这些人一旦失控,可是相当麻烦的。大冶城刚开始兴建的时候,都是抓获的当时顺天军的俘虏以及后来在与蛮族等作战时候的战俘,那时的大冶城,可是一直布署着一支部队驻扎维持治安,陆丰的矿工营,便是脱胎于此。而今,矿工营是大明唯一的一支重装步兵,其战力被称为大明野战军第一。 “新桐可还安稳?”看着与自己上下年纪的黄成小心的保持着与自己一个马头的差距,秦风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一点与自己并辔而行。 “托陛下洪威,新桐的治安良好。”黄成赶紧道。 “矿区一向是很难管的!”秦风笑了笑,点了一句。 黄成本身便是出身大冶,自然知道秦风这句话里的意思。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便侃侃而谈起来。 “陛下,新桐与当初的大冶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臣当初在大冶初建之时便在那里,所以清楚大治最初的状况。而新桐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杨致将军与于超将军在新桐一战大败秦军,军威赫然,有力的震慑了地方,算是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底子,但凡有异心者,不得不想一想我大明的赫赫军威。这是其一也。” “其二,新桐原来的矿区都被大大小小的豪强把持着,这些豪强为了攫取利益,对矿工压近过甚,随着我们接管矿区,这些豪强被一扫而空,而我大明对于矿工的利益保障是相当到位的。按归发放工钱,伤亡之后有丰厚的抚恤,充足的食物保证以及各种劳动工且和防护工具的发放,使得矿工们迅速地安心。” “其三,朝廷对于新桐的赈济是相当及时的,战事刚一结束,户部的赈灾粮食便已经到位,使得一般战后都会发生的饥荒等都没有发生。地方上安定,矿区上自然也就安定。” “所以现在新桐一切都已经踏上了正轨,与秦国朝廷相比,与那些秦国豪绅相比,我大明便如同菩萨一般善良,现在民心已尽向我大明。” 听着黄成的话,秦风不由大笑,这位年轻的郡守,倒也风趣得紧。 “还有流匪么?” 黄成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有的,不过都不成气候,而且现在都躲到穷乡僻壤之间,能煽动的也就是那些不知外事的乡民而已,在郡城,县城或者矿区,他们闹不起什么风浪来。明威和天武镖局的镖师们,也一直在捕捉这些流匪,基本上每天都有人被抓住送到郡城。” “这些人都送到矿山去了?” 黄成摇头:“矿山现在很好,这些人都是些不安分的,送到哪里容易出事,所以在新桐,这样的人,都被判处劳役之后送去修路。” 秦风点了点头,“这样处置也不错。不过矿区不差矿工么?” “陛下,现在新桐矿区还正在建设当中,以前的那些秦国豪绅们都是乱挖一气,毫无规划,简直是乱七八糟,我们自然不能这么干,所以现在矿区真正开工的不到三分之一,但因为我们要重新改良他们的冶铁工艺,兴建治铁厂,所以原料上还是足够的。”黄成道:“真正地上规模,还要等到明年秋天,到了那时,我们才需要大量的矿工。” “到了那时,你从哪里补充矿工?” “陛下,这倒是不愁。先前新桐一战,杨至将军与于超将军抓了将近两万俘虏,现在明威和天武镖局还在断断续续的剿匪之中抓了一些,这些人现在都被判处了轻重不一的劳役,多则年余,少则数月。这些人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劳教,到了明年的时候,基本上也都老实了,更重要的是,到了那时,我们在新桐已经完全占稳了脚跟,说不定那时候连雍都都打了下来,所以这些人也便能派上用场了。这些人,说白了也都是一些穷苦百姓,能让他们有活儿干,有工钱来,谁还来干造反这种掉脑袋的活儿啊!到了那时,自然就有充足的劳力。再说了,那些真正有劣迹的,手上沾了血的家伙,在抓到之后,也被处以极刑了。不瞒陛下说,我们新桐,现在每天也都还杀人呢!” 秦风看了一眼黄成,对于这位郡守,他还是挺满意的。能在大冶矿区成长起来的官吏,都是见过世面的,当初大冶矿区,还不是一样天天杀人。在新桐这样的地方当一方长官,既得有菩萨心肠,也得有霹雳手段。 这黄成看来便是典型的这样的人了,一边使尽手段安抚民心,一边却又高举着屠刀板子重重落下,一边是蜜糖大枣,一边中血淋淋的刀斧,如何选择,也就不言而喻了。 看着秦风的脸色,黄成知道陛下这是很满意了,心下也顿时放松了下来。 “陛下,请看前方便是我们新桐新建的焦媒作坊。用焦煤炼铁,可以极高的提高铁水的质量,太平郡那边研制出了这种工艺,但焦煤作坊,却是我们新桐郡率先投入了使用的。因为我们在这里发现了质量极高的无烟煤矿。煤的质量之高,远远超过了太平郡那边。从建设到正式投产,我们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黄成骄傲地道。 秦风抬头,顺着黄成所指的地方看过去,前方,一片白雪蔼蔼的山丘之间,几块硕大的黑色斑点犹其引人注目。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煤矿和煤炉 远处看着的那一块块黑色的斑块,走到近前,却是整整数座山丘都几乎被染成了黑色,站在山脚下,可以清楚地看见半山腰上那一个个黑色的幽深的洞口有一个个黑乎乎的人推着小车钻了出来,轰隆一声,将车里的煤从上面倒了下来,沿着那一片黑色,哗啦啦的滚将下来. “陛下,现在虽然整个矿区还没有完全铺开,但这焦煤却要早早的多多储备,现在这里也是用工最多的地方.”黄成介绍道.”不然到时候矿区高炉全部建成之后,焦煤就供应不上了.” “嗯,你思虑的是,多备无患.”秦风抬头看着山上的矿洞:”挖煤是个苦活儿,也是个危险活儿,死了多少人了?” 黄成打了一个突儿,终究还是不敢说假话:”陛下,一个月前,塌了一次方,埋了一百多人.” 秦风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管是煤矿,还是铁矿,但凡要深入到地下去的,都是危险重重.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大明需要铁矿,也需要煤矿. “抚恤给足了吗?”他轻声问道. “但凡还能找到家人的,都是足足地给了抚恤,只是有些本身就没有亲人了.”黄成低声道. “工钱开得还足吗?” “工钱开得很高,其实所有下坑的人也都知道这是玩命儿的活计,运气不好的话,塌方,透水,都能要了命去.要是工钱不高的话,可就真没人干了!”黄成道. “可我看起来好像人不少啊!” “里头有一些是罪犯.”黄成脸上露出了尴尬之色,不过他觉得这事儿最好不要瞒皇帝,而且也不见得能瞒得住.”下官给他们开出了条件,只在在这里干满三年,便给他们将过去抹了,重新给他们登户藉,让他们清清白白做人.” “多少人能活到三年后?” “不知道!”黄成道:”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机会,于新桐来说,也多了一些劳力.” 秦风点了点头:”知道了!” 黄成倒是有些愕然,原本以后皇帝会对他的这种作法不满,但似乎皇帝看起来根本不在意这些. 其实秦风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略显单纯的军汉了,这些年来,他已经改变得太多,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总要失去一些东西.黄成说得也不错,这些罪犯当中,说不定就有十恶不赦的,在这里挖三年煤,能活下来便有机会重新做人,也的确是一个机会. 山下,除了炼制焦煤的火窖之外,便是一排排夯土而成的仓房,里头整整齐齐的码头一竹筐一竹筐炼制好的焦媒.十数个庞大的仓库,现在基本上已经装得满满的了. 让秦风比较惊讶的是,在另一边搭着一些简易的棚子,里面却是密密麻麻的放着一些做成了奇怪模样的散煤,成圆柱状,中间却又是分布均匀的孔洞.而在这个三面透风唯一有墙的那一面,这样的玩意高高的码了起来,起码有上万个之数. “这是干什么?”秦风指了指地上的这些东西,问道. “陛下,这是下官到了新桐之后发现的,这里挖掘出来的那些晶煤,块煤都被运走了,这些普通的散煤倒没有多少人理会,在新桐,除了炼铁冶矿,这玩意儿用来取暖的也很少,百姓们基本上还是伐柴砍树来取暖,有钱的便烧白炭.因为煤这玩意儿,烧起来还是有味的.而且这些散煤也着实不好收拾. 秦风点了点头,黄成说得倒也不错,即便是在皇宫里,烧得也是上好的白炭. “有一次下官去一个铁匠哪里,发现他弄了一个好东西,用一个很特别的炉子来取暖.”黄成笑着对身后的一名官员道:”你们这里应当有这个炉子吧,取一个来.” “是,黄郡守!”那名官员如飞一般的去了,一忽儿的功夫便从一边的值房之中提来了一个炉子.放在了秦风的面前. 秦风蹲了下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玩意儿. 大约半米高,外面包着一层铁皮,最中间是一个炉膛,亦是圆形,大小倒正和刚刚棚子里的那些炼团相若,此刻烧得正旺.最让秦风感兴趣的是,在边上,居然还有一个类似茶壶的嘴,里面正在往外冒着水气.提起来掂了掂,恍然大悟:”这个炉子里头居然还烧着水?” “正是,陛下.”黄成笑着又将一个东西放在了秦风的面前.”这个炉子叫做蜂窝炉,这个媒便叫蜂窝煤了.陛下可别小瞧这个炉子,非常节省,引燃之后,一个这个的蜂窝煤,倒是可以烧上一两个时辰.” 瞅着炉膛里烧得正旺的火,秦风疑惑地道:”言过其实了吧?这怎么可能烧这么长时间?” “陛下请看!”黄成蹲在秦风的身侧,伸手将这蜂窝炉上的一截小小的铁片插了下去,那炉中的火便眼见着黯淡了下来. “陛下,这是风门,只要将这个风门关上,这火便会小下来.晚上放一个新鲜的蜂窝媒进去,关好风门,第二天一早起来,火还是燃得,这个时候只消打开风门,再换上一个新煤,极短的时间,火便烧得很旺.” “是这样啊!”秦风恍然大悟:”这么说来,还真是不错.”蹲在哪里,一上一下的拨着风门,看着那火时明时暗,秦风倒是颇为意动. “百姓之所以不太爱烧这煤炭,主要是因为它烧起来有味儿,二是冬天放在密闭的屋内,还能毒死人.但这个炉子外面多加了一层,在内里装上水,便可一物两用了.一来呢,这些水汽冒出来,可以中得这些烧煤的味道,二来,冬天里,家里有这样的一个炉子,便随时都有热水用.如果把火完全打开,内里的水很快便能烧开.” “的确有很多妙用.”秦风道.”那还会毒死人吗?” “陛下,其实这炉子完全烧着的时候,不会出现那种毒死人的玩意儿,但在关上风门的时候,还是有些危险,所以在关上风门之后,还是尽量不要放在屋内.如果一定要放在屋内,最好也放在通风之处,虽然有这水气中和一部分,但终究还是有毒气溢出来的.”黄成道:”不过虽然有这坏处,但相比起他的益处来,倒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的确是利大于蔽!”秦风站了起来,提起一边的那个东西,最下头是一个圆筒状的铁罐子,秦风一提起来,咣当一声,铁罐子的底子便缩了回了顶部,秦风走到门边,随手将这个铁罐子插进厚厚的雪里,扭了几扭,再按着把手之上的一个小横杠,便将整个雪团从铁罐子里推了出来.一个和棚子里凉晒着的蜂窝媒一模一样的雪团便站在了那里. “果然很简单.”秦风满意的点点头:”而且简便易操作,黄成,这样做成的煤,要多久才能凉干然后烧用呢?” “陛下,其实也不用等他完全晒干,只要他外部稍干能受力站住便可以烧了,当然这样烧味道还是要大一些的.” 秦风目光闪动,”黄成,我觉得这东西可以给军队之中配备一些,军队驻扎在外,取暖都是烧树伐木取暖,每日所需甚大,有时候甚至要分出不少的部队出去专门干这活儿,如果有这个东西,倒是可以将不少部队解放出来.” 现在的部队取暖,高级将领还是能供应一定的白炭的,但一般的军官和士兵,就只能烧柴禾取暖了,冬季干柴也是难寻,早些年秦风带兵打仗的时候,也常常为了寻些干柴而大伤脑筋,有时候不得不忍受烧着湿柴熏得泪水长流. “将这样的炉子配备到军中,一个营帐准备一个,便可以解决营帐的取暖问题,更重要的是,还时时有开水可喝,有热水可用.”秦风道:”更重要的是,你说这样的媒很耐用,那一天也耗费不了多少媒是不是?军中只需要购进这些粉媒,然后由士兵自己做成这样的蜂窝煤,便可以解决冬季取暖的大问题.” “陛下圣明,下官还真没有想到这方面去.”黄成眨巴着眼睛道. 秦风笑道:”你没有当过兵,没有在野外扎的帐蓬里一住便是整个冬季的那种感受,那时候的我们啊,为了找点柴禾取暖,可是大伤脑筋.这玩意儿好!你回头行个文去兵部,向他们介绍一下这东西的用处和好处,嗯,再就是先弄一批送到雍都外的军队中去.让他们先试用一段时间.” “陛下,送做好的蜂窝媒吗?” 秦风走到墙边,拿了一个煤,在手里捏了捏,摇了摇头:”送粉煤过去,让他们自己做.这道路如此之差,这样强度的蜂窝媒在路上都要被全部颠散了.” “是!” “其实这东西也可以普及民用吧,做得很巧妙.”秦风笑看着身边的乐公公,道:”一到冬天,越京城里便需要大量的些禾,我瞧着咱们越京城外的那些林子,迟早会被砍光,光秃秃的甚不好看,如果大家都能用这玩意儿,倒是能省不少柴禾,也能少砍一些林子.” “陛下说得是,越京城中上百万人丁,绝大部分家庭可是烧不起白炭的,这东西便宜,不值多少钱,如果推广开来,倒的确不错,至少以后我们越京城不会一到冬天,便家家户户的烟囱里便冒浓烟,将天都遮得看不见了.”乐公公笑道. “黄成,这事儿啊,技术含量不大,不过你们如果先做的话,倒是可以给新桐郡赚到一笔钱,煤不说了,但这炉子还是能卖不少钱的.”秦风拍了拍黄成的肩膀道.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全面发展 落星镇,杨致曾充分利用这里的地形仅凭着一个战营便全歼了新桐两万军队,一战而收复了新桐.现在,这里又成了大明准备兴建的第二个钢铁基地. 三面环水,只有一条通道通向外方,极易布置防守,大明的钢铁技术,一直是大明崛起的最根本的技术之一,超高的工艺冶铁出来的钢铁,质量远远超过齐楚两国,也正是因为这些,大明很多的武器,即便大大方方的卖给了楚国,齐国也利用一些渠道得到了一些,但却始终无法仿制.无他,基础工艺达不到制作这些武器的要求. 获得大明的冶钢炼铁的工艺,一直便是齐楚努力的目标.大冶城地处深山,是大明兴起的老巢,人员单一,只要出现了一个生面孔,便会引起人的注意,这些年来,齐楚也不知道在这里折了多少明谍暗探,都无法深入其中. 而现在,大明要兴建的第二个钢铁基地了,这里的情况就复杂得多,为了确保大明的这些核心技术不外流,选择一个恰当的地点,便成了工部,兵部等各大部门一直在关心的问题. 最终,地点选在了落星镇. 除了地形之外,落星镇恰好也是新桐几大矿区的中心点.冶炼中心建设在这里,也更方便各矿区的铁矿,能更方便的运抵. “陛下,下第一场雪之前,落星镇便完成了全部的搬迁工作,这里的原住民便已经全部迁走,郡府补偿给了他们新的土地,给他们新建了房屋.”黄成指着前方那一大片热火朝天的工地,一个个高炉正在兴建,有的已经完工,有的已经完成了一半,有的刚刚完成了底座的建设.一排排的厂房拔地而起,一辆辆拖着砖石的牛车,马车,络驿不绝的进入工地.这些红砖都是用来兴建房屋的,所有的高炉都需要用耐火砖建造,这玩意儿可比造房子的红砖难烧制多了.这也是现在限制工程进度的最大原因之一. “矿石怎么运进来?”秦风看了一眼手中的地图,标注着红色的是矿区,蓝色的是冶练厂,看起来距离都不近. “等这里完工之后,我们准备用轨道车将矿区和冶炼厂连接起来.”黄成胸有成竹地道:”新桐各矿区的那些原来的冶铁设备还没有拆除,现在正在抓紧时间炼铁,虽然因为他们的高炉水平不过关,但用来冶铁铸铁轨倒也还勉强.等到这里的冶炼区全部完工的时候,轨道的铺设便也差不多了.” “什么时候能投产?” “开春的时候,准备先开一到两个高炉来摸索一下,因为新桐的气候,温度等于大冶还是差距很大的,大匠估计,要想达到甚至超过大冶铁矿,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一年之后,这里将全面投产,到时候,这里的钢铁产量,将超过大冶城三成左右.基本上便可以满足我大明的钢铁所需了.” “我听巧手说,这里的铁矿石,比起大冶城的质量要更好?”秦风问道. “是的,新桐的铁矿石是极好的赤铁矿,杂质较少,当时巧手大人带着匠人来勘测之后,可是高兴得很.”黄成两眼放光地道.”而且,在新桐还发现了一座铜矿.这在我们大明境内可是不多的,有了这个铜矿,大匠们已经准备将我们的武器装备中的更多的精密部件换成铜铸,这样的话,这些零部件的寿命更长.” 秦风抬眼看着远处忙碌的人群,突然笑了起来:”你说秦人拥有这么好的地方,却始终不能将他们转化成国力,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也正应了巧手说他们抱着金饭碗讨饭吃.他们一直说自己穷是因为他们僻居西部,其实那里是那么一回事.” “陛下说得是.”黄成点头道.”等到落星镇的冶炼厂完全建成,一部分兵工作坊也会搬到这里来,到时候,整个冶炼区域估计会有两万工人做工,如果算上他们的家属,估计总人工会达到六万至十万人,如果还加上矿区,整个新桐的矿业,将能养活二十万人口以上.陛下,臣有信心,五年之内,便让新桐成为这个新的经济中心并带动周边数个郡的兴盛.” 秦风微笑着道:”这个我相信.一个大冶城,一个太平城,便让太平郡卓而不群,而新桐的各项条件比起大冶和太平要好得多.咱们新得的这片区域,穷啊,要想他能在咱们将来的大事业之中发挥更大的作用,你们这些封疆大吏,可要更辛苦一些.”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黄成正色道. “可不能死而后已.”秦风笑了起来:”你们可是大明的肱骨腹心.黄成啊,你是大冶的老人,对于矿区这一块是极熟的,我也放心,但新桐可并仅仅就是矿区,还有更广阔的区域,你也要多多用心才是.” “是,陛下.”黄成道:”臣对于如何发展矿区的确是颇有心得,其它的臣虽然不熟,但臣可以去学.” “嗯!”秦风满意的点点头.”农为根本,商为爪牙,工为腹心,一个也不能少.每地可以根据实际情况的不同,各有所侧重这无可厚非,但如果完全放弃了其它不管不顾,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陛下教诲,臣铭记于心.” “论治理地方,你们这些人比我强多了,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也就是俗话所说的那种嘴长手短的人.耍耍嘴皮子很容易,但真做起事来,可就难多了.我只消看看马向南马公,便知道想要将一个地方治理好,真不是一件容易事.”秦风感慨地道. “马公一向是我辈楷模!”黄成道:”臣虽不才,但却也有像马公一样将新桐改天换地的决心与勇气.” “很好,你说的五年,我便五年之后才来新桐看你的成就.”秦风哈哈大笑:”这一次来新桐看到你们的努力,说句实话我很开心.明天我便启程去雍都了,也免得你一直陪着我四处晃荡耽误了正事.” “陪陛下不就是臣的正事嘛!”黄成赶紧道.”陛下,今天在郡城内臣略备了酒席,还请陛下赏脸,新桐本地还有不少心向我大明的绅士以及德高望重的人都很期望能聆听陛下的教诲.” “好,这顿酒我去吃.新桐的老牌豪绅被杨致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这些,心中惶恐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些人对地方上的影响还是不小的,我便出面安抚安抚他们,也便于你以后更好的做事.”秦风笑道. 被秦风一语道破了心事,黄成嘿嘿的笑了起来. 一顿晚餐,宾主尽欢,秦风充分的展现了一位仁慈的君主的样貌,对这些黄成正在笼络的新桐的乡绅以及在地方上颇有影响力的人物大力抚慰了一番,这些人在新桐,以前只能算是一些二流人物,但那些一流人物,现在要么在阎王殿里等候阎王发罗,要么便是矿山里,煤洞子里劳动改造,这些人自然便粉墨登场了. 杀一批,关一批,然后再拉拢一批,本来就是大明治理新占领地方的不二良策. 喝得微熏的秦风回住处的时候,鹰巢的田康却已经是早已等候在了屋里.田康是负责国外情报的,现在主要是在经营楚国这一方.看到田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秦风便知道,卞无双那里已经有了新的消息了. 一边喝着乐公公端来的醒酒汤,一边听着田康对楚国那边的汇报. “卞无双已经抵达了荆湖前线,现在他已经成功地拉拢到了罗虎罗豹,宿迁和宁知文也与他见了面.有了这些人物的支持,他算是在荆湖站稳了脚跟.他现在已经与程务本见了面,表面上两人还是很和谐的.”田康道. “和谐?”秦风笑了起来:”程务本啊,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明知道卞无双便是他的摧命符,居然还能心平气和的接待他,在卞无双准备发动的反攻这件事上,程务本有没有给他设置一些障蛄?” “完全没有!”田康道:”卞无双抱着试探的态度向程务本提出了不少的要求,从粮饷,到军械,程务本都完全满足了他.” 秦风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道:”程务本这样的人,值得尊敬,可说实话,我真是不喜欢这样的人成为我的敌人,因为杀这样的人,当真是让我感到良心难安.可又不得不杀.” “陛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程务本当初不肯应陛下的邀请留在大明而是回到楚国,本来就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求仁得仁,也没什么好不安的.” “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无非就是不择手段.大明崛起的过程之中,李挚之死是让我感到不舒服的,程务本肯定会是第二个.”秦风叹了一口气:”可是我却又不得不杀他们.大明要一统天下,他们却站在了我的对立面,那就只能说声对不起了.” “陛下,要不要让宁知文明白卞无双其实是我们的人!” “不,卞无双现在还不能完全说是我们的人.”秦风摇了摇头:”现在他还只能说是他自己的人.” “可是卞无双必然能猜到宁知文是我们的人!” “无所谓,那就让他去猜吧!宁知文不知道卞无双的底细,对他抱有一份戒心,对我们的事情是有好处的.” “明白了!”田康道:”卞文忠现在负责楚国国内的剿匪,我们的布置也已经开始了,会利用卞文忠在楚国埋下几颗棋子,以便将来使用.”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战争之殇 漫天的雪花密密匝匝落下来,数尺之外便已经看不清任何的景象。 地上几前日刚刚冻硬的积雪之上,现在又已经铺上了厚厚的一层,几欲没过脚脖子。这样的天气,即便是狗,也会找一个避风雪的角落将自己蜷成一团,尽量地保持体温而不会如同其它时候一样四处游荡觅食。 除了无声无息飘落的雪花,这世界似乎再也没有别的东西还有生机和活力在这样严酷的环境之中活动。 瞧这雪下的模样,如果一夜不停的话,明天只怕积雪便会有数尺之深。 双联城上,秦国守将连昭文站在翁城的城头,看着翁城里头密密麻麻的人群,眼角不停的抽搐着。还有人在不停的从城内进入到翁城里头,将翁城之内挤得密不透风。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双联城中的百姓,还有一些失去了战斗力的伤兵,这些人被百姓们扛着,背着,扶着,此刻都仰着头,有些绝望地看着城头之上如同一座雕像的主将连昭文。 他站在那里很久了,从这个翁城里进来第一个人的时候,他便已经站在了那里,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雪花,现在,他已经变成了一个雪人,眉毛上,胡子上,甚至结上了一些冰屑。 双联城是雍都的卫城之一。也是顶在最前面的第一道屏障,城虽然不大,但建造的规格却极高,十米多高的城墙全部都是由岩石砌成,每一道缝隙都灌上了糯米汤,平时有些不太重要的郡城里都没有的翁城,双联城却拥有。 明军围城已经快两个月了。或者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或者是什么连绍文不知道的情况,反正明人并没有发起规模浩大的进攻,倒是每隔那么三五天便会组织一次骚扰式的攻击。不危险,却很讨厌。 双联城不大,但却很牢固,对连绍文威胁最大的不是城外的明军,而是严寒的天气,还有日益短缺的粮食。 从雍都往这里运粮食,就是一次死亡之旅。起运一千斤,抵达这里能有一百斤就算不错了,而且还需要付出鲜血的代价。从半个月前开始的这种行动,每一次雍都城那边,都会付出数十甚至上百条性命,才能将一些有限的粮食送进双联城。 人多,粮少,连绍文不得不做出决断了。双联城内,不能再留一个闲人,包括那些在以前战斗之中受伤的失去了战斗力的伤兵。 这是一个很残酷的决定,但连绍文却不得不做出。 翁城之外,再也没有人进来了。 连绍文终于动了一下,他这一动,身上的雪花便扑簌簌的掉落下来。 “父老乡亲们,兄弟们,对不起了,对不起了!”站在翁城之顶,连绍文取下了头盔,单膝跪了下来。“城里的粮食不多了,他们,只能留给那些还能战斗的兄弟们。你们还留在城内,只有活生生被饿死。” 翁城之内,传来低低的啜泣之声,城头之上,也有士兵在捂着嘴巴低觉的发出狼一般的痛苦的嗥叫,因为翁城之中绝大部分妇孺孩子,都是他们的家眷。 “留在城中,只能是死路一条,不是被冻死,就是被饿死。”连绍文站了起来:“而且大家会一起死,所以,我只能放大家出城去。” “出城,或者会死,但也许会有一条活路。你们不是士兵,没有战斗的义务,而伤兵弟兄们,你们已经尽到了自己最大的能力,以后的战斗,也与你们没有关系了。”连绍文的声音有些哽咽。 “逃出城去,自己去寻觅一线生机。不管你们是往雍都还是去别的地方,都比呆在这里要好。”连绍文道:“我知道,外头有很多明军的斥候,但你们都只是一些普通百姓,想来,他们也不会为难你们。也许,他们还能给予你们一些帮助。” 说到这里,连绍文的声音不由自主的低沉了下来。敌人的斥候会帮助他们吗?这个希望只怕不大,两军对垒,他们岂会帮助敌国的百姓。 但那又怎样呢?留在城中,这些人对守城不会有半分帮助,但每天却要消耗不少的粮食,哪怕就是一天一碗粥,现在的双联城也负担不起。现在的每一粒粮,都是精打细算,便是他这个主将,每天也只不过喝上两顿粥而已。如果要说他与普通的士兵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他的粥会稍微的稠一些而已。 他不能不狠下心来驱逐这些人。 或者也是解放这些人。 外面的生机很渺芒,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而留在城内,这一线生机只怕也没有。他不知道这种血腥的送粮方式雍都还能坚持多久,等到雍都城内觉的得不偿失的时候,那唯一的这一点粮食也不会有了。 “开城门,送他们出去吧!”他无奈地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 翁城的城门在一片号淘声中被打开,内里,无数的女人,孩子抬起泪眼模糊的眼睛,看向城头一排排的士兵,想从里面寻找到熟悉的面孔。但雪实在太大,他们唯一能看到的,便是一排排黑乎乎的影子。唯一能听到的便是上面也传来了哭泣之声。 乱世之中,人命贱如狗。 “走吧,走吧,留一口吃食给他们吧。”一个老人弓着腰,将身上一件破乱的棉袄脱了下来,仍在了翁城之中。虽然残破,但总也还能遮蔽一点寒风,现在,他不要了,他将他留给自己还在城内的儿子。“大狗子,我把袄子留在这里了,呆会你下来拿。” 他仰起头嗥叫了一声,然后瑟缩着身子,大步向着翁城的城门走去。 城里粮食紧缺,取暖的东西更缺。在这样的严冬之中,现在的双联城里,唯一的取暖方法,便是人挤得更紧一些。虽然房子还能遮挡风雪,但却遮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寒风。屋里比屋外,也好不了多少。 城头之上,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号。“爹!” 老汉却充耳不闻,消失在翁城之中。 翁城里,不少人都脱下了身上那破乱的棉袄,或者将裹在身上的毡毯丢弃,然后一个一个的哭泣着走向翁城。 这个时候,走出城墙,便意味着死亡。 不用明军来杀死他们,寒冷的天气,便足以将他们冻成一个个的冰雕。周围数十里内,除了双联城,便只有明军的军营,这样的天气,饥寒交迫的他们,哪里还有活路可走。 翁城很快就被清空了。沉重的翁城门被重新关闭,内里没有了一个人,但却留下了一层这些人丢下的棉衣,毡毯,或者棉絮。 外城的城门被打开,那些从翁城之中走出来的人,义无反顾的走出了外城门,慢慢的消逝在连绍文的视野之中。 收回看向外面的目光,连绍文看着翁城之内那些取暖的衣物,他双腿一软,堂堂一个八尺男儿,竟然号淘痛哭起来,眼泪划过脸庞,转眼便凝结成冰,然后落在他面前的石板之上,发出清脆的叮咚之声。 “保家,卫国!”他撑着刀站起来,两眼通红,像一只受伤的野狼一般对着风雪漫天的城外嘶吼着。 “保家,卫国!”城内的士兵都跟着他一齐嗥叫起来。 城外,漫天风雪之中,一小队骑兵缓缓地在雪地之中行走,这是一支明军的巡逻队。十个人,十匹马。 为首的程小鱼本来是虎牢士兵,虎牢事变之后,他摇身一变,又成了一位明军士卒,他有着不错的块头,马术,箭术,单兵格斗都是上上之选,这样的人,自然是明军欢迎的对象,整编之后,他成了一位斥候小队长。 对于雍都城中的皇帝,程小鱼没有什么感觉,以前,他只知道他们都是听大将军肖锵的。秦国边军的待遇一向不怎么好,在虎牢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不同。除开肖大将军的嫡系之外,其它的部队,也过得叫花子一般,与普通的百姓相比,他们唯一好上一些的,就是还能填饱肚子。 有时候他很羡慕大将军的嫡系部队,他们有着漂亮的凯甲,锋利的武器,当然,还有永远也不会拖欠的薪饷。所以他一直很努力,想要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有朝一日也能成为那些人中的一员。 对皇帝效不效忠什么的他不在意,只要能吃饱,穿暖,然后能攒一点钱,在某个合适的时候娶一个小娘子,这日子就满足了。 不过他的梦想还没有完成的时候,虎牢便变天了。他稀里糊涂的参加了军队的整编,这个时候,他的能力终于为他带来了好运,他不但被留了下来,而且被选进了最为精锐的斥候队伍之中。 他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在斥候营中,他领到了自己的所有装备,那是整整一个箱子的东西,甲胄,短刀,长刀,手弩,还有很多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当然,还有他第一个月的饷银。是明人的那种花花绿绿的票子。对这种票子程小鱼一点也不陌生,因为近一年来,这种票大便在虎牢流通,与银子一样受人欢迎。 十两,足足十两。这让程小鱼有一种在梦中的感觉。以前他每个月有一两银子的薪水,但这只是理论上的,因为秦国边军永远也不可能将薪饷发齐,就算上头当官的不克扣,也没可能全额发放。 现在,他还啥也没做,便得了以往一年的薪饷。他吃上了白馍馍,还有红烧肉。那一天,他第一次有了撑的感觉。 成为一个明国士兵,也没啥不好的,至少自己过得更好了,这便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当然,接下来的几个月中,他终于也体会到了这份优厚也不是白白给予他的。斥候队的大队长是一个新来的明国人,他教会了程小鱼想要保住这份优厚的待遇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三个月的整训,不少与他一齐进入斥候队的人被淘汰了出去,但他去坚持了下来。每个月十两薪饷呢,在训练营中三个月,都是按时发放,从来没有拖欠过,更没有克扣过。 这三个月,程小鱼学会了很多的东西,对外面的世界也了解了不少,那个在训练之中残酷无比的大队长,在私下了里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家伙。他甚至偷偷地带着程小鱼几个表现特别出色的小队长在休沐的时候进了虎牢城逛了一回青楼,当然是他请客。 程小鱼也就是那一次终于见识到了女人的滋味。 当明国人,做明国兵,挺好的。程小鱼第一次对这个国度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风雪夜 程小鱼牵着战马,缓缓地在风雪之中摸索着前进。 这种天气,骑在马上更受罪一些,还不如下马步行。更重要的是,在这种天气之下奔跑,战斗,都是更耗战马力气的,如果碰上了敌人,战马气力更好的一方自然是占着极大的优势。 不管是战斗,还是逃跑。 这里的秦军可没有软柿子,厉害得很。这两个月来,双方斥候不断地交战,已经让所有的明军都深有体会了。程小鱼以前是秦国边军,而雷霆军则是秦**队的天之骄子,是需要他们仰望的,他们也知道这些人是大秦军队之中最厉害的。 这段时间在城外与他们这些斥候交手的,大半都是雷霆军。雷霆军在双联城驻扎的不多,被守将更多的放在外面当成斥候或者奇兵使用。 每一次巡逻,探哨,抑或是袭击秦人从雍都来的粮队,都有可能遭遇到雷霆军的拦截,不少斥候营中的战友,便永远地躺在了这片土地之上。光是自己这个小队,便已经换了四个了。四张熟悉的面孔,永远地从程小鱼的世界之中消失了,死掉的四个人中,二个是原来虎牢军的,一个是青州军的,还有一个是大明本土的。 当然,雷霆军付出的代价更大。 用大队长的话来说,那些人,就是一些傻叉,当然,在程小鱼看来,这些人虽然很傻叉,但也是很强大的一些傻叉。程小鱼近一段时间有些糟心,因为最初的那些强大的傻叉,现在愈来愈精明了。 第一次突然遭遇到他们的时候,这些天之骄子们,骑着剽悍的战马,披着沉重的铁甲,系着鲜红的披风,发起冲刺的时候,当真是很威风,排山倒海似的,卷起的雪花在他们身后滚滚如雪龙。 大队长二话不说,下达的第一个命令竟然是跑。 这让当时的程小鱼很惊讶,难道不是勇敢地进攻吗?打赢了,就会有赏钱。加入明军之后,程小鱼也打了不少仗了,从虎牢一直进军到雍都外围,可不是太太平平行军过来的,每一次打了胜仗,都会有赏钱发下来,这几个月,程小鱼便得了二十两赏银了,这可是两个月的薪饷呢。 逃跑,太不名誉了。而且他们可是精锐的斥候,这样逃回去,只怕人人都逃不掉惩罚。只不过这一段时间大队长在他们这些人心中已经树立起了高大的形象,不论是公是私,大家都愿意听他的。 所以在大队长策马回转一声跑喊出来的时候,大家几乎都是不假思索的策马便逃。 事实证明,大队长永远都是队的。 明军的斥候,身上穿得不是那重沉重的铁甲,而是一种看起来很薄很轻的甲胄,程小鱼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打造的,他们没有拉风的披风,胯下骑着的马更不高大,是那种耐力特别好又挺耐寒的荒原马。 在大队长的带领之下,大家跑了约十里路之后,便又嗥叫着杀了回来。 这个时候,拉风的雷霆军胯下的战马已经在喘了。鼻孔里喷出来的白气,隔着老远便能看见。那一仗下来,程小鱼对大队长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比他们人数还要多的一队雷霆军被他们生生地干翻了,只余下不多的人逃了回去。 回去之后,他们又得了不少的赏银,程小鱼作为小队长,一次性拿到了二十两,因为这是明军在雍都城外第一次对阵成建制的雷霆军而全歼灭了对方。 不过他们也伤亡了二十余人。每个活着的人,在大队长领头之下,把赏银的一半凑到了一齐,准备捐给那些阵亡的战大戏。 虽然大明的抚恤金很高,对战死士兵的遗属也有很多的照顾,但大队长说了,这是他们这些战友的心意。 不过从那以后,这种傻叉的雷霆军越来越少了。 他们也在战争之中学习,成长。雷霆军是大秦军队的精锐,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士兵,他们唯一的不足,就是打得仗太少了,但现在,他们正在不断地失败之中迅速地成长起来。 反正程小鱼现在是觉得他们越来越对付了。现在斥候碰上他们,基本上就是一比一的伤亡率。这让程小鱼非常的不满意,因为雷霆军的装备虽然不错,但与他们比起来,程小鱼觉得还是有差距的,特别是在细节之上。 伸手拍了拍皮帽子上的雪,将上面的积雪拍了下来。 他头上戴的不是铁盔,而是一顶皮帽子。帽子两侧有两根长长的狗舌头,上面有两根细绳,系上的话,就能将耳朵和大半的脸庞全都挡住。口罩也是缝在皮帽子里头的,戴上这样一个帽子后,便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头了。 虽然他的防护力比起铁盔也差得很远,但如果要选的话,程小鱼当然会选择这顶暖和的帽子而不是冷冰冰的铁盔。 手上戴着皮手套。手套不厚,内里有着暖和的动物毛发,这种手套十个指头都有半截露在外头,既保了暖,又不会影响手指的灵活性。 每个士兵都有一柄马槊,这可是昂贵玩意儿,以前程小鱼只看到到军中的高级将领们拥有这种武器,但在明军斥候营中,却是人手一把。而早前他看到追风营的那些骑兵,好几千人呐,居然也是一人一把,这让他震惊不已。这得要多少钱才能造出这样多的马槊来啊! 除了马槊,还有一柄马刀,与步兵们用的环首刀不同,他们佩刀的这种刀更细,更长,整个刀身有一个漂亮的弧度。更重要的是,他足够锋利。上一次与雷霆军交锋的时候,程小鱼便是用这柄马刀轻而易举的破开了对方的铁甲,一刀将那人便开膛破肚了。最后他的刀崩了一个口子还让他心疼了许久。 除了这些,他们的身上,马背上还有许许多多的小玩意儿,那些东西看着不起眼,但在必要的时候,却都是能救命的。 这些都是制式装备,每一个都有的。除开这些,斥候士兵们还被允许拥有自己独有的武器,甚至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向军需官订制。 总之加入了明军之后,程小鱼这才明白什么才叫作一支武装到牙齿的部队,比起明军,雷霆军的那些所谓的精良的装备,只能说是渣渣了。而这,只是大明部队的标配。听说皇帝陛下的亲军烈火敢死营的装备那才是全军之冠。 雪下得愈发得大了,出来时还只是数寸厚,现在却没过脚踝了。雪,是他们斥候士兵最讨厌的。因为这会让他们的速度降低,而在雪地之中,形踪也更加难以隐藏。只有当不再下雪,再吹上一天的风,这些雪才会冻硬,那个时候影响才会小一些。 程小鱼站直了身子,身后的战马也乖觉的停了下来,低头用嘴拱着雪地,希图从雪下找到一些吃的东西出来,不过拱开了外面的浮雪,下面却是冻硬了陈雪,自然什么也没有。战马拿嘴拱了拱程小鱼,程小鱼从口袋里摸了一把豆子放在马嘴边,马儿舌头一卷,将这把豆子全都卷进了嘴里,慢慢地咀嚼起来。程小鱼却又摸出了一个小扁壶,轻轻地抿了一口。一股火热立时便从下腹之处涌了上来,暖流唰地一下涌遍全身。 这是烈酒。只有他们在夜晚出来巡逻的时候,才会发那么一小壶,大概有二两的模样。这样的天气,纵使装备再好,也挡不住透骨的寒风啊。 这样的天气,真是能冻死人的。 像烈酒这样的东西,以前可是没有的,听说是因为大明本土今年大丰收了,粮食多得没处堆,这才被用来大量的酿制了这种烈酒,这种烈酒外头是没得卖的,主要是配发到军队中来了。 这种酒程小鱼以前从来没有喝过,大部分都是那种酸不啦叽酒味很淡的东西,像这样抿一小口就能让全身发热的烈酒,现在已经成了军中好汉的最爱,只可惜,如果不是夜晚出来巡逻,也是捞不到的。 感觉身上有了一些热气,程小鱼回头瞅了一眼自己的十个部下,大都和他一样,守和满意的点点头。 “走吧!” 向前再走了几步,程小鱼却突然停了下来,在他前方数步处,一具尸体倒毙在雪地之中。程小鱼立即便警觉了起来,手一举,身后的十名队员唰地一下翻身上马,呛的一声,已是抽出了马刀,迅速地散开了队形。 程小鱼慢慢地走了上去,那是一个老者,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年纪,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单衣,这样的天气之下,早已气息全无,伸脚踢了踢,整个人都冻硬了。 这是一个老百姓。附近唯一还有老百姓的地方,便只有双联城了。 程小鱼皱起了眉头。双联城里的秦人怎么在这样的天气之中跑出来了?而且还是普通百姓?会不会有军队? 他翻身上马,抽出了马刀,做了几个手势,十余人散开成了一个扇形,缓缓的向前搜寻而去。不到半柱香的时分,程小鱼的前方,突然出现了杂乱的脚印。 很多人,离他们很近,程小鱼跳下了马,蹲在这些脚印边,雪还没有将这些脚印遮挡住,他伏下身来,轻轻吹去浮雪。 脚印五花八门,其中也有秦人军靴的花纹。 程小鱼的眉头皱得更深,他想不出为什么会是这样。他像只狗一样在雪地之上葡伏向前,不断地审视着向前延伸的脚印。 大量的普通百姓,其中当兵的很少。 站起身来,看向双联城的方向,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跟我走 天色渐渐放亮,雪也终于下得小了些.按理说,程小鱼他们这一队人马,应当返回大营里,但在程小鱼的带领之下,他们仍然在沿着地上的踪迹前进. 不仅仅是凌乱的脚印,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不时便会出现一具尸体.这一路上,程小鱼他们已经发现了不下二十具尸体. “头儿,我们该回去复命了!”一名士兵道. 程小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面前出现的又一具尸体,嘴角抽了抽,犹豫了片刻,道:”我们再往前走一段路,好像是双联城将他们城里的百姓都赶了出来,这个天气,是会冻死人的.” 士兵眨了眨眼,想要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他们不再节省马力,上了马向前奔去,半柱香功夫,他们驰上了一道缓坡.十人猛地勒住了马匹,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惊呆了. 坡后面能有效的抵挡一部分风力,或者这便是这些人聚集在这里的原因,程小鱼不知道下面有多少人,只能见到一个个密密麻麻的人头,所有人紧紧地挤在一起.最外头的是一些老人,男人,越往里,女人越多,孩子越多. “这么多人?”士兵们有些惊慌,他们可只有十个人,就算是全副武装又能怎么样,那些人完全可以将他们这几个人淹了.”头儿……我们?” “只怕就剩一口气了.”程小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前的一幕让他深深地震憾,这让他想起了好多年以前,也是一个大雪的夜晚,一群逃难的人也像现在这样围成了一个圈子,将他和另外几个孩子围在了中间. 后来,他活了下来,外面的那些大人们都死了.侥幸活下来的几个孩子,还能活到现在的也就只有他了. 眼前的一幕,就好像是一把尖厉之极的锥子,一下子捅破了他一直不想去触摸的内心的一团梦厣. “发响箭,标明我们的位置,让其它的巡逻队向我们靠近.”他咬着嘴唇,唇上有丝丝血迹渗出. “头儿,发响箭可以招来其它巡逻队,但也可能招来敌人啊!”一个士兵变色道. “你怕啦?”程小鱼猛然回头,瞪了他一眼.转过头来,竟然径自策马冲下了缓皮. 另外九名士兵一拉马头,跟着程小鱼冲了下去,剩下一个士兵纠结了一会儿子,咬咬牙,取下腰间一把弩箭,换上一支特制的鸣镝,一扬手,带着尖厉的特殊的啸叫声的鸣镝猛然冲上天空. 马蹄声惊动了背风坡下的这些人,呼拉一下子,站起来了不少,但紧接着又倒下去了不少,女人孩子们大声的哭嚎起来.外面一圈人却是动也没有动. 十名士兵如临大敌,呛啷声中,一手抽出了马刀,一手抽出了手弩,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那密密麻麻的人群. 那些人都冻得够呛,脸色惨白,看那一个个浮肿的脸庞,只怕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欠奉. 程小鱼没有犹豫好大一会儿,便翻身下了马,向着前方走去. 外边的那一圈人仍然没有动,里面的人却在拼命往瑟缩着挤得更紧了一些.这里头,没有一个强壮的男人,基本上都是妇女和小孩子. 程小鱼走到了圈子外头,只看了一眼那些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人,脸色便变了.慢慢地伸出手去,放在了那人的鼻子下面,手微微的抖了一下,那人,早就没有了呼吸. 手无力的垂了下来,他转头看向旁边,旁边的那人,没有任何动作的僵硬地坐在哪里,程小鱼伸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推,那人应声而倒. 程小鱼脸色苍白,这一瞬间,他似乎又回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个恶梦般的风雪夜. 他向着内里走去,女人们挤得更紧了一些,这个时候,连哭都不敢哭了.程小鱼忽然省起自己手里还提着出了鞘的马刀,他转身,将手里的刀向外面投去,哧的一声,扎在了地上. 他的面前是一个身体瘦得像一个麻杆,脸却浮肿的女人,怀里紧紧地搂着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孩子,正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满怀恐惧地盯着他. 因为瘦,那双眼睛显得特别大.这双大大的眼睛,再度刺痛了程小鱼的心,他有个弟弟,便是死在了那场风雪夜中,程小鱼最后被人救走的时候,弟弟留给他最后的映象,就是那双仍然瞪得大大的眼睛. 他伸手入怀,摸出了一根肉脯,蹲下身子,递给了那个孩子. 身旁陡地传来风声,一个看起来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的伤兵猛然向他扑了过来,程小鱼身子微侧,一伸手便抓住了那汉子的手腕,轻轻一带,那人便卟嗵一声扑倒在地上,却是再也没有爬起来,躺在哪里,只是拿眼狠狠的瞅着他. “那是吃的.”程小鱼轻轻地道.这个伤兵也只剩下一口气了,程小鱼从怀里摸出了那个扁扁的酒壶,揪着汉子的嘴,往他嘴里倒了一点点. 他站了起来,将怀里所有的肉脯都掏了出来,挨个儿的递给那些孩子和女人. 饥饿寒冷还是战胜了恐惧,有人慢慢地咀嚼起来.程小鱼大步的走出了这个圈子,走到自己的士兵跟前,大声道:”都掏出来.” 十名部下一言不发的都将身上带着的肉脯掏出来递给了程小鱼,连每个人身上那个扁扁的酒壶都掏了出来. 拿着这些东西,程小鱼再一次走进了这个圈子.开始分发那些食品,食物并不多,哪怕是每个人只分一块肉脯也不够. 他行走在这群半死不活的人当中,不时会扶起一个人来,往他们的嘴里灌上一小口酒.这口酒,或者便能救他们一条命. 外面的十名士兵也跳下了马来,慢慢的走进圈子,从程小鱼手中接过一些肉脯和酒壶,帮助他开始救人. 终于有些人有了一些生气. “头,我刚刚清了一下,死了差不多一半人,外头的人几乎没有活着的,现在还剩下五百多人,怎么办啊?” “带回去!”程小鱼咬着牙道. “啊?”士兵们都大吃了一惊. “不带回去,他们终究还是会死.”程小鱼咽了一口唾沫,”要是上头怪罪下来,我一人承担.我相信,只要到了咱们军营,上头纵然不满,也不会看着这些人活活被冻死饿死的.” “头,我们是敌人,他们能跟着我们走吗?”一个士兵低声道. 程小鱼沉默了片刻,转过身来,看着那些面上仍然带着惶恐之色的人群,清了清喉咙,大声道:”想来你们也知道,我们是大明的士兵.”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再一次的骚动了起来. 等到人群再次安静下来,程小鱼这才道:”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们,也会憎恶我们,害怕我们,但我想告诉你们的是,你们在这样的天气里,是撑不下去的,你们想要活下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跟着我们走,我们那里,有温暖的营房,有足够的食物,所以为了活下去,为了这些孩子,请跟我回去吧!或者你们的父亲,兄弟,丈夫是我们的敌人,但你们不是.你们应当活下来.” 人群微微的骚动起来. “我们要回去了,想要活下去的,跟着我们走吧!”程小鱼牵着战马,迈着沉重的步伐,慢慢的向回走去. 人群一片寂静,半晌,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跟在了程小鱼的身后.又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半大的孩子站了起来,慢慢的,在程小鱼的身后,跟着的人越来越多. 程小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的笑容. 活着,总是人最本源的追求. “再发一支鸣镝定位,我们需要更多的同伴来帮助我们.”程小鱼对身边的一名士兵道. “是,老大!”士兵拿起手弩,换上特制的鸣镝,射向天空.他的手弩还没有放下来的时候,脸色却已是大变,远方,有雪龙卷起,有蹄声隆隆,但那里,却没有与他们一样的鸣镝响起,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来的是敌人. “秦军!”士兵们条件反射的一下子跳上了战马,拔出了战刀,齐唰唰地转头看向程小鱼. 敌人来得及快,转眼之间,便已经到了目力可及的范围之内,足足有上百骑雷霆军骑兵,这一下程小鱼也变了脸色.这么多人,他们想跑,只怕也跑不脱了. “兄弟们,我连累了你们.”程小鱼苦笑着向众人道. 几个呼吸之间,上百名秦军便逼了过来,在距离他们数百步的地方勒紧了马匹,为首一名将领,冷冷地注视着程小鱼他们这一行人. 程小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勒马缓缓向前而去. “老大!”身后士兵们叫了起来. “呆在这儿,别动!”程小鱼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甚至还刀入鞘,跳下了战马,就这样一步一步的向着对面走了过去. 雷霆军的战斗力丝毫不比他们差,就算是一对一,他们也不见得就有必胜的能力,更何况,现在对方的战力是他们的十倍.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生死不过一念间 这两个月来因为天气的原因,并不适合发动大规模的作战,大明的军队除了一些调度军队卡住各主要道路之外,剩下的便是双方斥候的互想剿杀了。 一方想要彻底封死雍都与外面的联结,而另一方自然不想做翁中之鳖,一心想要打通向外的通道。大规模的军队不适宜出动,而且出动了也不见得效果很好,那么斥候以及小股精锐骑兵的较量便成为了主流。 游荡在这片方圆上百公里的战场之上的双方小股人马,一旦碰上,便是不死不休的结局。最开始,明军大占上风,但两个月下来,作为秦军最精锐力量的雷霆军终于也慢慢地在成熟起来,在付出了无数的鲜血与生命的代价之后,他们也终于完成了蜕变。 他们一点一点的扳回劣势,在这片几无人烟的地方,与明军的小股军队终于势均力敌起来。 雍都很大,但除了一些雍都城跟外面保护他的一些卫城之外,便再也找不到为烟了。人要么躲进了城池里,要么便逃亡而去。 百里方圆,荒无人烟,在这个大冬天里,除了厚厚的积雪,一无所有。 双方都杀红了眼,一见面,根本就没有什么话好说,直接就拔出刀子开干。双方都是骑兵,机动性极强,一般而言,失败的一方,是很难有人存活的。 今天是一个例外,双方猝然碰面,却因为中间这一堆数百的难民,而对峙了起来。 程小鱼当然不想死。如果对手不管不顾地就发起进攻,他伏摸着自己今天就会交待在这里了,这当然不甘心,他还没有娶小娘子呢。 对方将领的迟疑,立刻让他看到了机会。 打是打不过的,那么这数百个秦人百姓便成了手中有力的筹码。当然,如果对方最终还是决定要杀了他们,哪怕他只有十骑,也不会束手待毙。只不过双方一交手,这些现在连行动都有些困难的难民还能有多少活下来就是一个问题了。 战事一开,杀敌求活便成了主题,没有人会在乎自己马前的是士兵还是平民,他们都会将战马的速度摧到极致以求得到更快的杀人速度。 程小鱼大胆的举动让对方有些愕然,他们怔怔地看着走进的程小鱼,竟然忘了阻止,甚至没有做声。直到程小鱼走到离那名秦将只余下十多步的距离之时,那人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缓缓地提起了刀。 程小鱼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停了下来,看着对方。 对方也正在看着他。 程小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自己脸上堆起了一个自认为很和善的笑容。用手指了指后方那些战栗不已的难民。 他的面前是雷霆军百骑人马,身后是五百多难民,而难民的身后,是他的那十名部下。十个人虽然一个个都脸色煞白,但刀子还握得很稳,没有人打马而逃,这让程小鱼很开心,要是他们一逃,只怕下刻,自己就得挨上一刀了。 “他们都是双联城的百姓。”程小鱼开口了,“看起来双联城没有粮食了,不得不驱逐了这引动没有战斗力的普通百姓。原本有一千多人的,但现在,只剩下一半了,剩下的,在昨天晚上的风雪之中被冻死了。” 程小鱼平静的叙说着,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的他,甚至一边说还在一边仔细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对面的这员秦将面庞有些抽搐,他们没有明军这样良好的保护装备,脸上不少地方都被冻得裂开了口子,握刀的手上也布满了冻疮。 “没有人能救他们,除了我们。”程小鱼道。“你们没有粮食,没有衣物,甚至都没有一个安稳的驻地,只有到了我们那里,他们才能活下来。” “所以你可以选择开战,或者我和我的部下,都会战死在这里,但你也应该明白,我们死了,这五百多人,可也就成了陪葬品,就算他们能在我们交战的时侥幸活下来,接下来的风雪他们也熬不过去,就算运气逆天能熬过风雪,没有吃的,终究还是会饿死。” 对面的秦将脸抽抽的更厉害了,脸上的血口子有血丝渗出,也有一些冻疮破裂之全的黄水,他和他的士兵们大都是如此。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日子极不好过。 “你们这些该死的侵略者。”秦将终于开口了,看着程小鱼,满眼的都是厌恶,“他们本来有家可以抵御寒风,有粮食可以度过寒冬,都是因为你们,他们才落到这个地步,现在,你们居然想当好人了。没有你们,他们怎么会落到这一地步。” 程小鱼摊了摊手,“你所说的,我不清楚,因为我只是一个小兵。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半年以前,也是一个秦人,而现在,却成了一个明人。不过我从来不后悔,因为我过得比以前好了太多。不仅是我,还有青州,兴元,丹阳,虎牢等等那些地方的秦人,他们现在都很高兴自己成为了明人。什么侵略不侵略的我不明白,但现在那些被大明占领了的原秦地,老百姓们都过得很舒服,吃得很饱,穿得很暖,没有人流离失所,没有人冻死在风雪之中。” 听到程小鱼坦承自己半年之前还是一个秦人,秦将眼中的厉色更浓,“叛徒!” 程小鱼脸上闪过一丝讥诮之色。 “我还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大家子人,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兄弟,姐妹,他们都很勤劳,每天都在拼了命的干活,但一年下来,我们还是吃不饱。也是在这样一个风雪天中,因为我们实在缴纳不出摊派下来的税赋,大秦的官员将们一家子撵出了家门,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抢走了。” 秦将的脸色微变。 “也是这样一个风雪夜,我们一家,除了我,都被冻死了。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将我们几个孩子围在了正中间,竭力替我们抵挡风雪,可是除了我活下来,兄弟姐妹们还是冻死了。” 程小鱼眼中闪过痛恨的光芒。 “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我长大了,我成了虎牢边军的一名士兵,可前几年,我仍然能随时看到有人被冻死在荒野,有人因为交不出税赋而被赶出家门变成流民。” “我们的要求不高,只是想要活下来而已,可为什么连这样一个简单的要求都达不到?不过大明让我看到了希望,他们是占领了我们秦国的土地,但他们占领的地方,这个冬天却没有冻死人,没有饿死人,没有人被驱逐出家门。这半年来,我随着军队走过了很多地方,每过一地,我都能看到大明的官员们拉着一车车的粮食,一车车的衣物在收拢那些因战乱而离散的百姓,帮着他们建房子,帮着他们播种土地。没有摊派,没有徭役,只要愿意干活,便能得到相应的报酬,这个冬天,是我见过的秦国百姓过得最舒坦的一个冬天,所以,我不认为我是在叛国。如果你硬要这么认为的话,那么我要说,那样一个连百姓的肚子都填不饱还要趴在百姓身上吸血汗的秦国,我就叛了又怎样?” 秦将勃然大怒,猛地举起手中的钢刀。 程小鱼冷笑着抬头看着他,“恼羞成怒了,那又怎样?我们可以逃的,在发现你们之前,我们就可以逃,但我们没有走,因为我们走了,这几百人就死定了。我遭过这样的罪,我不想让他们死。但你举起了刀子,你可以杀了我们,但接下来,这几百人就会因为你而死去。这位将军,这就是大明与秦国的不同啊!我们的长官告诉我们,保护老百姓让他位不受到任何人的欺侮是我们大明军人的本职。” 双方都举起了马刀,胯下战马感受到了昂扬的战意,扬头嘶鸣起来。场中气氛一触即发。这个时候,只要双方有任何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有可能立即引发战斗。 程小鱼昂然盯着对面的将领,对面的将领咬牙切齿,却也在狠狠地看着他。 令人不安的死寂当中,一声婴儿的啼哭骤然响起。婴儿的哭声中气很足,声音很大。 双方刚刚迸发而出的战意,因为这声婴儿响亮的哭声,却又慢慢地消散在空中。 秦将仰头看着天空,飘飞而下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迅速地融化,一道道水渍顺着脸庞淌了下来,他握着的刀,缓缓垂下。 他挥臂,呛然声响,钢刀入鞘。 他勒转马匹,沉默的向着远处而去。 百余名秦军士卒,在最后看了一眼那数百难民之后,也都默默地跟着他们的将领,向着风雪之中的远方离去。速度越来越快,转眼之间,他们便已经没入到了无边的风雪当中。 程小鱼身上的衣衫已经湿透,刚刚,他在阎王殿前打了好几个来回。 十名士兵也是惊魂未定,看着远去的秦军,个个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幸运。 没有人说话,只有那个婴儿的啼哭声,仍然在天地之间回荡。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救济 陈绍威头痛无比。 他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一次斥候例行的哨探,居然为他带来了如此大的一个麻烦。看着跪在面前的斥候小队长程小鱼,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五百多难民现在就等待在大营的辕门之外,基本上清一色的老弱妇孺,女人孩子居多。营外寒风呼啸,雪花狂舞,那些衣裳单薄,冻饿交加的人,是铁定在野外熬不过一个晚上的。 程小鱼希望陈绍威能够救救他们。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陈绍威的一句话而已。但在陈绍威看来,这件事可不是一件小事。 陈绍威原本是虎牢边关北大营的副将,虎牢事变之时,他是无可选择之下,只能加入到了何卫平一方,一齐为大明成功获得虎牢立下了汗马功劳,但自家事自家知道,在虎牢新军之中,自己还真算不得何卫平的心腹。在整个大明军队之中,像他这样的人将领,比起那些来自大明本土的将领,更是自觉低了一等。 所以他行事一向是很小心翼翼的,从不逾越规纪半分。 现在两军对垒的时候,程小鱼居然给他弄回来了几百个敌人的家属,这委实让陈绍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除却政治上的原因,也还有经济上的原因。程小鱼觉得他们吃得好,穿得暖,认为自家大军一切都是富余的,但像陈绍威这样级别的将军自然知道得更多。 不像大明国内交通网四通八达,各郡郡守都秉承着要想富先修路的理论,这秦国的道路系统可以用乱七八糟来形容,所以大明才会在虎牢建起了那么多庞大的仓库,将国内运来的军粮物资先伫存在这里,然后再从虎牢转送到前线来。 这样的转运是相当困难的。没有好的道路,又是大雪纷飞的季节,每运上来一斤粮食,一路之上消耗的也差不多是一斤。大明负责军队物资转运的商队,已经涨了好几次价了,还在户部兵部那里叫苦亏了本。 后勤虽然保证了军队的基本所需,但正所谓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突然间多出了数百张嘴出来,还真是让陈绍威犯难。更重要的是,开了空上先例,还会不会有更多的难民涌到这里来? 外面的确是看不到成规模的难民了,但并不能排除这偌大的区域之内便没有了秦国的普通百姓在风雪之中流浪挣扎。 程小鱼他们撞见了那支秦国骑兵,或者这个消息,马上就会泄露出去,会不会引来更多的难民前来求救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秦人会不会利用这样的机会来消耗大明本来就不多的粮食? 陈绍威没好气地瞪着程小鱼,巡逻就巡逻好了,碰着这样的事情,装作看不到打马扬长而去不好吗?他们是秦军的家属,秦军自己狠心将他们赶出了双联城,却要大明军队来接这个包袱吗? 关键是,就算是接了这个包袱,人家也还不见得念你的好,该砍你的时候,绝不会手软。从对方的将领能将这些人赶出双联城,就可见那家伙狠着呢! 不理会,陈绍威又觉得狠不下这个心肠。眼不见才心不烦,这一下子都摆在了自己面前,孩子们哇哇的哭声在撕扯着营内每一个士兵心内最柔软的那一部分。半年之前,他们还算是自己的同胞呢! 真要见死不救,这以后要是传出去了对自己名声也是极不好的。虽然加入大明不过半年时光,但陈绍威还是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大明的皇帝,对治下的百姓那不是一般的好。 这些人眼下还是秦人,但说实话,他们已经可以算是大明的子民了。要是任由他们冻死饿死在荒野,只怕皇帝对自己会有成见的。 他真想狠狠地处罚一下这个多事的斥候小队长。 “他们不能入营!”他冷冷地道。 程小鱼一惊,抬起头来看着陈绍威。 “军营重地,闲杂人等,怎能入内!”陈绍威抚着额头,有些痛苦地道:“但我也不能看着这些人冻饿而死。” “多谢将军!”程小鱼大喜,赶紧叩头。 “你他娘的给我叩个屁的头,道个屁的谢!”陈绍威怒骂,转头看着一侧的军需官,“五百多人,给他们拨二十顶军帐吧!” 军需官点了点头。 “有多余的棉衣棉被毡毯什么的,也弄过去一些。” 军需官又点点头。 “粮食有富余的吗?”陈绍威问道。 “将军,粮食是有定量的,如今多出五百张嘴来,肯定是不够的了,便只能从将士们嘴里抠一点出来,好在他们只是活命而已,熬一点粥,勉强度命,倒也用不了多少。”军需官道。 “那就这样吧!”陈绍威忽然发现帐内的将领们似乎对这一件事并没有不同意见,好像大家都心甘情愿的救济这些难民,哪怕要从他们嘴里抠食。 “轮值的部队不能让他们饿着,其他轮休的部队便节约一点出来吧。”发现了这一点,他心里又略微好受了一些。“不过这冬节可还长着呢,我们终不能一直管着他们,回头我去中军大将军哪里讨个主意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五百人数目还不大,要是以后还来更多的,可就真不好整了。” 先将这些人接收下来,然后想办法甩锅给大营才是最明智的做法,也许大将军会不高兴,但陈绍威也没有别的办法。 看着还跪在地上的程小鱼,心中仍是气儿不打一处来。“这些麻烦既然是你带回来的,程小鱼,你轮休的时候便也不用歇着了,带着你的小队去给这些人砍柴,那些妇孺如果自己去寻的话,只怕就冻死在野外了。” “遵命,多谢陈将军!”程小鱼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不过砍柴而已,原本还以为要挨军棍呢!“我带兄弟们帮他们去立营帐,这些人只怕不会立,也立不起来。” “滚出去,有多远滚多远!”陈绍威骂道,一脚将程小鱼踢了一个大马趴。 军需官嗬嗬笑着向外走,走到程小鱼身边的时候道:“立营帐还是让我们后勤的人来做吧,他们才是专业的,小鱼啊,现在你就去砍柴吧,我瞧着十里开外又好大一片松林子。要不要我借你一些锯子斧头什么的?” “要,当然要!”程小鱼眉开眼笑的爬了起来,喜滋滋地跟着军需官出去了。 陈绍威这头正准备去中军大营大将军陈志华那里请罪兼甩包袱的时候,中军大营的传令兵却先到了他的新三营中,这让他大吃了一惊,心道莫非大将军有未卜先知之能,事先便知道这里要出这乱子吗?所以才派了人来传自己回大营问罪! 特别是传令兵要求单独与陈绍威说话的时候,他的心就更乱了。 屏退了左右,传令兵这才压低了声音道:“皇帝陛下已经到了中军大营里,大将军让陈将军安排好营内一切事务之后,速赴中军大营晋见皇帝陛下。” 一听这话,陈绍威的心立时便又乱了,这可真是祸不单行呐,自己这里刚刚出了乱子,皇帝陛下却又到了。这一下子可是将自己架在火上烤了。 传令兵不带文书,仅传口信,自然是因为这一带双方势力犬牙交错,敌我双方互相渗透的厉害,要是传令兵一不小心落在敌人手里,要是有书信的话,不免会让对手知道皇帝来了,搞不好便会来一个全军大突袭。 倒不是说他们真能干得过大明,事实上他们是干不过的,但皇帝陛下是来犒军的,又不是来打仗的,好好的一件事要是因为秦军大举来攻而扫了兴,不免不美。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陈绍威安排好了营内一应防守事务,其实也没有多少事,双联城内的敌人是没实力打出来的,要防备的主要就是那些在城外游荡的神出鬼没的雷霆军,这些家伙现在也鬼机灵的了,不过他们想要攻破防守森严的大营也是力有未逮的,毕竟在这一个区域之内游荡的雷霆军并不多,他们的主力还呆在雍都城里呢。距这里百八十里路,真要大举出动,那可是瞒不过人的。 陈绍威出营的时候,看着新三营的后勤兵们正在替那些难民们搭营帐,这个小小的营地距离他的主营里有里许路,营地已经初具规模了,还有些士兵们扛着锅碗瓢盆粮袋子里正踩着厚厚的积雪往那里走。而新营地外,那个惹事的程小鱼用马拖回来了不少他砍伐的松林子,正在那里挥着斧子将这些树砍成一截一截的。 士兵们似乎都很开心。 他特意绕到了那个小小的新营地去看了一眼,那些衣裳单薄的妇孺孩子们身上或穿着有些显大的明军棉衣,或者裹着棉被,聚在一起呆呆地看着明军们在哪里忙碌着。 他们的眼神很迷茫,但脸上,好歹有了一些生气。 孩子们是最有生气的,稍大一点的,已经在营地里跑来跑去了,当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不知怎的,看到这一幕,陈绍威自己也觉得心下舒服了不少。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同乐 平塘县,原本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整个县城的百姓加起来也不过两三万人而已,但自从陈志华将这里做为了自己的中军大营的驻扎地,这个小县城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 在经过了最初的惶恐不安之后,平塘县的老百姓突然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些来自遥远的明国的军队,竟然比本国的军队,官吏要更好相处得多。 他们纪律森严。 进城的军队并不多,臆想中的兵过猛如虎的忧虑并不存在,这些穿着,打扮与他们秦人大相径庭的大头兵,竟然规规纪纪得如同小媳妇一般。 烧杀抢掠什么的没有见到,倒是县城里一些地痞流氓之类本来准备想趁着这个机会大捞一把的被毫不留情的镇压了。那一颗颗血淋淋的脑袋,又从另外一个方面漳显了这支军队绝不是善人。 城里最大的富翁刘老爷带着家人跑了,偌大的院子便成了大兵的驻扎所在地。县衙的老爷们跑了,那里便成了大明的一个大将军的驻扎所在。 城头上的秦国旗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明的日月旗,除开这些,普通老百姓的日子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硬要说什么不同还是有的。那就是城门洞里子那里收进城税的税丁不见了,一排大明士兵整天便像一根根杆子扎在那里。如果有人要进城,才会有人上来检查一番。 当然,最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人进城。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之后,城里的人发现,城内的商铺又开始营业了,不但有以前的老铺子,还有不少新铺子,那些新铺子都是明人跑来开的。 对一座城市来言,最重要的,当然便是粮食铺子了,绝大部分的百姓,是不可能在家里伫粮的,基本上都是买几天吃的,吃完之后再去买。甚至有特别穷困的人家,基本上是一天一买,今天挣了钱,明天才有的吃。 本来平塘县是没有一颗粮食了的,前不久当官的将城里所有的粮食统统都收走了,不过明人抵达之后,倒是又很快开起了粮铺子。这也是平塘县保持着最大平静的原因之一。 随着时日的推移,来这里的明国商人越来越多,不但那些空着的铺子都已经进驻了商人,现在连大街上都出现了许多的流动的摊贩,卖的东西也五花八门,有许多,平塘县的百姓闻所未闻。 对于老百姓来说,城头之上不管插谁的旗子,脑壳之上不管是谁在管理他们,他们终归还是要生活,要吃饭的。有钱的,有门路的,都跑到雍都城去了,而留下来的,基本上没有地方可去,这样的大冬天里,要是离开了家又没有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那与自杀又有什么区别。 没等他们去自求活路,倒是有大兵一个个的上门拜访了,没有敲诈,勒索,抢掠,人家是上门来请他们去干活的。一天多少钱,讲得清楚明白。 胆战心惊的百姓们惴惴不安的出了门,开始按照大兵们的要求做事,没有人指望能拿到工钱,或者能给一碗粥也是好的。 一天下来,当兵的将一张张票子发放到百姓手中的时候,大家这才如梦方醒,似乎这世道,真有些不一样了。 手里有了钱,自然便可以去买粮买菜了,也可以去那些商贩手里买些家里急需的东西。日子终归还是要过的。 平塘县城,就在这样的不经意间,慢慢地热闹了起来。 数万大军驻扎在城内城外,在这大冬天里,倒是给城内城外的百姓带来了无数的机会,让他们可以在本来一无所有的时候,又有了不被饿死的机会。 要知道前不久,朝廷可是将他们搜刮得干干净净了。而现在,他们的兜里又开始有了那么一点点余钱。 挣钱的门路很多。 可以去砍柴禾卖给军队,他们每天需要大量的柴禾来取暖。他们需要有人清理城内的积雪,保持城内的清洁,他们需要有人去加固城墙,而这些都是按天付工钱的。即便不想做这些,还可以受那些明国商人的雇佣挑着担子去各大军营外转悠卖些小东西,一天下来,也能挣到第二天的饭食钱。 平塘县的百姓倒是觉得现在的日子比以前似乎要更好过了一些。 消息慢慢的传开之后,平塘县的乡下,倒也有不少的村民,挑着家里自产的一些鲜疏过来卖,这时节,自然不会有太多的选择,萝卜大白菜为主,不过这些东西更是抢手货,不仅价格居高不下,而且不愁销路。 大明军队的到来,似乎给这片土地带来了一种别样的生气。 相对于又惊又喜的本地百姓而言,大明军队倒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他们只是在按部就班的做着分内之中的事情。 当然,今天除外。 驻扎在平塘县的所有士兵,在晚餐的时候,突然发出每个人的份下,多出了一斤肉,二两酒,还有每人十两的赏银。 上司说,这是陛下因为过年,特意赏赐给出征在外的将士们的。 晚间十分,城内城外,万岁的欢呼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平塘县的城墙都似乎在这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中颤抖。 这也让平塘县的百姓第一次见识到了这支部队的可怕之处。 秦风悄悄地抵达了平塘县,由马猴带领的三千烈火敢死营绕过了驻防部队进驻县城之内,在远征军上层的安排之下,普通士兵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正在讴歌的皇帝陛下,此时距离他们不过咫尺之遥。 城内早已经安排好了一个跑了路的富绅的大宅子作为皇帝的临时居所,皇帝宴请所有前线将领的宴会的地点自然也定在了这里。 军中开宴,自然不会有什么奇珍异巧,陈志华中军大营的大厨便充当了这一次宴会的厨师,别的不会,但大锅菜却是驾轻就熟,摆在将军们面前的,大碗肉,大碗鱼,份量十足。 将军们自然是不在乎这些的,秦风也不在乎,因为他们都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唯一让将军们挪不开眼睛的,便是桌子上那一杯杯殷红如血的美酒。 杯子和酒瓶子尽然都是琉璃的,清澈透明,十分罕见,而那酒,听说是来自海外,数量十分稀少,便是那些超级富豪们拿着钱也是买不到的。 而现在,却在每个人的面前都摆了一瓶。 这样的大手笔,别说是大帐之中一些出身贫寒的将军,便是杨致这种豪门世家出来的,也看得有些傻眼了。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玩意儿。 更让大将们激动的是,因为这东西稀罕,多少人千金难求一瓶,而皇帝陛下,竟然给他们这些人一人一瓶。这份看重,才是让他们更重视的。 “为陛下贺!谢陛下恩!”陈志华站了起来,双手捧起酒杯,高高的举过头顶。 屋内,数十名大大小小的将领们轰然起立,转向皇帝陛下高坐的地方,与陈志华一样,将酒杯高举过头顶。 “为陛下贺!谢陛下恩!” 秦风微笑着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同饮此酒,朕祝将军们来日旗开得胜,大展雄威,干!” “干!”数十个声音轰然响起,杯到酒干。 陆丰咂巴着嘴巴坐了下来,这酒,与他喝过的酒味道迥异,倒不愧是异域风情,他舔了舔嘴唇,竟然将自己面前的这一瓶酒,揣进了怀里。 他坐得离秦风很近,看到陆丰的这个动作,秦风不由大笑起来:“陆将军,这杯子还有这酒瓶子,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用不着这么早便藏起来吧?” 屋内众人轰然大笑。 陆丰也是嘿嘿一笑,冲着秦风拱了拱手:“陛下,这酒来之不易,数量稀少,陆丰饮此一杯足矣。麾下儿郎们可没有见过这稀罕玩意儿,带回去让他们也品一品,也让他们沾一沾陛下的隆恩。” 此话一出,屋里倒瞬间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又有好几人将酒给揣到了怀里。 见到此情此景,秦风倒是更加高兴起来:“好,好,看起来在座诸位,都有这个意思,那这酒,便留下来让诸位带回去,不过很可惜啊,正如陆将军所言,这玩意数量太少,不可能让每一个将士都尝到。不过以后会有的,先让大家瞧个稀罕,以后咱们要让所有人都能喝得到。陈将军!” “末将在。” “既然大家想把这酒带回去与麾下共享,那你就给我们换烧刀子来吧!”秦风大笑道:“不过一人最多只许喝两碗烧刀子,要是谁喝醉了,朕要打他的板子。” 所谓的烧刀子,便是大明酿造的烈酒,这种酒,也是极珍贵的,这许多年来,大明其实一直受粮食所困,酿酒这种耗粮食的事情,一直是被禁止的,只有得到允许才能酿造一点。这种烈酒更是不允许在市面上出售,酿出来之后基本上都是在军中用作处理伤口消毒所用。因为医师们常常用刀子沾上这酒之后点燃给刀子消毒然后给士兵们动手术,所以这酒便被俗称为烧刀子。 这冰天雪地,烧刀子自然更合众人口味。 当然,这酒,也是很难弄到嘴里的。大明军纪森严,便是将军,也不能例外。现在陛下发话,一人两碗,这些将军们哪有不欢声如雷的。 两碗便想将我们喝醉,嘿嘿,润润喉咙,小意思嘛!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金黄的馒头 秦风脸红红的,两碗烈酒下肚,让他通体舒泰.似乎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脑子比起平时来,似乎要更活跃,相比坐在皇宫之中处理那些看起来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奏折,还是在军中与这些五大三粗,说话没遮没拦的军汉们相处更加能让他感到愉快. 将军们说话总是直来直去,有时候甚至会很粗鲁,不像政事堂的那些老爷们,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他们会瓣开了揉碎了翻来覆去的绕上好几个大圈子才将最终的意思说出来了.有时候让秦风觉得很头疼.难道就不能更直接一点吗? 兮儿因为自己的这一些不满嘲笑自己书读得太少了,可书读多了就应该这样讲话吗?这太浪费时间了. 但秦风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这一点,所以他还是觉得与军汉们在一起会让自己更开心一些. 坐在烧得正旺的炭火之前,他兴致勃勃地拿着火钳夹着一个馒头翻来覆去的烤着,将馒头的皮儿烤得金黄,然后小心地撕下这层金黄的的皮儿塞进嘴里,嚼得卡巴作响,然后继续将重新变得白生生的馒头放在火上慢慢地烤着. 陈志华坐在他的对面,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吃过,但似乎很好吃的样子.陈志华可不是普通人家出生的贫家子,他的老子在以前的大越可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在吃喝之上,陈志华可从来不会亏了自己,像现在这样亲自烤馒头的事情,他还真没有做过. “上一次你老子从马尼拉回来,我让你回去见一面,你也不去,难道就不想你老子吗?”秦风满意地看着又被烤好的一层馒头,小心翼翼的用两根指头撕了一块下来放进嘴里. “那时候我们刚刚抵达这里,军务多得末将每天只能睡上那么一两个时辰,一旦那个时候我离开了,只怕这里的事情又要混乱上一段时间,这可不行.”将手里的馒头转着圈地烤着,陈志华答道.他的烧烤技艺明显要比秦风低了一个档次,馒头有的地方还没有烤好,有的地方却已经快要变成焦炭了,不过他仍然很愉快地将这些焦炭塞进嘴里嚼着,嘴唇因此而变成了黑色. 能与陛下这样在一起闲话聊天,是自己地位的一种体现.这让他心情更愉快.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从小在军营长大,而且是地位极高的少将军,他当然能够体会权力带来的妙处. 自然,现在的自己虽然也是大将军,却与父亲以前的那个大将军不可同日而语,那时父亲麾下的军队,可以说是陈家的私军,忠于父亲更甚于忠于大越朝堂.父亲跟着洛一水造反的时候,麾下军队是二话不说,操着刀子就跟着父亲出发了. 大明的军队只有一个忠诚的对象,那就是眼前年轻的皇帝,自己这个大将军只是这支部队的指挥者,只要皇帝愿意,他随时可以换掉自己而让另外一个人来指挥这支军队,却不会让下面的军队感到有任何的不适. 自己只是一个指挥者,而不是一个拥有者,对于这一点,陈志华是很清楚的. 要想自己一直拥有这种权力,当然自己就要表现出相应的价值,自己不缺能力,只要足够忠诚,建立足够的功勋,那么那所是像杨致这样深受陛下宠幸的家伙,也不可能取自己而代之. “况且既然知道父亲安然无恙,而且有了固定的落脚点,那么以后有的是时间相聚.”陈志华重新将被撕了皮儿的馒头放在火上烤着.”其实比起父亲,我更思念母亲一些.” 秦风大笑起来,比起陈金华,陈志华这个哥哥,当真是要更成熟一些. “狼就是狼,不管走到哪里,他们总是吃肉的.”秦风悠然道:”当然,洛一水和你父亲他们就凭着那点跟他们渡海的人马,能做到今天这一地步,的确让我很惊奇.所以,能帮他们一把,我自然要帮他们一把.” 陈志华诧异地抬头看着皇帝:”陛下,难道以后不应该将那片区域也纳入到大明的日月旗下吗?我想父亲他们不会拒绝的,不管他们在马尼拉能做到什么地步,他们终究是少数派.” 秦风摇着头:”志华啊,这世界太大,不是每一块地方都是我们需要征服的,我们可以通过很多其它的办法,让我们的意志得到体现.瞧,现在的马尼拉不就是这样吗?等到洛一水和你父亲掌控了马尼拉之后,我们可以通商,可以结盟,总之,有很多办法让那一片地方成为我们的助力,武力去征服,并不是一个太好的办法,至少在很多年之内,我们没有这个能力.那里可不像这片大陆.” 馒头只剩下了小小的一团了,秦风干脆将他们都塞进了自己的嘴巴,嚼巴嚼巴吞了下去,又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将嘴里碎屑冲到肚子里,搓了搓手,在陈志华有些诧异的目光之中接着道:”这片大陆,虽然一分为四,但说到底,以前大家可都是在一面旗帜之下过活的,大家同文同种,说着一样的话,写着一样的字,所以对于一统之战,大家并没有什么不适,甚至很多人还会认为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天下大势.你瞧我们吞并秦国,上至那些带兵的将领,管理地方的亲民官,下至普通的黎民,大部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激烈的反应.但这样的事情套到海外,可就不大一样了.” 陈志华若有所思. “那里的人,长得跟我们不大一样,说的语言不一样,文化习欲迥异,甚至边信仰的神都不一样,咱们真要大军压境,或者一时会凭借着强横的武力得到那里的权力,但反抗只怕绝不会停止.”秦风道:”单靠武力的话,只怕会让我们陷入一个大大的泥淖之中拔不出身子来,我可没有这么多的精力,我们的主要目标,还是要放在这片大陆之上,吞并楚国,击败齐国,这只怕就要花费我很多年的时光,然后呢,当然是要将这片大陆变得富强起来,这要花费的时间只怕比我击败齐国一统大陆要花的时间更长一些.” “陛下所虑极是,相比起大陆,那片区域的确是鸡肋了一点.”陈志华点了点头. “洛一水和你父亲在哪里如果能够成功,便给了我们一个不错的支点.”秦风笑了起来,”他们在哪里是少数人,不过他们却想站在那些人的头顶之上,一时之间自然是可以的,但时间一长,必然会让那里的人心生不满而想反对他们,这个时候,洛一水就必须需要我们的帮助才能站稳脚跟,而这,就已经足够了.我们利用这个支点,将自己的影响力渗透到那里,既要让那里的人明白我们不会占领那块地方奴役他们,也要让他们明白,我们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真要惹怒了我们,大军一发,顷刻之间便会让他们身死族灭.有了这个基础,我们便可以没有多大阻碍地在哪里传播我们大陆的文化,渗透我们的价值观念,一点一点的改变那里人根深蒂固的本土观念,从而让他们成为我们绝对的仰慕者.让他们有了不能解决的事情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来向我们求助.这就足够了.” “当一个仲裁者而不是控制者.”陈志华两眼发亮. “说得对极了,这样我们的收益,不见得比占领那里弱,但却少了太多的麻烦.”秦风点了点头:”更何况,我一直对于更西方的那些国家保有警惕,你瞧瞧,他们能生产出那样香甜的美酒,能造出那样美仑美焕的琉璃,还有那些巍峨的战舰,这就说明了他们的实力,并不比我们差啊,大海阻隔了我们大打出手的可能,但你能保证有一天,不会有如云的战舰来光临我们这片土地吗?” “或者我们可以先打过去!”陈志华眼露凶光. “这也是一个选择,不过那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我们的水师,现在可还没有大规模远航作战的能力.”秦风摇了摇头:”而遥远的西方的那些势力,却早已做到了这一点.这也是我作出大力支援洛一水和你父亲的原因之一,现在我们需要一个支点依托作战,确保我一统大陆的步伐不会受到外来力量的干扰.” “陛下深谋远虑,臣拜服.”陈志华由衷地道.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秦风摊了摊手,”凡事想得远一点,提前作好一点准备,总好比事到临头,手忙脚乱要好很多.” “真希望有一天,我能擎着我们的大明日月旗,却西方的那些国度瞧上一瞧.”陈志华偏头看着一边案上摆着的那些亮丽的酒具,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 “这玩意的确不错.我已经让宁则远这一次远航去探听一下这东西是怎么弄出来的.如果有可能,搞几个工匠回来.”秦风笑道:”你是不知道,兮儿对于这样的东西,那是没有一点抵抗力,喜欢得不得了.这东西贵得很,如果我们自己能造出来,那么便又多了一大财源.”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这不算一件事儿 陈绍威在屋子里徘徊了良久,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要去求见陈志华.今天本来是一个应该很高兴的日子,也不知道大将军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会不会勃然大怒. 他的驻地距离平塘城太远,今天是绝对赶不回去了,只能在这里住下,本来想等着陈志华大将军从陛下那里出来之后再上去禀报,但没想到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还不见大将军从皇上那里出来,他就有些等不了了. 天一亮,他就得赶回驻地去. 思来想去了半晌,他终于还是出了屋子,径直走到皇帝的居所,大将军还在那里. 陈志华有些莫名其妙的从屋里出来,亲兵低声禀报陈绍威有紧急军情禀报让他大为不解,如果真是紧急军情的话,那在陈绍威抵达平塘城的第一时间就应该向自己汇报,陈绍威是老将,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他很是有些不解. “出了什么事情?”他老大不高兴的看着陈绍威,毕竟现在他跟皇帝陛下谈兴正浓,已经从国家大事聊到了儿女教育之上.他的孩子已经十二岁了,而皇帝陛下的孩子刚刚八岁,年岁相差不大.这样与皇帝的交流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的,偏生这个时候陈绍威来打扰自己与皇帝更近一步亲近的机会. “大将军,是这样的.”看得出来陈志华的不高兴,但陈绍威也顾不得了,一五一十地将自己麾下那个惹事的斥候小队长弄出来的事情说了出来. 还没有等陈志华作出反应,皇帝陛下的声音就从屋里响了起来. “进来说吧!” 他们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以秦风的修为,自然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他们二人的对话. “叩见陛下!” 秦风一挥手,一个凳子便飞到了陈绍威的面前,”坐下说.”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外皮已经烤得金黄的馒头递了过来. 他其实已经吃得很饱了,不过他更享受将白白的馒头烤成金黄的那种成就感. 陈绍威接过馒头,拿在手里,却那里舍得吃到肚子里去,这可是皇帝陛下亲手烤制的馒头,带回去可以跟士兵们吹嘘好久的. 等他说完了自己那里的事情,秦风的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 “这么说来,双联城里的粮食已经不足了.” “不止是双联城,其它几座卫城,在这个冬天我都没有让他们松快!”陈志华有些得意地道:”我们的斥候与追风营一起配合,一直都在打击自雍都运往这些卫城的粮食,迫使雍都不得不派出雷霆军来护卫这些粮食,然后慢慢地消耗他们本来就不多的这些精锐士兵.雍都城运出来的粮食,能有三四成进入到这些卫城就算不错了.双联城之所以如此惨,只不过是因为他们的地理位置更重要一些,所以对他的打击更重一点而已.” “双联城这些卫城都是一些比较大型的军事要塞而已,内里居住的不是士兵就是士兵家眷,能将这些人的家眷都赶出来还没有让里头的士兵造反,这个双联城的将军还很有点意思啊!”秦风道. “这样的家伙也极其讨厌.”陈志华道:”原本还打着等他们粮尽援绝的时候劝降,现在看起来没什么指望了,只能等到他们饿得走不动了再去打下来.” 秦风点了点头,”双联城位置的确很重要,有了他的存在,雍都外围的卫城便能联成一个体系,有力的拱卫雍都城,志华,你的这种骚拢行为也应当很吃力吧!” 陈志华点了点头:”的确如此,派出去的骑兵伤亡不小,好在雍都敢于派出来的雷霆军并不是很多,也不敢以大部队的形式存在,他要真敢派出大部队出来,我便敢挥军平推过去.” “那些出来的雷霆军战斗力如何?”秦风转头看向陈绍威,毕竟这位是在第一线亲自指挥作战的人. “陛下,最初的时候,雷霆军还是很生疏的,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的确很高,但仗打得太少,战场生存经验并不是很足,所以在最初,我们是大占便宜的,但越到后来,他们便越是成熟了,现在我们已经基本上占不到什么便宜了,每袭击一次他们的运粮队,我们的斥候队都会付出不小的代价.追风营那边大概也是如此.” “果然战争是让人提高的最佳的地方啊!”秦风嘿嘿笑了起来.”既然双联城如此重要,那么我看有必要对他们加大力度打击,我要让一粒粮也运不进双联城去.” “陛下,这样的天气,大规模出动军队并不合适.”陈志华皱了皱眉头.”派的人少了的话,又容易遭到雷霆军和卫城军队的夹击,在这片区域,卫城之间可以互相支援,他们的斥候队伍实际是比我们多的.” “你继续保持对其它几座卫城的压力,双联城这边嘛,我让马猴带人去.”秦风道. “烈火敢死营?”陈志华一惊. “嗯,这一次马猴出来,我不准备让他再回去了,我这一次带了三千烈火敢死营来,留下一千人,你再从其它各部给他抽调一部分士兵组成一个战营吧,这小家伙老跟在我身边缺乏了历练也不行,该让他出来磨一磨了.”秦风微笑道. 陈志华听了这话不由大喜,烈火敢死营的战斗力是怎么样的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以一千名烈火敢死营为骨架组成的一个新战营,将会是他手中的一张王牌. “马将军在陛下身边多年,耳闻目濡,只消学得陛下一二成本领,便足以让他横行天下.”心中快活,马屁立即便不有脸的喷了出来. “纸上谈兵的兵领现在是不错了.但独立指挥一个战营对外作战如何那还不得而知.以前毕竟都是跟在我的身边.”秦风笑道:”你素来谨慎,让他在你麾下你量才而用,是大将,那以后就让他在外头独挡一面,实在不行,就还是滚回去给我当侍卫统领吧!他其实想去吴岭那边,这小子心高气傲得很,认为秦国人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来打残兵败将体现不出他的本事.” “马将军可是陛下高足,有这份心气不足为奇!”陈志华微笑着道. “就是这种心态要不得.”秦风哼了一声:”狮子搏兔也需用全力,更何况秦国人现在怎么也还能算是一只病猫,发起狠来还是能挠伤人的,让他在你这里打磨一番,看看能不能成大才.真要到了吴岭那里,以吴岭的性子,他有的苦吃,搞不好让吴岭那个家伙便收拾了.” 陈志华微笑不语,陛下对小马猴还真是宠爱得很.马猴这家伙要是丢到吴岭那里,一旦在吴岭那个黑面神那里犯了什么错,不死也要扒层皮,吴岭是什么人,那是以前正面硬刚过陛下的狠角色,后来在正阳城下一战,彻底让这天下的人都认识了他的心狠手辣.陛下这是怕马猴少不经事吃亏啊. 放到自己这里,是因为自己处理事情更圆润,用马猴也会有一定的限度. 想到这里,不由艳羡那个小家伙,这份宠恩,只怕在大明军队之中算是独一份吧,不过想想也是,小马猴从个半大小子时候就是陛下的贴身侍卫,当年陛下蒙难的时候,这小猴子可是千里迢迢从楚国西部凭着一双脚丫子找到了上京城,这份忠心,陛下另眼相看也是应有之意. “陈将军,五百人!”陈志华向着陈绍威竖起了一个巴掌,晃了晃.”五天之后,抵达平塘城集结,怎么样,等新兵上来了,我给你另补五百人.” 陈绍威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大将军这是要从自己军中抽五百老兵给马猴组建新的战营,用五百老兵换五百新兵,换作别人他肯定不干,但这人是马猴,就又另当别论了,跟了皇帝陛下十几年的亲信侍卫,可不是自己能得罪的. “没问题,五百个最好的.”他慷慨地道. 陈志华满意的点点头,既然皇帝开了口,自然要给马猴组织一支强悍的部队,正好也从麾下那些将军手里将他们最能干的家伙刮一批回来,平时都像宝贝一样藏着掖着,这一次有陛下撑腰,不怕他们不大出血. 一想想麾下将多出一支强悍得不像话的战营,陈志华的嘴就笑得要咧到耳朵边上了. “大将军,那些难民怎么办啊?总不能将他们一直留在我大营一侧,说起来他们都是敌军的眷属啊.”陈绍威又忧心忡忡起来,好像刚刚自己说了这事儿之后,陛下压根就没搭理这一茬. “这算不上什么事.”陈绍威话音刚落,秦风已经开口道:”你那个斥候小队长很不错,救下了不少的人,这些人,以后都将是我们的子民嘛,碰上这样的事,当然得出手救人.志华,这件事情,你这里要做一个统筹的规划才行.” “是,陛下,不过这恐怕要后方运来更多的粮食,物资运上来.我担心这样的事情以后会连二接三的发生,毕竟那支雷霆军小队亲眼目睹了这样的事情,秦军说不定会再使用这样的方法来加重我们的后勤负担.” “那些井底之蛙根本不了解我大明的强大.”秦风哧笑一声,”不用担心后勤的问题,我会让后面加大运输的力度,不过就是一个冬天的事情,到了明春,这些人就可以开始干活了.到了秋天,就有收获了,人是很宝贵的,我可不想到时候秦地又出现桃园武陵那样的状况.”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样板村(上) 黄泥岭村原本是一个百多户人家的村子,这里距离陈绍威的虎牢新军三营的驻扎地不过十许里地,战争爆发,这里的村民逃亡而走,只剩下了一个偌大的空村子被遗弃在这里.对于这里的老百姓来说,敌国的军队自然是猛如虎,如果不逃,只怕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来.几个月下来,黄泥岭村便没有了样子,原本就都是一些土坯茅草房,连着个把月的大雪,村子里那些本身质量就堪忧的房子,尽是被雪压得倒塌了大半. 秦风踏进这个村子的时候,不由得连连摇头. 这里距双联城不远,距雍都城也不到百里地,老百姓的日子竟然过得如此清苦.不看别的,单看这些房子,再看看屋子里那些粗陋的家具,便能想象出这些百姓平日里的日子过得有多苦. 这里应当算是秦国的天子脚下吧,居然都如此贫困,那些远离雍都的秦人,日子便可想而知了.要是在越京城左右,老百姓将日子过成这样,当地的亲民官,只怕立时就要丢掉官帽子了. 青砖碧瓦小桥流水人家,鸡鸣狗吠牵老牛扛锄头行走田垄之上,身边狗跑鸡跳,家内青烟袅袅,这是秦风理想之中的乡村人家,可眼前这一切,除了破败,颓废,荒凉,基本上没有给他别的什么感受. 站在一个被压塌了屋顶的房舍外头向内里瞧去,基本看不到几件家具,大雪在屋里堆了起码尺余厚,桌子上,板凳上,长长的冰凌子闪闪发亮. 灶台上没有锅,剩下了一人黑黑的大窟窿.铁锅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可是一件很贵重的家当,这些人逃亡的时候,自然也是背走了. “这也太破败了一些.”秦风背着手,站在村子中的一个石碾子上头,鸟瞰着整个村子. “陛下,看着破败了些,但整个村子地基还在,大致的模样也还在,这就可以了.”陈志华的军司马苏侃赶紧过来解释道.陈志华是大军统帅,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自然不能陪着秦风出来溜达,因为要安置那些难民,军司马苏侃平日里管得就是一些后勤诸事,自然是熟门熟路. “末将已经派人知会了陈绍威,新三营的后勤辎重兵一会儿很快就会抵达,由他们来倒饬一番,绝对让这个村子旧貌换颜,让陛下眼前一亮.” 秦风大笑:”让我眼前一亮这可不容易.” 大明的后勤辎重兵与其它国家的后勤辎重兵可大不一样,或者说,他们更应该被称呼为工程兵.大明军队的粮草军械运输,都是承包给了商人的,所谓的后勤辎重兵可不管这些事,他们占得也是正兵的名额,一般情况下,并不用他们上前线作战.但这些人在军中可都是一些宝贝疙瘩,每一个都是有一技之长的家伙.放到地方上,那都是一个个熟练的匠人,修路架桥,营造修理各种器械,但凡在军中呆上几年,回到地方之上,那都是极受欢迎的人物.因为在军中他们没有别的事情可干,唯一能做的就是精研自己的技艺,他们的手艺,比起地方上的那些匠人,哪可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所以大明的后勤辎重兵呆满三年之后,军队中是很难留得住的.除了那些有军职的军官,这些匠人们退役之后回到地方,用不了几年便能赚得盆满钵满,军队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提高技艺的好地方. 军队不像地方上的师傅还想着留一手,在大明,最好的各种技术,总是第一时间便被应用到军队之中,而这些后勤辎重兵就是第一批学到手的人. 也不是没有人向秦风提过建议,要求延长这些士兵的服役期限甚至于限制这样的士兵退役,但都被秦风毫不犹豫的拒绝. 最好的技术第一时间当然会被应用到军事之上,但接下来,自然要向民间扩散,这些人学到了好的技术,回到了乡间,又可以凭借着自己的技艺带动一方发财致富,这是好事,为什么要限制?更何况大明最核心的技术,比方说冶炼钢铁的技艺,打造那些弩机,霹雳火的技艺,是怎么也不可能流出来的.这些工程兵最多也就是会修而已. 整个黄泥村人现在除了秦风是个闲人之外,其它的人便又都忙碌了起来.苏侃忙着去将从平塘运来的物资一样样的指挥着分门别类,马猴带着卫队开始清理村内的积雪,这个村子,几乎都要被雪掩埋了,总得先清几条路出来. 远处有大群的人马在向这里移动,警戒的烈火敢死营的士兵挥舞着旗子示意着这是自己人,村子里原本已经提起武器的卫兵们便又开始埋头干活. 秦风闲得无聊,便去看苏侃那里运来的物资.粮食,被褥,衣服,倒是应有尽有,不过衣服被褥大多都是又破又旧,显然是军中回收回来的一些物资.不过对于这些难民来说,这都是好得不得了的东西了.陈志华没有因为秦风很关注这件事便从库房里调出最新最好的家伙什来讨好皇帝,让秦风很高兴. 救人是救人,但终究还是亲疏有别嘛.总不能让这些难民们穿上新衣而让士兵们穿破旧的衣物,盖满是破洞的被子.毕竟这是突发事情,以前后勤方面可没有考虑过这样的事情.现在便是只能从士兵们身上挤了. “你们大将军对这些难民有些什么后续的处置措施啊?”秦风随意地问道. “回陛下,大将军说了,总不能让军队白白的养活这些人,所以将他们安置下来之后,还是有些活计交给他们来做的,我大明可不养闲人,每个人都能发挥一点作用嘛,哪怕是妇孺,那也有适合他们的活计.咱们只能救急,可不能救贫,让他们活了命,接下来就要让他们用自己的双手来为自己挣饭食了.”苏侃笑着回答道:”十数万的大军营集在这里,有数不清的活计可以干呢.有这样的一些人来做,倒又是可以腾出不少人手来干别的事情.” “这是正理!”秦风微微点头.陈志华想得很周到,即便是到了明春,这些人可以耕种了,但口粮却还是要大明来救济,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关键的是,这肯定不是个别的现象,而是一个极为普遍的事情.没有一个章程,恐怕到时候就会乱成一锅粥. 升米恩,斗米仇.不管是谁,都不能让他们觉得救济他们是应当应份的,用自己的双手来为自己挣一份口粮,这才是长久之计. 远处的队伍终于走近,打头的便是新三营的主将陈绍威,看到秦风也在这里,当即停下了队伍,让随行的人马停在了村外,自己则滚鞍下马,一路小跑着进了村子. “陈绍威叩见陛下!”陈绍威上前向秦风见礼. 秦风瞟了一眼村外的人,”上次你不是说只有五百多人吗?这看起来上千人都有了吧?” 陈绍威额头见汗,”陛下,后来,又陆陆续续有不少难民找了过来,有的甚至是自己找上了我们的巡逻斥候队,这人便一天天多了起来.” 秦风嘿嘿的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地道:”有意思.”一千多难民中,也有不少的青壮,大概占了十分之一左右. “你的辎重兵都来了吧?让他们赶紧干活吧,总得在黑之前清理出一些屋子内先把人塞进去,不然到了晚间,日子就难熬了.” “是,陛下.新三营的后勤辎重兵都来了,哦,还有五百人马,是大将军让我调拨出来的,这一次权当是押送这些难民过来,然后就交给马将军了.”陈绍威道. 正扛着一根大木头的马猴恰好从这里经过,听了这话,便猴急的将木头往边上一扔,一把扯着陈绍威道:”带我去瞧瞧你给我的是些什么样的人,要是不好,我可是不依的.” “当然是最好的.”陈绍威赶紧道,却被马猴不依不饶的扯着走远了. 十几辆大车渐次驶进了村子,百来个士兵扯开马车上的油布,便露出里面各式各样的器械,这些人干活果然利落得紧,片刻之间,一样样的工具便架了起来,在一个校尉的指挥之下,飞快地干起活儿. 所谓术业有专攻,有了这些专业人士的加入,整修村子的进度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快了,不像先前虽然有上千人在干活,但总显得有些凌乱. “大概要三天时间,便可以让这个村子焕然一新!”苏侃走到秦风身边,道.”陛下,这是我们安置难民的一个样板村,只要将他弄好了,以后那些逃难的秦人,就不会闻大明而色变,一听我们来了就忙不迭的跑路了.只要将这样的人慢慢地安顿了下来,以后攻下了雍都之后,地方官便会少了许多麻烦.” “说得好!”秦风微笑点头:”既然是样板村,当然要做好一些,嗯,更要给他们寻一些长久的活计,不但要让他们吃饱,还要让他们过好.” “是,陛下,末将会留意的.”苏侃连连点头.给军队做活计终不是长久之计,打完了仗,军队终归是要走的.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样板村(下) 十天过后,秦风再一次来到了黄泥岭村,这里真如军司马苏侃说的那样,完全变了样子,要不是秦风十天前来过这里,他几乎要认不出来这就是那个破败之极的地方了. 一排排的新茅草屋整齐的排列着,横平竖直,比起原先那个村子中无序的横七竖八的排列清爽多了,村子里一条条的道路,将这些茅草屋分成了一个个的方块,如同大军扎营的帐蓬一般.道路之上铺着碎石,再被结结实实的压了下去,,行走起来,毫无泥泞之困. 随意推开了一间茅草屋,屋里并没有人,但却打扫得极其干净,屋角处,有一个火塘,内里满满的都是烤过的灰烬. “人都在哪里?”秦风有些奇怪地问着这个村的村长,一个受过伤的老兵,被委派到这里管理这些难民,随他一起来的,还有十几个士兵,都是受了伤还没有痊愈的. “陛下,现在村子里的人,都在工棚里做事呢!”老兵弯着腰,诚惶诚恐. 秦风点了点头:”现在这个村子是个什么章程,看起来没有开火的迹象啊?”走进一边的看起来是厨房的小屋,锅碗瓢盆什么的一概没有.灶上还是一个大黑窟窿. “现在这个村子采取的是军事管理.大家伙一起干活,一起吃饭.村子另一头建有工棚,还有食堂.”老兵解释道:”粮食并不充裕,集中管理使用,更节约一些.这些难民本身啥也没有,也谈不上什么私有财产.” “原来是这样,带我去看看.”秦风退出了这间茅草屋,向着村子的另一头大步而去. 村子的另一头,便是工棚,比起住人的茅草屋,这工棚可就简陋多了,两排各有十几根柱子,每根柱子间隔数米,数十根柱子的顶端便是两面斜脊的棚顶,一样盖着茅草.工棚的四面并没有全部遮挡起来,而是用一排排扎好的草排子挡住了下半部. 工棚里可就热闹多了,走进去一看,起码有数百人在里头忙活着.基本上都是妇孺和孩子,棚子的里头,分成了几个区域,用草排子一一区别开来. 占地最大的一个区域里放着一堆堆沤好的麻,这里的工作,便是编织麻绳.大明军队之中所有的麻绳,里头绞编着一根根极细的钢丝,编织起来,可比一般的麻绳要困难得多.这种绳子军队里用得上的地方极多,损坏也快.一旦损坏,能够回收的也就是绳子里的钢丝了.一向都是军中消耗极快的物品. 排在一侧的架子止,挂着一串串已经编好的麻绳,一排排的妇人和孩子正坐在一个个的矮兀子上,专心致志地编织着. 棚子里很冷,那些沤好的麻绳显然从水里捞出来不久,上面还结着冰渣子,秦风看着那一双双裂着血口子的双手,眉头便不由得皱了起来.不管是妇人,还是孩子,基本上手上都布满了血口子,那些编好的麻绳上,偶尔也能看到血丝. 他转头看着陪着自己的军司马苏侃. “陛下,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这棚子里是不能生火的.明火燃起来,容易走水.”苏侃知道秦风想要说些什么,解释道:”这工棚里都是些易燃的物事.只能这样了.” “这要是在大明本土,你这样搞,足够定罪了.”秦风哼了一声. “这不是没法子嘛.”苏侃道:”不过比起那些还在冰天雪地之中挣扎的秦地难民来说,他们的日子算是好过多了,冷是冷了点,也苦了一点,但至少能吃饱,穿暖,没有性命之虞,在这里,就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现在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么多.” “总是还得相法子改善一下.”秦风仍然有些不忍. “陛下,来的难民越来越多了,除开黄泥村,又有几个新村子开始兴建了.陈绍威儿来的后勤兵不能老是在这里,所以末将从平塘城那里调来了一些工兵,又雇佣了一些本地人继续这个工作.为了尽快的让这些人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便只能先简陋一些凑合着,以后慢慢改善吧.现在最关键的还是保住他们的命.” “来的人很多吗?” “多!”苏侃点了点头:”看来我们收拢难民的消息已经扩散出去了,越来越多的难民正在向这一片区域涌来.大将军已经有些担心这些地方的安全了,因为涌来的难民之中,青壮愈来愈多了,肯定是有谍子混在其中.大将军已经派了一哨士兵在这附近驻扎.” “这些人都往这里涌,肯定是有人引导的,不管这人存着什么用心,但这里头的九成九总都是一些老弱妇孺,该救还是要救的.”秦风道:”提高警惕吧.” “是的,陛下.每个村子里,我们都派了十多名士兵,都是些轻伤兵,一时上不了阵,但看管这些难民还是能胜任的.陛下,这边看一看吧,那头是沤麻编麻绳的,这边是做些缝缝补补的活的,士兵们的棉袍啊,被褥啊,手套啊,帽子啊破损了的,也都收集起来运到这里修补一番.”苏侃引导着秦风走向工棚里的另一个区域. 这里的待修补的东西也是堆集如山,一群群的妇女坐在哪里,低着头,认真的一针一线在修补着. “以往这些东西一旦破损,便丢回到仓库里,最终的结果不是扔掉,便是任由那些商人以极低的价格回收回去,现在有了这些人,倒是可以节省不少.”苏侃笑道:”聚集在平塘城里干这一行的商人,倒是要失望了.” 从工棚里刚刚出来,便听到了一阵阵的敲锣声,一个老兵站在工棚数十米开外的另一个棚子里吆喝道:”歇工,开饭罗!” 工棚里一阵子忙乱,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从工棚里涌了出来,向着对面的棚子里涌去. “排队排队,不要挤.”几个老兵吭哧吭哧的抬着一个个沉重的大桶走出来摆在棚子的外头,然后又抬着一筐筐的馍馍走出来,空气之中顿时充溢着饭菜的香气. 看着那些妇孺孩子整整齐齐的排队,秦风轻笑起来:”倒是有模有样.” “陛下不知,最开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所有人一涌而上,将饭菜都挤得洒了满地,很是惩诫了几个,才慢慢地让他们养成了排队的习惯.”苏侃道:”这几天倒是慢慢的都习惯了起来.其实吃的虽然不充裕,但也不会让他们饿着,只是这些人恐怕是饿得狠了,也饿得怕了,生怕排到最后就没有了.” 走到棚子前,秦风伸头打量了一下桶里,不过是一些菜汤罢了,上面漂着一些油花儿,每个人一碗菜汤,两个馍馍.这东西,没什么油荤,并不经饿.但对于这些不久之前还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的人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东西了. “大军物资转运困难,也只能这样了.等到明年开春,便会好上一些.”军司马苏侃生怕秦风又不满意了,赶紧解释道. “已经不错了.现在救命可比吃好要重要得多.对了,这里看起来只有四五百人,其它的人都安置到别处去了吗?”秦风问道. “是的,难民越来越多,里头的青壮也不少,聚集在一起的话,不好管理,也容易生事,更要防备着有人作乱,所以便又选了好几个地点新建村子,村子里头的人都是随意编组的,特别是那些青壮,都编散了,每个村子丢几个,倒不怕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取暖的问题,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离开了这片地方,行走在村子里的碎石小道之上,秦风想起那些妇女孩子手上一道道的血口子,心中便有些不舒服起来,其中有一个小小的女孩,大概也就小文那么大吧,做在一个小兀子之上认真地编织着麻绳,那双小手之上的一道道血口子让秦风更是不忍. “陛下,我们也正在想办法.这黄泥岭的土适合烧砖,中军的后勤兵们正在那里修建几个窖洞准备烧砖,距离黄泥岭不远的地方的黑泥岭发现了一个煤矿,平塘城有商人已经出钱买下了这个煤矿的经营权,正准备在那里开矿,听说他要做什么蜂窝煤,还在平塘城招了不少的铁匠,泥瓦匠,马上就要开工了.但这总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需要时间.” “这个商人是从哪里来的?”秦风一怔. “是从新桐那边儿过来的,带着几个很特别的烧媒的炉子,大将军很是喜欢呢,要他尽快的投入生产,优先供应军队.大将军说有了这个玩意儿,大军便不用每天出动那么多人去寻烧柴取暖了.样品其实已经送到我哪里了,不过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心这些难民村子的事情,倒是还没有回去细看.” 大明的商人果然嗅觉灵敏,这就已经带着东西赶到这里来了,看起来新桐郡守一定是将这些东西卖了一个不错的价钱.能就地生产这些东西,对于减轻军队的后勤压力还是非常有帮助的.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游戈的秦军 茂密的松树林子如今全被积雪所覆盖,从远处看,便是一个个造型各异的雪雕,那些形态各异的松树树冠如今全被积雪塑成了不同的模样,从远处看时,并不太容易分辩出这里居然是一大片林子。 林子里的雪显得薄了许多,有些地方因为树冠过于高大,甚至没有积雪,地面之上,枯黄的草稞子趴在地上,被冻得**的,那些细密的草茎之上,亮晶晶的冰棱微微闪着光芒。 林子里有百余条汉子,百多匹战马。他们都是雍都城皇帝亲率的雷霆军。昔日的天之骄子,眼高于顶的他们,在这个冬天碰到了一支比他们还要强悍的军队,在一次次的较量之中,对方用鲜血教会了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战争。 整整五百人的一个哨的骑兵,出城一月,便折损了绝大多数,如今只余下不到两百人尚在苦苦支撑。他们需要维护从雍都城到双联城的粮道安全。 刘奎盘膝坐在一株老松之下,用力的咀嚼着冻得如同石头一般的肉脯,肉脯腌制得很咸,但却能为他们补充必要的盐分。他的战马就站在他的身侧,正用嘴拱着地上那些草皮,然后大舌头一卷,将这些草枝卷到嘴里有滋有味的嚼起来,或者是那些被他扯出来的草根还有些汁水,这让嚼了快一个冬干草粮的马儿很是开心,满意地打着响鼻,然后大脑袋换一个地方继续拱着。 林子里的汉子们都沉默着吃着东西,有的人吃完了东西便靠在一株株大树之上抓紧时间睡觉,以便能使自己的体力迅速地恢复。因为这这一片雪原之中,战斗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似乎敌人的斥候无处不在,有时候会是十人一组的小队,有时候,却是百人甚至数百人的大队伍。 体力不足,便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只要有一点时间,就要让自己和自己的战马保持充沛的体力,这是出雍都以来,敌人的骑兵让他们学会的第一件事,虽然是用鲜血为代价学来的。 昔日雷霆军光鲜亮丽的铁铠早已被他们弃之如蔽履,那东西的确威武,好看,在两军正面对撞以硬碰硬的时候,能给战士们提供足够的保护,但在这雪原之中,在与敌人骑兵犹如捉密藏的战斗之中,就完全失去了作用甚至成了战士们的负担。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记得第一次与敌人的骑兵交锋时的场景。那时他们齐编满员,与一支不过百余人的明军骑兵相遇。相遇的第一时间,明军转身就逃,这让他们很是开心,雷霆军威名在外,竟然让敌人不战而逃。 他们自然是紧追不舍,但仅仅是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就知道事情不妙了,他们的战马已经快到极限,而敌人却仍然轻盈得如同雪地之上的精灵。 敌人没有着铠,而他们却是全身盔甲,当一匹战马身上多驮了上百斤的东西之后,即便再强壮,它的体力也不可能持久的。 追逃之势瞬间逆转。逃跑的变成了人多势众的雷霆军。而凶神恶煞尾随追击的正是他们先前大声嘲笑的胆小鬼。 一个个同伴因为战马体力不支掉队,然后被那些明军追上围殴致死。 到最后,还是副尉毅然率领一小半骑兵转身迎敌,用自己的性命其他人逃跑赢得了时间。但这个五百人的哨队,便只剩下了三百来人。 随后一次又一次的较量之中,人员慢慢的减少,又有一半人永远葬身在这片雪原之中。 所有人都很茫然,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敌人似乎是太过于强大了。他们每一次碰到的敌人骑兵都不是同一路人马,似乎他们的对手时时都在换人,而他们,却如同一只受伤的孤狼,正面对着一只凶残的老虎在作徒劳无益的挣斗。 哪怕他们显得再凶狠,都无法掩盖他们本质虚弱的事实。 他们需要肃清这一带明军的小股人马,以保证粮食能运到双联城中。但越是往后,他们越是感觉到力不从心了。每一次粮队能有一小半的粮食送到双联城中,他们都觉得这是一场极大的胜利。但这些粮食,是不足以保证让双联城的士兵们够吃的。 而且,敌人的这些斥候队伍,似乎愈来愈多了。而他们,却不太可能有援军了。雍都城很大,五万雷霆军对于保卫雍都来说,却显得并不多。努力保卫外面的几座卫城,迟滞明军的行动,为雍都城挣取更多的时间,使皇帝能够武装更多的青壮,训练出更多合格的士兵,便是他们唯一的目的。 但就算达到了这一目的,雍都就守得住吗?或者城内的老爷们,将军们是这样想的,但在城外已经作战了月余的刘奎和他的伙伴们却并没有这么乐观。 他们已经充分领教了敌人的厉害。 明军并没有向卫城发起什么强有力的进攻,看起来并非他们不能,而是他们不愿。这样的天气之下展开攻城行动无疑会强大攻击的难度。而现在的所有行动,却又让雍都外围的这些卫城,已经难以为继,持续这样下去,这些卫城或者等不到敌人攻打,便会全部饿死,冻死。 或者朝廷认为明军长途跋涉,十数万大军的消耗会让他们的后勤供应困难,一来便会向这些卫城发起猛狼,但很显然,明军压根就没有打算这么做,而他们的后勤供应到现在为止压根就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当初为了击败明军,赢得雍都保卫城,朝廷采取了残酷了坚壁清野的计划,雍都百里之内,所有的百姓的粮食都被收光,所有青壮劳力都被赶进了雍都城,而那些老弱妇孺则弃之不顾,目的就是让明军在雍都城外找不到一粒粮,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供他们使用的壮丁劳力。正是这个政策,造成了雍都城外如今百里以内荒无人烟的惨象。 雍都周边的百姓遭了大殃,但明军却根本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他们的后勤供应源源不断,让这支十数万的大军,即便驻扎在冰天雪之中仍然过得有滋有味,反而是秦人,日子是愈来愈难熬了。 刘奎叹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扁扁的铁皮壶,拔开上面的软木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将内里的液体倒了一小点到嘴里,咽下去,下腹便如同点着了火一般,一股暖热顺着那里漫延遍全身。 这是他们在杀死了一支明军斥候队之后,从明军身上抢来的。其实他们一些人身上的装备,有很多都是从杀死的明军斥候地里抢来的。 带着面罩的双层皮帽子,露出大半个指头的手套,还有自己手上的这种酒壶。喝了一小口,他便紧紧地将软木塞上,这种酒,他以前从来没有喝过,只需要一小口,便能让冻得僵硬的身体恢复暖意,在冻天雪地之中作战,刘奎当然懂得这玩意儿的价值。而让他感到恐怖的是,这样的小酒壶,在他们杀死的每一个明军士兵身上都有。 有的还剩下小半壶之样的酒,有的只剩下几口,当然,也有的只剩下一个空壶。 明军竟然能为每一个士兵装备这种奢侈的东西,这说明了明军的后勤供应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问题。现在还是冰雪漫天,等到了来年春上,积雪融化,万物复苏,明军的后勤供应,只怕会更通畅。 深深体会到这一点的刘奎,早已经意识到想通过拖垮敌人补给的方法来让明军陷入虚弱的战略已经失败了。 收起小壶,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弩机,这也是战利品,不过很可惜,战斗结束之后,他只在雪地里找到了两枚弩箭,其中一枚,还是从战友的遗体之上拔出来的。 小巧的东西做工很细致,但却能瞬间收割人的性命。这支弩机的机身之上还刻着一个人的名字,似乎就是这柄弩机的主人的,现在他已经死了。 刘奎苦笑,也许过不了多久,自己也就和这柄弩机的主人一齐作伴去了。 顺手拿起脚边的一支马槊,那是他不久前碰到的一支十人巡逻小队,与以前碰到的明军斥候不一样,这支小队每人都装备着这种马槊,虽然只有十个人,但自己这边这一战,却足足死了二十几个才将他们拿下,这马槊便也成了自己的战利品。这支骑兵的战斗力让他心惊,比起他们早前碰到的明军斥候要厉害得多了。马槊末端刻着的追风,让他悄然明白了这是属于明人的那一支部队。 真是一支奢侈的部队啊!马槊,即便是在雷霆军中,也是只有高级军官才能拥有的高端武器,在明军之中,居然人手一支。 刘奎将马槊的一端顶在地上,自己手持枪尾慢慢的用力,眼见着那槊慢慢的弯成了一个弧形。一泄力,嗡的一声轻响,马槊便又恢复了原装。 这仗,还怎么打?拥有这样战斗力的一支明军,自己只要碰上一支百人以上的队伍,就绝无胜理。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那一闪而过的念头 刘奎已经清醒地认识到,这是一场无法赢得胜利的战争,失败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从满怀着击败敌人光复失土时的雄心壮志到现在灰心丧气认清现实,只不过用去了一个月的时间. 再努力的挣扎也不过是延迟失败的时间而已,作为一名大秦军人,而且是最为光荣的雷霆军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战斗到最后直至生命消失了. 刘奎闭上眼睛,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就想起了前不久碰上的那个年轻的明国斥候.相比起已经四十出头的刘奎,那个明国斥候大概也就二十多一点吧.当那个年青的斥候下了战马丢掉武器大步走向他的时候,他的确有些震惊了. 因为这个年轻人是可以逃跑的.但他没有,而他最后的目标,竟然是为了带走那些已经奄奄一息的难民.这些难民都是从双联城被驱逐出来的,这一点刘奎很清楚,双联城的守将连绍文很冷酷,但刘奎却并认为他做得不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降低双联城的粮食负担,让双联城能够坚持更长的时间. 这些人都是秦**人的眷属,在刘奎想来,明国人难道不应该仇恨他们吗?可一个小小的斥候,居然为了挽救这些人的性命,敢于赤手空拳的走到自己的面前来. 要知道,这个时间段,双方的斥候,巡逻队已经在这一片区域杀红了眼睛,只要一见面,就是分生死. 秦人自己都不在乎同袍的生死,而敌人却在挽救他们的生命,那一刻,刘奎觉得很荒谬,也觉得很羞惭.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很没脸,秦人也没了脸,那一刻,他甚至想着杀了这些明人斥候来掩饰这一件丢脸的事情. 这些明人斥候死了,那些难民自然也会死去,然后这样一件丑闻,自然就不会被传开. 那一刻,他是真动了杀心的. 就是他准备下令的那一刻,那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他耳边响起,将他从一种莫名的愤怒之中清醒了过来. 自己是大秦的士兵,自己不能保护那些眷属已经是莫大的耻辱,如果为了掩盖这件事而让他们无辜的死去,那就不仅仅是耻辱了. 他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从那一天起,他除了战斗之外,更多的时间就是沉默.经常会在短暂的睡眠之被那婴儿的哭声惊醒. 那是新生.或许对于那一个新生儿来说,他将迎来一个崭新的生活. 那是惊惧,或许那一刻,他已经感受到了他即将迎来最大的生命危机. 那是祈求,他不甘这样死在本应该保护他的人手中. 那是愤怒,他不解为什么自己为生出杀机. 那一刻,他无比羞愧. 林子外响起的马蹄声,将刘奎从回忆之中惊醒过来,他睁开了眼睛,看着飞奔入林的骑兵,站了起来. 他在林子外放了不止一处暗哨,如果是敌人,早就发出警示了,如今这一骑既然长驱直入,那自然只会是自家兄弟. “哨长,我回来了.”那人翻身下马,扯掉了头上的皮帽子,露出一张刘奎熟悉的面孔. “那些人,怎么样了?”刘奎轻声问着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了那个扁扁的小酒壶,递给了刚刚回来的士兵.士兵接过来小小的抿了一口,瞬间脸上便泛起了一层红晕. “那些人,现在都在黄泥岭哪里.明**队在那里翻修了原本的那个村子,将那些人安置在了那里.”士失将扁酒壶递还给了刘奎,”我们后来通知的那些难民,也都到了那里,明军修了房屋,运去了很多的粮食物资,那些人,算是都活下来了.” 看着士兵那如释重负的表情,刘奎也觉得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了下来,终于是活下来了啊. 虽然这对于他忠心耿耿的那个朝廷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但对于这些百姓来说,却是不幸之中的最大幸了,他们或许会在战争之中失去他们的儿子,兄弟,父亲,但总算有人能够活下来,而在这个乱世当中,活下来,已经是一种奢求了. 他对自己未来的命运已经有了明悟,为国战死将是自己最好的结局,或者自己的家人能在秦国彻底失败之后并不会受到牵连,明人既然能容忍双联城的这些军人眷属,那么自然也能容忍自己那些还在雍都城中的家眷. 他出来已经一个月了,他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家里过得还好不好.整信雍都城中现在实行的是军事管制,每一个人每天的粮食都是定量的.军人当然是最为优先的,而妇孺和孩子则是排在最后的,他们一天的定量,只不过能保证他们不被饿死而已.自己在城中的时候,还可以省下一点粮食来让给他们,但自己出城之后,一切就都不好受了,那怕因为自己出城之前领到了一袋粮食作为奖赏,但那一袋粮食,也不过五十斤而已,并不能让家里人渡过很长时间. 这里的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家.而已经死去的三百多兄弟,同样如此.或者这场战争更早一些结束,自己和所有人的家人,都能更早的结束这种痛苦的日子.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让刘奎自己都吃了一大惊,同时又心惊不已,自己怎么会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来.他有些心虚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们.所有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大家都在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 每一次与明军的遭遇,都是在鬼门关前的一次游荡,一只脚在里,一只脚在外,随时都有可能便去阎罗殿中报道. 抬头看了看天色,刘奎将食指拇指环扣塞里嘴里,打了一个唿哨,林子里所有的士兵们立时便动了起来,一个个开始检查自己的装备,片刻之后,便牵着战马,聚集到了刘奎的左右. 又该出击了.刘奎打量着面前的近两百兄弟.这两天便又是雍都向双联城运粮的日子,每到这两天,便是战斗最激烈的时刻.可以说,运到双联城的每一粒粮食,都是用鲜血染就的. 这一战结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够活着回来,刘奎默默地掠过每一张面孔,熟悉的面容之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没有兴奋,也没有恐惧,大家和刘奎一般无二,都已经麻木了.太多的鲜血和死亡,已经让他们失去了对一切的激情.战斗,只是一种本能了. “出发!”牵着战马,刘奎向着林子外走去,离开了这个他们隐藏了好几天的松树林子.也许他们下一次还会回到这里,但肯定不会再有这么多的人了. 从雍都到双联城,不到五十里的距离,每一次往双联城运粮的行动,便是一次生与死的考验,明军的斥候,巡逻骑兵会如同闻到腥味的猫一样,从各个方向之上突然出现在这个区域中的任何一个点上,向运粮队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刺. 五十里的距离,粮队如果全速前进的话,最多一天便可以走到,但每一次的运粮,都会在路上走上两天甚至更多的时间,他们不得不慢,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向前,因为随时随刻都有可能迎来明军的袭击,或者是十几个人的小队,或者是上百人的大部队,或者更多. 有时候明军的袭击队伍很明显不是来自同一支部队,但他们总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完成行动的统一指挥,形成合力从而给秦军的运粮队造成极大的损失.他们一击不中,立即就会扬鞭远去,而在你还没有喘过气的时候,他们便又会卷土重来. 雷霆军的骑兵队伍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被派出城来的,他们的任务,就是将这些神出鬼没的明军骑兵驱赶斩杀. 可即便是这样,每一次能运到双联城的粮食也是有限的,每一次只能有三到四成的粮食能被运到目的地,因为明军的目的不是抢粮,而是破坏. 雪地当中,一支队伍正在快速地向前推进,一匹匹的驮马拉着一辆辆的爬犁,爬犁之上装满了一袋袋的粮食.一支一千人的士兵担任着这支粮队的护送任务. 校尉王遵之骑在马上,不安的眼神扫视着四周,他已经是第三次出城护送粮食了,每一次出城,便等于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之上走上这五十里路,像这样危险的事情,一般人干一次就会想法不再承担这种任务,但没有一点后台的王遵之却已经是第三次了.没办法,哪怕大秦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有后台和没后台就是两个样. 这两天没有下雪,风却一直在呼呼的吹,地上的积雪被冻得**的,这倒让爬犁的速度更快了一些.已经顺利的走过了二十里路了,雍都城雄伟的城廓再也看不到影子,但这也正是最危险的时候,从前两次护粮的经验来看,这个点是最容易遭到明军袭击的时候. 只要往前撑到离双联城十里之内就安全多了,那个时候,双联城便可以派出兵马来迎接,明军一般在这个时候便会退去不再纠缠.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劫道 王遵之希望自己的运气好一些。 事实上,他的运气一直不错,前两次送粮出来,护送粮草的秦军每一次都是损失惨重,但他却每每能化险为夷,毫发无损,两场恶仗下来,身上连油皮都没有擦伤一点,当真可谓是逆天之极。 不过王遵之不认为幸运一直会眷顾自己,所以每一次出行之前,他都会向他所知道的神邸们诚心诚意的祈祷一番。上至诸天仙佛,下至荒野草头神,只要晓得的便都拜一遍,就是不知道这些神邸们知道了他如此这般模样,会不会很生气了。 对于王遵之来说,每一次的出去都是在刀尖上跳舞。那怕是运气好得无以复加,在又一次出行之前,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够再次回来。第一次出发之前与家人的告别是最难以忍受的,那基本上就是生离死别一般。一次就足以让人崩溃,他却已经进行了第三次了。 想起临走之时妻子的莹莹泪光和儿子可怜巴巴小狗一般的眼神,王遵之便觉得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一般,生疼生疼的。 外边的卫城肯定是守不住的。王遵之对这个有着清醒的认识,也许明军一次猛烈的攻击,便足以让这些卫城失守,之所以现在明军没有大规模的进攻,阻挡他们的不是这些卫城的坚固而是因为这种恶劣的天气,或者他们还有其它一些别的想法。 别说是卫城了,便是雍都城,只怕也很难守住。自来外无援兵的困城,从来没有能守住的先例。数十万人口的大城,每日的消耗都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以往和平时期,雍都便需要每天从各地运来大是的粮食等物资才能维持运转,而现在却只有消耗,没有收入。即便雍都城在皇帝自虎牢败退之后便一路收缴了大量的粮食物资伫存于城内,但又能坚持多长时间呢?而且这是以牺牲了雍都之外所有秦地百姓的利益才换来的。 王遵之忘不了当时自己带着人马从那些苦巴巴的百姓家里搜出最后一粒粮食之时那些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没有愤怒,只有绝望。 所有的青壮都被抓到了城中作为预备兵员,却将老弱妇孺抛弃在外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在这样的季节里,那些失去了家中顶梁柱中秦人,还有机会能活下来吗? 现在的雍都城中,弥漫着的不是即将灭国的悲愤,不是奋起保家卫国的勇气,而是无处不在的戾气。偌大的城池,大几十万的人口,虽然因为强力的镇压而保持着沉默,但这种愈来愈压抑的戾气却让每个人心中都像烧了一盆火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盆火便会倾覆,将漫天的火星播撒在城中。 王遵之不想死。 作为一名军官,他能知道一些普通百姓不知道的消息。大人物们已经在开始蕴酿要将城中的老弱妇孺们全部驱赶出城了。这将使城中的人口下降至少一半,从而确保粮食能够支持更长的时间,如果自己还活着,还能保证自己的家人和孩子不会被驱赶出城,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被冻饿而死。要是自己死了,他们怎么可能再在城中住下去。 城中再不好,再困难,一天总还有一点点度命的粮食。被赶出了城,那就只能是在绝望之中悲惨的死去。 又一次出城的时候,他甚至有些愤怒于明军为什么还没有将那些卫城打下来,如果那些卫城不在了,自己就没有必要再走这一趟危险的任务。 骑在马上,他能看到所有护送队伍的战战兢兢。王遵之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就是自己,不也是这样吗?每一次出城的队伍回去的时候,十停里面还能剩下三四停就是很不错的了。更何况,这些人还根本算不上成熟的士兵。 青州叛变,虎牢叛变,青河叛变,帝国的几支战斗力强大的边军,在短短的时间里,连二接三的叛离了大秦,青州虎牢的军队投降了大明,青河的军队跟着卞无双去了楚国,这使得帝国几乎被抽干了元气。现在的雍都城中,除了五万雷霆军外,绝大部分的军队,都是一些地卫戍部队以及从战场之上零星逃回来的散兵,再有的就是一些私人武装了,皇帝虽然将他们强行捏合在一起,重新组建了一支十万人的防御大军,但除了雷霆军,王遵之对其它的部队的战斗能力,根本就不抱幻想。 你能指望那些在城外抓来的青壮们为这个抛弃了他们家人的国度流血牺牲吗?可偏偏这样的人,现在在雍都的军队之中占了起码三四成。 上面的人自己也心知肚明,像这样护送粮食的队伍,便只敢派出家人都在雍都城中的士兵出来执行,要是派那些从城外抓来的人,只怕一出城,用不着明军来抢来烧,他们自己就会分了粮食一轰而散。 王遵之觉得前途一片黑暗。现在唯一所求的就是能活下来,只有自己活下来了,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至少让他们还有一碗饭吃。 其实,这不也是城中那些军官们派自己这样的人出来的意图吗?他们很清楚,要是自己不努力的话,城里的家人马上就要遭受厄运了。 他叹了一口气。再一次打量着白茫茫的世界,老天爷保佑,明军这些祖宗这一次就放过自己,不要再来了吧! 或者是他拜的神佛太多,以至于使神佛们都在互相推娓而忘记了这件事情,王遵之这一口气还没有完全吐出来,茫茫的原野尽头,就出现了许多的黑点。黑点迅速地扩大,在视野之中变成了一名名的骑兵,正风驰电挚一般的向着他这里奔来。 “敌袭!”王遵之大声的吼了起来。“聚集,结阵。” 千余名士兵慌乱的开始向中间聚集,一辆辆的爬犁被拖到最中间,一个个粮食袋子码起来成为了他们的掩护,盾牌手们竖起了高大的盾牌,长枪手将长枪架了起来,为数不多的弓手在最中间,千余名士兵缩成了一个圆阵,被动地等待着明军的到来。 这个时候,他们只有硬扛着,坚持到在这一带游戈的雷霆军骑兵来救援他们。 王遵之算是很有经验的一员干将了。连续第三次的出城护粮也让他积累了一些对付明军骑兵的经验,这也让他的反应极快,在来袭的敌人离他还有数里地的时候,他这里已经完成了这个龟壳阵的组织。 本来应当重重保护的粮食,此刻被他毫不犹豫地当成了沙包垒在了外面,一辆辆爬犁随意丢弃在四周,这些,都成为了第一步阻挡明军骑兵冲击的东西。 如果命都没有了,还要粮食作什么。如果能打退明军,这些粮食裹巴裹巴送过去照样能吃,如果失败了,那自然就什么也没有了。 王遵之的第一要务就是保命,这也是他在前两次的运粮之中能够活下来的原因,因为他坚持的时间更长一些,当然,最后他送到的粮食要更少一些。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哪怕最后自己只是扛着一袋粮食到了双联城,那里的士兵也还是会感激自己的。 一切就绪,王遵之这才有时间打量来袭的明军。这一看,却是让他的心肝都颤了起来。 这一次来的人有点多啊! 这还是第一波袭击,来袭的明军骑兵竟然就有上百骑。 王遵之的眼瞳微微收缩,本能地感到了巨大的威胁。这一次来袭的明军骑兵与他前两次碰到的好像并不大一样。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明军,是的,不一样。首先就是武器,这百余骑与以前碰到的一样,都拿着马槊,佩着马刀,但每个人的背上竟然都还背了一柄弓。 骑射不是随便一个骑兵都能做到的。以往碰到的明军斥候队都算得上是最精锐的了,但一队斥候之中,能有这个本事的也不过一两个罢了,但现在,对面的百余人,人人都背着一柄弓。 再就是个头。 这一次来的明军,纵然是骑在马上,王遵之也能看出来一个个都是牛高马大的魁梧之人,而以往的明军,身材却是什么样的都有。现在这支人马,就像是从很多人中挑选出来的一般,一个个的身材竟然都差不多。 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这是一支不一样的部队,就像是大秦的雷霆军一样,可是大明寻常的斥候都能够与雷霆军对抗,如果真来了一支特别挑选出来的强卒,这一次他们还能不能顶得住? 王遵之不指望自己能击退明军骑兵,他只能被动的防守,而击退这些骑兵的唯一指望就是在外游戈的雷霆军骑兵。 以往也的确是这样的。 嗖的一声,一枚羽箭带着尖厉的啸声夺的一声插在外围的粮袋之上,王遵之又是吓了一大跳,在马上使用的弓比起步弓的射程要近许多,但这个距离之上,最前头的一名明军竟然就轻而易举的将羽箭射到了自己的阵地之上,这说明了什么? “弓箭手,准备!”他厉声吼了起来。 不过先到的却是对手的羽箭。 数十支羽箭划过长空,啸叫着飞向他的阵地。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陷阱 培养出一个合格的弓箭手是相当不容易的。 王遵之这一千人的队伍里,能熟练的使用弓箭的只有五十人,准头什么的先不说,至少他们已经能熟练的开弓并将羽箭朝着目标大致的射过去。明军之中弓箭手更是稀罕,普通的军队之中,也就只有斥候才会掌握这个技能。短时间内崛起的明军,更没有时间来花费时间培养弓箭手,而事实上,他们也不需要刻意的培养弓箭手,因为他们的远程打击基本上都由弩机来代替了。明军的弩机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了多种型号,力道愈来愈大,射速越来越快,弩机质量也越来越轻,一台弩机,两个士兵便可以抬着飞跑。有了这个大杀器,弓箭在军中便成了一个鸡肋,除了小队行动的斥候,大部队的确也用不着他们了。 整个大明军队还拥有大规模的弓箭手的,也只有一支军队,那就是皇帝亲军烈火敢死营。他们不仅仅精擅弓箭,更是善长骑射。敢死营士兵的这些弓并不是制式打造的,而是兵工坊根据每一个士兵的特点,力量而量身制作,最大化的将弓箭的威力发挥出来。 如果现在与这些人对阵的是一个熟悉明军的人,他就会立刻发现对面的敌人是属于明军的那一支部队。但遗憾的是,对明军熟悉的秦国将领,要么是已经战死在沙场,要么现在便已经加入了明军。 王遵之以前没有和明军大部队对垒过,对明军并不了解。对于明军的认知,主要还是在明军兵临城下之后仅有的几次交锋。 这支明军风格迥异的战斗方式以及让人触目心惊的战斗能力,立时便让王遵之胆寒不已。战斗甫以开始,防守的一方就呈现了被压制的趋势,己方弓箭手射出去的羽箭歪歪斜斜,被风一吹,力道便失去了大半,倒是敌人的羽箭带着强劲的风声,呼啸而来,射地粮袋上,射在盾牌上,偶尔有两支穿过防护,射中士兵,立时便是惨叫连连。 敌人的羽箭同样也受大风的影响,但仍然保持着极大的伤害力,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的弓射出来的箭,力道足以将大风的影响抵消。 似乎已经探查出了己方的实力,明骑飞出一部加速向着防御阵地冲了过来,蹄声踩在雪地之中,卷起阵阵雪雾,骑士身体微微前俯,手中的马槊探出,槊刃闪闪发光。 “准备接战!”王遵之嘶声吼道。 明骑越冲越近,高大的战马,灵活地避开地上的爬犁以及一些其它障碍,似乎马上就要撞到阵地之上,秦军士兵呼吸急促,盾牌兵们身子前倾,手一侧肩膀死死的顶着盾牌,那怕知道这是螳臂挡车,他们仍然不得不这么做。事实上,他们想退也退不了,因为在他们的身后,就是一排排的长矛兵架着长矛,只等他们扛下骑兵的冲击的那一瞬间便刺出手中的长枪,将马上的骑士刺死。 盾牌兵在面对骑兵的冲锋之时,就是活着的障碍。他们的使命就是用自己的生命来消耗骑兵的马速。 没有想象中的剧烈的冲撞,倒是身后响起了一声声的惨叫,闭着眼,卯着劲等待着自己宿命的盾牌兵只感受到了从盾牌的缝隙之中刮过来的风。 明骑在即将撞上眼前的障碍的时候,一个漂亮的小回旋,战马擦着障碍险之又险的掠了过去,在这一霎那间,他们手里的马槊刺了出来。 锋利的马槊刺进了身后长枪兵的身体,拔出之时,带出串串血珠,滴落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之上,如同一朵朵盛开的鲜花。 王遵之绝望地看到他的长枪兵刚刚探出身子,举起手中的长枪,便被一柄柄马槊给捅倒,而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因为这一霎那之间,冲锋的明骑身后,另一排明骑手中的长弓适时的射出了一排羽箭。 他们的配合天衣无缝,前排突刺的骑兵身影刚刚消失,后排的羽箭便已经紧接着射到了跟前。没有给他的长枪兵任何的反应时间,一排长枪兵便惨呼着仰天而倒。 他们都是步兵,身上披着甲,挨上一箭,只要没有正中要害,倒也不见得毙命,但失去战斗力却是必然的。倒是那些被马槊刺中的人,身上的甲胄被轻而易举的破开,眼见得是活不了了。 敌人表现出来的战斗意识,战斗技巧,彼此之间的密切配合让王遵之心里一下子便凉透了。别说是他这些生瓜兵,便是老兵,在这样的攻击之下,也不见得能支持得住。 一排排的骑兵如同走马灯似的在阵地之前掠过,每过一趟,便会给秦兵带来一定的伤害。他们似乎根本就没有急于破开这个阵地的意思,倒像是在戏耍他们这些人。 敌人的狂妄倒让王遵之稍稍的安下了心来,现在他只能等着游戈在这一带的雷霆军骑兵迅速来援。敌人拿他当老鼠耍,他倒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只要能拖过这一段时间,他便又可以安全地逃脱这一次的劫难了。 明军每一次的冲锋,都会带走几条性命或者让一些秦兵受伤倒地,但这样的损失,王遵之还是承担得起的。他原本担心那些明骑会全力破阵,他并不认为自己这个简单的防御阵形能挡得住这些如狼似虎的骑兵,只要对手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便能杀进阵中来,到了那个时候,这些生瓜兵们只怕下意识的就会逃跑。而阵容一散,兵步便立即成了骑兵毡板上的鱼肉。前几次王遵之已经吃够了这样的苦头。 要知道,前几次进攻的明骑并没有这一回这样多。 他们总是像狼一样,一波又一波的来袭。 远处传来了急骤的马蹄之声,王遵之心中大喜,抬头看去,果然,是他所熟悉的那些身影,雷霆军骑兵再一次在他最危难的时候出现了。不过他们的人数比起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又少了许多。 刘奎,那个骑兵将领与他已经算是熟人了。 看到飞奔而来的那个熟悉的身影,王遵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正在攻击的明骑看到秦骑的出现,一声唿哨,打马便走,竟然丝毫没有恋战的意思。看起来支援过来的近两百雷霆军骑兵让他们胆怯了。 雷霆军骑兵们呐喊着紧咬着明骑的尾巴追了上去,刘奎掠过王遵之身边的时候,大声吼道:“老王,抓紧时间,快走。” “刘奎,你小心些,这支骑兵不太一样!”王遵之用力全身的力气吼道。 蹄声隆隆,刘奎如同一阵风一般的从他身边掠过,也不知道听没有听到他的吼叫之声。看着渐渐远去的两支骑兵队伍,王遵之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大声吼道:“快,快,给马套上爬犁,粮食搬上马车,快走。死了的兄弟先不用管了,受伤的兄弟们自己回雍都城去。” 所有人都知道时间很紧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会有第二批明骑赶过来,他们必须抓紧这一点点空隙,迅速向前推进。 双联城的军队,最多出城十里迎接他们,一旦离双联城远了,明军便有可能截断他们回城的道路。对于王遵之来说,只要进入到双联城十里范围之内,便安全了。 两股骑兵一前一后,瞬间便奔出去极远。刘奎并不想与敌死战,于他而言,能够让这批粮食送到双联城就足够了。他减缓了马速,慢慢地停了下来。 他们一停,前方奔逃的明骑却也停了下来,百余名骑兵转过身来,盯着他们,似乎随时都准备发动冲锋。 虽然己方人数是对方的两倍,但刘奎却丝毫不敢大意,明骑的战斗力他可是已经领教了多次。以往相遇,他们总是会悍不畏死的向自己发起冲锋。 等一等!刘奎突然想起了什么,以往的明骑只要达到五十骑以上,就敢于向自己的大队骑兵发起冲锋,现在这一支明明有百余骑,人数并自己少不了多少,为什么他们看到自己之后不是邀战反而是打马便跑? 这不正常。 先前与王遵之分别的时候,似乎王遵之喊了一句什么。 “这支骑兵不太一样!”对了,就是这样一句话,刘奎的头上一下子冒出了冷汗。 “撤,马上撤!”他急速的对着左右的同伴道。 “头儿,你看!”一名骑兵有些急促的声音响起,刘奎顺着他的眼光瞧过去,左侧的远处无数的雪雾腾起。凭着他的经验,最起码也有百骑左右。 “头儿,右边!”几乎在左侧出现敌踪的同时,右侧同样发现了敌踪。 “陷阱!”刘奎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一队骑兵看见自己就要跑,他们是要将自己引入到这个埋伏圈中来。 “撤回去,撤回去,与王遵之汇合。”他厉声道,一抖马缰,转身便向双联城的方向奔去。 明骑三面来围,似乎早就料到了王遵之的打算,左右两侧来袭的明骑并不是径直扑向王遵之的队伍,而是拉出了一个偌大的弧形向着他围来。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层层截杀 一望无垠的皑皑雪地之上,伴随着疯狂的呐喊之声,数条雪龙轰然对撞在一起,漫天的雪花激荡而起,遮蔽着人的视线。 一片白茫茫之中,传来了兵器的碰撞声,声嘶力竭的吼叫声,受伤背创的惨叫声。 持续的时间极短,两支骑兵便背向从那一片飞卷的雪花之中冲了出来。 被马蹄踩踏又被无数奔马掠过而激起的无数雪粉终于缓缓落地,终于露出了刚刚双方交战的那一块地方。 数十个战士便跌倒在了那里。有秦军,有明骑。他们静静的或卧,或仰,或仍然肢体健全,或身子残缺不全。身体周围,一圈圈的红色印迹正在慢慢地扩大。无数的红色正在蠕动着,似乎想要拼接在一起,为这片白地增添另一种色彩。 失去主人的战马有的下意识的仍在跟着交错而过的骑兵大部队前进,有的却停在了主人的身边,低着头哀鸣着,用大嘴拱着躺倒在地上的主人。 刘奎此时的心情却已经平复下来了。从最初的恐惧,震惊到现在的心如止水,脑子里再也没有了其它的想法,眼晴也只是死死的盯着前方。 突出去! 这是一个毫无疑问的陷阱。对方在这片区域内秘密地调集了更多的骑兵,利用这一次的机会想要彻底歼灭自己所带的这一支部队,将这片区域的秦骑彻底扫空。 对方蓄谋已久。从自己的马槊刺中第一个敌人的时候,刘奎心中便已经有了明悟。对方居然是着了甲的。 这些日子以来,双方骑兵为了速度,为了耐力,都抛弃了沉得的盔甲,秦军还是从明军骑兵那里学来的这一点。但现在碰到的这一波明骑,却是浑身着凯。 很明显,他们不需要保持耐力,也勿需保存体力,他们等在这里,为的就是给自己这致命一击。 回首望向身后,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交击,便有近三十个兄弟交待在了哪里。 视野的前方再一次被飞舞的白色所充斥,迎而而来的寒风夹带着的雪粒打得脸生疼,扫得眼睛几乎睁不开。刘奎却不得不努力的挣大眼睛,身子尽量前俯,手里带血的马槊被他握得紧紧的。 “杀出去,杀出去!”他声嘶力竭地吼着。 对面那飞卷的白色当中,便是明骑的第二波阻截。 轰然的金铁交鸣之声,哀鸣声,咆哮声再度响起。 程小鱼此刻正在努力地操控着战马想要追上同伴的脚步。他现在不再是虎牢新三营的斥候小队长了,营将陈绍威将他这个惹祸精和他的小队打包送给了即将新组建的一个战营。还没有认清楚未来的同伴呢,他就得到命令参与这一次行动。 新的战营就在黄泥岭一带集结,一哨一哨的人马,被从各个战营调遣过来,组建一个新的战营,新的主将,新的同伴,数千人马想要形成战斗力,自然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磨合。 程小鱼一向自诩自己是精锐,但这一次,他却发现,被从各地调来的队伍,却没有比他差的。集结的过程中,他也看到了一些此前的虎牢军中的同僚,每一个在原来的军队之中,都是翘楚之辈,是可以横着走的人物。 这让他暗自心惊,似乎这个战营集结了许多部队之中的精悍老卒。但这又让他欢喜,激烈的战斗之中,其实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么多的战力极强的士兵组合在了一起,再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形成的战斗力必然是会让人恐惧的。 至少,这个新战营在不久的将来,战斗力将远远的超过自己原来呆着的新三营。 这代表着什么?当然代表着在战斗之中能获得更多的胜利,能避免更多的伤亡,能获得更多的战功,能得到更多的赏银,当然,还会有比在普通战营中更多的提拔机会。 还没有等程小鱼弄清楚整个战营的状况,他就被提溜出来参加这一次的任务了,因为这里是新三营的防区,而他对这一带的地形极其熟悉。他的十人小队并没有得到这一次参战的机会,他是唯一的一个。 本来他心里还有些想法,但在与这些陌生的同伴们同行数天之后,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人家不要自己的小队了。 合着在自己心中,自己那支战斗力很不错的小队,在别人的眼里,就是渣渣。而自己得到这一次机会,恐怕更多的原因是自己对这里的熟悉。程小鱼可不认为自己比自己的那些队友强出多少。 而这些人,的确要比自己强上不少。 他也终于搞清楚了这些人的来历。原来他们是皇帝陛下的亲军烈火敢死营中的士卒,难怪如此厉害。 程小鱼在努力地让自己追上同伴的步伐。这些新同伴的控马技巧比他要强上许多,他竭力全力的努力着,不让自己被他们甩下。 风在耳边呼呼的吹着,眼睛被雪粉打得有些睁不开,但他仍然努力的瞪大眼睛看着前方的战局。 那些秦人也很强,他们撕破了第一道阻截,虽然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刚刚掠过双方交锋的地点的时候,他匆忙之中扫了一眼,地上起码有四五十具尸体,自己这一方的起码有十好几个。 现在,他们马上要与第二波拦截的接战了。 他们这部一百余骑就是先前攻击那支运粮队的队伍,现在正在衔尾猛追秦骑。在校尉的带领之下,他们不断地加速,却不是插进战场,而是从交战的区域两侧掠过,继续发力向前奔跑。 程小鱼清楚,如果就这样一头撞进战场之中,恐怕他们首先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从敌阵之中杀出来的己方部队。 己方部队在迟滞着敌人的逃窜速度,而他们,就是要利用这个时间,跑到敌人的前方然后再掉转头来。 掠过那一片飞扬的雪雾中的时候,他清楚的听到了那兵刃刺入人体的有些酸涩的声音。 程小鱼勒转马头。跟随着大部队向着他们刚刚过来的方向再一次加速,恰在此时,远处那一团雪雾当中,秦国骑兵也正好冲了出来。他们的人数少了很多。随着他们一起冲出来的,起码有几十匹没了主人的马匹。 “杀!”他不由自主地跟着冲锋的大部队一起呐喊起来。连着两次交锋,秦骑起码少了一半的人。 刘奎绝望地看着又一支拦截部队出现在了他的前方。连着两次的交锋,他已经深深的体会到了这支明骑非同一般的战斗力,他们比自己平时遇到的要强不少。两次交锋,他折了一半的人。对手的伤亡比他要少很多。 刘奎很清楚,他的这些兄弟们,比起从雍都城出来的时候提高了许多,如果这个时候他们再回到雍都城中去的话,绝对可以将雷霆军中其它的骑兵打得找不着北,可即便是如此,比起眼前这支骑兵来说,他们还是差了一筹。 单个的战斗力在这样的战斗之中并不足论。他自认不比对方的人差,但整支部队的协同,彼此之间密切的配合,对方却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写意。刘奎敢肯定,如果自己刚出雍都的时候就碰上了这样一支骑兵的话,两次交锋便足以让自己全军覆灭了。 现在,他还有一半人,这让他很骄傲。 但是,他也很悲伤。 因为他认清楚了一个现实,他们逃不出去了。 对面是蜂涌而来的阻截者,而稍远一处的两侧,是更多的明骑正在飞奔向前,在下一刻,他们将在战场的前方再度形成阻截自己的队列,哪怕自己再度杀出去,面对的仍然是又一波明骑。而再一次冲出去的时候,自己身边还能有多少人? “分散突围。”刘奎下达了一个最不愿下达的命令。 分散突围,便是放弃了战斗。不过这样的话,也许一个也逃不出去,也许还有命大的兄弟,能够侥幸逃脱生天。 听到刘奎的命令,剩余的不到百骑秦兵,便如蜂窝被一块大石头击中破碎之后的模样,倏然之间便四面散开。形成了一支又一支四五骑或者十来骑不等的小队,向着数个方向奔逃而去。 齐奎带着最前边的大约二十骑,却并没有变向,他们仍然如同一柄尖刀一样,迎向了前面冲过来的明骑。 战场迅速扩大,在秦骑崩散的那一瞬间,两翼的明骑便放弃了再向前奔跑,他们呐喊着向着分散逃跑的秦骑奔来。 有组织的抵抗已经结束了,现在是各自狩猎时间。这个时候考验的不再是群体的协同作战能力,而是每一个骑兵的个体单挑本事。 程小鱼没有看到两翼的变化,此刻,他正俯低身子,紧紧地握着马槊,喉咙之中低吼着狠狠地将马槊向着迎而而来的一个秦骑捅去。 那人已经在前面挨了一下,手中只余下了一柄马刀,整个人似乎还没有清醒过来,便被程小鱼一槊给捅进了肚子。巨大的冲击力将那顶飞,马槊的槊杆弯曲出了一个极大的孤度,然后又啪的一声弹直,而槊头上的那个秦兵却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式倒飞而去,随着一声闷响,跌在了雪地之中。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手下留情 虽说仅仅只有数百骑参与拼杀,但当刘奎下达了分散突围的命令之后,整个战场须臾之间便扩大了无数倍,战场之上到现在为止,大体之上已经形成了无序的战斗模式。 到了这种阶段,一般而言,便是一方已经彻底承认了失败,只想逃得一条性命了。 刘奎下达分散突围的命令的时候,他的麾下大概便只剩下七八十骑人马了,而明骑却还有三百之九,基本上便是四五骑围追堵截一个。 程小鱼盯着一条大鱼。那个人应当是这一队秦骑的头目,上一次程小鱼就是从这个人的面前带走了数百个难民。 其实这队秦兵早已不是出城时的那队光鲜亮丽的雷霆军了,身上穿得也是五花八门,从外表上已经很难辩识出谁才是头领。不过当时程小鱼在这个人的刀锋之下站了不短的时间,硬是说服了此人让他带走了那些难民,对于这个人的映象,想不深也不行。 任谁冒着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的危险与对方做交易,也会将对方的模样牢牢的印在脑海之中。 那人的剽悍也着实出乎程小鱼的所料。两个明军骑兵在与此人的搏杀中被击败了,一个被一马槊捅穿了肚皮,就像先前程小鱼杀的那个一样,肯定是活不了啦。另一个也被他一槊杆子给拍下了马上,程小鱼瞟了一眼,那个身上的骨头只怕断了不少,此刻跌在地上也不知死了没有。不过现在明骑已经控制了战场,只要他还没死,那就有七八成的机会能够活下来了。 当然那家伙也不好受,杀死杀伤两个精悍的明骑,他付出的代价也极重,程小鱼看到他身上至少多了两个血窟窿,一边奔逃一边还在不停的吐血。 程小鱼纵马死死的缀上了这个家伙。 战场之上很混乱,一时之间,倒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一追一逃。 霎那之间,两人便奔出了里许之地。看到对方的战马速度愈来愈慢,程小鱼不由心中暗喜,那家伙的马屁股上也在冒血了,不知被谁在混战之中砍了一刀。对方马力不济,在跑上一段路,必然完蛋。 程小鱼正想着,前面逃跑的家伙突然就勒转了马匹,从背向他变成了面向他,而且那家伙竟然还猛嗑着马腹,举着血糊糊的马槊,直奔着程小鱼而来了。 程小鱼也不是战场初哥,立时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那家伙是一个老鸟,很清楚地明白他现在的处境,再逃下去,失去了战马,他便是自己的毡上鱼肉,他是想趁着自己还有一战之力先杀死了自己,再抢了自己的战马好逃之夭夭。 要是这家伙还完好无损,程小鱼一定会避开这样的家伙,因为看此人先前的凶猛劲儿,可不是自己一个小队长能顶得住的,但现在嘛,自己的机会可就来了。一个受了重伤的家伙,自己还拿不下来吗? 在战场之上,杀兵和斩将的功劳,那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如果能斩了这个家伙,自己说不定就能弄一个哨长干干,即便不升官,那赏银可也是大把的。有了这些银子,自然也就有了房子有了地,也就有了婆娘。 两个人因为不同的原因,却都又怀着必杀对方的目的,面目狰狞的对向冲来,两柄带血的马槊端端正正的都对着对方的胸膛。 狭路相逢,勇者胜。 马槊距离自己的身体愈来愈近,程小鱼身体微侧,几乎在同一时间,对方也在做着同样的动作,两柄马槊带着风声,交刺而过,却都刺了一个空,同时从两人的肋下穿了过去。 空着的左手猛然一把抓着槊杆,向一侧用力一别。一般而言,只需这样一别,就会将对面的骑士别下马去。 程小鱼心中的喜悦刚刚泛起,一股大力都时也向他涌来,在马上再也坐不稳,身体一歪,从马上坠了下来。 而他对面的家伙与他一样,也同时跌下地来。 刚刚两人使出的战法一模一样,结局自然也是一般无二。 一落下地来,程小鱼便毫不犹豫地松开了双手,放弃了马槊,身体一弹而起的同时,右手已经从腿边拔出了短匕,糅身扑了上去。 对方同样在落地的瞬间便已经松手向他扑来,不过他显然没有想到的是,程小鱼手中寒光闪烁,居然多了一把匕首。这就是双方军队装备上的差距了。 对手身高臂长,挥舞着拳头砸向程小鱼,程小鱼手中多了一柄短匕,手臂加上匕首的长度,倒也与对手差不多,在程小鱼鼻子上挨了重重一拳的同时,他的短匕也落在对手的肩膀之上。哧的一声便插了进去。 程小鱼眼冒金星,鼻血长流,看什么都成了双影儿了。 那人吃了一刀,一声闷哼,身体也是原地打着晃。 两人只是微微地顿了一下,便又扑上去扭打在了一起。这一次却是贴身肉搏了,两人几乎缠在一起,在雪地之上翻翻滚滚的搏斗起来。 这种状态下的搏斗,基本上便已经退化成了如同野兽一般的撕咬了,只剩下本能的反应而没有了什么任何清醒的思维。程小鱼手中的刀很快就不知道飞到那里去了,两人的拳头砰砰的互殴在对手的身上。 与程小鱼作着生死搏斗的正是这支秦兵的头领刘奎。他没有想到一个区区的普通士兵也这样难缠,当然,要不是他身先前身上受了伤,眼前这个家伙还远不是自己的对手。不过现在,他已经感到气力渐渐不济起来,失血太多,晕眩感不停地袭来。 他必须要马上干掉这个家伙。不然让其它的明骑追上来,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活路。 但他显然低估了眼前这个人的顽强程度,虽然刘奎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但那人却仍然在附隅顽抗。 程小鱼心中绝望程度正在一点一点的上升,现在他已经被完全压制住了,感到对手的力量越来越大,而自己抵抗的力量却愈来愈小。 终于,程小鱼的双手都被对手格住,而对方两只铁钳一般的大手已经一正一反地扳上了他的头颅,下一刻,对方一发力,自己的脖子就会你麻杆一样在卡嚓一声中被扭断。 程小鱼绝望地瞪大眼睛,张大了嘴巴。 刘奎耳朵里已经听到了远处疾驰而来的马蹄声,他也终于完全制伏了眼前这个家伙,双手就待发力扭断那人的脖子的时候,他的眼睛落在了对方的面孔之上。 “是你!”他脱口而出。 十几天前,那个在他面前侃侃而谈带走数百个秦军家眷的明军,赫然便是眼前与自己搏命厮杀的家伙。 这一刻不知刘奎在想什么,他并没有马上扭断对手的脖颈而是迟疑了那么一下。就是这么一点点的迟疑,让程小鱼觅得一线生机,他的两只手翻上来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当刘奎省悟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一举杀死眼前这人的机会。 只是瞬息之间的僵持,身后的马蹄声便倏然而至,刘奎只觉得背心一凉,似乎全身的力气眨眼前便从那处发凉的地方奔腾而去。本来强劲有力的胳膊瞬间便软了下来,他扑倒在程小鱼的身上。 程小鱼仰面朝天,自然看得清楚,那是一个明骑急奔而来,手里的马槊自刘奎的后背钻入,槊刃之上有留情结,自然不会伤着下头的程小鱼。 “兄弟你还行吧?”马上的骑士大声问道。 “死不了!”程小鱼吼道,充满着劫后余生的喜欢:“多谢你了兄弟!” 那人大笑着打马奔向别处。 程小鱼却没有爬起来,他知道,刚刚那一瞬间,趴在自己身上的这个敌人,实际上是饶了自己一命。只要当时对方一发力,自己早已经死了。 “为什么不杀我?”他仰躺在地上,问道,趴在他身上的那个人脑袋就垂在自己的肩头之上,他还没有死。程小鱼能感觉得到。 那人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嗬嗬声,有温热的液体流进了程小鱼的脖颈。 “我叫刘奎。” “家在雍都三元里街。” “有一个婆娘一个孩子。” 声音很含糊,时断时续,但程小鱼却听得很清楚。 他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如同打摆子一样在颤抖,知道这个人马上就要死了。 “好,你饶了我一命,我便还你两条命,等我们打下雍都,我会去三元里街,你的婆娘和娃娃,以后我养了!”程小鱼斩钉截铁地道。 波的一声,如同戳破了什么东西一般,身上的那人再也没有了动静。程小鱼仰躺着又过了一小会儿,才将身上的尸体推到了一侧,蹒跚着爬了起来,盯着这个差一点就要了他命的家伙。 “我说话算话!”他看着对方道。 在地上找到了自己的马槊,捡起了自己的短匕,自己的战马并没有跑走,程小鱼打了一个唿哨,那家伙便飞快地跑了过来,亲热地拿头蹭着程小鱼。 程小鱼翻身上马,回头再看了一眼刘奎的尸体,猛地策转马头,奔向大部队的方向。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小小的改进 陈志华走进院子的时候,看见秦风正在兴致勃勃的在院子里做着煤球. 乐公公挥舞着铁锹,在院子的一角一将一些黄土掺到石炭之中,再加上一些水,用力的搅拌之下将这些石炭变成了一团团的糊糊.堂堂的内侍总管,九级大高手,身上,脸上横一道竖一道的黑道子. 秦风提着做媒球的机子,往煤堆里一戳,用力的扭几下,便提了起来,走到小院中,将下面的铁皮罐平平放在地上,四指抓着手柄,两个大拇指将手柄上柄的另一个小手柄摁下去的同时将铁皮罐子提了起来,一个圆柱形的蜂窝媒便周周正正的立在了院子中. 院子里已经整整齐齐横平竖直地站了好几排这样的煤球了. “陛下真是好雅兴啊!”陈志华笑着躬身行了一礼. “谈不上什么雅兴.”秦风提着机子又撮了一个,抬头望了望天空,”难得这两天出了太阳,便抓紧时间做几个,自产自销嘛!顺便试试新炉子.” “陛下,这石炭虽然能取暖,但烧起来味可不好闻,而且还不能长时间放在屋子里,时间长了有可能会死人的.”陈志华道. “嗯,你说的这个我已经知道了.这东西,还真不能放在士兵的军帐之中,大冬天的,军帐捂得严严实实的,在大帐里烧这样的媒的确有问题.”秦风点了点头.”今天过来,是前方有什么变故了吗?” “是的.”陈志华点了点头. “好,屋里头说.”秦风将媒球机子扔在一边,拍拍手上的煤灰,转身向着屋里走去,陈志华也赶紧跟上. 一推开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与外面的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志华环顾了一下屋内,不由轻轻的咦了一声,”陛下,您这屋里头?” “看出来了吧?”秦风呵呵一笑,走到屋角,从那里一个石头桌子上提起一壶水,将热气腾腾的水倒在脸盆里,扯了面巾,浸湿了一边擦着手脸,一边看着陈志华. 陈志华走到屋角,打量着这里的这张石桌. 这哪里是一张什么石桌,这明显就是一个不一样的煤炉子. 最下面,原来圆形的媒炉子被做成了方形,稳稳的搁在地上,上面多了一个台子,嵌着薄薄的石板,中间放水壶的地方矮下去了一截,比水壶略大一些,看起来还可以搁其它的东西,而这下头,便是炉子了,探头一看,里头几个蜂窝煤烧得正旺,冒着蓝色的火苗.而在桌子的一侧,一个铁皮筒子从炉子上一直向上,大约有两米高然后拐了一个弯,又探出去一截,从墙上钻了出去. 伸手正想去摸铁皮筒子,秦风已是叫了起来:”小心,这玩意烫得很.” 陈志华的手凝在半空,隔铁皮筒子只有寸许的距离,已是感到了一股股的热气从这个铁皮筒子散发了出来. 再伸手按上面前的薄石板,石板也是热乎乎的. 最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屋里虽然烧得是煤,但却一点异味也没有. 秦风拖了两把椅子,一把扔给他,一把自己坐了. “怎么样?还不错吧?”秦风笑呵呵道. 陈志华连连点头:”还真是不错,原来这玩意儿还能这么用.” “上一次你们军帐里士兵烧煤出了事儿之后,我便找了几个工匠来想办法,然后就弄出了这个.”秦风道:”烧煤的确有股很大的异味,而害人的也是这股异味,不过将这股异味导出去,就没有问题了.关键是啊,加了这个铁皮筒子之后,整个屋了都暖和起来了,哪怕是四门紧闭,也不会再有什么危害.” “这样一改,的确就变废为宝了,军帐里虽然用不成,但军营里却能用,一般的家庭也能用.一个炉子,几个煤球,便能让整个屋子暖融融的,这要是烧柴,得烧多少才有这个效果啊!”陈志华连连点头:”回头我也弄一个去,关键是这个方便啊,还不会让屋里到处都灰扑扑的,陛下,即便是烧最好的白炭,屋里的灰啊也是很多的.” “小小的改动,便能发挥巨大的作用,这东西,对我们大明来说,还是帮助很大的,我们大明,加上现在占领的秦地,冬季长,温度低,白炭是好,但这东西贵,很多人烧不起啊.石炭便宜,谁都烧得起.而且秦地这边,越往西去,树木便越稀少,这几天我让人打听了一下,别说白炭了,便是柴禾也都不便宜,很多秦人,到了冬天,基本上便是靠熬,熬得过去便活,熬不过去便死.” 陈志华点了点头. “其实秦地石炭很多,只是以前烧他老是出事,所以用得人极少,这样小小的一改进,便没了这个问题.”秦风点了点面前的桌子.”这东西可以推广,而且可以推动一个产业的发展.” “可那些砍柴买柴的人,可就没了活计罗!”陈志华笑道. “那毕竟是少数人,不干这个,他们还可以去干别的嘛,再说了,这样的天气去砍柴,也不是什么容易事.”秦风道:”今天中午别走了,我请你吃饭,就用这炉子,咱们来涮羊肉.乐公,乐公.” 乐公公从外头走了进来,脸上已经糊得乌七麻黑的,”陛下,那堆煤已经全都做好了,今天一个太阳下来,大概便能让他们外面干了.” “行,中午咱们吃涮羊肉,你去安排一下.”秦风笑道. “是,陛下,奴才这就去安排!”乐公公乐呵呵的去了. 这个时候,炉子上的水已经沸了,秦风拿了茶具出来,便准备泡茶,陈志华赶紧将东西移到自己的面前. “陛下,还是我来吧!” 秦风一笑,”也好,你出身名家,搞这些东西在行,我是怎么也体会不到这里头的乐趣,偏偏兮儿经常逼着我干,说是修身养性,我还是喜欢大碗茶,爽快.” “各有各的乐趣而已.”陈志华熟悉的开始泡功夫茶,”在军中,臣喜欢大碗茶,回到家中没事的时候,臣便可以慢条斯理的来享受一下泡工夫茶,泡工夫茶啊,真正的乐趣倒不在喝,而在泡的这个过程.” 秦风大笑,从陈志华手中接过小杯,抿了一口,在嘴里回味片刻,然后一仰脖子一饮而尽,”或许是这样吧,有时候过程比结果更重要.嗯,先前你说前方有了一些变化,发生了什么事了?” “马猴将军出手不凡!”陈志华再给秦风递了一杯,自己也端起一杯,慢慢地品着. “小猴子干出点成线了?”听到这个消息,秦风也挺高兴. “是的,陛下.”喝完杯中的茶,陈志华坐直了身子:”马将军他已经肃清了双联城周边游戈的雷霆军骑兵,将雍都运往双联城的粮食通道完全截断,现在双联城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秦军有什么反应?”秦风问道:”雍都是再派人出来打通这个通道,还是准备放弃双联城?” “恐怕雍都没有这个勇气再派出雷霆军了.”陈志华嘴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容:”整个雍都也不过五万雷霆军,在这些卫城周围游戈的大概有五千骑,已经占了十分之一了,这一个冬天,我们一直在与这些人纠缠,五千雷霆军,损失得已经差不多了,双防城这一带本来最多,占了近两千骑,但现在,一个也没有了,最新的探子查到的情况是,剩下的千余雷霆军,已经撤回到了雍都城中去了.” “也就是说,雍都放弃外面的卫城了!”秦风道. “可以这样说.”陈志华点头道:”双联城马上就要断粮了,陈绍威估计,镇守双联城的秦将连绍文恐怕会孤独一掷了.” “孤独一掷!”秦风眉毛一挑:”他是准备撤回雍都城去吗?这可是自取死路.” “的确如此!”陈志华道:”连绍文是一个不错的将领,双联城距离雍都五十余里,而现在这五十余里到处布满了我们的骑兵,他根本就没有机会.但他们离陈绍威的大营驻地可不过十里地而已.” “连绍文是想攻击陈绍威的大营?然后抢夺陈绍威大营里的物资?”秦风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困守是死路一条,撤回雍都也是死路一条,攻击陈绍威的大营,虽然也很困难,但并不是没有机会.”陈志华笑着道:”失败了,不过一死,但万一成功了,他们便又可以坚持一段时间,同时还可以大大的长一些秦军的士气.连绍文在双联城粮食物资告急的时候,将城里的眷属都赶出来,这样的事情,他还真做得出来.” “这是陈绍威的判断?”秦风问道. “是,所以陈绍威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连绍文去自投罗网,同时他亦派人来函,请求我命令马猴的骑兵和追风营的骑兵帮着新三营隔断另外几个卫城与双联城的联系,陈绍威估计,其它几个卫城说不定会支援双联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双联城对整个卫城防守体系的作用.” “嗯,有点意思.”秦风笑道:”这样的热闹,我得去看看.如果能在这个冬天就将雍都外面的卫城全都扫干净的话,那明年可就要省很多事了.” “这个冬天,如果我们能将兵锋再向雍都推进给几十里的话,相信雍都会更紧张的.”陈志华补充道. “很好,那就以双联城这边为引子,发动一次战斗,将外围的卫城扫清了吧!”秦风叮叮的敲着桌子,”等你们拿下了卫城,我也该回去了,明春总攻的时候,我再过来.”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耐心的等待 连绍文站在城头之上,看着翁城里集中起来的所有士卒,心头一片苦涩。 最近的一批粮草应该在五天之前抵达,然而什么也没有。派出去的斥候,只在漫天的冰雪之中找到了数处激烈战斗之后的痕迹,扒开浮雪,那些还算新鲜的血迹证明了那支运粮队的确出来过,但现在,已经没有了。上千的运粮兵,还有游戈在左近保护粮道的雷霆军,全都无影无踪了。 毫无疑问,他们被明军消灭了。 一直以来,漫天的冰雪,恶劣的天气成为了他抵挡明军的最佳武器,原本他还有信心坚持到明年开春的。这样的季节,实在是不适合大规模的用兵。但很显然,明军违反了常规,他们在这样的天气之中,大规模地出去了兵马,将他唯一的希望来源给掐断了。 最后的一点粮食,今天已经全部下锅煮成了粥进了士兵们的肚子,连所有军官们的战马,都不免挨了一刀,然后成了士兵们近期难得的肉食。 事实上,那些马,也实在是不堪再战了。双联城中,连人都难以吃上饭,又那里还有东西喂养战马? 现在双联城中,粮食已经一粒也没有了。甚至连取暖的东西也已经基本上告馨,城里能拆了烧的东西,全部都已经拆光了,除了还剩下一些他们暂时栖身的房屋。 前几日天气略略好运,久违的太阳带来了一些温度,但也仅仅只是白天而已,到了夜晚,温度反而下降得更厉害。而到了这两天,似乎是冬天也知道了自己的末日不远,所以一反常态的无比肆虐起来。 狂风,大雪,冰雹,或连接袭击,或彼此交杂,一时之间,温度比起以前更低。 连绍文知道他必须做出决断了。 明军摆明了不会来攻打他的双联城,实际上他们现在也根本不用打,只要再等上几天,双联城中的人不是冻死,就是饿死。这种状况,让双联城这样纯粹为了战斗而存在的军事卫城,完全失去了作用。 双联城并不大,驻守的士兵也不过三千有余,而且他们还算不上精况之士,大秦的精锐兵马,几乎已经全部战死或者投降明国现在反而成了大秦的敌人。可即便是如此,如果明军摆明车马硬打的话,连绍文是有把握凭借着城池的坚固和设施的完善以及器械的充足,给予明军大量的杀伤的。不付出数倍于守军的代价,明军绝对拿不下来双联城。 但现在,他却不得不抛弃这些优势而出城与明军战斗了。 他必须要有粮食,要有取暖的柴炭。 要么战死,要么冻死饿死。二选一的选项,没有第三个。 有部下提出了放弃双联城,向雍都撤退,连绍文却很清楚,双联距离雍都五十里,这五十里路,现在基本上全部都掌握在明军骑兵手中,想要撤回雍都,那是痴人说梦,只怕自己一出城走不了多远,双方的骑兵就会出现了。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延迟,袭扰,切割,最终将自己所有的人,一块一块的慢慢地啃光。 他想要主动一战。 对面的明军新三营距离双联城不过十里路而已,站在双联城的城头,明间还能依稀看见那里的亮光。 那里有粮,有柴炭,有自己需要的一切。 城内三千驻军,如今还能出城作战的有二千六百五十七人,剩下来的不是病得起不了床,就是冻伤了手脚行路艰难,他们只能留在城中了。 “兄弟们,要么生,要么死。”连绍文看着翁城之中所有的士兵,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些不正常的红晕,很长时间他们没有像今天这样吃过一顿饱饭了。但所有人也都明白,这就像是要上刑场之前的一顿断头饭而已,吃了这一顿,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顿。要想活下去,那就必然要去从明人哪里抢回来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要么生,要么死! 每个人都明白他们马上要命对的是什么,用不着解释,用不着激励,所有人都斗志昂扬,为了活下去,还有什么不能干的,哪怕是死呢?那也不过是将死期往前提了一点点而已。 “开城!”连绍文挥了挥手。 翁城城门,外城城门依次打开,士兵们沉默着依次向外走去。连绍文最后瞅了一眼双联城,站在他这里,可以将这座不大的卫城的全景尽收眼底。 “希望还能回来。”他在心底里默默地念叼了一句,转身,下城,提着自己的刀,跟上了自己的队伍。 双联城连城门都没有关。 因为没有什么必要关了,赢了,他们自然能回来,如果输了,关上城门又有什么用?凭着城内那些现在连刀都提不起来的病夫么? 风很大,吹得人行路趔趔趄趄。 雪很密,隔得远一些,便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放在别的时候,所有的秦军都会用最恶毒的语言来诅咒这样折磨人的天气,但今天,他们却希望风再大一点,雪再密一点。 大风大雪,可以让敌人放松警惕,可以让他们更安全的接近敌人的营寨,可以让他们在暴起杀人之前,敌人还一无所知。 以往的这些恶劣,今天却是保佑他们有更大可能成功的希望所在。 士兵们咬着牙,低着头,在风雪之中坚难地前进。 风雪很快就将他们变成了一个个的雪人。让他们与这茫茫的天地融为了一体。 距离双联城十里的大明虎牢新军第三营的驻地,与往常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一盏盏的气死风灯挂在高高的栅栏顶部,被风吹得晃来荡去,不时会有一些顶不住风而熄灭,随即便有士兵会走过来换上一盏新的。 整个营地,除了这一圈明灭不定的灯火之外,整个营地全都陷入在一片黑暗之中,似乎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没有任何的防备。 但在内里,却早已经励兵秣马随时准备战斗了。 像这样的枕戈待旦已经有好几天了,每天都有一半的人马保持着随时可以投入作战的状态,另一半休息的人也要求兵不卸甲,刀不离手。在今天天气突然变得极端恶劣之后,营里的戒备反而更加提升了一个档次。 敌人一定会来,除非他们想活活的冻饿而死。狗急尚且跳墙,何况人乎?这便是陈绍威判断敌人肯定会来进攻他的驻地的依据。 但当他向中军禀告了自己的判断并请求中军给予一定的支援好乘机夺取双联城之后,皇帝突然带着一队亲卫抵达了他的营地,却让他有些紧张起来,要是双联城连绍文压根儿就没有出来的意思,这一番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报!” 一名士兵急急走入大帐,身上堆集的雪花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而落。 陈绍威霍地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看着这名士兵。 “秦军出了双联城,正向我大营行军而来。”士兵单膝跑下,带着些欣喜之色向陈绍威禀告道。 “太好了!”陈绍威大喜过望,一跃而起。“传令所有人马,按计划准备作战。” 数名亲卫冲出了大帐,陈绍威也离开了他的帐蓬,向着皇帝陛下休息的大帐匆匆而去。作战计划早已经安排下去,一声令下,便可以各就各位。 这是他的主场,连绍文不来则已,来了,就不用想着离开了。先前因为患得患失,生怕因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而让陛下不喜的心情,此时已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却是深深的喜悦,他早已准备好了一切,一场大胜就将在陛下的眼前发生。 营地里没有点燃灯火,看起来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两样,但在黑暗的掩护之下,所有的士兵都已经抵达了他们的位置。秦风站在一处积雪垒起的高地之上,刚好可以俯览整个前方,陈绍威侍立身侧。 黑暗之中,一片寂静,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但进攻的方向之上却仍然毫无动静。这让刘绍威有些惴惴不安。 “连绍文真是一个很不错的将领。”毫无焦急之色的秦风看着陈绍威,微笑着道:“进攻只怕还要一阵子,他在等待我们最为放松的时候。能在这样的天气之下,驱使士兵来做决死进攻,进攻之前还能保持如许冷静,还能等待最佳的时机,这个连绍文虽然名声不显,但的确有大将之才,可惜了。” 什么时候才是最佳的攻击时刻,作为大将的陈绍威当然很清楚,这个时候他有些后悔这么早就将陛下请了出来,这是让陛下在这里喝风饮雪啊! “陈将军,你去忙你的吧,我这里不用你陪了。战前的等待,是士兵们最难熬的时候,这个时候你应该出现在士兵们中间。”秦风挥了挥手,不以为意,这点寒冷对他而言,真不算是一个事儿。 陈绍威告辞离去。而此时,在离他的大营不远处,近三千秦军静静地蹲在雪地之上,纷分的大雪早已在他们的身上厚厚的落上了一层,别说是夜晚,即便是白天,恐怕也很难分辩出这里藏了这样一支大军。 双方都在耐心地等待。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简单的战斗 陈绍威拄着刀,坐在一个木头架子上,一动也不动.这里,已经是马上就要发生战斗的第一线了.身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但与身边所有的士兵一样,如同一座雕塑.双方比得是耐性,比得是忍耐力. 对于这一点,陈绍威绝对有信心完胜. 大家以前都是秦人,对于严寒并不陌生.但是,现在的新三营的士兵,却有着更好的装备,他们暴露在风雪之中的部位并不太多.他们吃得更好,身体更强壮,有着更多的脂肪可以消耗,可以用来对抗严寒.为了这一场战斗,他的部下养精蓄锐,吃饱喝足.更重要的是,他们清楚地知道对方必然会来袭营,所以在营地四周布下了无数的陷阱,他们有着必胜的信心来坚定他们坚持下去的信心. 反观他的对手,饥寒交迫,长时间的吃不饱饭,已经让他们骨瘦如柴,没有足够的取暖物资,让他们的双手长满冻疮,唯一支持他们的,只不过是最后的那一点点希望而已. 困兽犹斗,临死反扑,他们的第一击必然是疯狂的,但也就是仅仅一波而已,当他们最后的信心也被摧毁的时候,也就是他们灭亡的时候. 陈绍威可以主动发起进攻,但这样做,可能会导致他的士兵更大的伤亡,既然笃定连绍文一定会来冒险,他自然可以守株待兔了. 连绍文也在观察着对面的营地.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营地之中没有任何的反应,每隔一段固定的时间,便会有一支支的巡逻队举着火把从营地之中交叉穿行而过,报时的更鼓隔半个时辰就会准时的敲呼. 可连绍文却觉得有些异样.具体有什么异样他并不清楚,这或者是他作为将领的一种战场直觉,如果是在平时,他会因为这种不安的感觉放弃这一次的进攻.但现在,他却不能退. 他的士兵已经在这里隐藏了很久,他的双联城已经没有了一粒粮,也没有了可以取暖的柴禾,如果现在退,士兵们将失去最后的希望,只怕这短短的十里路,便会成为一条染血之路. 就算明军有什么准备,他也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向前. 明军大营之中传来了清脆的梆子声响,四更了. 连绍文向前踏出了一步,身上的积雪一块块的落了下来,他握住了手腰间的刀,一分分拔出来,低声的声音旋即从他的口中响起. “出击!” 四更天,这是人最为疲乏的一个时候,也是一个人最为放松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一个人已经睡下了的话,那绝对是睡得最香的时候. 一片片的积雪动了起来,一队队的秦军士兵直起了身子,勉力抓住他们的武器,迈开步子,向前开始了冲锋. 最开始的时候,步子很小,差不多一个更次的埋伏,几乎让他们的身体都被冻得僵硬了,他们需要慢慢地跑动让自己的血脉重新找回活力,让自己的身体找回热量,让自己的双手重新拥有力量. 慢慢地,速度越来越快. 三千人即便没有任何人发出无意义的叫喊,光是脚步声,便已经有了足够大的声音. 对面的明军大营之中,陡然响起了嘹亮的军号之声,紧跟着,隆隆的战鼓之声响起,随着号声,鼓声,刚刚还黑暗的大营陡然之间便明亮了起来,便如本来乌云密布的天空,忽然一阵狂风吹过,吹散了无尽的乌云,露出了满天的星辰. 一堆堆的大火轰然燃起,整个大营在漆黑的夜里如同一个灿烂的太阳,熠熠生辉,明亮无比. 当那无数的火把亮起,一堆堆的篝火点燃,随着队伍冲锋的连绍文的一颗心便沉了下去,这不是在遇袭时候的慌乱的反应,而是事先便有准备,眼前,那个安静的明军大营的确是一个为他准备好的陷阱. 明亮的灯光之下,营地栅栏之后,一排排的士兵轰然立起,一面面的盾牌竖了起来,无数的积雪随着他们的站立而纷纷坠地.一根根锋利的长矛架在了盾牌之上.每隔一段距离,便能看到一台弩机. 对于秦人来说,没有退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逃,照样得死,攻,或者还能杀进明军的大营,能够击溃明军的防守,从明军的大营之中获得他们所需要的一切. 这是一场注定不会有退让者的战斗. 秦军士卒再也不需要掩藏自己的形迹,近三千人不约而地呐喊起来,举起他们的刀枪,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尖厉的强弩啸叫之声划破了夜空,一支支长若丈许的强弩从营地之中射出,强弩从光明之中闪闪发亮的冲出,然后没入黑暗之中冲锋的秦军,带走一条条鲜活的性命. 强弩迫使密集冲锋的秦军的队形松散了一些,只有这样,才能尽量地减少自己的伤亡.在战场之上,强弩始终都是死神的镰刀,很少有防具能够抵挡这种强大的武器,对于冲锋者来说,唯一能祈祷的其实只是希望弩箭射击的方向不是自己这里. 弩箭一支接着一支,射击的间隔极短.与秦军好不容易运出来的几架强弩的射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几架强弩,是连绍文用来攻击对方的栅栏的. 轰然声中,身速虽慢但威力照样可观的秦弩撕破了明军阵地之前的栅栏,这是一种特殊的强弩,除开一个长大的箭头之外,两侧还带着一截弧形的弯刃.这种弩箭在城池防守战之中,能够轻而易举的切断攻城楼的支撑柱,当然在这样的战斗之中,也能让明军的栅栏如同纸糊一般的散架. 这种弩箭立马给明军带来了伤亡. 但凡挨上一枚这种弩箭的地方,几乎都会被撕开一个大口子. 唯一的缺点,就是他的射速太慢,每射一枚,都会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发射第二枚.双联城中这种强弩并不少,还有其它数量众多的远程压制武器,可以无是例外,他们都很笨重,用来守城可以,用来野战,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离栅栏两百步,秦军显得更加疯狂了.奔跑在最前面的,是一排排的盾兵,明军有一种射速极快的弩机,几乎堪称步兵收割机,这在大陆之上已经不再是秘密,这批盾兵,就是用来掩护步兵突破到栅栏之前,只要与明军短兵相接,这种让步兵胆寒的武器,便会失去作用. 虽然是亡命,虽然是拼命,但秦军的进攻之中,仍然表现出了他们的层次感以前清醒的头脑.这让在后面观战的秦风也是微微点头. 但也仅仅就是微微点头而已,对于有准备的明军而言,勇气并不能抵消明军所占有的巨大的优势,这种优势不仅仅是心理上的,更是装备上的. 离栅栏一百步,明军阵地之中的弩机仍然没有想起,这已经进入到了弩机的射程,似乎他们对于明军的这种盾兵开道的冲锋队形还没有找到法子,营地之中,仍然只有强弩的啸叫之声. 八十步,秦军已经进入到了明军营地的灯火范围之内. 跑在前面的盾兵,伴随着轰隆的响起,便从冲锋的秦军面前消失了. 看似毫无异样的雪地之下,被挖出了一道不长,也不宽的陷阱,高度刚好可以让盾兵掉下去之后不能一时爬起来,宽度也就是用力一跳便能跃过的距离. 盾兵消失的那一瞬间,一直沉默之中的弩机猛然响了起来.清脆的卡卡之声汇集在一起,传到秦军耳朵之中的却是死亡的序曲. 他们已经能看得清明军的营地,看到明军的阵列,但下一刻,他们的眼前便多出无数的东西. 那是弩机射出的短弩. 明军对付步卒的大杀器. 冲锋的秦军一排排的栽倒在地上,强劲的弩机破开他们身上的甲胄,深深地刺进他们的身体,最前面的一头便跌进到了前面的壕沟当中,将壕沟之中拼命想要爬出来的盾兵又给砸了下去. 顷刻之间,这条壕沟便已经被秦军的尸体填满. 秦军仍在冲锋. 在这些壕沟当中,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段十数米的距离是实地,能够在盾兵的掩护之下冲过去的,也就是这些幸运儿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的数量太少了. 远处观战的秦风摇了摇头,失去了再看下去的兴趣. 秦风仍然很悍勇,给他的感觉,如同当年在落英山脉之中一般无二,明知面对死亡,却仍然悍然无畏的扑上来.只不过他们面对的不再是当年的楚军,而是装备更加犀利到已经无法由勇气和人数来弥补差距的明军而已.那个时候的秦军,还能经常性的获得胜利,将秦风赶得像野狗一般逃命,但现在,他们已经没了丝毫的机会. 当秦风走下高台的时候,阵地的最前沿,明军双方终于展开了短兵相接,在付出了巨大牺牲之后,秦军终于冲到了栅栏之前,他们布置在远处的强弩撕开了大片的栅栏,但他们的步兵,接下来面对的却是整齐队列缓缓前压稳打稳扎的明军. 更远处,有马蹄声响起,那是明军的骑兵从后面兜了上来. 战事,其实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安置 双联城秦军这一次的破釜沉舟的攻击,以完全的失败而告终,他们唯一的成就便是利用那几台强弩撕破了明军大营上百米长的一段栅栏,但也仅此而已了.秦军的攻击,根本就没有到达这一地段,便被明军的步卒给完全压制了. 当双方绞杀在一起的时候,强弩也好,弩机也好,全都失去了他们原本的威力,但在单纯的步兵交锋之上,秦军仍然完败. 他们能冲上来的人数实在是有限,即便冲了上来,面对着吃得好,穿得好,养得膘肥体壮龙精虎猛的明军士兵,骨瘦如柴的秦军便被完全碾压了. 天色大亮的时候,战斗已经完全结束.明军已经开始打扫战场,昨日还洁白的大地今天如同在冰清玉洁的身体之上长满了脓疮,到处都是战斗过后的痕迹,血迹斑斑,哪怕是天上的雪仍然在下着,却也无法掩盖这些黑一块,红一块的印痕.一些染血的积雪被冻成了冰块,随着士兵们的脚步被踢得滚来滚去. 明军士兵将一具具战死的秦军尸体拖到一边,一排排的整齐码放着.偶尔看到自己战友的遗体,马上便会招呼人过来,小心翼翼的用一块白布裹起来后抬到后方.士兵们的脖子上都戴着一块铁牌,那上面标准着士兵的姓名,藉贯等一些个人信息,明军将根据信息来安排抚恤事宜. 活下来的秦军也很多. 当中有战斗到最后完全失去了战斗信心而崩溃弃械投降的,大约有五百人左右,这些人在被解除了武装之后,正在明军的看管下,收敛着秦军的尸体. 也有在战斗之中受伤未死的,明军将他们抬起来送到后方进行医治. 无数的军械被收集到一起堆集如山,这些东西,明军是看不上眼的,他们将被统一回收之后回炉锻造,这些兵器的铁质质量不过关,回炉之后,最终的下场将是被铸成农具等物.杀人的凶器,最终成为播种希望的器具,或许这也是他们最好的归缩. 存活最多的是那些冲锋在最前面的盾兵,他们跌下了明军挖掘的陷阱,反而侥幸避过了随后而来的密如飞蝗的弩箭,当他们想要爬出来战斗的时候,那些跌下去的秦军尸体,又将他们压在了壕沟的底部. 等到他们最终从壕沟里爬出来的时候,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了. 他们抱着必死的信念冲锋在前,可谁又能知道,最后活下来的反而是这批最勇敢的人.有时候,在战场之上,最不怕死的,反而最终能活下来,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太敢让人相信,但他的的确确都是事实. 连绍文的尸体在距离明军大营最近的地方被找到了.他突破了层层封锁,距离明军的大营不过数步之遥,但这个时候,他也成了强弩之末,身上插了十数支弩箭,又被长矛不知捅了多少个窟窿,倒在地上,手中仍然紧紧地握着他的刀. 一个被秦风称赞的大将,如果不是死在这里,他极有可能成为未来的一代名将,但现在,一切皆休. 陈绍威站在连绍文的遗体之前沉默了好几分钟,然后吩咐麾下好好的将其遗体收敛起来.一般的秦军士卒,最终也只会被集体下葬,而连绍文,配得上他用一口棺材,一块墓碑将他隆重下葬. 秦风在听到连绍文已经战死的消息之后,也是叹了一口气.秦国虽然已经亡国在即,但数代经营,终究还是有些底蕴的.可惜了这些忠臣猛将,终将随着秦国的灭亡而一起被历史的洪流所淹没.他们也许将在未来与明军的战斗之中,留下很多可歌哥泣的事迹,但能记住他们的,或者只是他们的敌人.当这一代人老去之后,他们的名字也将被历史所淹没,最终在史书之上,只是会被简单的写上一笔而已. “陛下,双联城秦军一共有三千人,参加此次作战的除开战死的,被俘的还有一千二百余人,再加上马将军在双联城中抓住的二百余俘虏,被俘者达到一半,这些人中有一些受了重伤,活下来的希望很渺茫,其它的怎么处置?”陈绍威问道:”要不要押到大本营哪边去?” “不必了!”秦风摆了摆手,”这些人对秦廷还有一定的感情,将他们编练入军这不用考虑,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就地安置,前一段时间黄泥村不是安置了一批双联城的军人家属么?将这些人全都押送到那里去吧,如果还有活着的家人,正好让他们团圆,如果没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至少,黄泥山那边给了他们一个落脚的地方,也有糊口的活计.” “陛下,这些人数量不少,黄泥山村又在我军的后方,会不会生出什么乱子来?”陈绍威有些担心. “能出什么乱子?”秦风冷笑:”经过这一战,相信他们也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大势不可逆,这些人侥幸活了下来,或者对我们仍然敌视,但终是没有胆量再与我们为敌.等于我们打下雍都,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终究会成为我大明的良民.总而言之,现在,以后,我们能给他们的,是秦廷给不了他们的.便将他们安置在哪里,不是有个商人在黑泥山正在兴建煤矿,炭厂,火炉厂吗,想来也需要不少的人手.” “是,末将明白了,这就将那些受了轻伤的士兵先送过去安置,黄泥村的妇孺多,也可以照料他们,至于那些没有受伤的秦军士卒,末将觉得还是先将他们关押一段时间,磨磨火气之后再送出去.必竟他们有那么多的伙伴死在我们手里,对我们的恨意必然不浅.”陈绍威道. “嗯!”秦风点了点头:”你考虑得很周到,就这样办吧.” 对于黄泥村来讲,今天不过是与昨天一模一样的一天,天色微亮便会爬起来,这个时候,伙房棚子那里早已经准备好了今天的第一顿饭,一碗汤,两个馍馍,吃完之后,便会去工棚那边干活.外面照样是风雪呼号,晴了没几天的老天爷又发起了羊癫疯,这几天的温度反而比先前还冷了许多,但对于他们来说,现在有了可以抵御寒风的屋子,有了保暖的棉衣棉被,每天还能饱饱的吃上两顿饭,每天干得活儿也不累,已经算得上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了.相比起来,以前在双联城,实在是过得太苦了. 偌大的工棚里,多了十几个他们火炉子,烧着一个个怪模怪样的煤球,炉子之上一个个水壶里,开水始终烧得沽沽作响,这让工棚子里多了一些暖意.这些东西,是上一次那个大人物来了之后新添置的. 黄泥山村的村民们,只知道那肯定是一个大人物,却并不知道那究竟是谁,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是感谢这个人,让他们的日子又好过了一些. 对于明人,黄泥村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明人是他们的敌人,但却在冰天雪地之中救了他们的命,在他们面临着生死关头的时候,又给了他们一条活路,更是让他们过上了如今至少不虞生命有忧的日子,但一想起自己的亲人还在双联城中与明人战斗,他们的心便又揪了起来. 他们无法改变这一切,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全自己而已. 黄泥村的村正走了进来,站在棚子的正中央,拍了拍手,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之后,大声道:”各位父老乡亲,有一件事,先要告诉大家一下,也让大家心里有个准备.”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村正.这个村正是明军派来的,是一个伤兵,平时煞气十足,村人看到他的时候,总是有些惧意. “数天之前,双联城的秦军大举进攻我大明军队驻地.”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棚子里的呼吸之声一下子粗重了起来. “这股秦军被我大明军队全歼.”村正接着说出了话,让棚子里的空气似乎一下子便凝固了起来,有人双腿发软,直接坐到了地上,双手悟脸,却又不敢大声的嚎苦出来,有的痛苦的闭上眼睛垂下头. “此战过后,三千秦军当场战死一千五百余人,另外有一千五百人成了我军的俘虏.”村正等到棚子里的情绪稍微平微了一下之后,再度开口. 于是棚子里的气氛便又再度火热了起来,每个人的眼中,迸射出来的是无尽的希望,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双联城的军人的眷属,换而言之,他们每个人都有亲人在那支军队当中.死了一半,活了一半,但每个人都期望着自己的亲人是那一半幸运的人.虽然当了俘虏,命运不测,但只要不死,机会总还是有的. “我大明皇帝慈悲为怀,决定不追究这些人抵抗我大明天军的罪责,已经下达了命令,这些人都将解甲归田,三天之后,第一批被遣返的人,将抵达我们黄泥村,这些人,也将在黄泥村被重新安置.” 村正的这句话刚刚落下,棚子里的秩序一下子便乱了起来. 那是激动,那是如释重负,落到最后,换成了棚子里山呼海啸一般的大明皇帝陛下万岁的呼喊之声,倒是将村正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想过,一群老弱妇孺居然也能爆发出如此大的声音. 第一千二百章:悲喜 三天之后,雪仍然在下着,但与前几天比起来,却是小了许多. 今天黄泥村工棚里所有做事的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很多人都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因为他们昨天根本就没有能睡着.一直在忙着收拾自己那间简陋的屋子. 屋子很小,勉强能遮挡风雨,但却很温暖,因为有家人. 她们忙碌着要将屋子里收拾得更干净,更温暖,准备迎接他们亲人的到来. 村正拄着拐杖在工棚里例行巡逻着,对于今天这样的状况,他并没有去斥责这些人,心中反而有一种感同深受的意思.他离开家也有许久了,想必家里的婆娘娃娃在这样的风雪天中,也一样在期盼着自己能突然出现在家门之外吧! 与这样秦人一起相处了不短的时间了,这个本来荒凉破败的村子现在终于有了勃勃的生气,村正与这些秦人倒是生出了一些感情.说起来,都是一些可怜人呐!听说他们当初被从城内赶出来的时候,可是有上千人,可最终能在黄泥山村中安定下来的不到六百人,剩下的人,都在了被掩埋在大雪之下的冻尸,或者再过一段时间,春暖花开万物解冻,那些人的骸骨才会重见天日吧. 他叹了一口气,手里的拐杖叮叮的在地面之上点了点,大声道:”好了,今儿个看起来大家也没有什么心思做活儿,一个个心不在焉的,别把东西做差了,干脆今儿个就休息一天吧,大家想干什么,都自己去吧!” 村正这话一出来,整个工棚子里的人顿时一个个都欢喜的站了起来,”多谢村正,多谢村正.” 众人抛下了手里的活计,一窝蜂的向着外面涌去,看他们去的方向,却正是村口的位置. 村正楞了楞,喃喃地道:”还早着呢,他们一路过来,总要一两个时辰吧,外头风这样大,情愿去外头受冻?” 对于那些心头火热急于想要见到自己亲人的人来说,这点风雪,还真是算不得什么?更何况他们现在可是吃得饱,穿得暖的. 雪虽然不大,但时间一长,却仍然给这些翘首以盼的人换上了一身银装. 而此时,在漫漫的雪地之上,一支队伍正在艰难地跋涉着.除了随行的明军护卫,其它人基本上都是伤兵,有的拄着拐,有的吊着手臂,有的脑袋包得像个粽子,上面还能看到血迹.这些人还能自己走着,还有另外一些人,现在却只能做在爬犁或者马车之上,他们的伤可就重多了. 这些人便是第一批安置到黄泥山村去的双联城的被俘军人. 送这一批伤员去黄泥村的人,正是当初带回那些黄泥村村民的程小鱼,他与黄泥村的那些人都很熟悉,也便于接下来的安置工作. 与程小鱼并辔而行的,却是一个秦人.不久之前,他还是秦军护送粮草到双联城的领队军官,校尉王遵之. 在刘奎所部被消灭之后,王遵之的粮队便被明骑围了,绝望之余的王遵之,最终选择了投降. “王兄,你真不准备留在军队中了吗?”程小鱼看着王遵之,问道.”以你的履历和能力,如果留在大明军队之中,虽然会降一个级别使用,但只要有战功,很快就又能升回来嘛!大明军队的待遇之高,你现在也应当明白了吧?” 王遵之摇了摇头:”不啦,累了,不想再打了,现在挺好,脱去盔甲,就做一个安安分分的种地农民好了.” “去当一个村正?”程小鱼看着王遵之,”这可真是可惜了.” “不可惜,兄弟.”王遵之笑了笑,伸手去拍了拍程小鱼的肩膀:”这就要看你追求的是什么啦!比方说兄弟你,想要的是建立赫赫功勋,那自然是在军队之中驰骋沙场,而我呢,现在就想着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牵头老牛,扛着锄头,迎着朝阳,背着落日,等最后你们打下雍都之后,我就能去接回自己的妻儿,到了那个时候,牛背上还可以坐着我的孩子,回到家时,有妻子倚门而望,有热饭热菜已经放在了桌子上.” “你这可是说得我都羡慕不已了.”程小鱼哈哈笑着,”这样的日子,的确让人羡慕.” “王兄,你放心吧,雍都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我们打下来的.马氏父子蹦哒不了几天啦!”程小鱼信心十足地道. “雍都是大秦王都,城高且固,程兄弟,雍都的城墙全都是用一块块岩石筑成的,就算是重型投石机投掷出来的石弹,也不过能在城墙之上打出几个白印而已,现在城内,除了五万雷霆军,更有数十万青壮,这仗,也不见得就好打呢!” “王兄多虑了.我听我们将军说过,雍都城中人越多,他们失败的便越快!”程小鱼呵呵的笑了起来.”粮草是他们的死穴.现在雍都之外的卫城已经尽数被我们拿下,雍都已经被我们封死了所有的出路,大几十万人的城市,每一日的消耗有多少王兄也清楚,他们能坚持多久?”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王遵之看向雍都方向,”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不知道我的妻儿还能不能活下来.” 程小鱼也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王兄,你不在雍都城了,刘奎死了,那你们留在城中的妻儿,还能分到粮食吗?” “现在应当还是会供济的.我和刘奎,现在在城内看来,应当是战死了吧,我和他都是雷霆军军官,就算是稳定军心,他们也不会在现在断了我们妻儿的粮草的,他们真敢这么做的话,那岂不是让其它的雷霆军心寒,那军心可就要散了.但越往后,可就越说不准了.”王遵之有些担忧. “放心吧王兄,我们会很快打进雍都城的,到时候你别忘了赶紧过来找回你的妻儿.”程小鱼安慰他道. 王遵之苦笑着点点头,程小鱼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军官,又哪里能知道明军上层的安排,或者在明军看来,先将秦军饿个半死不活的时候,才是最佳的进攻时刻.对于城内来说,当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首先抛弃的必然是那些不能为守城做出贡献的人. “程兄弟,你真打算要找到刘奎的家人并奉养他们吗?”王遵之突然问道. “当然!”程小鱼没有丝毫的犹豫,用力的点头:”刘奎饶了我一命,如果他不留手,我早就是一个死人了.我欠了他一条命,就会还他两条命,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 “好,你是一个重信之人,刘奎死得值得,那个时候他就算杀了你,接下来自己也难免死,他用自己的必死换来了你的千金一诺,值了.” “他值不值我不知道,但我的命却只有一条,没了可就真没了.”程小鱼笑了笑,”做人嘛,就要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王遵之默默的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一眼雪地之中艰难前进的队伍,低声道:”双联城的军队阵亡了一半有余,而听你所说,当初那些被赶出来的家眷又活活的被冻死了一半人还多,这些人也好,黄泥山村的那些人也好,都满满的怀着希望等着与亲人团聚,可终究能团聚的只怕是少数人,哎,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程兄弟,等到了地头,我真是有些不敢看那时的场景.”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程小鱼的脸上也没有了笑容,”终是百姓苦,王兄,我的父母兄弟当年就是被活活的冻死的,现在我想着的就是,早点结束这场战争,然后大家都可以好好的过日子.” “但愿吧!”王遵之道:”我们都是些小人物,所顾的,也就只有自己和眼前了.能看到的便伸伸手,不能看到的,那也是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不烦了.” 两人无语地缓缓策马前行,不久之后,眼中终于看到了前方的袅袅炊烟以及一间间的房屋,黄泥山村就在眼前了. 伤兵的脚步快了起来! 而远处,也隐隐传来了欢呼之声. 而在黄泥村民与第一批抵达的伤兵们相逢的时候,在平塘城,就正在经历着一场告别.在打下了双联城之后,另外几座卫城被割裂开来,防守更加不成体系,明军轻而易举的切断了他们最后的粮食通道,这些卫城的秦军不得不在饿死冻死或者出城战死之中选择一条路,他们没有双联城连绍文那样的勇气,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弃城向雍都城撤退. 结果显而易见,他们一出城,立时就遭到了明军骑兵的袭扰延迟,在付出惨重的代价之后,只有极少数一部分人幸运地逃回了雍都城. 至此,雍都城外最后的几座卫城,也尽数落到了明军手中. 秦风决定回越京城了. “志华,像黄泥山村那样的村子还要尽量多建.”秦风道:”只怕以后难民会越来越多,只怕到了明年开春,雍都城中也会开始驱赶普通百姓出城逃亡以减轻粮食压力了,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不然到时候不免手忙脚乱.” “是,陛下.”陈志华点头道:”在积雪融化之前,我军不会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了,正好给士兵们找点事做,免得一天到晚吃饱了便窝在帐蓬里睡大觉.” “我回去之后,我安排户部,兵部再调运大批粮食过来伫存着,出城的百姓都要安置好,只要到了我们手中,就不能饿死一个.”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取万州 茫茫的大雪之中的万州城,如今却是满目疮夷,城墙被摧毁得七七八八,无数的楚军士兵高举着旗帜,呐喊着从一架架云梯,一个个豁口之中涌进城去,随着隆隆的声响,厚重的城门慢慢敞开,早已等候在城门之外的骑兵高举着马刀蜂涌而入。 万州城,在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来临的时候,被楚军攻破了。 风雪之中迎风猎猎作响的中军大旗这下,全身披挂的卞无双微笑地看着前方涌进城中的士卒,数月筹谋,终于得到了回报。 整整两万人马,在茫茫的冰雪之中昼伏夜出半月之久,无声无息的切入到了万州城下,在周济云猝不及防的情况之下,一举攻克了万州城。现在周济云的主力部队被完全隔绝在了荆湖一带,覆亡无日了。 周济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这样冰雪连天的季节当中,居然会有一支部队无视了极端的天气,穿插数百里,直接兵临城下。 “一个虽然有本事但却过于狂妄的家伙。”这便是卞无双对于周济云的评价。当真以为齐**队天下无敌么?单论个体作战能力以及士兵的吃苦耐劳的程度,秦国士兵才是天下第一。特别是从落英山脉爬出来的那些家伙。 这一次与卞无双联合行动的是卞无双本部的一万人马,再加上宿迁的一万原楚国西军。这两支人马长年累月地在落英山脉之中熬战,对于寒冷的冬季根本是无感,在落英山脉,厮杀随时都在进行,不管什么季节。 他转头望身自己的身边,那是内卫统领杨青,这位皇帝的亲信,现在也是脸容憔悴,满脸的胡茬子,只怕瘦了十数斤也不止。 这半个月的潜行,为了遮敝行踪,内卫精英尽出,在大军前进的路上不断地猎杀着齐国的斥候,探马,连位高权重的杨青也是亲自出击,现在终于大功得成,虽然极度疲劳,杨青的脸上终于也是露出了压抑不住的笑容。 “恭喜卞大帅,建此泼天大功,周部遭此重创,无力再守御东部六郡,卞帅收复东部六郡,光复我大楚国土指日可待矣!”杨青拱手,笑咪咪地对着卞无双道。 “此番能建大功,杨统领及麾下内卫屡建奇功,没有你们的相助,大军哪有这么容易能在周济云不知不觉之下抵达万州城展开奇袭。报功奏折之上,杨统领当位居前列!”投桃报礼,卞无双亦是微笑回应。 内卫位置关键,无孔不入,哪怕现今楚国的内卫不再有以前的那种能与鬼影抗衡的实力,但在楚国国内,还是有着极大的势力的,杨青又是皇帝的铁杆心腹,与这种人交好,自然是好处多多。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真要得罪了内卫,必然麻烦多多,像程务本,就是前车之鉴。 “些许微末功劳,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杨青乐得合不拢嘴,这两年内卫在外战之中被齐国鬼影,明国鹰巢压得抬不起头来,杨青已经被闵若英多次怒斥,圣眷大不如前,要不是如此,这一次收复六郡的战事,他一个堂堂的内卫统领也用不着跟一个普通将领一般冲锋在前了。对于他来说,圣眷便是一切。 一骑战马自万州城方向疾驰而来,临到卞无双面前,一个漂亮的服鞍下马,大步奔行到卞无双跟前,躬身道“回禀大帅,外城已经尽入我大军掌握,周贼率残部退入内城,正在附隅顽抗,城内的清剿工作也已经展开了。” “嗯!”卞无双眯起了眼睛看了一眼烽火遍地的万州城:“去回禀宿将军,可便真将周济云给关到笼子里去了,好歹也要放他一条生路才好!” 前来回报的士兵脸上露出了一丝迷惑之色,但也只不过是转瞬即逝,大声应命着上马飞奔回城。 “周济云真是好命呐,都这样子了,还要放他一条生路。”杨青感慨地道。 卞无双哈哈一笑:“放他一条生路才能给我们带来更大的好处啊,真要将他杀死了,称心的可就是齐国皇帝罗!齐国豪族势力当年被安如海将军,江涛将军扫荡了一批,又被齐国皇帝自己干掉了一批,能坚持到现在的,可都是老牌子啦,现在这些老牌子又被我们重重的咬了一口,如果再把周济云这个标杆人物给干掉了,他们可就真要一蹶不振了,怎么的也要留给他们一点希望,让他们好再给齐国皇帝别别苗头啊!” “只是现在他们越发势弱了,要是他们没有了心气再与皇帝扛着干,我们可就要偷鸡不着蚀把米了!”杨青却有些担心地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老牌子贵族啊,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齐国国内,好多这样的老牌势力,他们家族的历史,比起齐国的历史要长得多,更有的甚至绵延到了大唐初期,他们可都是骄傲到了极点之辈,想要他们服服帖帖,嘿嘿,难呐!”卞无双道。 他卞氏,又何况不是老牌子贵族,当年在西地,正是有了他们的支持,马氏才能一跃而起,建立西秦,后来为了制衡他们卞氏,这才又扶持了邓氏。 这样的大豪族有一个最显著的特点,那就是家族荣誉,家族延绵高于一切,国家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这个不行了,换一个就可以了。历朝历代,百姓造反失败也就罢了,但凡成果者,果子最后也都着落在了这些大族身上。哪怕是千年之前的雄风赫赫的李清大帝建立的大唐,当李清大帝离去之后,最终也还是成了氏族手中最强横的武器,到了唐末,终还是被氏族大家们赶下了台,盛极一时的大唐终于分崩离析,当时的曹氏,闵氏,马氏,吴氏,亦不过是大唐时期最大的几个家族罢了。 所以卞无双叛离秦国,是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我能让你起来,也能让你垮掉。这便是这些世家大族们的心声。 所以卞无双很肯定地知道,齐国那些能坚持到现在的豪族们,决不会轻易向齐国皇帝投降。而自己要做的,只不过是给他们多保留一点点力量。 这也是当初他与秦风密谋的其中重要的一条。 大明可不愿意面对一个内部团结一致的大齐,那是很恐怖的一件事。不遗余力的在齐国制造内乱,给齐帝打麻烦,尽量拖延他的改革进程,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基于这个理由,周济云当然不能死。 齐国的世家大族再一次遭到重创,如果齐国皇帝认为这是一个大好的削弱甚至吞并世家大族的机会的时候,相信他一定会咬到一块**的大石头,说实话,卞无双当真十分期待曹天成接下来的动作。 冬季的反攻是一个系统的工程,程务本统率之下的军队,虽然没有参加这一次的行动,但程务本却竭尽所能保证了卞无双发动这一次战争的所有后勤物资,并没有设置丝毫的障碍,甚至他统率下的军队还做出了一系列的战略威慑动作而让周氏所部不得不提高警惕,不敢妄动,像江上燕所率领的骑兵,便多次出动。 荆湖水师在宁知文的率领之下,连战连捷,将齐军好不容易在荆湖建立起来的水师势力几乎连根拔起,最终一战,周氏家主狼狈而逃,周氏所部核心将领,精锐士卒一战尽殁。 水师彻底占扰了荆湖战场优势,使得卞无双可以利用水师的运力,将他麾下一万兵力,宿迁麾下一万兵力以及罗虎罗豹手下的两万人投入到轰轰烈烈的正面作战之中,牢牢地牵制住了周氏主力。而暗地里,卞无双,宿迁两人亲自率领两万精锐,突袭万州郡城周济云的大本营所在地,一战功成。 打到现在,卞无双已经确认了荆湖水师宁知文就是明军埋藏的暗子,所谓的先前在荆湖水战之中与齐人相持不下甚至一度陷入到下风之中,不过是他们故作姿态,用以逼迫楚国朝廷之举,也是为了让自己能掌控荆湖前线而作着准备。 而等到自己一上任,一声令下,水师旋即发动凌厉的攻势一举击溃齐军水师,再度掌握了荆湖的战略优势。 而这,也是向程务本的一次示威。 明人到底对荆湖前线渗透到了什么地步,卞无双并不清楚,或者等他完整掌控了荆湖局势之后,才能慢慢地摸出一些门道来。 想到这里,卞无双不由着摇了摇头,秦风此人,未免也太可怕了一些,一边在与秦国打生打死,一边已经将楚国给侵蚀得不成模样了。或者当楚国大履倾覆的时候,闵若英还会搞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吧! 轻轻一带马缰,卞无双向前奔去:“杨统领,想来现在那周济云已经逃出万州城了,咱们也去好好的欣赏欣赏咱们的战利品吧!” “正当如此!”杨青大笑,当初他伴着皇帝,是何等的狼狈被齐人一路赶回来啊,数十万大军溃败,一路景况惨不忍睹,现在,他们终于又杀回来了。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大帅最后的日子(上) 卞无双纵马入城的时候,刚好看到内城城楼顶上,那面飘扬的齐国龙旗被一名士兵拔起来随手扔到城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楚国火凤旗,而宿迁至勒马立于火凤旗之下,卞无双哈哈一笑,纵马入城,沿着斜道直趋内城,与宿迁并马而立. 两人看向东方,以他们这个高度,还能看到远处正愈去愈远的逃跑的齐国兵马. “跑了多少人?”卞无双问道. “周济云和他最精锐的卫队,三千余人.”宿迁道,”为什么放他们走?” “当然是在下一盘大棋!”卞无双微笑道. “放这家伙走了,以后会给我们添很多的麻烦的,这个人可不是随意就能对付的麻瓜,这一次咱们侥幸得手,是他轻敌了.有了这一次教训,以后再想轻易胜他,没那么容易了!”宿迁有些不快地道:”我不知道你想要下什么大棋,但总感觉不是太好.” 卞无双大笑:”宿将军,你是一个直肠子的武将,嗯,有些事情,你可能不太容易理解.谋国,可不能局限于一城一地,一时得失呢!总之,放他离开,对我们以后而言,利大于敝.” “还谋国?”宿迁哧笑了一声:”卞大帅,我不觉得我们大楚现在还有能力谋别人,托你的福,如果真能夺回东部六郡,我们倒是能喘口气儿了.不过也许最好能做到的就是守成这份基业,不被别人谋了去就不错了.” “希望总还是要用的嘛,你说是不是?万一实现了呢!”卞无双笑咪咪地地盯着宿迁.”你想想大明,当初秦风有啥啦?几百个残兵败将,占山为王的家伙,现在呢?称孤道寡.咱们现在,总比他那个时候要好吧!他能做到的事情,说不定我们也能做到哦!” 宿迁眼瞳微缩,转头看着卞无双,嘴角微微上翘:”可惜你不是他,秦风只有一个.卞帅,你已经被秦风从秦国给吓到楚国来了,哪来的信心想着去做与他一样的事情?” 卞无双老脸一红,有些尴尬:”宿将军,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真不可能发生的.就比方说你我,一年之前,咱们还在落英山脉里打生打死吧?都咬着牙瞪着眼儿恨不得将对方一口活吞了,可现在呢,你能想到咱们并肩作战,甚至于并农在这里赏景吗?” “的确想不到!”宿迁哼了一声,策转马头,在马股之上狠狠地抽了一鞭,马儿悲嘶一声,四蹄迈开,在城墙之上快速奔跑着离去. 看着离去的突迁,卞无双的眼睛不由得眯得更细了一些. “卞帅!”杨青这个时候恰好上得城来,看看走远的宿迁,再看看脸色有些不豫的卞无双,他轻声道:”与宿将军谈得不好?” “宿将军对我仍然还是有看法啊!”卞无双有些无奈地道:”大概是我们在落英山脉里对敌的时间来长了吧?” “那倒不是!”杨青摇了摇头:”秦楚之战,那是国战,没有什么私人恩怨,现在卞帅也是我们楚国将军,宿将军不是为了这个.” “那他是什么意思?”卞无双问道. 杨青犹豫了一下,才道:”宿将军从军很早,虽然一参军就在西部边城那边,但那也是我大楚的军队啊!” “明白了!”卞无双点了点头,”他很崇拜程务本吧?” 杨青点了点头:”不错,那时候楚国的军人,很少有人不崇拜程务本的,卞帅,说句你不生气的话,当初秦国在我们大楚眼中,是疥癣之疾,齐国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而程帅,镇守东部边境二十余年,未让齐人越雷池一步.” “有什么可生气的.”卞无双淡淡一笑:”那个时候,齐国老子天下第一,楚国排名第二,秦国实力,的确远不如你们楚国.我只是很奇怪,宿迁既然很佩服程务本,为什么又要与我合作,他应该明白与我合作大胜之后代表着什么?” 杨青脸上露出一些奇怪的神色,半晌才道:”没什么可奇怪的,在我们大楚,但凡有远见的人,都知道必须要选择了,在皇帝与程务本之间,必须要选择一个.否则大楚这样下去,不等敌人来,自己就先崩溃了.以前是没得选,现在卞帅既然表现出来了自己的能力,那么有了选择,所以宿将军即便再不满,也只能做出选择了.” “原来是这样!”卞无双明悟地点了点头.”那杨将军你呢,也是与宿将军一样吗?” 听到卞无双如此问,杨青不由一怔,半晌才道:”我与宿将军是不一样的,我不需要选.” “明白了!”卞无双道. 缓缓策马走向城下的卞无双在走了一段之后,突然回过头来问道:”杨统领,那你佩服程务本吗?” 杨青又楞了半晌,却没有直接回答卞无双:”卞帅,我参军也很早.” 卞无双大笑,扬鞭打马疾驰而去:”等全歼了荆湖一带的齐军,我就去荆湖为程帅践行.” 看着卞无双的奔背,杨青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宿迁不得不选,他是不需要选,那么此时在荆湖郡城之中,那些将领们又会如何选呢?肯定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到了卞无双去荆湖郡城的时候,只怕还有一番偌大的风波,大楚能不能扛过这一劫,就看这一次的交接是不是顺利了,如果不顺利,哪怕是眼前的这一场大胜,也不足以扭转这一场悲剧. “来人!”他低声沉喝道. 女墙之后,立即便有数人站了出来. “通知我们所有的人,全数撤离万州郡城.”杨青沉声道. “啊,统领,接下来不是还要与荆湖那边一齐合围荆湖一带的齐军吗?”一名内卫将领有些震惊地抬起头来. “我们是内卫,不是野战军,该我们做的我们已经做了,接下来就是野战军队的事情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杨青道. “是,统领,那我们下一步去哪里?” “回荆湖郡城吧!”杨青道. “遵命!” 午后,万州城中,卞无双召集中将议事,当听到杨青已经率领内卫离开了万州城的时候,卞无双微微地怔了怔,就不再以为意,倒是宿迁,脸色很是不好. 荆湖郡城,万州城大捷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但在大帅府中,聚集在这里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感到特别的欢欣鼓舞. 这种感觉极其奇怪.自从建立了荆湖防线之后,从最开始的一味被动挨打,到慢慢地形成了僵局,所有的将领们从来没有想到过,反攻的这一天,会这么快便到来.卞无双偷袭万州城大捷,便意味着楚军已经将荆湖一带的数万齐军包围了,在他们失去了水师之后,又遭受到了这样的两面夹攻,覆灭只是时间上的事情了. 收复万州城就在眼前了.万州城一收回来,荆湖就将不再是战斗的第一线,而是在前方有了一个缓冲的区域. 这是一件大喜事,但这里却情绪复杂,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此时自己的感觉. 卞无双大胜,万州城的收复,便意味着,程帅要走了. 离开了荆湖前线的程帅,便不再是程帅了,性命之忧,便在旦夕之间. 程务本坐在大案之后,上身挺得笔直,看看左右两边的文武大臣们脸上的情情,眉毛一竖,双手一拍,”这都是怎么啦?啊哈哈哈,大胜呐,夺回了万州城,便是我们反攻的开始.周济云所部被我们吃掉了这几万人马,在东部六郡便捉襟见肘,顾得了胳膊顾不了腚,而齐国国内形式微妙,周部很难在短时间内得到援兵,这正是我们收复东部六郡的好时间.有了东部六郡,大楚便重新有了屏障,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了.这是大好事,大好事啊!来,让我们一齐为卞大帅贺!” 程务本用力的鼓起掌来,但大堂之中,却是应者廖廖. “怎么啦?我还没有走呢,说话就没人听了吗?”程务本两道白眉慢慢地竖了起来. 大堂里终于响起了有气无力的掌声. “用力点!”程务本怒捶桌面. 这一次,掌声终于热烈了起来. 掌声之中,轰隆一声,江上燕猛地推开了椅子,挺身而起,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江上燕!”程务本怒喝道:”给我滚回来.” “大帅,我胸闷,想出去透透气!”江上燕转过身来,大声道. “本帅马上就要布置军务,你身为荆湖骑兵将军,哪也不能去,坐下!”程务本吼道. 江上燕瞪着程务本,程务本也怒视着他,半晌,江上燕终于走回到了椅子前,重新坐了下来,不过眼眶却是已经红了. “曾大人.”程务本脸上怒容敛去,笑容可掬地看着自己左首边上的文官:”这个好消息,应当马上让荆湖郡所有的百姓都知晓,独乐乐可不如众乐乐啊!” 曾琳点了点头:”大帅放心,会议之后,我便会马上贴出布告全城张贴,派出快马知会全郡.” “好!”程务本大笑道:”万州城既然已经落入我大楚之手,接下来,我们自然便是要全力发动反攻了,与卞大帅前后夹击,全歼这股齐军.现在,我命令!” 哗啦一声,屋子里的官员们,不论文武,齐唰唰地全都站了起来.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大帅最后的日子(中) 夜,雪花依旧在飞舞,这是初春的第一场雪,也是这个漫长冬季的最后一场雪了,荆湖郡城的城头之上灯火通明,其实不止是这里,整个荆湖郡城今夜都注定无眠。 大楚军队重夺万州城的消息,已经在郡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长时间以来,荆湖郡城虽然筑起了对抗齐人的第二道防线,但作为战争的最前沿,这里的人,无疑是朝不保夕的。乱世之中,人命不如狗。谁也不敢保证当荆湖防线一旦崩溃的时候还能活下来。 所有的人,压抑的生活着。所有的人,也都在为战争服务。青壮男子走上前线,老弱妇孺则要承担起生产的重任,在整个荆湖郡,你能看到在劳作的,基本上都是老弱妇孺,偶见青壮男人,也都是一些残疾者。他们,都是在战场之上受了伤,侥幸不死而退下来的。 虽然残废了,但对于他们的家人来说,却未偿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总算是活着,更多的,则是生龙活虎的离去,回来的时候,却只有一具遗体或者是一个骨灰坛子,甚至只有一块简单的灵牌。 荆湖郡里,几乎每天都有人在出丧。送灵的不仅有稚子,还有白发苍苍的老者。 只要战争还在继续,这种日子就会没有尽头。 所有的人都麻木地重复着自己的工作。前线的将士奋勇杀敌只为保护后方的亲人和家园,后方的老孺不分日夜辛苦劳作只为能给前线的将士多提供一点点的保障,哪怕是多一口吃食,多一件衣堂,多一片盔甲,说不定就能让自己的家人能活着回来。 而现在,这样的噩梦正在逐渐远离他们而去,即便是升斗小民也清楚,只要夺回了万州城,那么荆湖就将不会再是战斗第一线了,他们将迎来安宁的日子。 哪怕战争还在继续,至少他们有了一口喘息的机会。 胜利,是治疗伤痛一剂良药,虽然不能药到病除,却至少能暂时让那锥心的痛变得淡一些。胜利了,就代表着他们的儿郎活着的机会更大,胜利了,就代表着离战争结束又近了一步。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期盼。 普通百姓盼望着战争结束,盼望着自家出征的儿郎平平安安地回来。 将军们盼望着夺回故土,在战场之上用鲜血来书写自己的功勋。 帝王们则盼望着一统天下,名垂青史。 人,总是在希望之中活着,直到他死亡的那一刻。 郡城城楼之上,站着两个人。他们是荆湖防线的文武之首。 “听!欢呼的声音!”程务本将手拢在耳边作出倾听状,满脸笑容地对着身边的曾琳道。“多长时间了啊,我终于又听到了那发自内心的欢呼之声。” 曾琳却没有笑,他侧头看着身边的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帅,曾记得他刚刚来到荆湖郡的时候,还没有这么老。而这一年多来,他要面对的不仅是对面的齐人无休无止的进攻,还有来自朝堂之上那位至尊的猜忌和根本就无法掩饰的杀意。两相交攻,哪怕心志坚如铁的老帅,也终于到了撑不住的时候了。 老帅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丝毫做作之态,这让曾琳的眼睛更酸涩了一些。当年的老臣子,剩下的已经不多了,只怕不久之后,又要走一位了。 “能不能不走?”曾琳突然道。 “不走不行啊!”程务本脸上仍然在笑着,放下了拢在耳边的手,放在墙垛之上,将上面的积雪轻拂而去,露出内里黑黝黝的岩石。 “有什么不行的?你只要不离开荆湖,谁能奈何得了你,上京城的那位,真敢翻脸么?他不要他这花花江山了?”曾琳怒道。 程务本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转头看着曾琳:“曾兄,以前陛下或者不敢,所以会忍着,哪怕想将挫骨扬灰也会忍着,但现在不一样了啊,卞无双来了,以卞无双的能力,足以取我而代之,或者尤有过之也说不定啊!拿下了万州城,我们已经赢得了喘息之机,齐皇也正在找机会削弱齐国这些强横世家的实力,不将那些世家豪族的实力彻底打烂,齐皇绝不会发一兵一卒前来援救,所以这正是收拾我的好时机啊。我若不走,荆湖只怕就要打内战了。真到了那时候,曾兄,你是助我呢,还是助卞无双?” “我?”曾琳张了张嘴,只觉得胸口堵了一口大石,将他喉咙里的话生生的噎着内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不能这样啊!我辛辛苦苦守护的家园,怎么能因为我一条性命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呢!”程务本摇头,道。 “那些人就是看准了你这一点,所以才会肆无忌惮。”曾琳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傻?” “或者吧!”程务本哈哈一笑:“曾兄,人活七十古来稀,我差不了多少啦!能以我一死,换来大楚的上下戮力一心,共抗强敌,这我可是赚了。这不正是我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吗?活着的时候得不到,死了得到也不错啊!” “你这么相信卞无双?”曾琳不满地道。 “卞无双的才能是勿容置疑的,他一个破家灭国的家伙,跑到楚国来,无根无基,根本就没有谋反的可能,他想要继续保证他卞家的荣华富贵,就不容他不殚精竭虑为大楚效力,对他而言,大楚长盛不衰,他卞氏才能过得更滋润啊,所以在这一点上,我是丝毫不疑他的。”程务本肯定地道:“我所担心的,只不过是明皇秦风,还有齐皇曹天成啊!” “明皇也还罢了,短短的时间之内,便让明国强势崛起,吞越灭秦,才情自古罕有,但那曹天成,哼哼,不过是家大业大罢了。”曾琳冷哼道。 “可不能这么说!”程务本道:“此人心狠手辣,心计深沉亦非一般人所能及啊,曾琳,你想想吧,当初他们在算计明国失败之后,他能当计立断与秦风媾和,来惜送出好不容易得来的三郡之地,以换取他们对我大楚的致命一击,这是一般人能为?安如海,江涛在齐境之内纵横来去,你以为齐皇当真无法制约,他在用他自己子民的血来清除身体内的毒瘤,这是平常人敢为?一战功成,亲王曹云去职,郭显成上位,变成了傀儡大帅,却又放任周济云手控大军,借着我们的手,慢慢地磨平齐国豪族最后的实力,这是何等的胆气魄力啊!此人或者略逊于秦风,但却绝对是人中枭雄啊!比起这二位,咱们的皇上,可就差了许多啊!” 曾琳叹息不语。 “其实二皇子本身才能也不差,只是他生不逢时,偏偏碰上了这二人啊。”程务本长叹,“如果当初继位的是大皇子,或者大楚能坚持更长的时间,大皇子宅心仁厚,虽进取心不足,但守成却有余,在这二人面前,守成尚嫌心有余而力不足,偏偏咱们这位二皇子还想加入到这场逐鹿天下的浩劫当中去,楚国落到今日,却也怪不得谁去。” “假如是大皇子登基,又岂会有秦风的横空出世?这世道又岂会演变到今日?”曾琳黯然神伤。 “是啊是啊!”程务本一愣之下,却也是反应了过来:“这岂不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了吗?如果是大皇子登基,或者那秦风就是我大楚的一员猛将,国之干臣了,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老帅,我知你绝不肯留在荆湖了,但是,这世上也不见得没有你容身之地。”曾琳咬了咬牙,道:“你不在荆湖,却也不必回上京。” 程务本微笑着看着曾琳,“你是想让我去越京城?” 曾琳用力的点了点头:“正是。老帅与明皇之间本来就交情非浅,当初老帅可是为他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以老帅的能力如果去明国,明皇必然到履相迎。就算不再为明皇效力了,去那里养老也不错,又何必一定要回上京城去送死。” 程务本沉默了片刻,“我已经让宁知文把我的家人送去明国了。” 曾琳大喜,“老帅这是同意了?” “去上京城的,只有我和我的老妻二人而已。”程务本接下来的话,又让曾琳如坠冰窟。 “本来让那个老婆子也跟着去照料孙儿的,不过那也是个倔人,说孙儿们都大了,重孙儿她反正也是看不着了,所以一定要跟着我,没办法!”程务本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老帅,何至如此啊?”曾琳哽咽道。 “我是楚臣啊!”程务本轻轻地道:“先皇待我如兄弟,我怎么能背他而去呢!我老了,去和先皇为伴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安如海那个家伙,比我年轻多了,早就去找先皇了,我是将军的时候,那家伙还在先皇跟前打杂呢!哈哈,我还踹过他的屁股,这一次再碰到了,一定要狠狠地踹他几脚。” 曾琳再也听不下去了,猛地转身,向着城下而去。 程务本似无所觉,仍然注视着满城的灯火,喃喃地道:“陛下啊,我尽力了,我来找你,心中坦荡荡呢!”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大帅最后的日子(中二) 高挂在空中的太阳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温度,但覆盖着大地的积雪,却已经开始了大范围的融化,风仍在吹,却没有了刺骨的寒意,反而让人感到一种暖洋洋的意味,山腰之下,绿意重现,只剩下巍峨大山的山顶,还戴着一个可笑的白帽子. 淙淙流水自平原而来,自高山而来,慢慢地汇集成股股洪流,倾泄进山下的大河之中,河水涨高了不少. 河中有浮冰,你推着我,我挤着你,正在顺流而下,一些小的冰块漂着漂着,便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河水当中. 河上浮冰,冰上载雪,河应当是白色的,但现在,河却是红的. 严冬既去,春天自然便来了,春风本应送来生机,但在这里,风中却飘浮着血腥味,极浓的血腥味. 这里现在是一处战场,被包围在荆湖一带的齐军最后一支部队,逃到这里之后,终于山穷水尽,身后是因为冰雪融化而暴涨的河水,前面是无数的楚军正蜂涌而来.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在这片绝地,齐军发起了绝死的反击. 河对岸的山顶,一只斑澜猛虎懒洋洋的从林中走出,站在山顶之巅那块积雪还没有融化的巨岩之上,高高的昂起头,对着空中的太阳,发出一声欣喜的长啸,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它的食物也会丰富起来,一个冬天都没怎么吃饱,这让它很是郁闷,现在,饱餐的机会又要来了. 声声虎嗥之后,它灵敏的鼻子嗅到了空气之中那浓烈的血腥味,这让他更加欣喜不已,循着血腥味飘来的方向,它看向了对岸. 震天的呐喊声旋即传进了它的耳中,无数在阳光之中闪耀关寒芒的刀枪正在挥舞,一蓬蓬的鲜血迸裂开来,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显得更加艳红. 山中之王的啸叫之声愈来愈下,它有些惊恐地看着对岸的拼死搏杀. 终于,它紧紧地将它的嘴巴闭上,修长的身躯微微有些发抖,本来惬意地在春风中摆动的尾巴夹到了两股之中,它惊恐地低下了高昂的头颅,一个转身,向着身后的林子窜去,一跃丈许,落下地之时,却是四腿有些发软,一个趔趄,险些趴在雪地之中. 低低的呜咽了几声,它重新站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重新遁进了密林之中. 河的对岸,正在激烈拼杀的两支军队,并没有人知道他们爆发出来的冲天杀气和修罗地狱一般的搏杀让一只傲啸山林的百兽之王夹着尾巴重新逃进了深山,现在的他们,脑子之中只有两个念头,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方圆数里的战场之上,数万军队正在这里进行着最后的决战. 万州城被奇袭,齐国大将军周济云狼狈逃走,荆湖郡的数万楚军被截断了后路,遭到了卞无双与程务本指挥下的楚军两面夹击,即便他们拼死挣扎,苦苦守着每一处占据的城镇,但仍然在楚军的强势打击之下,一处一处的被陷落. 荆湖郡的楚军,手中掌握的基本上都是从明国购买回来的利器,在弩机,冲阵车,霹雳火,重弩的打击之下,齐军被一点点压缩着生存空机. 他们的水师在之前已经被尽数歼灭,掌握了水道优势的楚军,肆无忌惮地乘着舟船穿插,分割,将这数万齐军割裂成了一块块彼此不相连的个体之后,逐一歼灭. 齐军苦苦挣扎了近一个月.但他们没有等到援兵的抵达,最后一颗粮食也下肚之后,残余的齐军终于不得不发动了最后的决死之战,想要突围而出. 他们的努力在卞无双和程务本两人的合力之下毫无作用,包围圈一点点的缩小,终于最后剩下的万余人马,走到了他们命运的终点. 地上的积雪早已不见了踪影,泥浆,鲜血,断臂残肢是这片大地的主角,几乎看不出他们原本的颜色,一双双大脚踩踏在上面,连溅起的泥水,都是红色的. 一点嫩绿有些艰难地从一团小小的积雪之下探出了身影,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这个多彩的世界,一支硕大的马蹄便啪的一声踩了下来,将这团积雪以及这支刚刚发芽的小草重新踩回到了泥泞之中. 战马之上,一个全身着甲的魁梧骑士手提着双刀,面甲之中的双眼,冷漠地注视着前方激烈搏杀的战场.在他身后,一匹匹战马汇集而来,在他身后组成了一个以这名骑士为锥锋的三角锥阵. 前方,正在攻击齐军的是由罗虎和罗豹率领的两万楚军.濒临绝境的齐军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虽然人数只有楚军的一半,但此刻,却与楚军杀得难解难分.楚军虽然占着上风,但一时之间,竟然无法获得最终的胜利. “真是废物啊!”面甲之下,骑士咬牙切齿地道. “江将军,为什么卞无双和宿迁的军队还没有赶到?反而是我们先到了?”另一名铁甲骑兵策马走到了魁梧骑士的身边,掀起了面甲,有些奇怪地看着前方. 卞无双和宿迁虽然亲自去了万州城,但在荆湖前线,却还各自留了一万兵马,这两万人,可比罗虎罗豹率领的军队战斗力强得多.而他们虽然是骑兵,但原本却是驻扎在荆湖郡城之外的,作为荆湖郡防线最强大的一支军队,他们一直是程务本手里的王牌. “如果那两支军队来了,这支齐军早就被歼灭了.江将军,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程帅一定要让我们赶到这里来!”将领有些迷惑不解.他们刚刚在离荆湖郡城不远的地方,剿灭了一支齐军之后,便接到了程务本的军令,一万骑兵便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里. 这支骑兵的首领,叫江上燕. 听着身边将领的话,江上燕的心中却是一阵难言的苦涩.程帅为什么严令他率军赶到这里,参与这一场本来不需要他的战争,自然是因为程帅要让他远离荆湖郡城. 因为程帅已经决定要走了.他怕自己冲动去阻止他返回上京的决定.这支骑兵,是江上燕一手组建的,军队之中的将领,全是他从明国带回来的.这支军队完完全全的掌握在江上燕一个人手中.如果他想做点什么,在荆湖城,真还没有人能挡得住他. “军人的天职,便是服从!”想起程帅的亲兵除了带给他的军令之外,还额外加上的这一句话,江上燕垂下了头.程帅是真担心自己抗命啊! “为什么没来?当然是各有各的心事啊!”江上燕冷笑起来:”罗虎罗豹是罗良的心腹,他的人多死一点,卞无双再好将他们牢牢的掌控在手中啊!宿迁,自然是不想自己的麾下折损太多而让卞无双拿捏住他,嘿嘿,罗虎罗豹嘛,当然也明白这两人的意思,只是他们不得不来,因为罗良失势,他们既要为自己搏一个前程,也要为罗良在皇帝陛下的面前挽回一点点圣眷.” “东部六郡还未收复,齐国仍然虎视眈眈,明国在一侧亦是不怀好意,可我们自己内部,却还在如此勾心斗角.”身边的将领有些悲哀地垂下了头. 江上燕转头看着身边的将领,一字一顿地道:”军人的天职,便是服从.程帅说,军人,不应当有自己的思想,军人有了自己的想法,非国之福.所以,我们就服从吧!” 他高高的举起了双刀,厉声喝道:”全军,突击,全歼齐军!杀!” 马刺猛嗑战马,马儿一声长嘶,四蹄发力,闪电般的向前窜去. “杀!”无数的骑兵高举着战刀,跟着他们的主将,风驰电挚一般的杀向了战场. 战场的正中央,罗虎罗豹两人听到了如雷的马蹄之声,两人回首,看向后方,高高的楚军火凤旗迎风飞舞,火凤旗侧,江字大旗亦在风中猎猎作响. “是江上燕!”两人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正如江上燕所说,他们两人虽然明知道卞无双宿迁在有意削弱他们的力量,但他们却不得不来,不能不来. “此人值得一交!”罗豹道. “是程务本!”罗虎却是微微低下了头,”江上燕自己,只怕恨不得我们死在更早一点.” 罗豹愕然,但瞬间,便明白了虎的意思. “杀敌吧!江上燕既然来了,我们至少可以保住大半的部下.”罗虎提起已经缺了口的大刀,大吼着再一次冲向了前方齐军的军队. 太阳西斜之时,河边的这一场决战终于落下了帷幕,啪的一声,马蹄重重的踩在一个还在地上挣扎的齐军将领的脑袋之上,顿时将他的脑袋踩得稀乱.江上燕将双刀合在一手,咣当一声掀开了同样沾满了血迹的面甲,转头看向了荆湖郡城的方向. “许彬!” 一名骑兵将领策马冲到了江上燕跟前.”将军有何吩咐?” “骑兵暂时由你统带在此整休.”江上燕厉声道. 许彬一怔,”将军,你要去哪里?” “回荆湖郡城!”江上燕吐出一口浊气,两腿一夹,战马向前奔去,竟是单人独骑,冲向了荆湖郡城方向.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大帅最后的日子(中三) 荆湖郡城,天还没有亮,城门却已经打开了。 一辆马车吱吱呀呀的从城门洞子里驶了出来,而在马车的后面,跟着的人却让守卫在城门口的士兵们傻了眼。来的人虽然不多,但每一个,都是荆湖郡城的大人物,甚至可以说,在整个大楚,也都是一个个响当当的名号。 这些人当然是来送行的,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尽相同,不动声色者有之,悲愤交加者有之,暗自惋惜者有之。 程务本已经接到了回京述职的圣旨,内卫统领杨青亲自前来宣旨,与他一齐进城的还有一千内卫兵马。 荆湖郡城内很平静,程务本早就做好了准备,在杨青进城之前,他已经与卞无双搬好了交接,将大帅府交付给了卞无双。 杨青的时间卡得极好,卞无双进城的第二天,他便出现在了荆湖郡城之内。 程务本的行礼极其简单,他甚至连随他多年的盔甲和武器都没有带,这些东西,他都留给了江上燕。一袭布衣,两老相携,便这样平静地出了大帅府。 程务本的家人本来都住在荆湖郡城之中,但现在,他们却没了踪影,杨青连问都没有问,他心里清楚得很,只要程务本愿意跟他回京,自己能平平安安的将他带回京,其它的什么都是浮云。 要是自己还想着将人家一锅端的话,只怕自己能不能走出荆湖郡城都是问题。程务本既然已经做出了安排,杨青不觉得自己有能力破坏程务本的计划。 陛下,要的只是程务本而已。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便是杨青现在最真实的内心写照,一日没有踏出荆湖郡城,他便一日不会安心。 他相信程务本绝不会犯上作乱,但程务本的部下可就说不准了。哪怕程务本已经将他的亲信将领尽数遣了出去与齐军作战,但昨日杨青进城之后,所感受的敌意,仍然铺天盖地的。 杨青是内卫统领,这是一个让大楚所有官员谈虎色变的衙门,人人都恨不得退避三舍,永远不要与这个衙门发生什么联系,但昨天进城之后,杨青却能感受到那些人对自己毫不避讳的满满的恶意,恨意。 这让他心中很苦涩,他很想告诉这些人,我也在为国奋战,我也刚刚从战场烽火之中走下来。但他也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因为他要带走的人是程务本。单单就是这一件事,就足以让他们恨自己一辈子。 杨青甚至不敢住在城中,在程务本接旨之后,他便径直出了城,带着他的一千内卫驻扎在城外。用不着监视程务本,因为程务本如果真想做点什么的话,他这一千人在荆湖郡,连个浪花儿都溅不出来。 哪怕卞无双现在就在荆湖郡城之中。 因为支持程务本的不仅仅是原荆湖郡的军队,更多的却是荆湖郡的百姓。如果让那些普通的士卒或者老百姓知道程务本这一次离开荆湖郡之后的结局的话,杨青觉得那些愤怒的人,会将自己撕成碎片。 城门洞开的时候,杨青已经带着他的一千部下,在城外集结妥当,牵着马站在城上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没有人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一袭布衣,两袖清风,走出门洞子的程务本转过身来,向着身后送行的曾琳,宿迁等一众文武官员双手抱拳,一揖到地。 所有人都深深的躬下腰来。 “诸位,收复国土,振兴大楚,就拜托了!”程务本直起身子,“临行之前,程某有几句话送给诸位,汇聚一起是开始,团结一致是过程,共同努力是成功。大楚如今风雨飘扬,程某也不能多强求什么,只请各位,无愧本心即可。告辞!” 程务本转身,身子挺得笔直,向前行去,一直伴在他身侧的卞无双紧跟着走了出去,“程帅,这最后一程,便由卞某来相送吧!” 程务本侧头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卞无双,笑了笑:“好。” 两人并肩前进,身后传来隐隐的啜泣之声。 两人慢慢的向前走着,前方便是杨青的内卫,但两人都似乎视若无睹,所过之处,内卫纷纷策马让开,给两人让出了一条通道。 杨青脸色有些复杂,牵马站在原地,看着两个渐渐行远,身后,两个老兵牵着马车慢慢跟上,马车内,坐着程务本的夫人。 转头看向城门方向,无数文武官员仍然矗立在城门口。 杨青叹了一口气,牵着马跟在马车后面,“走吧!”他有些落寞地道。 平整的驰道在两人的面前延伸到远处,两人似乎多年老友一般,并肩而行。 “卞帅接下来准备怎么做?”程务本显得很随意地问道。 “稍加休整,接下来便是要继续进军了。”卞无双道:“东部六郡,今年至少也要拿回三郡来。这才不负陛下对我的重托啊!” 程务本笑了笑:“其实以现在周济云的实力,即便是将六郡都拿回来,也没有多大问题。”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我不能这样做啊!”卞无双道:“我可不想帮齐国皇帝太多,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差不多了,总得给周济云留点本钱,好让他们给齐皇再多添一点乱子才好。” 程务本欣赏地点了点头:“程某还一直担心卞帅为了报答陛下之恩,便要高歌猛进了,这样很好,很好。卞帅,你是旁观者清,敢问我大楚现在最大的问题,究竟在哪里?” “外敌好靖,内乱难复!”卞无双简单地道。 “说得好!”程务本欣赏地看了一眼卞无双:“果然是旁观者清,这件事情,老夫可是最近才想透啊。” “敢请教?”卞无双问道。 “齐国皇帝是拿我们在当刀子呢!周济云的齐国豪门的代表人物,辖下军队,可以说基本上是受豪门所控制,齐皇不敢轻举妄动,却让周济云来攻打我们,让我们不断地消耗周部的实力,到现在,齐皇的目的可以说是达到了大半了。卞帅看透了这一点,要给周济云留下些对抗齐皇的本钱,这很好。只要齐国内部一日不靖,齐**队就不敢对我们大举用兵,因为他的身旁,还卧着另外一条大老虑呢。明国啊!” 他很是感慨地看向了大明的方向,“秦风的崛起,老夫也出了不少的力气,可当真是想不到,他能做到这一地步,现在连秦国也要倒在他的手上了,他的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呢?” “当然是大楚!”卞无双截口道。 “是啊,是大楚。”程务本了然的点点头:“齐国硬干,反而好对付,他们自己现在还一屁股屎没有擦干净了,只要我大楚上下一心,自然能挡得住。明人是软刀子,一刀一刀,净捅在我们的要害处,楚国今日之乱,始作俑者,秦风也。” “程帅看得清楚,这一次大楚的胜利,只不过是稍稍挽回了一点颓势而已,就国势来说,楚国其实在不停的衰落,大明对于楚国全方位的渗透,已经不可阻挡了。”卞无双道。 “哪里看得清楚?我是卞帅来了之后才有了闲心细细地思索这两年发生的事情,雾里看花啊!老夫一生勤于军事,在其它方面,却是鲁钝得很。卞帅是个明白人,我只问一句,大楚还有救么?” “难!”卞无双道。 “你会为大楚尽心尽力吗?” “当然!”卞无双笑道:“这是真心话。” 程务本停下了脚步,看着卞无双,半晌才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楚国无可挽救了,还请卞帅以大楚苍生为重。” “不以皇室为重吗?”卞无双反问道。 “已经无可挽救,自然就顾不得了。”程务本脸上有些决然的神色,“一家哭,总好过一路哭,一国哭,更何况,将来统治这片土地的人,血管里说不定还是留着闵家的血脉。这,或许是先皇唯一的安慰了。” 卞无双笑了起来:“程帅这是在劝我到了那个时候,就向明国投降么?我与秦风可是深仇大恨呢!” 程务本眯起眼睛看着卞无双,“你不是秦国的忠臣,也不会成为楚国的忠臣,你所谋求的,只不过是卞氏的长存而已。我对你的要求是,在形式不明郎之前,请为楚国尽力,卞无双,说不定在你的努力之下,大楚能浴火重生呢?到了那个时候,你可就是大楚的中兴之臣,必将名垂青史,而你卞家,也会成为大楚的第一豪门,这可比你去了明国要好得多。” 卞无双大笑起来。“好,我应了。形式不明朗之前,卞某必然为大楚浴血奋战,殚精竭虑,但到了事不可为的时候,卞无肯定会以天下苍生为虑,不造无谓杀劫!” “话尽于此!”程务本拱了拱手:“就此别过吧!” 马车吱吱呀呀的走了过来,程务本一跃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卞无双双手抱拳,躬身长揖。 “卞某一生从来没有真正佩服过一个人,即便是李大帅也不行,但今天,终于有了一个。程帅,一路走好!”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大帅最后的日子(下) 一场大雾使得队伍的行进速度缓慢了下来。 对这种来得突然的大雾,在荆湖呆了不短时间的杨青已经习以为常了,荆湖之地多湖泊沟渠,随着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这种雾气出现的频率也更加频繁。荆湖防线初立之时,楚军还经常利用这种大雾来对齐军进行偷袭。 离开荆湖郡城已经五天了,一路之上平静得让杨青有些不敢相信,这也让他更加佩服那个马车之中的老人。杨青相信,如果没有这个老人的命令,这一趟任务,绝对没有这么轻松。老人对于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一清二楚,但他却仍然平静得像一口千年老井一般,甚至还要求杨青每天为他备好几壶老酒,在马车之中与老妻对酌自饮。 今天,就可以离开荆湖郡了,只要离开了荆湖郡,一切都将恢复正常,他再也不用这么提心吊胆了。 不知怎的,杨青下意识的总是有些担心,一种肯定要出事的预感,始终在他的脑子里转悠来转悠去。 雾很浓,为了不使大家走散,队伍排得极密,基本上后面的马头挨着前面的马屁股,首尾相接,而程务本坐着的马车,则在随行骑兵的正中间。 前方突然传来了一声马儿嘶鸣的声音,似乎离这里还很远,但却如同雷霆一般炸响在杨青的耳边。他的脸唰地一下便变白了。 “停止前进!”他厉声道。 队伍停下了前进的脚步,静静的站在浓雾之中。杨青策马,缓缓向前走了数十步,侧耳倾听着前方的动静。 雾太大,目力不出十丈,但杨青敢确定,刚刚的那声马嘶,是的的确确存在的。绝不是过路或者什么其它的情况,因为除了那声马嘶之外,他再也没有听到其它任何的声音,如果是过路客,那必然会有接近的马蹄声以及其它的声音。 但现在什么也没有。 “列阵!”他缓缓地退了回来,低声道。 千余名内卫小心翼翼地操控着马匹,改变着队形,以杨青为首,形成了一个进攻的锋锐,将最中间的那辆马车护卫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杨青的心情愈发的紧张起来,对面仍然没有丝毫的声音传来,而这正是他担心的原因。他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马,也不知道是谁在前面,但可以肯定,对方既然敢来,那就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汗水密密的出现在额头之上。手指紧紧地抓着刀柄,青筋毕露,哪怕是在面对齐军冲锋之时,他也没有这样紧张过。 如果这一趟护卫出了什么别的差错,大楚必然会大乱。 雾像它来时那样突兀一般,倏忽之间便去得无影无踪,杨青终于看清楚了对面是谁,这一霎那之间,他的心只沉了下去。 对面人不多,最多只有他麾下内半的一半,但他们却是杨青这一趟最不愿意看到的人马。当头一人,全身盔甲,完全看不清他的样貌,但那魁梧的身材,一左一右,挂在马鞍两侧的双刀,清清楚楚地告诉了杨青他是谁。 江上燕。荆湖郡骑兵统领领军,程务本的头号心腹大将。他的盔甲很脏,上面一块块紫黑的斑块遍布,那是血迹。在他的身后,数百骑兵人人如同江上燕一般打扮,全身带甲,鞍旁挂刀,手中提槊。数百人马,寂静无声。似乎只在等待着江上燕的一声令下,便会发动致命的冲锋。 豆大的汗滴从额头之上滴落,虽然人数是对方的一倍,但杨青却很清楚,一旦爆发争端,自己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内卫的本领,从来不是这样的战阵拼杀,但对方,却是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精锐之师。他们的个体战斗力或者不敌内卫,但当他们成百上千的出现之时,内卫在他们的眼中,便成了待宰的羔羊。 战争,从来都不是数目的叠加。也不是个人武力的叠加。 江上燕的双手握紧了鞍旁的双刀,寂静的早晨没有一丁点儿的声音,只有那双刀一寸一寸出鞘的磨擦声。 杨青手中的刀,也正在一点一点的举起来。他知道,当江上燕双刀出鞘的时候,便是对面发起排山倒海的冲锋的时候。 双刀出鞘一半,数百柄长槊也在渐渐的抬起,身后的内卫兵马之中,令人不安的急促的喘气之声传来,这一场战斗,看来不可避免。 令人窒息的安静之中,突然传来了吱呀一声,一直紧闭着的马车车门被从内推了开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一边披着衣服,一边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他就这样随随便便的穿过了内卫的阵列,稳步向着对面的江上燕走去。 随着这个老者的出现,江上燕那出鞘一半的双刀,呛的一声又落了回去,数百柄抬起的马槊重新垂下。 杨青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如同千斤重的手臂终于轻松了下来,他松开了握刀的手,只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却如同走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看到迎面而来的程务本,江上燕翻身下马,垂首而立。 “胡闹!”和往日一样,严厉但却又不失宠溺的责骂声在他的耳边响起。“身为大将,擅离军中,你想干什么,造反吗?” 江上燕摘下头盔,托在手中,“大帅,我来带你离开这里。” “你想带我去哪里?”程务本呵呵一笑。 江上燕咽了一口唾沫,“天下这么大,那里不能去得。您即便不愿意呆在这个位置上了,也没有必要去上京,随便找个地方,建一个宅子,种山亩田地,不再理会这世上俗事,岂不快哉?” 程务本微笑地看着江上燕,如同看着自己那还没有长大的小儿,伸出手去在江上燕的头上揉了揉:“痴儿,如果可以这样,还用你来提醒我吗?天下之大,无我容身之地,非是别人不容我,而是我不能容我。我想走,不需要你来扮强人劫道,我不想走,你带再多的人马来,就能带走我了?” 他伸手一招,江上燕身后的一名士兵的腰刀便凌空落在了他的手中,手腕一抖,整柄刀啪的一声被震得粉碎,随手一挥,无数钢刀碎片带着凌厉的风声向外疾飞而去。 “我久不出手,似乎大家都以为我是一个糟老头儿了!”程务本大笑起来。“走吧,回到你该呆的地方去。” 程务本转身欲走,江上燕大急,一把拽住程务本的袖子:“大帅,您为什么要去送死啊?就算不愿意与他为敌,咱们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去呆着还不行吗?” “不行!”程务本冷冷地道:“我若不死,军心难安,卞无双无法完全掌握荆湖军队,陛下对我的那些老部下也都不会放心,只有我死了,大楚才不会陷入内争。才会一门心思的专心对外。江上燕,这是我对大楚最后的忠义,你要坏了我的忠义,让我死后也无法去面对先皇吗?” “大帅,这样的皇帝,不忠也罢!”江上燕大吼道。 “啪”的一声脆响,程务本扬起手掌,狠狠地扇了江上燕一记耳光,“你记清楚了,我程务本过去效忠的是先皇,自从在万州,我决定不去救皇帝而撤军回荆湖之后,我效忠的便是大楚的千万百姓。我之死,非为闵若英,而为楚国百姓。滚回去,带好你的军队,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否则,今日我便先杀了你!” 程务本转身,却被江上燕紧紧地拽住衣袍,他大怒,竖起手掌,哧啦一声,衣袍被一划两断,程务本转身便向内卫方向走去。 看着程务本决然的背影,紧紧抓着那半截衣袍的江上燕,竟然如同一个孩子般放声大哭起来。 程务本跃上马车,啪的一声,车门紧紧关闭。 “出发!”车内传来程务本的怒喝之声。 杨青僵直的身子一抖,回头百感交集地看了一眼紧闭车门的马车,一抖缰绳,缓缓向前。内卫的队伍,将马车裹在当中,缓缓向前驶去。 数百骑兵仍然挡在路上。杨青却是目不斜视,策马缓行。 站在路中间的江上燕,握着手里的衣袍,闭上了眼睛,缓缓地向旁迈开了脚步,让开了道路。 随着江上燕的让路,数百骑兵哗听一声,如同波浪一般两边分开,将大道让了出来。 内卫们在两边骑兵们的怒目注视之下,战战兢兢的通过了这一段让人惊心动魄的道路。 一过这一段路,内卫们不由自主地快马加鞭,迅速远离这一危险的区域。而在他们身后,传来了江上燕狼一般的嗥叫,听到这声声嗥叫之声,杨青的身上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内卫的队伍早已经走得无影无踪,江上燕却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哪里。一名骑兵军官翻身下马,走到了江上燕的身边。 “将军,现在我们怎么办?” 江上燕长叹一口气,将那半截衣袍塞进了怀里,落寞地道:“你们先回军营吧,我想一个人转一转。” “将军是想要离开了吗?”军官大惊失色。 “屁话,大帅让我替他守护大楚百姓呢!”江上燕道:“我只是心里不好受,想去转一转,散散心,你们先回去吧!”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苦难楚民(上) 缠绵的春雨,不紧不慢地飘落着,如烟如雾,如飞扬的轻沙,在刚刚换上绿装的柏树,柳树以及所有的绿叶之上,披上了一层轻薄的雾挂. 春雨蕴藏着活力,潜藏着生机,将冬日中沉睡的大地逐一唤醒,从田地里刚刚冒出头来的禾苗,树枝之上那些刚刚冒头一点点来的绿芽,还有那些开在早春的那些小小的花儿,快活地在水雾碎雨中摇摆着,路边的池塘因为春雨而荡起层层的涟漪,春雨太细太温柔,生怕自己的雨滴太大而击碎了池塘的宁静. 江上燕一身便衣,只牵了他的马儿,走在春雨迷蒙的乡间小道之上.雨看起来不大,但他的身上,却早已经湿透了. 去冬今春的大雪,即便是深藏在土里的那些虫子也被冻死得差不多了,阳春三岁,春雨又如期而至,地里的庄稼虽然才刚刚冒头,但却已经能看得出来,今年绝对是一个丰收年. 这让江上燕很开心. 前方有一株大树,江上燕决定去那里避避雨.春雨虽好,但人却是不能久淋的. 树冠之下靠近树根的地方还是干爽的,外面却是已经湿透了,江上燕松开了马缰,自己盘膝坐在树下,马儿是久经训练的战马,并不担心它会自己跑掉.松开了马缰,马儿便自顾自的低头啃着地上刚刚冒出来的一层绿芽儿.江上燕则抬头看着不远处的一个村庄,差不多已是饷午时分,家家户户都开始陆续冒出了炊烟.这是江上燕最喜欢看见的. 在大明的时候,这种情景只不过是司空见惯,让他根本就会视而不见的事情,但回到了楚国,到了荆湖,在一次次的战争之中,他见到了太多的荒无人烟的地方,看多了因为战争而破败不堪的村落,炊烟,竟然成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幸福. 自己和战友的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透过雨幕,江上燕看着远处宁静的村落,心中浮现出一种浓浓的满足感,那些卧冰吃雪,顶风冒雨的日子,那些不顾一切与敌厮杀的辛苦,在看到这一切的时候,都已经消失了. 他突然有些明白大帅为什么宁愿去京城赴那一场必死的相见,也不愿意因为他一人而爆发出内战. 被程务本赶走之后,江上燕便让他的那些亲信部下先行返回部队,他自己则茫无目地的四处转悠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些什么,他只是觉得很心塞. 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只到耳边响起了脚步声,他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着小径之上一个扛着锄头,背着一个萝筐的大汉. 那人缺了一支胳膊. 荆湖郡很少能看到这样强壮的男人,除非他是残废的,这是一个因伤从军队之中退役下来的人,江上燕站了起来,微笑着冲他点头示意. “也是当兵的?”男人看看江上燕,再看看一边正在啃着草皮的马儿,那是一匹战马,与平常的驽马,驮马大不一样,男人当过兵,自然一眼便能认出来. “正是!”江上燕微笑着道. “那怎么会在这儿没在前线呢?”男人不解地问道. “回家探亲回来,刚好路过这里,衣衫淋湿了,所以在这里歇歇!”江上燕解释道,他可不想让这人认为自己是一个逃兵. “原本您还是一个军官啊!”男人有些惊讶地道,在军队之中,也只有到了一定级别的军官,才会享有探亲假亲,小兵可不能有探亲假. “校尉!”江上燕不想吓着眼前这位.一位校尉,已经可以统带上千人,有的甚至可以带几千人了. 即便是校尉,男子也瞪圆了眼睛,放下了肩上的锄头,弯腰向江上燕施礼. 江上燕亦严肃的还礼,不为别的,只为那一只断臂. “兄弟是在那里丢了这一条臂膀的?”江上燕问道. 听到江上燕的话,男子脸上黯然的神色微微闪过,却又在瞬间消失于无形,反而露出了自豪的神色.”毛镇防御战!那一仗,我们顶住了齐人的狂攻,三千兄弟,最后回来的只有百多人.我只丢了一条手臂,算是幸运的了.” 毛镇防御战!江上燕神色微凛,那是程帅撤回荆湖,建立荆湖防线最为关键的一战,那个时候,荆湖还远远没有后来的稳固的多层防线,毛镇地处要冲,要是失守,荆湖防线能不能建立都还是二话.那场战斗,是江涛亲自指挥的. “原来是江涛将军的部下!失敬了!”他再次躬身道. “是啊,带领我们的就是江涛将军,可惜了,多好一位将军啊,要不是他,我们也不可能守住毛镇,可惜他最后,终于没有知下来.”男子脸上露出了遗憾的神色:”校尉认得江涛将军?” 当然认得,不仅认得,当初还多次在一起并肩作战. 江上燕点了点头,”以前也在江涛将军的指挥之下作过战,只是后来分开了.” “那咱们可真是有缘份啊!”男子开心的笑了起来,”校尉,我家就在前边,如果校尉不嫌弃的话,便去我家将衣服烘烤一下,顺便吃顿便饭吧!” 江上燕想了想,点了点头.”好,那就叼扰兄弟了.” “都是军中儿郎,那来这许多客气.”男子笑了起来,”校尉这可是见外了,自从我退下来之后,都没有见过活着的军中兄弟了,倒是骨灰坛子见了不少.”说着话,男子的语气便又低沉了下来. “我们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齐人已经被完全驱逐出荆湖郡了,好日子就要来了.”江上燕牵着马,跟在男子的身后,道. “是啊,这是个好消息,我们也听说了.不过要说好日子嘛,倒也不见得.”男子呵呵一笑,笑声之中却充满了苦涩. “这是如何说呢?敌人被赶走了,日子自然就会好起来.”江上燕有些奇怪地问道:”我看地里庄稼长势挺好的,今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丰收那是肯定的,不过咱们老百姓可留不下多少.但愿今年丰收能留下吃饱肚子的粮食吧.”男子摇了摇头,无奈地道.”不过我们家算是幸运的了,因为我活着回来了.” 他指点头村子里那些星落棋布的屋子,道:”校尉,整个村子,五十岁以下,十六岁以上的男人,就只有我一个,剩下的,要么便在军中服役,要么便已经长眠了.” 江上燕有些震惊地停下了脚步,这个村子的规模并不小,好几十户人家,居然只有眼前这个男子一个壮男,而且还是一个残疾人.情况恶劣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那平时这些庄稼?” “都是些妇人,还有老人在做,我又是一个残废,想帮忙,有时候也是力不从心,也就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男子站在一间土坏房外头,”校尉,这便是我的家了.” 男子将锄头斜倚在墙角,大声喊道:”妮子,来客人了,多下点米,粥煮稠点,是我军中时的兄弟呢!” 随着男子的喊声,一个背上背着一个小娃娃的女人出现在门口,身上穿着一件补丁摞着补丁的衣裙,脸上满是风霜之色,伸手接过男子背上的背篓,那一双手上尽是还没有完全好转的冻疮伤口.有些惊奇地看着牵着高头大马的江上燕,一边柔声答应着. 将马丢在院子里,随着男子走进屋里,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男人的家也差不多了,看不到什么像样的家具,屋顶有一块是破了之后用茅草排子堵起来的,一张桌子,四条板凳,桌上一个壶嘴缺了一半的茶壶,一个同样边缘缺了口子的黑陶碗. 拉过一条板凳,汉子用那条独臂上的衣袖用力擦了擦,对江上燕道:”校尉请坐,还没有请教校尉大名.” “我也姓江,江上燕!”江上燕道. “我姓韦,韦力!”男人笑着,去屋里翻了一会儿,找出来件看起还算完好的衣服,递给了江上燕:”江校尉把身上的湿衣脱下来,我去厨房里头给你烘干,我这衣服是破了一点,不过妮子洗得挺干净的.” 如果是一个稍晚退役的士兵,对江上燕这个名字必然会很熟悉,但眼前这位却是在程帅退回荆湖郡的第一战之后,便受伤回家了,而那个时候,江上燕还在大明当着宝清营的将军呢! 江上燕当然没有那矫情,爽快地脱下湿衣,换上了韦力的这件衣服,韦力则拿着那些湿衣,走进了一侧的厨房. 江上燕站在大门口,看着安静的村子,问道:”韦兄弟,村子里可真是安静,怎么连狗叫声也听不到啊?” 厨房里传来了韦力的回答:”江校尉,人都吃不饱,那来的东西喂狗啊!以前村子里的狗,最后还不是都进了人的肚子啊!村子里倒还养着猪,反正只吃草啊什么的,倒也好养活,就是没有粮食喂,瘦了一点.不过即便这样,也舍不得吃啊,那是要拿去顶税的.即便是养着鸡啊什么的,村子里也没人舍得吃,都会拿去顶税.” 江上燕不由哑然,他统率的骑兵伙食一向不错,每隔个十天半月,总能吃上一顿肉食,现在看起来,自己吃的,只怕便是与韦力一样的这些村民们苦巴巴的养出来的. 他突然有些惭愧起来.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苦难楚民(中) 看着桌上摆放着的粥盆,江上燕眼睛有些发直,这当真是名符其实的稀粥了,汤汤水水的不少,但却看不到多少米粒。 除了粥盆,桌子上还摆着一大碗绿色的野菜,都是刚刚长出来的芽头,那是先前他碰到韦力之时,韦力背篓里的东西。 看到江上燕有些发楞,韦立站起来,拿着汤勺在盆里搅了搅,终于有一些米粒从盆底浮了上来,他将略稠了一些的粥盛了一大碗放到江上燕的面前,黑色的脸庞有些泛红:“江校尉,这可委屈你了,将就着吃一点吧。” “不委屈,哪里委屈啦!”江上燕端起粥碗,“有时候打起仗来,没得吃了连树皮都啃呢,韦兄弟是知道的。” “那倒是!”韦立呵呵笑着,给自己媳妇也舀了一碗,却比江上燕碗里的粥稀多了。那女子抱着孩子,用小勺将米汤一点一点的喂下去。 “孩子要吃奶才能长得更健壮一些呐!”喝着粥,江上燕看着抿着汤的孩子道。一丁点儿的小家伙,脸还没有江上燕的手大。 韦立苦笑:“大人没得吃,那来的奶喂孩子,有米汤喂就不错了。” 江上燕心情有些沉重,“村子里都这样吗?” 韦立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家还算是好的了,我虽然残废了,但总还算是一个壮劳力,村子还有一些人家,比我要惨多了。吊着命罢了。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税赋这么重?”江上燕问道。 “没办法的事情,光是税赋还好办一些,还有很多的徭役,村子里都是些老弱妇孺,沉重的徭役怎么受得住,那是要死人的,便也只能折算成银钱交付,这样一来二去,不就将手里的一点钱折腾得精光么?江校尉,现在老百姓啊,也就只是活着而已了。”韦立一边大口喝着稀粥,一边有些唏嘘地道。 江上燕再也吃不下去了,他自从回来之后,先是连续参加对齐战斗,好不容易稳定下荆湖防线之后,又奉命组建训练骑兵,成军不久便又直接开赴战场,对于民生,他真是一点也不知道,而且他也不太懂。 他只是擅长打仗而已。 可即便是他不懂,听着韦立的话,也知道现在百姓困苦到了什么样子。只是活着而已,这话里头包含的意思太过于沉重了。 如果有一天,老百姓连活也活不下去了呢? 荆湖郡的郡守曾琳不是一个贪官,这一点江上燕是清楚的,荆湖的吏治也还算清明,可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老百姓都只能勉强活着而已。那整个大楚,现在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境地?不是每一个地方的官吏都有曾琳这样的操守的。 江上燕突然想起有一阵子老帅异常沉痛的跟他说起如今大楚的局势,总结起来就是内忧外患。大楚除去正在与齐作战之外,内部里也是盗贼四起,烽火遍地。大量的军队,不得不忙着去四处镇压这些造反的贼匪。 “是活不下去了么?”他在心里问着自己。 在大明当了多年的将领,也走过不少地方,江上燕有一个最深的感触就是,大明掌控这个地方之前,这里的百姓的确都过得很辛苦,甚至于活不下去了,但只要大明政权的触角伸到了这些地方,短短的时间之内,这个地方就会迸发出极大的活力,百姓的日子改善之快,几乎可以用奇迹来形容。 大明的农民税赋是很低的,更没有徭役这么一说,官府但凡要干什么事儿,那都得拿出真金白银来雇佣百姓,有些地方甚至直接承包给了商人,然后由商人招募雇工来干,总而言之,老百姓拿一份工钱干一份儿活。但这些活儿,最终受到益处的,可都是结结实实的落在老百姓自己的头上。 比方说疏竣河道,整修道路,兴建水利工程。即便是为军队运送物资这些事情,也都用不着老百姓来承担。 而在楚国,这些活计,可都是要百姓无偿来干的。 江上燕很清楚,秦风的大明朝一直都缺钱,秦风这个皇帝更是经常口袋空空,各地官府也基本上处于缺钱的状态之中,常常要举债度日。但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很穷的皇朝,他们治下的百姓,却过着极为优渥的生活。 江上燕不是很理解这种壮态,但他却知道,大明的老百姓对于大明朝廷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支持,对于大明皇帝那种坚决的拥戴。 “韦兄弟在家吗?”外头传来了一声呼喊,听到这个声音,韦立刚刚还有些喜色儿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县里的典吏又下来了。”他叹口气对江上燕道。 “税赋?”江上燕问道。 韦立点了点头:“今年的一些税赋,还有徭役,县里肯定已经摊派下来了,典吏这是挨个村在送呢。我们村子,就我一个青壮男人,大家便推举我做了这个村正。” 看着韦立那愁眉苦脸的样子,江上燕便知道这个村正,只怕当得极是艰难。 “张典吏。”韦立站了起来,冲着走进门来的一个瘦瘦弱弱的中年人躬了躬身子。 “家里来客人了?”张典吏看着韦立,“看你家门口拴着一匹好马呢,韦兄弟,你还有个阔朋友嘛!” “是以前军中的兄弟!”韦立道:“探亲回来经过这里,江校尉,这是我们县的司农张典吏。” “江校尉?”张典吏吓了一跳,一个校尉可是能统带上千甚至几千人的中级军官了,在荆湖郡,军官的身份,可是很吃香的,即便是县老爷,在一个校尉面前,也只能弯腰。 江上燕点了点头。 “张典吏,数字出来了?”韦立问道。 “出来了。”张典吏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指着其中的一行道:“韦兄弟,这是你们村子这一季的赋税数目,知道你们村子里没人出劳役,我干脆也给你们折算成银钱了,一共二十两银子。” 韦立一下子跳了起来:“怎么又多出来五两,以前一季不都是十五两的么?” “韦兄弟,老哥可没有坑你,今年的春赋可都加了,以前咱们的大军只是防守,耗费较小,现在卞大帅上任了,又收复了万州,接下来就要起大军攻打齐人准备着收复其余五郡了,你说这税赋能不涨么?这还是县里念着你们村儿的实际情况酌减了的。”张典吏叹道。 韦立黑着脸,“张典吏,你也知道,咱们村子这个样子,又刚刚过了冬,那里凑得出来这许多银子,能不能往后拖一拖,容我想想办法?咱们朝廷大军收复六郡,朝廷难道不给钱么?怎么老在我们头上加税加赋?” “韦兄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前几天我在县里头看到一张邸报,干州又有好几处地方出了大匪,差点连郡城都攻了下来,现在朝廷啊,那里还有更多的钱拨给我们?唉,程大帅进京城了,看能不能给我们讨点好处回来?”张典吏也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那些该死的贼寇,就该砍了脑袋挂在城墙之示众。” 听到这个张典吏说起程务本,江上燕心中不由一痛。这些底层官吏根本就不清楚,程帅进京意味着什么,还在梦想着程帅能给他们再带来一些福利呢! 他站了起来,从一边找到了自己的包裹,打开,从内里拿出来几张票子,那是明国的纸钞,不过在荆湖郡,现在明钞是通用的钱钞。 “这钱,我替他们付了。”从一叠钱之中拿出几张凑成了二十两,江上燕递给了张典吏。 “这怎么行?”韦立一下子涨红了脸:“江校尉,我们的赋税,怎么能要你来帮着付?” “韦兄弟,都是军中兄弟,有什么好客气的,前段时间不是打了大胜仗了吗?这是我的赏钱!我要弄钱容易得很,无非就是骑着马扛着刀去砍齐人,砍得多赏钱就多。”他将剩下的几张钞票塞到韦立手中,“拿着买点米,至少要让你媳妇吃饱,你看你娃娃,都瘦得脱了形了,这么小的小人儿,可别损了身子,现在不养好,长大一些可就养不壮了。” 提起包裹,抓起一边韦立媳妇已经烘好的衣物,江上燕黯然地向外走去,其实他包裹里还有几千两的银票,但这却不能给韦立,那会吓着他的。这些钱是他在大明的时候拿的薪饷,他却是一直没处用去。 张典吏和韦立看着手里的银票,再看看已经离去的江上燕的背影,都有些发楞,特别是韦立,低头瞅了一眼手里的票子时,又吓了一跳,几张加起来,足足有一百两银子。 “江校尉!”他立即追了出去。 不过此时江上燕已经翻身上了战马,扬鞭疾驰而去。 “韦兄弟,你这位朋友可真是够意气。”张典吏瞥了一眼韦立手中的钞票,“至少你们村子今年的税赋算是有了着落了。对了,他姓江,叫什么?” “江校尉叫江上燕!”韦立看着远去的战马,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安。 “江上燕!”张典吏眨巴着眼睛,半晌突然叫了起来:“江上燕。韦立,这江上燕那是什么校尉,他是程大帅身边的大将,麾下带着上万骑兵呢!” 听到这话,韦立顿时傻了。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苦难楚民(下) 江上燕用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几乎走遍了整个荆湖郡,他所看到的一切,让他垂头丧气,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的艰苦奋战,悍不畏死,便能让老百姓过上幸福安康的日子,可现实却偏偏给了他重重的一击。 老百姓的日子不是过得更好,而是更差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想不通。在大明的时候,将士们每打下一个地方,随之而来的,便是那个地方的大治,老百姓的生活,便如同芝麻开花一般节节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化,为什么在大楚就不行呢? 在大明,他进驻开平郡的时候,开平郡刚刚被从秦人手里收复回来,那时候的开平,可谓是一穷二白,老百姓几乎都挣扎在生死边缘之上。仅仅是一年功夫,他所属的宝清营,调离开平郡进驻永平的时候,开平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里的百姓,至少已经不为温饱而发愁了。 江上燕一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事情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但现在,楚国的情况给了他一个残酷的教训。 不是每一个地方都像大明那样的。 到里那里出了问题? 这一段时间,他不但在看,也在听。从他了解到的情况,荆湖郡现在这种状况,在大楚居然还算是好的了。至少如同那个韦立所说的,还能活下去。而更多的地方,竟然是连活下去都成了一种奢望了,无数的活不下去的人揭竿而起,开始了造反。 以前江上燕对那些造反的人是无比的痛恨,认为如果不是这些人添乱子,大楚怎么会如此的艰难,这些人就应当被打下十八层地狱。但现在,他突然认识到,当一个人连活下去都成了奢望的时候,那他为什么不造反呢? 回到楚国的这一年多来,江上燕一直埋首在军中,要么是训练军队,要么便是在外作战,基本上对于其它的事情,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可现在,他突然明白过来,如果不是像韦立那样的人在竭尽全力的辛苦劳作,自己吃不饱穿不暖也还在供应着前线的军队,他们又怎么可能支撑到现在? 没有了这些百姓,那军队便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又怎么可能长久的存活下来? 大楚很多地方已经乱了,荆湖郡这个样子,又还能支撑多久? 江上燕彻底的凌乱了。 牵着战马,有些迷茫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在荆湖,除了军营,他并没有什么地方好去。 毛镇,这个当年挡住了齐军兵锋的兵家要地,这个当时几乎被摧毁成了一片白地的小城市,如今又已经兴旺了起来,只不过随着荆湖战区的稳定,这里被毁掉的城墙并没有重建,倒是一幢幢的房屋在原来的废墟之上拔地而起。 现在这里是一个商人云集的地方,这里的商人,几乎只做一种人的生意,那就是军人。作为连接荆湖郡城的要冲之地,几乎所有回郡城的或者离开郡城的,都会在这个离郡城五十里左右的小城休整一番,这里,也是运往前线的各类物资的中转站。不过随着万州城被拿下,他的重要性已经大幅度的下降,江上燕很清楚,更多的逐利的商人们,将会离开这个地方了,而这里,也不免会萧条下来。 因为这里的原住民已经很少了。 走在大街之上,不出江上燕的意料之外,以往热闹的集市已经冷清了不少,虽然每一家商铺,酒楼还都开着,但进出的人并不多,不少店铺的门口,停着一架架的马车,一些伙计打扮的人,正在忙着往上面装载东西,看起来似乎是要搬家的样子。 “江将军!”一声呼喊惊醒了神思有些恍惚的江上燕,他抬头看去,一个黑瘦的中年人正让在店铺的门口,带着一些惊讶的表情看着他。 对方的样子很熟,江上燕皱眉想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谁,脸色当即便有些变了。这人叫田康,是大明鹰巢的副指挥使,一个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手握大权的家伙。别人可能不认得他,但江上燕却是见过这个人的。 大明如此重要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以真面貌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江上燕可是清楚,大明鹰巢中的另一个重要人物千面,最为擅长的就是易容,他制做的假面具几乎到了可以乱真的地步,如果田康不是另有目的,那他就绝不会在自己的面前现出真容。 江上燕突然明白过来,对方就是在这里等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沉下了脸。但凡鹰巢的重要人物所关注的地方,对这个地方本身的人来说,可并不是一件好事。 田康微微一笑:“江将军,好久不见了,真是巧极了,您要是晚来一天,我可就离开这儿了,要不,咱们一起坐一会儿?” 江上燕哼了一声,明明就是刻意地在这里等着自己,偏生要装出一副偶遇的样子给别人看。他想了想,将手里的马缰随意扔给了边上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伙计,举步便向内里走去。 既然田康站在这儿,那这些普通的伙计,只怕根本就不普通。 屋里也是大包小裹的到处堆满了东西,看起来的确是要搬家的样子,田康带着江上燕走进了内里的一间小屋,轻轻地关上门,外面的喧嚣立时就从两人的耳边消失了。 “坐,我来泡茶!”田康笑咪咪地道。 江上燕也不废话,径自坐了下来,盯着田康,“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田康微笑着,给江上燕泡好茶端到身边的茶几之上,也坐了下来,看着江上燕道:“江将军,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呢?现在咱们明楚可是盟友,再说了,我到这里,可没做什么危害楚国的事情。” 鬼才信呢!江上燕才肚子里冷哼一声,程帅可对他说过,大明对楚国可也没安什么好心,明面之上在大力支援楚国,暗底里不知捅了楚国多少刀子,即便是现在的支援,也不过是为了让大楚能够消耗齐国更多的实力罢了。 “江将军这一路行来,看到了不少的东西吧?形容很憔悴啊,大概荷包里的钱也没有剩下几个了!”田康看着江上燕,“可是江将军,现在荆湖郡这个样子,你一人又能帮得了多少人,现在大楚这个模样,你又能帮得了几何?” 江上燕霍然变色:“田康,你们鹰巢跟踪我?”他愤怒地盯着田康。 田康神色却很坦然,竟然直接点头道:“不错,江将军,我们一直很关注江将军。对于将军的事情,我们也是不遗余力的收集。” “你们想干什么?”江上燕恼火地问道。 “江将军,虽然我们两个没有在战场之上并肩作战过,但对于我们大明来说,你江将军永远都是我们的兄弟啊,你回到了大楚,但在大明,还有不少兄弟对你念念不忘呢,特别是宝清营里兄弟们。”田康郑重地道。 江上燕神色渐渐平缓,头微仰,脑子里闪过的却是在大明的那些岁月,不知不觉,嘴角竟然带上一了丝微笑。 那几年,的确是他最快乐的日子。 “这就是你们跟踪我的理由?” “当然不。”田康摊了摊手:“主要是陛下对将军念念不忘,让我们随时向他汇报江将军的近况,要知道,当初要不是陛下看你跪在皇宫之外太久,有可能被冻残废,你啊,休息回来。” 江上燕叹了口气,大明的皇帝陛下的确是一个明主,对他也一向是极好的。 “替我谢谢陛下吧!”他低声道。 田康看着江上燕,半晌才道:“江将军,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到处乱逛,恐怕有些消息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消息?”江上燕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看着田康的神色,他莫名的感到了不妙。 “程大帅已经没了!”田康一字一顿地道。 江上燕的身子一下子僵了,半晌,才颤声道:“荆湖这边,并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你不要胡说八道。” 田康带着一丝怜悯之色看了一眼江上燕。 “公开的自然是没有,但如果江将军您现在去郡城见到了卞无双,宿迁他们,自然就会知道。程大帅已经没有了的消息,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而且在公开的邸报上面,消息是程大帅这几年操心劳累,回到京城便病倒了,正在府中静养。实则上,大帅根本连上京城的城门都还没有进去便已经没了。田某相信,接下来的日子里,程大帅病体渐重,最终药石无效病重而去的消息,会慢慢的一个接着一个的放出来。” 江上燕绷直了身子,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瞪视着田康。“大帅是怎么没的?” “距离上京城五十里,皇帝的秘密特使与罗良一起见了大帅,一份口喻,一壶毒酒。大帅夫妇双双毙命,进城的,实则上只有大帅夫妇的遗体而已。”田康道。 哗啦一声,江上燕一拳击碎了身边的茶几,紧紧咬住牙关,丝丝缕缕的鲜血自嘴角流下。经田康嘴里说出来的这个消息,他根本就不会怀疑有假。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留下来 田康静静地看着江上燕像一头困兽一般在屋里走来走去.过了好半晌,他才道:”要喝酒吗?” 江上燕霍然停下,转头看着田康,双眼通红. “喝.” 田康起身,走到边上一个柜子里,从中拎出两坛酒来,”你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一定会想喝酒,所以,我早给你准备好了,最烈的酒,大明来的烧刀子.” 几乎是从田康手里抢过了酒坛子,江上燕竖掌如刀,径自削开了上部的泥封,一仰脖子,如牛饮水一般,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 屋子之中,顿时酒香四溢. 看到江上燕如此喝法,田康眉毛一跳,不动声色的将手里的另一坛酒给藏了起来,这酒可不是大街上的那些水货,实实在在的上品大明烧刀子,像江上燕这样喝,不醉才惯. 不出田康所料,当江上燕将一坛子酒喝得点滴不剩,并将酒坛子狠狠的在地上砸得粉碎之后,这位愤怒的将军,便如同一瘫烂泥一样地软倒在了地上. 看着软倒在地上的大汉身体还在一抽一抽的,眼睛虽然闭上,但眼角却有泪珠渗出,田康叹了一口气,走了过来弯腰将江上燕拎了起来,扔到一边的大床之上. “性情中人,难怪陛下对你念念不忘.” 田康转身出屋,轻轻地带上房门,走了出去,外头还有正在搬家的伙计,还有江上燕留下的战马,他得去处理一下.这里来往的士兵多,江上燕又是名人,说不定就有人认得江上燕的战马从而惹来麻烦. 江上燕醒来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宵. 他睁开了双眼,脑子还有些迷糊,但却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因为他是在田康的面前喝醉的.烧刀子虽然烈,但喝醉了却不会有什么后遗症,醒来后头不会痛. 坐起身来,屋子靠窗边,点头烛火,烛火之下,田康坐在哪里,正在自斟自饮. 江上燕走了过去,坐在田康的对面,伸手拿过田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还喝?”田康惊讶地问道. “没劲!”江上燕将酒杯掷了回去,田康喝得不是烧刀子,而是一种果酒,是大明长阳郡出产的,以前江上燕也喝过. “当然没烧刀子有劲,那玩意儿,我可不敢喝,喝醉了,误事.”田康摇头,提起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慢慢地品着. 江上燕也不说话,只是伸手推开了窗户,窗外月光明媚,星光灿然,他怔怔地看着漫天星河,都说但凡大将者,都是天上星宿下凡,老帅自然也是如此,只是不知,老帅是天上那颗星星,也不知道回到天上的老帅,是不是现在正在那漫天星河中的某一个地方盯着自己. “具体的情况我们不知道.只知道闵若英的特使和罗良见到老帅之后,双方似乎谈了很久,然后老帅便很平静的离去了.”田康道. “程帅自然平静,他赴上京便是去赴死的.只是想不到,闵若英竟然连上京城都不让他进.”江上燕紧紧地捏起了拳头:”这个没种的东西,就算他要捏造罪名,栽赃陷害老帅,我都高看他一眼.可他终究只能做这些鬼魅的勾当.” “那可是你的君王.”田康微笑着道. 江上燕收回了目光,看着田康:”我被老帅赶走的时候,便在心里对自己说,老帅活着一天,我便还为大楚打一天仗,老帅如果去了,我便再没有了任何理由留在这里.既然都不想留在这里了,他自然不再是我的君王了.” “我相信老帅决不是这样对你说的.”田康道. 江上燕低下了头,半晌才道:”老帅让我为楚国百姓而战,可我却发现,我根本无法改变什么,我打再多的胜仗,也无法改变老百姓们越过越惨的日子,以前我不知道,还认为只要自己奋勇作战,老百姓的日子便会越过越好,可我这半个月来,看到的却完全不是这样的.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差,越过越难,荆湖郡还算是好的,还有很多地方,加荆湖郡都不如.田康,荆湖郡是前线啊,一直在打仗啊,那些大后方,为什么过得比荆湖还要差,还要难?” “自然是楚国朝廷的问题.”田康简单地道. “是啊,是朝廷的问题.”江上燕怅然若失,”哪我又能改变什么呢?我只是一个武夫.” “如果离开这里,你准备去哪里呢?” “不知道,我只想休息一阵子,将来,也许会回大明去吧,现在想来,也只有大明,能让我心里更舒服一些.”江上燕道.”田康,你说假如我现在回大明去,陛下会怪罪我先前的离去吗?他会不会将我拒之门外?” 田康笑了起来:”如果陛下会怪罪你的话,也不会让我们一直关注你的行踪了,老兄,我也不瞒你,每过一段时间,关于你的行为的卷宗,便会出现在陛下的案头,陛下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你啊.” “这样的话就好,我回大明去吧,楚国,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 田康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不动声色地道:”你是准备完全放弃像韦力这样的人了吗?” 江上燕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我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你当然能为他们做些什么.”田康盯着江上燕:”江上燕,你觉得大明的老百姓过得如何?” “他们,就如同活在世外桃园.”江上燕轻叹道:”如果让韦力知道大明的百姓是怎样生活的,一定羡慕死!” “你难道就不想让大楚的百姓也过上大明百姓的那种日子吗?”田康轻描淡写地问道. 江上燕瞥了田康一眼,”想,当然想,可是我却不能向我的昔日同僚,战友挥刀.就算这一次我回到了大明,陛下也重新启用了我,我也会要求去昭关那边.” “为什么一定要挥刀呢?”田康笑了起来. “大明皇帝陛下想要的是一统天下,这我是知道的,秦国已经灭亡在即了,想必陛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楚国,除了兵戎相见,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江上燕反问道:”楚国是我的家乡,大明是我的第二故乡,我只能躲到一边去.” “这你可就错了.”田康道:”老帅临走之时对你所说的,要你效忠百姓而不是帝王,这里头的差距,你还真没有体会出来呢,老帅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其实已经对你做出了暗示了.江上燕,我实话对你说,我们大明从头到尾看在眼中的敌人,也就只有齐国一个而已.征服楚国肯定是必然的,但却不一定要动刀动枪.当然,最后图穷匕现的时候,肯定是有一仗要打的,但我觉得也就局限在上京一带了.” 江上燕呆呆地看着田康. 田康摊了摊手:”别这样看着我,我所知的也不多,我能知道的也就是大明对楚国早在数年之前便开始布局了.与对秦国的策略不同,大明对待大楚的政策,将是一种最大限度的和平演变.” “既然如此,我留在那里又有什么关系吗?”江上燕楞怔了半晌,问道. “当然有关系.你麾下那一万骑兵,我们可不希望落在卞无双的手中.”田康道:”你如果一走了之,卞无双做为大帅,自然可以名正严顺地吞并你的这支骑兵.你在荆湖的影响力极大,你的存在,对于大明非常重要.” “这是陛下的意思?”江上燕眯起了眼睛:”你早就到了这里,陛下也知道程帅会死,陛下为什么不阻止?” “你觉得以程帅的脾气,有谁可以阻止他吗?”田康问道. 江上燕沉默了下来. “陛下希望你仍然能留在荆湖郡,带着这一万骑兵与齐国作战.”田康道.”直到合适的时机到来,荆湖的这些军队,都对大明并吞楚国表示赞同.” 江山燕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田康:”荆湖郡是卞无双做主.” “卞无双是一个忠臣吗?” 江上燕摇头. “是啊,他既然不忠于秦,自然也不会忠于楚,如果到了那一天,当他看到楚国不能保证他的利益的时候,你觉得他会怎么做呢?” “他可以投齐!”江上燕脱口道,话一出口,便反应了过来. 田康笑道:”是啊,投齐也是他的一种选择,所以你的存在便有了最大的价值.” “还有宁知文也是吗?”江上燕突然反问道. 田康笑了起来.”这不必瞒你,的确如此,宁知文是摆在明面上的人,谁都知道他与大明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我是那个暗中的人吗?” “你不必这样认为,在这之前,大明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你只消与以前一样,听从卞无双的命令竭尽全力与齐国作战就好了.其实你一直都有选择权,但是陛下坚定地认为,你最终会选择大明.” “要几年?”江上燕突然问道. “最多五年!”田康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江上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帅的家人到了大明了吗?” “应当要到了.陛下将他们安排在越京城.一切都安排好了,这个倔强的老头儿,临到末了,终于还是为家人考虑了一次.”田康道. 江上燕没有再说话,站了起来,径直走了出去,片刻之后,田康听到了急骤的马蹄离去的声音,他微微地笑了起来. 卞无双当然必须要所有制约才成.大明会在他的周围布下一层网,等到最后时刻,即便卞无双想做些什么,这张网也会让他动弹不得.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磨刀霍霍(上) 荆湖郡城,大帅府。 文臣武将济济一堂,分列左右。文臣以荆湖郡守曾琳为首,武将则是原西部边军大将宿迁牵头。随着程务本的离去,楚国东部边军,迎来了他的又一个时代,卞无双时代。 堂中诸人自然是心思各异。曾琳坐在左首打头位置,眼观鼻,鼻观心,他的对面,宿迁斜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看着房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宿迁之下的第二个位置,却是空着的,那里原本坐着的该是骑兵将军江上燕。但自从程务本离去之后,江上燕便一直没有回到郡城来述职,本人更是也没有呆在军中,竟然是不见了踪影。江上燕的态度,对于楚国东部边军来说是相当重要的,这也代表着卞无双能不能整合现在派系各异的东部边军。 从数字上来看,现在的东部边军可谓是兵强马壮了。卞无双来上任的时候,便带着两万自己的嫡系,西军宿迁麾下亦有两万人马,罗虎罗豹隶属于罗良派系,以前在荆湖战区屡遭打压,所部两万人在刚刚结束的战斗之中损耗不少,但也还有一万五千余人,这三方加起来,便接近了六万人。但要说实力最为雄厚的,还是原本的程务本一系兵马。程务本在荆湖战区数年,只帮了两件事,第一件,击退齐军,确保荆湖,第二件,便是扩军。现在荆湖系麾下兵马总数超过五万人,更重要的是,这五万人里头,包括着江上燕的一万骑兵。这是程务本一直不遗余力打造的一支强悍部队。 而江上燕,在程务本离去之后,当然便成了这五万人的领头羊,他的态度,将决定着整个东军能不能拧成一股绳。 对于卞无双来说,江上燕的身后,还不仅仅是这五万军队,还有宁知文的水军,以及以曾琳为首的文官集团。如果不能收伏他们,那么这个东部统帅,当起来可也就没有什么滋味了。 这也是江上燕接近一个月没有露面,连他这个新鲜出炉的大帅都没有拜见过一次,但卞无双却仍然将他的位置空悬的原因所在。 这个人,现在就是一个马蜂窝,轻易动不得,一动,便容易炸窝。 卞无双上任,最高兴的莫过于罗虎罗豹二人了,这些年他们呆在东部战区里,可谓是受足了气,基本上没人待见他们。换装备靠后,补粮饷拖欠,但打起仗来,可就要冲锋在前了。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程务本翘了辫子,卞无双执掌大权,他二人自然觉得春天就要来了。 卞无双想要彻底掌握住权力,那么拉拢罗虎罗豹,打压以江上燕为首的旧派势力,便是必然的事情了。 想到终于要出头了,两人都是双目发光,看着大堂正中那个现在还空着的位置,满脸欢喜之色。 那个位置,自然是卞无双的。 “大帅到!”随着一声有力的呼喊,堂内文武,齐唰唰地站了起来,身子微侧,一齐看向大堂一侧那间挂着帘子的偏门。 一名卫兵先行而出,撩开了帘子,随即,一身正式朝服的卞无双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见过大帅!”曾琳,宿迁二人率先躬身。 卞无双大步走到案兵,目光逐一扫过大堂之中的众人,严肃的面孔之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笑容,摆手道:“诸位不必多礼,请坐!” 看到众人各自就坐,卞无双却仍然站得笔直,看着众人,道:“卞某受陛下看重,得程帅重托,自今日起,正式接任东部统帅一职,统领东部军政要务,卞某战战兢兢,深恐有负朝廷的信重,还请在座诸位戮力同心,与本帅一齐,尽心竭力,为收复东部六郡,抵抗强齐南侵而努力。” “愿为大帅股肱腹心!”堂中诸人,齐声应喏。 卞无双微笑点头,“来人,请王命旗牌,天子剑!” 随着卞无双的话音落地,侧门之外,再次出现了一行人来,看服饰形容,竟然是宫中的太监,众人不由脸上变色。再一次的同时起身,王命旗牌天子剑,几乎便代表着如同天子亲临,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皇帝竟然对卞无双信任到了如此地步,要知道即便是当初罗良当政之时,也没有得到过王命旗牌天子剑。 “陛下授我王命旗牌天子剑,可不经请旨处置东部边军辖下所有文武官员。”卞无双的眼睛变得凌厉起来,缓缓地扫过众人:“不过本帅希望没有用到他的那一刻。” 大堂之内安静了下来,罗虎罗豹倒是更加的欢喜了一些,卞帅受到如此信重,又有了天子剑傍身,那个桀骜不驯的江上燕看起来肯定是要倒霉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卞无双的第一把火便是收复万州城,烧得极旺,那下来新掌大权,自然便是要拿人立威了,还有谁比江上燕更合适当作出头鸟拿来收拾呢?江上燕一倒台,那他们二人在军中的重要性可就要更进一步了。二人看着卞无双的眼神,自然是更热切了一些,他二人可是卞无双一到荆湖便主动去投诚的,现在也该到了有所收获的时候了。 在卞无双讲了一大通忠君爱国,团结一致,共同对外,收复故土,重振大楚的废话之后,终于坐了下来,堂中诸人也都是松了一口气。开场白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就是真正重要的一些事务的安排了,而那些,才是奠定以后整个东部战区的新格局的关键。 “宿迁将军!”在所有人的注目当中,卞无双看向宿迁。 宿迁起身:“末将在!” “将军乃百战老将,麾下西军精锐更是大楚军中翘楚,我意你部驻防万州,为我荆湖屏障,不知将军意下如何?”卞无双道。 听到卞无双的第一条命令,堂中所有人都是一怔,万州虽然收复,但现在却成了与齐军战斗的第一线,必然艰难无比,难道不应该将程务本的老部下赶到那里去吗? 宿迁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平静地道:“末将领命。” 卞无双点了点头,第二个点到的居然是罗虎。 “罗虎将军!” “末将在!”罗虎兴奋地站了起来。 “此次收复万州,全歼周济云一部,罗将军功不可没,本帅新到荆湖,还缺一个中军官,不知罗虎将军可否屈就?”卞无双笑问道。 中军官,说白了就是大帅的一个传声筒,地位的确尊崇,位置也站得高,要说好处,那就是能与大帅朝夕相处,但坏处嘛,可就是离开了自己的直系部属,说白了,就是没有军权了。听到这个任命,罗虎心中一惊,这官职虽然拔高了一截,但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啊?转念一想,卞帅刚到东部,急需站稳脚跟,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对他忠诚的将领,自己看来正是卞帅看中的人之一,拔为中军官,就是一种考验了,如果自己做得好,再下去带军岂就是卞帅一句话的事情,当了中军官再下去的时候,那位置就大不一样了,那是可以与宿迁平起平坐的位置。当初江上燕自大明归来之后,在程务本帐下不就是先担任的中军官的么?接下来便是荆湖大力组建骑兵,骑兵组建之后,程务本一声令下,江上燕便成了这支强大骑兵的主将。卞帅这是在为自己重复江上燕的上位过程啊。罗良心中不由一阵激动。 “末将愿意!”他大声道。 “好。你既然担任了中军官,那你原本的部属便并入罗豹军中,你二人所属在这一次的战斗之中受损不少,编为一军倒也合适,罗豹,接下来要迅速地整编军队,重新恢复战力。”卞无双看向罗豹。 “遵命!”看到卞无双将罗虎的军队归入到了罗豹的麾下,罗虎罗豹本来的那一点担心顿时也灰飞烟灭了。 安排了这三人之后,卞无双笑看着堂中所有人,道:“现在我东部边军,在编的野战军以及郡兵,各类辅兵加起来,总额为十五万八千余人,本帅觉得太多了一些。兵贵精而不在多,所以接下来,本帅准备重新整编军队,裁减五万兵员,东部边军,十万足矣。” 堂中传来了沉重的吐气之声,重头戏终于来了么?宿迁去了万州,罗豹合并罗虎所部,裁撤的兵员不过五六千人,但卞无双的裁撤目标却是五万余人,这五万余人裁谁的?答案不言而喻,自然是程务本的本部人马。 大堂之中,不少的将领,脸上都露出了愤怒的神色。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一上来,就要磨刀霍霍了。 “大帅,万州虽复,但周济云实力犹存,齐国或者会大力对其支援,此时如此大规模的裁军,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左首的曾琳问道。“而且陛下可是希望我们能再接再励,连接收复失地故土的,一下子裁撤如此多的军队,只怕对接下来的军事行动有些关碍吧?” “此事,本帅自有计较!”卞无双哈哈一笑:“曾大人,其实本帅裁撤兵员,更多的可是为了曾大人着想啊!” “哦,这是从何说起?”曾琳一扬眉毛,问道。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磨刀霍霍(下) (特别感谢书友2017030806250688的五万币的大赏!) 卞无双看着曾琳,缓缓地道:”曾大人,荆湖防线能够挡住齐军的进攻,您功不可没,大军未行,粮草先行,如果没有足够的后勤支持,我们又怎么可能守得住荆湖防线?” “大帅过奖了,这是曾琳的份内之事.”曾琳不动声色地道. “可是曾大人是否清楚,如今荆湖郡内,还有多少青壮男子在耕种田地呢?”卞无双问道. 曾琳脸色微变,作为一地长官,他当然很清楚现在荆湖郡的人力状况是一个什么样的现状.摇了摇头,他缓缓地道:”青壮男子,基本上全都从军了.这一年多来,战斗,死亡,补充,现在荆湖郡内从事耕作的基本上都是老弱妇孺.” “荆湖人为了大楚作出了太大的牺牲和贡献!”卞无双看着大堂内的众人,”现在,我们已经喘过气来了,在东部六郡,我们可以说已经是反守为攻了,接下来的战事,我们不需要依靠人海战术,我们需要的是更加精锐的军队.荆湖的这些好儿郎,已经做得够多了,所以我想放他们归去,让他们与家人团聚.此是其一.” “其二,荆湖作为前线,一直在不断地战斗,郡内已经破败不已,而现在,荆湖已经成为后方,我们需要用最快的速度恢复荆湖的经济民生,以此作为我们大军收复六郡的大后方.而靠着现在的那些老弱妇孺,我们是达不到目的的,我们需要将更多的劳力投入到生产当中去.曾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卞大帅说得不错.”曾琳点了点头,”荆湖本是鱼米之乡,只要有足够的劳力投入,也许只要一到两年的时间,便能恢复到原来的水平.” “有曾大人这样的能吏,对于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卞无双不动声色的捧了曾琳一句.”现在大楚国内的状况,本帅相信在座各位都很清楚,可以说是战乱不断,烽烟四起,先前因为齐国兵锋太锐,朝廷这才排除万难,竭尽全力的供给东部战区,但现在兵事已经不像过去那么危险了,朝廷对于东部的支持,在力度之上肯定会下降,我们不得未雨绸缪啊,也许到了某个时间,我们将不得不靠着荆湖郡以及我们夺回来的东部六郡这些区域来养活我们.所以说,我们需要更多的劳动力和更精锐的军队.” “大帅,何至于此啊?朝廷志在夺回东部六郡,肯定不会断了给我们的支持,再说那些匪贼造反,不过萤火之光,朝廷大军一到,自然扑灭了.”罗虎却有些不太相信. “不谋一时何能谋万世?”卞无双冷笑:”未虑胜,先虑败,卞某手中掌握着这十数万大军和无数百姓的生死存亡,岂能将希望寄托在猜测之上,只要有一丝这样的可能,本帅就要做好十分的准备.罗将军,大楚盗匪四起,倒也正如你所说,大军一到,旋即灰飞烟灭,可剿了这处,那处又起来,大楚又何曾真正将这些匪贼剿空了?而且这一年多来,匪贼倒有愈打愈强之势,好几股顽匪已经与朝廷军队纠缠了许多,数郡之地民不聊生,贼匪之势不是弱了,而是更强了.如果我们不能做好准备,真到了那一天,让我们的军队喝西北风吗?” 被卞无双毫不客气的驳斥了一番,罗虎脸色微红,不得不站起来躬身请罪. “曾大人,我准备裁减五万军队,以荆湖藉士兵为主,让他们返乡,同时各部之中伤卒也分配到荆湖各乡,曾大人能否安置他们?” 曾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这倒没有问题,重伤者,是为大楚所受的伤,郡里再穷也要将他们养起来,轻伤还能劳作者,郡里也能给他们划出一些土地来耕种!” “好,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裁军之事,便交由曾大人来主持吧,具体事宜,回头本帅再与曾大人细细商议.” 一锤定音,没有给任何人反对的机会,堂中诸将面面相觑,原程系的将领因为江上燕不在,群龙无首,而原荆湖系的将领却是因为曾琳并没有提出反对,自然也不会跳将出来,这件看起来最为棘手的事情,居然就这样顺顺当当的当场通过了. “宁老将军!”众人还没有从上一件事中反应过来,卞无双却又已经满面堆笑地看向了水师将领宁知文. 宁知文在荆湖是一个比较奇怪的人物,他是楚国人,但他却与大明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他的儿子宁则远在大明为官,现在已经不是一件什么秘密事情了,知道的人挺多.本来这也不算是一件什么事儿,因为明楚之间,本来就有着很多牵扯不清的关系,比方说大楚的嫡公主,便是大明的皇后,大楚首辅的亲弟弟在大明是一方镇守. 关键的是宁知文从来就不掩饰他与大明的关系,甚至于不在乎别人对此事的看法,他光明正大的向别人肆无忌惮地展示他与大明的关系,而明国那边每次过来的使者,也都毫无顾忌的与宁知文交往. 以前的荆湖离不开水师,宁知文的地位举足轻重,可以说,没有宁知文的水师,就不会有荆湖的坚守.但现在,拿下了万州,全歼了齐将周济云的大部人马,楚军已经反守为攻,荆湖不再是战场,那么水师的重要性可就直线下滑了. 听到卞无双的话,众人下意识的认为,他要对水师下手了. “卞大帅有何吩咐?”宁知文微笑着,似乎不知道卞无双要干什么. “荆湖不再是前线了,水师的作用也就不那么突出了.”卞无双话一出口,众人心道果然如此.都想看看宁知文怎么与卞无双较劲.宁知文可不是一般的将领,他的背后,站着的可是大明这个巨人.荆湖的军队,使用的都是明人制造的武器,这些武器可都是自海上先到泉州,然后才源源不绝地运到荆湖来,这里头有什么问题,在座诸位都是心知肚明,心道卞大帅要是惹了宁知文,说不定明人就会在这上面卡脖子. 而且还不仅仅是武器,荆湖军队的薪饷,现在基本上是靠从明人的银行那里贷款发放,真要是因为卞无双要拿下宁知文而让明人翻了脸,在座诸人可是都承受不起这个后果.他们可都清楚,大楚的朝廷现在真是拿不出钱来支付如此多的军费. “卞大帅说得不错,现在水师,确实作用不大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宁知文竟然赞同的点了点头.”不知卞大帅对水师有什么安排,宁某无不应从,哪怕是让我们马上回到泉州去,宁某也是二话不说,带上人就走.” 宁知文干脆利落的回答,让堂内众人都是惊得下巴险些掉在地上,这个死老头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是怕了卞无双吗?当然不可能.大家可都是知道宁知文底细的. 卞无双大笑起来:”宁将军可别想如此的美事,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你宁将军想通回泉州去享清福,那是想也不用想.” 宁知文呵呵的笑了起来:”那不知大帅如何安排水师?” 卞无双侧头想了想,”现在荆湖的确不再需要一支庞大的水师了,但是宁将军麾下的那些战船和精锐的儿郎,却也不能闲着,宁将军,我想疏通荆湖往江南的水道,将荆湖与江南真正的联结起来,你认为如何?” 卞无双此话一出,大堂里一众人顿时凌乱起来,卞无双所谓的疏通水道,可不是真正意义的让宁知文带着他的士兵去挖河清淤,荆湖与江南的水道不畅,更多的可是因为这条河道边上的大楚一些豪族霸占水道,设立关卡,化公为私等不法行为,当然,也有一些地方年久失修,不利大船前进,但这并不是重点啊. 卞无双这话的重点,却是要让宁知文带着他的兵们,清理这河道之上的所有障碍,这便是拿着刀子在割大楚那些豪族的肉呢,不是一点一点的割,而是一块一块的血淋淋的往下砍呢! 想到这里头的厉害关系和后果,堂中所有人无不变色. 卞无双却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众人的脸色,自顾自地道:”江南本是膏腴之地,但现在,居然也是盗匪四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盗匪呢还是有些人别有想法,河道不畅,荆湖也不能迅捷地得到江南一地的支援,河道只要畅通,荆湖军队便随时可以下江南平叛以保一方平安,江南粮草物资也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荆湖,此一举两得也.此事,我在来荆湖之前,便与陛下勾通过,陛下也是甚为赞同,宁将军,这是一块硬骨头,你敢不敢去啃?” 宁知文大笑,站了起来若无其事的掸了掸衣裳,环视堂中诸人,道:”宁某人是个什么人,相信大家也都知道,这样的事情,宁某最喜欢干了.” 宁知文是什么人?大楚最大的海盗头子,最喜欢干的事情当然便是劫掠了,只是现在大家同朝为臣,也就不好意思揭别人的短,再说宁知文平时看起来也是文质彬彬的一个人,时日一长,大家反而忘记了.此时宁知文露出真容,大家这才想起这截,心中不由暗暗为这河道两边的那些豪族悲哀了,这样一个大匪头子沿河而上,识机的还好,要是不识机的,只怕下场定然不怎么好.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归来 卞无双惬意地抿了一口茶,心情极是愉悦.现在他已经在荆湖站稳了脚跟,下一步,当然就是深耕了. 荆湖的人事关系极是复杂,先前在齐人的强大压力之下,大家能够抛弃前嫌团聚在一起,但强敌一去,内里蕴藏的矛盾便会暴露出来了. 罗系人马是一源,宿迁的西军是一派,江上燕的程部嫡系是一派,宁知文的水军是一派,而曾琳的荆湖本土一系又是一派.上任之后的第一个大动作,便让卞无双基本摸准了这里头的脉胳. 罗良已经失势,罗虎罗豹现在只能抱紧自己的大腿,但这两人,只能当作手里的工具和一把刀子,该用的时候要大用,不需要的时候,自然就可以毫不可惜的抛弃掉.罗虎比罗豹更有脑子一些,所以还是放在自己身边就近看着最好. 宿迁的西军是一股劲旅,战斗力不在自己的嫡系部属之下,宿迁这人有些摸不透,对自己是忽远忽近,这一次把他丢到万州去,他居然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人是一个有趣的家伙,可以再看一看.对于宿迁的发迹史,卞无双可是调查的一清二楚,在左立行当年的那些部属基本上都死绝的情况之下,这人不但活了下来,还步步高升,怎么可能是简单人物.说起来,此人还可以算得上是明皇秦风当年的同僚呢! 宁知文就不用说了,他是明国摆在明面上的人物,自己给了他一个好差事,打通往江南的水道,使得他的影响力可以从荆湖一直延伸到江南去,他当然求之不得.当然,在宁知文将影响力扩充到哪里的时候,自己的手也当然伸过去了.想起正在剿匪的儿子卞文忠,卞无双微笑了起来. 这一次损失最大的应当是曾琳了.自己一下子就将荆湖本地军队可裁撤了九成,这当然是自己有意为之,曾琳本来就是荆湖的文官之首,在当前的状况之下,他甚至可以说是大楚东部军队的文臣之首,手中掌握着整支军队的后勤供应,这是一个要命的位置.可这个位置,自己是抢不来的.因为自己夹袋里没有人啊!但如果让坐在这样一个位置之上的人,还拥有一支效忠于他的部队,那东部的统帅到底是他卞无双,还是曾琳呢?卞无双的脑子可是清醒得很,他可不是程务本,曾琳甘于臣服在程务本的麾下为其所驱策而无怨无悔,自己可没有这份威望和人情. 但让他生疑的是,曾琳毫无条件的就答应了!这让他有些想不透,有时候有些事情来得太容易了,反而让人心里不安. 但这点不安比起巨大的收获所带来的喜悦而言就太微不足道了,不管怎么说,自己成功地剔除了曾琳的军权,而在这样的世道之上,手里有兵才是草头王啊! 也许曾琳当真无意与自己争权,又或者他的确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对于自己的说法深有同感,不管怎么样,卞无双都自信能够拿得住曾琳. 至于江上燕嘛?这个人现在看起来倒是一个纯粹的将军,而且重情重义,卞无双喜欢这样的人.他不是这样的人,但他去恨不得自己的部下都是这样的人,这一点上,他很羡慕程务本,不管是得意还是失势,都有人无怨无悔的跟着他. 江上燕已经快一个月不见踪影了,卞无双并不能确定他还会不会回来.毕竟程务本死了,可以说已经打碎了这个人身上的最后的枷锁,但卞无双仍然愿意等一等.如果江上燕不回来,程务本的三万嫡系部下群龙无首,自己便可以分化拉拢,压一批拉一批,慢慢地笼络在手中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不过需要一定的时间罢了.当然,如此一来,战斗力可能会有所降低.而如果江上燕回来了,那自己所要做的,只是收服他一个人就可以了. 卞无双自认为看透了江上燕这样的人.也深信自己可以折服他.新帅上任,江上燕居然放了自己的鸽子,而自己依然虚位以待,本来就已经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给了江上燕极大的面子了.这份善意,卞无双觉得江上燕应该能体会得到. 这种重情重义的将领啊,你给予他一分,他便会回报你十分. 换了一个姿式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卞无双想起了与秦风的那个约定. 他不由得微笑起来. 这个约定很有意思,对于双方来说,约束力其实并不大,对于自己而言,并不仅仅是一条后路,而是自己想要在楚国立住脚跟,便非得有明国的助力不可. 秦风对于楚国的觊觎并不是秘密,对于楚国的花样百出的渗透,有心人更是看得清楚明白,闵若兮的上京之行,然后便有了宁知文的入荆湖. 卞无双想要达到自己的第一个大目标,首先要取得军事上的胜利,这少不了宁知文的绝对助力,而站稳脚跟之后,还需要明国在军械,资金上的援助,而这些,靠楚国本身是无法完成的. 当自己完成了自己的这些设想之后,自己的触角便可以向其它地方延伸,比方说江南,当自己控制了东部六郡,又能将影响力施加到江南之时,那自己在楚国便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再一次拥有了雄厚的本钱. 卞无双相信秦风肯定能看透自己的想法,但他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自己的条件. 真是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 卞无双在心中叹息,他就这么有信心能让自己在重新拥有了强大的实力之后仍然会臣服于他吗? 也许他的确有.卞无双在心中对自己说,这本身也是自己的一个选项嘛!如果到了那个时候,秦风仍然有轻易拿捏自己的实力,那自己向他臣服,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有这个约定在前面垫着,也不会显得太突兀.那个时候即便自己再到了明国,那也是立下了泼天大功的啊! 进可图谋更多,退可保住老本,这便是卞无双的绝妙打算了. 明人在荆湖肯定还有别的暗手,这一点卞无双确信无疑,但现在,他无法知道这个暗手在哪里,是谁,不过只要时间一长,卞无双相信自己能找出这个潜藏的暗手来. 房门轻响,一名军官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大帅,江上燕来了,正在前厅求见大帅.” 卞无双哈的一声站了起来,”果然不出我所料,江上燕这样的人,终是还会回来的.”他迈开大步便向外走去. “大帅,这个江上燕桀骜不驯,一个月时间无影无踪,您难道不给他一点教训吗?”军官有些不解地看着卞无双,似乎卞无双对于江上燕的无礼毫不介意. “人是不同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应付方式!”卞无双一边往外走一边道:”罗虎罗豹那样的人,要施之以威,曾琳那样的示之以义,江上燕那样的人便要结之以情.” “那宿迁呢?” “这个人我还没有看透.”卞无双道.”所以先将他远远的扔到万州去.” “那宁知文?” 卞无双大笑起来:”宁知文不一样,只要我们的目标还与他一致,他便会密切无间的配合我们,如果我们背道而驰了,他立马便会拔刀子.所以现阶段嘛,我们大可以放心大胆的与他合作.” 江上燕站在大厅里,身子挺得笔直,如同一杆长枪,身上的衣袍显得很破旧,沾满了污渍,脸上的胡子很久没有挂了,满脸憔悴之色. 卞无双走了出来,走到他的面前,直视着江上燕. 江上燕也直直地盯着他,丝毫没有下属见到上司的恭敬. 好半晌,卞无双微笑着伸手拍了拍江上燕的肩膀:”我喜欢你.” “可我并不喜欢你!”江上燕**地道. 随着卞无双出来的那名军官不由脸上变色,怒容显现,拳头微微攥紧,手肘微抬,下一个动作自然就是摸到腰里的刀柄.但终究是又放了下去. “正常!”卞无双却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我来了,程帅才会走,你是程帅的亲信大将,程帅一向待你如子侄,你不喜欢我是应有之意.不过你喜不喜欢我并不打紧,打紧的是你还是回来了.这对于我来说,就足够了.” 江上燕显然有些意外于卞无双的回答. “骑兵将军的位置依然空悬,你一月未归,他们有些松懈了,军心也有些不稳,你既然回来了,那就马上把他们重新操练起来,你这一万骑兵对东部边军意味着什么,你很清楚.另外,我也需要你去安抚那些程帅的旧部,我们需要同心协力.” “你这么相信我?”江上燕问道. “为什么不相信你?”卞无双笑道:”你可以不喜欢我这个人,但是你不会拿国家大事开玩笑吧?多说一句,程帅与皇帝陛下的问题,并不会因为我来或者不来而有所改变,至少我来了,程帅死得很甘心,如果我不来而程帅却死了,那才是楚国的不幸是吧?” 江上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手抱拳,身子微躬,向卞无双行了一礼,转身便向外走去.身子仍然挺直的如同一标长枪.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内斗 昆凌关,曾经是楚国东部边军抵御齐军的防线的核心要点,正是以昆凌关为支点,程务本构建了号称东部铁壁的楚军防线.不过如今,这里却成了齐军进攻楚国腹地的大本营.周济云的核心幕僚岳开山,便是这昆凌郡的郡守. 要说这岳山开,治理地方倒也是一把好手,在担任了昆凌郡郡守之后,便一力想将这昆凌郡经营成为齐军入侵楚国腹地的大后方. 当然,他们这支齐军,与皇帝眼中的齐军,还是有不少分别的.因为周济云是齐国豪族在齐**方的旗帜人物,现在盘踞在东部六郡的齐军,其主力却是由豪绅大族掌控着的军队. 齐国皇帝曹天成在国内削弱豪绅大族的动作愈来愈大,手段也愈来愈酷烈,这些传承久远的大族,又焉能束手待毙?但造反,并不是他们现在的选择,那是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不得已的手段. 这就像大家都住在一个大宅子里,现在虽然矛盾重重了,但却谁也不想撕破了脸皮大打出手,因为这会将这幢大厦的根基打坏的.齐国皇帝不想,这些豪族也不想.因为他们都将这个家看成是自己的. 现在齐国皇帝占据了优势,他先是用让出前越三郡之地换来了与明军的默契,从而一举歼灭了楚军二十万大军,将这个过去对齐国最有威胁的国家,直接打断了脊梁,并成功夺取了东部六郡,打开了楚国的门户,从而在齐国赢得了巨大的声望,这可是历代先皇都没有完成的伟业. 但在这个过程之中,他又不动声色的纵容了楚国大将安如海,江涛等人在国内疯狂的肆虐,这两人所过之处,豪门大族的势力荡然无存,直到曹天成自觉得达成了目标,这才出手将安如海,江涛两人的军队剿灭. 豪门大族对于皇帝的心思心知肚明,但却又无话可说.因为那个时候,齐国的主力军队正在剿灭楚国皇帝所统带的军队呢! 到了最后关头,曹天成再一次下令曹云提前发动了对楚国皇帝的围剿,从表面上看起来,他是因为受到了国内豪族的巨大压力而不得不下达这个命令,实际上,曹天成在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是真正的包藏祸心的. 因为包围圈还有漏洞,所以闵若英带着五万多最为精锐的火凤军逃了出来了.闵若英往万州撤退,而这个时候,驻防万州的人是谁?是周济云. 周济云统带的却是齐国国内豪族们能掌控的最强大的军队. 闵若英到了万州,必然会向周济云发起猛攻,而正在万州的程务本,为了替他们的皇帝解围,自然也会向周济云发动攻势. 周济云将面临着两面受敌的态势. 这一场筹划,如果真能成功的话,那楚国的军队与周济云的军队必然会有一场死战,闵若英能不能逃出去,曹天成是不在意的,因为即便能突围而出,也会伤筋动骨,五万火凤军也不知能回去多少?当然,周济云统帅下的部队,恐怕也剩不下多少了. 而齐国的那些大家族们体会到皇帝这一次包藏着绝大祸心的布置,却是在这场战役之后,才真正让他们反应过来. 因为闵若英在掉转了方向之后,居然没有费多大劲儿,就逃回去了.在那些方向之上,本来应当布置在哪里的齐国精锐在哪里去了? 他们竟然被皇帝以密令调集到了万州的后方. 这是要等着周济云与楚皇拼个两败俱伤的时候,再跳出来获那渔翁之利啊.如果闵若英当真去往了万州的话,那齐皇曹天成,可就真要一箭双雕了. 至于闵若英是不能真能逃走,他会在意吗? 而在这个几乎是没有破绽的算计,最终还是出了岔子.而最出齐皇曹天成意外的,恐怕就是程务本了. 程务本被齐天成看作是闵氏的一条忠犬,可就是这个忠心耿耿的闵氏臣子,居然是最后时刻,他居然抛下了闵若英抛了.他这一抛不要紧,闵若英就只能改变方向了.恐怕闵若英自己也没有想到,迫不得忆的改变方向,居然一路之上顺风顺水的便逃了回去,路上只不过碰到了几只小鱼小虾. 这一个突发事情,打破了齐皇的如意算盘,楚国保存了一定的实力,特别是程务本在荆湖建立起了一道完整的防线,而周济云的主力,总算是保留了下来. 曹云在战后引退,已经是齐国国内所有大拿们达成的共识,曹云的功劳太大,皇帝忌惮他,而曹云的威望太高,豪门大族也不喜他.在齐国豪族的计算当中,在这场大战之中,只消周济云立下大功,那么接任大帅之位便是毫无疑问的.只可惜,闵若英跑了,程务本也跑了,这口大黑锅,最终被皇帝扣在了周济云的头上. 本来皇帝是想让周济云与闵若英硬干一场,最后闵若英逃脱,他可以找周济云的麻烦,直接将他从头到抹到底,别说是大帅的位置了,性命能不能保住都得另说.可最后出了意外,闵若英的确是跑了,但周济云的实力却丝毫无损. 这就不好下手了. 事情到这里自然还没有完.既然这一个目的没有达到,那么自然是要继续的,于是郭显成继任了大帅之位,一个皇帝喜欢的傀儡大帅,皇帝借机开始集合国内的兵权,而周济云,则被摁在了昆凌关,继续攻打楚国,与程务本的荆湖防线硬碰硬. 谁胜谁败齐皇会在意吗?当然不在意.他要的就是双方的实力不停的被消耗,那一方面吃了大败仗,他都挺高兴的. 而齐国国内的豪族呢,纵然明知道齐皇再一次包藏祸心地在坑害他们,但却不得不义务反顾地跳进这个坑里. 齐皇要消耗他们的实力,但却又仍给了他们楚国的东部六郡啊,这是一个庞大的地盘,又何尝不是机会呢?更重要的是,如果能打破荆湖防线,则楚国的腹地便袒露在了他们的眼前,楚国腹地膏腴,人丁众多,楚国的富庶,那可真不是说着完的. 风险从来伴随着巨大的机遇. 如果能获胜,那么,齐国豪族不但能得到楚国的巨大利益,而立下大功的他们,也将不会再畏惧齐皇,到了那个时候,齐皇就不可能在肆无忌惮地对他们下手了.他们可以继续光明正大的生存下去,并且与皇帝相抗衡. 这一代皇帝英明神武,他们自觉不是对手,但可以内敛自保,到了下一代呢?齐皇还有现在的曹天成这般厉害吗?那可真不见得,如果换了一个软弱的昏庸的皇帝,那他们就又大有可为了. 这些传承世家,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的耗死了许多英明的皇帝,一个又一个的皇朝覆灭了,但他们却依然存在.实力小的时候,他们会藏起自己的利爪,势力强大的时候,便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 现在齐国的曹氏,多年以前,不也是大唐的豪门世家么? 他知道这里头的厉害,所以想要清除了齐国豪族这个依附在国家身体之上的毒瘤,世家不甘束手待毙,双方便在这种不打破家的根基的其础之上,开始了明争暗斗. 曹天成棋高一着,清除了不小实力不足的大族,但真正底蕴深厚的大族,就没有这么简单了.皇室占了上风,但世家实力犹存.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这些传承世家们将太多的资源倾斜到了东部六郡,大量的银钱,物资被送到了昆凌郡,而岳开山便是依靠着这些,才能在短短的时间内,便让昆凌郡在战后以最快的束祺恢复了过来.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周济云在大好的形式之下,居然一战便将先前积累起来的优势输得荡然无存,卞无双拿下万州城,断了进攻荆湖军队的后路,一战之下,数万齐军全军覆灭,东部六郡顿时岌岌可危起来. 万州城的失守,便等于在东部六郡之间捅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齐国的那些豪门世家输得起吗?自然是输不起的,因为如果他们输掉了东部六郡的这场战争的话,那么他们也将输掉在国内与齐皇明争暗斗的最后筹码.他们将沦为齐皇案板之上的鱼肉,任由齐皇予取予求而再无能力反抗. 所以,他们必须保住东部的这块地盘. “完全守住东部六郡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至少要保住一半.”一个穿着普普通通的袍子的老者,此刻正站在周济云,岳开山的面前,愤怒地盯着二人吼道.丝毫不在乎这二人一个是齐国的大将军,一个是镇守一方的郡守.“你们想要的,都给了你们,但你们仍然失败了,你们要清楚,你们输掉的,是你们自己的前程,你们家族的未来.周济云,周大将军,我们都对你很失望.现在曹天成恐怕正在他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内大笑吧!他已经看到了我们的末日就要来临了.周济云,现在我们只有一口气.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大家对你已经不信任了,是我与你们周氏让出了绝大利益才保住你现在的位子,你如果再失败,那就谁也救不得你了.”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对策 周济云脸色铁青的坐在椅子上,两拳握得卡卡作响,自从他成为了大齐的将军之后,基本上已经没有受到过如此严厉的指责了。 哪怕是当年的大帅曹云,对他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可现在眼前的这位老人,只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废物了。 但他却无法回嘴,因为这一次的确是他将事情做差了。 万州之败带来的后果是灾难性的。战场之上的失败牵连到了国内的局势,他们现在的日子愈发的难过了,皇帝磨刀霍霍,正狞笑地看着国内那些传承久远的大家族,如果他在东部六郡再遭遇到惨痛的失败,将世家豪族最后的精华折损在这里,那身死族灭,就绝对不会是一个笑话,而是会活生生的摆在他们的面前。 皇帝早就不甘心这些大家族对于朝政和地方的掌控了。清洗早已经开始,屠刀正在一点点的高举,曹云解甲,曾被世家大族当成了一个好机会,如果当时周济云把握住了机会,拿下了闵若英,那大帅之职非他莫属, 可他最终失败了,虽然这并非他的问题,但皇帝将这个黑锅扣在他的身上,他还无法申辩,因为程务本的确是从他的眼前溜走的,而闵若英也是从他的眼前跑掉的。 万州之战,他无法推卸责任。可谁又能算得到,那个卞无双刚刚来到荆湖,便能聚集到如此多的助力。 他是来夺权的,是来驱赶程务本的,要要将程务本往死路上赶的,程务本难道不应该同他夺权吗?程务本难道不应该与他先斗一个死去活来吗?这个连皇帝都敢抛弃的老家伙,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他难道就会眼睁睁地看着卞无双建功从而将自己逼上绝路吗? 周济云看不清,想不透。为什么卞无双与程务本能如此的默契合作,给了自己致命一击。程务本这是自己想死,却也要拖着自己一块下地狱啊! 一年多的战争,自己麾下的将士们也疲惫了,也想要休整了。整整一年,在世家大族的那些家主们的摧促之下,在皇帝曹天成不怀好意的申斥之中,自己打了整整一年啊,人必竟不是钢铁做的,终是要休息的。可谁知就是这小小的松懈,便造成了今日的恶果, 是自己太大意了啊!卞无双的军队,宿迁的西军都来自西部,他们对于东部的严寒根本就不以为意,他们就是在那种苦寒之地打熬出来的,不像自己麾下的军队,对于严寒有着天然的畏惧。 这一仗,世家大族在东部六郡的军力,整整折损了一半。 他是没有将卞无双看在眼里的。秦国名声在外的将领,基本上出自于邓氏一族,但邓氏已经在与明国的争斗之中折损殆尽,卞无双名气虽然大,但更多的是表现在国内与邓氏的争权夺利之上,还被邓洪给打得灰头土脸,最后在皇室的帮助之下才狼狈地龟缩到了落英山脉,但现在,周济云知道了什么叫做盛名之下无虚士。 卞无双并不是一只无害的小白兔,而是一只凶残的大灰狼啊! 可现在明白这一切,都已经晚了。 眼前的老者声色俱厉地严斥着他,周济云很愤怒,但却并没有多少惧怕之色。因为他是周济云,是大齐周氏的长子,也是眼前这位老人所在的家族乌氏的乘龙快婿。而更重要的是,自己是大齐国内传承世家豪族之内,最出色的一个统兵将领,在军中扎根多年,他们并没有可以替换自己的人选。 愤始之后,事情终归还是要自己来做。该给的帮助,他们一点也不会少给自己,因为除了自己,他们无可选择,因为自己如果一败涂地,也代表着所有人要跟着自己一起倒霉。 自己因为大意先失一招,虽然痛彻骨髓但却还实力犹存,只要国内在给自己一些补充,并不是不能挽回当下的形式的。 “二叔,眼下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松开了紧握的手指,看着眼前咆哮的老者,不咸不淡地道:“东部六郡,只不过丢了一郡而已,只要让我缓过这口气来,国内再给我一些补充,我总是能将万州再抢回来的,卞无双可不是程务本,程务本是一个老乌***一直缩在壳里,找不到好机会,这个卞无双,嘿嘿,纵然占了一时的便宜,我总要让他连本带利的吐回来。” “你口气倒大,看来这一次还没有让你受够教训啊!”被周济云唤作二叔的乌家老者冷笑。“姑爷,你可知道这一次周氏与乌氏付出了什么吗?” “不管你们付出了什么,我都能加倍地给你们找回来。”周济云傲然地看着对方:“周乌二族有如今的威势,这些年来,我周济云在其中也功不可没吧,现在我遇到了难处,你们自然要拿出一些东西来,我们才是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员,是吧,二叔?” 乌家老者盯着周济云半晌,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半晌终是坐了下来。 看到气氛终是有些缓和了,一边一直没有做声的岳开山这才笑着走了过来:“乌长老,胜败不过是兵家常事,虽受小挫,但好在未伤及根本,终是能扭过来的。” “你也这么说?”乌家老者看着岳开山问道。 “不错。”岳开山胸有成竹地道:“正如周将军所言,卞无双不是程务本,程务本的策略是龟缩防守,不论怎么引诱都不出头,这反而更难对付,此人可是号称楚国铁壁,现在此人已死,换上了卞无双来。一个秦国降将,想要出人头地,获得楚皇的信任,那自然不能满足于守住眼前的防线就行了,他肯定是要攻出来的。只要攻出来,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现下卞无双辖下的实力,可是比你们要强出很多来,国内就算再给你们援助,也不是一时半刻便能到来的,更何况,联盟内现在还有些人有另外的一些想法。” 岳开山点了点头,“乌长老所说,我们也早有心理准备。卞无双现在从纸面实力上来讲,的确要强过于我们,但也仅仅就是纸面上而已,真要论到实际能运用上的能力,他却也并不比我们多多少。” “此话怎讲?” “卞无双终究是一个外来者。”岳山开微笑道。“荆湖原来一些将领官员,就对他真是服服帖帖吗?他来了,程务本死了,程务本的那些嫡系将领会怎么想?听说那个江上燕失踪了月余又才回来军营之中,此人打得是什么主意,就真愿为卞无双驱策,别忘了卞无双可以算是弄死程务本的最大帮凶。” “这倒是不错。” “再者,卞无双一上任,便裁了数万荆湖本地军队,削弱了荆湖郡守曾琳的权利,那曾琳又是那么好相与的?心中便能服气?曾琳可是个滑不溜手的老家伙,明明是杨一和的部下,但杨一和倒台,身死族灭,他却毛都不有少一根,反而愈活愈滋润了!” 乌家老者微微点头。 “再说了,那宿迁与秦国人打了这许多年,与卞无双算是冤家对头,现在卞无双将他丢到万州,摆明了便是要让他与我们死嗑,宿迁会甘心?我们就这么老实的跑去与宿迁硬干,好让那卞无双在后头偷着笑?” “这么说来,你们早有计较了?”乌家老者看着周济云与岳开山,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宽慰之色。 “自然。”岳开山微笑道。“军事上的事情,待会儿让周将军与您分说,我就只说说我这一块吧!在联盟的大力支持之下,现在昆凌郡已经基本恢复了元气,当年我们夺得昆凌郡时,本来也没有费多大力气,这里的损毁并不太严重,所以恢复起来也快,现在光是昆凌郡一地,便足以支持二到三万人左右作战,不算万州,其它四郡合起来,可再支持五万人作战。不算国内给我们的支援,光是我们自己,便能支撑八万人的军费开支。但现在我们最缺的就是军械,这些地方,没有足够的能力为我们提供足够的军械,这就需要国内的支援了。” “可我们现在拢共也就只剩下五万人了。”乌姓老者叹道。“你们打算怎么做?” 他转头看着周济云,问道。 “我和开山已经商议过了,卞无双不是想收复东部六郡么?那么便给他一些甜头,再让出数郡之地。”周济云道。 乌姓老者大惊,“这怎么行?现在丢了万州,国内已经议论纷纷,皇帝更是不加掩饰地流露出了恶意,再丢数郡怎么交待?” “两国交战,岂在意一城一地之得失!”周济云狠狠地道:“现在楚军聚在一起,卞无双当然容易控制,我便给他更多的地盘,让他不得不分兵驻守,那些大将们离他远了,各样的心思自然也就起来了。他的力量在分散,我的力量却在集中。集中兵力,猛打一方,只要敲掉了卞无双的主力,楚国人自然就溃不成军。”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难道能造反? 昆凌关一如既往的兴旺。 长年累月的战火,对这个雄伟的边关城市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当年齐国夺得这里的时候,这里并没有多少驻军了,楚军的精锐跟随着闵若英全部给玩完儿了。一部分富人带着家眷,财富早早的逃走,而更多的普通老百姓却无法逃,也无处逃,不得不留了下来。 齐人来了,却并没有伤害他们。岳开山上任郡守之后,更是施之以怀柔政策,齐国的豪门世家向这里注入了大量的财富以及不少的人丁,刺激了这个原本的东部六郡的中心城市,使得他在最短的时间内焕发了新的生机。 对于最底层的百姓来说,恐怕改变最大的,就是昆凌关最高的城楼之上那面飘扬的大楚火凤旗换成了如今的龙旗。 税赋,照样缴着,劳役,照样服着,日子与以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于是整个昆凌郡甚至于其它的被齐国占领的郡治,便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至少,表面上是古井不波了。 日子就这样过着。 不得不说,东部六郡的百姓是幸运的。因为齐国的那些世家豪族,有心将这里打造成他们的又一个基本盘,一个能与齐国皇帝讨价还价的地方,既然是这样,那自然就不能鱼肉百姓,不能图一时之快,而是要细水长流,仔细经营。 不像当年占领了前越的益阳,武陵,桃园等郡,在那三个郡治,齐人实施的是残酷的涸泽而渔的统治手法,在短短的时间内,便让这三个郡民不聊生,也使得这三个郡在回归明国之后,时至今日仍然在缓缓的恢复元气,不复当年之盛。 乌姓老者在离开了周济云的官邸之后,并没有直接回下下榻的客栈,而是沿着繁华的前大街,慢慢悠悠的一路走到了后街一处幽静的巷子里。 走到一幢宅子的大门前,轻轻地叩响了门上的铜环。 门上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品,露出了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庞。 “请回禀周族长,就说乌氏乌索来访。”乌家长者客气的拱手道。 片刻功夫之后,紧闭的大门轰然打开,一个老者带着数名随从,出现在大门口,笑容满面,看着乌姓长者,大笑道:“不意乌长老到访,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乌索抱拳还礼:“周先生客气了,不告而忽至,失礼了。” 老者大笑:“请,请!” 两人似乎是旧日相识,交情莫逆一般,竟然携手而进。 这老者,就是勃州周氏一族族长周曙光。 书房之内,屏退左右,乌索看着似乎苍老了不少的周曙光,长叹一声:“不意我等,竟然落到今日这种苦苦求生的地步。周族长,你这一向还可好?” 周曙光苦笑:“乌长老,你觉得我会好吗?数千精锐,一朝尽丧,荆湖之败,你乌家的乘龙快婿认为是我周某人指挥不利,使得水军覆灭这才让我军尽失地利,我归来已经月余,但周将军却还不曾召见我呢!如今我也算是身有军职的,不得令,不敢走,留之却有如芒刺在背,坐卧不安呢。就担心那一天周将军兴致来了要拿我这人头一用来威慑三军呢!” 乌索哈哈一笑:“周族长说笑了,周济云是狂妄了一些,但在周族长面前,也不敢放肆吧,他只是心中苦闷从而迁怒于人罢了。又哪里敢动周族长分毫,说起来周族长还是帮了我们大忙的。” “谈不上帮忙,唇亡齿寒,我周氏可经你们乌长更早感到天威的凛凛寒意啊!”周曙光摇摇头:“很遗憾,我失败了。” “是咱们失败了。”乌索道:“不过还好,总还没有到最后关头。我们还有余力来经营一番。说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联盟还要往这里加大投入?”周曙光瞪大了眼睛,“只怕无力回天了。” “那倒也未必,机会还是有的,周济云受了这一次挫折,总会提起精神,小心应对,先前他是小看了那卞无双,如今只要肯重视对手,把卞无双放在与他一样对等的位置之上,卞无双就不见得能讨得了好去,周族长,我们没有退路,退则身死族消啊!陛下的雷霆手段,你又不是没有领教过。”乌索道。 周曙光沉思片刻,“乌长老说得是。只是乌老长今日到我这里来是何用意呢?接下来的事情我可是帮不上忙了,如果是仅仅是出些军饷,那我周氏搜搜刮刮一番,倒也还是能拿得出来一些的,可其它,就真得没有什么办法了。” 出乎周曙光的意料之外,乌索却是连连摆手,“接下来的事情,不要周氏再出一两银子了,联盟另有一番布置,希望周族长能够同意。” “不知有什么安排?” “狡兔三窟啊,如今,不得不布置后路了!”乌索叹道。“否则万一再次失败,那可就真是万劫不复了。” “布置后路?”周曙光眉毛一挑,脑子里略略一想便也明白了:“我周家如今也就只剩下船了,联盟要布置后路,莫非是想借助我们的船队,去另外的地方发展么?” 乌索冷哼一声,却是摇摇头:“你我这样的传世之家,如果离开了这片土地去了另外的地方能做什么,当一个土财主吗?周家主,你在勃州,临海,有船,你真实的实力,并不在陆上,而在海里,你别跟我说这一次在荆湖损失的,当真是你周氏的主力跟核心。” 周曙光怔了怔,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乌长老你到底是何意呢?” 乌索看着周曙光半晌,方道:“周家主,我知道你在海上有一个岛,虽然我们不知道这个岛具体在哪里,但他却是真实存在着的,这个岛上的东西,才是你周家真正的实力所在,这个,你就说有没有吧?” 周曙光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眯缝起眼睛看着乌索道:“是,又如何?” “好,周家主爽快,周氏如今在勃州过得如何?” 周曙光沉下脸来,“这你不是明知故问吗?从去年开始,朝廷便开始在勃州动手了,一步步的已经勒紧了我的脖子,现在周氏在勃州,喘口气儿都很艰难,现在我又在荆湖失了手,想来朝廷对我就会更加不客气了。知道向连吗?” “就是那个在明国鹰巢手时里连接吃了大亏,最后还被活捉了的那个家伙?”乌索哧的一笑。 “那家伙时运不济,倒不是真栽在鹰巢手里,而是倒霉的连续两次都碰上了楚国长公主,明国皇后娘娘闵若兮,于是两次都输得干净利落,不过明国抓住了他之后倒也没有杀他,最后那曹辉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居然将他讨了回去了。回去之后当然这鬼影的副指挥使是当不成了,连贬数级,成了驻勃州的鬼影负责人,这家伙急于向皇帝表忠心,在勃州就像个疯子一样咬着我周氏不放啊!”周曙光摇摇头,显得有些苦恼。 乌索格格一笑:“周族长当真能忍?在我想来,周族长如果要收拾他的话,应当不费吹灰之力吧,只要周族长放个口风出去,立马就能让他倒毙街头。” “话是这样说,但人家可是陛下的狗,打狗还要看主人面儿呢,真杀了这条狗,可就要惹来豺狼虎豹了,那就得不偿失了。”周曙光摇头道。 “可让这狗一口一口撕咬下去,最终也会让周氏的血流尽的。”乌索缓缓地道。 “没办法,没办法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周曙光叹道:“不然还能怎样?本来指望着这一次相助周济云打出一片大大的前景来,可眼下,也是泡了汤,这是天要亡我等啊!” “周族长当真准备坐以待毙?抑或是真受不了啦就扬帆远航,去那岛上那一个化外野民?” “不然又能怎样?还能造反啊?”周曙光盯着乌索,有些不满对方的咄咄逼人。 乌索长笑拍手:“陛下既然不给我们活路,那便造反又当如何?” 周曙光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半晌,才冷笑起来:“原来你们打着这个主意,让我当这个出头鸟么?我周氏率先造反,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也就只是等来朝廷的剿灭大军罢了,我可不傻,现在我周氏已经气息奄奄,皇帝对我的注意力只怕也没有先前那般紧了,总还能延些时日,说不定便能寻到另外的生机。” “周族长,这个头儿,的确在你来挑,但你是为我们大家的前景着想,我们又怎么能看着你单枪匹刀的奋斗?”乌索微笑着看着周曙光,“自然是同舟共济。” “不知道如何同舟共济法?”周曙光淡然地问道:“你们可都在大齐核心之地,实力虽强,但造反却是不成的。” “的确如此,但我们却可以出钱,还可以出人,更可以在在你周氏扛起大旗之后,在朝廷内部动用人脉相助于你。相信这一点,你绝不会怀疑吧!”乌索大手向下一挥,道:“周家主,现在皇帝已经图究匕现了,任由这样下去,我们大家都要玩完,只能行险一搏了。”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谁骗了谁 周曙光看着乌索,两眼眨也不眨就这样盯着他,看得乌索心里有些发毛. “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傻?”周曙光问道. “啊?”乌索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旋即又笑道:”周家主怎么会这么问呢?” 周曙光呵呵的笑了起来:”如果不是我看起来很傻,你们怎么会唆使我去做这样的事情呢?这是让将我周氏置之于死地啊!” “周家主就这么没有信心?” “自然没有!”周曙光冷冷地道:”皇帝何等厉害,在我勃州周围,可是布置了不少棋子的,我真敢造反,转眼之间就将我剿灭了.你们当真想让我去海上流浪?没有了陆地,便是无根之浮萍,现在在大海之上,明人的水师强横,我即便是想去当海盗都没有什么机会了!” “你还有一个岛!” “那个岛是一个消耗品,养不活人的,没有了我周氏在陆地之上的根基,这个岛就是无本之源.怎么活?”周曙光冷冷地道. “周家主,我说过,我们会给你钱.” 周曙光冷然一笑,耷拉下了眉毛,不愿再理会乌索. “钱当真是有的,在这一点上,我们绝不会欺骗周家主的,只要周家主发动以后,这笔钱,就会源源不断地为家主购来你所需要的东西.军械,粮食,应有尽有,”乌索认真地道. “就凭你一张嘴巴这么一说?到时候我真干了起来,你们不给钱,我又能奈你们何?”周曙光不屑一顾. “周家主,想必现在你也明白,我们现在需要你,你在勃州一动手,皇帝的注意力就会被你吸引过去,这样我们便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你如果能一直坚挺下来,那皇帝就不敢贸然对我等下手,所以最希望你周氏活下来,坚持得越久越好的,正是我们啊,所以你的顾虑,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乌索诚恳地道.”联盟选中你,是因为勃州的特殊地理位置,更因为你周氏是海上大豪啊.除了你,我们哪里还有其它选择,联盟中的其它家族,都深处陆地,而在陆地之上想要干这样的事,才真正是取死无道,转眼之间就会被剿灭.在勃州的如果不是你周家而是其它家族,我们也会这样做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们完蛋了,你周氏便能独存吗?” 周曙光似乎被乌索打动了.想了一想道:”如果我真动起来,我很想知道你们的资金如何进来?物资如何进来?到了那个时候,我想皇帝一定会严密封锁吧?” “很早以前,联盟就又做了一些准备了.”听到周曙光的语气有所松动,乌索的语气也高昂了一些:”周家主想必知道明国昌隆银行的存款保密制度吧?” 周曙光一楞,眨巴了一下眼睛,才道:”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不瞒乌长老,我周氏在里头也是有存款的.” 乌索双掌一击,大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啊.两年之前,在皇帝准备向我们动手的时候,我们便开始布置这步棋了,现在大量的资金已经进入到了明国这个昌隆银行.所以当周家主发动之后,你所需要的银钱,并不会从齐国出,而是从明国出啊.周家主,我也不瞒你,联盟这两年通过各种门路在昌隆银行存进了银两共计五百万两,这笔钱,我想可以供你使用很长时间了吧?” “两年时间就开始布局了?”周曙光有些震惊. 乌索傲然一笑:”周家主,你周氏崛起,也不到两百年的时间吧,封海之后,你们周氏才真正崛起为大齐的豪族之一,这在一般的人看来,自然也是传承久远的豪门大族了,但在真正的世家眼中,资历还是浅薄了一些,我们都是传承了上千年的家族啊,对于狡兔三窟的理解,对于居安思危的理念,远远不是你们所能理解的.” 周曙光虽然脸色不豫,但却没有反驳乌索的这句话,在这方面,传承千年的世家,的确有他们的独到之处. “我们也知道,周氏现在损失很大,所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还会有一些力量通过各种渠道进入勃州,这些都是我们从来没有暴露在明面之上的力量,他们会让周氏更加强壮,这其中,便有我们各大家族的子弟,这些人加入周氏,一来可以让周家主明白我们的决心,二来也是为我们各大家族留下一些种子.” “这也是一种安排?这不是对我周氏的渗透么?”周曙光不满地道. “周家主,你要明白,我们是合作,那么相互制约也是必要的,我们已经表现了我们的诚意,这些人不是渗透,在你周家主面前,他们是光明正大的加入的.而且,这也是一种留后路的手法.我们不得不考虑最终我们仍然会失败,真到了那个时候,周家主自然可以扬帆远去,那这些加入你队伍的各家子弟,自然也能逃得性命,另找一个地方去开枝散叶,家族自然也还会延续下去.”乌索正色道. “钱有了,那人呢?”周曙光追问道. “大齐海疆千里,却不设防,人,对于周家主来说,当真很困难吗?”乌索嗬嗬笑了起来.”皇帝难道还能派兵将海疆全都守起来吗?千里海疆,何处不是你周家主补充人手的地方?当然,我们还是希望周家主在勃州坚持得越久越好,即便最后被逼下海去,也需要让大齐海疆永远不得安宁,只有这样,齐皇才不至于急于向我们下手,想来他也怕惹急了我们,也学一学你周氏吧?” “当真是算无遗策,佩服啊佩服!”周曙光叹道,”看起来,我不干也得干了.” 乌索大笑:”周家主这话说得妙,也说得极是,其实你若真是不答应,我们也能逼得你答应,只不过那样一来,咱们的合作之间,可就有了嫌隙了,不免不美,现在多好,咱们相谈两欢,各取所需,甚至你周氏以后得到的会比我们更多,至少你周氏不会有覆族之忧啊!” “如果我当真不干,那又如何呢?”周曙光有些好奇地问道. 乌索眯起了眼睛:”周家主,荆湖之败,是需要有人顶责的.周济云是主将,自然不能摆脱责任,但这个责任却是有大有小.” 周曙光眼瞳收缩:”这么说来,这口锅,肯定是要服在我身了.” “自然.这一点,我想陛下其实与我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之上达成了谅解,世家实力犹存,周济云麾下还拥有五万可战之兵,陛下如果对周济云处罚太甚,那就是跟我们彻底撕破脸皮了,这可不是陛下想要的,他并不想与我们真刀实枪的开干啊!那样,受损的是他的齐国不是吗?所以这个罪名肯定会另找一个替罪羊了.周家主不就正是合适的人选吗?周氏如今实力大损,人手在荆湖损失惨重,财力嘛,这两年曹辉和向连不就一直在想法设法的勒索,盘剥,削弱周氏吗?我想周氏现在的日子一定过得很困窘吧?” 周曙光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从很早以前,我就是陛下定下的一个收割的目标了.我有一点不明白,既然你们与陛下达成了谅解,那么又为什么要助我反叛呢?” “给陛下添乱子啊!”乌索呵呵的笑了起来:”陛下认为你已经没有什么反抗的实力了,你如果扬帆而去,对陛下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陛下并不太在乎大海的.所以拿你开刀是最好的选择了.但我们可不想让陛下太过于轻松啊,对于我们来说,时间愈长愈好,谁不想自己所处的环境更宽松一点呢?要是你真闹得大了,皇帝不得不向我们妥协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要求更多,甚至彻底扭转现在皇帝大占上风的现实,只要以在国内与皇帝重新达到平衡,那就天下太平了.”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可就成了弃子啦,那个时候,你们是不是便会与皇帝联手来干掉我了呢?”周曙光道. “周家主认为这是一个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事情吗?”乌索很光棍地道:”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周家主所说的,自然会成为事实,但这么长的时间,我们相信,周家主一定会找到另一块安身之地了.” “弄来弄去,你们都是不肯吃亏的呀!”周曙光道:”今日我算是见识了什么是传承千年的世家家族了.” “如果没有这些手段,一个家族又如何能传承千年之久.”乌索傲然道. 周曙光缓缓点头:”真是受教了.看起来我得马上跑回勃州去了.” “正是如此!”乌索道:”陛下就快要对勃州动手了,周氏家主此回去却正是时候,皇帝逼迫过甚,周家主愤而举旗造反,整个勃州烽烟四起,皇帝急着平叛,万州之败,便也没有那么显眼了,我们也会获得更多的时间来巩固东部六郡,来想办法化解目前的危局,至于以后,却是边走边看了.” 乌索走了,周曙光的书房之中,却又多了一人,两人对视片刻,却是同时都大笑起来. “好算计,好心机,今日可真是学到了太多的东西.真是佩服啊!”来人大笑道.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想不到凭白能多出这么多的好处来,拿别人的钱财,撬别人的墙角,这样的好事,还真是没处寻去,田大人,看来我得快马加鞭的赶回去,好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啊!”周曙光乐不可支地道.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目的就是捣乱 此刻坐在周曙光对面的,正是来自大明鹰巢的田康。 他在荆湖郡解决了江上燕的事情之后,换了一个身份,便又秘密地潜入到了昆凌郡来见周曙光,而他此行的目的,正是让周曙光如何在勃州掀起叛乱,吸引齐国皇帝的目光,延缓曹天成改革齐国的步伐,给那些遭到重创的世家豪族们一个喘息之机。 对于齐帝曹天成来说,世家豪族是一个毒瘤,盘踞在齐国这具庞大的躯体之上吃肉喝血,如果仅仅是这样也还罢了,但他们偏偏还妄想都着这具躯体指手划脚,想让其顺着他的意思去走,这就不能忍了。为了铲除世家豪门,曹天成不知已经策划了好多年,一边想法设法加强皇帝的权威,集中皇权,一边借助一切可以借助的力量,收拾这些不知收敛的家伙。 他已经离成功很近了。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对于曹天成有害的事情,自然便是秦风想做的事情。让世家与齐帝曹天成斗起来,最好是斗个你死我活,这才是对大明最有利的事情。 勃州,自然便成了秦风的第一选择。 周氏的海上精锐,已经尽数归附了大明,这也让大明有了第三支舰队,在越京城,秦风秘密接见了率部来归的周氏大将周宝桢,勉励有加,加官晋爵自不必说,更是大手一挥,周氏的舰队,仍然划归了周宝桢指挥,这让周氏大为安心。 而对于秦风来说,周氏的这几只舰船,还用不着放在心上。大明的水师现在不但能自己养活自己,还能给朝廷上缴利润了,海上的大明舰船会越来越多,三支舰队,以后都会大大的扩充,再过上几年,大明水师里的主要人员,都将变成大明自己培养出来的将领和水兵,秦风有什么不放心的。 对于秦风而言,只要大明这颗大树愈长愈壮,愈来愈强,那么攀附在其上的藤藤条条枝枝丫丫什么的,便只会更紧的抱着这棵大树而不会起别的什么心思。 勃州要举事,自然要用银钱,秦风也愿意拿出这笔钱来拖慢齐国中央集权的步伐,最好是能让他变得稀乱才好。 田康就是来办这事儿的。 不过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跳出来愿意帮着大明出这笔钱了,这当然是大好事。在田康看来,这可不是一笔小钱,省下这笔钱,大明又可以做多少事啊?可以修更多更好的路桥,建更多的水渠,盖更多的房子,这些钱在大明,可以让更多的人改变自己的生活处境,变得更富,而不是在勃州的战乱之中化为一缕青烟消失无踪。 当然,齐国这些传承世家的眼光,也的确毒辣,手段更是让人心惊,为了一家之利,居然不择手段的抽皇帝的梯子,根本就不顾齐国的死活。站在国家的立场之上,田康对于世家的这种作为是咬牙切齿的。 难怪陛下在国内的很多政策,都在无声的限制着大明世家的发展,可即便是如此,大明国内的一些家族,也愈来愈强壮了。今日亲眼见到了齐国的这些传承世家是如何对付皇帝的,田康心里那根原来还还觉有有什么的弦立时便被绷紧了。 大明绝不能出现这样的东西,他会慢慢地无声无息的腐蚀一个健康的肌体,使得这个肌体最后变成一个来伦不类的怪物。 田康现在明白,为什么郭九龄郭统领,皇帝陛下都属意于让自己来接手鹰巢而不是选择资历更老的田真。 这便是防着世家之祸呢!鹰巢是什么?他是大明的黑暗之手,隐藏在暗处的刀剑,如果他被家族势力掌握,只怕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没有谁比田康更清楚,鹰巢的庞大能量。 田康本身就是一个苦出身,他媳妇紫萝更是遭遇过莫大的坎坷,连孩子都不能替田康生一个,是皇帝将他们从泥潭之中生生的拔了出来。 而鹰巢名义上的上官衙门都御史衙门,同样也负责着临察百官之责,而都御史金景南,亦是出身寒门,鹰巢,都御史衙门,是一明一暗两柄锋利的大刀,都掌控在他们这样的人手中,这样布置的深意,现在田康总算是体会到了。 大家族,该割的时候,就要割一割,绝不能让他们成长到像现在齐国世家这样的程度,否则为祸之烈,当真难以想象。 “田大人,我回到勃州之后,该是怎样一个章程,陛下可有示下?”周曙光看着田康,热切地问道。 “现在齐国皇帝,还有那些世家,肯定要将黑锅扣在你们头上了,或者在曹天成看来,你们勃州周氏已经气息奄奄,根本造不成什么危害了,所以他会肆无忌惮地来收拾你,所以,咱们自然要让他大大的惊喜一番。”田康微笑着道:“周大人回到勃州之后,马上便开始布置此事,而我们的支援,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勃州,这些人,现在其实已经宝清港整装待发了。” “如此甚好,我周氏在海上可称豪雄,但在陆地之上,的确没有什么大将。”周曙光连连点头道。 “不动则已,动则要一鸣惊人,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战火烧遍勃州全郡,将皇帝的力量尽数驱除出勃州去。”田康嘿嘿一笑。 “如此一来,我周氏可就真成了众矢之的了。”周曙光道。 “齐国的那个什么联盟,既然给了你那么多的银子,咱们总要替他们做点事儿吧!”田康大笑起来:“曹天成在最初的猝不及防之后,一定会反应过来有人在捣鬼,他也能猜到,捣鬼的人中肯定有我们大明,但更令他头痛的,恐怕是齐国的这些传承世家。所以他的首要目标,肯定就是要将你剿灭,杀鸡给猴看嘛。” “这样一来,我肯定会坚持不住。”周曙光点头道。 “在最初的战略扩张之后,接下来自然就是战略收缩了。”田康走到挂着墙边的地图之上,指着勃州所在的地面,道:“陛下是这样安排的,当曹天成的大军来剿,我们根本就不要与其硬碰,而是放弃大部分的地方,主要收缩防守这几个要点。” 田康的手在地图之上滑过,“周氏的实力在海上,我们在陆地之上,只需要有几个据点就可以了,这几个地方,每一个都易守难攻,即便是曹天成出动龙镶,但在我们大明士卒的防守之下,我不认为他们能攻下来。” “然后便是水师大展身手的时候了,只要逮着机会,便打出去狠狠地咬他们一口。而在这个过程之中,我相信周家主可以有无数的手段要求那些传承世家们拿出更多的钱来支持你,只要你一支在闹腾,他们肯定就会一直出钱。” “我在勃州坚持不倒,齐国皇帝就不敢对世家大开杀戒,因为他也怕周济云在昆凌郡效防你啊,你有大海作依靠,周济云背后就是楚国,他就不怕逼得狠了周济云干脆投了楚国?真到了那一步,那些身在齐国要冲之地的传承世家,说不得也要破釜沉舟地闹上一闹,那齐国只怕真就要满目疮夷,民不聊生了。” “真要是这个样子,那才是省事了。”周曙光冷笑着道。 “曹天成不会这么蠢,在将你彻底平定之前,,又或者在周济云彻底被卞无双击败之前,他不会妄动。而我们大明要的,也只是拖延他完成中央集权的时间而已,我们马上便要攻克秦国最后一个堡垒雍都城了,打下了雍都,秦国全境便入我大明之疆域,这需要时间来消化,治理平定秦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在彻底消化完秦国之后,我们的目标会转向楚国,这个时候,我们不希望有一个强大的帝国与我们一齐来争夺楚国。让齐国陷入到这种内乱之中无法自拔,就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了。” 田康重新走回到周曙光面前坐下,眼露精光,“当我们完成了在楚国的最后布署之后,齐国便不足为虑,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资本与曹天成来争夺这天下了。以前三国抗齐,大家各怀心思,自然是劲使不到一处去,关键时候还会互相扯一下后腿,但三国归一,情形可就大不一样了。” “陛下圣明,深谋远虑,周某佩服之至!”周曙光心悦诚服地朝着越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周某一定会尽力将齐国的混乱延续更长一段时间。” 田康笑了笑,道:“陛下也说了,曹天成这个是个厉害角色,你只消在勃州能支撑上五年,便已经足够了。当然,在这个过程之中,一旦事不可为,你必须马上撤离,不必要作无谓的牺牲。这些,只是一些随手布局而已,陛下说他可不希望因为这些布局而损失一员大将。” “陛下仁心,臣记得了。”周曙光连连点头。 “两国相争,最终争得还是大势,还是光明正大的力量,我们现在的这些小手段,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大势而积蓄一点点小小的力量罢了,成了,自然最好,就算最终没有达到最高的要求,也没有什么可惜的。”田康微笑着道:“周大人,明日我们就要各奔东西了,你去勃州准备大事,我也要奔赴雍都城,咱们大明对秦国的最后一战,就要开始了。” “周某在勃州静候佳音。”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耿精明 冬去春来,越京城就显得更回忙碌也更加拥挤了,城市开始向着外面漫延,一片片的坊市,工坊在城外拔地而起,最远的,已经到了沱江的边上。 对于朝廷来说,城市的向外扩充,当然又是一次捞钱的好机会。 耿精明终究是没有逃脱秦风的魔爪,在老子耿尽忠的家法威胁之下,在皇帝秦风的威逼利诱之下,他终究还是将自己的生意全都交了出去,然后不情不愿地上任户部侍郎了。 这让户部尚书苏开荣乐开了花,耿精明一上任,立即就被他抓了苦力,如今户部大部分的事务已经交托到了他的手上,苏开荣已经在为自己的退休作准备了。 话说现在大明的官儿,的确是不那么好当的。事儿多,钱少,责任大。特别是像苏开荣这样从前越朝过来的老人,更是战战兢兢,谁叫他们底子就不干净呢?哪怕皇帝对苏开荣信任有加,他也如履薄冰。上任不久的都御史金景南,可是瞪着眼睛瞅着他们呢,哪怕有一丝的差池,也会被他抓出来。那就是一个六亲不主人的主儿。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与金景南也的确没有什么交情。 儿子是大明太平银行的老大,老子是户部尚书,父子两人把持着大明的财政大权,这怎么看,也不符合规矩。苏开荣自觉已经老了,该给儿子让路,而且这官儿,他也的确当累了。 户部,就是大明的大管家,这些年来,他也真是操碎了心。为了光荣脱身,他甚至不惜勾结昌隆银行,向皇帝声明,他老了,还要借着这活着的余下岁月多给苏家子孙抓点钱。当户部尚书手里每天过手的都是数以百万千万计的银货,但这都是国家的,他甭想弄到一个子。 秦风知道苏开荣的心意,对于这位老先生,总体上来说秦风还是很满意的,再说年纪也大了,退下来荣养也的确可以考虑了。至于说再去挣点钱嘛,也不是不行。以苏开荣的能力和人脉,昌隆银行自然是巴结不得他过去任职。 而耿精明,也的确是秦风属意的户部尚书。大明的大管家,可不能光想着节流,更要擅于开源才行。苏开荣是节流的一把好手,号称能从干毛巾里拧出水来,但这对于大明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大明长年都处于财政赤字的状态当中,基本上都是还了旧帐欠新债,就没有个宽裕的时候。这就需要开源了。 而耿精明,在开源之上就是一把好手了。 上任不久,立即就将眼光盯上了越京城不断扩充的城市之上。在联合了工部等部门之后,城外的那些土地立即便被征收了。 这些土地,原本就是无主的,也就是说是属于国家的,早先的城市发展过快,而朝廷的注意力又全都集中在打仗之上,一片片的房屋也就无序的在外面生长起来,最终开始漫延。这当然是不行的。 在给出了一定的补偿之后,土地之上的房屋全部被推平,然后工部规划,施工,一条条的道路便将城外的大片土地分割开来,紧接着耿精明便开始了拍卖这些土地。 朝廷因此收入了惊人的一大笔钱财,而更狠的是,耿精明在这些交易之时,还狠狠地收了一把交易税,对于朝廷来说无所谓,左手换右手的把戏,但对于买了这些土地的人来说,可又是一笔额外的费用了。 大明对于农民的税赋是极低的,但这是有一个条件的,那就是个人拥有的土地不能超过一定的数额,一旦超过了这个限值,那税收就是翻着倍的往上长。土地的买卖受到了严格的控制,有很多土地根本就没有交易的资格。这也使得原本一些拥有大量土地的大地主,无法承受高昂的税收而不得不将土地出售,当然,最多的还是卖给朝廷。大明用极其严格的法律规范着土地的兼并。这也使得大量的资金无处可去的情况之下,只能投身于工商业了。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朝廷对于工商业的税收越来越高了,在耿精明上任之后,税收制度再一次经历了大改革,变成了查帐征收。 根据交易的数额来确定你应缴纳的税额。对于苏开荣来说,这是一个难以完成的任务,但对于耿精明来说,这却并不是什么难题。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富于传奇色彩的商人,上任不过数月,一套全新的商税体制便建立了起来,在这套商税体制之下,任何交易都无所循形,在一些抱有侥幸心理妄图偷漏税的家伙被迅速地查获,然后课以巨额罚款,最严重的甚至遭到了牢狱之灾之后,所有人都老实了下来。 这套商税制度或者在以后会被精明的商人找出漏洞来,但在现在,却是最有效率和最完整的税收体制。 得益于此,大明的府库终于开始好转,至少在帐面之上要好看多了。 “陛下,朝廷府库现在支撑打一场大战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耿精明放下手里的帐本,看着皇帝道。对着皇帝汇报了这半饷的国家财政问题后,他已经口干舌燥了。 秦风很满意耿精明的表现,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作为一个庞大帝国的当家者,想要治理好一个国家,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过去圣人说治大国如烹小鲜,秦风只想张开大嘴,狠狠地呸他一脸口水。那一步不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步错,那可就是步步错了。 “这么说来,马上要发动的雍都之战,在后勤之上是完全没有问题了。”他亲手倒了一杯茶,递到了耿精明的手中。 “理论上是如此,但还要看这一仗打多长时间。”耿精明脑子里还沉浸在一大堆数字当中,随手接口茶来喝了一口这才意识到什么,赶紧站起来抱拳请罪。 “坐,坐,不用如此拘礼,你来还不久,与朕相处久了,也就知道朕是怎么样的了。”秦风微笑着道:“这场仗不会需要很长时间,在朕看来,一到两个月吧。这个,国库应当完全没有什么大的负担吧?” “陛下,在臣看来,更多的花销,恐怕是在打下雍都城之后。”耿精明摇头道:“前些天鹰巢通报的雍都城内的一些情报,臣也在场,战后安抚,重建,这才是重点,雍都是秦国马氏的核心,肯定是不会轻易放弃的,这一仗之后,恐怕雍都就废了。那可是一座大城。”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秦风也皱起了眉头,“我之所以拖到现在才打,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打下容易,治理可就要更难一些。” “陛下,臣想将朝廷与地方郡治的税收体制也动一动。现在各郡对于治下的财权把控得太严,这并不利于国家的统治。” “哦?”秦风眉毛一挑:“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牵一而发动全身的事情,很可能引起朝廷与地方上的矛盾。” “矛盾肯定是有的。”耿精明冷笑着道:“但却也不能听之任之,现在有一些税种是直接上交给朝廷的,但对于我们大明来说,最重要的商税这一块的收入,那可就问题多多了,至少臣知道,欺瞒朝廷事情是大把的,按照臣的估计,每年各郡报上来的数字,起码缩水了三到四成左右。越是富庶的郡治,这种情况便越严重,看着他们交上来的很可观,但实际上,藏起来的更多。” 秦风沉默了片刻,“你说的这些事情,朕也略知一二。但你觉得,现在就是挑明了的时候了吗?再者,你准备怎么做?他们截流下来的部分,并没有进入私人的腰包啊!” “陛下,国家是一整盘棋,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长期下去,富者愈富,穷者愈穷,为了平衡各地经济民生,朝廷为了补贴那些穷的地方,不得不从府库里掏钱,这实则上是损了国家,肥了地方,眼下自然还是看不出什么,但时日一长,必会瞒下隐患。所以臣要想动一动这个税制。” “办法?” “所有的税收都要上交。”耿精明吐出一句话。 “这怎么可能?”秦风笑了起来。 “陛下,臣是说朝廷要对各地方的帐心里有一个准数,然后各地方要在什么地方用钱,再用朝廷下拨,这只是一个帐面上的事情而已。但通过种种手段,我们能把各地的底子摸得清清楚楚,他们再想私建小金库,就没有可能了。朝廷便可以将这些资金收起来,用到更需要的地方去,比方说现在的铁路修建等。” 秦风思虑了片刻:“挑个地方试点吧,先看看各地的反应。” “肯定是反对声如潮!”耿精明嘿嘿一笑道:“不过只要陛下支持,臣就能把他做好。” “那你准备挑什么地方?你既然跟朕说了这事儿,只怕相应的工作已经做了不少了吗?” “沙阳!”耿精明道。 听到耿精明挑中的这个地方,秦风顿时大笑起来,沙阳可非比寻常,不但是现在大明最富的郡治之下,那里更是秦风起家的地方,沙阳四大家族,现在可以已经说是全大明的四大家族了,声势显赫,财力雄厚,不论在官在商,那都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如果耿精明能在沙阳把这件事情办好,其它的地方,阻力自然会小上许多。 “你去试一试,放在雍都之战后吧。这一段时间,我不希望听到杂音!”秦风道。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人事与财权 耿精明很清楚,自己这是在捅马蜂窝,一旦实施成功,便是从地方之上生生的切下一块肥肉,地方上不反弹才怪.但这毫无疑问是符合陛下利益的,也是符合朝廷利益的. 人头税是固定的,土地税也作不了假,地方能够做文章的就是赋以及商税了,商业资金的高流动性太容易作文章了. 耿精明能想象到这项政策开始实施,哪怕就是实点,自己也会迎来的扑面的浪潮.因为按照惯例,只要开始试点,那就代表上皇帝已经基本上同意这项政策了.一旦试点成功,便会全面铺开.所以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一定会想尽法子阻挠的,不仅是从政策之上,还会对自己展开人身攻击. 自己过去身上也不干净呐. 这件事情之上,皇帝肯定是乐见其成的,首辅权云肯定是又要和稀泥的,吏部方大治绝对是唱反调的,兵部章孝正不会掺合政事,而工部巧手一定会坚定的支持自己,他手上的那些超大的工程差的就是钱,当然乐见国库里银子更多.礼部萧老头没有什么立场,但他这两年为了在全国铺开他的学堂,一直是求爷爷告奶奶的到处找钱,自己只消小小的承诺便能让他成为自己的得力盟友,自己虽然是户部侍郎,但苏开荣和陛下要扶正自己的意思是很明显的,给自己这个未来的户部尚书一个人情,他肯定是乐意的.到了时候,自己手头上稍稍松一松,便够他礼部吃饱喝足了.再说了,给钱让萧老头去办学,也是正事.刑部唐老头嘛,在六部之中地位最低,但这两年埋头苦干,可也是悄没声的做了不少事,到时候有借助他力量的地方很多,所以也要事先卖给他个人情,那些人恐怕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唐老头的能量. 等到这件事做成了,自己正位户部尚书,也就不会再有争议了. 耿精明是大明最成功的商人,短短的时间之内,便白手起家,成为了大明最富有的家伙,也成为了商界的传奇.在商界,他已经证明了自己.从政,并不是他最想的,但既然皇帝看中了自己,硬把自己给拖给来了,那就不干则已,要干,当然就要干到最好. 耿精明抬头看着皇帝. 皇帝与自己年纪差不多,这是一个传奇人物,更重要的是,他有容人的雅量,有用人的胆量,跟着他,或者自己不但会成为商界的传奇,也有可能成为政界的一颗明星. “你在想什么呢?”看到耿精明有些走神了,秦风不禁有些好奇,在自己的面前走神想到别处去了的人,还真是蛮少见的. “哦,陛下,臣在想海贸的事情.”耿精明一下子回过神来. “海贸?还盯上了这块的税收?”秦风皱了皱眉头,”这一块,朕是准备拿来专门水师的.你也知道,水师是一个花钱的大户,不管是船还是兵.” “陛下,以前您答应海事署的时候,海事署才刚刚开张,百废待兴,啥都没有,朝廷也没有什么可以补助他们的,这才有了这项政策,但现在大不一样了,所谓此一时也,彼一时,政策应当根据实际情况的改变而改变,才不致于落后于时代啊!”耿精明摇头道. “那你就给朕说说,这个此一时彼一时吧?”秦风道. “是,陛下.首先如今海事署的规模已经急剧扩大,周氏来归之后,我们已经有了三支舰队,而当前我们的当务之急,并不在于海上扩张,现有的规模已经足够我们在海上保持巨大的优势,所以海事署已经不需要每年制造那么多的军舰,保持一个平稳增长也就可以了.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民用商船的制造之上,这是有巨大利润的.二来,宁将军率舰队出击马尼拉,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将在马尼拉拥有一个固定的港口,这也代表了我们将彻底控制这片海域,海贸将迎来爆发式的增长,这里头的利润更是不消说了.臣暗自估算了一下,海事署每年的纯收益,将会超过上千万两,而水师只要不大规模的制造战舰,那么每年两百万两的军费便足够了.这些钱放在海事署的帐上,只会发霉,但朝廷拿回来,却可以做更多的事情.三来,现在水师那边宁则远为主,周氏的加入成了另一股力量,我不是说宁将军会怎么样,但有所偏颇那是必然的,也是人之常情,也不利于水师内部的团结.所以必须要让水师的帐目清清楚楚.三来,朝廷有明令,政军分开,海事署当时是特例,既是特例,在走上正轨之后,当然要拨乱反正,这不仅是对朝廷,也是对宁将军负责.” “想得还挺远,也挺全面!”秦风笑了起来. “陛下,中央控制地方,一在人,二在财.现在我大明已经基本废除了举荐制度,取而代之的是考试选拔制度,中央派遣制度,地方之上也已经基本接受了这种模式,但在财权之上,朝廷对于地方上的约束过于宽松了.所以臣认为,必须要将财权也逐渐收归中央,再由中央转移支付.如此一来,朝廷只消牢牢地控制着人事以及财权,唐末期的藩镇之祸,便不会在大明出现.”耿精明侃侃而谈. “耿精明.”秦风敲了敲桌子,”饭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的走,步子迈得太开,是会摔倒的.你的想法不能说错,但却是急不得的.你刚刚履新,政策太过于激进,容易生出敝端来,这对你是很不利的.苏开荣和朕,对你都是寄于厚望的.可不想看到你半途折翼.” “陛下会看着臣折翼吗?”耿精明直楞楞地反问道. 秦风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耿精明的话,”做生意,可以剑走偏锋,打仗,可以施奇计,但施政,却须得稳打稳扎,光明正大.平衡各方利益才能稳步前进.你所说的,我已经知道了,水师的事情,等到宁则远回来之后,你可以先与他接触,谈上一谈.在朕看来,宁则远那里不会有什么问题,反而是他麾下的将领们,肯定会有意见.关于财权问题,等到雍都之战结束之后,你便在沙阳试点吧,如果成功了自然可以推广,但若失败,你知道后果的.” 耿精明楞了楞,却还是点了点头:”臣明白了,臣一定会把他做好.” “好了,近期还是宜静不宜动的好.先将精力放在雍都之战上吧.” “臣遵旨!”耿精明站了起来,辞别而去. 耿精明精神抖擞的离开,秦风却是陷入了沉思,耿精明所说,的确一言中的,中央控制地方,一曰人,二曰财.王厚熬白了头发,费尽了心思,才将人事一步一步的收归了中央,现在的确是到了收财权的时候,但这无疑是一件更难的事情. 执政多年,秦风早已经从当年的那个热血青年蜕变成了一个成熟的政治家,深知为政之道,首要的便在于平衡各方利益,每一次的改革,都要触动既得利益者,想当年王厚改革吏治的时候碰到的那些困难便可以想见耿精明将来会碰到的问题. 王厚是老资历,但耿精明却是一个新锐.人家对付起他来,那可是没有什么顾虑的.他可真不想这样的一个不错的家伙当真半途折翼了.沙阳,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耿精明开局便给自己选了一个最难的. 或者他是有意为之,如果真让他攻克了沙阳,那接下来无遗就是顺水顺水了.或者到时候,自己可以悄悄地帮他一点点忙,比方说,调整几个官员? 总得来说,这是一个不容易做到,做好的事情.这不同于战场与敌对垒,用血与火就能解决,这件事,说白了就是内部权力之争,是中央和地方的博弈. 耿精明的背后,自然也是有人的.包括提出这件事情的时间点便非常的考究,雍都之战后,大明便算完完整整的吞并了秦国,这个时候,朝廷的威望会达到顶点,新并入的领地,还没有完全成形,这个时候能将地方财权收归中央,那么,接下来在秦国的布置,就会一帆风顺不费力气了.如果不能在这个时间点上解决,那随着地盘越来越大,郡治越来越多,以后反对的声浪会更大,事情也就更难办了. 能看到这一点的,恐怕不仅仅是耿精明,或者始作俑者,是那个一心想要快点下台的苏开荣. 这个老狐狸! 秦风在心里哼了一声.苏开荣的政治经验异常丰富,他已经看到了朝廷接下来肯定是要在财政之上动手的,所以便忙不迭的想要脱身而去,推了耿精明这个初生之虎来办这件事,好让他能成功地脱身而去. “想得美!”秦风咬牙切齿地道,你想要将自己摘出来,还要看朕同不同意呢?苏开荣对于这种斗争的经验,又岂是耿精明这个政坛初哥能比的,到时候必得把他架在这车上,有什么问题,得让这头老狐狸来顶着,否则,他便不会下死力气. 想早点退休去赚大钱,那就先给朕把这件事情办好罗!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舒畅归来 伸出手,想要去抚摸一下眼前那白白嫩嫩的,似乎一掐便会有水流出来的小脸蛋,却又在快要接触到时候,闪电般的缩了回来。 满身风尘的舒畅弯着腰,瞪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王月瑶怀里的那个小人儿。 脸上浮现出来的是傻不拉叽的笑容,看起来木呆呆的。 “我的孩儿,这是我的孩儿!对不对?”他转动眼珠子,盯着王月瑶,仍然又转向屋子里的秦风,闵若兮等人。 屋子里轰的一声大笑起来,臊得王月瑶满面通红,一伸手扭住舒畅的耳朵,嗔道:“你说些什么呢?” 众人的善意笑声之中,舒畅终于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的将那小不点接了过来,笨手笨脚的抱在怀中,整个人都似乎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了。两只眼睛倒是定在了小孩子的脸上,不肯挪动分毫。 小娃娃也瞪着一双灵动的眼睛,盯着舒畅。 好半晌,舒畅才似乎回过神来,慢慢地将自己的脸庞奏了上去,贴在了小宝宝的脸上,眼眶瞬时之间便红了。 孩子在他的耳边哇的一声大笑了起来,小手小脚乱胡乱舞动,舒畅手忙脚乱地举着孩子,不知如何是好。 王月瑶一把抢过孩子,看着舒畅道:“一脸的胡子拉碴,满身的汗酸臭气,你吓着宝宝了,走远些。” 舒畅嘿嘿的笑着,搓着手站在哪儿,不说话,只是笑。 一边的秦风实在看不下去了,这舒畅一直鬼精鬼精的,现在倒活脱脱变成傻子了,一把拖了舒畅便走,“好了好了,左右你也回来了,不急在一时,跟我走,你媳妇在我这宫里可住了快了两个月了,咱们去说说话,让你媳妇收拾东西,晚上你便领回家去再说小话吧!” 舒畅不说话,被秦风拖着往外走,头却还在往回扭着看,只是他的那点力气在秦风眼中跟一只小鸡崽儿也差不多,直接脚不沾地的跟拎走了。 舒畅去冬离去,这一去便是数月,王月瑶生产之时,他也不在跟前,倒是闵若兮提前将王月瑶接到了宫中照顾,现在孩子都满月了,舒畅终于回来了。 被秦风丢给了乐公公的舒畅在宫人的侍候之下洗唰了一番再次出现在秦风面前的时候,整个人已是平静了下来,他比秦风要大了十来岁,今年却已是快要四十了。在这个年代,倒真算得上是老来得子了。他本是一个邋遢的家伙,但自己开始追求王月瑶之后,倒是对形象在意了许多,至少从那时候起,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不再是一个医疯子的形象,至少还是打扮得清清爽爽。与王月瑶成婚之后,在这个媳妇的调教之下,倒是形象大变,此刻换了衣裳,修了头发,往秦风面前一站,倒是气沉停渊,颇有一番大家气象。 秦风盘坐在大榻之上,正在专心致志地泡着功夫茶,看到舒畅进来,指了指面前的位置,再挥了挥手,乐公公立刻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关上了门,旋即,门外的卫士的脚步声也开始远去。 舒畅也是毫不客气的上了棍,盘腿坐在秦风的对面,笑道:“陛下现在倒是养移体,居移气,看这手法,很是娴熟了。” 秦风翻了一个白眼,拈起一个小小的茶杯放在了舒畅的面前:“任谁被逼着经常做这事儿,也能摸出几份窍门来。不过除了让自己心思能静下来之外,也不见有其它的妙处,我倒是更喜欢那带着茶沫子的大碗茶,一碗下去,神情气爽。” 舒畅大笑,一口将那一丁点茶水吞下去,“有这一点妙处就够了。” 秦风哼了一声,将面前的一排小茶杯全都注满,自己也端了一杯在那里慢慢的品着,眼睛却看着舒畅:“怎么一去那么久?王月瑶生产的时候都不回来?害得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儿,又不敢让人去查,你知道曹辉那小子是属狗的,鼻子贼灵,要是知道你进入了齐国,还不挖地三尺把你找出来。” “月瑶在越京城有陛下和皇后照顾,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舒畅道:“临走的时候,我给月瑶整个的检查了一下,知道她不会有什么危险,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女人生孩子,那可是大事。”秦风道:“王月瑶肯定是不开心的,回去之后,只怕得哄一哄。” “我们夫妻的事儿,你就别管了好不好,床头打架床尾和,如今还有了一个小家伙,能生什么事儿出来!”舒畅摇头道。 秦风盯着舒畅看了半晌,突然道:“怎么,这一行不顺利?” “谈不上。”舒畅叹了一口气:“原本就没有抱什么希望。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暗门本来就算得上是名存实亡了,大家都已经差不多忘了这事儿了。” “不是有人来找过你吗?听说修为很高。”秦风漫不经心地道。 “哪些人啊?”舒畅冷笑:“他们心气儿太高,想要的,我们给不了。而且这些人算不得什么好货,我直接就回绝了他们。” “他们是些什么人,现在在干嘛呢?”秦风有些好奇地道。 “他们啊,现在要说就是一些黑帮分子。”舒畅有些不屑地道:“控制着齐国不少的地下行当,要说势力嘛,倒也不小。他们不但与齐国境内的贼匪有勾结,也与齐国的那些豪门大户有勾结,干得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秦风微微色变:“那这些人知道多少事?” “我知道你在担心着什么。”舒畅摇了摇头:“当初的暗门之中,权责是分得很清楚的,这些靠刀片子吃饭的,知道的恰恰是最少的。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暗门到底是为什么存在的,知道的就更少了。他们并不在此列。而且他们的身份真要泄漏出去了,齐国的曹氏,第一个收拾得就是他们。跟他们稍加接触,我就知道这些人根本就指望不上,于是就当机立断摆脱了他们。” 秦风点了点头,舒畅办事,他还是放心的。 “这么说来,这一次你去了这么久,却是一无所获罗?”他开玩笑似地道。其实对于舒畅所说的这个暗门,在他势力极弱小的时候,还真指望着他们来帮一把,但那时人家看不上他。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的他,又何尝在乎这些家伙呢? “那倒不是。至少,我把我们这一门的人给你带回来了。”舒畅笑道。 “你们这一门?”秦风瞪大了眼睛,“我记得你当初跟我说过,你这一门只有你,哦,对了,你说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小师妹是不是?听你这口气,怎么人又不少了?” “我说得是亲传弟子只有两个。”舒畅翻了一个白眼道。“其它人学得一技傍身,便去自谋活路了。不过你可别小看这些人,在医道之上,他们个个都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都是大夫啊?”秦风笑问道。 “是。”舒畅点了点头:“我们这一门,就是干这个的。回头你见见他们吧,大老远的来投奔你,总得给点好处是不是?” 秦风笑着点头。“你准备把他们安排在你的医学院吗?” “当然,他们也就会这个。”舒畅道:“其它的便罢了吧,那些已经坠落了的我们不用去管他,还有一些人现在在齐国过得很滋润,也不想掺这趟浑水,也就只有我们这一门了。” 秦风看着舒畅,认真地向他拱手抱拳道:“舒疯子,谢谢你,要不是有你,我秦风只怕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啦,只怕骨头都烂了。” “说这些干啥?”舒畅有些伤感,“当初找到你的时候,我是抱了别的目的的,只是这么多年下来,可就真成兄弟啦。算啦算啦,不说这些,今天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很重要的一件事。” “什么事?” “以前跟你讲过,暗门最后一位门主,便是我师傅了,当然,那个时候暗门早已经四分五裂了,也没多少人承认他这个门主。但有一些事情,却还是只有门主知道的。我这一次回去这么久,其实就是在干这活。” “干什么活儿?” “我师父多年不见踪影了,以我的推测,只怕已经翘了辫子了,但这一死不打紧,但很多重要的东西,我可就打不开了。这一次回去,我便在破解那些机关消息,想将师傅隐藏的那些个秘密弄出来。” “你还会机关消息?” “我不大精通,但我师妹的男人对此道倒是很有心得。可即便如此,我们也花了近三个月时间,才打开了那道门户。” “找到了什么好东西?”秦风大感兴趣。 舒畅脸色不豫:“我也原本以为里头有什么好东西,哪知道千辛万苦进去了,里头啥都没有。也许曾经有很多金银财宝吧,但那么多年过去了,或者都已经被用光了,齐氏刚篡位的那些年里,暗门一直在寻找李氏子弟想要重起,真有钱,恐怕也用光了。” 秦风一脸的幸灾乐祸:“这么说来,你白忙活了一场。” “也不算白忙活,里头有一本日记,是很早很早的门主留下来的,那里头记载了一个大秘密。”舒畅看着秦风,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担心的神色。 “什么大秘密?”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大秘密 在秦风的映象之中,舒畅是属于那种典型的胆大包天的人物,属于那种山崩于前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家伙。 从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看到舒畅那些胆大妄为的实验,连秦风这样心性的人物,都胆战心惊,但舒畅却毫不为所动。 但现在,秦风从舒畅的眼中却罕有地看到了恐惧的神色。这让他不由得挺直了脊梁,郑重面对舒畅嘴里的这个大秘密了。 “是什么东西,竟然连你也感到害怕了?”他缓缓地问道。 舒畅吸了一口气,似乎强自让自己的心神镇定了下来,这才道:“这是一本笔记,是第一任暗门门主留下来的。里面记载着的是当年李清大帝一统天下时候的一些事情。秦风,你知道长安之战吗?” “当然知道!”秦风道:“这是史书上记载着的,民间也有许多关于这一战的传说,李清大帝正是在这一战之中一举击溃了大周朝的五十万精兵,这才一举奠定了大唐建国的根基。这是传奇的一战。” “那你可知道,当时大帝统带了多少人马?” “五万!”秦风道。 “以五万破五十万,而且是在长安那种平原地带,如果是你带兵,你觉得你能办到吗?”舒畅问道。 秦风怔了怔,“这要看对手怎么样了。当初在沙阳郡,莫洛也有数十万人,但最终却输给了我。那时的我,即便加上沙阳郡的人马,也不过一万多人。” “如果那些人都是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军队呢?我是说,至少不弱于现在齐国的兵马。”舒畅的声音愈发低了一些。 “这不可能!”秦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震惊的表情,“如果当时的大周朝还有这么多的精锐人马,大帝哪怕是带着全部由一支武道高手组成的军队,也不可能在正面击败他们。” “这是真实的。”舒畅道:“这一战一举奠定了大唐建国的根基,更是将大周朝一下子扫进了历史,但在大唐的史书之上,关于这一战的描写,却极是简略。嘿嘿,大帝率兵五万与敌五十万大军战于长安这畔,破之。就这么几个字,这样一场名垂史册的战争,难道不应该大书特书吗,为什么史册之上记载得如此简略?” “为什么?”秦风也怔住了,“是啊,为什么?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吗?” “我知道了!”舒畅叹了一口气,“可我不敢相信。” 秦风看着舒畅,也沉默了下来,他在等待着舒畅的下文。 舒畅从怀里掏出了一本泛黄的,显得极是破烂的小册子,“这是第一任暗门门主留下来的东西,第一任的暗门门主,最后也随着李清大帝不知去向了。” 盯着这本册子,秦风却并没有去翻动,他仍然看着舒畅。 “千余年以前,是没有长安这座城市的,那时的大周朝的都城是洛阳。但这场大战,却偏生发生在长安,也是这一战之后,才有了长安城。在这里,大帝击败了大周朝的五十万大军之后,开始在这里建城,这也就是后来大唐,现在大齐的都城长安了。”舒畅的声音很低沉。“五十万大军呐,秦风,你是打老了仗的,如果是你,将这五十万大军杀得溃不成军,折损九成以上,你需要多长时间?” “这不好说。” “李清大帝用了一夜。” 秦风的脸色变得有些惨白,“一夜?就算是这五十万人站在哪里不动,排着队等着他们去杀,一夜也无法完成。” 舒畅用力的揉着自己的脸郏,似乎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在暗门门主的笔记之上,记载了这一夜的战斗。李清大帝的五万人,并没有参战,他们最大的作用,就是在大战之后收拾残局。当时李清大帝带着包括暗门门主等十数位宗师在深夜抵达了长安之郊,现在的玉龙山位置,而在那个时候,还没有玉龙山。哈哈,说起来在安安的效外,那个地方突兀的出现一座山,还真是看起来挺不自然的。不过看了千年,也就习惯了是不是?大家都认为这座山便该存在于哪里。” “你说得是现在大齐的皇家禁地玉龙山!”秦风问道。 “不仅仅是大齐的皇家禁地,也是过去大唐的皇家禁地。”舒畅道。“我所说的大秘密,就在哪里了。据暗门门主记载,那一夜,大帝带着他们抵达了这里,然后,有巨兽自地下浮起,扎根于旷夜,无数璀灿光线划破夜空,那不是带来光明的光线,而是死神的大刀,光线所过之处,大周朝的军营如同稻草,被成片的齐唰唰地切割开来。有巨大的武器自怪兽腹中飞出,准确的落在大周朝的军队中,声震如雷,火光映照天空,他甚至能看到无数的人的身体如同落叶一般在空中凌乱的狂舞,然后化为虚无。” 秦风握紧了拳头:“这是什么力量?” “不知道,他不知道,李清大帝也从未提起过,过去没有说过,这一战之后,也没有说过。”舒畅叹道,“我仔细地研究过李清大帝时代的历史和大帝的作战线路,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准备在这里与大周朝决战,哪怕在最早的时候,他一直在失败,他但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努力,似乎从他一开始起兵的时候,就想好了要在这里决战,原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大帝要这样做?哪怕是率领五万军队孤军深入,拼命也要突破到这里,根本不顾自己后路被断,遭到四面包围,那时候大帝麾下每一个士兵都认为他们要失败了。可一夜之间,历史就这样翻转了,原来大帝早就知道,在这里,有他需要的东西,一件可以在瞬间改变历史的东西,而且,他知道怎样操纵他。” 舒畅低下头,喃喃地道:“秦风,这不是人间该有的力量。这也是为什么在大唐的史书之上,关于这一战,只有简单的一句话的原因。因为那一战,大周朝根本就不是在与人较量,他们在于鬼神较量呢!” 秦风吐出一口浊气,“后来呢?” “后来?大周朝的精锐一夜尽丧,侥幸逃得性命回去的人,心胆俱丧,都认为李清大帝是上天认定的人,得到了鬼神的帮助,大周朝的统治,在随后的几年里,土崩瓦解。无数的世家家族投奔李清,大周朝的文臣武将,望风而降。” “那肯定不是什么鬼神相助。”秦风肯定地道。“你所说的大秘密,就是它是不是?” “对,就是它,那个位置,就是玉龙山。”舒畅道:“在那以后,大帝下令在此筑山,玉龙山不是天然生成的,它是李清大帝下令,以人力生生堆砌而成的。而后,哪里便成了皇家禁地。”舒畅道。 “那下面藏了有李清大帝获得胜利的秘密!”秦风缓缓地道:“也肯定是大唐最高的秘密,可我不明白是,为什么大唐亡国的时候,最后一位君王也没有把他拿出来。他既然有如此大的威力,又如何不能击败当时的齐氏?齐氏虽强,总也抵不过当时大周朝的兵力吧?” “不知道。”舒畅摇头:“我只知道,大唐的最后一位君王,的确死于玉龙山上。而现在,那个秘密,属于齐国,属于曹天成了。” 秦风站了起来,脸色凝重,在屋里走来走去。半晌,他停了下来,转身看着舒畅,“当年大唐王国,这样的力量都没有出现,是不是说明,他已经无法出现了?或者说,这个力量,他也就是那一次的能力。” “也许吧!”舒畅道:“但秦风,这样的力量,没有谁愿意放弃。齐国肯定一直在找这个原因,曹冲他在研究什么?当真是在研究宗师之后是什么吗?他还把文汇章,卫庄都给弄去了,这都好些年了,他们一直没有出来,他们是不是一直就在探索这个秘密?” 秦风知道舒畅在担心什么。大明要一统天下,有朝一日肯定是要打到长安城下去的,如果那样的力量已经被齐国皇帝掌握,那么,自己带再多的兵马去了那里,也是送羊入虎口罢了。 “你别忘了,文汇章也好,卫庄也好,他们对我并没有敌意。”秦风道:“如果真有什么超出这个世界的力量,我想,我也会知道的。” 舒畅苦笑:“曹冲是在利用文汇章与卫庄的力量,他们三人,算得上这个世上最强大,也是知识最渊博的人了,如果真知道了什么,你觉得他们两个还能出来么?” “我会搞清楚这个问题的。”秦风缓缓地坐了下来,脑子有些痛,他不由得想起文汇章还有卫庄他们曾送给自己的东西,那些据说是李清大帝留下来的东西,自己为什么一眼就能看懂那上面的意思呢?那些东西,明显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之上出现过,自己也从来没有接触过那些东西,可就是那么一眼,自己似乎就知道那是什么。 他脸色很是不好,“我会搞清楚的,也许到了某个时候,我会去玉龙山看一看。” 他对舒畅道。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未知的才是最恐惧的 舒畅走了,带着老婆儿子离开了皇宫,但他带回来的消息,却着实让秦风惊着了.如果这一切是真实的,当然是真实的,舒畅是绝不会欺骗自己的,那么那一个东西就未免太可怕了.下令让乐公公从皇宫的秘档之中翻出了唐史,秦风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仔细地开始研究当年大帝的进军路线. 大帝起于江南,也就是现在的楚国,但在大帝第一次起兵之前的履历,却全都是一片空白.这些秦风并不关注,但想要知道的只有当年大帝是不是一直沿着同一条线路走. 整整三天,秦风的屋了里堆满了有关唐时代的所有资料,乐公公几乎翻遍了皇宫密档,但凡与唐史有关的东西,现在都堆在秦风的书房里. 丢开了最后一份资料,秦风坐在一屋子里书堆里头,现在他确定了,大帝所有军事行动的目标,就是想到长安附近去.大帝数次起兵,数次失败,但他每一次起兵,最终的目的地,都是现在的长安.哪怕中途会有一些变动,但也不过是转一个弯而已. 从正常的军事行动的目标来说,这是不正常的,就算大帝要直捣黄龙,也应当去攻击洛阳,大周朝的都城可是洛阳.如果是秦风,会先经略四边,积蓄力量,最后寻求与对手的决战,但李清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所有的目标,都是要将大周帝国的主力引到长安去决战. 长安在千年之前,只是一个小城,也可以说是一片荒芜之地,他这样做,自然是有目地的.而那目标,也就是舒畅嘴里所说的那个大杀器. 一战而毁灭大周朝的所有精锐,用最快的速度瓦解大周朝的力量,这便是大帝李清所有的算盘. 从地上捡起一张大大的纸,那上面划满了大帝李清的行军路线,不管怎么绕,目标都殊途同归. 所以这一件事,可以说是真实的. 确定了这件事,让秦风有喜有忧. 喜的是,这件东西显然只能在长安附近才能发挥作用,以玉龙山为圆心,秦风划了一个圆,那是当年大周朝的驻军所在,最近的距离玉龙山十里,最远的达到了五十里.当年大周朝的主帅,中军,距离玉龙山就足足有五十里. 而李清是一夜之间毁灭了周军近九成的人马,也就是五十里外的大周主帅的中军大营也在同时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是什么样的东西,能越过五十里的距离,将一支十万人的中军给干掉.如果有这样一件武器对着自己而自己毫无所觉的话,想想都不寒而栗. 这也就代表着,自己将来与齐国发生冲突的话,只要不进入到这一范围之内,那么自己将是安全的.秦风不认为这东西能够移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当年的李清大帝就不会一次又一次的锲而不舍的要将大周朝的主力往那个方向引诱. 大唐历经千年而亡国,最后一任唐帝国的皇帝死在玉龙山,这也说明了这东西并不能随意使用,连唐帝国的皇帝,李清大帝的子孙都不能在亡国灭族之前启动他,那么篡位者曹天成想要使用他,显然可能性也不大. 曹冲闭关,并将文汇章与卫庄以各种理由引诱去了那里,很显然就是在参悟这种东西.卫庄已经去了接近九年,文汇章也去了快八年了,但仍然毫无消息,显然还没有取得什么决定性的突破. 而让他忧的是,有这样一个东西悬在头顶上,始终是心头大患,那到底是什么?万一那一天,齐国人突然能用他了呢? 秦风从书堆里站了起来,决定暂时将这个问题暂时性的抛之脑后,但从现在开始,自己要加快收集这方面的情报了. 这件东西,在不知道的情况之下,当然会给自己造成重大损失,但现在,自己已经晓得了,那么就能想法解决这个问题.李清大帝都不能让其移动的东西,很显然,现在的曹天成,也无法让他动弹的. 将一堆书伸脚踢到一边,秦风走回到大案之后,小心翼翼的拿起了舒畅带回来的那本笔记,时间太久了,虽然保管得很用心,但仍然一不小心,这本东西,就有可能变成碎末. 慢慢地翻阅着这本笔记,有很多地方,墨汁已经开始消退,不怎么看得清了,这东西大体是一本流水帐,只有那些让这位暗门门主特别感兴趣的东西,才会在上面留下几笔. 像这一次大战,是让他记忆犹为深刻的东西,足足写了数页,但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也说不清楚.而记载的第二多的,便是李清大帝本人的武道修为了. 看了几页,秦风悚然而惊,在这位暗门门主的描述之中,李清大帝所使用的,当真便是现在自己所拥有的混元神功,出手时的状况,几乎是一模一样. 直到此时,秦风才忽然想起,舒畅之所以找到自己,便是因为自己也是李氏子弟,而这门功夫相传只有李氏子弟才能够修练. 秦风对此是持怀疑态度的,上千年都没有第二个人修成,而自己之所以修成了,不是因为自己是李氏子弟,恐怕更多的是因为舒畅. 如果没有舒畅,自己早就完蛋了. 问题是,当年李清大帝数年之间就覆灭了大周王朝,他当时的年纪并不比自己大,他是如何修练成如此恐怖霸道的武功的?不可能是重复了自己这个过程吧?根据舒畅所言,他们这一脉,可是在立国之后才发展起来的. 伸手揉着眉心,秦风想不通.但他觉得自己需要加快步伐了. 门轻轻地被推开,乐公公出现在门边,”陛下,郭九龄郭统领求见.” “让他进来吧!”秦风有些疲乏地伸了一个懒腰:”找几个人来,将这些东西送回去吧,把这里也收拾一下!” “是,陛下!”乐公公躬身道. 郭九龄踏进书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凌乱的场面,几个侍卫正在乐公公的带领之下,将一箱箱的书藉往外抬去,而书房里,到处都还凌乱地丢着一些书. “陛下,这是?”郭九龄有些迷惑. “没什么,突然来了兴趣,想看看当年的唐史以及周史.”秦风笑了笑,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现在他并不想让下属知道这些东西,因为那会造成不必要的恐慌,不是每一个人都像自己有一根坚韧的神经,即便是胆大如舒畅,在说到这件事的时候,秦风也能感觉到他来自内心的惶恐. 未知的事物,总是会让人感到恐惧的. “陛下,田康派人送回了消息.”郭九龄坐了下来,以他的阅历,自然知道陛下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但他并不会去探根究底,该让他知道的,陛下自然会让他知道.陛下不想说,那自然就是不需要他知道. “江上燕的事办得怎么样?”秦风问道. 郭九龄一笑,陛下果然对老部下还是念念不忘啊.”妥了.田康这事儿办得不错,江上燕在程务本回京之后,已经心灰意冷,本来是准备离开荆湖的,但田康成功地说服了他.要说能让江上燕重新回归大明,闵若英真是功不可没啊!江上燕离开的时候,从大明带走了八百亲兵,现在回来了,还给我们的是一万铁骑.” “回来就好,我就担心这家伙一根筋呢!”秦风松了一口气. “楚国人现在过得很苦,江上燕在荆湖等地游荡了一个月,楚国的现状,彻底摧毁了他的坚持,程务本之死,是压死他对楚国忠诚的最后一根稻草.”郭九龄微笑着道. “如果他知道,楚国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在其中动了多少手脚的话,恐怕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好映象了!”秦风叹道. “像江上燕这样的人,自然是只能让他知道他该知道的.”郭九龄一笑:”他是比较纯粹的将领,对于军事以外的东西,并不熟悉.而且我们现在所做的这些事情,难道不是为了让楚民以后过上更好的生活吗?” “为达目标而已,你用不着为我美化这些手段.”秦风摆了摆手,”现在的我,妇人之仁早已离我远去了,我的心硬着呢!” 秦风这样说,郭九龄却无法附和,只能尴尬的笑了笑.”卞无双的确是个角色,正如陛下所料,他打得是两手主意,他的儿子的剿匪路线,是将匪徒一步一步的往江南逼,而他这头,又让宁知文拓展往江南的水道,他想控制楚国的江南.” “意料之中耳.”秦风道:”他是猛虎,我自然有降虎的手段,让他折腾吧,最终不过是给我们做嫁衣裳.” “陛下,这个人以后?” “如果最后他能好好的归顺我们,自然缺不了他的荣华富贵.”秦风道. “是,陛下宽仁.”郭九龄点了点头:”田康在与周曙光会面的时候,倒是有意外之意,齐国的豪门世家在周济云兵败之后,图穷匕现,动员周曙光造反了.他们将会给周曙光提供造反的资金以及一系列的便利,以期以此来拖慢齐帝对步伐从而让他们重振旗鼓.” 秦风先是一楞,接着大笑起来:”这倒是与我们的想法一样,好得很,我们省了一大笔钱出来.一切按计划执行吧,当然,我们可以不用出钱了.哈哈哈!” 这个消息,当真是让秦风开心不已. “对了,老郭,下一步你亲自布置一下,加强对齐国都城长安的信息收集,特别是有关于文汇章和卫庄的,他们在玉龙山,但我不相信他们会一直不出来,有机会,我希望能联系上他们.再者,看不看能打听到玉龙山的事情,甚至于在玉龙山的卫戍部队之中安插一些我们的人手,我知道这很难,不用勉强,也不必着急.” 郭九龄点了点头,立时便知道刚刚书房内的异状,只怕便与皇帝的这条命令有关. “这件事,我会亲自来布置.”他答道.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师妹的研究方向 王月瑶生开春的时候,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却是早就满月了,不过因为舒畅这个为人父的迟迟未归,这个满月酒便也拖了下来,现在舒畅回来了,这满月酒自然便也好补上。 舒畅两口子在大明都是炙手可热的存在,一个是大明神医,一个是大明财神,这人缘儿自然不是一般的好,即便两口子只准备小范围的庆祝一下,但真正到了正日子,来的人却了下子将舒府外面的街道都给堵死了。 有的人自是接到了接柬的,更多的却是不请自来。但能够打听到这个消息的而且还敢上门的,一个个的身份自然也非同小可,你还真不能不接待。这一下子便让舒府上上下下给忙得脚步点地了,原先准备的宴席之物自然是远远不够,不得不去临时采购,连人手都一时凑不齐了,最后还是先到一步的秦风将宫里所有的厨子都弄来帮忙才勉强能够应付下来。 而在舒府里,秦风终于见到了舒畅嘴里他那个温柔,可人,漂亮的小师妹。 然后秦风整个人都不好了。 舒畅的这个小师妹叫舒宛,名字很好听,但个头,却比秦风还要高上不少,整个人,可以用魁梧来形容了,男人用魁梧来形容自然是极好的词语,但用在一个女人身上,那肯定就不是什么好事了。长手长腿,浓眉大眼,面相倒是不丑,但怎么看,都看不出半分温柔可人来。 更重要的是,这个舒宛的武道修为相当不错,至少也过了八级。秦风回头瞅了一眼舒畅,估计这位从小应当没有少被这位温宛可人的小师妹欺负,就舒畅的那点武道修为在他师妹面前,简直就是渣渣级别的存在。 倒是舒宛的丈夫,身材修长,一袭白衫,颇有些儒雅出尘之气。看起来四十出头的年纪,个头与舒宛差不多,但与舒宛的魁梧比起来,就显得很单薄了。这位的武道修为比舒宛还要强一些,已经跨过了九级的门槛。 “陛下,这便是我的师妹舒宛和他的丈夫徐来。”舒畅异常得意的向着秦风介绍道,刚刚秦风瞅他一眼中的异色,他自是看得清清楚楚,对于能够作弄了秦风那么久,他当然是相当的开心。过去他一直在秦风面前强调自己的小师妹如何如何,在秦风心中先期构建了一个形象,今天一见面,绝大的反差,让秦风很是小小的震憾了一把。 “见过陛下!”舒宛与徐来二人弯腰曲膝,便要跪下向秦风行礼。秦风眼疾手快的一把将二人扯了起来。 “不必多礼,不必见外。舒畅可是我的生死兄弟,你们是他的亲人,那自然也是我的亲人了。”秦风笑吟吟地看着二人道。 “师妹,今儿个是在私宅,倒是不必这么多婆婆妈妈的礼节,但在外,还是要讲究的。”舒畅在一边帮腔道。“师妹,我们陛下可是心仪你们两口子久矣,早就盼着你们来了。” 秦风哈哈一笑,居中坐了,看着几人道:“坐下说,坐下说。” “能为陛下效力,是我们的福气。我们这一脉,本来就一直等着圣主的再度出世。”舒宛的身调很洪亮,作派也如同男子一般,徐来只是微笑不语,看起来在舒家,是女人当家作主。再想想舒畅,娶了老婆王月瑶之后,典型的妻管严之辈,倒是家学渊源了。 “听舒疯子说过,师妹精擅用毒?”秦风问道。“而且在此道之上出神入化?” 听了这话,舒宛不由侧头瞟了一眼舒畅,舒畅立即端起茶来作喝水状,眼光也扫到了别处。一见这状况,秦风便知道,这个坑货,肯定又出了幺蛾子了。 “陛下,这不过是师兄浑说罢了,说起使毒来嘛,师兄可不比我差,但凡医道高深者,都精擅此道。是药三分毒,只分毒轻和毒烈罢了,只需阴阳调和,再毒的东西,也能成为救人的灵丹妙药。”舒宛道。“只不过在师门中时,我与师兄常常赌斗,他输的时候多一些,所以便将这名头栽到了我的头上,回头我再与师兄好好说道一番。” 一边的舒畅立即脖子一缩。 得,秦风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舒宛这位师妹在医道之上的功夫,只怕比舒畅还要强一些。这让他的眼中不由露出了异色。舒畅的神医名头,可是实打实的闯出来的,那些治病救人的手段,让人大开眼界。 “还是算了吧!”舒畅摇头道。 “师兄这些年来一直在外闯荡,自从进了大明地界,师兄的名头可是如雷贯耳,再者师兄这些年一直跟着陛下,在外伤一道之上的造诣,可谓已登峰造极,宛儿你别与师兄比这个。”一边的徐来突然道。 一听这话,舒畅顿时大怒,他跟着秦风转战南北,要说在那个方面最强,自然就是在治疗外伤之上,这些年来,他解剖过的人体,只怕比他师妹见过的人还要多一些,也就在这上面,他有着必胜之心,现在倒好,被这个蔫不拉叽的家伙一语道破。“百工门的家伙,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他怒道。心中却是暗恨自己七八年没有归家,却是让这个家伙将自己的师妹给骗走了。 徐来说了这一句话后,便又沉默着微笑不语了。 “好了好了,你们师兄妹以后要切磋技艺,那自是有大把的机会,也不急在一时。”秦风笑着打圆场道。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他却已经大至摸清了这舒宛徐来的性子,舒宛是那种直来直去的爽脾气,俗称男人婆。徐来嘛,话不多,但人却是极其精明的,先前对这夫妻二人看法有语,在这二人之中,只怕小事舒宛作主,真正的大事拿主意的,还是徐来。 “舒疯子这些年来,倒是一直专注于外伤的研究,而且极有成就,不知师妹在那一方面更擅长呢?”秦风问道。 “回陛下,这些年来,民女一直在研究血液。”舒宛道:“我们治病救人的时候,常常会碰到因为失血过多的情况,往往这个人的伤其实并不致命,但却因为失血过多而亡,那时候民女就一直在想,既然是失血过多,如果能给他补一些血进去,是不是就能把人给救回来呢?” 秦风一听之下顿时大感兴趣。“这的确是一个问题,特别是我们在战场之上,因为失血过多死去的人太多了,师妹找出办法来没有?” “找出来了!”舒宛得意地看了一眼舒畅。 舒宛斩铁截铁的回答,让秦风狂喜,却让舒畅变成了呆子。“师妹,这么大的事情,这段时间你怎么一直没有跟我说起过?” “本来是准备再与师兄赌斗的时候,拿这个出来让师兄心服口服的。”舒宛笑咪咪地道。 “肯定是徐来的馊主意。”舒畅大怒,舒宛这个直筒子脾气,那里是藏得住事儿的,自然是徐来在背后唆使的了。 “人的血当真能够互相调换?”秦风问道。 “陛下,民女在想到这个问题之后,便做了不少的试验,但有的人活了下来,有的却很快就死掉了。”舒宛道:“这样的实验民女做了很多,活了的人不少,但死得更多。这让民女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人的血看起来都是红的,但并不是每一个人的血都是一样的。这就如我们配制的汤药,看起来颜色都差不多,但其实内里的药性却是千差万别。如果两者是一样的,那自然便相安无事,可如果不一样,那便会药理相冲,治病的药就成了杀人的毒了。” “这个说法很有道理啊!”秦风连连点头。 “可血看起来都是红的,怎么发现他们之间的差别呢?”舒宛道:“那就只有来实验摸索了。最早的时候,民女配了种药物,这种药物是针对一种血配制的,如果是同一种血,那么将这种药粉放进去之后,这血便会生出反应来。配出来之后,民女在实验之中发现,但凡出现了同样的反应的血液,相互之间互相换血,便不会死人,也不会有后遗症。” “这个法子是极妙的。”秦风击掌赞叹。 “你发现这个,研究死了不少人吧?”舒畅在一边阴测测地道。 “死得人是不少,但在将来却能活更多的人。”徐来在一边立时反击。 舒宛也不理会她的师哥:“在长期的实验之中,民女发现了人的血液,大体上可以分为四种不同的类型,便将其分为甲乙丙丁四类。现在民女已经可以肯定,只要是同一类型的血液相互置换,便不会引起异样。而且,这四型之中,最后一种最为特异,他能为另外三种置换而不会置人死命,但另外三种去置换他的时候,却能将他弄死。” “这门医术,技术上已经完全成熟了么?” “陛下,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如果能再大规模地进行一些试验,或许还能找出一些个别的例子来,便能将这门医术更加完善起来。”舒宛道。 “好,太好了!”秦风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如果这门医术普及开来,对于大明的士兵而言,那就是一大福音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大明医学院 大明医学院距离越京城数十里远,座落在沱江之畔,这里,原本有一个不大的镇子,但现在,这里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医学院距离小镇子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但因为医学院的存在,这个镇子的房价,地价,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打着滚的往上翻,但如今大明的老百姓们可就聪明得多了,价格再高,可真正卖房卖地的人却是极少. 谁都很清楚,医学院将会成为医学的圣地,作为教授医师的所在,这里肯定会集中大明最出色的医道圣手,不提那些太医署的太医了,光是一个舒畅,就足够让人趋之若骛.在这里,拥有一座自己的房子,便等于随时随地的能找到最出色的医师来保证自己的身体健康啊!更何况,这里将会兴建一个庞大的医馆,每天都会有太医坐镇问诊. 所以这周边的地价,已经迅速的被炒成了天价. “你发了大财啊!”站在原野之上,看着远处拔地而起的那一片建筑,秦风瞅着身边的舒畅,”当初你要了那么大一片地,声称是要用这些地来培植一些珍稀的药材,敢情是在骗我,原来是拿来卖的.” 舒畅得意洋洋:”陛下,您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花钱太厉害了啊,像我,还算是节省的,您以后会看到我师妹他们花起钱来,那才是如流水一般,万千银钱洒下去,眼睛都不带眨的,只为了那么一个突然而来的猜想,有时候会有一点眉目,有时候纯粹就是证明他原本的那个想法是错误的.所以我不得不先想法子屯点钱在哪里,要不然等他们来了,用起钱来的时候,可就措手不及了.” “凭你的声望,还怕筹不到钱吗?”秦风冷哼道. “陛下,建这所医学院已经找他们淘了一遍了,这人情啊,总是越用越少对不对,哪有自己手中有钱来得利落,来得理直气壮呢?”舒畅耸耸肩道.”其实当初我跟陛下说要在这里建医学院的时候,就说这里将会兴起一座新的城市了,是您自己没有在意嘛!” “哈,敢情早就给我挖了坑啦!”秦风没好气地道,这话,舒畅的确是说过的,可自己当初真没往这上面去想.”这周围,除了你当初要的,已经被朝廷征用之外,周围的都是农田,其中有许多,是不允许交易的,现在耿精明已经将主意打在这上面了,上折子上求将这些土地以朝廷的名义征收回来再准备卖出去赚钱呢!” 舒畅嗬嗬一笑:”陛下,我这么干,本来就是耿精明出的主意啊!” “你说什么?”秦风大愕. “那时他还是个商人呢!我不是经常苦于没钱嘛,有一次碰到了他全向他讨注意,他狠狠地嘲笑了一番我抱着金饭碗却讨饭吃,便给我出了这个主意,那个时候我本来准备将医学院建在越京城内的,听他这一说,茅塞顿开啊,走出越京城,不但能得到大片的土地,建成更大的医学院,更能借此赚一大钱,可谓一举两得啊!” “这个混蛋!”秦风狠狠地骂了一句,”那个时候他是不是还准备在这周边自己也划拉几块土地?” “不是准备,当初他已经派了人将这周边能够交易的土地几乎全都买了下来,不过后来他不是被陛下弄来当户部侍郎了吗?听说又万分不舍的将这些地全都卖了.要是放到现在,价格还是会翻上好几番的.他赚得少了,这一次我回来之后,他跟我说起这事,还捶胸顿足呢!”舒畅笑道. “算他识相.”秦风冷笑. “走吧,去看看你的医学院!”秦风举步往内里走去,现在的医学院主要的工程已经基本峻工了,第一批学生也春暖花开之后,从各地被召集到了这里.当然,这第一批学员并不是生手,他们是各地的太医署驻地方太医推荐过来的,基本上都是有了一定的底子的.这一批,舒畅是准备作为将来的老师来培养的.而那些更有经验的太医以及像舒宛还有舒畅自己的,却是要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研究到中. 医学院的建设很奢侈,采用的全部都是工部新研发出来的钢筋水泥新式建筑方法,在大明水泥产量严重不足的时候,能够弄来这么多的水泥,也就是舒畅有这个能耐了.谁能不卖神医的面子呢?再者他的老婆王月瑶可是掌控着大明的商业署,像水泥这种完全由朝廷控制的产业,基本上也等于是王月瑶控制着,舒畅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不但建筑都是钢筋水泥的,连内里的道路,也全部用水泥硬化了,在这个时代,的确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了.建筑都不高,大都是三层的楼房,已经建好的在楼外还刷上了不同颜色的涂料,倒是显得五彩缤纷.水泥路两边,种满了高大的树木,这些树木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现在虽然被剪去了多余的枝丫,只剩下了顶端还有些绿叶,但可以想象,几年之后,这些大树重新长出枝杈,医学院内,将绿树成荫. 整个医学院内部,现在还只能算是一个大工地,但却已经可以看出未来的格局,替舒畅设计医学院整体格局的,想来也是大家了. “还说没钱,光是这些树,就要花多少钱呢!”秦风哼哼道. “陛下,这可真是冤枉臣了.”舒畅笑嘻嘻地道:”这些东西,都是别人送的.” “送的?还有这样的冤大头?”秦风不太相信. “陛下,臣可是承诺,达到了一定的数目,我医学院便会派出太医作为他们一辈子的专门医师,即便是个头痛脑热我们也去.臣这可是卖身弄来的钱,臣觉得陛下要大大的奖赏于我.” “滚一边去,你绝不会将自己也卖了.”秦风冷笑. “我开价了,但现在还没有人出价,所以就耽搁下来了.” “你出价几何?” “一百万两!”舒畅伸出一根手指,在秦风面前晃啊晃. “你可真瞧得起自己,难怪卖不出去.”秦风大笑. “陛下便瞧着吧,我准能将自己卖出去!”舒畅恼羞成怒地道:”识货的,没这么多钱,有钱的,不识货,您却等着吧!” “好,好得很,等你将自己卖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叫我来围观一下,是谁有钱没地儿花的.我一定给他颁发一块大大的匾额来嘉奖他.” “太好了!”舒畅回头,对跟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太医道:”回头再放也风去,谁买我的话,不但能让我为他治病一辈子,保他长命百岁,还可以得到一块皇后娘娘亲笔题写的匾额.” “扯上兮儿作什么?”秦风不满. 舒畅翻着白眼:”陛下的字着实没有什么看相,拿出去会有损陛下的威严,还是皇后娘娘的字功底深厚,不输大家.” 秦风顿时气得一个倒仰. “好,好,只要你将自己卖出去了,这块匾额我一定让兮儿写好.”他咬牙切齿地道. 舒畅却是得意洋洋,”很快就会有一百万两银子进帐了,不在乎长命百岁的人很多,但能得到娘娘亲笔题写的匾额的人却会很多,哈哈哈!” 看着舒畅快活的样子,秦风又是恼火却又是感动,这家伙,为了大明,当真是不惜将自己卖掉啊!他很清楚,让舒畅这样一个人卯着劲的找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他不想给朝廷添更多的麻烦. 伸手拍了拍舒畅的肩膀,秦风无言的向前走去,两人在一起,足足十二年了,很多话,已经不需要再说出来. 校园的深处,靠近沱江的地方,有一幢三层的楼房,灰扑扑的,却并没有刷上涂料,而与其它地方不一样的是,这幢楼房的周围,光秃秃的没有任何的树木以及装饰,楼房的外面,更是有着士兵站岗. “陛下,这里就是整个医学院的核心所在了,所有的研究,都将在这里进行.”舒畅看着秦风,接着又压低了声音道:”不仅是为了保护我们的研究成果,更重要的是,这里头的许多研究,如果传出去,恐怕会惹出麻烦来.” 秦风点了点头,当初舒畅跟着他在敢死营的时候,可就干出了不少惊世骇俗的事情,那个时候敢死营三千士卒,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但除了怕秦风之外,另外一个怕的人就是舒畅,怕秦风是因为秦风够强,而且能一次次带着他们死中求活,是畏,又是敬.怕舒畅,那可就真正只剩下怕了,哪怕他们几乎每一个都曾被舒畅治过伤病,但舒畅的手段,却让每一个人毛骨悚然.这是一个救病的神医,也是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这是当初敢死营官兵的共识.在敢死营中,舒畅的营帐是最大的,但除了迫不得已被抬进去救命之外,没有人愿意进去呆上那怕一小会儿. “上面看起来只有三层,但下面,却很大.”舒畅伸手大致划了一个范围,”下面都被掏空了.陛下,我们下去吧,您要看的试验,已经准备好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实验 灰扑扑的楼房之下,果然是另有乾坤.不过让秦风格外惊讶的是,他原本以为这些地下的建筑一定是那种阴森森的,点着火把犹如鬼域一般的场景,就如同当年他在上京城被关在昭狱之中那样一般无二的场景,但事实却是,下面的光线非常充足. 此时小楼之外阳光明媚,但这深处地下的空间之内,居然也有着充足的阳光,这让他大为错愕.抬头打量着身处的这个过道,这才发现,在顶部,镶嵌着一面面的铜镜,而那些光线不知用了什么匪夷所思的手段,居然让光线被这些铜镜给反射到了内里. “这是什么手段?”他指着头顶问道. “陛下,这便是徐来的本事啦!”舒畅欢快地道:”他出身暗门之中的百工科,这些便是他利用机关消息弄出来的,具体的原理我也不懂.他虽然来这里还没有多少天,但这些玩意儿于他而言,只不过是小菜一碟,当年我们窝在那个偏僻的小村子里的时候,很多实验也是在地下做的,也是他设置了这些机关才让我们不置于一个个不见天日.哈,若非有这些手段,他又怎么可能将我师妹哄骗到手?” “倒真是一个人才!”秦风心中叹服,不过对于舒畅的话却是鄙薄不已,什么叫徐来将你师妹哄骗到手?看那徐来风度翩翩,不定是你那人高马大的师妹使了什么手段才将那徐来骗上手吧?”今天怎么没有看到他呢?” “哦,他发现了好东西.”舒畅道:”上一次宁则远回来的时候,不是带回了红酒,琉璃器皿,还有一些镜子吗?徐来说,这些镜子的反射效果可比铜镜好多了,如果将这里所有的铜镜都换上这种琉璃镜子,那环境会更好一些.他将我家里的这些东西一股脑儿地席卷而去,正窝在家里研究这玩意儿呢!他以前没见过这些东西.” “估摸着时间,宁则远应当快要回来了.差不多半年了,不久前一艘商船已经带回来了他们的消息,事情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回来的时候,说不定便能带回能够制造这种琉璃的匠人.” “那再好不过了.”舒畅欣喜地道:”这琉璃端地是个好玩意儿.从海外弄进来,必竟数量有限,而且这种东西不好运输,极易损坏,如果自己能制造,那就好了.” 一行人沿着长长的巷道向前走着,两边的房子基本上还空着,内里堆满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百工科这一次过来的人多吗?”秦风问道.从舒畅的口中他知晓暗门之中的百工科专攻各类机关消息,手段相当了得,在舒畅的眼中,现在的工部侍郎巧手在徐来的眼中,不过是个学徒级别的人物.如果说徐来是个科班出身的话,那巧手就是纯粹的野路子了.但巧手曾经给大明带来了什么秦风心中自然有数,如今有了百工乎这些手段高强的匠人,秦风自然想要发挥他们最大的能力. “百工科过来的人不多.”舒畅道:”他们这一科的人,在江湖之上可是抢手货,想弄到大把的钱,当真容易得很,所以啊,真正愿意沉下心来研究学部的人可就少罗,他们招人本来就很苛刻,好多少学了一个半瓶子水便走了,像徐来这样的人,可就少之又少了.不过也无妨,有他一人,便能顶得上百十个其它的百工科的家伙,再说他还带了好几个弟子过来.” “工部有一个军械研究院你是知晓的,你觉得让徐来去哪里任职可好?”秦风问道. “他既然来了,自然全由陛下安排.”舒畅点了点头,”那里,的确是适合他的地方.” 说着话,两人已是站在了一间宽敞的大屋前,与外面一样,这里光线充足,不过让人惊悚的是,这里头居然摆着几个骨架,真人的骨架.十几个穿着白袍子的人,正围着其中的一具,在热烈的讨论着什么. “你们居然还带了这些骨头架子?”秦风惊讶地道. “只带了几具有代表性的.”舒畅很是有些无奈地道:”在老家里,这样的骨头架子可真是不少的,喏,那个白胡子老头,虽然不是家师的亲传弟子,但在骨科一道之上,可是其中圣手,这些骨头架子,便都是他亲手制作出来的.他的手艺,那可是极其了得的.” 看着那老头手里拿着一块薄铁片在骨头之上比划着什么,秦风便又将疑惑的目光转向舒畅. “他是利用这种铁片将人断烈的骨头连接起来,这样能让伤者恢复得更快.当年他为了弄这个,可真是死了不少人的.后来才搞清楚,他用的那些铁片镶嵌上去之后,没过多久便上锈了,死的人,就是因为那些锈迹,后来也是徐来给他解决了这些问题.不过徐来要打制那些不上锈的钢片太耗费功夫,所以啊,他的研究一直进展不快.现在他到了大明,就得其所哉罗,大明的炼钢技艺能解决他最大的问题,而且能根据他的需要打造出他所需要的各利类型的钢片,陛下你瞧他这劲头儿.” 屋里的十几个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家伙,发觉了门口站着的这一行人,白胡子老头向着秦风一行人微微地鞠了一躬,便自顾自地转身又去说自己的了,基本无视了他们. “这些人脾气大都很怪.”舒畅有些尴尬地对秦风道. “有本事的人,脾气都不会太好.”秦风一笑,”就好比你.” “我哪里不好了!”舒畅不服气地道.”走吧,陛下,前面就是师妹的实验场所了.” 今天秦风过来,除了看一看医学院之外,最主要的就是要实地验证一下舒宛在做的那个换血的实验,如果当真是可行的,那对于他麾下的军队,甚至对于整个天下的百姓来说,都将是一个划时代的变革. 一个身着黑衣制服的军官走了过来,这是鹰巢的一名校尉. “陛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校尉道. 宽敞的屋子内,十几个身穿囚服的人被蒙上了眼睛,绑在了椅子上,这些人,便是今天的实验品了.在他们的前方,是一张木制的工作台,舒宛正在那里忙碌着. “这些人都是死囚.卑职奉命将他们秘密从鹰巢大牢里将他们提到了这里.”校尉低声禀告道. 秦风点了点头,径直走了进去. 舒宛的面前,摊放着一整套亮闪闪的器具,此刻她将一枚亮晶晶的针小心地套到一根细管子之上,细管子的另一头,连着一个小小的半透明的皮质袋子. 而在台子上,这样的东西,已经准备了十好几个. “这些针都是中空的,抽血,换血,都靠他了.”舒畅解释道:”包括那些细管子,都是徐来做的,这里只有十几套,但却花费了徐来不短的时间,如果这个实验最终验证是可靠的话,最难的,倒是如何大量生产这些玩意儿了.打一件精美的兵器简单,但制造这种中空的钢针可就难多了.对了,还有这些细管子,都是用鸭肠做的,陛下,别小看这玩意儿,我听徐来说,制造一个合适的能用的,中间要十好几道工序而且废品率极高.” “只要实验能成功,其它的事情,我都能想办法解决,只要徐来肯将制造这些东西的技术教给其它人.” 舒畅点了点头,以大明现在的人力物力,哪怕是用人海战术,也是可以解决这些问题的. 舒宛和她的几个助手,拿着这些小玩意儿走到了走到了那些死囚的跟前,熟练的将钢针插到那些人的手臂之上,在那些囚犯不安的扭动之中,鲜红的血液便沿着那中空的钢针流进了那个皮质的袋子之中. 没用多长时间,小袋子里便盛满了鲜红的血液,秦风打量着那些囚犯,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对于他这样的在战场之上走出来的人来说,损失这点血,的确算不了什么. 每个袋子上都编了号,然后将袋子中的血液导出来一点点装在同样编上号的洁白的小碟之中,舒宛拿出了一个瓶子,用一根挖耳勺大小的东西,从内里舀出一丝丝药粉,倒在血液之中. 秦风舒畅走了过去,凝目注视着那小碟中的血液. 片刻过后,血液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舒宛满意的点点头,一边的一个学徒则在一个血袋之上标上了一个丙的字样. 重复着同样的过程,很快,十几个血袋上都被标上了甲乙丙丁. 舒宛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着秦风:”陛下,接下来我就会将相同反应的血液互换着注入人体之内,丁号的可以随意注入其它任何人的体内.” “开始吧!”秦风点了点头. 刚刚的那些皮袋子被高高的悬挂在那些囚犯的头顶,钢针再一次插入到他们胳膊之上的静脉之中,血液无声无息的顺着皮管,钢针,流入到了那些人的体内. “陛下,剩下的时间就是等待了.”舒畅道.”只要他们还能活蹦乱跳,那就证明这件事是完全可以成功的.” “多长时间可以看出问题来?” “最多一天,该死的就会死了.”舒宛道.”只要不死,那就说明成功了.” 秦风转头看着那名鹰巢的校尉,”将这些人都带回鹰巢单独关押,吃喝要好,休息要好,每一天要向郭统领直接汇报他们的身体状况.此事为绝密.” “遵命!”校尉脸色有些发白,刚刚他可也是直接看了整个过程.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这一仗,有点难 春耕终于结束,但大明却进入到了更为繁忙的状态当中,攻取雍都城,拿下秦国作为一个国家最后的一个象征的战役马上就要开始了,整个大明为了这一战而疯狂的忙碌起来. 所有的军工作坊开始了疯狂地日夜加班生产军械,刚刚打制好的武器,立即便被包扎好后运出仓库,一车一车地向外运发.一座座伫备粮仓被打开,一包包粮食被装上马车,那些获得运输承包任务的大明商人们,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动员着他们所能动员起来的全部力量,以更好的完成任务. 朝廷给予他们的报酬是很丰厚的,但同样的,条件也是苛刻的.不能按时抵达,或者在路上的损耗超过了一定的数额,不但要受到惩罚,更重要的是,他们将失去以后承运朝廷物资的资格,这对于这些商人来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每一次按质按量的完成任务,在朝廷那里得到更高的评价,将会对他们的未来有着无以伦比的好处.相对于那些风险极高的商业活动,承包朝廷的这些业务,自然是利润最高,而且又风险最小的事情. 大明的每一个商人,都渴望着能从朝廷这个大锅里分到一碗羹,但僧多粥少,最终只能是一小部分人能拿到这样丰厚的合同,从而在这场竞争之中获得优势.但前提是,不要犯错,一旦你犯了错,身后便有大把的人会替补上来. 人工费用立时应声而涨,牲畜价格一天一个价,哪怕刚刚春耕结束,有了大量的劳力投入这个市场,但优质的壮劳力,仍然是供不应求的. 无数支长龙般的队伍,从大明的各个地方出发,向着最后的目的地汇拢. 而作为大明心脏的越京城,自然就更加忙碌了. “陛下,常宁郡鲜碧松所部,近来异动频频,吴岭发来八百里加紧,请求陛下给予他临机决断之权.”小猫将吴岭的奏折放到秦风的面前. “意料之中.”秦风笑着拿起吴岭的奏折,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放也下来:”曹天成当然不甘心让我们顺顺利昨的拿下雍都城来,他不给我们添麻烦,那还真叫我心中不安了.” “吴岭在奏折之中说,一支万余人的龙镶军和约三万人的常备军在半个月前进入了常宁郡,这一次看起来,齐国人是想正儿八经的打一仗了,吴岭也想趁此机会狠狠地教训一下齐国人,他的武陵战区所属部队,已经整整两年没有打过仗了.” “你告诉吴岭,可以适度反击,但我不想现在就与齐国爆发大规模的战争.”秦风道:”齐国人刚刚在万州吃了一个大败仗,曹天成正谋划着一举削平国内的豪族势力,如果这个时候我们与他们大动干戈的话,齐国国内反而会因为外部矛盾而团结起来,而曹天成的皇权也会在这一过程之中得到极大的加强,这反而有利于其对内部的整合,要知道,现在齐国的豪族势力正好处于谷底.我们可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明白了,那就让吴岭以防御为主.”小猫点了点头.”不过鲜碧松这些年来在常宁郡,一直便在筹谋着与我军大干一场,这一次有了机会,只怕他不会善罢干休.” “告诉吴岭我的底线就行了,至于怎么打,让他自己作主,他不是要临机决断之权吗?我给他.”秦风眯了一下眼睛,”可以打痛齐人,但绝不能进入齐国的领地.” “是.” “另外,我们也该给曹天成一点惊喜了,勃州的事情,现在办得怎么样了?”秦风问道. “第一批支援周曙光的队伍已经出发了,预计半个月后便可以抵达勃州.”小猫回答道. 秦风点了点头:”让周曙光准备发动吧,在常宁郡鲜碧松那里与我们开战之后,勃州便竖起反旗,嘿,他想来打秋风,咱们就让他家里失火.” “明白了.” “曹天成的目的,也只是给我们添麻烦,当然,如果我们应对不当,也不妨碍他趁机咬我们一口.关键还是在雍都这一战,陈志华哪里怎么说?” “陈志华部已经推进到了离雍都十里左右的地方,这是雍都的核心防区了.战事虽然打得很艰苦,但每日仍在向前推进,陈志华估计再有十天左右的时间,他就能完全扫清雍都城外围的防守,从而开始直接进攻雍都城.”小猫道:”不过雍都城很不好打.雍都城高二十米,是天下有数的大城之一,其城墙主体完全用岩石筑就,陈志华做过试验,我们现在拥有的霹雳火,对城墙的破坏力度很有限.而我们军中装备的大量的攻城车,动梯等,都达不到这个高度.虽然工匠一直在努力的改进,但到了这个高度之上,我们自身的防护能力也就很薄弱了.” “更大威力的投石机还没有造出来?” “陛下,造出来了,这些投石机体型巨大,每一次能投掷数百斤重的石弹,对于雍都的墙体能够形成威胁,但他们的弱点也极其明显,过于笨重,射程太近,想要砸中墙体,他们也就进入到了城内投石机的射程之内.于我们而言,是得不偿失.只能做为一种进攻的补充手段.” “也就是说,我们将不得不用人命来堆填!”秦风皱起了眉头. “是的.陈志华是这样认为的,攻下这座城池,陈志华估计将要付出两到三万人的代价.”小猫的声音有些沉重. 秦风也沉默了,两到三万人,便是六个整编的野战营啊! “兵部内其实更希望长期围困雍都城.”小猫压低了声音:”雍都城中数十万居民要吃要喝,就算早前马氏搜集了大量的物资,但我们估计,只要困上他们一年,便完全可以解决问题.” “一年啊!”秦风缓缓摇了摇头:”我们等不起呐.雍都城一日不下,一日便会牵涉我们大量的军力,消耗掉我们无数的钱粮,这不符合我们的战略,这一仗,不管怎么样,都得打.” “是,陛下,臣想去前线.”小猫道. “你留在京城吧.”秦风摇了摇头,”兵部需要你来统筹安排,雍都只是我们一个方向而已,到了一定的时候,我会亲自去雍都的.另外,我已经让霍光和贺人屠都先期赶往雍都前线了.” “就这样吧,你居中联络,一定要保证前线军队物资的充足供应,另外,中部战区的部队也要随时作好开拔的准备.” “是,陛下,那臣告辞了.”小猫站了起来躬身离开. 乐公公适时出现在了书房之外:”陛下,太医署舒大人在外求见.” “嗯,请舒大人进来.”秦风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这几天,每天几乎都只能睡上一两个时辰,不得不靠着苦涩的茶水来提神. “陛下,太医署已经准备好,明天就要启程了.”没有废话,舒畅开门见山:”这一次太医署集结了数十名经验丰富的太医,数百名医师前往前线,再加上各部队本身配备的医师,力量雄厚,一定会尽量地减轻战损.” “陈志华已经替你们建好了一个庞大的医馆,一应设施都按照你的要求配备到位了.这一次,你们恐怕要很辛苦的.陈志华估计,要打下雍都,恐怕要付出两到三万人的代价.”秦风道:”我希望你们能尽量多的挽回一些士兵的性命.” “这么多?”舒畅身体微震,坐直了身子. 秦风点了点头:”雍都城毕竟是秦国的都城,想要攻下它,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太医署那边,最好将各种药材都多准备一些.” “药材好说.太医署这几年一直都在储备,各类成药数量都是足够的.只是舒宛那边需要的东西,制造不易,这一段时间那怕徐来全力以赴,到现在也不过只制造了百套而已.”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舒宛要的那些东西,制造起来太难了.”秦风道:”先将就着用吧,后方会竭尽全力地保障供应的,随着生产工艺的熟练,产量会愈来愈高的.” “能多制造一些出来,说不定到时候就能多挽回一条性命来.” “这一次在前线配备大规模的医师,将所有伤员集中救治,也是一次尝试,你这一次去,除了治病救命之外,还要将这一次尝试的优缺点摸清楚,好方便以后能将其作为一种军队之中的常备机构.你也知道,让伤兵呆在军营之中,对于士气的打击其实是很大的.”秦风道:”让这些伤兵离开军营去到专门的伤兵营集中诊治,不仅有利于你们发挥力量,更关乎着前线的士气.” “我明白!”舒畅道:”以后将战地医馆作为军队的常备机构来设置,如果这一次效果极好的话,那对于士兵而言,也是一个无言的激励.雍都虽然难打,但比起长安来说,可就不在一个档次上了.” “打长安?”秦风笑了笑:”那恐怕还要些年头.” “那件事情,你怎么打算?”舒畅问道. “没什么打算.”秦风扬了扬眉,”也没什么可怕的.既然他只能在长安附近起作用,那么我们担心那么多干什么?”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松懈 雍都城很大,居住着数十万人口的大城,你自然是不可能将他包围的水泄不通的,所谓的包围,也不过是卡死了他对外的主要通道,切断了其与外面的联系而已. 其实进攻雍都城的明军,从来都没有超过十万人,但这十万人,却全部都是明军精锐,即便是新编虎牢军,他们的前身,也都是久经战阵的边军,经过裁军,重编,特训,他们也早已经非昔日阿蒙.更重要的是,他们是进攻方,掌握着战争的主动权.雍都很大,他们可以选择的进攻点很多. 相同的道理,雍都很大,但真正精锐的士卒,也就只剩下五万雷霆军了.其它的说起来有十数万大军,但都是临时整编起来的青壮,在战斗力上,与明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而且他们需要全面防守,那一个点也不敢放松,这就造成了雍都固然兵马看起来要比明军多,可一旦分布到整个雍都城之后,每个点上,都显得兵力很单薄. 单纯的守,对于雍都城来说,很显然是不够的,也不可能面面俱到,特别是在雍都外围的卫城,被明军全部拔除之后,这一点就显得更为突出. 秦军不得不主动出击.哪怕知道出去的队伍很难再也回来,但他们却只能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派出一支支队伍,目的只不过是牵制城外的明军,寻找那极端被动之中的一点点主动权. 程小鱼看着眼前那支扑来的秦**队,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那支秦**队,虽然穿得破破烂烂,手里的武器也五花八门,似乎是雍都城内新编的那些青壮军队,但他们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却出卖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这是一支雷霆军.兵力多达千人.而他们的面前,与他们交锋的明军有一个哨,五百人,现在已经被死死的压制住了.伤亡已经过半. 程小鱼的麾下有百名骑兵,他是接到警讯之后第一支赶到的军队,程小鱼年龄不大,但战场经验却极其丰富,只看一眼就很清楚,就算自己投入进去,也不可能是这支秦军的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里监视观望,等待着其它接到警讯的巡逻部队赶到增援然后再一齐向这支齐军发动进攻. 他犹豫着,回头看向自己的部属,士兵们的脸上,都流露出了紧张感.很显然,大家也都清楚他们现在面临的处境. 他抬头,看向战场的后方,那里,有一处营地,那是明军的一个后勤物资营,那里头,有一支运输队刚刚赶到那里,数百名民夫正面露紧张之色的呆在营地之中. 他们会死! 如果自己不出击,他们会死.一旦这支秦军全歼了他们面前的明军,这个营地里的民夫,都会死.这些秦人出城来,就没抱着回去的念头,他们是穷凶极恶的,抱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念头而来,他们绝不会因为这些民夫不是战士便手下留情的. 自己投入进去,赢不了,但至少可以拖延一段时间,或者他们还能等到下一支援军的抵达. 程小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地举起了手里的马槊. 程小鱼身后的百名骑兵脸上的犹豫,惧怕在他的马槊举起的时候,瞬间消失不尽,取而代之的是坚毅. 又一支鸣镝带着尖啸之声升上了天空,在鸣镝的尖啸声中,一百名骑兵一声呐喊,呼啸着冲向了远处的战场. “刘奎,我要是死了,便来阎罗殿里向你陪罪,我不是不想履行承诺的啊!” 这是程小鱼发起冲锋之时,脑子里最后闪过的一个念头,然后,他的眼睛便只剩下了前面的战场,还有那些挥舞着马刀的秦国骑兵. 对面的战场之上,秦军分出了一部分人马迎向了这支出现的明国骑兵. “杀!”程小鱼身子微微下储,紧紧地握住了手里的马槊,从喉咙之中迸发出一声嘶吼. 两支骑兵轰然对撞在了一起,耳边,瞬息之间便再也没有了别的声音,马槊轻而易举地刺中了对方的胸膛,几乎在同时,程小鱼觉得胸腹之间巨震,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仰去,敌人手中的铁枪几乎在同时刺中了他. 身上精良的凯甲在这个时候救了他一命.凯甲已经被铁矛刺穿,但却在最后卡住了一半的矛刃,甲破,血流,但性命却保住了. 他猛然发力,将对手从马上挑了下来,铁矛还插在胸口,他咬着牙一把抓住矛头,将长矛拔了出来,掉转过来,猛力投向前方,那里,一名秦兵刚刚将他的一名麾下砍下马来,程小鱼这一矛顿时将他从后背穿到前胸.这名秦兵还没有来得及欣喜于自己的战果,几乎与被他杀死的人一齐坠落马下. 前边的秦骑又扑了过来,刚刚拔出马槊的程小鱼甚至于来不及缩回手臂,他扬手抬起了马槊,狠狠的砸了下来. 啪的一声,马槊砸在对面的骑兵身上,将对手砸得伏在了马背之上,双方战马交错而过,对手直直身子,反手一刀劈来.哐的一声响,程小鱼的的后背又挨了重重一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甲胄被砍破了. 甲胄再好,也不可能挡得住这样的近距离劈砍. 程小鱼不知道自己受的伤有多重,他直起身子,反手拔出了马鞍旁的环手刀,再一次重重的向下劈砍而去. 眼前骤然开阔,他已经突出了冲过来的秦骑,双方混战的战场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没有回头看,他不知道有多少弟兄跟着他一起冲了出来,他也不敢看. 向前,他杀进了战场. 挥刀,再挥刀. 眼中充满了红色,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他麻木地挥刀,然而身周围过来的秦人仍然越来越多. 战马一声悲嘶,突然栽倒在地,这支伴随了他几年的战马,被斩断了马蹄,他倒在了地上,没有感到什么疼痛,却感到力气正在迅速地从身上流失. 有些冷. 他跌在一具尸体之上,那是一个同伴,眼神虽然模糊了,他却仍然记得那张熟悉的面孔,眼睛瞪得大大的,那是自己队伍之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好像还没有满十八岁. 他听到了远处如雷般的马蹄之声,他听到了秦兵们的大呼小叫之声,程小鱼笑了起来,可一笑,嘴里便涌上了腥甜,血一股股的从嘴里涌出来,这一声笑,终是没有笑出来. 第二支援兵来了. 营里的后勤辎重保住了,营里的那些民夫的性命保住了. 眼前阵阵发黑,程小鱼觉得好冷. 刘奎啊,不是我不讲信用啊!你老婆孩子,我可真管不了啦.我本来已经存了一百多两银子了,本来都准备给你老婆孩子的. “小鱼,程小鱼!”似乎是从天边隐隐传来了呼喊之声,程小鱼想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子似乎有千万斤重,怎么也睁不开.他努力地动了一下手指. “小鱼还活着,还活着,医师,医师!”耳边传来了呼喊声,带着惊喜,似乎是自己的哨长. 这是活下来啦?程小鱼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却没有丝毫力气,他只是想好好的睡一沉. “小鱼,挺住,别睡,千万别睡啊,别放松,绷住这口劲啊!我们马上送你回中军去.舒神医来了,你死不了的,绷住这口气啊!”耳边不停的传来哨长那破锣嗓音. 绷住,一定要绷住,我还不能死呢,我还要去雍都城内,替刘奎养老婆娃儿呢!大丈夫一诺如山,不能失信呢! 感到身子在颠簸,程小鱼知道,这是兄弟们在两匹马之间用网兜装着自己,这样,可以尽量地减轻战马奔驰带来的震动,又能迅速地移动. 他努力地让自己想着刘奎临死时的念叼,那能让他记起自己的承诺,强迫自己不要睡着了.好多的兄弟,就这样一睡再也没有醒过来了. 双联城,大明中军大营,陈志华双眼喷火,恶狠狠地瞪视着垂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马猴.这一次秦军成功地潜入到了马猴的防御区内,一个哨的明军被成建制的消灭了,去支援的一支百人骑兵只活下来了不到十个人,一个后勤辎重营被焚毁,唯一幸运的是第二支去支援的骑兵赶到,使得秦军没有机会杀戮那些普通的民夫. 这支秦军最后被全部歼灭了,但带来的损失,却是无法弥补的. “简放,你率虎贲营接防马猴将军现在的防区,马猴所部,撤回中军大营休整.”咣当一声,陈志华一拳重重的擂在桌子上,如果不是马猴是皇帝陛下的亲卫统领出身,刚刚他真想狠狠的一拳砸过去. 他恼火的不是这些士兵的阵亡,两军交战,生死由命.他恼火的是马猴的松懈,一支千人的秦军,居然潜入到了他的防军的背后. 屋子里鸦雀无声,老营的将领们都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瞅着马猴叹气,这一次,的确是马猴自己出了问题,他轻敌了,骄傲了,没有将秦人放在眼中才导致了这一次的问题,陈志华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如果不是马猴换成了其它将领,只怕就不仅仅是换防这么处罚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设计 陈志华的怒火也不仅仅是针对马猴而言,其实他自己内心深处也有些焦燥.攻打雍都城的战事进展并不顺利.他希望在陛下来到这里的时候,自己已经完全破开了雍都城的外城,留下最为核心的内城让陛下来完成最后一击.但眼下看来,似乎还遥遥无期.现在雍都城的作战风格与前期相比,有了极大的改变.而这种作战风格的改变,便是现在陈志华面临的最大困挠. “现在已经弄清楚了,雍都城内的大将军已经换人了,马越新任命的大将军叫陈修风,只有三十八岁,是一个年轻的将领,原本只是雷霆军的一员副将,但不得不说,这人是真有本事的.”赶到前线不久的田康现在负责着前线所有的军事情报.”我们在雍都城内的情报系统受到了极严重的破坏,一直便没有恢复.这些还是好不容易才送出来的.” 田康苦笑,虎牢事变之后,马越怒火狂烧,对所有在雍都城的明人进行了无差别的攻击,鹰巢好不容易埋下去的钉子,在这场事故之中都遭受到了无妄之灾,因为不管你埋藏得多深,在这样的不讲理的清理当中,都是藏不住的.而那些发展起来的秦人探子,则被吓破了胆,没有了主事者,他们再也无法系统地开展情报搜集工作. “这个人以前名声不显,我们完全没有此人的任何资料,但从他现在表现出来的作战风格上来讲,此人不拘一格,跳脱得很.但不得不说,他的这些招数,真是打在了我们的软肋之上.” 杨致收起了指间的小剑,坐直了身子,看着田康:”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探知这个陈修风的下一次攻击,究竟会出现在什么地方,以什么规模进行了?” “是的.”田康点了点头:”我甚至怀疑这个陈修风在进行这些袭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事前规划,纯粹就是一时兴之所致而已.从他前期发动的攻击而言,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规律可循.” “不,还是有规律可行的.”何卫平道:”十次攻击之中,总有那么一到两次掺杂着真正的精锐,而其它的都是幌子.派出来的都是送死的.” “这正是麻烦所在啊!”杨致叹道:”我们无法判断那一支才是他派出来的精锐,马猴这一次吃了亏,就是因为以前此人派出来的都是些杂鱼,能被我们轻而易举的歼灭,大意之下面对着突然出现的一支精锐力量,便活活的让对手咬了一口.” “不管他派出去的是不是精锐,终归最后还是会被我们消灭,这个陈修风的目的倒底是什么?”一直没有发言的野狗有些不解. “甘将军,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迟滞我们的进攻,尽可能地拖延的进攻速度,让我们在进攻的时候不得不担心自己的身后.这个陈修风很清楚,如果我们发起大规模的攻击的话,他很难守住城池,所以他干脆摆出了一个破罐子破摔的打法.”陈志华叹了一口气. “怎么个破罐子破摔?” “雍都城太大了啊,我们十余万军队就算排成一队手牵手,都不可能将雍都城围起来,所以他的施展空间还是很大的.现在他派出的这些军队只不过是在试探我们的防线,而试探的结果,也正如他所料的那样,我们各部的结合点,的确是有漏洞可寻的.如果我们发起大规模的攻击,他甚至可以率领大批主力从弃城出击,从这些结合点来攻击我们的侧翼,身后,他只需要成功一次,便足以让我们受到极大的损失.”陈志华神情有些凝重:”这个人是个真有魄力的.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正儿八经的与我们来一场城池的攻防战,他是想寻求与我们在野外的决战,当然,是在他找到我们的漏洞之后,否则,他也没有机会.” “这种打法很让人闹心啊,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全力攻击,倒是要时时担心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偷袭我们一把?”何卫平挠着脑袋:”这个陈修风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乱世出英雄,出人才啊.马越的那些重将大臣,基本上都已经被我们打得差不多了,他只能从年轻将领之中提拔,总是有金子会从泥巴里被抠出来的.”陈志华沉声道.”我们必须要想出办法来让他的这个战术破产,老老实实的与我们进行一场城池攻防战.” “既然如此,我们干脆发起一场大规模的攻城战役.”杨致道:”如果我们在某一个方向之上发动大规模的攻城之战的话,那大家说,此人会怎么办?” “他一定会从另外的方向上出兵来对我们进行攻击,因为他很清楚,我们是没有足够的兵力在各个方向上同时发起进攻的,或者说我们没有实力在各个方向上发起烈度相当的攻击.”何卫平道. “那我们就在这上面做文章!”杨致笑咪咪地道.”设下埋伏,请君入翁.” “这人精明得很,如果我们在一个方向上发起猛烈的攻击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兵力,不然很难引动此人上钩,可如此一来的话,我们就没有足够的兵力来设伏了.而且很难判断他到底要从那个方向上出城偷袭啊?” “这人的确精明.他肯定对我们这些人都有着比较清楚的认知,所以他的选择到时候并不难猜.陈大将军,这一次的猛攻,末将以为让甘将军为主攻.”杨致笑着道:”我们所有的军队当中,论起进攻之强悍,无出甘大将军的苍狼营了.” 听杨致这么一说,野狗得意的笑了起来,看着杨致频频点头,第一次觉得这小子当真顺眼得很啊.其实明军当中,真论起强悍来,陆丰的矿工营才数得上第一,不过这种重装甲步兵作战,限制条件实在太多,根本就不可能拿来攻城. “以苍狼营主攻,矿工营为苍狼压阵,辅之以于超的追风营,那么这一副欲不死不休要决一雌雄的架式便摆出来了.由不得这个陈修风不重视啊,因为这个攻击阵容可不是佯攻,他一不小心,就真有可能有被我们打破城池的.”杨致道. 陈志华问道:”我们都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陈修风一定会想办法让我们无法再攻击下去,也就是说,他会派兵出城,而且数量不会少,并且出城的会是雷霆军,这样才能让我们感到威胁,可有一点,我们如何确定他们会从那里来攻击我们呢?” “这个陈修风无疑是一个聪明人了,所以他一定认真分析了我们这些将领的领兵风格,我认为不出意料的话,他会来找我的麻烦.”杨致将手里的小剑一抛一抛地道. “为什么?”屋里几个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陈大将军这里是中军,只要他脑子没进水,不可能往这里跑.何卫平将军成名多年,作战风格稳重厚实,很难寻找到破绽,那么他便只能在我的头上动脑筋了.各位,在此人的资料之中,我一定是那种爱行险,喜出奇兵的将领,这样的将领可不就好对付多了么?” 众人不作声,一齐瞅着他. 杨致一摊手:”大家这样看着我干嘛?说起来,我与这个陈修风算是一类人,大家都喜欢冒险.喜欢一击定胜负.陛下曾经对我说过,像我这样的家伙指挥大战的话,要么大胜,要么大败,所以我这不就一直捞不着坐镇一方吗?陈修风肯定会认准我,我也会给他这个机会让他来找我啊!” 陈志华沉吟了片刻,终是下定了决心:”你需要多少人马?” “不需要太多!”杨致摆了摆手,”我这里一多,你们哪里就少了,马猴给我就行了.陈修风也不可能派出太多的人来,我估摸着,最多五千雷霆军精锐,我布置两个战营,马猴麾下骑兵占了大多数,足够使了.” “好!”陈志华一拍桌子,”各位,我们就按杨将军的提法来好好的计议一番,各种有可能出现的问题都要做一个预案.陈修风咬了我们一口,要是不狠狠的还回去,他会上瘾的,蚊子咬不死人,但老在耳边嗡嗡嗡也挺烦人的.” 直到月上中宵,这场会议在结束,虽然要设下陷阱,但要将猎物诱进陷阱之中,也是一个技术活儿,更要考虑到猎物如果不跳陷阱反而窜到别的地方去等各种可能,方方面面,牵涉极大.这一仗说大不大,但说到影响却也不可小觑.如果能大获全胜,至少能让陈修风再也不敢随意派遣成规模的雷霆军出城了. 因为如果不能拿到可观的战果,那么以数量有限的雷霆军来说,这样的消耗可就得不偿失了. “兄弟够意思!”野狗哈哈笑着连连拍着杨致的肩膀,他的身份着实有些尴尬,陈志华与他在级别之上是平行的,是前线之中级别最高的两位将领,虽说是以陈志华为主,但陈志华也不会真的拿野狗当下属使唤,这就让野狗根本捞不着有份量的仗打.因为秦风特意的对野狗的吩咐,他也不可能去找陈志华的别扭,这可让野狗憋得有些难受,这一次杨致的主意,让野狗能够来当一次前锋,干回老本行,着实让他兴奋. “好说,好说,都是老营里出来的人,怎么着也要相互扶持嘛!”杨致笑嘻嘻地道.”以后可别忘了拉兄弟一把.” “那是自然的.咦,你要到哪里去?”野狗问道. “去找小猴子.”杨致嗬嗬道:”估计这小家伙正躲在哪里哭鼻子呢!” “哭鼻子不致于,不过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野狗大笑:”这小家伙这一次算是吃到苦头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伤兵营 房门前,卫兵看到杨致走过来,赶紧躬身行礼,杨致指了指屋内,作了一个询问的表示,卫兵点了点头. 轻轻地叩响房门,屋里传来了马猴的怒吼声:”滚开,我不想见任何人.” 卫兵尴尬地笑了笑,低声道:”杨将军,今天回来后就一直这样.” 杨致扁了扁嘴,一把推开了房门.跨步走了进去,顺手把房门关上. 屋里的马猴听到动静,像被猫踩了尾巴一般跳了起来,正想发作,却看见是杨致,顿时便蔫了,一言不发的又重新坐了回去,双手抱着脑袋,额头顶着桌子. 杨致走到他的对面坐下,毫不客气的伸手将马猴的脑袋扳了起来:”哟,眼睛红肿,真哭过了,哈哈,野狗这一次可没有看准你,他可说小马猴流血不流泪.” 马猴抬起头,看着杨致:”杨哥,是我错了.如果不是我太过于松懈,取消了几组巡逻,他们是没有机会溜进来的,我以为他们每一次出来的都是那些青壮,纯粹就是送死的,一个哨的士兵,足以应付了.他们肯定舍不得将雷霆军放出来的.” “虚虚实实,十次之中,**次都是送死的,但却那么一两次是真的.这个陈修风狡猾得很,他很清楚,就算是五万雷霆军一个也不出来,难道就能守得住雍都,所以他在不停的试探,不住地找我们的漏洞,破绽,如果让他找到了,只怕他会倾巢而出来与我们作一场生死决斗.”杨致道. “哪他岂不是在找死?” “不不不!”杨致摇头,”马猴,这一次,你不就是吃了他的亏了吗?如果真让他找到了机会,城中所有兵力倾巢而出给我们致命一击的话,那是有可能击败我们的.别忘了,数万雷霆军的战斗力并不低,而那些青壮兵,打逆风仗可能不行,但打顺风仗的话,谁还不会啊?” 听到杨致这么一说,马猴忍不住又垂下了头. “都是我的错.” “咳,小马猴,谁还能不犯错啊!”杨致摊了摊手:”你以前一直跟着陛下,指哪打哪,没有独镇过一面,经验的确是欠缺了一些,吃一堑,长一智也就是了,我不是跟你讲过吗?我当年还在矿工营的时候,以为自己已经是九级高手了,在战场之上岂不是所向无敌?看着敌人,一头便扎了进去,结果,险些给一帮小兵用长矛给捅死.为了救我,矿工营当时可也死了不少人,有了哪一回,我才知道,战场之上,武道高手真还算不了什么啊?从哪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犯过同样的错误.” “杨大哥,因为我的轻敌,死了差不多七百人,他们,本来是不应该死的.”马猴痛苦地道. 杨致哼了一声,站起来一把将马猴拎了起来:”那你要不要在我面前再号淘一番来表示你的痛苦?哭有个屁用啊,你得在战场之上找回这个场子,努力地去学习避免在战场之上再犯错误,你是将军,每犯一个错误都会死很多人的.这个时候你要做的不是在这里号淘,而是该想着怎样提高自己才对.老子当年参加太平军的时候,被陆丰这个家伙在沙盘推演之上打得一败涂地,但现在要是老子再跟他对阵,老子能零碎的拆了他.” “不大可能吧!陆丰带的可是矿工营!”马猴被杨致说得一楞一楞的. “你这孩子!”杨致劈头给了马猴一巴掌,”心里好受了一些吧,起来,跟我走.” “去哪里啊?”马猴有些迷茫地问道. “首先,咱们去伤兵营看看,这一仗你哪里的重伤员,都送到这儿的伤兵营了,舒疯子他们都在哪里,肯定是死不了的,你去看一看.然后接下来咱哥儿俩可得好好计议一番了.” “计议什么?” “哥哥为了给你找回这个场子,可是下了大功夫啦!”杨致呵呵一笑,俯身在马猴耳边嘀咕了一阵子,顿时让马猴双眼发亮. “好,好得很,你可真是我的哥呐!”马猴兴奋地道. “哼哼,要是不让你赶紧立上一功,等皇帝陛下来了,没你的好果子吃.”杨致哼哼道:”陈志华是不好整治你,今天要是换了其它的将领,不挨一顿军棍那才叫怪!” “我情愿当场挨一顿军棍!”马猴又垂头丧气起来. “你是皇帝陛下身边的人,从敢死营时代就跟起,十几年的老人了,陛下将你放在这儿,摆明了就是要让你长些经验,以后肯定要大用的,陈志华又不傻,怎么会对你下死手?哈,要是今天作主的是野狗,这个死心眼就肯定要按照军律来收拾你了,当然,现在陈志华不作声,他也不会多事.不过啊,这事儿不算完罗,陛下来了,你还是要挨收拾的,不过要是你能立上一功的话,那陛下到时候也有台阶下,可以轻减一点处罚你说是不是?” “多谢杨哥了!” “咱们从来都是一伙儿的.”杨致扬起一头. 杨致话里的意思马猴自然是懂得,其实大明立国之后,像杨致,马猴,野狗这样来自原楚国的将领,在军队之中所占的比重,其实是已经愈来愈小了.虽然一个个都身居高位,但像吴岭,陈志华这些前越国的将领却是愈来愈显得重要,大明三大战区,他们就占了两个. 像杨致他们这一批原楚国将领,自然而然地就更亲近一些. “走吧,去伤兵营!”杨致拖着马猴便向外面走去. 伤兵营建立在双联城之外,房子都是土坯房,但都用白灰给刷成了白色,与双联城那灰扑扑的城池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治疗区,修养区被明显的区分开来. 两人一踏进治疗区,两人便如同进了屠宰场,浓厚的血腥气味扑鼻而来,道路是用水泥硬化了的,道路的一侧,挖出了一条水沟,此时沟里哗啦啦的流着水,但这水,却是红色的.一些穿着白色袍子的人,正蹲在水沟边用力的搓洗着一些绷带,洗干净之后,将水倾倒在水沟之中,红色的液体便沿着水沟向外流去. 道路两边的房屋之中,不时传来声声惨叫之声,听起来让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杨致与马猴倒不致于有什么不适,在战场之上,他们都亲自帮着下属处理过伤口,对于鲜血这样的东西,二人早已免疫了. 一个白袍子推着一个小推车过来,马猴瞟了一眼,却是打了一个寒噤,小推车里,尽然装得都是一些断臂残肢之类的东西. 两人循着声音走到一间治疗屋前面,刚好屋子里头一个医师急急地跑了出来,杨致一把抓住他:”先生,从占城那边送来的伤员在哪里?” “占城?”医师转身,指着屋里头,”里头正有一个,马上要截肢,但这人伤很重,要输血,不然可能挺不过来.我去找些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血.” “是我的人!”马猴一下子窜了进去.”我有血,可以用我的血.” 医师翻了一个白眼,”这位将军,不是想用就能用的,两个人的血要是不匹配的话,会死人的.别拉着我,我去多找些人来,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 摆脱了杨致的手,那个医师急急忙忙的窜了出去. 两人推开门走了进去,马猴一眼便看到,躺在最中间台子上的昏迷不醒的,正是他麾下的程小鱼,他对这个小军官映象很深,因为就是他的一个行为,导致了大明军队在后方大规模的兴建难民村安置难民,本来是陈绍威的手下,后来陈绍威将他与五百人一齐打包都送给了他.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骑兵,但现在,情况却很凄惨. “出去!”一个身材高大的穿着白袍子的女人看着两人,怒喝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舒医师,这位伤员是我这位兄弟的部属,他想来看看,哦,听说要输血,我这位兄弟来看看,能不能用他的?”杨致却是认识这个女人的,太医署舒畅的师妹,一个脾气比舒畅还要大的医师,不过手段却也着实了得. “抽血!”瞟了两人一眼,舒宛并没有因为两个高阶将领过来,脸色便有什么变化,歪了歪头,对边上一个人道. 一个白袍子立即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根钢针,面无表情的瞅着马猴,”挽袖子.” 马猴挽起袖子,那人二话不说,一手抓住马猴的手,另一只手灵巧的便将钢针插进了马猴的手腕之上. “握拳,松手,再握拳,重复这些动作.” 马猴看着自己的鲜血顺着那根钢针流了出来,缓缓地注入一根管子之后连着的小袋子.片刻之后,便注满了一袋,这个时候,那个白袍子才抽出了钢针. 转身,又拿出了一个,瞅着杨致,扬了扬手. 杨致楞了楞,却并没有说话,无言的挽起了袖子,作为高级将领,舒宛来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只是没有想到,陪马猴来一趟,居然还要献一袋血. 抽了血之后,舒宛也不再理会两人,转身在一边忙活了一阵,却是举起了杨至的那袋子血,”这个合用.” “杨哥,多谢你了.”马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杨致. “没事!” 杨致看着舒宛将血袋子高高的挂起,又将钢针的一头插进了台上程小鱼的肘弯里,那血便一丝丝的向着程小鱼体内流去. 他虽然知道,但却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实际操作,不由也是好奇的瞪大了眼睛. “麻沸散该起作用了吧?”舒宛大声问道. “行了!”一个白袍子道. 舒宛不再说话,右手却是提起了一柄寒光四射的刀,在程小鱼那条惨不忍睹的腿上摸了摸,便猛地扬起了刀. 马猴立即闭上了眼睛,难过的别过头去.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攻城 一只秃毛野狗在雍都南城前方游荡着。 那一片区域原本都是平整的农田,这个时节,本来是庄稼抽苗的时节,地上应该铺上一层绿绿的地毯,田埂之间行走着荷着锄头的农夫牵着哞哞叫唤的耕牛,耕牛的背上坐着横吹牧笛的童儿。但现在,这一切都成为了梦中才能出现的场景。地上横七竖八的挖着一道道壕沟,一个个略加伪装的陷阱,一堆堆土方碎石,凌乱堆放着的拒马,鹿角,黄的土,灰的石成了这片区域的主色调。 野狗在四处转悠着,不时低头嗅一下地面,伸长嘴巴在泥土之中翻拱着,以期望能找到一些食物。 这只野狗的眼睛泛红,不时抬头看一眼隔着一道护城河的那高高城墙之上持枪而立的士卒,然后又低下头,专注地寻找着什么。 这是一只流窜的狗,而且很显然,它有了极其丰富的在地下寻找食物的经验。在雍都城周围,对于嗅觉灵每的狗而言,这一段时间找到食物并不困难。 因为土下,往往便埋藏着他们可以裹腹的东西。 那是一个个战死的士卒。 那些尸体埋得很浅,有时候甚至只是草草地用点浮土遮盖一下了事。对于饿疯了的这些野狗而言,只要吃下了第一口,那么以后便有了无穷无尽的食物。 这些被埋在地下的战死士卒一个个瘦骨嶙峋,但这只野狗却吃得膘肥体壮。 野狗拱翻一阵泥土之后,便被抬头看一眼城上的士兵,或者他有过被追逐的经历,所以对人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性,只有在确认安确的距离之后,才会又去专注的寻找他的食物。 城上的士兵也在看着这条狗,对于他们来说,这也是一顿难得的美食。城中粮食控制严格,只有在上城值勤之时,才能勉强吃饱,平时,都是靠着稀粥度日。在城中,别说这么大一只狗了,便是老鼠窝,只怕也要被掏尽杀绝了。 军队还能勉强吃上饭,城内的百姓,实则已经到了捱命的时候了。每日发下来的口粮,只能让人吊着一条命,但却还要承担沉重的劳役。 所有人都要为守城而付出自己的力量。城中所有的人都在为制作守城器材而忙碌着。 一名士兵掂了掂自己手中的长弓,眯着眼睛瞄准了半晌,却又颓然摇了摇头,太远了,隔了一条护城河,那条狗距自己这里早就超过了两百步,长弓根本没有这么远的射程。 “要不下城去?”一名士兵伸着长长的舌头舔着嘴唇道。几个士兵找来了两个筐子,系上长长的绳索,将筐子挂在城外,开城门他们自然是不敢的,无令开城这是要杀头的,但呆在筐子里坠城而下却是没有问题的。 两个士兵手持弓箭坐在筐子里,城头上一群士兵也兴奋地聚拢了过来,有些人准备放绳索,有些人对着远处那支似乎一无所觉的野狗指指点点,仿佛那已经是他们碗中的美食了。 筐子里的两个士兵都是射术精良的家伙,只要让他们靠近到百步以内,这支野狗便难逃被一箭毙命的下场。 终于可以吃肉了!不少士兵咽着唾沫。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野狗。 野狗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昂起了头,但却不是看向城头这边,而是看向遥远的地平线附近,看了一阵子,似乎又有些疑惑,竟然跑上了一个土堆。 眼前什么也没有,但野狗却似乎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一般,呜呜的低鸣起来,那是一种他熟悉的感觉。 野狗仰天狂吠了一声,跳下土堆,撒开四腿,飞快的向着左边狂奔而去,先前觅食的时候那高高昂起来停摇摆的尾巴,此时竟然紧紧地夹在了屁股之后。 野狗突如其来的莫名逃窜让城上的士兵发起了声声叹息,这时节,看到一支还在奔跑的肉食可真是不容易,大官儿们或者还能间天吃上一点荤腥,他们却只是希望不要在半夜里饿是醒过来就满足了。 不等士兵们感慨自己运气的不好,城头之上的他们,却在下一刻呆住了。视野的尽头,一条黑线陡然出现。他们迅速地移动着,转眼之间,便将他们完整的形态呈现在了士兵们的眼前。 骑兵!高高飘扬的大明日月旗迎风招展。 骑兵的身后,更多的黑压压的步卒正在向前推进,步卒队列之中,无数的攻城器具林立夹杂其间,缓缓的向着雍都城方向移动。 旋即,隆隆的战鼓之声传来,伴随着战鼓的,是昂扬的战歌。 “明军要攻城啦!”一名士兵骤然暴发出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唤。 城头之上所有的士兵似乎被这一声呼喊给惊醒过来,轰的一声,城头之上立时沸腾起来了。到处都是胡乱奔跑的身影,城楼之上,巨大的铜钟被敲响,清越的钟声随着晨风远远的荡漾开去。 钟声敲碎了雍都城清晨的宁静,但他带来的却是死亡的预兆。死寂一般的城市,在这声声接力响起的警钟之声猛然醒转了过来。 一队队器甲鲜明的士卒在军官的带领之下冲上了城头,他们是雍都城内最为精锐的一股军事力量,雷霆军。平时,他们并不需要上城值守,只有当战争来临的时候,他们才会出现在第一线。 他们的到来,让城头之上有些慌乱的军队情绪慢慢地稳定了下来。雷霆军们迅速占领了一个个要害位置,军官们喝斥着城头上的士卒们开始准备作战,在他们的弹压下,城头之上慢慢地开始平静下来,守城的准备工作有条不紊的展开。 明军很快就要展开对雍都城的攻击了。这是雍都城内每一个稍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从去冬开始,明军便开始一个个的拔除雍都城外的防守卫城,要塞,山寨,几个月下来,雍都城外的防守力量已经荡然无存了。 接下来,自然就是对雍都这座最后的堡垒展开攻击了。 王宏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远处正在接近的明军军队,又看看城头之上正在准备作战的自己的部卒,心里头泛起一阵阵的悲凉感。 城内军队的数量说起来并不少。抛开五万雷霆军不说,临时武装起来的军队便有近二十万人,可这又有什么用呢?男子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都要应征入伍,绝大部分人没有经过任何的军事训练,没有基本的军事常识,很多人别说是杀人了,恐怕这一辈子连架都没有跟人干过,你能指望他们在战争之中发挥什么作用呢? 雍都的守城物资还是很充足的,从去冬开始,雍都城只在做一件事,就是准备守城的各种器材。城里的树几乎都被砍光了,或者在皇宫里还能找到一些吧。不少房子都被拆了,将房梁取下来制作各种器械。为了准备石材,连铺路的石板都给撬了起来。可以说,为了筹备到更多的防御物资,城内已经无所不用其极。 但这真有用吗? 大秦的精锐军队原本并不少啊!落英山脉的边军,青州边国,虎牢边军,数十万作战经验极其丰富的军队,却在短短数年之间,降的降,跑得跑,以至于到了现在,守卫都城的时候,居然只能拉来这些青壮作数。 如果年前,不打那场虎牢之战就好了。那样,现在雍都城至少还能集合起近十万训练有素的军队。 虎牢那一战,是彻底地打没了大秦最后一点元气啊。 王雄是新任雍都城卫将军陈修风的亲信,从陈修风的嘴里,他知道了去岁邓洪被赐死之时的最后一道表章。 邓洪所言,句句珠玑,可以说,如果皇帝陛下采纳了邓洪的那份遗奏,现在的雍都城绝对是另外一个样子,而不像现在,只能挨打不能还手。或者,卞无双那样的人,就是预测到了今日的这个结局,才叛逃楚国的吧? 守,是守不住的。这是陈修风和他的部将们一致的认为。唯有致之死地而后生才是秦军的唯一出路。那就是找到机会,击败明军。 但皇帝不同意陈修风的计划。陛下似乎是被明军给打怕了,只想缩在雍都城中,但这个龟壳虽厚,一直被动挨打,终有被打破的那一天,区别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王雄知道,陈修风一直在向皇帝争取这个唯一的机会。或者会战败,加速雍都城的败亡,但也不过是将败亡的时间稍稍提前了一些而已。 结果有区别吗? 没区别! 数里之外,明军已经开始了整顿队列,速度之快,让王雄叹为观止。 “苍狼营!”他低低地道。大明最有名的战营之下,野狗甘炜的部属,这是一支以进攻而闻名天下的部队。明军一出手,便拿出了他们最强悍的部队。 “迅速回报陈大将军,我们需要援军。”他转身对着自己的亲兵道:“进攻我们这里的是野狗的苍狼营。” 飘扬的大明日月旗下,野狗扛着他那柄重新打制的大刀,盯着高大的雍都城。目光之中尽是凶悍之色。 “马上有,开始吧!”他对苍狼营的统兵将军马上有道。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交锋 在城上秦军紧张的注视之下,明军士卒一排排的越众而出,走在最前面的是盾兵。 一人高的全身盾几乎将后面士卒全身都遮挡住。在盾兵的身后的士兵却是双手持着工兵铲,再往后,才是全副武装的战斗士卒,两翼马蹄得得,一队队的游骑游弋两侧。 明军旁若无人的向着雍都方向推进,迅速地越过了第一道障碍区,伴随着咣咣的声音,一面面盾牌树立起来,构成了一道盾墙,而在他们身后的手持工兵铲的士兵,则开始疯狂的挥动他们手中锋利的铲子,开始破坏障碍。 壕沟被填平,陷阱被一一找出来破坏掉,鹿角,拒马被这些士兵挥动工兵铲轻而易举的劈成一堆堆碎片,然后变成了填平壕沟的一部分材料。 明军的工作效率相当高,显然平时这些人操练的就是这些伙计,城头之上的王雄倒吸了一口凉气,明军真他娘的豪奢,看那些工兵铲毫不费力地将碗口粗细的拒马一劈两断的爽利,这些玩意儿只怕都是精钢包刃的。他就是这么楞神了一小会儿的功夫,明军竟然便填平了差不多二十米的方盘出来。 “投石机!给我砸!”他厉声道。在这个距离之上,羽箭是起不了作用的,而强弩太过于宝贵,用来对付这些散兵,显然是大材小用。投石机则是最适合的了,正在打击范围之内,而且,城里准备了太多的石材了。对付这些步卒,都不用正儿入经的石弹。 将数量众多的碎石用网兜扎在一起,利用投石机投掷出去,飞在空中的网兜受不住这股力量而破裂,内里的碎石就会四散飞出。 杀伤力有限,很能将人一击毙命,但伤人却足够了。 城下的盾墙瞬间便散开,一面面盾牌举了起来,地上瞬间盛开了无数的黑色花朵。碎石打在盾面之上,劈里啪啦一阵乱响,而在盾牌的保护之下,那些挥舞工兵铲的士兵丝毫没有减缓速度,仍然在奋力的向前突进。 他们甚至都没有抬头往天上看一眼,而是将自己的安危全都交给了那些持盾的士兵。 打击效果不佳,王雄看着下方,最多有几十个士卒满身是血的往明军本阵撤去,其中只有区区数人是被抬着走的。 “投石机持续打击。”王雄转头,看着身边的一员将领,“万材,给你两千人,出城迎战。” 身材壮硕的万材一言不发,转身便向城下走去,城下早已经集合了一支队伍,这些人自然不是雷霆军,而是最早一批征发的青壮,他们经过了数月时间的训练,至少已经懂得一些基本的军阵配合了。 城门轰然打开,巨大的吊桥落下,二千秦军从城内蜂涌而出,呐喊着越过吊桥,冲过障碍区,向着正在填平障碍的明军冲来。 与此同时,投石机的打击力度猛然增加,这一次已经不仅仅是碎石了,内里还夹杂着不少的真正的石弹,打击目标,却是在障碍区之后与明军的本阵之间。 王雄想要的是隔断明军本阵与前方这支突击明军的连接,他想要的是歼灭最前方的这支明军。这些应当是明军的辅兵,战斗力强不到那里去。 明军中军旗下,野狗歪着脑袋看着那些冲出城来的秦军,嘿嘿笑道:“有章有法,果然不能小视。” 身边的副将马上有冷笑:“可是他却搞错了一点,我们苍狼营可没有正兵辅兵一说。他以为会捡到一个便宜,马上就会让他看到踢到的是一块什么样的铁板。” 令旗挥动,明军本阵开始缓缓向前移动,前进到了对方投石机攻击的区域之内,再一次停了下来,明军的霹雳火射速快,威力大,但却是牺牲了一定的射程的,在这个距离之上,却是无法打击到城内。但城内的投石机射速太慢,却是他们可以利用的机会。趁着每一次发射的间隙,明军的霹雳火飞快地向着阵地之前穿插。 城上的王雄看着那些巨大的黑乎乎的家伙移动飞快,心里顿时发毛,那是明军的霹雳火,他们对于这东西的厉害早有耳闻。 “换石弹,瞄准那些霹雳火,给我毁了他们。”他怒吼道。 这些霹雳火的加入,吸引了城内投石机的射击目标,使得城墙之上对战场的遮蔽效果大大减弱,一队队的苍狼营士兵立时扑了出来,如同一只只灵巧的猿猴,越过了这片区域,向着前方的战友奔去。 当城门打开,秦军冲出来的时候,明军盾兵们便再次聚到了一起,一面面盾牌咣当咣当的砸进地下,盾牌之下突出的数根铁棍深深的扎进了泥土之中,在他们身后,本来挥舞着工兵铲的士兵们亦在此时迅速列队聚集到了盾兵之后,他们没有带其它的武器,但手中的工兵铲,便是他们的利器。 如潮水一般涌来的秦军猛然撞到了盾阵之上。 轰然之声大起,盾阵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散掉,但却总是在秦军的期盼的目光之中顽强的坚持着。反而是从盾牌之后探出来的一柄柄长枪,将扑到盾牌之前的秦军捅翻在地。 秦军以为这些拿着铲子的明军辅兵们会龟缩防守,但大出他们意料的是,那些人居然就手持着铲子,在第一波攻击没有击碎盾阵的瞬间,从盾牌之后跳了出来。 一柄柄锋利的工兵铲就如同一柄柄大刀,他们能轻而易举的砍断秦军手中的长矛矛杆,能毫不费力的破开秦军身上简陋的皮甲。 苍狼营,从他创建之日起,就是以疯狂的进攻而著称于世。每一支军队,都会与他的主将的性格息息相关,在野狗的脑子里,从来就没有迂回,后撤的概念,他从来就是向前,再向前。在苍狼营中,即便是伙夫,也要接受严格的军事训练,用野狗的话说,哪怕就是你手里只剩下一个锅铲,也要能够挥舞着锅铲去与敌人格斗。 野狗升任中部战军大将军之后,继任的将军马上有,与野狗的性子如同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什么将带什么兵,苍狼营的每一个士兵,骨子里都充满了最为原始的侵略性。 城头之上的王雄,震惊地看着一支挥舞着铲子的明军,居然将自己的部下杀得人仰马翻。转眼功夫,出城的两千人便被分割成了好几块不相连接的队伍,而与他们对阵的明军士卒,拿铲子的和拿盾牌的加在一起,也绝不会超过五百人。 在秦军军阵被切割之后,那些盾兵们便放弃了他们手中的盾牌,手持一柄柄大刀,加入到了战斗的行列之中。 这些人比起铲子兵来说,要更加凶狠。毕竟那种四五十斤重的大铁盾要举起来轻易的游走在战场之上,没有一把子力气肯定是不成的。 此时没有了大盾,大刀在他们手中,便如同轻巧的玩具一般。 苍狼营所有士兵的大刀,秉承了老敢死营的传统,刃长三尺,柄长一尺半,两手握刀,整个战术动作就只有两个,砍,格。 远处的明军援军正在逼近,在如雨的碎石打击之下,他们仍在迅速地逼近战场。王雄的手捏得格格作响,等到那些支援的明军抵达战场,自己出城的两千人,只怕一个也回不了城。 “弓箭手准备。”他咬牙道。 “将军!”身边的一名牙将有些震惊地看着王雄,“我们的人现在和他们绞杀在一起。” 城垛之后,一张张强弓无声的拉开,瞄准的目标却是那些缠斗在一起的双方士卒。 王厚紧盯着战场,来了,那些支援的明军士终于也投入到了战场之上,自己的军队到了此时,更加的支持不住了,被渐渐的向着一点压缩,而明军,也在这一时刻向着被围的秦军集中。 “覆盖射击!”王厚一拳重重的擂在城垛之上。随着他的这一声命令,数千名弓箭手出现在城头之上,伴随着嗡嗡的声响,羽箭如雨一般的向着城头之下那片胶着的战场射去。 战场之上立时人仰马翻,不分敌我,两军同时承受了蝗虫般的羽箭的袭击。 就在数千弓箭手站起来的瞬间,战场的远处,数台霹雳火的投臂也恰在此时扬起,他们或者只是想攻击一下城头,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时居然出现了数千名弓箭手。这就成了意外之喜了。 每台霹雳火有八个投臂,而此时投臂投出来的可不是石弹,而是烧得通红的铁弹,铁弹飞在空中,风一吹,立时便变成了一个个燃烧的火球,一些砸在城墙之上,无功而落,但大部分却都落在了城墙之上。 城上立时燃起了熊熊大火。而比大火更加恐怖的是,这些铁弹落地之上,疯狂地在地上蹦跳着,雍都城那坚固的石头城墙,更加让他们跳得欢实了,所过之处,惨嚎连连,一些火球甚至在城头之上一路滚出了数百米这才终于失去了动能而停了下来。 城上一片大乱,而城下,此时也是一片狼藉,不分敌我的攻击,让双方都蒙受了极大的损失,两千秦军此时还剩下的不过数百人,正转身向着吊桥方向狂奔,而在他们身后,明军却正在追击。 虽然遭到了同样的在打击,但明军精良的凯甲此时却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受伤的极多,但当场毙命的却远比秦军要少,有的身上还插着数支羽箭,却仍在大呼小叫的追赶着逃跑的秦军。 吊桥在缓缓拉起,城门在渐渐关闭。 奔跑在最前面的万材猛跃而起,堪堪抓住了那已经升到半空的吊桥一角,一支工兵铲带着风声飞来,夺的一声插在他的身侧,差一点点就正中他的后心。 他猛地一个翻身,缩到了吊桥之后,然后顺着桥面滑了下去,城门还剩下一道缝隙,他一侧身,从这个缝隙之中闪了进去,在他身后,随他出城的两千秦军士卒却再也回不来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陈修风 太阳终于在地平线上消失,明军潮水般的攻势戛然而止,王雄几乎有些虚脱地扔掉了手里差不多成了锯齿的大刀,一屁股坐在了湿漉漉的地面之上,浸湿地面的不是水,而是血. 明军扫除外围障碍的效率高得惊人,从第一缕阳光升起,到饷午时分,他们便扫除了城外所有的阻碍,并且填平了一段长达数百米的护城河. 王雄第一次见识到了明国层出不穷的手段.他本以为明军会用土石来填平护城河的,这样的话,光是填平护城河使明军真正抵达城下开始攻击,起码也要一两天的功夫.但明军只用了一个时辰. 那是一种类似浮箱的东西,上面是长长的板子,下面却安装着四个轮子,被明军推着飞快的通过战场,然后推进水里,当一个接着一个的这种和浮桥差不多的东西被推进去之后,攀附在上面的明军立即便有一根根的铁棍,将相临的两个浮桥固定到了一起,没用多少功夫,护城河里便充斥着这样的浮桥. 王雄使用滚木,擂石企图击沉这些东西,但收效甚微,这时候他才发现,那些看起来是木板的东西,下方竟然是一根根的铁棍支撑起来,利用水的浮力,滚石擂木击打上去,只不过是让他们向下沉一沉,然后便又浮了上来. 明军便是利用这些浮箱轻而易举的渡过了护城河,然后便开始了蚁附攻击. 明军的霹雳火如同下雨一般的将火球倾泄到城墙之上,整整一天,城墙之上能烧的东西几乎都被烧光了,士兵们冒着大火和那些到处肆虐的铁球与明军殊死作战. 当明军开始攻城墙墙的时候,他们的铲子兵再一次出现了,这一次,他们将护城河上的浮桥彻底固定,更多的重型攻城器械出现在城下. 一架架的攻城楼车被直接推到了护城河的边上,安装在上面的弩机疯狂的向着城上倾泄着箭雨,哪怕被城上的强弩一架架的摧毁,但很快,又会有新的攻城楼车出现,王雄甚至看到,对方的匠师,直接便在战场的后方打制攻城楼车. 每毁掉一台攻城楼车,城上便要付出死伤上百人的代价,而对方同样安置在楼车之上的速射强弩,只要发现了城上强弩的安装位置,立时便会集中火力向那里攒射. 短短的半日,城上被毁掉的强弩,便多达上百台. 王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半天的.明军的第一次攻击,便攻上了城墙.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那些攻城楼车才停止了射击.但只要攻城的明军遭遇到挫败被赶下了城墙,他们便又会将箭雨倾泄到了城墙之上. 当夜幕降临,明军退去,王雄走在寂静的街道之上的时候,心里却在回想着刚刚被统计起来的伤亡数字. 守城方的伤亡数目超过攻城方的伤亡人数,或者这在历史之上的攻城战之中,也是十分罕见的吧! 先不说明军的勇猛程度,他们犀利的攻城武器对城上的压制太大了.本来还对敌人有着相当威胁的投石机,在对方的霹雳火推进到离城不远之后,便遭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投石机的每一次攻击,都会遭到对方霹雳火狂风骤雨似的袭击. 明军的霹雳火射手们的确看不到城内的投石机隐藏在哪里,但他们可以根据石弹投掷出来的轨迹大致猜测出来,然后便是一轮又一轮的覆盖射击.只要他们的铁弹有一枚命中,城内便会有一架投石机被报销. 而对于霹雳火,防守一方,竟然无计可施.不像城内的投石机是固定在某一个位置,他们是可以迅速移动的.城上要击中一架霹雳火,需要有极好的运气,而且只有重达数十斤上百斤的石弹命中才会对那些家伙产生致命的威胁. 王雄亲眼看到,一枚强弩在正面击中霹雳火之后,强大的力道只是让那架霹雳火摇晃了一阵子,粗大的弩杆还插在那家伙身上,但那家伙,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仍然在不停的向着城上倾泄着铁弹,石弹. 这仗,该怎么打?再来一次,自己坚持得住吗?就算是用人命填,只怕也填不过来.在明军暴风骤雨一般的打击之下,城上堆集了太多的人,只是给敌人的功劳薄上增添战功而已. 街上极安静,没有灯光,也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偶然能听到压抑的哭泣之声.这条街,曾经是雍都最繁华的街道之一,街道两边商铺酒楼林立,无数商人在这里将这条街道变得无比热闹,但雍都城内取消一切商业活动已经有好几个月了,所有的能够收集起来的物资都被集中管理了. 王雄叹了一口气,无源之水,再节约,又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他站在了大将军府之前,几乎与他同时抵达的,还有另外几名将领,几人对望了一眼,都是苦笑了一声. 今天明军不是在一处发起攻击,而是在四个方向上同时发起了攻击. 陈修风站在沙盘之前,雄伟的雍都城,此刻就在他的双臂之间.分守四面城墙的王雄等四名将领走进了房间,一言不发的走到陈修风的身边,一齐凝视着沙盘. 好半晌,陈修风抬起头来,拍了拍沙盘,”这是一件好东西呐,这沙盘也是明人第一个开始用得吧,一目了然.” 四人抬头,看着陈修风. 他们以前都不是秦国的顶级将领,地位最高的陈修风,以前也不过是雷霆军的一名副将.秦风鼎鼎有名,身经百战的那些大将,几乎已经折损干净了. 陈修风今年刚刚四十出头,短墩墩的个子,看起来极是沉稳.扫视着四名刚刚从战场之上下来的部下,他沉声问道:”第一天交战,感觉如何?我本来以为会有人向我求援的,你们表现很好,仅仅凭自己的力量,就顶住了明军的第一轮进攻.” 王雄张了张嘴,却又忍住了. “想说就说吧!”陈修风盯住了他. “大将军,我感觉,今天明军并没有尽全力攻城!”王雄道. “你们几个,也有相同的感受吗?”陈修风看着另外几人. 另外三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当然啦!”陈修风叹了一口气:”只不过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击而已,敌人又怎么会尽全力?你们都说说自己的感受吧?” “明军很强!”王雄道:”强得不仅仅是他们的士卒勇猛,令行禁止,更强在他们的军械优良,甲胄坚固,兵器锋利.将军,每一个攻上城来的明军,我们都要付出好几人的代价,才能拿下他们.我们一刀砍过去,只能让他们受上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伤,但他们一刀砍过来,我们这边就是一条命呐.” 他从腰畔解下了一柄刀,放在沙盘边上:”我的刀砍崩了口,成了锯子,这是我在城上随意捡的一把明军的佩刀,大将军您看,一个区区小兵用的,不比我原来的那一把差.我们普通士兵的刀,在这样的利器之下,根本就挡不住,大都是一刀两断的结局.” 陈修风提起了这柄刀,伸指在刀上轻弹,清越鸣声在室内回荡.”明人的冶铁炼钢之术,本来就是天下之冠,只是想不到,他们连最普通的士兵也装备了这种好刀.我们两国之间的实力,相差太大了啊!” 他轻叹着放下了刀,”今天第一次交锋,对敌人也都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你们认为,那里会是明军的攻击重点.” “我这里!”四人不约而同的开口道,话一出口,四人彼此相望,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异和不安. “也就是说,四个方向之上,明军的攻击都让你们感受到了压力啊!”陈修风并没有责怪他们.”今天在四个方向之上,明军投入了四个战营.每个方向上都是五千人的攻击规模,他们本来就不想让我们摸到他们究竟想要攻哪里!每个方向上却又都有作为主攻的能力.四位,你们说,我们该怎样防守?只要明军确定了主攻方向,必然会倾尽全力,如果我们没有猜中他们的主攻方向,只怕到时候援救都来不及.雍都城很大,但这个时候,大,就给了敌人更多的攻击地点,更多的选择机会啊!” “大将军,守,只怕是守不住的.”王雄大声道:”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集中我们所有的力量,寻找机会与敌决战,如果能取得胜利,那便能解雍城之围.” “看来今天一战之后,你们终于同我统一思想了,守?根本没法守?我难道要将所有的雷霆军平均分配到四个方向上去吗?那与送死何异?可如何把他们集中到一齐,我又怎么判断明军的主力攻击方向在哪里?” “陛下还是不同意出城与敌决一死战吗?”王雄问道. “虎牢一战,似乎将陛下的心气全打没了.”陈修风叹道:”我会再次进宫向陛下争取的.这是我们唯一的生机,哪怕是九死一生,也比完全没有机会的好,死守城中,我们会被活活的耗死.”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机会只有一次 朝阳初升,雍都城皇宫那所特有的淡黄色的岩石在阳光之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从远处看,整个皇宫似乎隆罩在一层薄薄的黄色的云雾之中,朦朦胧胧之间,神圣感便自内心油然而生。 以前的陈修风在远处观望这一片辉煌的建筑之时,其内心总是会有一种五体投地的感觉,朝廷在他眼中是神圣的,皇帝在他心里是崇高的,是不会犯错的,是如同神邸一般的存在。 但现在,这种感觉却在不知不觉之中消褪得无影无踪。 以前他隔得太远,而现在,他离得太近了。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朝廷的威严丧失殆尽,一个又一个的大将们或死或叛,更是将遮羞布给一层层的剥了下来。当陈修风第一次站在皇帝的面前,看到的不再是以往雾里观花时的高大感,而是一个疲惫,无奈,颓废的老人。 现在,或者还要加上自暴自弃。他效忠的皇帝,竟然连搏杀的勇气也没有了。这让陈修风很失望。 皇帝难道看不到现在这样下去的结局吗?不,陈修风敢肯定,皇帝一定比任何人心里都清楚,但皇帝却宁愿将自己的头埋在沙子里,满足于眼前的苟且而根本不去看未来的坎坷。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真到了做不了的时候再说。这便是皇帝现在最真实的心态写照吧,或者他还会在宫中祈祷上天降下奇迹吧。 对于陈修风来说,唯一的生机,便是搏杀。倾尽全力,与明军搏杀一场,胜,至少可以争取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败,当然就一无所有了。 或者这是自取灭亡,但总比什么都不做,然后活活的憋死要强得多吧! 昨日一战,已经再一次证明了他的看法。守,是守不住的。明军四面发动进攻,四面都很强悍,根本看不出来那里是佯攻,那里是真攻。 或者明军现在根本就没有拿定注意,因为他们强悍到随时可以将任何一个方面的佯攻转换为实实在在的进攻。 任何一个地方都能成为明人的突破点。 他今天再一次进宫求见皇帝,想要说服皇帝同意他的计划,殊死一搏。 “太子殿下!”还没有跨进宫门,陈修风便看到太子马超阴沉着脸从宫内走了出来,便赶紧过去见礼。 陈修风算是太子马超的嫡系部下了。皇帝的亲信大将们,在一次次的战斗之中,已经折损殆尽了,现在雍都城中的中坚军事力量,基本上都是少壮派,也都是太子马超的亲信部下。 马超停下了脚步,看着陈修风。这是他一力坚持提拔的将领,在大秦的宿将们损失殆尽的情况之下,陈修风算是剩下的这些将领之中出类拔萃的了,或者,他比那些老将们还要强上一些,过去只不过是因为资历等一些问题而无法得到高位。 过去的秦国,重要的军事将领的位置,不是被邓氏把握,就是被卞氏拿走,稍微干净一些的雷霆军也被父皇死死的握在手中,他能掌握的位置太少。所以便只能在中层将领身上下功夫。现在他算是彻底掌控军队了,但这却绝不是他想要的。因为秦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随时都有可能跌下深渊。 对于陈修风,他还是相当满意的,自从当上大将军之后,事情做得让人无话可说。城内的青壮慢慢的形成了一定的战斗力,而军队的激情也被陈修风调教起来,虽然说不上视死如归,但至少都有了保家卫国的念头。 “昨天的仗,打得不错。”阴沉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马超看着陈修风道。“狠狠地给了明军一个教训,想要拿下雍都城,那就让他们用命来填。看看他们没有没有这个魄力。” 陈修风不想给太子殿下一个错觉,昨天的仗,根本就算不得是打赢了,只是一场试探性的攻击而已,对方也没有想着昨天一举拿下城池。但也就是这一场试探性的攻击,让他更清楚了双方力量的对比。 “殿下,昨天这一仗,我们实则上算输了!”他直言不讳地看着马超,道。 马超脸上的笑容敛去,看了看宫门周围的卫兵,侍从,官员,那些人一个个都竖着耳朵在听着呢! 一把扯起陈修风走进自己停在一边的马车之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殿下,我们的确打退了明人的进攻,但那只不过是一场试探性的攻击而已,而且,我们的伤亡,比起明军来说,要大得多。”陈修风冷峻地道。 “怎么可能?我们是防守一方啊!”马超骇然道。 “陛下,如果守城的全部都是雷霆军,我能让明人有更多的损失,但那些青壮,则根本做不到。”陈修风叹气道:“可问题是,我不可能将所有的雷霆军平摊到所有城墙上去做防守,雷霆军的长处也不在防守之上,他们更擅长于进攻。陛下,五万雷霆军说起来不少,可是平摊到每一处,那人就不多了。” “你的意思还是要殊死一搏?”马超盯着陈修风,问道。 “殿下,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陈修风斩钉截铁的点点头:“昨日一战,我们都领都了明军的实力,四面同时进攻,但攻击强度却差相仿佛,这让我们根本就抓不住敌人攻城的重点,无法提前做好相应的布置,最终只会被明军找到弱点从而击破。” “陛下已经派了人去齐国了,而齐国在常宁郡的军队也已经准备与明军开战了。如果明齐大战开始,我们的坚守也就有了意义啊!”马超道。 “陛下,远水解不了近火,再者,您认为齐国现在会竭尽全力与明人斗一场吗?”陈修风却极是悲观:“明人在昭关布置有重兵,大将军吴岭更是著名的凶神,就算齐国与明人在昭关开战,能不能击败明军我们不知道,就算他们能击败明军需要多长时间我们也不知道。而且殿下,齐人现在自己也是手忙脚乱,上一次您还跟我说过周济云在万州的惨败极有可能引起齐国国内政治的震荡,这个时候,齐国皇帝会因为我们而出全力吗?” 马超沉默不语,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但总是还抱着万一的幻想,陈修风的想法,的确是有一线生机,但也仅仅是一线生机而已,一旦失败,他们连雍都城这最后的容身之所也会马上失去。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有些绝望地问道。 “殿下,仗一开打,军械的消耗是惊人的,粮食的消耗也会大量的增加,缺医少药,伤兵,死亡,会迅速地降低城内好不容易鼓舞起来的士气。时间愈长,我们的机会愈少。” “我们可以再驱逐一部分平民出去。”马超咬了咬牙道。 “殿下,该逐出去的,已经全部逐出去了。现在城内剩下的,要么是官员家眷,要么是军人家属,几乎每一家都有人在军队之中,如果将这些人也赶出去,恐怕用不着打,我们自己就先垮了。”陈修风苦笑。 “可是父皇根本就不同意这个计划。” “殿下,时间越往后,我们的机会就会越小,明朝的皇帝肯定会来的,他必然会带来更多的援军,齐军在常宁郡的动作越大,他便愈想快一点结束与我们的战争好转身去应对齐国,如果明朝皇帝一到,我们决战获胜的机会就会越小。现在,正是好机会啊!明军一心想着攻城,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会放弃坚城与他们殊死一搏。只要这一战我们赢了,短时间内,明军不太可能再集合起庞大的部队来对我们进行攻击,只要我们赢了,那些现在沦落在明军手里的失地上的秦人们者会有勇气起来反抗,明人便需要更多的兵力去弹压,我们便能赢得喘息之机,接下来才能联接地方,勾通齐国,而且,也只有让齐国看到我们存在的价值,他们才会不遗余力的与明人动手啊。否则,齐国皇帝是绝不肯为了一个即将完蛋的地方付出太大的代价的。”陈修风的声音愈说愈大。 “要想决战,便要集中所有的雷霆军,一旦不能获胜,连苟颜残喘的机会也不会再有了。”马超的声音有些颤抖。 “殿下,不抓住现在的机会,我们一样也没有。”陈修风毫不客气的道:“多打一天,我们就多伤亡一个人,我们的力量便会减弱一分。” 马超彻底沉默了下来,半晌,似乎终于决定了什么,脸色亦变得坚毅起来,“好,我去见父皇,就算是父皇不愿意,我也要逼着他同意了。你说得对,与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慢慢地死掉,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来战一场,说不定还能搏得一线生机。” 陈修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殿下去宫中劝说皇帝陛下,末将去调集雷霆军。” 马超脸色惨白,陈修风此时调集雷霆军自然不是去干别的什么,而是要给他造势,说得再直白一点,就是逼宫、兵谏。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秦国可亡,马氏不辱 马超站在灯火通明的大厅之中,看着外面阳台之上的父亲. 他静静的坐在那里俯览着整个雍都城,他的后方,一片明亮,而他的前方,却是阴森黑暗的雍都城.曾经笔挺的背影如今已经显得佝偻,满头的白发是那样的显眼. 自从虎牢兵败,二十万大军几乎尽丧,苑一秋等大将尽皆战殁沙场之后,回到雍都的马越就越来爱坐在这个位置之上,默默地俯视着雍都城. 过去,这是一种享受,是一份骄傲,而现在,这却是一种折磨了.因为马超清楚地了解父亲的心思,或者就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父亲的确已经没有斗志了!马超挺直了身子,现在轮到自己了.大秦还没有到最后绝望的时刻,大秦还有五万雷霆军,还有十数万的青壮兵力,只要肯舍命一搏,或者就有奇迹发生. 大秦需要一场胜利.只要能击败眼前的对手,便能换来一段时间的喘息之机,或者,转机就在这一段时间里. 正如陈修风所说的那样,守,永远都是被动的.只有进攻,才能掌握主动. 明军不是无懈可击的.他们的兵力并没有压倒性的优势,在他们的驻军之间,有着足够大的缝隙让军队穿越过去发起致命一击. 或者会失败,但既然失败是注定的,为什么不去主动捕捉那一线生机呢? 想到这里,他大步向着他的父皇走去. 他无声的跪了下去. 马越仍然一动不动地看着远处的黑暗,犹如一座雕塑. “父亲,儿臣已经决定,要集中城内所有兵力,出城作战,直袭明军的中军所在地双联城.”马超抬头,看着父亲的脸. 灯光从父亲的背后照过来,那张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早说过了,我不同意!”马越一动不动. 马超沉默了下来,却仍然跪着一动不动. 父子两人僵持了下来,直到城内突然亮起一条条火龙,那些火龙从城内的各个地方奔涌而来,慢慢地向着皇宫的方向汇集. 马越站了起来,显得有些吃惊,然后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马超也在看着他,眼神崛强,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退让. 那些火龙终于汇集到了皇城之前,站在马越的这个位置之上,可以清楚地看到皇城之外的所有情形,那是秦国皇室最后的守卫,雷霆军.为首的,正是新任大将军陈修风. 陈修风下马,挥手,他身后的雷霆军哗啦一声,全部翻身下马,然后在陈修风的带领之下,齐唰唰地跪倒在皇城之前. 马越嗬嗬地笑了起来,重新坐下,看着马超,”你还真是长进了.” “父亲,请恕儿臣得罪了.陈修风说得对,守,我们是守不住的,我们能守多长时间呢,是一月,还是一年?我们还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吗?既然守注定没有出路,那么为什么不出去搏一搏.” “你可知道,如果守的话,我们或者还能坚持一个月,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但如果出城行险一搏,便极有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输得一无所有.”马越淡淡地道. “有什么区别吗?”马超昂头,”最终都会输得一无所有.既然出击只是九死,那儿臣一定要去搏那一生.” “有区别啊!”马越轻轻地道. 马超抬头,不解地看着父皇. 马越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手掌.身后的大厅内传来了脚步声,马超回头,看见一个陌生人正微笑着向自己父子走来. “你是谁?”他厉声问道. 来的拱手一礼,微笑着道:”大齐曹辉,见过太子殿下.” 马超站了起来,”齐国曹辉?” “正是.”曹辉点头道,”皇帝陛下说得对,坚守雍都与出城作战,是有区别的.” “我看不出区别在哪里?”马超冷笑. “儿子,大秦的历史,将在父亲这时里终结.”马越声音低沉,带着无比的沉痛:”我对不起列祖列宗,死后亦无颜去见他们,但秦国可以没有,但马氏却不能灭绝.我与齐国作了一个交易,我会在这里,竭尽所有的能力拖住明军,并且给他们造成更大的损失.以此来换取你在齐国的安乐.” 曹辉微笑着道:”太子殿下,不是我小瞧了你,你真要出城与明人作战的话,不出十天,你带多少人出去,便会有多少人被明人消灭掉.你有五万雷霆军,但明军在城外的十数万大军,没有一支军队,是比你雷霆军差的,他们的矿工营,苍狼营,巨木营,追风营甚至比你们雷霆军要强出不少.袭击中军?你可知道明军前线大将陈志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此人用兵最为谨慎,步步为营,怎么可能给你去袭击他的机会?如果有,那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那就是一个陷阱.” “曹大人未免太看得起他了吧?” “这无关乎于看得起看不起,而是事实就是如此.明军不擅攻击坚城,不要看他们的攻城器械极其厉害,但只要研究过明朝这一路崛起的历史,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事实,他们很少攻击过防卫森严的城池,更别说像雍都这样的坚城了.”曹辉笑道:”今天一战,似乎已经让你们被他们吓破了胆了,不瞒太子殿下说,我去看过.今天明军是这样,以后他们还是这样.”曹辉道.”所以,只要城内能破釜沉舟,别说守住一月,便是守住一年又有什么不可能呢?想必太子殿下也清楚,历史之上,最有名的城池防守战,可是足足守了十年.” 马超冷冷地看着曹辉:”然后呢?我们仍然国破家亡,什么也没有了.” “现在秦国本来已经没有了.”曹辉道:”皇帝陛下早已经认清了这个现实,所以愿意用长时间的坚守来换取你的未来.” “秦国都没有了,我还有什么未来?” “当然有.”曹辉笑道:”我会带你回齐国去,你将被大齐皇上亲封为候.” 马超大笑:”候?像越国太子吴京那样的候么?在长安,他就是一个笑话.我马超就算死,也会死在雍都城,绝不会成为那样的一个笑话,你死了这条心吧.” “太子殿下!”曹辉厉声道:”当我们大齐一统天下之后,像吴京,还有你,还是会被封回你们原来的地方,主政一方的.这是大齐皇帝陛下的承诺,但如果你想出击,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陈志华正等着你呢!” “就算他等着我,那也是狭路相逢,勇者胜.”马超厉声道:”他聪明,我也不傻.” 他猛然转身,冲到阳台的边缘,一扬手,一枚袖箭带着呜呜的啸叫之声冲天而起.皇城之外,默默地跪着的雷霆军士兵们在听到袖箭的鸣叫之声后,霍然起立,翻身上马. 陈修风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在他身后,无数的刀枪举了起来. 马超转身,跪倒在马越的面前,重重地叩了一个头:”父皇,儿臣愿意做一个战斗到死的大秦太子,也不愿意去苟颜残喘当一个什么狗屁的候爷.马氏可以断头,绝不受辱.为大秦战死,我们父子可以携手去见列祖列宗.世上没有不亡的国度,大唐当年何等强盛,最终还不是烟消云散?大秦又何能例外?” 马越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当他再一次站起来的时候,眼中的昏浊已经消失不见了,佝偻的背也重新站直.”好,好,我有一个好儿子,你让我感到羞愧了,大秦可亡,马氏不辱.曹大人,既然皇儿心意已决,那我就只能向你说声抱歉了.嘿嘿,当然,我还是衷心希望你们大齐能够一统天下,灭了明国,替我马氏报了这灭国之仇.” 曹辉怔怔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马超,再看看似乎一下子焕发了青春的马越,半晌才摇了摇头,”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既然如此也便罢了.希望你们能够击败明军吧!这是我们大齐想要看到的.” “多谢曹大人吉言了,就算不能胜,我们也会尽量的杀死更多的明军的,也算是帮你们大齐一个忙吧!”马越笑道. 曹辉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也便要告辞了.陛下,最后给你一个忠告,即便你们要出城决一死战,也万万不可将目标定为双联城,陈志华一定会在那里设下陷阱,等你们上钩的.” “我们会小心,战争无常势,既然曹大人已经这么说了,我自然会小心对方的布置的.”马越笑着将马超从地上扶了起来,牵了他的笔,一起向外走去. “走吧,我们父子二人,去见见那些将士吧.儿子,你可知道,如果在以往,陈修风这样大胆妄为,为父见他的第一面,就会砍了他的脑袋.” “一切都是儿子的主意.” “不必多说了,现在可不能杀他,必竟是一员可用的大将.” 看着父子二人远去的背影,曹辉叹了一口气,”明人又要得意了.不用费多大力气就可以拿下雍都城了.” 他背着双手,慢慢的向外走去,这一趟,又白跑了.接下来的荆湖之行,希望能有一个满意的收获.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战术欺骗 又一支替大明军队运输后勤物资的商队进入到了双联城,几乎每一天,都会有运输的车队抵达这里,所有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双联城外,新建起来的一个个巨大的仓库如同一只只怪兽,将源源不断运到这里的各类物资吞噬进去,似乎永远也没有装满的时候. 没有人注意到,这支商队之中的数人,在进入城中之后,便默默的脱离了队伍,而这支商队之中的其它人,也似乎没有看到这件事似的,径直向着远方行去. 脱队而出的数人在双联城里绕了几圈之后,从一个小小的侧门走进了一幢房子.侧门之后早已经等了数人,为首的,正是大明军队在雍都城外所有军队的指挥官,陈志华.而在他的身后,分别站着野狗甘炜,陈志华两人. “见过陛下!”三个单膝跪下,向踏进侧门来的人大礼参拜. 进门来的为首的那人哈哈大笑,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伸手将面前的几人扯了起来,”这一次出越京城,倒是另有一番感受.不错,很不错.你们几个,辛苦了.” “为国为民,尽心尽力,份内之事,陛下谬赞了.”陈志华微微躬身道:”陛下,请.” 秦风点了点头,在陈志华的引领之下,大步向着屋内走去. 这间房子,便是陈志华的大将军行辕所在. “陛下一路辛苦,请先沐浴更衣,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陈志华看着风尘扑仆的秦风,微笑着道:”屋里都已经准备好了.” “行!”秦风挥了挥手:”还别说,这一路跟着商队风餐露宿,还真是感到有些辛苦,这可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想当年我趴冰卧雪,哪累了往哪里一倒就能睡着,现在竟然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啦.” 几人都是会意一笑,倒就数野狗的声音最大. “陛下说得是,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一直便在军中搭伙,后来娶了媳妇,她变着花样的弄东西我吃,结果现在,以前觉得特香的军中伙食,现在实在觉得难以下咽啊.陛下,这几个月,我可瘦了不少!” 秦风瞅着野狗,没好气的敲着他的肩膀,”就你这身板儿,还瘦?” “真瘦了!”野狗嘿嘿笑着. “陛下,甘将军倒的确是瘦了,不过不是饿瘦的,而是累瘦的,现在咱们大明的商人可了不得,这双联城里,已经开上酒楼了,甘将军每来这儿一次,都会去大吃一顿的.”陈志华笑道. “什么叫大吃一顿?我那是去吃乡味,知道吧?乡味啊!”野狗大叫起来. 陈志华笑着点头:”是是是,甘将军,乡味,乡味.陛下,您还别说,咱们大明的商人,对商机的嗅觉真是无以伦比,其实开在这附近的几家酒楼,味道并不怎么好,要是在大明境内,非得破产不可,不过在这里可就不一样了,每日去吃的人可是川流不息啊,这几个商人,可是赚得盆满钵满了.味道不好,价格还高,也就是在这里了,士兵们荷包里有钱,又想甘将军一样想吃吃乡味,这才促成了这个样子.” 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秦风沉吟了片刻:”你们出来也快一年了,年都是在这里过的,士兵们这是思乡了啊!看起来这场战争,的确是要早点结束,不能再拖下去了.” 秦风这一说,陈志华却是脸色微变,躬身道:”陛下,是臣糊涂了,竟然没有想到这上面去,只是以为大家想吃吃乡味,却没有将这些联系到军心士气上去,回头臣便布置下去,让各职各级军官们,要在这上面下下功夫,不能让士气军心坠落.” “这是人之常情.不必过于苛责,但给士兵们鼓鼓劲儿还是必要的.”秦风道. 野狗瞅了瞅陈志华:”陈大将军,陛下远来辛苦,刚刚你不是还说让陛下先去休息一下的吧,这怎么又扯到军情上去了,这是你的份内事,自去做就好了,不要打扰陛下休息.” 野狗一向是直性子,他这么一说,屋内几人倒是都笑了起来,陈志华连连点头:”是臣孟浪了,陛下却请先去休息吧,这些事情,臣马上就能做好.” “也好,你去忙你的,晚上再过来吧,我们详细的计议一下.”秦风对几人道. “臣等告辞!”三人抱拳行礼,退了出去. 这一段时间,秦风的确是觉得有些累了.他秘密出京,源自于陈志华的一份关于雍都决战的秘密计划,为了配合这个计划,他便不能公开出现在前线,只能隐藏身份,在鹰巢的安排之下,藏身于一支商队之中前来雍都. 这支商队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这支商队除了老板之外,其它的所有人,全都被鹰巢的鹰隼和秦风的亲卫人员替代.为了不露出一点痕迹,他们这一路之上,完全便是依照一个正常的商队的行进速度,出行习惯而进行的.队伍之中绝大部分都是鹰隼,秦风只带了少数几个亲卫人员,而鹰隼只知道要护送一个大人物去雍都前线,至于到底是谁,他们却是不知道的. 洗了澡,换了衣,吃了一点东西,秦风美美的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却已是到了夜里,整个双联城已经是灯火通明了. 洗了一个脸,走到一边的书房内,屋里的大案之上,已经摆好了一份份的卷宗,按照重要程度分类依次摆放. 坐在书案之后,秦风一份份地开始翻阅起来. 二更时分,陈志华,野狗,何卫平三人求见,这一次来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鹰巢的田康. “都坐吧!”几人见过礼,秦风拍了拍桌上的案卷,道:”具体的情况,我基本已经清楚了,志华,具体说说你那份作战计划的依据.” “是,陛下.”陈志华站了起来. “坐着说吧,这里又没有外人.”秦风摆了摆手. “谢陛下.”陈志华坐了下来,”雍都城高坚固,说一句俗套的话,用固若金汤来形容也不为过,这在我们前一段时间的进攻之中,也充分验证了这一点,我们的霹雳火对雍都的城墙基本起不到什么破坏作用,想要摧毁他们的城墙,完全不可能.虽然在徐来大师抵达之后开始设计制造新的投石机,但这种投石机一来制造困难,二来移动不便,三来打击效果,其实也是差强人意.我们的攻城车,云梯,基本上够不着对方的墙头,新造的,质量太差,极易被破坏.而在屡次的攻击之中,我们在这样的城池之前,其实是吃了不少亏的.” “嗯,我已经看到了.”秦风拿起了一迭卷宗,那是伤亡报告. “如果硬打,自然是能打下来,但我们要付出的代价,臣觉得太昂贵,而且划不来,一只困兽而已,要我们付出偌大的代价并不值得.如果不是我们还有另外的大敌,需要早点结束这场战争,其实臣更倾向于困死他们的.但这对于现在的大局而言,显然并不现实.” “的确不现实,如果采用困死雍都城的话,那么最欢喜的就是齐国人了,一日不结束对秦战争,我们便不能竭尽全力对付齐国人.”秦风道:”齐人往常宁郡大量调兵,鲜碧松蠢蠢欲动,横断山脉地区,齐军也是异动频频,所有的的一切,都是想将我们陷在这个战场之上,使我们抽不出更多的兵力来到雍都迅速结束这场战役.我们在对齐人下黑手,他们也没有闲着呢!” “陛下说得是,根据我们鹰巢的情报,怀疑鬼影的指挥使曹辉已经到了雍都城,但是我们并没有捕捉到他的行踪,现在我在雍都之外布置了大量的眼线,如果曹辉离开,臣一定会发现.而曹辉如果真到了雍都,那就只能是来给马越鼓劲儿的,或者还有另外的什么交易.” “曹辉有可能到了雍都?”秦风有些惊讶. “是,种种迹象都在指向这一点,陛下,这两年,我们在鬼影身上下了不少功夫,还是有所收获的.”田康微笑道. “嗯!”秦风转头看向了陈志华:”你接着说.” “所以臣便在想,攻城,我们会付出极大的损失,而拖下去,不符合我们的利益,那么,能不能将敌人诱出城来作战呢?”陈志华道:”如果能将敌人诱出城来作战,那么我们便能迅速地将敌人歼灭,从而结束这场战争.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这一个月来,臣所有的战术动作,都在向城内传达一个信息,那就是,只要我们决定发起最后的攻击,那么雍都城便必不可守.” “你觉得这个欺骗计划有了效果?”秦风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有时候计谋太过于隐讳,太过于聪明却又偏偏碰上了一个不识货的人,那可是抛媚眼给瞎子,白忙活了. 陈志华笑了起来:”现在的雍都城大将军陈修风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在战术之上很有一套,他不但看懂了,而且有了相应的动作.这让我信心大增啊,所以才八百里加紧给陛下上报了这份计划,并要求陛下秘密派出援军抵达雍都.”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打哪儿? 秦风站了起来,走到书房正中那个沙盘前,凝视着沙盘里那座固若金汤的城池。 “自我起兵以来,我一直都不喜欢城池攻防战,因为那代表着无数的士兵将会在这种血肉磨盘一般的攻防之中失去性命。攻克一座坚城,硬打的话,那基本上是用血肉累积起来的战果。所以我更喜欢歼敌与野外,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或者用其它的办法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对秦国如此,已经进行了数年的楚国战略也是如此。一城一地的攻克,再多的生命也会填进去。而人的生命,是最宝贵的东西,没有经历过那种死去活来的过往,当真是无法体会那种感觉的。” 看着秦风怅然若失的表情,想起他曾经经历过的往事,屋里几人不由一阵唏嘘。 “如果敌人能从龟壳里跑出来那自然是最好的,但是马越父子龟缩在城中这么久了,怎么才能让他们出来呢?你的战术欺骗,效果如何?”秦风转身,看着陈志华:“我从正阳调来了锐金营,从沙阳调来了撼山营,他们原本是武陵战区的支援部队,虽然采取了种种隐蔽措施,但是这样大军离开驻地的消息,是瞒不了多久的。牵一而发动作身,如果我们在这里仍然陷入了泥淖当中,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陛下,臣有把握。”陈志华声音很坚定。“这一个月以来,城里的秦军反应已经很异常了,出城活动的侦骑越来越频繁,看似凌乱毫无目标的是想扰乱我军的布署,但实则上相当有规律,臣将他们的活动路线绘制成了图之后,断定他们是在刺探一条袭击我中军大本营以及后勤大营的道路。这充分说明了,他们是想与我们决一死战的。” 何卫平接着道:“这一个月来,我们按照陈大将军的计划,四面出击,每一次的攻城,力度都在中等偏上,已经迫使上城的雷霆军愈来愈多,这也充分给了对手一个暗示,如果我们集中力量在某一个点上全力攻城,那以雍都城必然不守。雍都城太大,城内守军无法判断我军的攻击重点,便只能均匀分布防守,而掌握着主动军的进攻方则可以肆意选择任何一个攻击点。这一点,我们已经做得极其到位。第二,正因为我们的驻军分布于雍都四周,相互之间隔得比较远,中间留下了大量的空白地带,使得城中敌军能够有机会穿越我们的防线,直接进攻中军大本营,如果能击溃中军,毁掉我们的后勤大营,那对于我们来说,除了撤军之外,几乎没有其它办法可想。这是一个致命的诱惑,就算是我是城中主将,我也会拼死一搏的。哪怕中军防护得再严密,我也一定会这样干。” “雍都城中力量并不弱,据臣估计,能够作战的雷霆军,大概在四万五千人上下,这四万五千人,全部都是披甲骑兵,如果应用得当,这是一股非常恐怖的力量。再加上城中十数万青壮士卒,秦军的确还有一拼的能力。”陈志华道:“因此,臣觉得,马氏父子一定会为了这一线生机而拼命的。臣之所以请求陛下调集援军过来,实则是因为为了迷惑敌人,我们的部队之间差距拉得较大,以便好给对手以机会。如果彼此之间呼应得太过于紧密,只怕他们就真的不愿出城了。但是如果秦军竭力一拼直击我中军的话,我们中军本部力量稍显薄弱,防守有余而歼敌不足,只要再添上一两支部队,便能将他们全部留下来了。” “很好!”秦风鼓掌笑道:“既然你们都这样肯定,那么我也没有别的什么可说的了。和尚的锐金营,大柱的撼山营都是大明老营,无论是装备还是战斗力,都勿容置疑,他们已经在路上了。接下来的十天之内,他们会陆陆续续的到达指定位置,张网以待。” “陛下,两个战营上万人马,怎样才能悄没声的跑这么远?”一边的野狗大惑不解地问道。 “这个简单啊!”秦风哈哈一笑:“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跟着商队来的啊!”野狗道。 “他们也是这么来的。”秦风笑道:“他们本身便扮成了一支支的大型商队,不过他们随行的马车之上装得可不是物资,粮食,而是他们的武器。这半年来,大明往雍都这个方向上的商队络绎不绝,成百上千人护送的大型商队比比皆是,倒也不怎么引人注目。倒是他们原来的驻地哪里,要掩人耳目更困难一些。必竟一支数千人的军队突然消失,是可以从很多方面打听出端倪来的,不过只要这边的战事顺利,也就无所谓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野狗挠了挠头,接着问道:“先前陈将军也说了,那个雍都的新任将军很聪明,马越父子就算傻了一点,但也傻不到哪里去是不是?他们肯定知道不管是我们的中军还是后勤大营,都必然是防护最为严密的所在,攻打这两个地方,不见得便能讨得了好,真真正正是九死一生,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来呢?要是我,就直接集中了所有兵力,卯足了劲往一个方向上去打,比方说他们尽出所有的力量来干我苍狼营,说句实在话,那我肯定是扛不住的。最终的结果肯定是被他们消灭掉,如果他们采取这种方式,我们该怎么办呢?我们的大军驻地互相之间可是相隔得比较远,很难做到及时呼应支援的。” “哈哈,野狗终于长进了。”秦风大笑,“不是那个性子一起来就光着膀子提着大刀开干的家伙了,能想到这一点,很不错呢。” “陛下,我的确是长进了。”野狗毫无惭色地挺直了身子,洋洋得意地道:“您让我当了中部战区的大将军,我媳妇说,要是大将军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莽夫,那如何服众啊?要多读兵书,多学韬略,才能为陛下分忧。陛下也晓得,我是斗大的字识不得一萝筐的,勉强也就能看得懂军中的那些文书,所以我媳妇就一句一句的读给我听,再一点一点的给我讲解,我能不长进么?” 几人又是大笑,野狗这人,性子耿直,用陈志华平日的话来说,就是三根头发遮得住脸的人,惹恼了他或者他看不顺眼了,他立马跟你翻脸发飙,但这事儿一过,就又跟你亲热得如同亲兄弟一般,属于那种一根肠子通到底,啥心思都写在脑门上的那种人。 “志华,这个问题,你给野狗解释一下。”秦风忍着笑道:“野狗媳妇出身大家名门,以前我只觉得她知书识礼,想不到还精通兵法韬略,倒真是小看了她了。” “是,陛下。”陈志华笑着道:“甘将军,你说的这种情况,那是的确存在的,我们现在的军队布防,也正如你所言,存在着这样一个漏洞,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在别处看起来漏洞百出的布防,但在这雍都,却不成其为漏洞了。” “这话怎么说呢?”野狗不解地道。 “甘将军,如果我们是打一座其它的城市,那么敌人的确可以采取你这样的办法杀出包围,逃之夭夭,但现在雍都却是一个特例。”陈志华指了指沙盘中的那座城市,“秦国全国都已经基本被我大明拿下了,所剩下的,不过是一些极其偏远的地方再加上这座雍都城了。敌人逃无可逃,正所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们除了跟我们搏命之外,没有其它路可走,当然,如果他们想要投降的话,就又有出路了,不过很显然,马氏父子没有这个打算。” 陈志华指点头雍都城周围那一个个明军的布防点,道:“秦军对我军的战斗力是有一个基本的判断的,他们的确可以集中所有的力量消灭我们某一个方向上的军队,但想要完全吃掉,他们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很沉重的。甘将军,假如对手四万五千雷霆军全出攻击你的苍狼营,你能坚持多久?” 野狗皱起了眉头:“雷霆军全部都是骑兵,有利也有蔽,如果他全军尽出,我当然不会真傻到跟他们去野战,肯定是据营而守,尽量地减少他们骑兵的优势,同时利用我大明犀利的军械给他们造成大量的杀伤,如果对手不计伤亡的话,顶一天,我估计就是苍狼营的极限了。” “没有雷霆军压阵,那么雍都城的其它守军能够顶得住我其它几个方向的军队的一天的攻击吗?”陈志华问道。 “有点悬!”野狗道。“你是说雷霆军投鼠忌器?怕我们干脆利落地舍弃掉一个方向而趁机拿下雍都城?” 陈志华摇了摇头:“敌人不会采用这种方案,是因为雍都是孤城,他们就算击败了我们某一个方向上的军队,并不伤我大明军队在这里的元气,反而是他要付出偌大的代价。所以他要么不打,要打,肯定就是直奔我的中军和后勤大营而来,只有摧毁了这两个地方,才能称得上获取了胜利,才能逼迫我们退兵。甘将军,要是没有了后勤大营,你苍狼营本身的粮草辎重能坚持多少天?” “不过十天。” “那就是了,那你还会在这里呆着吗?当然就要撤军了。”陈志华道。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张网 野狗眨巴了几下眼睛,会过意来:”也就是说,他干掉了我,你不会在意,因为我会拼掉他很多兵力,你甚至会在他进攻我的时候,趁机去进攻雍都城.而如果他先打掉了你,我就呆不下去了,呆下去也不会再是他的对手是不是?” “就是这个意思!”陈志华笑道. “那我明白了,所以说他肯定会来找你.”野狗点点头. “最后的目标肯定是我,但怎么打,这里头玄机可就大了.”陈志华道. “还能怎么打?当然是直捣心腹了,现在我们部队与部队的距离拉得开,他只要敢干,以雷霆军的速度,完全可以直接冲你来啊!我们就算想来救援中军,恐怕也只有在他屁股后头吃灰的份儿.”野狗一摊手道.”也就于超的追风营和马猴的手下或许能赶得及吧!”野狗不屑地道:”如果是我,就会这么打.” 说到这里,他突然楞了楞,”前段时间,你借着马猴犯了个错的机会,把他从前线调了回来休整,就是在为现在做准备?” 陈志华干咳了两声:”也可以这么说吧,马猴麾下五千骑兵和于超的追风营,是我准备用来封口子的,雷霆军全部都是骑兵,如果他们要跑,咱们大都是步兵,可真是追不过,要是溃散了,以后又是麻烦.” “等一下!”秦风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马猴犯了什么错?我为什么没有在军报之中看到?也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件事?” 野狗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立时便低下了头,何卫平也马上眼观鼻,鼻观心,不作声了.野狗是因为马猴是敢死营的小兄弟,而何卫平则是因为马猴的背景骇人不敢多说,在场的也只有田康不明所以,但只看在场几人的样子,也大致猜出了一点什么. 陈志华看看野狗,恨不得把那张嘴缝起来,干笑道:”陛下,其实也没有什么.马猴虽然是一个老战士了,但亲领一军独挡一面却还是第一次,所以嘛,在布防之上出了一点小问题,蒙受了一些不必要的损失,损失不大.” “损失不大是多少?”秦风冷冷地问道. “死了,死了六百多人,还有他的辎重营被烧了一小半.大部分还是抢回来了.”陈志华低声道.”陛下,马猴自从到了前线之后,还是很努力的,他必竟年纪还轻,经验不足,犯错是可以理解的.吃一堑长一智嘛.” 秦风沉默了半晌,才颓然叹了一口气:”是我心急了,拔苗助长啊,不应该让他下来就单领一军的,以前他一直在我身边,向来只是奉命做事,从来没有自己拿过主意,我应当让他先去一个野战营当副将的.” “陛下,整体上来说,马将军还是不错的.” 秦风摇了摇头:”我还是感情用事了.小马猴从十四岁时就跟着我了.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他都一直呆在我的身边,从一个小孩子变成了现在的将军,在我心里,却是一直将他当作亲弟弟一样对待的.我太想他成才了,不免就拔苗助长了.应当像当初对待杨致那样,先去几支不同的军队当副将,积累到足够的实践经验然后再独领一军的,他犯的这个错,我有很大责任啊!” “陛下!” 秦风这样说,屋里几人可都坐不住了,都站了起来. “陛下,臣为主将,没有对年轻的将领加以教导,是臣的失误.” “老大,是野狗不好,马猴是我的小兄弟,他来了之后,我都没有跟他细细讲过一些该注意的事情!”野狗垂下了头,在他老婆的教导之下,他现在已经称呼秦风为陛下,但只要一急,老大这两个字便会标出来. “好了,这件事情,我会找马猴来谈的.”秦风摆了摆手,”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还一个个的争着往自己头上戴啊!说正事,陈志华,你认为秦人究竟会走哪一条攻击路线?” “秦人在找这条线路,已经找了很久了.”陈志华笑着在沙盘之上划了一道线,一看陈志华手势所指,野狗不禁笑了起来:”这不是不久前杨致伙同马猴想要伏击秦人的线路吗?杨致想尽了办法想诱秦人出来攻击他,秦人都没有跑出龟壳来,杨致白抛了一个来月的媚眼,啥都没得到,心里正窝火呢.他可一直绷着劲来,依我看,主要是他拿不下这个脸来承认自己诱敌失败,现在还在想着这事儿呢,哪怕你已经将马猴又调走了,他还没有死心,你确定秦人会走这条线?真要走这条线的话,杨致要吃亏,得先提醒他一下,不然他想钓一条胖头鱼起来,结果却来了一条鳄鱼.” “秦人想要攻击我们的中军,这条线是最近的,而且也是相对实力较弱的,在杨致的背后,只有一支青州新编营.四万五千雷霆军一齐出击,杨致是挡不住的.秦军只需出动一部,就可以牢牢的牵制住他.” “要不要提前告知他一声?不然杨致在不知道我们这里早有准备的情况下,一定会拼命的阻挡秦军替我们争取时间,这样会让新二营损失极大的.”何卫平道. “不能.”陈志华道:”只有在杨致不知道我们这里的具体情况,而且又深知后勤大营,中军大营遭到袭击的严重后果,他的行动才会愈激烈,他愈不计牺牲,敌人的信心反而更坚定.这是我们必须要做出的牺牲.” 何卫平不由垂下了头. “战后论功,杨致为在功劳薄上第一位.”陈志华接着道:”何将军,我懂你的心情,但你也要清楚,这样做出的牺牲,比我们硬打雍都城所要付出的代价,其实是微不足道的.” “末将明白!”何卫平拱手道.新二营都是属于虎牙新军,也都是他何卫平原本在虎牙的旧部,这一战,只怕新二营要打残. 野狗哼哼道:”就算你将杨致摆在功劳薄的第一位,战后杨致也必然要找你麻烦.” “大不了和他打一架!”陈志华哈哈一笑. “你打不过他.”野狗却是不给陈大将军面子.”他不可能给你远距离进攻的机会,一近身,这家伙就阴狠得很了,啥子都能拿来当武器,防不胜防.也只有我才不怕他.” “甘将军是准备给我助拳?” “正有此意.那家伙现在拽得很,自称为宗师之下第一人,我想跟他争争这个名头.”野狗嘿嘿笑道. “野狗要与杨致打,不妨让我来做裁判.”秦风也来了兴致,杨致自称为宗师之下第一人,秦风倒也觉得差不了太多,陈志华的确不是对手,但野狗是属于怪胎,练习秦风所修的混元神功,将自己练得浑身坚逾金铁,当真是刀枪不入.倒恰好是杨致的克星.两人打起来,就看是剑快还是盾坚了. 雍都城外,明军开始秘密张网以待,而在城内,秦军也开始厉兵秣马,准备作殊死一击. 军队已经开始进行最后的动员,事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马超很兴奋,他有着极强的信心,这一段时间,他每天都跟陈修风泡在一起,从越来越多的汇聚起来的情报上分析,明军似乎对他们越来越轻视,好像这么长时间的龟缩不出,已经使得明军生出了懈怠之心,对秦军也轻视到了极点.这无疑于对他们是最为有利的. 明军仍然在四面出击,但攻城部队之间,彼此根本没有任何的呼应,倒像是各自在打各自的.根据陈修风的分析,这是因为长期攻不下雍都,明军内部已经生出了矛盾,明军看似一块铁板,但攻打雍都的军队却分成了两个阵营,一个是新编的原秦军边军降部,另一部分却是明军老营,更重要的是,秦风居然将两个大将军都丢在了这里,这使得明军各部之间,上下并不分明.时间愈长,他们之间的分歧自然也会愈大. 已经不能再等了.齐国的鬼影探子给他们送来了情报,明国皇帝秦风已经从越京城出发,如果此人一旦抵达,那么明军现在表现出来的乱象,马上就会消失.明军会再一次凝结成一整快,而且秦风一旦抵达,他们再想去攻击明军大本营,便基本上没有可能了. 必须马上出击. 马超再一次站在了那个阳台之上.马越每天仍然静静的坐在哪里看着雍都城,而且时间愈来愈长,自从决定了要拼死一击之后,他便几乎将所有的权力都交给了马超. “父皇,一切都已准备好了,明天四更出发,凌晨之时,发起最后的攻击.”马超全身披挂地站在马越面前,激昂地道:”生死成败,在此一举.” 马越回头,看着马超,笑道:”好,明天父皇亲自带军出击.” “啊?”马超吃了一惊,计划之中,可没有马越亲自出战在内. “怎么啦?别忘了,你的父亲可是一位宗师,不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汉.冲锋陷阵,斩将夺旗,我可比你要强得多.既然你说生死成败就在明日一战,那我又岂能坐视旁观?” “有父皇助阵,此战必胜!”短暂的犹豫之后,马超反而更多的是兴奋,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父子同心,其利断金呢. 马越站了起来,轻轻地拍了拍手,他们身后的大堂之内,一人走了出来. “超儿,你看看这人是谁?” 马超转头,看着厅内走出的那人,顿时张大了眼睛:”苗公公?”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后手 “老奴见过太子殿下。 ”头发花白的大太监苗公公跪在了马超的面前,向他叩了一个头。马超愕然地看着这个已经多年不见的宫中大太监,实在是想不到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数年之前,秦国长公主,马超的姐姐马盈远嫁楚国皇帝,成为楚国的皇贵妃,苗公公正是当年的随行人员之一。 “你怎么回来了?姐姐她,还好吗?不会是她出了什么事吧?”马超一把拽起苗公公,急切地问道。 “殿下,长公主一切安好。”苗公公连声道,“只是无时无刻不在思念陛下与殿下。” “那就好!”马超长出了一口气,面容这才放松下来。初一看到苗公公,还以为姐姐马盈出了什么事情,心中当真有些发紧。 马越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对马超道:“超儿,坐吧,今天咱们父子两好好说说话。老苗,哪儿有张凳子,你也搬来坐下,这么远的道路,你一大把年纪在数天之内便赶了过来,当也是累坏了。” “陛下殿下面前,那里有奴才的位子,奴才站着就好了。”苗公公赶紧道。 “让你坐你就坐下吧!”马越摆了摆手,“你也看到了,现在大秦已成了这般模样,还有什么好讲究的,呆会儿要说的事情重大,也不是一时三刻能说完的。” “多谢陛下。”听了这话,苗公公才从一侧搬来一个小登杌子,侧身坐在了二人的下首。 马越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黑暗之中,似乎又出神了,半晌没有作声。马超等了一会儿,见父亲仍然如同一座雕塑,便忍不住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马超这才收回了目光,转头看着二人:“去年虎牢兵败,卞无双叛逃之后,我便知道事不可为,大秦国祚到了我这一代,终是要结束了。”他缓缓地道。 “父皇,我们还没有结束,只要这一战获胜,我们便还有机会。”马超忍不住抗声道。 马越轻叹一声:“超儿,你一直精神抖擞,坚信还有翻盘的机会,这劲头儿很好,所以我也没有打击你,你这样的表现,是能够传染所有的将领的,而将领们又能将他们这一种拼死之心传染给他的士兵们,使得我们在这一战之中,能够表现得更好。” “父亲,既是如此,您为什么又未战先言败了呢?”马超反问道。 “超儿,这一战,我们根本就没有赢得希望的。”马越坐直了身子,斩钉截铁地道:“在这里,在现在,我没有必要再瞒着你什么了。早前我闭门不出,前段时间我又答应你倾尽全力一战,其实都是为了等一个消息,而所有的行动,也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你能安全的离开秦国。” “父皇!”马超震惊地站了起来。 “坐下!”马越厉声道。“不要跟我争辩,听我把话说完。” “数月以前,我便写了亲笔信派人去到了楚国上京城,见到了你姐姐,然后通过你姐姐将信转给了闵若英。这一次苗公公秘密回到雍都,就是这件事,终于有了结果。闵若英答应了我们的要求。” “父皇,您…您做了什么?”马超盯着父亲,颤声问道。 “你将去安阳郡。闵若英答应将安阳郡分封给你。”马越道。 “我不走!”马超神色激动,强按捺住自己没有跳起来:“父皇,士气刚刚被激励起来,如果这个时候我一走,军心将荡然无存,此战必输无疑。” 马越冷笑:“你以为我在军中的威信,尚不如你吗?我将亲自领兵出击,有你没你,并没有什么两样,而且,你以为你能轻易就走得脱吗?我实话告诉你,这所谓的出城一战,就是为了掩护你的安全离开。” 马超呆呆地看着他的父亲,这些天他一直在准备着最后的一战,却万万想不到,最终居然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你自然不能一个人去安阳,否则你一到安阳,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一根,别忘了,安阳那里先在还有卞无双的一万人马驻扎在哪里。所以,你必须带上一部分兵马跟着你走。五千雷霆军最精锐的士卒,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马越道:“大战开始,我将率领四万雷霆军以及部分精选出来的青壮直捣双联城,攻击明军的中军大营,此战,必然会吸引所有的明军的注意力,将他们的精锐全都吸引到双防城方向去,而这个时候,就是你脱身的机会。只要冲破了这个包围圈,离开了雍都城的范围,以雷霆军的速度,明军是不可能追上的。青河郡卞无双走后,就没有剩下多少人了,现在明人在哪里根本就没有驻军,只是派了一些地方官去恢恢复秩序,你不会遇到什么阻碍。穿过青河,就进了落英山脉了,闵若英派来的使者,就在井径关等着你。那里已经是楚人的地盘了,进了井径关,你就算暂时安全了。” 马超看着马越,只是摇头。“父亲,齐国许我候位,我都不愿受此屈辱,又怎么肯去楚国,他们现在也不过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糊涂!”马越厉声道:“齐国说封你为侯,那只不过是一个空头爵位,毫无用处,但闵若英给你的可是一郡之地,那里还有一万秦军,还有数十万秦国子民,如果你有本事,能够掌握住他们,那你就重新拥有了一定的实力,你明白吗?” 马超整个人都呆住了。 “卞无双叛逃,率五万边军投了楚国,闵若英将他的五万士卒拆成了三部分,其中一万便留在了安阳郡,这五万边军的家眷同样也在安阳郡被安置了下来。你去了那里,手里有五千雷霆军,还有楚国留守安阳的一万西军也将交给你掌管,只要你能收复那里的一万卞部军队,那么你就将掌控住这五万边军的家眷,你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闵若英岂会如此大方?”马超有些不信。 “他有什么不能大方的?”马越冷笑:“如今卞无双在荆湖地区,掌控着楚国绝大部分的军队,大权在握,你以为闵若英就毫无防范?一点也不担心卞无双做出一点什么?他自然要想法拿住卞无双的一些把柄。你若掌控了这数十万卞部家属,你说卞无双真想做点什么,是不是就会投鼠忌器?闵若英自觉楚人很难掌控这些秦民,而我这个时候,恰恰给他去了这封信,等于送了一把上好的刀子给他。你是秦国太子,在秦国百姓之中有着与生俱来的威望。做这事儿,便是事半功倍。” 马越压低了声音:“而且,你如果真掌握整个安阳郡,掌握了这数十万秦民,还不能做些什么的话,我才会当真失望的。” “太子殿下!”一边的苗公公道:“奴才对于军政大事是不懂提,但在楚国呆得久了,也知道现在楚国的状况着实不太好,别看他们刚刚在荆湖那边打了一个大胜仗,但国内之糜乱,已经几乎无可收拾了。明人灭了咱们秦国,下一个目标肯定会对准楚国,他们早已经在楚国布置了许久,只怕用不了几年,楚国便会大乱,而那个时候,太子殿下只要手中再次有了一支雄军,那么便可趁势再起,乱世出英雄,大秦国祚,说不定便能在太子殿下手中再次得到延续。” 马超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手握起松开,松开又再握起,内心却是激荡不已。原来看似颓废到了极点的父亲,竟然还是在暗中不动声色的布下了这样一个局面,相比较起来,自己还真是太嫩了。 当真去了安阳,握有一郡之地,手中又有兵马,还能掌控住卞无双的那数万士卒的软肋,那么接下来楚国一乱,自己的确便有机会了。这样的局面,显然要比在雍都这里苦苦挣扎好得多。 去了安阳,就等于是虎入山林,鱼入大海,可供自己腾挪的地方就大多了。秦风当年起事,只不过五六百残兵,从一介山匪起家,而自己到时候有一郡之地,有数万士兵,当然可以做得更好。 自己不会比秦风差。 “父亲,孩儿……那您……” 看到马超的模样,知道他已经被说服,马越有些欣慰地道:“秦国落到现今这样的地步,我难辞其咎,我不能逃,也逃不了,我将在这里,带着所有的士兵,与明军战斗到底,为你的安然离开挣取更多的时间,超儿,一旦明军发现你离开,肯定会穷追不舍,他们的骑兵,不比我们的雷霆军弱,甚至还尤有过之,所以你脱离战场之后,一定不要回头,要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你成功逃走,便是为我大秦复国留下了一线希望,父亲哪怕战死在雍都,也将死而无憾了!” 马超跪倒在马越的面前:“父亲,孩儿发誓,一定会让秦国再起,儿臣,一定会灭了明国为您复仇。” “不要着急,千万不能急。到了楚国,先要站稳脚跟,再力图发展,如果不出意料之外,最多三年,明人就会对楚国动手,那时候楚国大乱,才是你的机会。当然,在此之前,你必须要将安阳郡彻彻底底地掌控在手中。”马越伸手,温柔地抚摸着马超的头顶。 马超大哭拜倒在地。自从他懂事之后,父亲的手,便再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抚摸过他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中道而阻 陈修风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一队队的骑兵默然地出城而去.马蹄子上都包了软布,踩踏在地上,并没有太大的声响,所有的马都加上了马嚼子,没有一匹马能够发出嘶鸣之声. 陛下亲自带队攻击,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出乎陈修风意料之外的好,陛下总算是鼓起了勇气,一位宗师级别的武道大高手加入突击队伍,自然能胜算大增. 只是陛下最后的动员,怎么都让陈修风觉得有些不详的意思.陛下居然将国库打开,将内里所有存着的金银全都拿了出来赏赐给了出征的将士,这应当看做是激励士气了,可一次性的将国库搬空,却有些太过了,赏赐在陈修风看来,也过重了.虽然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这仗如果打赢了,接下来大秦后以为继呢? 可陛下似乎没有想这么多,他是那样的亢奋,那样的激昂,一扫以前那种颓废的模样. 陛下让自己留在城中指挥其它的军队也是一个奇怪的决定,应当说自己对于雷霆军是最熟悉的,如果有自己居中协调各部,相信雷霆军会能发挥更大的战斗力,但陛下却将自己和一部分雷霆军的中坚将领全部留在了城中指挥其它部队在凌晨时分向攻城的明军发起攻击以牵制这些部队,不让他们有机会回援中军. 陈修风心中不解,但却不能说出来,他总不能跟陛下说,自己指挥起军队来,比陛下你要强吧? 最后一队骑兵也消失在夜色之中,渐渐的与黑暗融为一体.陈修风收回了目光,回望着城头,城下,无数的士兵全副武装,抱着他们的武器席地而坐. 他们与陈修风一样,都在等待着晨曦到来的那一刻,那个时候,紧闭数月的雍都所有主城门都将打开,雍都城内所有的士兵都将踏出城墙,与城外的明军决一死战. 跟所有的士兵一样,陈修风也盘膝坐了下来,抽出自己的佩刀,慢慢的擦拭起来.这边的战斗其实并不重要,只需要拖住围城的这些明军就可以了,至于战胜或者战败,意义并不大,只需要皇帝陛下带领的四万五千名雷霆军能够击溃明军中军,夺得他们的后勤辎重营,这场大战,赢得便会是大秦. 距离雍都城二十里,便是杨致的新二营驻地.这一个月来,杨致非常的不爽.一来,是因为他没有捞着第一批攻击雍都城的任务,被作为二线部队布署在这里,二来,他本来想拉着马猴一齐设下圈套捞一些斩获,结果,屁都没有等到. 陈志华的布署之中是有着很大的漏洞的,这一点杨致看得很清楚,也向陈志华再三禀报了自己的看法,各支攻城部队之中的间隔太开,像他们这样的二线部队,本来应当补到两支攻城部队之间去填补这个空隙的,但是现在却被与前线部队拉开了如此远的距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秦军是完全有可能穿插过来的. 虽然雍都城中绝大部分的士兵都不堪一击,但他们的雷霆军却是精锐,而且都是骑兵,机动能力极强.他们既然能派出上千人的部队出来,那为什么不能派出更多呢? 抱着这个想法,他拉着刚刚犯了错的马猴在这个方向上设置了很久的陷阱,他不能随便移动驻地,但马猴是骑兵,是机动作战部队. 在杨致看来,只要雍都城中的将领不蠢,一定就会出来找机会的. 不过他与马猴辛苦了大半个月,却什么也没有捞着,似乎除了上一次袭击马猴的那一支千余人的秦国骑兵以外,剩下的秦国人都决定龟缩在城中不动了. 最终,马猴被一纸命令不知给调到哪里去了,只剩下杨致不死心,仍然抱着守株待兔的心思苦熬着.左右他待在这里没什么事干,算是给麾下的士兵找点事情做,不然这样一直干熬下去,士兵们的战斗意志便会下降,情绪也会松懈. “将军,敌人来了!”一名校尉飞跑着闯进了杨致的营帐,大声吼道.”鸣镝,鸣镝升空了.” 杨致一下子兴奋起来,辛苦了这么久,机会终于来了么?他冲出大帐,旋即大营之内,军号之声猛然响起,一队队的士兵从营帐之内冲了出来. 杨致的警哨,斥候一直设置到十里开外,一发现敌踪,便会飞马回报,只有在情况特别危急的情况之下,才会发射鸣镝. “进入阵地,准备战斗!”他厉声吼道. 阵地是早就设置好了的.每天晚上,都有一半士兵在阵地之上驻守,另一半则休息.如此以保证整个新二营有最为快速的反应能力. 所有的士兵们拔足冲向不远处的阵地,而与此同时,一支又一支的鸣镝连接不断的从远处升上天空,而且距这里愈来愈近. 看着连绵不绝的鸣镝,杨致的脸色不由有些难看起来. 第一道曙光从地平线上升起,自杨致的背后将光线投射向西方,眼前的黑暗被一扫而空,策马立于阵地中央的杨致终于看到了从西方而来的敌人,脸色顿时一下子跨了下来. 在前面亡命奔逃的是自己的斥候,而他们的身后,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是绵延不绝的秦国骑兵. “操他娘!”他在心里低声叫骂着. 与他一样,阵地所有的新二营士兵们都惊呆了,骑兵上千,漫山遍野,骑兵过万,无边无际,现在充斥在所有士兵视线之中的,全部都是骑兵,前面的距离他们已经不远了,但还没有看到后面的尽头. 杨致知道,雍都城的骑兵倾巢而出了.这他娘的是数万骑兵.他想钓的是一只比较壮的老鼠,但现在来的却是一只强壮的猛虎,现在不是他能不能干掉别人的问题,而是能不能保存自己的问题了. 雍都城中雷霆军倾巢而出,自然不是为了他这个新二营而来的,他们的目标肯定是双联城,是中军大营和那里的后勤辎重大营. “杨三妹,杨三妹!”他厉声喝道. 一名女将从后面闪了出来.”你,骑上快马,用最快的速度去双联城,告诉陈志华,雷霆军来抄我们老巢了,我这里顶不了多久的,不对,是根本顶不住.快去.” “知道了!”杨三妹知道情况危急,也不二话,转身上马,打马扬鞭,疯一般的向双联城方向奔去. “准备战斗!”看到杨三妹远去,杨致拔出了他背上的宽大的黑剑,大步走向了阵地的最前沿.在他身后,雷暴等一众将领紧紧的跟上了他. “霹雳火!”黑剑刚刚举起,猛力落下. 一枚枚来不及烧红的铁弹直接被投臂扔了出去,在空中划出道道弧线,向着奔腾而来的骑兵飞去. “强弩!” 一枚枚粗大的弩箭带着尖啸之声飞出. 不论是铁弹,还是弩箭,都在奔腾而来骑兵当中开出一道道的巷子,但开出来的这些巷子,旋即便被更多的骑兵填充,这个时候,杨致只恨自己新二营的这些武器配备太少了. 自己太大意了,应当深挖壕沟,筑起胸墙,设置更多的障碍的.可他娘的谁能想到,敌人竟是倾巢而出,陈志华不是说,秦国雷霆军绝不会倾巢而出吗?如果他们倾巢一出,那么雍都城必然就无法守住,现在好了,敌人出来了,自己却成了第一个倒霉蛋. “弩机!”怀着一肚子的怨愤,杨致再一次的嚎叫起来.阵地最前沿的弩机愤怒的咆哮起来. 然后,杨致的整个阵地,就被奔腾而来的骑兵给淹没了. 狂奔而来的战马顶着如雨的弩箭冲了过来,哪怕他们身上插满了弩箭,但雷霆军精良的铠甲还是让这些人在中了无数弩箭之后还没有完全毙命,他们用仅存的意识操控着战马,狠狠地撞了上来. 巨大的声响之中,一台台弩机被撞飞,前沿阵地在一瞬间便被击碎了. 弩机之后,一排排的长矛手奋力的架起长枪,长枪刺进猛冲而来的战马,枪折,马倒,机灵一些的士兵在这一瞬间丢弃掉手里的长枪,抄起插在身边的环首刀,扑向跌倒在地上的骑兵,反应稍慢一些的,双臂在那一瞬间便已经断掉. 连接冲跨了三排长枪兵,雷霆军的攻击势头才被遏制下来,但这个时候,新二营已经差不多折损了四分之一了. 杨致的心在滴血.因为他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但更多的雷霆骑兵却如同洪水一样,在碰到他这块礁石之后,便一分为二,从左右分流而去,滚滚的向着双联城方向而去,留下来对付他的,只是其中一部而已. 他看到了秦军飘扬的中军大旗,看到了那面大旗之下,那个身着金灿灿凯甲的家伙,那是秦国皇帝马越. 秦皇竟然亲自率兵出城了,这是绝死攻击啊. 但愿双联城那边能顶住他们的攻击,不然可真是坏大事了. 杨致只是瞟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眼下他已经顾不得双联城怎么样了,他必须先应付面前的敌人,才谈得上其它. 他怒吼一声,飞奔向前,随着他的步子向前,一柄柄落在地上的长枪,大刀从地上飞了起来,随着他向着敌骑飞去.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离去 半年多的时间,杨致的内力修为长进有限,但对于武器的操控却倒是更加纯熟和诡异得多了,飞起的十数支长枪竟然还能在空中转弯躲避对手的格挡然后将敌人击杀当场,而两配诡异的小剑隐藏在这些大家伙之中,更是无上杀器,等到对手发现危险到了眼前,却已是避无可避了. 杨致从来都是乱战之中的高手,这世上,也许除了毕万剑之外,再也没有人能像他那样一次性的操纵这么多的武器发起攻击.而与这些武器相比,他手握的黑色大剑杀人就更恐怖了一些.黑色大剑无锋,沉重无比,但偏生遇到重武器的时候,却削铁如泥.一柄本来应当走灵巧路线的剑,在他手中,却是被当成了大刀,横砍竖劈,一剑下去,统统断为两截,血雨纷飞之中,杨致像一只人形凶兽,竟是让他一人生生地稳住了一段数十米长的战线. 黑剑重,拙,小剑灵,诡,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 杨致是真急了眼儿了.没有完善的各种类型的武器搭配,障碍阻隔,步兵碰上骑兵那是真的麻烦,整个战阵已经被对手削薄了一层,迫使新二营不得不更加收缩阵形以抗击骑兵强大的冲击力量. 杨致不得不将他麾下的所有悍将集中到了一起在第一线硬扛,好让步兵们能尽快地组织起第二道防线. 一百余名他从霹雳营带过来的决死营高手们,在这一阵子硬扛着,又有差不多二十人倒在了铁骑冲锋的途中.以这些人的功夫,在战马临身的那一时间本来是可以或逃或躲的,但只要他们让开,身后薄弱的步兵层,便会被骑兵冲开,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缓冲便又会荡然无存. 他们只能硬扛,硬扛的结果,自然就是战死在最前面.一个人的武道修为再强悍,能挡得住一匹战马加骑士的冲击,也不可能挡住第二个,第三人. 大呼酣战的杨致仍然分出心来在观察着整条战线,每一个好手的战死都让他心痛不已,这些人从大盗,悍匪的角色,一点一点地被转化成为守纪律,敢死战的优秀战士,没有人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武力镇压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点手段,他投入的可是真正的感情.而现在,他们正一个接着一个的战死在自己的眼前.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没有人后退. 当雷暴一锤将一匹战马捶得脑浆迸裂倒地而亡的时候,狂潮一般涌来的雷霆骑兵终于左右分开,绕开了这惊风骇浪之中却仍然昂然毅立的顽石的时候,新二营的步兵战阵已经重新组建了起来. 幸存的弩机被搬运了阵地的中间,一台台霹雳车重新开始鸣叫,强弩的弩箭再次呼啸而出,雷霆军的指挥军官知机的后撤了. 连续数波攻击都没有扯开敌人的防守,那接下来稳定下来的步兵,便会展开凌厉的反击了.而失去了速度优势的骑兵,此时将不再占有绝对的上风. 除非他们有耐心在这里与步兵展开猫捉耗子的游戏,慢慢的袭扰,每一次投入一小部分兵力来让这些步兵得不到一丁点时间的休息. 不过这种骑兵对付步兵的经典战术,在眼前这个敌人面前似乎有些困难.他们的阵中的将领特别凶悍,派的人多了,将无法有效躲避敌人的远程武器的攻击,派的人少了,那个变态的明军主将和他那些凶悍的将领们便足以让袭击者有去无回. 明明要亏大本的生意,自然是不做的. 这支数千人的骑兵干净利落的退走,没有对杨致的新二营再看一眼.对于新二营的攻击,只不过是他们进攻途中的随意一环,只要让他不能干扰到大军的前进,这就足够了.现在大军已经离去,他们也没有必要再与眼前这支明军纠缠了. 他们的目标是双联城的后勤辎重大营. 雷霆军风一般的退走,新二营上上下下不由得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一场仗打得时间并不长,却是新二营自组建以来碰到的最大的一场危机.如果对手真要与新二营纠缠下去的话,只怕最终能活下来的人不会太多. 雷豹一边吐着血一边有点踉跄的走到了杨致的身边,刚刚最后数击,他可是硬扛了奔马的冲击,马和马上的骑士倒是被他干翻了,可他也受了不轻的伤. “老大,现在怎么办?去追吗?”抹一把嘴边的血,他问道. 杨致将黑剑插在身前,同样是气喘吁吁,一次性的操纵这么多武器,同时还挥舞着大剑左冲右杀,对他同样是一个巨大的消耗. “追个屁啊!我们是步兵,没有了严密的阵形,没有远程武器的压制,跟骑兵对冲,找死啊?我们真敢追上去,他娘的雷霆军杀一个回马枪,咱们全玩完.”杨致没好气地道. “哪现在咱们怎么办?就呆在这儿?”雷豹道. “当然不.”杨致冷笑:”雷霆军倾巢而出,雍都城无比空虚,而且敌人的目标摆明了就是要去袭击双联城以及那里的后勤辎重的,为了配合他们的袭击,我估摸着雍都城里的那些青壮军队也会开始出城攻击我们的部队,阻挠我们部队的回援双联城,咱们收拾收拾,受了伤的都留在营地里养伤,还能跑的都跟着老子去打雍都城.雷豹,却清点一下,还能上战场的有多少人?” 雷豹屁颠颠的跑去清点人数,杨致拄着黑剑,看向双联城的方向,陈志华啊陈志华,这次你可要扛住罗,千万要保住后勤辎重大营,否则咱们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在双联城哪里,只有陆丰的矿工营和陈志华的中军巨木营,虽然都是大明的老营,而且都在防守之上有着极为强悍的战斗力,但要应对数万雷霆军的冲击,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为重要的是,雷霆军的目光或者不是为了击败明军,而单纯就是为了破坏后勤辎重营.这仗就显得更难打了. 不对啊!杨致脑子中突然灵光一闪,陈志华为什么会将两个防守能力最强悍的部队摆在双联城附近,而且还将马猴给不知调到哪里去了. 马猴在哪儿? 对了,还有于超的追风营,也好外没有听到消息了,他在哪里? 双联城该不会是陈志华为秦军设下的一个陷阱吧,要不然,久经战阵的陈志华怎么会在攻打雍都城的时候,犯下如此多的莫名其妙的错误. 操你娘!杨致在心里骂了起来,当心你跟老子一样,钓鱼钓上一条大鳄鱼,自己没有被吞下去反而被噎死了. 矿工营,巨木营,就算加上于超的追风营和马猴,也不过两万出头的人马,想要对付数万雷霆军,力量还是单薄了. 他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浊气,管不了那么多了,自己这些步兵,即便拼死跑回双联城,也帮不上多大的忙,更何况还要担着半途被雷霆军骑兵击溃的风险,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去雍都城.这样的话,就算陈志华哪里失守,只要前头夺得了雍都城,那秦军便也失去了老巢,接下来大家半斤八两,都成了没有根基的军队,接下来就只有混战成一片了. 真要成了这般模样,杨致觉得明军获得最后的胜利还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付出的代价,很有可能要比预想的大得多. “老大,咱们能战的士兵还有三千余.这一仗,我们死了上千兄弟,还有近接一千左右的兄弟受了伤,接下来帮不上忙了.”雷豹脸上很是痛惜,死去的上千人中,还包括了数十名当年决死营的好手,他们可是战斗在最前沿,生生的用生命为后面的步兵争取时间重新列阵. “伤兵留守营地,其它的人,跟我走.”杨致抽出了地上的黑剑,脸色冷厉. 虎牢新军第二营在杨致的带领下,向着雍都城方向开始急速行军.刚刚的损失让每一个新二营的士兵都无比的窝火,现在他们急于投入新的战场,准备将这股窝囊一口气倾泄到敌人的脑袋上去. 而此时,在远离战场的一处地方,数千雷霆军却静静的立在原野之上.马超满面泪光,往着双联城的方向跪了下来. “父亲,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希望的,我马氏一定会卷土重来,终有一天,我会回来的,我会收复雍都城,再建我大秦.” 一边的苗公公上前扶起了马超:”太子殿下,走吧,陛下用雍都城和无数战士的性命为殿下您争取到了离开的时间,我们不敢有一丝耽搁的,只有进了落英山脉,过了井径关,那才是真的安全了.” “我们走!”马超一跃而起,翻身上马,带着五千雷霆军迅速远离了战场. 而此时,雍都城的数个战场之上,明秦两军数十万人马都投入到了激烈的战斗之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一支骑兵已经离开了这片土地.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血肉飞溅 许三妹看到了双联城灰扑扑的城墙.这个时候,她胯下的战马的速度也开始急剧的下降,口鼻之间已经有白沫冒出,再神骏的战马,被她这样鞭打着狂奔数十里,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身形一掠下马,许三妹如风一般的向着双联城奔去. 杨致之所以让许三妹来报信,便是因为她的轻功是新二营之冠,这样的时刻,哪怕是早赶到一丁点儿时间,也是好的. “敌袭,敌袭!”许三妹拼命的叫喊着向前狂奔. 然后,她看到了双联城下一道道的沟壕,一条条的胸墙,一个个的拒马,鹿角,还有一根根隐伏着的不易为人所察觉到的离地仅有半尺的铁丝. “来者止步!”前方,一名军官大声喝止着许三妹. 许三妹如同没有听到他的喊声,掏出一面铁牌,高高举起,”我是新二营校尉许三妹,我要见大将军,敌袭!” 如同一片被狂风刮着的秋叶,许三妹瞬间便掠过了一道道障碍,向着双联城跑去,在那些障碍之后,他看到了一名名严阵以待的士兵. “是许三妹!”有人在大声叫喊着,”放别箭,让她过来.” 军队之中甚少有女子,即便是明军之中,女人也大多为医师之类,现在双联城有不少女人,从事的也都是护理以及后勤方面的工作,像许三妹这样身披甲胄作战的人少之又少.更何况还是一名中级军官. 所以许三妹在这一带的明军之中还是颇有名气的,认得她的人极多.毕竟军中三年,母猪塞貂婵,对这些血气方刚的男人来说,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女人在自己眼前晃荡,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许三妹脾气烈得很,一言不合便会大打出手,这性子也合军中好汉们的心思,所以许三妹倒不折不扣是一个名人. 此时的许三妹,只穿了一身贴身的短打衣服,身上的盔甲早在奔跑的过程之中被她撕扯开扔掉了,只是为了减轻战马的负重,现在她狂奔而至,这曼妙的身材可就在众人眼中显露无遗了,一排排的士兵齐唰唰地跟着她奔跑的路线移动. 许三妹却是顾不得这些了,看起来双联城并不是没有防备,这让她放心不少,但她还是要在第一时间见到大将军陈志华,来袭的不是少量敌人,而是整整数万雷霆军啊. “大将军就在城头之上!”一名牙将看着许三妹的背影,忍不住大声提醒道. 许三妹向前,仰头便看到了城头之上的陈志华,身形猛然掠起,在城下一名士兵的肩头一踩,身体便冉冉升起,力气将尽的时候,手腕一抖,一柄长鞭骄龙般掠出,攀在了城垛之上,手腕用力,整个人便翻上了城墙. “大将军,雍都城中雷霆军倾巢而出,转瞬即至了!”单膝点地,许三妹大声禀告道. “知道了!杨致哪的情况怎么样?”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不是陈志华的声音,许三妹愕然抬头,这一看,整个人却是傻了.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陈志华,而是大明帝国的皇帝陛下.她跟着杨致是见过皇帝陛下的,皇帝陛下的年轻,曾经让她感叹不已,映象深刻. “陛下!”她震惊万分地看着对方. “马越倾巢而出,正是我想要的.”秦风微笑着道:”杨致那里如何?顶得住吗?” 许三妹有些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回禀陛下,末将奉命前来报信,杨将军说要拼死抵挡,新二营纵然不畏艰险,只怕也难以挡住对手,恐会损失惨重.” 秦风点了点头,道:”你起来吧,双联城这边早有准备,不会有事.至于杨致哪里,按我的估计,会有损失,但马越志不在他,不会老纠缠着他不放的.” “是,陛下,请陛下允准末将返回新二营.”许三妹站了起来,低声道. “回去?”秦风哈哈一笑,扬手指着远方道:”你瞧瞧,你还回得去吗?” 许三妹转头,便看见视野的尽头,黑压压的骑兵已经出现在眼中.闷雷般的马蹄之声滚滚传来,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数万骑兵的冲击,这样的场面可真不常见!”秦风笑顾左右:”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请陛下坐镇双联城,臣这便去后勤辎重大营那里指挥作战!”陈志华向秦风行了一个军礼,禀告道. “去吧去吧,贺师,霍师,您二位也跟着陈志华一起去吧!秦军的第一目标可就是我们的后勤大营呢!咱们是诱敌,可别真让敌人得了手.”秦风笑着对身边两个人道. 许三妹这才看到秦风一左一右两个身着便装的人.听到皇帝的称呼,她哪里还不明白这两人是谁? 大明的两位宗师级高手,贺人屠与霍光.霍光做过一段时间的兵部尚书,她见过一面,有一点映象,但贺人屠却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想这一次居然也到了双联城. 皇帝陛下胸有成竹,看来是早已经料到敌人会来了,许三妹心头一松,却旋即又紧张了起来,早知如此的话,新二营干嘛还要挡在敌人的路上,早早缩回去,岂不是可以少很多损失?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忧怨地看了一眼皇帝. 明军重点布防是在后勤辎重大营那边,骑兵攻城是弃己所长,双联城,恐怕他们只会派出一支兵力来牵制,主要的部队肯定要去打距离双联城数里之外的后勤大营. 而明军的歼敌主战场也放在哪里.矿工营和巨木营都布置在哪里以逸待劳.陈志华期待了数月之久的城外决战,终于如他所愿一般到来了. 远处的黑线终于在众人的眼中汇聚成了一片黑色的海洋,大旗招展,呐喊震天,耳中几乎再也听不到别的什么,只余下喊杀声与马蹄声. “果然是去打后勤辎重营啊!”秦风呵呵的笑了起来. 陆丰很开心,终于又捞到他矿工营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一路从虎牢打到了雍都,真轮到他矿工营上阵的机会微乎其微,作为一支全披甲的重型步兵,他们的速度实在太慢,也只有在特定的战场环境之下才能起到巨大的作用,平时还真轮不到他们耀武扬威. 仗都让别人差不多给打光了,一直以来,他们在前线就是干吃饭不干活的一个战营,最大的作用就是驻守着后勤辎重大营,这已经让陆丰受到了无数嘲笑,特别是杨致那个混帐小子,每一次见到自己,就会大声的称呼自己为后勤将军,真正是气煞人也. 现在,自己又可以发威了. 矿工营的阵前,一架架没有马的马车车架子被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简单的防御阵地,这些马车的骨架可不是木头,而是铁制,平时驼马拖着装载士兵们身上的披甲,战时利用一组组的铁搭扣扣在一起,马上就能变成御敌的障碍,而在他们的身后,便是黑黝黝的全身披甲的矿工营士卒.一柄柄斩马刀高高竖起,构成了一片闪着寒光的刀林. 更远处,是霹雳火以及强弩组成的远程打击武器. 这样的战斗,便是矿工营的主场. 望着大海潮水一般汹涌扑来的敌骑,陆丰心中只有兴奋,竟是没有半份惧怕之意. “来吧,来吧!我的大刀饥渴已久!”他大声的嗥叫着,引来周围与他一样全身披甲的士兵们的哄堂大笑. 轰隆隆的声响从他们的身后爆响,一台台的霹雳火开始了攻击,密密麻麻的通红的铁弹飞起到空中,然后变成了一颗颗燃烧的火球,呼啸着飞向远处那咆哮的黑色海洋. 强弩特有的尖啸之声划破空气,在空中闪出道道残影.远处的黑潮如同遇到礁石,被击打出片片空白,但瞬间又被更多的黑色补上. “壮观!”陆丰大吼着,哗拉一声拉下了面甲:”矿工营,准备接战!” 雷霆骑兵伏低了身子,拼命的摧动着战马,向前,再向前,愈向前,愈安全. 他们将速度加到了极致,直到前面出现了一道黑色的障碍物,矿工营的马车架子. 马车架子并不高,战马轻而易举的一跃而过,但马车架子之后,却不是平地,而一道宽约数米的壕沟.挖沟的人深悉战马的纵跃距离,即便是再神骏的战马,也不可能在越过马车架子之后还能跳过壕沟. 率先跳过来的骑兵毫无意外的跌落在了坑里. 矿工营的士兵在这一瞬间便动了. 高举的斩马刀重重落下,那些在坑中还是努力挣扎着的雷霆骑兵立时便被分成了一块一块的血肉,被填充进了沟内. 第一排挥刀,刀刚刚落下,第二排已是越过了他们站到了沟沿边,此时,空中第二排骑兵正飞越而来,这一次,所有的斩马向是砍向空中. 半空之中血肉飞溅,一匹匹战马连同他们的骑士在空中便被劈成数截,也有矿工营的士兵吃不住反震之力而被震得倒飞出去. 连接三波,本来不太深的壕沟转眼之间便已经被血肉填满,第三排的矿工营士兵已是踏着这些血肉冲了出来,站到了马车架子之后,第三次挥起他们的大刀. 然后是第四排,他们跃上了马车架子,此时他们的高度已经不下于骑兵,挥刀,溅血. 第五排矿工营的士卒奔跑了起来,一脚踏上马车架子,然后高高跃起,泰山压顶的劈下他们手中沉重的斩马刀. 犹如一个刀轮,矿工营飞快的旋转起来.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硬撼 站在双联城的最高处,秦风眺望着不远处的战场. “比邓素的铁骑要弱上不少.”他喃喃地道. 邓素麾下的铁骑数量不多,但其犀利程度,却要比雷霆军强大上许多,横甸一战,是秦风此起兵之日起,遇到的最凶险的战事,没有之一.哪怕当年面对着莫洛的数十万大军还他只有万余人马时还要凶险得多. 当时最残酷的战场便是邓素的铁骑对上矿工营.邓素一击之下,便击碎了矿工营数层军阵,深深的嵌进了矿工营的军阵当中,离破阵,已是不远了,当时如果让邓素凿穿了矿工营的战阵,那么横甸之战,说不定会是另一个结果. 最终矿工营顶住了邓素的攻击,生生拖垮了这支所向无敌的铁骑,而矿工营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全营伤亡达到了三分之二. 但现在面对着雷霆军,矿工营却不是单纯的采取守势,而是守中带攻.这与当年与邓素所部激战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模样了.而矿工营被称为大明军队之中战力第一的军队,便是因为这一战. 以重步兵硬生生的顶住了全甲骑兵的冲击,这在历史之上是没有的.矿工营名声震动大陆,而齐国,楚国也因此开始研究重甲步兵在军队之中的应用. 重甲骑兵,重甲步兵,都是优缺点极为明显的军队,投入大,应用少,最终齐国也学着明国同样装备了这样一个战营的重甲部队,而楚国,则因为后来财政的急剧恶化而不得不取消了这样一个高投入的计划. “陛下,雷霆军比起当年邓素的铁骑要弱上一些,不过矿工营比起当年却要更强了.”站在秦风身边的一名烈火敢死营的将领低声道. “倒也的确如此!”秦风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些年来,矿工营的兵源选取越来越苛刻了,身高八尺已经是最基本的要求了.大明百姓的生活愈来愈富裕,老百姓吃得越来越好,身材也愈来愈强壮,矿工营至少在兵源之上,比以前要宽广了不少,也不再仅仅局限于从矿工之中选取了.只要达到了矿工营的要求,便可以当选. 再者,他们的武器,盔甲,比起当年也不可同日而语了,盔甲比以前轻了不少,但防护能力却在增强,要不然,那些全身包裹着铁甲的重步兵,也不可能蹬着马车架子便跳了起来.要是以前,穿上重甲之后,能迈开步子小跑就不错了,一般的士兵,穿上这么一套盔甲,基本上就没法动弹了. 手中的斩马刀,经过了数代的改良,除了刀本身的锋利程度大为增加之外,对刀的重心,长度,等更是有着极为严苛的工艺,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让使用这把刀的人,用最少的力气,发挥出最大的杀伤力. 而这,得益于明国强大的冶铁炼钢的超前工艺以及专门的武器研究部门.同样的一柄刀,齐国的和明国的从外观上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两样,但真正对阵的时候,就会发现出极大的不同来. 大明矿工营,在特定的战场之上,他们的确是无敌的.秦风估摸着就算自己陷进矿工营的军阵之中,最终的结果,也会是被这些铁罐子给活活的累死,然后劈成七零八落的几块. 而另一侧的巨木营与矿工营的凶悍比起来,就中规中矩得多.传统的步兵防守骑兵的阵形,阵地之前,密密麻麻的遍布着各种障碍,壕沟,拒马,鹿角,霹雳火,强弩的数量多得有些令人发指,而步兵之前的弩机,更是密密麻麻的一台接着一如. 谁让他们背后便是后勤辎重大营呢,这里头的武器数量众多,陈志华不怕不够用,只怕用的人手不够,毕竟不管是霹雳火强弩抑或是弩机,都需要有专门的培训之后才能够熟练的应用,不是随便拉个人便能用的. 当然陈志华利用了他是战争计划的制定者这一先天的优势,早就有了一些准备,所以现在巨木营这些远程武器的配备数量,足足是一般的战营的一倍还要多. 而在密密麻麻的弩机之后,便是巨大的盾阵,盾阵之后,一排排的长矛兵组成了寒光森森的枪林,枪林之中,隐藏着一个个的强弓手.与其它军营现在已经基本不配备弓箭手不同,因为陈志华本身就是一个神射手的原因,所以在巨木营中,仍然保留着弓箭手这个兵种,当然,此弓箭手非彼弓箭手,他们开的可都是强弓,所有的弓,箭,都是特别定制的. 主将陈志华,现在用的就是当年莫洛所有的穿云弓.莫洛的七彩穿云箭已经损失殆尽了,这些年来,大明的军工坊一直便在搜罗材料替陈志华重新打造七彩穿云箭,但到现在,也不过打造了五支出来而已. 当然,陈志华用得上这五支穿云箭的机会少之又少,一般情况之下,他使用的不过是普通的箭矢而已.虽说是普通,但相比起其它士兵所用的箭矢,也已经是非常不一般了,穿云弓太强悍,一般的箭支扣上弦拉开射出去,还没有飞多远,本身所蕴含的力道便已经将箭矢扭成麻花了.所以在陈志华看来普通的箭矢,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极其特殊了. 雷霆军顶着伤亡再向前步步推进,不停的清扫着沿途的障碍,如果是平常,他们自然不会采用这种对骑兵来说最为不划算的战术,但今天,他们却使用了这种看起来最为愚蠢的打法,因为在矿工营和巨木营的身后,便是大明在后勤辎重营,那一座座庞大的仓库内,便装着前线十数万明军所需,干掉了他,明军便将无以为继. 踩踏着同伴的尸体,沾满了同伴喷洒的血浆,雷霆骑一步一步的接近着巨木营的军阵. 陈志华拉开了穿云弓,所有人耳中刚刚听到弓弦的震动声,羽箭便已经飞到了进攻的秦军之中,一面巨大的旗帜应声而倒. 这个距离之上,也只有陈志华的穿云弓能射到敌军阵列之中. 军旗,战场之上士兵的精神寄托所在,军旗一倒,即便是雷霆军,也不由自主的有些慌乱.穿云弓连接响起,十余面秦军大旗便一一断折倒了焉为. 巨木营的阵地之上,传来了阵阵的欢呼之声. 陈志华微笑着甩了甩手,即便是他修练了碧海生潮,但与莫洛和洛一水这两师兄弟而言,还是差得太远,再射下去,不免便要拉伤手臂了.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雷霆军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终于与他们直面的对手搅到了一起.很显然,在经过短暂的试探之后,他们将突破的重点放在了巨木营的身上,战斗的重心开始慢慢地向着巨木营方向转移.矿工营的对面,出现了一幕奇景,重步兵竟然将雷霆军迫得再倒退. “陛下,雷霆军在耍心机,他们想要将矿工营拉出来,矿工营只要追出去,与巨木营之间便会出现缝隙,雷霆军一定是想从哪里突破.他们跑起来,矿工营可追不上.”站在秦风身边观战的许三妹有些紧张的对着秦风道. “嗯,你很有眼光啊!”秦风赞赏地看了一眼这员女将,”居然能看出来秦人的打算,你说得不错,他们就是这样准备的,矿工营虽强,但也不至于能在这么一点时间内便让雷霆军却战却退.” “那陛下,不给陆将军一点提示吗?”许三妹期期艾艾地道. 秦风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许三妹,”嗯,想来杨致平常没少跟你们说陆丰将军吧?” 许三妹啊了一声,顿时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我还猜他平常跟你们说起陆丰将军时,一定没有什么好话对不对?”秦风笑着道. 许三妹红着脸道:”将军只是说陆丰将军是个肌肉疙瘩,这些年光长肉不长脑子.” 秦风大笑:”我就猜这小子会这么说,告诉你吧,杨致当年与陆丰沙盘推演对决,哈,读了一肚子兵书的杨致被陆丰杀得片甲不留,这小子是有多记仇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时不时的要诋毁一下陆丰.” 许三妹张口结舌地看着秦风.杨致可是他崇拜的对象,从杨致嘴里说出来的话,她向来是深信不疑的.现在却从陛下嘴里听到了另一个版本. 当然,她不是不崇拜秦风,只是在她的心里,秦风未免离他太远了一些,就像天上的神邸一般,而杨致就离她近多了. “所以说,你不必要为陆丰担心,他知道底线在哪里!”秦风轻松地道. 许三妹看向战场,片刻之后,矿工营重步兵们前进的步伐果然停了下来,而这个时候他们所处的位置,却让雷霆军极是尴尬.当真是进退两难.想要再度向矿工营发起凌厉的攻击,但他们是骑兵,减速容易,想再重新提起速度来,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因为没有足够的空间. 看到这副场景,秦风哈哈大笑起来:”我大明军队身经百战,那个将军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论起战斗经验来,岂会输给这些没上过多少战场的雷霆军,在我的将领们面前玩弄这些花样,当真是班门弄斧.”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邀战 马越策马立于大旗之下,冷漠地看着前面双方将士的拼死搏杀,现在他知道为什么在虎牢之战,他纠结起来的那些军队的反攻为什么会失败了. 面前的明军都在虎牢作过战,而现在,秦国最强的雷霆军在面对这些明军的时候,不但丝毫占不到便宜,反而隐隐被压在了下风,特别是在矿工营这些人形凶兽的面前,更是被完全压制.先前想将矿工营引诱出来让他们失去与巨木营之间的相互配合,但现在却落了一个不尴不尬的局面,矿工营的将领极其狡滑,战场经验以及观察力都十分优秀,他的部队停在一个关键的节点之上,让雷霆军进退不得.只能苦苦地硬捱着对方一轮轮的打击,试图突破矿工营的军阵.但此时,矿工营的阵形却是越来越厚实了.在重步兵的身后,他们的远程武器已经跟了上来,对雷霆军的后续部队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马超带到这里的有差不多四万雷霆军,但并不代表着他便能将四万骑兵一口气展开投入战斗,因为地形的产在系,在两个敌人的面前,他能展开的也不过只有万余骑兵而已,可即便是这万余骑兵,也已经被空间填充得满满的. 骑兵进攻可不比步兵,他们需要更大的空间. 惨重的损失,没有让马越有丝毫动容,如同雕塑一般,他冷静地看着修罗地狱一般的战场.时间静静的流失,雷霆军对于巨木营的狂攻终于收到了成效,他们开始收缩防线了.而矿工营为了保持与巨木营的战线统一,也开始向后收缩. 在开战一个时辰之后,雷霆军终于向前前进了一大步. 雷霆军士气大振,但经验丰富的马越却知道,战斗,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明军向后收缩的幅度越大,他们的密度便会越大,阵线便会越厚实,突破的难度就会越大,当骑兵不能凿穿对方的阵容而只能从外面一层一层的进攻的时候,效率从来是不会高的. 但现在,想要凿穿分割明军,显然是不可能的. 马越根本就没有把士兵的伤亡放在心上,对于他而言,每消耗掉一个明军精锐士兵,那都是值得的.此刻自己这里的进攻也好,还是雍都城哪边的战斗也罢,其实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吸引住明军所有的注意力,能让儿子马越走得越远越好,战斗打得越久,对明军造成的伤亡愈大,那么马越就会愈安全. 现在的秦国已经没救了,那么他就要用这最后的力量,来为儿子的未来,减轻一些阻碍.一支强悍的军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练起来的.现在每消耗明军一分力量,异日儿子马超所遇到的困难就会愈小一分. 马超猜想在大秦被明国灭亡之后,不出两三年,明军必然要对楚国动手,而齐人自然也不会坐视明人再度占据楚国从而强化自己的力量,肯定也要出兵干涉,但不管如何,楚国大乱是必然的,这便是自己儿子的机会.如果他成器的话,那么在这一场乱世之中,并非不是没有崛起的可能. 明国以后的敌人是大齐,两只强壮的老虎相遇,必然会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他们的注意力只会留存在彼此的身上,那些弱小的,反而会被他们忽视,所谓乱世出英雄,不外如是了. 就像秦风当年,谁能想到楚国一个小小的边军尉官,越国的一个不足道的山匪,居然做出了如嘴大的一番事业出来. 毁不毁掉对方的后勤大营对于马越来说真得很重要么? 答案是否定的. 就算他能击败眼前的敌人,毁掉敌人的辎重大营,但接下他也必然要承受明军的反扑,这里所有的明军,已经足以将他毁灭掉了. 他要做的,其实就是用所有人的性命来牢牢的吸引住明军的注意力而已. 双联城上,秦风看着渐趋白热化的战事,转头对身边的将领道:”升起我的王旗以及烈火敢死营的军旗,告诉马越,我来了,欢迎他来进攻我.” “陛下,双联城中的兵马并不多,如果马越倾力来攻的话,我们应对会很吃力的.”将领有些迟疑,”还有半个时辰,于超的追风营和马猴的骑兵才会赶到,一个时辰之后,黄将军的锐金营与大柱的撼山营才会赶赴战场.” “你觉得我们顶不住半个时辰?”秦风笑了起来:”半个时辰,他们能打到城下来,就算不错了.升王旗,让我们为矿工营和巨木营稍稍减轻一点压力.” 双联城中,代表着秦风的镶着金边的大明日月旗冉冉升起,在它的旁边,烈火敢死营那狰狞的战旗也迎风招展.在风中猎猎作响. 正如那个将领所言,双联城中,并没有多少士兵.配备在双联城中的大部分都是技术兵种和辅兵,而且,伤兵营全部被转移了进来,那些受到轻伤的士兵,此时自然也穿上盔甲,拿起武器走上了城头,野战不行,但他们还能操纵无数的远程武器. 此时的双联城中,远程武器的配集密集程度,足以让任何一个进攻方感到绝望. 而作为主要的武装打击力量的,便是秦风自己的三千烈火敢死营.原本五千人的烈火敢死营,秦风让马猴带走了两千组建一个新的战营,剩下的缺额,还没有补足,烈火敢死营的士兵补充来自两个方面,一个是从各军之中抽调的勇猛士兵,另一方面,就是招收进来的极具潜力的新兵,现在大明一边在攻略秦国,一边又在与齐国对昭关方向对峙,秦风并不想在此时从前线军队之中抽调精悍士兵加入自己的亲卫军. 但烈火敢死营的三千骑兵,已经是一股足以让人战栗的力量. “陛下,请让我也上阵杀敌吧!”一个声音从秦风身后传来,秦风转身,看到舒宛徐来两口子居然也穿上了盔甲,带着他们的一帮属下,出现在了城头之上. 这两人的武道修为都极高明,但秦风可不想让他们走上战场. 必竟武道再高明,在千军万马之中,所起的作用也并不是特别大,秦风可不想舒宛徐来这样的高精尖人士有什么什么万一的好歹,真要出点什么事儿,那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二位,你们的任务不是去杀敌!”秦风笑着摇头:”舒医生的战场是在伤兵营里,每救回一个士兵,那就是为大明贡献一份力量,徐大师的战场是在改造修理我们的武器之上,每多投入一台杀伤力巨大的武器,可比你亲自上战场要好得多.” 看着二人还想争辩什么,秦风摆手,直接道:”此事不必再提,这一战,我们胜卷在握,哪有轮到你们上阵的道理,二位请回吧!” 丢下这句话,他转头看着许三妹:”许将军,我猜接下来马越肯定会向双联城发动疯狂的进攻,当敌人突破至双联城下的时候,我将率领烈火敢死营出击,而城上的守卫,便交给你了.城里兵马不多,但武器却极其精良,那些操纵武器的人,不比城外的士兵差,你只需要守住双联城即可.” “遵命,陛下!”许三妹大声道. 秦风笑着冲她点了点头,转头对身边的亲兵将领道:”集合烈火敢死营所有战士,城门口集结.” “遵命!”将领大声应命转身而去. 马越是在身边亲信侍卫的惊呼声中转头看到不远处双联城那迎风招展的大明日月旗的.镶着金边的大明日月旗只有大明的皇帝才有资格升起,更何况,那熊熊烈火之中的双刀架骷髅的烈火敢死营的军旗就是王旗的身边. 烈火敢死营所在的地方,大明皇帝秦风也必然会出现在哪里. 马越咯咯的笑了起来. 鬼影的曹辉说得果然不错啊,双联城这里,就是一个大大的陷阱,是一个引诱自己前来决战的钩子.但有什么关系呢?曹辉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在雍都城中熬更长的时间而让齐国得到一些好处罢了,即便知道秦风来了,这里是陷阱,自己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前来. 真要龟缩不出,让明军将雍都所有的要道都封锁得死死的,马超怎么会有空间离开这片死地,飞到另一片广阔的天空去呢? 你自以为得计,殊不料,也正中我下怀呢! 他拨转了马头,看向了秦风所在的双联城,冷厉地笑起来:”既然你向我邀战,那我便应战,要是能在我大秦失败之前,将你拖着下地狱,那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呛的一声,马越抽出了腰中的长剑,剑指双联城,厉声喝道:”进攻,目标,双联城!” 声声战鼓号角声中,本来在后方压阵的马越亲自带着上万骑兵,向着双联城滚滚而来. 双联城内,虽然兵马不多,但在双联城外,各种防御设旗全都极其完备,特别是那些隐藏在地下半尺的细小的铁丝,对于骑兵更是杀伤力巨大. 看着滚滚而来的雷霆骑兵在一个个陷阱之中人仰马翻,秦风大笑着抽刀,转身走向城下门口处. “许三妹,城上交给你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破城 杨致终于看到了雍都城巍峨的城墙,,也看到了城下正在搏杀的两支军队. 天亮时分,当马越率领数万雷霆军向着双联城以及明军后勤辎重大营发起攻击的时候,陈修风也带着城内十数万青壮倾巢而出,四面出击,向围城的明军发起了疯狂的攻击. 然后,陈修风就真切地体会到了明军强悍的战斗力.这么长的时间一来,明军攻城,陈修风守城,一攻一守,他有着城墙依托,有着城墙之上无数的防御攻城的武器,他只是感到明军很难对付,但现在他们出城了,面对面的与对手野战,他感到的却是恐怖. 在每个方向之上,秦军都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但这,并没有转化成战场上的优势,胜势.秦军更像是一群群张牙舞爪的野猫,虽然竭力露出自己的牙齿,挥舞着自己的爪子,但却无力改变自己的弱小,而明军人数虽少,却结结实实是那傲啸山林的猛虎. 一百只猫联合起来,也打不赢一只年青力壮的老虎. 主动进攻者很快就被击退,人数更少的明军肆无忌惮地穿插,分割,将秦军切割成一块一块然后快意地将他们击倒. 陈修风只能后退,一直后退到城墙之下,城上,他还留着一些部队以防万一,原本他打算着万一不敌,他再撤回城中去固守,但真正交手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真是想多了. 撤回城中去,已经成了一种奢望,因为那样的话,明军一定会随着他们一齐杀到城上去. 他下令留守城中的将领拉起了吊桥,关上了城门,他指挥着出城的士卒以城墙为依托,靠着城上的支援苦苦支撑. 现在他只能希望皇帝马越能够奇袭成功回军前来支援,或者他面前的明军得知双联城被袭的消息之后回师救援. 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摆脱困境. 杨致抵达雍都城的时候,正是明军将秦人死死的压着打的时候. “老大,前头是野狗的苍狼营.”雷暴凑了过来,”苍狼营的战斗力当真名不虚传,天啊,那个赤着膀子的家伙是谁,太生猛了.” “还能是谁?除了野狗那个家伙,谁会犯神经病在战场之上光着个膀子!”杨致没好气地道. “秦军顶不住了,咱们再上去加一把力,这一段城墙可就守不住了,马上就能破城!”雷暴擒着两只狼牙棒,跃跃欲试. “嘿嘿嘿!”杨致突然笑了起来:”反正秦军已经顶不住了,咱们就不要去和野狗老大抢功劳了,那老小子打红了眼,咱们要是冲上去说不定他连咱们一起揍了,咱不去抢他的人头,咱们去攻城!看到没,秦将顶不住野狗了,正在将侧翼的兵马往中路调动,侧翼完全空虚了,这个时候咱们冲上去,哈哈哈,直抵城下.” 雷暴瞠目结舌,似乎老大的这个主意,才是不折不扣的抢了野狗的功劳啊,野狗打生打死半天,眼见着收获在即,结果自家老大冲上去第一个破了城,这桃子摘得,只怕接下来两家主将非得干仗不可. 不过自家老大可是九级大高手,野狗虽然也厉害,但貌似还及不上自家老大,野狗将军是皇帝陛下心腹,兄弟,但自家老大的背景可也不差啊,还是当今大明太子殿下的干爹呢,较起劲来,谁怕谁啊? “老大说得对.就这么干!”他露出了钦佩之极的神情. “老子这一次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要是不在这里找补回来,怎么对得起咱们死伤的兄弟!”杨致阴沉了脸,吼道:”全军出击!” 只余下三千多人的新二营在杨致的带领之下,如同一支离弦的羽箭,穿过战场,直插雍都城.当秦军发现这支突然出现在战场之上的部队之时,大惊失色之下,却也只能临时调动了一支小部队前来阻截,但那里是现在含羞带愤的杨致的新二营的对手. 杨致冲锋在最前头,双手握着他的黑色巨剑,十几柄长枪飘浮在他的身前,跟着他飞奔的身影在前头猛戳,当真是势不可挡. 在杨致的身后,是雷暴等一批从决死营跟过来的武道高手,这一批人在前面开路,跟着后面的普通士兵几乎毫无压力,任务就是剿灭前边在长官们手上侥幸逃出生天的一些幸运儿们. 野狗光着膀子杀得正畅快,他穿不穿盔甲都一个样儿,他同样修习的是秦风的混元神功,但却缺了秦风早先所经历的那个阶段,修练出来的混元神功不能得到转化,全部都散布在四脚百骸,如果不靠秦风的话,他早就被混元神功的真气活活烧死了.经过秦风转化的真气在他的体内产生了异化,将他的身体重新铸造的坚逾钢铁,穿上盔甲,对他而言,反而是负担. 这也造成了野狗变态的战斗力,当他还是八级武道者的时候,便活生生的殴死了九级巅峰的前燕高手,代价只不过是躺了几个月,当他成功地突破到了九级之后,秦风便断言他能与一般的宗师级高手过招了. 当然,不包括秦风卫庄文汇章还有曹冲这样的. 事实上,野狗与霍光和贺人屠都比划过,他赢不了,但这二位想要赢他,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至于野狗还想与瑛姑比划比划,却是遭到了瑛姑的断然拒绝,瑛姑才不会和一个光着膀子的野兽样的家伙较量. 野狗当然也发现了杨致的新二营出现在了战场之上,然后便发现了杨致准备干什么.野狗的确不擅长什么谋略,但多年的战阵经历和出生入死的经验,却让他在战场之上有一种野兽一般的直沉,总是能先一步察觉到危险出现在何方.杨致这样的举动,他看一眼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好你个小白脸,居然想占老子便宜!”野狗大怒,但现在,他也只能怒了,因为现在他面对着的是从两翼增援过来的秦军,城墙看似近在咫尺,但想要突破这一步,却还得费大功夫. 猛地挥舞起大刀,将前面两个秦军一刀两断,野狗大吼起来:”儿郎们,加把劲啊,可不能让新二营抢了新!马上有,你给我稳住了,老子要冲阵.” 吆喝完这一声,野狗便再也不管不顾地一门心思地挥刀向前冲. 野狗的嗓门极大,杨致的耳朵也更敏锐,隐隐约约地听到了野狗的叫喊声,他嘿嘿的冷笑着,加速向前冲去. 城墙近在眼前,长矛一根接着一根的飞了出去,每一根都准确地插在雍都城墙上那巨大的石块与石块之间的缝隙之中,在城墙之上构成了一支长矛组成的梯子. 雍都城的城墙石头太坚硬太厚,很难插进去太深,但那些缝隙可就没有这个强度了.杨致整个人飞身而起,脚在一根矛杆之上一踩,已是腾空而起,力量衰竭之时,他腾出一只手来抓住头顶的另一根矛杆,再一次腾空而起. 城头之上传来了惊叫之声,秦军探出头来,捧起石头,擂木便向杨致砸了下来. 黑色巨剑在头顶飞舞,石裂木碎,杨致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城墙之上.四周蜂涌而来的秦军举起刀枪,嘶吼着扑了上来,想要将他重新挤下城去. 杨致大笑着,双手握着黑色巨剑,咆哮着跃下城垛,那柄薄薄的小剑再次鬼魅一般的出现,闪电般地在围来的人群之中穿梭着,轻轻巧巧,毫无声息的收割着一条条性命. 雷暴第二个爬了上来,他没有杨致这么好的轻功,一手拎着两根狼牙棒,另一只手和脚用劲,扎手扎脚却又速度奇快的攀越而上.一上城,看到被围攻的杨致,立刻拎了狼牙棒,冲了过去. 新二营的数十个高手,以极快的速度沿着杨致开辟的这一条道路上了城墙.在他们身后,三千新二营士兵列成了一个方阵,死死地护住了这一块地方,抵挡着外围冲过来的一些秦军,也掩护着最里头的士兵们沿着这些矛杆向上攀爬. 随着新二营上城的士兵越来越多,城上的秦军终于抵挡不住了. 长笑声中,杨致从重围之中突破而出,风一般的向着远处那高大的城楼掠去,沿途前来阻截的秦军,如同下饺子一般的被他击落下来. 而在另一边,野狗也终于冲到了城门口. 此时这一带的秦军士气已经完全溃败了,当新二营的士卒们攀爬上城,他们便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斗志,抵挡野狗的狂攻,只不过成了一种下意识的本能反应,对于野狗来说,就更谈不上有什么难度了. 城门仍然紧闭着,野狗高高的举起了他手里的大刀,全身青筋毕露,狂吼一声,一刀重重的斩向厚实的城门. 一声巨响,城门晃动,包着铁板的木门向内凹进,两扇门之间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缝. 再一声吼,又是一刀劈出,咣当一声,大门终于吃不住如此巨大的力量,摇摇晃晃地颤动着,中间的裂缝更大了一些,而野狗手里的那柄大刀却也一折为二. 野狗一蜷身子,整个人重重地撞了上去. 两扇大门轰然倒下,雍都城门在野狗的面前敞开了. 苍狼营的士卒们欢呼着一涌而入. 野狗抬头,却看到了让他七窍生烟的一幕,高大的城门楼上,杨致一脚站在屋脊,另一只踩着一只檐兽,一手握着他的黑色巨剑,剑尖斜斜向下,另一只却高高的举着一面大明日月旗. 而更让野狗生气的是,城外的明军都在欢呼着,叫声最大的居然是他麾下的苍狼营.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击杀 双联城的城门轰然打开,秦风一马当先,率领三千烈火敢死营从城门之中奔涌而出,几乎与此同时,在雷霆军的后方,传来了闷雷般的马蹄之声,两支骑兵一左一右,向着战场包抄过来.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旌旗招展,黑压压的明军步兵擂着战鼓,亦在缓缓向前推进.和尚的锐金营与大柱的撼山营也在战况最激烈的时候赶到了. 明军四面合围. 雷霆军的将领们都将目光投向了马越,可他们无比失望的发现,他们的皇帝此时似乎根本没有在乎从各个方向上正在推进的明军,反而带着一部军马,正疯狂的迎向从双联城方向袭来的明军烈火敢死营. 向前,无法突破矿工营和巨木营的堵截,后路断绝,这一仗打到现在,其实已经可以宣告失败了,留给秦军的其实只有一条路,突围.但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们的统帅却不管不顾整个军队了. 秦军所有部队,立时便陷入到了混乱之中. 最前方的还在疯狂的向着巨木营和矿工营发起进攻,而后方的则准备突围了.雷霆军中纵然没有了能纵观大局的大将,但剩余的将领,这一点战场敏感性还是有的.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过他们稍稍犹豫的这短短的时间,却是最为致命的. 他们想要突围,其实有两条路可走,那就是向左右两支围拢过来的明军步兵攻击,这些步兵不像矿工营和巨木营那样早有准备,有阵地可依托,他们在前进,步兵只要动起来,就会给骑兵有机可乘,抓住这个时机,发起迅猛的攻击,说不定还能突出重围,逃得一线生机. 但马越没有理会这个茬,将领们就不得不犹豫了,必竟这样抛下皇帝突围的决断也不是能随意下达的. 这短短的时间成了他们最为致命的问题. 因为于超的追风营扑了上来,马猴的数千骑兵部队出扑了上来. 这两支骑兵如同尖刀一般从后方深深地扎入到了雷霆军的军阵之中,双方数万骑兵瞬间绞杀在了一起. 这使得雷霆军使去了最后加速,然后攻击步兵逃离的机会. 两侧明军的两个步兵营,有条不紊的排着整齐的队伍向着战场中央推进,缓缓地压缩着战场的空间. 矿工营,巨木营阵地之上响起了隆隆的战鼓之声,一声声的军号将代表着反击的命令下达给各级军官.两个阵地之上,步兵们冲出了自己的阵地,挺着长矛,大刀,步履艰定地开始反击. 一剑横空. 马越持剑,凌空而来. 苑一秋也使剑,在与秦风对战之时,一剑刺出,气象万千,声势哧人,似乎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他那一剑,但被秦风一招便破去. 马越也使剑,但却毫无异象.似乎这一剑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随随便便地刺出了这一剑.没有什么剑芒,更没有任何的破空之声. 秦风自马上腾身而起,一刀劈出,与马越出剑的声势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两样,就好像是为了回应马越一般,随随便便地便劈出了这一刀. 刀剑在空中相交,无声无息,剑尖正好刺中了刀尖.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下一刻,如同微风拂过,两人四周数丈方园之内,所有的人,马,便好像被飓风卷起的一片片秋叶一般,向着四周无助的飘起,砰砰的落下地来. 秦风坠下地来,两腿深深的插进了地下.马越却如同弹丸一般的高高弹起.身在空中,一声长啸,头上脚下,手中长剑再次袭来. 刀剑相交,马越落下地来,身形前弓,秦风横刀胸前,剑尖正正的刺中在刀面之上.随着马越的啸声不断,秦风的腿仍在地中,人却在不停的后退,两腿如同犁铧一般,在地上犁出两条深沟. 两人交锋的四周,本来应当拼死搏杀的烈火敢死营与雷霆军此时却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手来,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两位皇帝的交手之上. 一个是成名多年的宗师级高手,而另一个,更是还在九级巅锋之时,就格杀了当时的宗师秦将邓朴. 究竟姜是老得辣,还是年轻气盛者赢? 看到秦风被马越迫得步步倒退,雷霆军顿时彩声大作. 秦风终于停下了倒退的身形,本来后弓的脊背正在一分分挺直,每挺直一分,他脸上的笑容就愈盛一份,而马越的脸色却愈来愈红. 雷霆军的彩声渐弱,烈火敢死营的表情却兴奋起来. 伴随着秦风的一声轻喝,格的一声,剑尖断折,马越立时后退,刀光立时大盛. 瞬息之间,攻守之势倒转,秦风一刀一刀斩向马越,马越不住格挡.两人的招势极快,但偏偏每个人却看得清清楚楚.相比起那些刀术名家,剑术大家的令人眼花缭乱的招式,二人的招式都简单到了极致,秦风换来换去也就是斩,切,削那么几招,而马越也就是刺,格,撩. 两人的刀剑无声无息的碰撞了无数次,伴随着啪的一声轻响,刀剑齐碎.二人的武器纵然都是百炼绕指柔,终于还是无法承受两人的内力,在又一次的相交之后,粉身碎骨. 两人相向而立,秦风双手反背在背手,看着马越,微笑着道:”你输了,投降吧!” 马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起左手,轻轻地揉着持剑的右手,脸上却也带着微笑:”你觉得我会投降吗?秦国可亡,马氏不辱,既然我输了国家,自然就当战死在沙场.兵器我领教了,再来试试拳脚功夫吧?” 秦风大笑起来:”到了我们这个境界,有无兵器,难道不一样吗?兵器之上你输我一线,拳脚只上也会一样,对于我们来说,输,可就是死了.刚刚我给你留了一线生机,再打,我可就不会再手下留情了.下令所有人投降吧,没有必要再多造杀孽了.” “我可以战死,却不会投降.”马越看着秦风,认真地道:”对我来说,每多杀你一个士兵,也是高兴的.我不能击败你,却期盼着将来你会遭遇到与我一样的失败.” 秦风皱起了眉头,”他们都是你的子民,你的战士,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再打下去,会死得更多.” 马越转头,看到他的雷霆军,此时已经被挤压在了一个极小的圈子里,完全失去了腾挪的空间,与明军的骑兵绞杀在一起,而在外围,明军的步卒团团围了上去,正在有条不紊的将他们击杀. “你胜了,秦国已经变成你的了,所以,你现在杀的,是你的子民.哈哈哈,每死一个,不管是雷霆军还是明军,我都高兴得很.”马越放声狂笑. “你这个疯子!”秦风眉头竖起,脸上少见的露出了愤怒的神色. “哈哈哈,怎么样?心疼了?”马越疯狂的笑了起来:”来来来,让我领教大明皇帝陛下的拳脚功夫,我已经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你现在却是正盛之时,不知还有没有与我拼命的决心和勇气?” 秦风冷冷地看着他,”谁说我要与你拼命啦?怎么说你也是一代宗师,就算要杀你,我也要花上不少的功夫,而这个时间,会让战场之上死更多的人,所以,我决定用最快速度杀死你,结束这场已经毫无意义的战斗.” “想以最快的速度杀死我?有多快?一招吗?哈哈哈!”马越又大笑起来,刚刚两人交手,对于双方的深浅,自然都是一清二楚,秦风的确要比他强,但也强不出多少来.他甚至觉得如果不是身处在这样的千军万马的战场之上,他还可以逃. “三招!”秦风冷冷地道. 看到秦风说得极是认真,马越也不由得收敛起了笑容,有些疑惑地看着秦风,因为他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但下刻,他终于明白了秦风说得是什么意思.在他的左右两侧,倏忽之间便多了两个人. 霍光! 霍人屠! 秦风所说的三招,便是三个宗师级的高手对他各出一招. 霍光双手握着大刀,如握千斤巨物,极缓的举起,极慢的劈下. 马越狂吼一声,双手握拳击出,双方劲力相交,霍光高高飞起,马越却是身形倒退.风声响起,贺人屠手中的桨刀轻如鸿毛,一刀劈出,在空中骤然分化成成百上千的刀光,马越刚刚与霍光硬拼一记,无法硬接,单手击出,在万千刀光之中准确地找到了桨刀的刀面,一按,人如弹丸一般冲天而起.这一按之下,却是以他一半的力量吃了贺人屠全力一击,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已是狂喷而出,眼前阵阵发黑. 要糟! 脑子之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眼前恍惚有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喉头微凉,全身的真力瞬间流逝,他感到自己仍在向上飞,但余光,却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正在飞速下坠. 他被震飞的那一霎那,秦风已经等候在哪里,竖掌如刀,切断了他的脖颈. 三个宗师围攻马越,各出一招. 三招击杀秦国皇帝马越.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战场之上 马越死得干净利落。 周围的雷霆军呆若木鸡,倏忽之间失去了所有的目标对于一个人而言,便是茫然不知所措。他们呆呆地看着马越的尸体坠落在尘埃之中,呆呆地看着一名敢死营将领飞身而起,在空中一把抓住了马越的头颅。 “马越已死,降者不杀!”秦风沉声喝道。声音如同滚滚波涛,自战场之上隆隆滚过。喧嚣的战场寂静了下来。 拎着马超首级的敢死营将领落回马上,两腿一夹战马,直接奔向了后勤大营方向的战场,那里,是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马越已死,降者不杀!”一路狂奔,他一路狂吼着。 战马所到之处,兵戈顿止,呐喊立停。所有人,不分敌我,都不由自主地给这名将领让出了一条道路。 短暂的平静之后,战场之上再一次响起了海潮一般的欢呼声,那是明军在振臂高呼。 “万岁!” “万岁!” “万万岁!” 而本来与他们纠缠在一起的雷霆军,目光追随着那颗血淋淋的脑袋,一个个呆若木鸡,片刻之后,不知从哪里响起了当的一声武器落地的声音,旋即,当当之声大作,一柄又一柄的武器从雷霆军剩余将士的手中滑落。 他们翻身下马,或跪或坐在浸满鲜血的泥土之中,有的神情茫然,有的失声痛哭。先前还在与他们拼死搏杀的明军,此时却并没有任何痛打落水狗的意思,看向他们的目光,倒是充满了同情,有的甚至还友好的伸手拍拍就无助的坐在自己对面的雷霆军士兵。 “结束了兄弟!战争结束了。” 不管战争的胜负,至少雷霆军还是有他们的悍不畏死赢得了他们对面的明军士卒的尊敬,勇者从来都只敬佩勇者。先前是敌人,但战争结束了,秦国灭亡了,以后大家都是日月旗下的子民,以这些雷霆军的勇悍程度,说不定以后还会在一起并肩作战呢! 明军士兵们默默地捡起地上对方丢掉的武器,牵走了他们的战马,在一些军官的安排之下,两个一组,将那些受伤的人,不论敌我都抬了起来,向着后勤大营一侧的伤兵营走去。 “咳,兄弟,你刚才可真够狠的,这一刀就差一点把我的胳膊给卸了下来。”一个明军士兵看着他对面的一个秦军士兵,那人的大腿也被他砍了一刀。对面的秦军盯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腿。“你也不赖,老子以后大概是要拄着拐棍走路了。” “当然。”明军士兵得意地笑着,“站不起来了吧?走不动了吧?” 他笑得开心,一伸手将那秦军士兵扯了起来,“走,我带你去找医师。我给你说,咱们大明的医师,那手段可是鬼神莫测,别说你这伤还不太严重,就是再严重一点,也能把你治得活蹦乱跳的。” “你们给我治?”那秦军士兵有些惊讶。 “为什么不给你治?战争结束了!”明军士兵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道:“以后咱们就都是大明的子民了,治好了伤,以后你说不定还能当兵呢,不过是咱大明的兵了。你瞧,你的那些同伴,受伤了的不都在被往伤兵营抬吗?走,快点走,今天受伤的人有点多,咱们抢先点儿,不然就得等着了,医师必竟是有限的,等得时间长了,不免要多受一点罪。喂,你把手搭在我肩上,自己也使点儿力好不好?没看到老子也是一个伤兵啊?” 在这个明军士兵的大呼小叫之中,这个秦军伤兵满脸迷茫之色的被半拖半架着向着远处那一片白色的建筑走去。 一切,似乎与预想着的都不大一样呐。 陈志华飞马到了秦风的身边,翻身下马,拱手道:“陛下威武!” 秦风打了个哈哈:“有啥威武的,咱们三个人围殴马越?好像不大光彩哦!” “这又不是比武较技!”陈志华不以为然。“早杀他一刻,便少死了多少人啊,这是无上功德。陛下,臣准备马上派于超和马猴的骑兵部队去雍都城,那里必竟还有十多万秦国青壮,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 “让他们去吧!”秦风点了点头。“尽量的减轻损失,我所说的,是双方。” “那陛下请容我让他们把马越的头颅带去。”陈志华道。 秦风犹豫了一下,还是挥了挥手:“带去带去,他死之后还能做点贡献少死一些人,也是一场功德。” 陈志华满意的离去,这一仗,终算是竞了全功,他苦心孤诣地谋划了大半年的雍都攻略大计,到现在为止,可以说是完美的落下了帷幕。 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像雍都这样的大城,这是一件可以载入史册的经典战役,大明建国以后,灭国第一战的名头,也将会被写在自己的头上而青史留名。 这是无数人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一件荣耀。 现在的自己,可以很骄傲地告诉世人,陈志华的成就,已经超越了他的父亲陈慈。 马蹄声响,和尚夫妇和大柱三人联袂而来。 “陛下!” “辛苦了!”秦风笑吟吟的拍着和尚与大柱的肩膀,这两员悍将一件驻扎正阳,一个驻扎沙阳,自己却是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这都是自己的老班底,和尚就不必说了,大柱也是在太平城初建之时就加入了太平军。 “打仗不苦,倒是这一路藏头露尾,躲躲藏藏的是真辛苦,陛下是不知道,我们两口子可藏在马车之中,这一路之上就基本没怎么露面。可是将我憋坏了。”和尚大笑。 “回去看了你儿子吗?”秦风笑问道。 “陛下,军务紧急,末将怎么敢以私情坏了公事,可不敢半途溜号,再说了,打完了这一仗,跟陛下讨几天假期,回去好好的陪儿子几天。”和尚道。 “过家门而不入,倒也是真不错。秀娥,你也是的,就不会抱着儿子去让和尚看一眼啊?”秦风转头看着余秀娥。 “陛下,和尚是一军主将,我如果带着儿子去军营,岂不是让其它士兵也生出思乡思亲之情?大战当前,这样松懈军心的事情,那是万万做不得的。先前末将在越京城闲居,但一领军令,便是陛下的将军,自然不敢以私事而坏公事。”余秀娥躬身道。 瞧着两口子,秦风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你们说得对,倒是我欠思量了。嗯,对了,秀娥,等这里完全安定下来之后,你去齐国勃州一趟吧!” “去勃州?”余秀娥一怔。 “田康回来了,说是你父亲已经到了勃州了。这几年你父亲再齐国可是遭了不少罪。本来我是想让他直接来越京城的,不过勃州那里恰巧有点事情,缺少人手,你父亲便自告奋勇去了那里了。去看看你父亲,然后把他们都接到越京城来吧。” 听到这件事,余秀娥却是怔肿了半晌,不由自主的流下了泪水,余家,可是被她拖累得苦了。余氏本来是洛阳大户,与南天门关系匪浅,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但余秀娥与和尚私奔了,而且成了明国的大将,最早的时候还瞒着,可后以余秀娥与和尚的名气,又哪里瞒得住,余氏一家立时便被齐国逮了起来,也亏得他们与南天门关系不错,这才留下性命来,但仍然免不了牢狱之灾。最后得脱,还是因为闵若兮抓住了鬼影副指挥使向连,这才与曹辉搭成交易,以向连换回余氏一家。 就算是这样,齐国那边也还是一直拖着,直到万州之战齐国周济云吃了大亏,这才将余氏一家释放。余长远得脱之后,立即便在鹰巢人员的协助之下逃往了勃州。准备自勃州出海,不料到了勃州,余长远一听那里将要起事,当即便不走了。这两年他吃足了苦头,一方大豪沦落成了一个狱卒都能随意欺辱的人物,这口气却是不出不爽快。 看到妻子落泪,和尚怜爱的将余秀娥揽进怀里,余秀娥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女儿的柔态,将头靠在和尚的胸前。 “大柱,我们有两年没见了吧?”秦风看着一边拄着大铁棍的大柱,“前些时日听说你要娶亲了?是田氏的姑娘?也对啊,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这些年到处征战,倒是耽误了你的大事。到时候娶了媳妇,带到越京城来,我宴请你,你们两口子也得敬我一杯酒。” “那是一定的,陛下。”大柱笑得合不拢嘴,“大柱原本是一介流民,没有陛下,那有我大柱今天的风光日子。大柱一定会带媳妇来越京城给陛下叩头。” “田氏大家,田氏女儿也是知书达礼的,你可得多努力,不要折了我们老太平军的威风,哈哈,对付这样家的女儿,光是勇武,光有战功可是不行的哦。”秦风大笑道。 大柱一笑:“陛下,大柱就是大柱,可不会为了迎合什么而改变自己。” 秦风哈哈一笑,拍了拍大柱的肩膀,这家伙,从来都是一个外表粗犷,内心精细的人,自己这话,他却是真真正正的听懂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小缺陷 双联城,明军攻击雍都的大本营,陷入到了欢乐的海洋之中. 在马越授首,剩余的雷霆军放下武器投降的第二天,一直坚守在雍都城内皇宫中的秦军大将陈修风也下达了投降的命令.整个雍都城完全落入到了明军手中,虽然偌大的城市之中,仍然有零星的战斗发生,明军仍然在逐街逐巷的肃清一些死硬分子,但总体上来说,战争结束了. 士兵们可以回家了. 从虎牢事变开始,所有的士兵在这里已经呆了近十个月,取消了假期,取消了探亲,每一天都是紧绷着神经度过的,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战士们可以带着胜利的喜悦,当然还有丰硕的收获,返回家乡. 双联城外,到处都是载歌载舞的人群,一堆堆篝火周围,围满了笑容满面的士兵,便连伤兵营里,也是笑语晏晏. 所有的伤兵们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只要没有当场被杀死而抬进了伤兵营,那么活下来的希望便有**成. 轻伤的,早就忍耐不住走出了伤兵营加入到了欢乐的人群之中,伤重的躺在病闲上动弹不得的,也是张大着嘴巴傻笑着,不住的喋喋不休的向护理他们的医护人员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欢乐的情绪在感染着每一个人,便连那些躺在伤兵营里的失败者们,也莫名的感到轻松起来. 是啊,战争结束了! 没有想象中的虐待与欺侮,这些秦国伤兵们受到了他们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优待,认真的治疗,悉心的照顾,还有与明军士兵一样的伤号饭. 那些受伤不重的秦军还曾走出过伤兵营,看到了伤兵营外警戒的那些明军士兵的伙食,居然比他们这些伤兵吃得要差. 唯一让他们感到受到惊吓的就是那些医生的手段,将别人的血灌进自己的身体内,将有些士兵的断腿断手毫不留情的一刀卡嚓掉,据说这样是为了保证他们能活下来,当然受到这样对待的不仅是他们这些秦国伤兵,还有大明自己的士兵. 相比起这些伤兵们,其它的秦国士兵虽然被分开关押在一个个的营房之内,但也只是人身暂时失去了自由,在其它方面,他们丝毫没有什么不便的地方.管理他们的,基本上都是来自虎牢新编军的军官或者青州新编军的军官们,大家现在虽然分属两个阵营,但以前,却都是秦国人,有些甚至相互之间是认识的,这更方便于大家交流. 而这个管理方法,显然收到了奇效,这些军官在降兵营中向这些雷霆军士兵宣讲大明的政策,受到的抵触心理,显然要小于一个明军老营的士兵去讲. 大明对于这种手段已经是驾轻就熟,伤兵营里相当平静,不少人甚至开始期待以后成为大明子民的日子,毕竟在这些昔日的同僚嘴里,他们听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大明,简直就是世外桃园一般的存在. 相比于普通人的欢乐,双联城内秦风以及军队的一众高级将领们,一个个都是面色严肃.原因只有一个,秦国太子马超不见了. 双联城这边的降军已经清理过数遍,没有发现马超本人,死去的秦军,伤兵营里的秦军都再三筛查,马超仍然不见踪影. 原本以为马超会在雍都城中,但随着陈修风的投降,雍都城完全被明军所掌握,仍然没有找到马超本人.而从陈修风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是,马超当日是随着马越一齐率领雷霆军出城了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到双联城的雷霆军的编制也被一一清理了出来,所有人终于发现了一个问题,整整五千雷霆军消失了. 双联城的人以为马超在雍都,雍都城的人以为马超到了双联城,双方都陷入到了一个思维的盲区,白白的浪费掉了几天的时间. 在所有的这些排查都结束之后,雍都城的明军才开始派出大量的斥候向四周搜索. 陈志华满脸羞惭,又出离的愤怒,本来一场没有瑕疵的大战,最后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虽然不可能改变雍都的大胜,但马超带着这么大一支军队消失,将会带来什么样的隐患现在却是谁也说不清楚. 他会去哪里?他想干什么? 坐在屋里的人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陛下,于超和马猴的骑兵都已经散出去了,只要发现了对方的踪迹,他们一定……一定……”陈志华自己也觉得有些说不下去了.数天的时间,足以让马超带着那支骑兵跑得无影无踪.秦国的地盘广大,比起明国的疆域要广阔许多,其中有很多地方,都是荒无人烟的区域,就算是有人的地方,大明也没有驻兵,只是派去了一些官员接收那些地方开始大明的统治,想要完全将这些地方从真正意义上纳入到大明的疆域之内,在秦风看来,至少也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初步让这些地方知晓大明的王化. 所以即便于超的追风营正的像风一样,也不大可能追得上马超这支骑兵了.不剿灭马超这支骑兵,那么对秦的战事,就算得上还没有结束. 这让陈志华觉得不但愧对秦风的信任,更是愧对现在外面那些欢呼雀跃的士卒. 秦风冲他摆了摆手. “这是一个失误,但不仅仅是你的,也是我的.我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问题.”秦风叹了一口气:”现在看起来,马越是早有预谋的,难怪他要将陈修风这些雷霆军大将留在城中指挥那些青壮,难怪他不顾一切的向我们发起进攻,难怪他下达了让雍都城中的所有的军队出城向我军发起自杀性的进攻.我们都料错了.” 他叹了一口气:”我们都以为马越这样做是想孤独一掷,是想在九死一生之中搏取那一线生机,岂料他根本就不是这样想的,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替马超找出一条生路来.他亲自领军来双联,成功地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雍都城所有的秦军出城向我军发起攻击,原本我以为是他想牵制城外的我军,使他们不能来双联城支援,谁能料想得到,也是为了掩护马超的逃走.” “他成功地骗了我们所有人!” 秦风目光炯炯地看着屋内的所有人,”马越是死了,秦国是亡了,但在这最后一战,真正胜利的,是这个死人啊!佩服,佩服之至,临到死时,还耍了我一把.” “陛下,这只不过是小节而已,他再狡滑,也还是亡在我大明手中.秦国不复存在,马超即便带着几千雷霆军逃走,但无补给,无后勤,无基地,终也是支撑不了多久,只要发现了他的踪迹,于超和马猴便能一直对他发起追击,将他拖死,耗死.”何卫平站了起来,道. “话是这样说,但我的心里,终是有些不安.难道马越费了这偌大的心力,就是为了让马超去逃亡吗?逃亡又能逃多久呢?”秦风若有所思地道. “陛下,在没有找到这只小老鼠,什么也是白想,但他带着五千人这么一支大部队,真想来无影去无踪也是不可能的,我看很快就会找到他的踪迹了,咱们坐在这里也讨论不出什么,等找到了他逃的方向,自然是一切真相大白.”野狗打了一个呵欠,站了起来:”陛下,我这几天累坏了,我要去睡了.有什么好担心的,连他老子都被我们干翻了,他还能翻起什么大浪,等找到了他,野狗去拎了他的头回来.” 听了野狗的话,秦风不由大笑起来:”野狗说得对,咱们坐在这里想也想不出来,不过他总不能上天入地,大家都去歇着吧,翻不了天去.明天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这么多的降兵要遣散,安置,雍都城内的百姓要安抚,要重建秩序,咱们在这里纠结这点小事做什么?先找到他,然后再灭了他,如此而已罢了.散了散了,都去睡吧!” 轰走了所有的将领们,秦风自己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心里的不安情绪始终在萦绕着,他猜不出马越的目的,自然也就猜不出马超会去哪里,这种感觉让他极不舒服.从来他都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现在骤然出现一起脱离了他掌握的事情,让他分外地不习惯. 或者自己这些年是太顺利了一些,基本没有受到什么挫折,所以连一点失败也不能容忍了,这可不是一个好情绪.秦风在心中反思着,他相信自己的情绪已经感染到了所有的将领,特别是陈志华,更是自责不已.其实对于整个雍都之战而言,马超率五千人逃脱,还真算不上什么大事. 果然不觉还是野狗这种直肠子更爽利,能当头一棒子将自己敲醒,自己必须要习惯接受失败这种东西,因为人的一生,不可能是一帆丰顺,事事遂心的. 自己已经算是幸运的了!从一无所有到如今成为一个偌大帝国的皇帝,如果不能接受一丁点的失败的话,那自己恐怕离真正的失败也不会太远的.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大麻烦 欢乐是无限的,但欢乐的时间却有限制。 毕竟他们是军队,战斗的任务虽然结束了,但接下来还有一大堆的善后的事情要做。自来大战之后必然有大乱,大乱能止方才是大治的开始,明天,他们还要忙碌地开始新一天的工作,所以午夜刚过,所有狂欢的士兵便在一声声的号角声中,迅速地收拾了刚刚庆祝的场地,有序地返回了自己的营地。 三通鼓响之后,喧闹的双联城便立时陷入到了寂静当中,唯有巡逻的士兵整齐的脚步声以及外围巡逻马队的马蹄声响起。军官们穿梭在自己所属部队的营房之中开始查房,喝斥着那些余兴未竭的家伙们赶紧闭上眼睛睡大觉。 要继续庆祝,便要等到明天晚上。 秦风也在美美的烫了一个脚后爬到了床上,放下了心中的那个心思,这一觉自然也就睡得香甜。 是啊,这是一场大胜,自己定下的洪伟目标,已经走完了三分之一,虽然离目标还很远,但终归是顺利的完成了第一阶段的任务。自雁山起兵以来,历经九个年头,吞一国,灭一国,改变了数百年来这片大陆之上固有的格局,足以让自己感到骄傲了。 像李清大帝那样十个年头便一统大陆的宏伟壮举,开天辟地,也不过就那么一遭,也就只那么一个人罢了。 或者我能成为史上第二。在入睡之前,秦风美滋滋地想着。 两人所处的时代不一样,面临的困局也不一样,李清大帝面对的是一个虽然庞大但却腐朽到了极步的帝国,所以他壮大之后,是直指对方心脏,一战功成,毁灭了对方最后的主力之后,那个庞然大物便轰然倒塌而再无反抗之力。而现在自己面临的情况,却要比大帝那个时候的样子要困难得多呢。 齐国虽然已呈老暮之像,但齐帝却正在挖疮疗毒,楚国虽然已经是千疮百孔,但却还有那么一些底蕴强自支撑,自己想要学李清大帝那样干的话,只怕死得很难看。 唯有先夯实自身,然后以强大的力量,一步一步的平推过去,才是最好的办法。 再说了,当年李清大帝最后的那一战,有着太多的疑点,他似乎很有底气啊!但现在秦风即便合并了过去的越秦两国,在面对齐国这个大家伙的时候,仍然未免有些心虚。要不是有着楚国的牵制,要不是他们内部问题重重,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团结而完整的齐国的时候,只怕自己的景况就有些难看了。 真要是那个样子,说不定被平推的就是自己。 当然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自己已经有了强悍的实力,而齐国历经了这数年的战乱以及内部的矛盾,也不过是刚刚开始恢复元气而已。 自己终于还是利用一切手段,为大明争取到了最需要的时间。 接下来,自己要休养生息,当然,也还要不停的给齐国捣乱,勃州便是接下来最为重要的一环。 齐国会怎么做呢?他们是继续对自己不屑一顾,专心于自己国内的调整,还是会正儿八经的开始与自己对局呢? 他们不会再坐视自己强大,一定会出手。而这一次两家争夺的地方,恐怕就是楚国了。 四强对峙变成三国鼎立,而其中有一个又虚弱无比,理所当然的会成为另外两个对手的眼中美食。楚国土地肥沃,人丁众多,出产丰富,着实是一块大肥肉啊。 清晨的军号之声将秦风从梦中惊醒,这段时间呆在军中,他又迅速地找到了当年的感觉,军号声起便会下意识的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不像在宫中的时候,最早还会闻鸡起舞,可后来却是愈来愈懒了,特别是喜欢赖床的闵若兮,对于他起得绝早一直是深恶痛绝的,从去年冬天便开始整治他这个习惯,一旦李清要起早,她立时便会机敏的如同八爪鱼一般的缠住李清然后装睡。 李清自然是叫不醒一个装睡的闵若兮的,便也只能瞪大眼睛躺在床上。这样的日子久了,秦风便也不自觉的贪念起那温暖的被窝,特别是在大冬天里,相互依偎在热热乎乎的被子里的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 秦风有时候感到闵若兮这样的女子,一定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所以这辈子基本上干什么都一帆风顺,虽然为了自己也吃了几年苦,但那不过是主流之中的小节而已。像闵若兮这样的家伙,居然也能顺风顺水莫名其妙的修练到了宗师的境界,当真是老天不开眼啊!不像自己,为了到今天这个地步,在生死线上挣扎了多少年呐! 闵若兮就完全是老天爷放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对照物啊!成心让自己嫉妒。 走上城楼看向双联城外面,这个原本并不大的要塞小城,因为明军在这里存在的时间过长,已经变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城市,一座座巨大的仓库,营房,伤兵营,从眼前一直延伸到远方,等到大军撤走,这里将会变成通往雍都的一个重要的节点,会有更多的人在这里安居下来。 军队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全副武装地开始了每天例行的早训。战争期间,训练基本上是取消了的,但现在战争一结束,军队的长官们,立马便恢复了平常的惯例。大胜之后太过于放松并不是好事,秦风很高兴自己的将军们并没有忘乎所以。另一部分则准备开始日常的工作了,继续向着雍都城运送各类物资,安抚,剿匪,收拢流民等等例行工作。 战争结束了,但国内向雍都运送物资的行动还远远无法停止下来,雍都这一带被摧残得太厉害了,需要极长的时间才能抚平伤痕。好在青州,虎牢,新桐,兴元,丹阳这些地方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到了今年秋收之后,便会喘过气来了。 稍远处的战俘营里很安静,那些战俘们也起来了,此刻正安静地或站或坐在栅栏之内,观看着明军做事抑或是训练。秦风知道是何卫平在主抓这事儿,看起来他还是有几把刷子的,雷霆军的战俘们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安静是好事,说明他们已经准备接受他们的命运了。 一直以来,秦风便认为秦国人是极好的兵种,这与他当初在落英已脉之中与秦国边军打了多年仗有关,那种勇悍是刻在骨子里的,只不过马越将一副好牌打乱了而已。 这些雷霆军更是秦军之中的精英。此战过后,大概两万雷霆军放下了武器,这些人秦风是极其看重的。 当然,现在还不能将他们整编入军队。与边军不同,雷霆军对秦国,对马氏皇朝着更深的认同感,而秦国的边军,更多的是认他们的主将。 先让他们解甲归田,让他们好好的体会一下当一个大明的百姓的那种优越感和幸福感,让他们彻底忘记过去,认同现在,并对大明产生了强烈的归属感之后,才是重新征召他们入伍的时候。 那时的他们,将为大明而战。 这便是秦风在会议之上一口否决了何卫平马上要将这些雷霆军编入明军建议的原因所在。边军他可以接受,因为边秦国边军就是贫穷的代名词,他们对于国家的认同感极差,基本上是由一些吃不上饭的家伙,迫不得已才加入军队去当一个名正言哪的强盗的,自己能给他们的很多,他们这才会迅速地产生凝聚力,生怕因为自己的不努力而失去现在的美好日子。 雷霆军就不同了,他们拥有过许多,现在却都失去了。要让他们认清并适应这一过程,更要让他们认清,只要他们能转变观念,那么过去他们在秦国拥有的东西,在明国他们同样能够拥有,甚至还能得到更多的时候,才能放心的将他们纳入军队。 而这,需要时间。 现在,秦风也有了时间。 身后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秦风的思绪,转过头来,看到田康一脸严肃的向着自己走来,两眼之中布满了血丝,一脸的疲惫之色,很显然昨夜一夜没有睡觉。 “有消息了?”他径直问道。 田康点了点头:“陛下,鹰巢找到了那支军队的踪迹,据估计有数千人马,肯定便是马超带着的那支军队了,他们是在向青河郡方向挺进。” “青河郡?”秦风的眼神一下子凌厉起来。 “陛下,卞无双走后,青河郡完全处于一片权力的真空,我们往哪里也只是派了一些文官,可以说,对于马超的军队,毫无抵抗之力。相信很快,我们便会接到那个方向上的报告了。而臣更怀疑的是,青河郡也不是马超的终点。”田康看着秦风,郑重地道:“陛下,我们似乎要有一个大麻烦了。” “于超他们追上去了吗?”秦风问道。 “鹰巢在基本判断出这支军队的走向之后,便已经向我军两支骑兵部队送出了消息,现在于超和马猴想来一定在往青河的路上,但臣对他们追上马超并不抱希望。” “还真是一个大麻烦啊!”秦风叹了一口气。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处置 一大清早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秦风沉着脸回到屋内,田康紧跟着进来,然后将门关上.站在秦风的面前,垂着头,他是知情者,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的影响力可不小,很有可能对大明在楚国的布置产生极不好的影响. 秦风此时的心情当真很恶劣. 马超的目的当然不是青河郡,也不是想窜到落英山脉去当土匪.他带着的可是五千骑兵,骑兵进了山,还能有什么大用?他的目标应当是楚国. 他为什么要往楚国跑?马越为什么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不顾一切的也要掩护马越往楚国跑?结论是不言而喻的,他们与楚国有勾结. 烦燥地抓挠着头发,秦风看着田康,叹息道:”这可真是一个教训,没有一个人是可以让我们轻视的,一直以来,马越给我们的映象都是那种志大才疏的家伙,是一个没有深谋远虑的人,以前他的表现,也在一直证明这一点,但当一个人被逼到了绝路上的时候,他真是会暴发出让人惊叹的能力来.他的智商在这一刻大爆发了.” 田康从来没有看到过秦风如此的失态,低头不语. “还有闵若英,一个能将他大哥算计得死死的,能将左大帅玩死的人,我怎么能小瞧他呢?这些年我实在是太顺了,顺利的让我忘乎所以,顺利得让我目中无人了.闵若英这一手玩得漂亮呢!他接收了卞无双,然后又找了一个在后面制衡卞无双的人.” “陛下,说不定他们还没有勾结起来!”田康还抱着万一的希望. “不可能的!”秦风断然道:”我们忽略了一个人,大秦的长公主马盈啊,这位皇贵妃一直低调到让人无法注意到她的存在,但这件事,绝对是她在其中穿针引线.闵若英无条件的接收了卞无双,让卞无双手握着楚国绝大部分的兵马,怎么会没有制衡的手段?” 他苦笑着看着田康,”从我们包围雍都,卞无双准备投楚,闵若英就已经在谋划着这件事情了.那个时候,谁都能看出秦国已经快不行了.闵若英接收了卞无双,将卞无双的五万精锐分成了三个部分,一部分随着卞无双去了荆湖,一部分随着卞文忠去剿匪,而剩下的一万,则留在了安阳郡.同时,还有这五万精锐的家眷被安置在了安阳郡,田康,你说马超到了安阳,镇住了那一万兵马,握住了这五万精锐的家眷,卞无双可就投鼠忌器了,闵若英随时都有可能抽梯子啊!” 田康沉默了片刻,”陛下,留在安阳的这一万人,他们可是背叛了马氏父子的,只怕马超不那么容易收服了这些人.他们就不怕马超秋后算帐?” “这是一个可能.不过危险已经存在了.田康,以最快的速度派人通知卞无双,告诉他这一情况,这一万人,一定不能让马超得手,否则会出大问题的.” “是,陛下,回头我马上就派人去办.”田康点头道:”陛下,我们还有第二个路子,那就是杀了马超,马超一死,一切便都好办了.” “他身处军中,不好下手啊,而且他也必然会防着我们这一招.”秦风叹道. “就算有困难,也要去试着做一做,请霍光大师或者贺人屠大师去.”田康道:”我们鹰巢会全力协助,这些年,我们鹰巢也一直在楚国西军之中下功夫.还是有不少收获的.” “如果这样去杀马超,会不会让闵若英警觉到卞无双与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个人可是一个阴谋家,对于各类阴谋可有着极其敏锐的感觉.”秦风有些疑虑. “陛下,不会.我们灭了秦国,杀了马越,于情于理,也不会放过马超,马超逃走,于我们而言来说,本来就是不可接受的.想出各种手段来杀他,也是题中应有之意.”田康摇头道:”再者,马超如果停在了安阳,那就会对青河郡产生威胁,如果这是闵若英刻意谋划的话,那么必然会让马超在安阳掌权,手中有了兵马,有了后勤辅助的马超,肯定会越过落英山脉向我们发起攻击的.” “暂时倒不会!”秦风道:”现在楚国还靠着我们呢,马超既然投了楚国,就是楚国的臣子,他不敢在这个时候与我们发生纠纷的,当然,该做的防范,我们还是要做.照影峡还是要驻军啊.” 田康点了点头,”楚军有井径关,我们必须要牢牢掌握住照影峡,才能以防万一.” 秦风摇了摇头:”你去办这事吧.朝廷也会向楚国施加压力的,我会派一名特使去上京城,威胁也好,利诱也罢,总之要让闵若英感受到我们的愤怒.如果能借着此事再捞一点东西回来,也算是没有亏得吐血了.” 田康无声的躬身退下.接下来,他有的忙了. 田康刚离开,陈志华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陛下!” 秦风点了点头:”你也接到消息了?我已经知道了.还能不能追上?” 陈志华摇了摇头. “于超和马猴虽然还在追,但他们之间,已经拉开了数百里的差距,马超提前走了三天.我们现在的追击,最多能做到让马超不赶在一地的时间停留太久而荼毒地方,陛下,现在看来,他们的目的地,应当是穿过落英山脉去楚国.在这沿途之中,要通过三个郡,而我们在哪里,都没有什么兵力,只有一些文官以及他们的侍卫,再就是镖局和一些商人卫队.”陈志华沉默了片刻之后:”恐怕我们的这些人员,会受到极大的损失.马超是轻骑而逃,随身所带的补给不够,他们只会走一路,抢一路.” 咚的一声,秦风一拳重重的砸在了桌上,刚刚他只是想到了马超逃到楚国有可能对他在楚国的布局造成极大的影响,现在陈志华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一支五千人的骑兵所过之处,只怕明人的商队,护卫都会成为他们泄愤的对象. 正如陈志华所说,损失只怕是不会小的,财富的损失还是小事,但人员的损失可就无法挽回了. “陛下,这都是我的失职!”陈志华屈膝跪了下来,”我如果能事先想到这一点,在外围布置一支监视的人马,就绝不会出现这样重大的纰露.请陛下降罪!” “这不仅仅是你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秦风摇头:”如果真要追究罪责的话,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了.” “陛下,军事计划都是臣制定的,战事指挥也是臣.”陈志华抬起头来,”臣会向兵部,政事堂上折子说明整件事情的经过,然后请兵部,政事堂议臣之罪!” 秦风苦笑,陈志华并不知道卞无双之事,他更不知道此事的影响可不仅仅是马越会在这一路之上袭杀明人商队,护卫,而是会对整个楚国的布局造成极大的影响.秦风与卞无双的约定,本来对于双方都没有太大的约束力,真正能让双方最后往一条道上走的因素,便是这天下大势.可现在出了这样一个变数,让一切都有些不可琢磨起来. 唯一的好处就是大明在荆湖布下的棋子,现在唯一暴露在卞无双面前的,便只有宁知文一个人而已. 但这些,他现在并不想对陈志华明言. “既然我在这里,就轮不到你负主要责任.”秦风拍了拍陈志华的肩膀,可以想象,兵部小猫,政事堂的权云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会有多么暴怒,这件事情过于隐秘不能公之于世,但他们肯定会在以后找别的由头惩罚陈志华. 但对于秦风来说,陈志华总体来说,还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将领,这一场攻灭秦国的战事,基本上都是由陈志华指挥完成的,他基本完成了朝廷布置给他的任务,以最小的伤亡,取得了整个战事的胜利. 秦风要将他保下来,便只有将绝大部分的责任担在自己身上.再说了,这件事情,自己也的确是有责任的,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一茬啊! “陛下!”陈志华抬头,两眼有些泛红. “好了,你是我的大将军,怎做小儿女态?赶紧做正事吧!于超和马猴两人要继续追,不但他们要追,随后还要派步卒跟进,准备驻防照影峡,同时,也要对井径关做出攻击的态势,朝廷会向楚国派出特使,军队在这方面要做出配合.” “楚国如果不交出马超,我们就进军安阳!”陈志华霍地站了起来. “只能是威胁,希望能得到一些补偿.马超之事,我另有安排,你把这几件事情做好就行了,别的,你不用管了.”秦风道.”雍都初定,千头万绪,朝廷一时之是还不能派人过来,雍都仍然要执行很长一段时间的军管.另外,除开去落英山脉的军队,以及驻防雍都的军队,其它的部队,都要回调了.” “是,臣会妥善安排的.陛下认为那支部队去落英山脉?”陈志华问道. 秦风想了想:”让柯镇去吧,他是何卫平的心腹,忠心没有问题.”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新生活 相对于大人物们的苦恼,普通士兵和百姓们的快乐却是实实在在的。 黄泥山村便是这样,这个最早建立起来的安置难民的村子,如今已经成了附近远近闻名的一个样板村。 随着战争的结束,军队里的那些修修补补的活计已经越来越少,但其它的活计却是勃蓬发展了起来。原本的那个伤兵村正,已经返回了大明,回到了他自己的家,而王遵之取代了他的位置。 王遵之原本是一名秦军军官,由他来管理这个村子,村民们更容易接受,而他,也将他的管理才能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村子里的男人越来越多了,王遵之在黄泥山建起了砖厂,瓦厂,烧制砖瓦,距黄泥山村不远处的黑泥山村有着现成的石炭,弄这些厂子,燃料是不用愁的,如果单纯靠去砍柴的话,那人手可就不够了。 有了砖瓦,王遵之首先便开始改造村子里的房屋,原本的简易的茅草房,如今可都换成了青砖碧瓦,因为是村子里公共产业,为村民们改造屋子,都是免费的。大家伙一齐动手,丰衣足食,半年的时候,整个村子已经是旧貌换新颜。 改造完了村子,再烧制出来的砖瓦,便开始向外销售了,逃难的百姓已经开始返回了家园,原本那些荒芜的村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在恢复生气,他们的砖瓦并不愁销路。 而距他们不远的黑泥山村,因为有着丰富的石炭资源,日子也过得相当滋润,来自新桐的商人在黑泥山村办起了烽火炉作坊,一头卖炉子,另一头便卖烽窝煤,那个商人精明得很,最初的一批炉子都是采用赠送的方式,送炉子,买烽窝煤。这个小小的手段,让他的生意很快就在这一带风糜开来。 这种炉子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那就是方便。不用的时候,将风门关上,一个煤球便能管上大半天,期间还能让你一直有热水可用。再者,这个炉子比起烧柴禾来说,要干净了许多,煤球烧完之后变成的煤灰,仍然是一个个的蜂窝形状,收拾在一起,可以用来铺在村子里的道路之上,沥水性能极好,即便是下雨,也不用一脚水来一脚泥。 很多的男人们都在这个作坊里作工,打制炉子的铁匠,工钱自然是相当丰厚的,即便是那些下苦力的汉子,每日的收入也都是不菲。做一个蜂窝媒,可以赚上一文钱,一个精壮的汉子勤快一点,一天做上千个一点问题也没有,这可就是一千文,折成银子都一两了。一个月下来,三十两银子到手。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收入。并不是每一天都能开工干活的,做这东西,还要看天吃饭,要是下雨,那可就没有场地做了。但是每个月平均下来,十几两银子那是妥妥当当的。 对于秦人来说,这可是一笔极大的收入了。他们中的很多人,在过去辛苦一年,在年终看看自己的荷包,也不见得能有十几两银子的财货,而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月的收入罢了。 而且现在看起来这种炉子大有风糜雍都之势,商人们已经开始在城中推销,一旦城中也开始使用这种炉子和煤球,那他们的收入还会再提高。 毕竟使用这种煤球和炉子,算起总帐来,比起买柴禾烧不仅要更方便,而且也更实惠。 黑泥山村的人有了钱,自然便也要想着改善一下自己的生存环境,那么黄泥山村烧制的砖瓦便也有了去处,这些日子,王遵之正带着一帮人,在替黑泥山村的人盖房子。 昔日的军官,如今已经转化成了一个成功的村正,一个成功的商人。管着整个村子一千多人,好几个砖瓦作坊以及数个建房子的工程队。 王遵之觉得现在的自己比以前过得可充实多了,而且也快乐多了。每天看着村民们那乐呵呵的笑容,看着他们逐渐红润的脸色,慢慢强壮起来的身体,他便无比的开心。只是偶尔想起那些战死在沙场之上的战友,还有那些孤儿寡妇们的时候,心里才会涌起一股淡淡的哀伤,美好的日子是来了,但换来这日子的代价,可真是不小呢! 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延续下去。 雍都城破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黄泥山村,战争已经彻底结束,所有人的一颗心都放回到了肚子里。在明人的统治之下,他们已经生活了大半年了,日子的好转和变化是显而易见的,虽然仍在怀念着那些死在明人手下的亲人和战友,但活着的人总是要继续活下去。 至少,他们现在活得比过去要强得多。王遵之很聪明,他知道村子里的这一切得来的原因所在,所以他也一直在村子里采取着多种方法来淡化村民们对明人的仇恨感。 仇恨是切切实实的存在着的,毕竟这个村子里,几乎每个人都有亲朋好友们死在明人的刀枪之下。 王遵之必竟曾是一个职业军人,对于这样的事情看得更开一些,两国交兵,沙场搏杀,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仇恨,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那是一个多么奢侈的东西啊! 或者这些人的死亡,能为他们的家人换来如今幸福安康的生活,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会安息吧!王遵之希望这种平静的日子一直能延续下去,所以他绝对不允许在村子里有任何仇恨明人的言论出现,一旦让他发现,他会毫不留情面的将这样的人驱逐出村子去。 时间会淡化一切的。当年轻一代们渐渐的成长起来,他们会忘记自己曾经是一个秦人,他们会习惯于自己是一个明人。 安排好了村子这几天的事情,王遵之准备回城一趟,他的家人,可都还在雍都城里呢!当初自己出城,然后一去不复返,或者家里人都以为自己死了吧,他有些苦涩地想着。回去之后,便将家人接到黄泥山村来,一家人团聚,以后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那才是最幸福的日子。 套上村子里的马车,王遵之带上了两个村民,便准备去城里搬家了。他原本是一名牙将,算是中级军官之中偏上一点的了,在城中的家当自然也还是有一些的。 一行人刚刚走出村子,便看见了数匹战马奔驰而来,在他们面前猛地停住,王遵之抬眼一看,打头的人却是一个熟人,上一次与他一起送战俘到黄泥山村来的明军骑兵军官程小鱼,正想打招呼,却一下子看见程小鱼的腿,脸色不由一变。 程小鱼只有一条腿了。 “王村正,不认得我了?”程小鱼爽朗地笑着,马鞭子指着王遵之,大声道:“你记性未免也太不好吧?” 王遵之心中喟叹了一声,这是一个多么阳光的少年啊,黄泥山村的那些老弱妇孺能够活下来,说起来与眼前这个人有着莫大的关系,如果不是这个少年,那些人,只怕早就在冰中被冻饿而死,如今都化成一堆枯骨了。 这样一个好人,却也在战争之中失去了一条腿。 “你的腿?”王遵之问道,大家都是军人出身,倒也没有太多的避讳。 “没事儿,干了一仗,少了一条腿,不错了,我运气好,整整一个百人队呢,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十几个人。”程小鱼脸上的笑容稍敛,但紧接着却又浮现了出来:“当兵打仗嘛,正常的事情,能活下来已经很开心了,别看我只剩下一条腿了,还可以跟你比比骑马谁跑得快,当然,打仗估计是不行了。马将军说已经请了一位大师,要给我打制一条假腿,让我还能在战场之上纵横驰骋,我觉得有点儿悬。” 王遵之勉强笑了笑。“程兄弟,你今天到黄泥山来是专程来找我的吗?我正准备去城里接家人呢?” “当然是找你,雍都城中我可是两眼一抹黑,一进去东南西北都找不着。”程小鱼笑着:“王村正别笑我,我就是一个乡巴佬,平生进得最大的城,就是虎牢关了。这雍都城跟虎牢关可没法儿比。所以只能来找你当一回向导了。” “程兄弟也要进城去?”王遵之讶然道。 “当然,你忘了,我答应刘奎的事情,便一定要做到。”程小鱼郑重地道:“他的老婆和孩子住在三元里,他亲口告诉我的,可我不知道三元里在哪里,更不知道怎么走,想来想去,王村正跟刘奎是认识的,又是老雍都人,当是很清楚的,便干脆直接来找你了。正好,既然你也要进城,我便跟着你一起去,倒也省了不少事。” 他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几个骑兵道:“哥儿几个,现在没事儿了,你们回去吧!早跟你们说了没问题,偏生你们不放心硬要跟着。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沐期,还跟着我跑东跑西的,都回吧,等我将人安置好了,再回来寻你们去喝酒。” 几个骑兵笑着点头,与王遵之打了一个招呼,纵马呼啸而去。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诺言 雍都城依然高高的耸立着,只不过如今他已经换了主人。 王遵之站在城门口,看着这个刚刚经历过战火荼毒的曾经威严无比的大城,心中当真是感慨万千。 护城河大段大段的被填平,流淌的河水被截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死水塘,城墙之上,到处都能清晰地看到深浅不一的凹痕,城楼已经不复存在了,只余下一些断垣残壁和一些烧得焦黑的却仍然倔强的探向天空的大梁、椽子。半边砖墙孤立其中,似乎一阵风来,就能将本来就有些摇晃的它彻底吹倒。 以前能隔断城内城外使之变成两个世界的厚实的城门,现在变成了一个大洞,一块歪歪斜斜的靠在城门洞子里,另一块干脆就被拖了出来倚在城墙之上,那上面有一个大破洞,整个门都歪曲变形了。 王遵之没有看到多少大明军人,倒是看到了一些空着双手穿着雷霆军军官服饰的人,正带着一队队的普通百姓在清理着遍布四处的残渣,一些人在城墙之上忙活着,刚刚王遵之看到的那堵砖墙,很快便被这些人抱着一根柱子给撞塌了。一辆辆手推车从城上推了下来,上面装着一些清理出来的建筑材料,被有序地堆在一块块空地之上。另外一些人,则在挥舞着锄头,铁锹开挖着被堵塞的护城河。 “怎么没人看守呢?”王遵之有些疑惑地问道。 程小鱼笑子笑:“有什么可看守的?战争已经结束了。这些人干活,我们大明都是发工钱的,又不是白干。” “还给钱?不是劳役吗?” “王村正,看来你对我们大明的政策还是很不熟悉啊!”程小鱼笑了起来:“在大明,可没有劳役这么一说的,不管朝廷要干什么事儿,需要多少人手,这都是要付钱的。一般来说,都是由一些商人们从朝廷手中承包某一件事情,朝廷付钱给他们,然后他们再去找人手来做这一件事情。这办法很不错的,事情干得又快又好,没有人愿意偷懒耍滑的,工期越长,赚我钱就越少。” “那这些雷霆军军官是怎么一回事?”王遵之又问道。 “这啊,一看就是那些商人的手笔了,他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怎么找人啊?也要有人信他们啊!肯定是他们找到了军方,军方为他们提供了一些军官,这些人都是雍都的老人嘛,招一些人起来干活儿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而且他们也更能让本地人信任是不是?这样是最省事的。”程小鱼显得对这些事情很熟络,主要是同样的事情,当初在虎牢,丹阳,兴元等地都干过,而他,当时就是参与者之一。 “朝廷就不怕这些军官趁机纠众起事?”王遵之有些震惊。 “有什么可怕的?这城内城外,这么多驻军?你说能出什么事?谁也不是傻瓜,明摆着没前途的事情会有人去做?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干事落个好映象,还能多赚一点钱。再说了,这些雷霆军军官们现在还处于关押期,他们对自己的前途还不明所以呢,多做一点事,留下一点好映象,将来不定就能落到什么好处你说是不是?”程小鱼解释道。 听着程小鱼的话,王遵之却是有些迷茫了,这跟他以往的观念完全不一样啊,朝廷征发百姓做事,居然还付钱?这无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想不明白吧?”程小鱼得意洋洋地道:“当初我也不明白,后来我的一位长官跟我说过这里头的道道,他是一个老明人。他说让老百姓有钱赚,老百姓便会有激情,赚了钱才会有饭吃,有饭吃才会心里安稳,安稳了自然就不会闹事。这是让一个地方平静下来的百试不爽的法子,而且老百姓赚了这些钱总是要花的啊,他们要买东西,那这些钱便又会流回到商人的腰包里,商人呐,又需要给朝廷缴税,朝廷这么办啊,让钱在外头赚了一圈,其中一部分还是回到了国库里,却又将事情办得圆圆满满的。” “还真是这个道道!”王遵之点头,虽然有些不太懂,但总是觉得是这个理儿。 “在大明流传着一句话,让钱流动起来,这玩意儿才有用,不然,擦屁股都嫌硬呐!”程小鱼哈哈大笑着道。这话当然现在也只适用于大明,必竟也只有大明,纸币才是流通的钱币。 一行人踏进城内,城门处倒有几个明军士兵在看守着,程小鱼虽然穿着明军制服,却仍然老老实实的掏了自己的腰牌递给了他们,然后指点着王遵之他们说了一些什么,一行人便毫无阻碍地进到了雍都城内。 与城外一样,城内,也是一模一样的热火朝天的景象。靠近城墙这一段的房屋,在战火中都几乎被摧毁了,现在也正在清理之中。偶尔能见到几幢完好无损的房屋,现在都变成了一个个的商铺,里头商品不算多,基本上都是以吃得和家庭日用为主。 跟着大明的军队四处征战的商人们,也早就弄清楚了一场大战之后,老百姓们最需要的都是什么。 很显然,那些商铺的生意都很不错,里头挤满了人。正如程小鱼说得那般无二,老百姓挣了钱,第一件事便是来买日常生活所需要的一切东西,这些工钱在兜里恐怕还没有揣热乎便变成了各种各样的日用品以及粮食。 “现在雍都城还没有人来收他们的税呢,这些商人可赚饱了。”王遵之有些遗憾。 “想讨税?”程小鱼哧笑了一声,“借他们一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这些商人啊,现在都是以一个月为期向朝廷的税司部门自己去申报一个月的销售额,然后呢根据这些向朝廷缴税,胆敢逃税的话,罚得你倾家荡产,而且你以后也休想再在这一行里混了。” “自己申报?那岂不是可以弄虚作假?我卖了一千两,硬说自己只卖了一百两,谁知道?”王遵之不服气地道。 “像你一样想的人,现在都正后悔着呢!”程小鱼冷笑:“从源头之上控制,你进了货,有帐本吧,你向那作坊进了货,对方也有帐本吧?咱们大明的税务司狠着呢,查帐那叫一个厉害,咱们虎牢当初有些人这么干过,现在啊,都去矿山挖矿去了。所以咱大明的商人都老实着呢,谁愿意为这点钱搭进自己一辈子去?” 王遵之默默的听着,半晌才道:“果然与我们大秦是不一样的。” “当然不一样。”程小鱼呵呵地笑着,“所以现在大秦都成大明的了。” “对了程兄弟,你是一个军人,也没有做过生意,怎么对这些事这么清楚呢?”王遵之有些好奇地问道。 程小鱼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腿,“马将军说要请大师给我打一副假腿,让我还能上马作战,但我自己可不敢抱这样的想头,当不成兵了,少了一条腿,做农活也自然是不成的,我便想着以后做生意吧,所以在养伤的那段时间,不就成天都在打听这些事儿吗?左右双联城那边的商人多,这些事情很容易打听出来的。以后啊,我还要养一个女人和一个娃呢!答应刘奎的事情,咱得做好,不说让她们享什么富贵,怎么的也要让他们衣食无缺吧?所以啊,咱得想路子挣钱。” “你可真是一个重信守义的好汉子。”王遵之佩服地看着他,“其实要是你不认这事,也没有人会说你什么。” 程小鱼勃然变色:“我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做人还是懂一些的,刘奎当时可以杀了我的,但他却饶了我一命,临死的时候他跟我说了这些,我也亲口答应了,答应了的事情,自然就要做到。如果我战死在沙场上那也罢了,既然活着,那自然便要把事情做好。” “说得好,程兄弟,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王遵之拍着程小鱼的肩膀,道:“兄弟,城内居,大不易,那刘奎家的就算还活着,孤儿寡母在在城中也肯定艰难,不若兄弟你劝他们到我们黄泥山村来,有我照应着,兄弟你以后也会少些牵挂。” “再说吧,先找到人,认个门,以后的事情慢慢再说。”程小鱼道:“对了,三元里怎么走啊?” “我带你去!”王遵之冲着随行的那一些人说了几句,让他们先行离开,自己却带着程小鱼走上了另一条大街。“离这里还挺远的。刘奎以前级别不低,能统带上千骑兵单独作战,可不是我这样的小杂鱼能比的。他们住得三元里,也算是雍都城内一个比较富裕的街区了。只不过后来大战一起,大家都一个样了,除非是真正的那些大富大贵的人才会有一些特权。” “这可真是麻烦王村正了,耽搁了你的正事。”程小鱼有些不好意思。 “这算什么?小事一桩,都说不上嘴!”王遵之笑道。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追击 骑兵飞驰. 队伍拉得很长,这些天以来,他们一直都保持着高强度的行军,平均每一天都只休息一个时辰左右,剩下的时间,都是在马上,吃喝拉撒基本上都在马上解决掉了.自从组建骑兵营之后,于超也只有在进行高强度的训练的时候才会这么干,但时间最长也不过一天一夜而已.可现在,已经是连续五天五夜了,每天一个时辰的休息,几乎已经将每个骑兵都拉到了极限. 所有的士兵都疲劳到了极点,不时会有人因为落马而受伤,即便是于超本人也觉得极是吃力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陛下派人送来的一个口信. “能追上就尽量追上!” 从太平城时代开始,于超就追随在秦风的左右,秦风的这一条命令看起来很平常,但于超却明白了皇帝话里的意思,虽然他不知道这个逃走的马超究竟会搅起什么风浪而使得陛下有些不计代价,但陛下这样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其实他们现在这样的状态是很危险的.假如这个时候马超不是再亡命奔逃而是偷偷地藏在某个地方,绝对能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就算追风营是铁打的汉子,就算他们每名骑兵都配备了双马,但这样没日没夜的追击,也是受不了的. “于将军,你看!”奔驰的马上,副将林昆指向侧前方,一面残破的旗帜在一个小土丘之上随风稀稀拉拉的飘扬着. 于超举起了手,勒马减速,在他身后,数千骑兵们缓缓地停了下来. “传令,休息!”于超对身边的林昆道.他自己却策马,缓缓向着侧前方的那个小山丘奔去. 远远的,已经看到遍布在山丘之上的尸体以及一些死去的战马. 于超加速向前,他身后的护卫已经超过了他,纵马冲上了小山丘,片刻之后又打马而回,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将军,上面都是死人,是我们大明的商队和护卫,是明威镖局的人,旗帜也是明威的镖旗!”一名护卫将取来的旗子呈给了于超. 这面镖旗于超很熟悉,这一年多来,明威镖局的旗帜在原秦国的领地之上遍地开花,他们替代着明**队,从事着地方治安,剿匪,以及护卫商队的任务. 于超翻身下马,向着小山丘大步走去. 地上的死尸有身着明威镖局镖服的,有一般的普通百姓装束的,也有一些雷霆军士服饰的,于超停在了一匹战马身边,用手里的刀鞘拨开马身上的毛发,看到上面的烙印,果然是那支逃掉的雷霆军的战马. “将军,看来是我们的一支商队遭遇了这支雷霆军,仓促之间只能在这个小山丘之上结阵防守,但终究是实力相究太过于悬殊,最终还是覆灭了.”林昆蹲在一具尸体之前观察了一会儿,”看情形,应当是两天以前的.” 两天!于超脸沉似水,纵然他没日没夜的追击,也不过是拉近了双方的差距而已,雷霆军逃得也不慢. 他走上了山丘,眼中的愤怒之色更浓. 所有人都死得很惨,马车围起来一个小小的防御阵容,内里是层层叠叠的死尸,没有一个幸存者.而马车之上本来应该装着的物资全都被抢掠一光. 于超有些疲惫地坐在一架毁损的马车车辕之上,”能查清身份吗?” 林昆点了点头:”明威镖局采用的是军事化管理,适用的也是我大明军队的管理条例,每一个镖师身上都有身份铭牌,但那些商人们就不可查了.” “把这些镖师的铭牌都收起来,带回去后送给明威镖局的总部,只要查清了这些镖师的身份,他们这一趟镖保护的商队是谁也就查清了.人死在外头了,咱们没法带他们的尸骨回去,但总要带一个消息回去,将来他们的后代子孙,好歹也还有个上坟烧香的地方.把这里收拾了,所有的人都埋了吧!” “是,将军!”林昆点了点头. 虽然身体疲乏异常,但于超的内心却有一团火在燃烧.这一路之上,他看到了太多这样的场景了,死去的不仅仅有明国的商人,护卫队,官员,甚至连那些秦国的普通百姓,只要是在这条道路之上的,基本上都不会有幸存者. 这支雷霆军穷凶极恶,不仅夺物,还要杀人. 于超实在是有些不理解,你们要逃走,需要物资,粮食,需要抢夺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但为什么要将所有的人都杀了呢?仅仅是为了泄愤吗? 没有人会在碰到一支数千人的强悍骑军之后还会生起反抗之心的,他们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抢走他们需要的东西之后然后扬长远去,根本犯不着杀人. 只能说,这支军队的统帅,心理上已经完全失控了.他杀人,不是为了什么战略目标,而单单就是为了发泄怨气. “落在老子手里,非把你斩成十七八块不可!”于超愤怒地在心中想着. 从怀里掏出地图,看着炭笔描过的线路,这是一条笔直的通往青河郡的逃亡路线.到现在为止,马超的目标已经是很明显了,他们是要穿过青河郡,越过落英山脉去楚国. 于超现在很担心青河郡.作为一郡的府城所在地,人口是最多的,那里也集中了更多的明国商人,护卫,如果马超攻陷了那里,损失将会更大. 他恨不得长上翅膀飞到那里,但看了一眼山丘之下,下了马的士兵就地横七竖八的躺在哪里呼呼大睡,有的嘴里还咬着半片肉脯,有的手里还拿着水壶,但他们的人,却都已经睡着了. 士兵们太累了. “休息一个时辰,然后出发!”他对身边的林昆道.”在这里负责掩埋尸体,善后的士兵事后也休息一个时辰,然后再启程去追我们.这里距青河郡还有一天的距离,明天,我们一定要赶到哪里.” “将军,马超会攻击青河郡城吗?”林昆担心地问道. “不知道.”于超摇头,马超此人,现在已经不能以常理来揣度了,谁知道这个疯子会疯狂的干出一些什么事情来. 一个时辰之后,嘹亮的军号之声响起,熟睡中的士兵如同弹簧一般从地上跳了起来,用力地揉着自己的脸郏,翻身上马,迅速整队. 当军号之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在于超的带领之下,他们又是一路风驰电挚地向着青河郡城方向狂奔而去.在他们的身后,只余下一小部分人马,在山丘之上将一具具尸体抬到刚刚挖出来的深坑之中埋葬起来. 那面残破的明威镖局的旗帜被插在了坟头之上. 一天之后,于超终于看到了青河郡城的旗帜,看到郡城城楼之上仍然飘扬着的大明旗帜,他不禁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青河郡城还在. 策马飞奔到城下,却见城门紧闭,城头之上,有无数的人正手持武器在来回巡逻,看到追风营的旗帜,城墙之上的人不禁大声的欢呼起来. 城门旋即打开,数名文官和一名身着明威镖局镖服的汉子大步走了出来. “于将军,你们终于来了!本官是青河郡守黄国忠.”为首的文官向着于超拱手道. 于超赶紧翻身下马,向黄国忠行礼,一郡之守已经封疆大吏,哪怕现在黄国忠只是一个空头郡守,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要兵没兵,但郡守就是郡守,级别可比于超要高上不少. “于超见过黄郡守,于某一路急赶,生怕那马超荼毒郡城,所幸一切安好!”于超道. “这得感谢关宁关先生啊,要不是关先生在,只怕于将军今天便只能看到黄某的人头高悬于这郡城城楼之上了.”黄国忠指了指身边的那名穿着明威镖局镖服的汉子介绍道:”这是明威镖局的总镖头关宁关先生.” “关宁见过于将军!”关宁大步走了上来,却是向于超行了一个军礼.于超倒也不奇怪,肃然还礼,明威,天武两大镖局里的镖师,绝大部分都是从行伍之中退下来的士兵,这个关宁能有如此大的号召力组建起明威镖局,那他以前在军队之中的地位也应该不低. “要不是关先生事先得到了风声,将这左近周边的所有人都撤回到郡城之内,又组织了明威,天武镖局的镖师以及我们所有能找到的青壮上城守御,闭关紧守,青河郡城可就不在了.秦军试探性的攻击了一下,见城中已有防范,便率军撤退了.” “不知黄大人能否为我军准备一些补给,我们还要去追击他们.”于超道. 黄国忠摇头道:”于将军,来不及了,一天之前,他们便已经离开了青河郡,以他们的脚程,只怕现在已经进了落英山脉了.” “就算他们逃到楚国,我也会追过去.”于超愤怒地道. “于将军,如果他们真逃到了楚国,那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恐怕还要等朝廷的命令.”黄国忠摇了摇头.”我想朝廷对此马上就会有所反应的,于将军倒也不用太着急了,我看贵部士卒都很疲乏了,不如就先在这里休整一番,等待消息吧!”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混乱安阳 安阳郡是一个好地方。 高大险峻绵延不绝的落英山脉替他挡住了来自西方的寒冷的空气,使得这里的气候极易发展农业种植,广袤的平原地区又为安阳提供了无数肥沃的耕地,这使得安阳郡人口众多,而且相对要较为富裕。 当然,富裕的安阳郡却有一个穷凶极恶的邻居,那就是以前的秦国。秦国边军在很久以前一直是将安阳作为一头肥猪在养,基本上每隔上那么两三年便会有一次大规模的入寇。进来就抢,抢了就走,而且只抢粮食抢钱财,人是基本不怎么杀的,杀得人多了,怎么还能为他们创造财富呢? 邓朴就这样干了很多年。 而当时的楚国,一门心思都放在防御齐国的侵略之上,老二不好当,时时刻刻都要提高警惕防备老大的无情打压。而对于秦国这个恶邻,因为他们并没有什么领土上的要求,反而并不怎么重视,左右也只是损失一郡的财物而已,以安阳的富裕,还是很快便能恢复的,每一次遭到打劫之后,朝廷照例给一些象征性的抚恤也就罢了。 反正也没死多少人嘛! 但这样的情形,却让安阳人是深恶痛绝的,谁也不想被当猪养,辛辛苦苦几年创造的财富,一朝便会被抢得精光啊。 这种情形一直到了左立行任西军大帅之后才开始得到改观,左立行组建的西军在数年的时间内迅速崛起,与秦军开始抗衡,让他们的入寇变得一天比一天艰难。这也让安阳郡人着实过了几年好日子。 然后,便又恢复了老样子了。西军全军覆灭,左立行战死。秦军又开始干起了老本行,安阳郡人便又开始了被当猪养的日子。 再后安如海自我放逐到了西军,重振西军之威,安阳郡在略感欣慰之余,又担心会旧事重演。果然没过多久,安如海率军穿越落英山脉入齐,一去不复返。楚国在齐大败,宿迁率西军主力入荆湖,安阳郡再次空虚不已。 正当安阳郡人又开始为自己的财产担忧的时候,明秦之战开始了,秦人再也没有心力向安阳发起大规模的抢掠活动,安阳人终于可以安心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了。几年时间,他们再一次的迅速地富裕了起来。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恐怕任何一个聪明的安阳人也无法想象,数十万秦人竟然在卞无双的率领之下投奔了楚国,最后一万秦军,十余万秦军的眷属落户安阳。 这成了安阳本地人的恶梦。这么多秦人落户安阳,可不仅仅就是人呆在这里就算完了,他们需要土地,需要水源,从哪里来?自然是从原来的安阳人嘴里刨食了。 富饶的土地在安阳那都是有主的,这些秦人落户之后,分到的基本上都是荒地,生地,秦人本来就贫穷,以前大家都穷还不怎么觉得,但现在到了安阳与人家一比,这就不得了,谁的眼睛不红啊? 争端,自然而然便开始了。 秦人好战,性子悍勇。而安阳百十年来一直都在战火侵扰之中过来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更重要的是,两家是世仇啊,往前数一数,没被秦人抢过的安阳人,只怕屈指可数。 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现在还朝夕相处,不出事那才是一件咄咄怪事了。所以现在的安阳,百姓之间的互斗,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先是互相看不顺眼的人互殴,然后发展到家族之间的打斗,最后便演变成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群架。死人,简直是太平常了。 如果仅仅是百姓之间的打斗也还罢了,问题是,两边都还有军队在安阳驻扎。打到最后,军队也开始不同程度的参与了。 两边的军队经常性的脱下军服,穿上便装,提着刀子便加入双方的群殴,他们的加入,让打斗几乎快要演变成战斗了,死亡的人数每一次都在增加。 双方将领对此都装作视而不见。 两边同样的互不对眼,没有直接率军参战,都觉得已经给了对方天大的面子,也给了朝廷该有的体面。 秦国人来到了别人的地盘之上,本来就觉得矮了别人一头,要是自己再显得弱鸡,肯定更要被人欺负,而且老子们的家人正在替你们楚人打仗,剿匪,我得点好处难道是不该的吗? 安阳人呢,觉得你们这帮强盗现在无家可归窜到老子的地盘上,以前抢我们的钱,抢我们的粮,现在倒好,连地也要抢了,根本不能忍啊。 矛盾基上处于不可调和的状态。当然,这也说明了楚国朝廷对于地方上基本上已经没有多少控制力了,朝廷威权减弱,驻扎地方的军队自然便会更加强势。 军队高层都装聋作哑,便只苦了安阳郡守朱义了。这位与安如海一起上任的郡守,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便开始了地狱一般的煎熬。 名义上的安阳郡的军政首脑,面对着这种情况,束手无策,而他麾下的官员们,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调和双方的矛盾,不过大部分都是无用功,今天的问题化解了,明天还会有新的问题出现。 天色逐渐暗下来的时候,朱义终于风仆尘尘的回到了郡城,他刚刚去处理了一起双方大规模的械斗,出事的原因就是双方争夺水源。 现在正是庄稼长个头的时候,水自然是不可或缺的,不过谁先谁后,谁多谁少,以前可以由地方上的乡老族老们坐在一起商量调节,现在可就没得什么商量了,基本是靠拳头说话,这一次,双方可是裹协了数个村子,各自聚集起了上千人械斗。 朱义得报之后大惊失色,飞马赶去救急,并且以粮食军饷等东西相要协,把双方的军队长官都请到了现场,三方坐下来会商,这才终于勉强解决了这一问题。要不然双方真打斗起来,死伤可就不会是一个小数目了。 但现在正是用水的高峰季节,问题肯定不会仅仅在一处出现,难道自己还真能每次都把双方的人都请到一起吗?用军饷这些东西威胁其实只是一句空话,真敢不给,那些大头兵敢抢。也就是双方的军事长官都不想与他这个地方长官撕破脸皮,给了他一点面子而已。 但人情这东西,用一次可就少一次了,下一次怎么办?西军这边还好说一点,毕竟与自己共事多年,秦人那里,就是茅坑里的石头,根本说不动。这大半年维持了下来,楚国西军将领已经开始对自己不满了,认为自己偏向了秦军。 可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原本以为安阳是一个好地方,但一跳进来,却发现,这真是一个火坑呢!朱义有气无力的趴在马上。当然,要是秦人不来,现在的安阳的确是一个好地方,他们被明国打趴下了,没有力气来安阳抢劫,安阳人自然就能过上好日子。 可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啊,明人把他们打败了,他们就跑到楚国人的地盘上称王称霸,大楚,什么时候沦落到这一地步了?想到现在国内的混乱局面,朱义就又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作为一名文官,骑马跑了这么一套,大腿内侧早就磨破了。 现在的楚国,好像每一个地方的官员日子都那么不好过,调到别处去也照样是苦差,要不然就别当官了。朱义叹气,说起来,自己在安阳还算是比较幸运的了,至少还没有人公开造反,举旗杀官嘛!在大楚的其它地方,造反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了,江南那边近来尤其骇人,竟然有郡守的脑袋被砍掉挂在城楼上了。 回去好好的睡一觉,什么也别想了,养足精神,说不定明天又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蹦出来。自己现在哪里是什么安阳郡守,实实在在就是跟在双方屁股后面并命擦屁股的,干得辛苦不说,还两边不讨好。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心中哀叹中的朱义终于蹭到了郡府大门口,翻身下马的时候马鞍子带到了大腿内侧的伤处,不由又是疼得一阵哆嗦。几名亲卫赶紧过来扶住了他,搀着他往府里走去。 还没有走几步,朱义便看到了自己的长史脚步匆匆地迎了上来,心里便又是一颤儿,该不会是自己出城的这一段时间,城里又出了啥事吧?要不然这个家伙怎么还没有回家还是呆在府衙里呢? “没出什么事吧?”他抱着万一的希望问着向他躬身行礼的长史。 “府君,城里倒没出什么事。但是朝廷派人来了,现在正在公厅里呢!”长史压低了声音:“轻车简从而来。” “是谁?”朱义问道。现在朝廷对地方上的控制力大减,朱义对现在朝廷也实在是难以提得起来恭敬。 “罗良!”长史道。 “什么?”朱义如同中箭的兔子一般的跳了起来。罗良是谁?皇帝的头号心腹,虽然因为在东部表现不好,被皇帝冷落了下来,但仍然是皇帝最为信任的人之一。这样的一个人,怎么悄没声儿的就跑到安阳来了。 有阴谋!朱义第一时间从脑子里蹦出了这三个字。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苦难安阳 “你说什么?”平时里一向自诩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安阳郡守朱义朱大人像一只被踩了尾巴一样的猫一般跳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面前云淡风轻的喝着茶的罗良。 看似平淡的罗良刚刚从嘴里蹦出来的话,却足以将本来就已经乱成一团的安阳郡再度掀一个底儿朝天。 秦国太子马超,率五千雷霆骑兵将进入安阳,并在安阳驻扎。 朱郡守完会没有了什么风度之类的东西,嘶哑着声音吼道:“罗大人,安阳现在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吧?现在本地土著与青河移民已经打得不可开交,整个郡守,保守估计到了秋后收成要少上两成左右,所有的地方官平日里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调和两方的矛盾,现在你告诉我,又有一方要进入安阳郡还要在这里呆下来?你们是怕安阳的日子太好过了吗?不将他彻底整垮不甘心吗?” 咚的一声,罗良将茶杯重重地搁在桌子上,“朱郡守,注意你的言辞,这是陛下的决定,也是朝廷的公义。当初卞无双入楚的时候,我记得你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朱义怔怔地看着罗良,半晌才道:“能一样吗?这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罗良冷笑。 “卞无双只不过是秦国的一个臣子,他逃到楚国,明人不会说什么,但马超是谁,他是秦国太子,明国人刚刚灭了秦国,打下了他们的都城,这个时候我们接收马超,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朱义黑着脸道:“如果明军衔尾追来,我们怎么办?与明人开战?” “应当不会!”罗良道。“现在齐国正在常宁郡一带扩军备战,意图对昭关用兵,这个时候,明人不会为了一只丧家犬与我们撕破脸皮的。” “应当?”朱义冷笑:“罗大人,难道朝廷现在制定大针方针是用猜的吗?明军何等强势,要是万一猜不准呢?” 罗良不耐烦地一拍桌子:“朱郡守,我提醒你,这是陛下的决定,容不得你说三道四,你要做的,只是执行而已,就算猜不准,到时候也用不着你来负责任。” “本官是安阳郡守,明军如果来攻,安阳首当其冲,如何不用我来负责任?”朱义瞪着眼睛道,话一出口,突然又省悟了过来:“你是说,我将要卸任安阳郡守一职了?” 罗良呵呵笑道:“这可要恭喜朱郡守了,安阳虽好,但总是及不上上京繁华,陛下可是准备重用朱郡守的,要调朱郡守入京任职了。” 朱义怔怔地看着罗良半晌,沉重地坐了下来。 “郡守一职是谁来接任?” “马超!”罗良道。 “果然。”朱义叹了一口气:“罗大人,安阳现在的情况,我每月都有折子上报到京城,想必你也是看到了,已经极乱了,现在马超来了,只怕形式会更加恶化。小小的安阳,三方势力纠缠其中,如果是我在这里,还能做到居中平衡,马超来了,他能做到吗?” “做不做得当无所谓!”罗良道:“重要的是让马超呆在安阳就好了。” “是因为卞无双?”一旦冷静下来,朱义的智商立刻便在线了,“想利用马超来控制这一万秦军和十数万秦人家眷?只怕没那么容易吧?这一万秦军的统兵将领可是卞文豪,卞氏的本家子弟,卞氏叛逃,在马氏最危机的时候狠狠地插了他们一刀,可以说马氏如此迅速的败亡与卞无双叛逃不无关系,卞文豪岂会向马超低头,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怕马超一入安阳,战火便将燃起了。” “所以现在这还是一个极端秘密的事情,我来安阳,也正是为了处理这件事情。”罗良道。 朱义翻了一下眼睛:“怎么处理?难不成还敢杀了卞文豪不成?要知道卞无双现在可是掌握着我们大楚超过半数以上的军队,而且是在最前线,一旦他翻脸,后果不堪设想。” “杀当然是不成的,但清理一番自然是不可避免的。”罗良呵呵笑道:“到时候将卞文豪等一众将领打包给卞无双送去吧,咱们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卞无双总不会觉得我大楚将这么多部队交在他的手上,竟是一点反制力量也没有吧?朱郡守,你说得对极了,要是卞无双一翻脸,咱们可真是危险之极,所以必须牢牢的握着他卞无双的尾巴。他要敢炸毛,咱们就拽他一下,让他知道轻重。五万卞部精锐的家眷都在我们手中,就算他卞无双想干点什么,他的部下肯干吗?” “这太冒险了!”朱义道:“这无疑于是摆明朝廷对卞无双有疑惧之心,大将在前统兵,朝廷却在后面想着怎样控制他,这不是君臣之道啊!” “卞无双与我大楚是君臣吗?各取所需而已!”罗良冷笑:“这一点,皇帝陛下清楚,他卞无双也很清楚,如果他没有什么异样心思,那坦然接受便是对双方最好的事情。” “卞无双愿意坦然接受,那朝廷考虑过马超吗?这人心中最恨的无疑便是大明秦风,但那卞无双无疑便是要排到第二的。他一旦在安阳掌了权,如果对卞部下手怎么办?不说别的,光是卡一卡卞部的军饷,粮食等物资,或者再为难一下那些家眷,只怕全会挑起纷争?” “朱郡守别忘了,在安阳郡,还有咱们一万西军。这支军队,就是用来盯着他的。他要真想这么干,那西军难道是吃素的?”罗良道。“将马超放在安阳,只需要他做好两年事,第一件,控制好卞无双的这十数万家眷,第二件,保持对落英山脉另一侧的威胁。成为我大楚在西边的一道门户。明人干掉了秦国,下一步他们是对齐开战还是将目光瞄向我们大楚,谁知道呢?总是有备无患得好。” 朱义低下头来,喃喃地道:“总是这样在刀尖上跳舞,对于我大楚难道真有益处吗?” “国势艰难,只能如此了。”罗良道:“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齐人和明人大干一场,咱们才能得到喘息之机。” 听到这话,朱义抬头瞅了一眼罗良,心里突然泛起一股厌恶之情。他与安如海一样,都是老皇帝闵威时期的臣子,安如海当时是自我放逐,他又何尝不是到安阳避祸?如果不是眼前这个野心勃勃,教唆闵若英,大楚怎么会发生夺嫡惨事?怎么会有左立行全军败亡,怎么会有秦风的强势崛起,又怎么会有大楚在齐国潞州的惊天惨败? 大楚在短短的时间内耗尽了先帝时的积蓄不说,还将国势拖累到如今岌岌可危的地步,时至今日,竟然成了别人眼中的美味,这种感觉,让他们这些从一个强势的王朝过来的臣子,愈发感觉到了难受之至。 “可怜安阳人,从来都没有什么好日子过!”朱义神色惨然地靠在椅背之上,他与安如海是一齐到安阳的,算起来现在已经九个年头往十年上奔了,当年他们到安阳的时候,秦风还刚刚逃窜到越国做了一个山匪头子呢,现如今他已经是一个庞大国家的皇帝了,一统越秦,威势一时无俩,连楚国也要仰他鼻息而过。 世事变迁,莫过于如此了。但只有安阳人,永远是在苦难当中煎熬。马超当上了安阳郡守,姑且就说大明对此会不予追究,但马超就会安心当一个安阳郡守吗?他的确能成为楚国在西边的一道屏障用以阻隔明人对安阳的窥探,也可以控制住卞无双,但他同样会在安阳穷兵黩武,扩军,备战,时时刻刻不忘打过落英山脉回到故土去夺回他失去的荣耀,安阳人何其无辜,竟然年复一年的要承受这样的苦难。 到安阳小十年了,朱义不知不觉已将这里当成了他的第二个故乡,他这一辈子,呆得最久的就是上京和安阳了。 虽然现在心力交瘁,恨不得将安阳这个乱摊子快点丢出去,但真是这个结果,他又觉得无法接受。 “朱郡守,安阳人为大楚所做的贡献,朝廷自然会记得的,现在也只能让他们再承受几年了。”罗良说得很轻松,看起来他也觉得这根本算不了什么。但作为一个亲民官,朱义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马超率数千雷霆军奔逃,这不是一件小事,消息恐怕很快就会传开,瞒不住的。”他有气无力的提醒着罗良。 “所以我现在就来了。”罗良微笑道。“安阳的卞文豪部驻扎得很是分散,在他们还没有得到消息集中起来的时候,就迅雷不及掩耳的将他们拿下。蛇无头不行,没有了卞文豪这些将领当主心骨,马超又是秦国太子的身份,很容易就能掌握那些普通的兵卒了。朱郡守,接下来的事情,还需要你大力配合啊。做完了这件事,朱大人就可以回上京城去享福罗,安阳必竟是太偏僻了一些,朱大人你可是土生土长的上京人,落叶总须归根嘛。” “来安阳十年,早就忘了上京城是个什么样子了!”朱义苦笑。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悲伤安阳 距离安阳郡城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小小的山丘,十年之前,这座小山丘基本上是光秃秃的,荒草,石块是山上的主旋律,但那一年发生的事情,却最终让这个小山丘变了样子。 当年曾成为安阳的一个传奇。 敢死营驻军其上,身周是十几万的秦军重重包围,在安阳郡城都屈服最后献出了粮食,金银珠宝以及无数其它的物资换取秦军的退兵之时,这座小山丘的战旗始终没有倒下。 那个时候,这个小山丘一度成为了安阳人心里最后的骄傲所在。 但再往后,这里却又成了一片禁忌。因为这座小山丘之上,葬下了数千具敢死营士兵的遗体,他们没有死在秦军的重重包围之下,最后却倒在了自己人的暗算之中。 很多人是根本没有遗体的,有的只是一小片骨头,或者一件小的遗物,整座小山的山顶,一个巨大的坟墓便将他们完全的包裹了进去。 楚国上下对此事视为禁忌,安阳郡城更是对此讳莫如深,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逐渐淡忘了这里,只知道这座小山之上埋葬着无数的冤魂,以讹传讹之下,这里倒是越来越少有人来了。只余下一些极少数的知情者,才会在某些日子来这里祭扫。 能来这里的,在安阳郡都是身份极其特殊的。 最早的时候,有剪刀段渲,楚国大将安如海,再往后,便变成了宿迁。当年剪刀段渲在山上遍植树木和楠竹,如今十余年过去,光秃秃的小山早已经绿树荫荫,翠竹遍布了。 今天,这座人迹罕至的山顶,却奇怪地多了几个前来祭拜的人。 秦风看着面前那巨大的坟墓,眼眶有些泛红,这里头,躺着他曾经一千余名部下。当年随着他一路逃出楚国的敢死营旧部,只有六百余名。 坟墓早已经不是他们当年离开时的那个简易的土包了,而是用一块块白色的石头砌成了一座宏伟的墓室,在这个大墓的前方,有一座石头雕刻的跪着的人像。 “陛下,这墓是后来剪刀修的,我们走后,他在安如海手下的官儿越当越大,最后成了楚国西军的副将,与宿迁并列。应当是在他离开的那一年修起来的,这座雕象,也是他放在这里的。”千面将提着的食盒里的一些祭品摆放在墓前,点燃了三柱香插在坟前的石制香炉之中,看见秦风正在看着那个石头雕刻的人像,便轻声道。“他是在向昔日的兄弟们忏悔!” 秦风叹了一口气,剪刀这人,从来都不是一个活得快乐的洒透的人,心事太重,做事也是瞻前顾后,顾虑重重。当年剪刀的背叛,造成了敢死营的士兵差点死绝,要说秦风不恨他,是根本不可能的。 可是有时夜深人静,扪心自问的时候,秦风也不知道,如果自己与剪刀易地而处,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是要父母的性命还是要兄们的性命? 这样的选择题,秦风无法做出来。 当年剪刀做了,所以他成了敢死营的罪人。但秦风相信,剪刀后来虽然官越做越大,但内心必然是极其痛苦的。他将自己雕成了石像永远的跪在了这里,而最后,在他父母亲过世之后,他更是抛下一切赶赴到了越京城外,当着一众老兄弟的面,杀死了自己。 他这一辈子,活得别扭,活得痛苦。似乎他就没有过什么快活的日子。 “千面,你还恨他吗?”秦风突然问道。 千面呆了呆,看着那座石像,半晌才苦笑着道:“陛下,我不知道。这人,这人实在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啊,我也不知道。当年小猫是想将他千刀万剐的,可在他的家里,看到他父母的惨状,听到他父母的哀求,那一刻我们却都下不去手了。后来有人告诉我,那是因为我们还有人性。”秦风指了指大墓旁边的一座小墓:“那是红儿和小猫孩子的墓,一尸两命,当年的惨景,至今思来,仍是心有余悸。” 另一侧站着的贺人屠轻叹道:“当年那事,我们虽然远在京城,但也是知晓其中一些事情的。陛下,你知道文老爷子最赞赏您哪一点吗?” “这个还真不知道!”秦风摇头道。 “他最赞赏的恰恰是你武道大成返回安阳复仇的时候,杀了不少人,但最后却又因为剪刀的父母而放过了他。”贺人屠道。 “这有什么可赞赏的?文老爷子是觉得我妇人之仁了吗?”秦风苦笑。 “不,文老爷子说,你如果当时杀了剪刀,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过那样的话,您就只是一个枭雄,但您放过了他,却又给他许下了来杀他的日子,这就是英雄了。包括小猫,野狗他们,文老爷子说这一群人很了起,真要让他们杀出一路来,说不定便能做成一番伟业,后来的事情,也的确证实了文老爷子的看法没有错。”贺人屠道。 “当时我们哪里有这许多想法。”秦风道:“当时只不过是剪刀父母的哀嚎,惨状让我下不去手而已,贺师,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夫人匍匐在地上抱着你的腿希望自己代儿子去死的状况,实在是有些凄惨。当时,真是心软,不愿意让那两个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而已。”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贺人屠道。 三人向着大墓大礼参拜。 “兄弟们,等着我,用不了多少年,我就会再来这里,将你们风光大葬。”秦风直起身子,轻身道。 转身走到红儿母子的墓前,秦风躬身道:“嫂子,小猫一切都还好,就是一直惦记着你,却又不能来祭奠你,每到你忌日的那一天,他都会喝得大醉。去年我强行给他找了一个媳妇,想来你也不会怪罪我,你肯定是希望他过得更好的对不对?” 贺人屠与千面也走了过来,向着小墓行礼,红儿虽然是青楼出身,但当年却极为壮烈的自杀在小猫的面前,千面便是亲眼目睹者之一。 秦风的目光最后转到另一侧的一个墓室上面,叹了一口气,那是剪刀父母的坟墓,他摇了摇头,终是没有说话。 脚步声传来,田康出现在三人的面前:“陛下,有人上来了。” “嗯?怎么会有人来这里?”秦风有些奇怪,现在的安阳,经历过当年的事情,或者说还记得当年的事情的人,应当已经廖廖无几了。 “是一个女子带着两个四五岁的孩子!”田康的目光有些异样。 秦风目光一闪,似乎想起了什么,“我们先避一避,看看是什么人吧?” 四人闪身到了树林之中,片刻之后,便看到一个妇人,牵着一头驴子,两个小男孩在妇人的身前蹦蹦跳跳的前行,不时引来妇人的一迭声的阻止。 走到这一片坟墓中间,两个活泼的孩子立时也安静了下来,看着妇人从驴子背上取下几个食盒,倒也懂事的走过去帮着妇人打开食盒,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摆到墓室之前,看起来倒是熟门熟路,显然是这件事情做了不止一次了,连两个小孩子也知道哪些东西往哪里摆。 先去剪刀父母的坟墓之前烧香烧纸叩头,然后依次又到了大墓与红儿的墓碑之前焚香上祭。一切做完,那个妇人站起身子走到石像前,从怀里掏出一枚汗巾,轻轻地擦拭着石像身上的灰尘污垢。两个小孩子也伸手小手,摘去石像之上的一些青苔。 “爹爹,孩儿很听话,已经认识三百个字了,弟弟就比我差一些,只认得两百多个。”年轻稍微大一些的孩子仰脸看着石像,认真地道。 林间,秦风四人都是有些动容,现在,他们当然能肯定,这个妇人和两个孩子都是谁了。 “娘,爹爹为什么要跪在这里?是他犯错了吗?我只有做了错事,娘才会罚我跪的。”另一个略小些的孩子脆生生地问着。 女人轻声道:“是啊,你爹爹当年做了错事所要以跪在这里。” “可是娘每次罚我跪,也只会跪一小会儿,那爹爹做错了事,要跪多久呢?” 女子的脸色有些悲苦:“因为娘原谅了你,也因为你改过了,所以便让你起来了,你爹他要站起来,就得让人原谅他啊!只有那些原谅了他,他才能站起来。” “那些人会原谅爹爹吗?爹爹跪了好久了,他们应当能原谅了吧!娘,爹爹当年做了什么错事啊,娘去求求那些人,爹犯了错,等儿子长大之后赔偿他们好不好?” 女子泪流满面,却无法作声。 秦风缓缓的从林间走了出去,径直来到了三人的面前。 女子有些惊吓地将两个孩子搂进了怀里,警惧地看着秦风。 “你是剪刀的妻子?”秦风问道:“他们是剪刀的孩子?” 女人恐惧地睁大眼睛看着秦风:“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丈夫的绰号?啊,你,你你是他们?”她下意识地将两个孩子搂得更紧,眼中更是闪过乞求的光芒。 秦风叹了一口气,突然转身,一掌轻抚在剪刀那个跪着的石像之上,无声无息,坚硬的石像哗拉一声碎了一地。 “随着他的死去,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已经消散了。” 秦风转身便走。 身后却传来了两个孩子的尖叫之声:“娘,他把爹爹打碎了。” 秦风转身,看到两个孩子拼命地挣扎着,小脸通红,似乎想要来找他拼命,那个女人却是泪流满面,将两个小家伙按着和她一起跪了下来。 “谢谢,谢谢你!”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大事与小事 卞文豪勒马停在自家府门口,翻身下马,沉着脸向着府门走去,门口早有一名士兵忙不迭地跑过来替他牵起战马,与跟随卞文豪一起回来的卫兵从一侧角门进门,卞文豪则大步走向正门. 他这位镇守将军当得极累. 十数万军人家眷并不是统一的安置在一起的,而是分散在安阳郡下不同的县里,同样的,他属下的一万边军也分驻各县.相互之间隔得极远. 从安置开始,军属与本地土著的争端就从来没有停止过,从最开始的划定区域始,冲突就不停的在发生.毕竟对于他们这些后来者说,最好的土地早就有主了,他们能得到的只能是一些边角荒地,而道路,水源这些东西自然是没有的. 这些秦人家属都是穷惯了的,倒不怕辛苦,再者安阳这边那怕是一些边角荒地,在他们看起来,也比他们原来的那些地方好一些,没路,自己修,生地,种上一两年也就成了熟地了,只不过前两年过得辛苦一些罢了. 对于这些秦民来说,整体上来说还是挺满意的,哪怕现在他们还住着茅草棚子,过着食不裹腹,衣不御暖的日子,但对未来却都是充满着憧憬的. 但现实很快就让他们清醒了过来,身在异乡为异客,日子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顺遂. 安阳人是仇视这些秦人的.百数十年来,两国之间相互仇杀,秦国边军将安阳人当猪养,养肥了就来收割一茬,说起来没有那个安阳人没有受过秦国边军的荼毒,现在倒好,这些人成了丧家之犬,居然还登堂入室了,堂而皇之的进入自己家里,要与自己一起分享自家的东西. 这真量不能忍啊! 那些荒地,原本丢在哪里也没有人种,大家看着也没有什么,也不觉得他有多么珍贵,但这些土地现在归了秦人,安阳人立刻就觉得损失大了. 于是挑衅就开始了. 最初始秦人还有些畏缩,毕竟自己这是到了别人的地盘之上,总是没有那么心安理得,安阳人上门挑衅,他们也多是退让.但时间一长,秦人骨子里的那股土匪劲儿可就给激发出来了,冲突就开始了. 真打起来,安阳人还真不是对手. 于是其它的刁难便开始了,市场上卖些次货给他们,只要是秦人来买东西,立马就加上几成价,总之你不买最好. 这些事情,秦人还能忍耐,毕竟这个时代,基本上大部分的东西,自己家里都还是能做出来的,真正需要买的东西并不多,但水源,就不行了. 有水的地方,自然就是上好的肥田,这些都是属于安阳本地人的,秦人的地方,不是山地就是坡地,哪里来水灌溉呢? 那自然就要修水渠,修好了水渠,自然就要引水.当这些都解决之后,最大的问题就来了,一年上头,最关键的需要水的就那么一些天,但这个时候,偏偏又是水最少的时候,秦人要放水,安阳人却先要先满足自己之后再说,秦人自然怕误了自己的农时,这可是关系到一年的生计问题. 冲突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如果说以前因为其它事情发生的冲突还只是小打小闹,小规模的斗殴,但为了争夺水源,就发展成了成百上千人的大规模的冲突了. 这些日子,卞文豪东奔西走,基本上都在处理这些事情,不论是他,还是安阳郡守朱义,都为此是操碎了心.卞文豪对于朱义还是挺敬重的,因为这个人基本上还能做到一碗水端平. 但这对于卞文豪来说,真不是他想过的日子. 现在他不但是一万军队的统兵将军,还是这十数万秦国移民的大管家,大保姆,任何事情没有处理好,都会传到那些跟随着大帅的军人哪里去,然后就会被大帅知晓. 这一次与朱义连跑了好几个县,总算将事态平息了下来,这一次是过去了,但下一次呢,明年呢?卞文豪觉得自己苦难的日子似乎才真正开始. 但他却没有任何的抱怨,卞无双将他放在这个位置之上,并不是对他的惩罚,反而是对他非常看重.卞文豪知道自己这个位置的重要性,十数万军人家眷,便是这数万精锐士卒的根儿,只要他们安稳,军队就会稳,军队稳,卞氏一族才会稳如泰山,才会没有后顾之忧.这里要是出了事,只怕就是天塌地陷的大事. 想要在这里真正的立足,站稳脚跟,跟本地人搞好关系那是必走的道路,就算不能亲如兄弟,但也不能互视为仇敌,至少也要做到和平共处,但这只能说是以后慢慢谋划的事情了.现在需要帮着秦民渡过最初的难关,以后日子好了起来,很多事情也便好做得多了. 疲惫之极的他,现在只想回去好好的泡个澡,然后昏天黑地的先睡他一个好觉再说,先前紧绷着的身体,到进了家门之后,一下子全都松驰了下来,整个人却是感到更疲乏了. “将军.”身后传来了看门的卫兵的呼唤之声. 卞文豪有些不快的回过头来,”什么事情?” “门外来了一个人,说是将军的旧识,想要见将军一面,有重要的事情跟将军相商.”卫兵指了指门外,从虚掩的门缝里,卞文豪看到一个并不熟悉的身影.眉头不由一皱,自己刚刚进门,这个便找了过来,显然是早就等在这里了,只等自己回来了. 本想让士兵将那人赶走,正想开口,心中一动,却又停了下来,敢这样找到自己家门口来的人,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说了他叫什么名字没有?”卞文豪问道. “他说他叫田康,还说一说他的名字,将军就一定知道他是谁!”卫兵赶紧道. 田康,这两个字一进入卞文豪的耳朵里,便如同惊天霹雳一般的炸响在他的脑子深处,这个名字,一般人还真不怎么知道,更不会知道田康是何许人也,但卞文豪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人是干什么的呢? 田康,大明鹰巢副指挥使,名声不显,但却真正是位高权重的人物,他找上自己干什么? “请他进来.”满身的疲惫已经全然不见了,卞文豪只知道,像田康这样的夜猫子进宅,必然是没有什么好事的. 大门找开,田康孤身一人,施施然的走了进来,当真便像老朋友一般四处打量了一下,这才含笑看着卞文豪道:”将军到了安阳,可比在青河住得好多了,哈哈哈,田康从青河过来,特来为将军贺.” 卞文豪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田兄远来辛苦了,屋里请,屋里说话.” “好,好!”田康笑吟吟的背着双手,当先往屋里走去. 卞文豪回过头来,看着那有些迷茫的卫兵警告道:”闭紧嘴巴,今天是有人找过我,但不叫什么田康,明白了吗?” “是,将军.”卫兵赶紧点头. 大步走进屋内,看着稳当当的坐在椅子上的田康,卞文豪眼瞳微缩,”田康,你该知道我们现在新入楚地,本来就还不能得人信任,冲突多多,这个时候,像你这样的人来找我,要是让楚人知道了,说不得又要猜忌我们.虽然大帅曾经跟我说如果与你们有接触的话,对你们客气一些,能帮就帮,但说实话,我对你们一点好感也没有.要不是你们,我们何必背井离乡,寄人篱下,受他妈的这样的闲气!” 他解开了自己腰间的佩刀,重重的掷在桌子上,发出当的一声响. 田康微笑着将刀扶正,”卞将军这几天可真是累得够呛,这我们也是知道的,但相对于我要来找你的事情,恐怕你的那些事,就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了,根本就不值一提.” “什么是大事?”卞文豪冷冷地道:”现在对于我来说,让这十数万军眷能安安生生的,稳稳当当的在这里站住脚跟,过上好日子才是最大的事情.别的,都不值一提.” 田康点了点头:”我们已经攻陷了雍都城,马越也死在了我们的皇帝陛下手中,数万雷霆军战死一半,投降一半,十余万城内青壮,除了没死的,也都投降了.” 卞文豪的身子微微的震动了一下,”这么快?”仰头向天,喃喃地道:”可这,跟我还有什么关系呢?” “我来找你,自然就是有关系.”田康淡淡地道:”因为马超逃了,带着五千雷霆军,从雍都逃走了,现在我们已经确定,他已经进入了落英山脉,他的目的地,就是楚国,说得更小一点,就是安阳郡.卞将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卞文豪整个人似乎一下子便僵在了那里,双目圆睁,”你说马超逃了,他的目标是安阳?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他想干什么?” “很简单的事情.”田康道:”马氏与闵若英达成了某种协议,马超到安阳来,就是为了对付你们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我说,与这件事比起来,你现在一直忙着的是不是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杀之,一了百了 看着田康,卞文豪的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这自在不是一个玩笑,堂堂的大明鹰巢副指挥使自然不会跑到这里来专门寻他的开心. 短短的一瞬间,他就想清楚了楚国朝廷与马氏父子的交易,各有算盘,却又一拍即合. 楚国需要有人来钳制大帅卞无双,可以想象得到,如果这十数万家眷落到了马超的手中,卞氏自此就将束手束脚,不得不靠着楚国来确保这些家眷的安全来稳住军心.而马超呢,则重新拥有了一块休养生息的土地,先生存下来,然后再图谋发展,反攻秦国. 马超想要控制这些家眷,首要的就是要掌握在安阳的这一万秦军,而要掌握这一万秦军,自然就要先收拾了自己. 他缓缓地坐了下来,盯着田康:”他们这是要逼我们破釜沉舟么?真要如此,我倒不介意让安阳血流成河,我倒想看看,楚国朝廷能拿我们怎么样?” 田康讥讽地看着卞文豪:”卞将军,卞大帅对你委以重任,难道你就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吗?你也不想想,现在你就是想拼命,你有本钱吗?你的确有一万精锐的秦军,可是现在他们分驻在安阳各县,在郡城,你能集中多少兵马?而在安阳郡城,楚军有多少人?井径关距安阳郡城有多远?你真要暴乱,井径关一开,马超的五千铁骑一涌而入,你能是对手?” 卞文豪颓然坐下. “你们有办法?”他看着田康,突然眼中一亮,是啊,要是他们没有办法,又何必来找自己? “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田康淡淡地道:”卞大帅不愿意让马超掌握住他的软肋,而我们呢,又怎么愿意看到马超在安阳站住脚跟,成为我们背上的一根刺呢?” 卞文豪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是啊,刚刚自己真是有些急糊涂了,要是让马超在安阳站住了脚跟,明人就不得不在落英山脉之中布置大量的人马防守.如果明国与齐国开战,马超一定会在安阳有所动作,明国如何能忍. “怎么办?”他有些急切地探过脑袋,看着田康. “简单,杀了马超,一了百了!”田康轻松地道. 卞文豪顿时有些失望的坐直了身子:”杀了他?怎么杀?且不说马超本身武道修为极高,而且他身在军中,左右数千将士,连接近他都不可能.便是来一个宗师也没有办法杀透军队走到他的身边.” “杀他的事情,我们来负责.只不过需要卞将军配合就行了.”田康笑道. “配合?怎么配合?据你所说,马超现在还在落英山脉之中,我的军队是调不过去的,井径关在中间隔着呢,既然马超与楚军勾结了起来,我的部队又岂能出得了井径关?”卞文豪摇头. “何必要出井径关?”田康大笑:”马超来安阳,想要的可不仅仅是控制这十数万秦军家眷,还有你的手中的那一万秦军啊.你想一想,如果能将你以下的卞氏核心将领一举控制住,那么,以他秦国太子的身份,收伏这分布在各处的一万秦军还有十数万秦民,是不是很容易?” 卞文豪想了想,”倒也不错,要是没有我等坐镇,普通士兵只怕会很轻易的被他所慑服.” “所以说,想要算计这些,就必须要先拿下你.”田康道:”可是你也不是一个普通人,怎么拿下你呢?直接发兵攻打?要是让你走脱,安阳可就大乱了,马超或者不在乎,但安阳郡守朱义不在乎吗?楚人不在乎吗?” “诱捕!”卞文豪脱口而出. “不错,可以想到的唯一的一个道路,就是诱捕.”田康道:”现在秦民与安阳土著不是刚刚爆发了多起冲突吗?你与朱义这段时间一直在奔波处理这些事情,想要诱捕你,这便是绝佳的借口.” 卞文豪阴沉着脸道:”朱义会以与我会商如何处理这些冲突,如何让诸如此类的事情以后不再发生的借口,请我进府衙,这一去,只怕就会出不来了.” “不但出不来了,接下来只要擒下你,便可以以你的名义,将你们的核心将领召集到郡城来,轻而易举的一网打尽.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就顺理成章了.” “马超会出现在朱义的府衙?”卞文豪问道. “肯定.”田康道:”据我们的情报,马超到了安阳,便会以代朱义成为安阳郡守,在他大军进入井径关之间,他们自然还有很多事情要协商,要处理,所以,他一定会来.但在所有的事情还没有协商妥之前,明人也不会贸然地放那五千雷霆军进井径关.” “你们要我做什么?” “朱义召你,你便去,你还可以带上在安阳郡在你的亲信将领.”田康笑道.”在安阳郡,不是还有几个卞氏子弟吗?” “你是说?”卞文豪看着田康. “其中有两个,换成我们的人.”田康淡淡地道.”进了府衙,朱义与马超必然发难,这个时候,不可能有大部队在场,所以,剩下的事情便交给我们了.” “你们的人有把握能一击必杀?”卞文豪问道. “既然来了,自然有一击必杀的把握.只要见到了马超,一切便可以宣告结束了,安阳还是原来的安阳郡,我们没有一颗钉子钉在后背之上,卞大帅也不会被人拿处软处而束手缚脚,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卞文豪站了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左思右想,自己还有别的办法吗?结论是没有.他的一万楚军分散驻扎在安阳各县,即便现在得到了田康的情报,仓促之间也无法集结,更何况即便自己想要集结军队,也会让早有准备的楚军发现从而让自己的目标完全无法实现. 当然,自己可以逃跑,带着能召集起来的军队,一路跑出去,但那些刚刚安置下来的秦军眷属怎么办?他们不可能跟着自己跑.如果这些人落在了马超的手中,那卞氏从此以后就被绑住了手脚,会活活的被人玩死. 如果就这样逃出去,大帅会饶过自己? 搏一搏,不见得会死.楚人必竟还是忌惮大帅的,但不搏,这局棋还真是没有办法翻身.更何况,明人如此有把握,那么来得人肯定非同小可,说不定还是宗师级的高手. “好,明天,我便会将安阳郡城附近驻扎的几支部队的将领召进府来.”卞文豪道. “如此便好.”田康笑吟吟地道:”明天我们的人也会来到贵府,到时候,咱们的人便与将军您一起,去赴一赴这一场龙虎宴.” 井径关,明军将领关宏宇卓立在城墙之上,目光炯炯地看着远处那起伏不定的山脉,那郁郁葱葱的树林,一个接着一个的斥候打马狂奔而回,一个个脸色显得紧张之极. 一千数千人的骑兵突然出现在井径关之外,而他们,竟然是秦国的雷霆军. 关宏宇不知道为什么为有这样一支骑兵出现在井径关之外,也不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作为楚国西军的一部分,这些年来,他基本上是在与秦军的搏斗之中渡过的,也就在这两年,才差不多消停了下来. 随着卞无双的投楚,来自秦国的威胁一度消失了,这也让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认为安阳,总算是可以过上安生日子了.随着西军的大规模东调,现在他手里的西军,可就仅仅剩下了一万人,驻扎在井径关的,只有五千人,其它五千,驻扎在郡城之外. 在安阳内部,还有一万秦军,对于关宏宇来说,这也是不安定因素.天知道这外面的这支雷霆军与安阳的秦军有没有什么关系? 他能做的,只能是全力备战,同时向郡城送出急报.守住井径关他自然是有信心的,必竟在这里,骑兵的作用有限,但他更担心安阳郡内的那支秦军.如果那支军队也有异动的话,那安阳城附近的西军,可真不见得是对手. 唯一让他安心的是,当初将秦军分开安置的策略是对的,所以即便出现了现在这样的情况,安阳郡仍然有足够的手段来应付. “关将军,府衙来人了.”一名牙将急匆匆地跑上了城墙,”已经进了守备府,让末将来请将军赶紧回去.” “府衙来人了?”关宏宇大为惊讶,”自己关于这里的情报刚刚送出去,怎么府衙就来人了,难不成他们未卜先知不成?来得是谁?” “是府衙长史翟烨,不过似乎另外一个人才是这一趟的主角,末将看翟长史对他相当尊敬.”牙将有些奇怪地道. “你不认识?那肯定不是府衙的人.”关宏宇一怔,”难不成这人是朝廷的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想了半天,摸不着头脑,只能招来了几员偏将,嘱咐了几句,这才匆匆地下了关城,向着城内的守备府走去. 踏进守备府,看到翟烨陪着的那个人,关宏宇可是真得呆住了,牙将不认得,他却是认得的. 罗良,皇帝的心腹,大楚曾经的权倾一时的家伙.可在他们这些军人眼中,又不折不扣的是大楚的最大的罪人之一. 罗良到了这里,又是想要搞什么鬼名堂?他是当年安如海带到西军来的老将,对于当年的西军事变,虽然不知道具体详情,但也模糊地知道与罗良脱不开关系.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入关 听完罗良的来意,关宏宇目瞪口呆.竟然又有一支秦**队要投奔楚国,而且两拨,还是有旧隙的.经历过十年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楚国事变的关宏宇,见识自是不凡,转眼之间便想通了楚国为什么为接纳已经丧家之犬的马超,甚至为此而不惜与明国作对. 说到底,还是对卞无双不放心啊! 但是,这就是万全之策吗? 卞无双是不是心怀鬼胎他猜不到,但至少卞无双现在已经成了楚国在东部的顶梁柱,刚刚收复了万州,正在筹划着收复东部六郡,这个时候突然来这一出,对于卞无双来说,只怕便是当头一击. 这一闷棍打得的确是狠,但会不会造成一些什么其它的影响呢?比方说卞部收复东部六郡的积极性? 再者,卞无双之子卞文忠正在率部剿匪,朝廷这样一来,会不会让卞文忠生出一些其它的心思?要知道卞文忠所部,可是正在大楚朝廷的腹心之区. 听了关宏宇的疑虑,罗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关将军多虑了.卞文无之所以难对付,正是因为他有五万强横的边军,别看他现在对朝廷恭恭敬敬,但却是一个真正的桀骜不驯之徒,永远不要认为他对大楚会有什么忠诚之心,他对秦国都是弃之如蔽履,丝毫没有数百年来唇齿相依之情意,又怎么可能对大楚有多少忠心呢?自然是有利则合,无利则去.” 看着关宏宇,罗良继续道:”他到大楚,是走投无路之下的无奈之举,明灭秦,卞氏不走,必然会成为秦国的陪葬品,他来大楚,也不过是想依托大楚,继续他卞氏的豪门生涯.而我们大楚现在正值困难时期,也需要他的军队和他的才能.不得不说,此人的确是有才能的.但是啊,像他这样的人,才能愈高,危险性便愈高啊.” “可是这样,不是公然撕破脸皮么?朝廷此举,会不会激怒卞无双,甚至让他叛楚投齐?”关宏宇担忧地问道. 罗良大笑起来:”你多虑了!投齐?他想,他麾下的将士们想么?这十数万家眷,便是最好的人质.没有这些部队,他卞无双真叛逃到了齐国,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现在卞部被一分为三,分散各地?关将军,这一策划,从卞无双入楚之时始,便已经开始筹划布置了,时至今日,不过到了收获的季节而已.” “这么说,朝廷判断,卞无双必然会忍气吞声?” “他不但要忍气吞声,还要使出最大的劲儿来,为我大楚立下更多的功劳,以此来展现他比起马超来说,对我大楚有着更大的价值.只有这样,他才仍然会是我大楚的东军大帅.当然了,只要他展现出了自己的实力,大楚亦不惮于给他所想要的.秦国卞氏,变成楚国卞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罗良大笑道. 关宏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不得不说,对于这样一个计划,他还是极为佩服的,思虑长远,更是将卞无双这样一个让人不安的隐患给死死地扼制住了.对于大楚来说,彻底压服卞无双,让卞无双完全变成大楚的一只忠犬,还是利大于蔽的. 只是有一点,马超呢? “罗大人,马超此人,就甘于僻居安阳郡,当他掌握了这里十数万秦民家眷之后,会不会进而徐图卞无双卞文忠麾下的数万秦军?末将想他肯定会这么做的,这样一来,他与卞无双的矛盾便不可避免,甚至爆发出极大的冲突来,这对大楚以后的政局而言,可也是一大隐患啊!”关宏宇反问道. “还就怕他们不争呢!”罗良冷冷一笑,”只有他们争得死去活来,才能让朝廷掌握最大的主动权.如果他们两个当真摒弃前隙,携手同进的话,朝廷才会担心.” 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关宏宇点了点头认可罗良的这个说法.”只是罗大人,我还有一个疑虑,却是在心中不吐不快.” 看着关宏宇,罗良心中微微有些不奈,却又有些无可奈何,现在的他,可不是以前的他了,手中没有多少实权,沦为了皇帝的一个跑腿打杂的.而关宏宇虽然只是一个地方将领,但资历不但深厚,更是手中有兵,而且在以后的安阳,关宏宇的地位也是至关重要的.所以也只能耐下性子,面带笑容地问道:”关将军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卞无双纵然势大,但他的软胁被马超捏在了手中,危害性自然就大减,而且他虽然是东军大帅,但荆湖一带,大军众多,势力盘根错节,荆湖本地军是听曾琳的,程务本大帅的兵马是听江上燕的,罗良罗豹的兵马,是听您.”说到这里,他笑了笑,让罗良很是有些尴尬. “当然,还是宿迁大将军的两万西军,还有宁知文的水军,这些军队一起构成了我大楚的东军,兵马虽众,但却只会在一件事上拧成一根绳,那就是打齐人,收复东部六郡.可以说,卞无双就想要做点什么,也是困难无比,他不可能将所有人都收买,更不用说像这些人,只怕是他都收买不了的.换句话说,卞无双看似势大,却并没有一块切实的根据地.但如果让马超任了安阳郡守,那可就不一样了.” 关宏宇吐出一口浊气:”安阳这地方,您也知道,只要没有战争,便是一块宝地,人丁众多,又富裕,让马超掌握这样一块地方,只怕将来便会难制,更何况他还有卞部家眷这样一个大杀器,假设他手腕出众,将这些军队拉拢过来,必将成为楚国大患.” “一个小小的安阳,地处西地,能翻起什么大浪来?”罗良不以为然. “罗大人可不敢这么说.”关宏宇摇头道:”秦风当年残兵败将六百余人,逃到越国为山匪,谁又会想到不到十年之间,便吞越灭秦,成为了可以挑战齐国的庞然大物?马超这一次逃到安阳,得到了一块休养生息之地,他的心里,未尝便没有这个心思?” 提起秦风,罗良脸色微变,这一件事,他是策划者,参与者,可以说这十余年的大陆之上发生的所有大事,绝大部分,都跟这一件事有着扯不开的牵连.他本想借此翻身,名垂青史,不过事与愿违,名垂史册倒是做到了,但留下的却绝不是什么好名声. 心中极是不快,他沉声道:”秦风只是孤例,并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而且有了前车之鉴,难道我们还不能做到后者之师吗?关将军,你便是将来制衡他的重要力量啊!” “我?”关宏宇一惊. “不错,马超任安阳郡守,而你将成为西军主将.从名义上来说,以后便连他马超的五千雷霆军,也会是你的部属呢!”罗良呵呵笑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关宏宇摇头:”别说是这五千雷霆军,便是那驻扎在安阳的一万秦军,如果事成,以后只怕也会只听马超的,那我西军在此,可就势单力孤了.” “无妨,你会得到更多的权力和更多的支持,而且你关将军的手段,难不成就输给了那马超不成?只要握住井径关,便能让马超老老实实的.” 关宏宇沉默了片刻,再问道:”这件事情,明人必不会善罢甘休,虽然现在我还不知道落英山脉里的情况,但我能想得到,明人的军队必然会追踪而来,罗大人,双方如果就此发生冲突,怎么办?” “明人要是进入了我大楚领地,那可就是侵略了.”罗良冷冷地道:”想来现在明人也不会这么干吧?刚刚打下了秦国雍都,大胜之后,兵力疲力,兵心思归是必然的,再者现在我大楚正与齐国对峙,而明人在昭关也与齐人剑拔弩张,为了一个区区马超,明人不会破坏了现在与大楚的同盟之情.了不起就是一些朝堂之上的扯皮罢了,这些事情,关将军就不必过于担心了,朝堂诸公,自会对付他们.” 关宏宇这才轻松下来.:”如此,我倒是少了一件心事.那些雷霆军,现在就要入关么?” 罗良摆了摆手:”不,暂时还不能入关,我此来,一是要跟你摊牌这一件事,让你做到心中有数,免得与秦人发生冲突,二来便是接马超入关,在没有解决掉卞文豪这些卞无双的亲信将领之前,雷霆军大举入关便很可能惊动讣卞文豪等人,那就会生出极大的事情来.等我们解决掉了卞文豪等人,雷霆军才会进入安阳境内.” “如此倒是最为稳妥之策.”关宏宇笑道. “雷霆军驻扎关外,恐怕还需要关将军为他们提供一些物资让他们安安生生的先呆在外头.”罗良笑道. “这自然是没有问题.”关宏宇点头应诺,”等他们扎下营盘之后,我便会派人给他们送去粮食疏菜等物.” “那好,关将军先做些准备,我与翟长史这便出关去迎接马超,有些细节,还要与他好好的磋商一番.” 罗良与翟烨出关而去,井径关旋即全关戒严,只准进,不准出,直到深夜,罗良一行人才重新回到井径关,稍作停留,便直奔安阳郡城而去. 这一行人中,自然便有秦国太子马超. 站在关墙之上,看着远去的诸人,关宏于轻声道:”山雨欲来呢,但愿一切顺遂,别生出什么额外的事端来才好.”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该死的,可以死的,不能死的 卞文豪在看到与田康一起来到的数人之后,既感到震惊,却又无比兴奋,而且内心还完完全全的踏实了下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大明皇帝居然会亲自前来处理这一件事情。抛开秦风的皇帝身份不说,他更是一位威名声震大陆的宗师级武道高手,自秦风崛起之后,先后便有前越皇帝吴凉,秦国大将军邓朴,秦国皇帝马超三位宗师级死在他的手上,相传苑一秋在最后一战之时,战场突破,秦风居然好整以遐地等待着苑一秋晋级宗师之后,一拳毙之。 大明皇帝秦风,堪称为宗师级高手的克星,数十上百年的历史中发生的宗师级高手被击毙的事情,加起来也没有这些年死在他手里的多。 卞文豪没有亲自见过秦风,但这并不妨碍他认识这位大名鼎鼎的皇帝,画师们所描绘的秦风的栩栩如生的画像,相信很多人都曾经见到过。 而更让卞文豪放心的是,远在荆湖的大帅卞无双派人飞马传来了讯息,内容很简单,只是让他一切按照田康所安排的去做就好了。 卞无双与大明之间的交易,所知之人极少,即便连卞文豪这样的卞氏核心将领都不曾知会,卞部之中,知晓这一秘密的,也不过卞无双与卞文忠两父子而已。但卞文豪并不傻,单单从这一件事情,他便多多少少可以猜到一些自家大帅与明人之间,必然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交接。否则,远在荆湖的卞帅,怎么可能如此快的便知晓安阳发生的情况并且给自己发来指令?只能说是,事情一发生,明人那边便通知了卞大帅,而后卞大帅这才八百里加急给自己下达命令,否则时间上是完全说不通的。 其实对于这样的局面,卞文豪倒也没有什么抵触,对于如今的卞氏而言,给谁效力并不是最重要的,延续卞氏辉煌,获得最切实的利益,才是王道。投楚人如此,与明人勾结,也是这个道理。 即便有朝一日,卞大帅再一次改换门庭,成为明国大臣,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只要卞氏还是卞氏就好了。 卞氏在,他们这样的人,便可以大树底下好乘凉了。 他很光棍地将卞无双送来的密令,双手呈给了坐在上首的秦风,秦风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不必看了,一边的田康却是笑着接了过去,仔细地瞅了几眼,这才还给了卞文豪。 “卞将军,有一件事,需要分说明白。”田康似笑非笑地盯着卞文豪:“这份密令从来都没有过,这一件事情,只不过是我们主动找上了你,而你权衡利敝之后,决定与我们合作,这才有了以后的事情。即便是你以后发给卞帅的密信,也必须要以这样的口吻来描述这件事情,如何?” 卞文豪微怔,“田指挥使,你的意思是说,此事过后,我发给大帅的信件,会受到监控甚至私下的审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田康道:“这件事情之后,楚国不敢拿我们怎么样,也不敢拿你们怎么样,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会揣泽你我之间的关系,这对卞大帅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内卫这些年来,虽然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但终究底蕴还是在的,也有一些厉害角色,安如海将军与郭指挥使当年经营过的内卫,咱们可不能有一点点的掉以轻心。” “田指挥使说得对!”卞文豪连连点头,当着几人的面,将这份密令点着了烧成了灰烬。“此事以后不管如何发展,与卞大帅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全是我自作主张。” “就是这样!”田康道:“卞将军,据我们探得的消息,这一次的事情,的确是楚国朝堂早有预谋的一件事情,这一事情甚至可以追溯到马越虎牢兵败于我大明之后,便开始了。那个时候,马越便已经知道,秦国必然会亡于我大明之手,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以秦国嫁入楚国的长公主马盈为中间人,这一场密谋不得不说,相当成功,瞒住了我们所有人。” “主要是谁都没有往这上面想。”卞文豪有些唏嘘的道。 “现在我们已经得到了最新的消息,上京城派了罗良到了安阳郡负责这件事情。就在今天一大早,罗良去了井径关。想来便是为了迎接马超进入安阳郡了。” 卞文豪神情微微有些紧张:“罗良可是宗师级高手。” “罗良我来对付,杀马超的是贺师,你要做的,只是带我们见到他们就可以了。”秦风道。 卞文豪连连点头。 “相信朱义很快便会派人来请你去商议秦民与土著居民之间的和平共处的事情了,因为他们的时间很急。”秦风笑道。“我们的兵马在后面紧紧地追着马超,此时马超到了井径关,只怕我们的人马也已经追到了照影峡了,如果不快点将你解决掉,马超的五千雷霆军便不能入关,他们也担心惊动了你,你来一个破罐子破摔,下令安阳所有的秦军动手呢。这样可就彻底把安阳这间房子推倒了。也会让秦民与土著居民的关系彻底恶化,对立,这不管是朱义还是马超都不想看到。一个是本地郡守,守土有责,另一个只怕现在就已经将安阳郡看作了他的地盘,看成了他重新起家的资本,自然不能容许出这样的乱子。” “他们既然这样急,那我们就早点送他们去见阎王。”卞文豪狞笑着道。“朱义这个王八蛋,我对他一直尊敬有加,他居然如此暗算于我,这一次我要亲手砍了他的脑袋。” “不不不!”秦风摇头:“马超必须死,罗良可以死,但朱义却死不得的,他一死,这安阳照样也要乱起来,而且安阳关宏宇麾下的楚军必然与你会起冲突。” “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我与他还怎么可能合作?”卞文豪不解地问道,“此事过后,卞帅可以动用自己的影响力,让楚国朝廷派一个更友善的地方官下来。” 田康解释道:“卞将军,事情可不是这样简单的,朱义是前朝老臣,关宏宇是安如海的老部下,严格来说,他们两人算是一派的,而且两人私交极好,朱义可以节制,影响关宏宇。关宏宇手中握有一万楚国西军,而且兵力非常集中,一半在井径关,一半在安阳郡城,对你来说,这是压倒性的优势,因为你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你的部下集中起来。所以为了安阳郡的稳定以及你们今后在这里能站稳,朱义是万万动不得的。” “可是经过了这件事情,朱义还会与我们合作吗?”卞文豪担心地问道。 “这个你放心。”秦风轻松地道:“朱义是那种典型的政治人物,他做每一次事情,都会权衡利敝,只要马超死在我们手里,他马上就会判断出,安阳要不乱,便只能选择与你合作,与我们合作,否则,这里就要乱成一锅粥,他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结局。总体来说,此人还算是中正平和的,处事也还算公正,你刚刚不还说对他颇为尊敬吗?” “可他已经开始算计我们了。”卞文豪恨恨地道。 “算计你是因为他觉得这样做,对大楚有着更大的利益,一旦事不可为,他马上就会转舵,这样的人,其实是很好对付的,我最怕的倒是那种一根筋做事不顾后果的。” “既然陛下这么说了,以后便是捏着鼻子也只能与他合作了,只是陛下,朱义这一次办砸他他们皇帝的差事,这个郡守他还干得下去吗?”卞文豪道。 秦风笑了起来:“这件事办砸了,大家面子上不说,但谁都知道卞帅心中是不爽的,而且安阳的形式这样复杂,你觉得那个人会愿意来安阳接手这个乱摊子,这可不是随便来一个人就镇得住场子的,比方说上头再派一个人来,你会理会他吗?关宏宇会买他的帐吗?所以啊,这个烫手的山芋,还真就只有朱义继续捧着。毕竟他在这里十年了,而且也是各方面都能接受的人物。” “那倒是,这人在安阳郡还是很有威望的。”卞文豪点头道。 “更重要的是,杀了马超之后,我们还要对付井径关我的那五千雷霆军,这个时候,如果你们,楚军都加入进来,那就很轻松了,而这,需要关宏宇的加入。”田康笑道。“此事完后,这个黑锅,他朱义即便没有什么责任,也得背上,想来闵若英心里是很不爽的,朱义以后的日子不好过罗。” “他不好过了,我们才好过一些!”秦风大笑。“而且此人还是很有几分能耐的,田康,以后看他日子不好过了,想想法子,说不定能把他拉到我们这边来,这样的能吏,我们可不嫌少,只要他肯来,我们不吝高位。” “陛下求贤若渴,时机成熟了,我们会找机会接触他。但这样的人心里还是有些执念的,不走投无路,很难让他们心动。” “是啊,执念,程务本啊,真是可惜了,希望朱义不是程务本那样的人!”秦风叹道。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当然认得他 不管是罗良,还是马超,当真是很急。 就在罗良接回马超的当天晚上,朱义的邀请便低达到了卞文豪所在的军营之中。 “真是迫不及待啊!”卞文豪冷笑。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了。 他当即便对郡守府来人表示晚上一定会按时赴郡守府与郡守一起商议如何处理秦民与土著居民之间的长治久安问是,看着郡守府来使满意的离去,卞文豪是冷笑连连。 杀马计划,立时启动。 千面的化装易容术让卞文豪大开眼界,便连两个被模仿者也惊呆了,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千面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将两个面相与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整成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伙,站在这两人面前,自己便如同在照镜子一般无二。 千面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咂吧着嘴,冲着秦风点了点头:“陛下,这两人与您与贺师的身材都差不多,换上衣服,只要不说话,便是极熟悉的人短时间内也是分辩不出来的。左右就是去杀一个人而已,用不了多长时间,这已经足够了。” 秦风看向卞文豪:“卞将军觉得如何?” 震惊不已的卞文豪连连道:“一点问题也没有,他们两人平素多在军营,与朱义等人交集并不很多,他们根本看不出来,咳,别说是他们了,就算是我在外头碰上两位,也会被完全的瞒住。” “但只要一说话,一动作,可就露馅了,真要做到滴水不露,那需要花很长时间学习被易容者的一切习惯。”千面笑道。 安阳城内,在入夜之后,已经变得气氛有些紧张了起来,街面之上巡查的兵丁,与往常比起来多了数倍,驻防于城内城外的楚军更是进入到了一级戒备状态,虽然基本上所有的将领们都还不太清楚会发生什么事,但上面已经发来了最为严厉的军令,所有将领,士兵,都必须处在随时可以出战的状态之中。 安阳郡守府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平静的外表之下,却潜藏着刀光剑影。朱义等人要得是不动声色的将卞文豪拿下,便容不得有半分的差错出现,毕竟在安阳郡城之中,卞文豪也有一千亲军驻扎,一旦事有不谐,消息泄露,发生冲突,只怕对于安阳来说,便又是一场不谛于十年之前的敢死营风波的大事。 十年前的那场大火,那场火并,即便过去多年,即便官方竭力淡化,但却仍然存在于许多人的脑海之中,思之便令人不寒而栗。 对于朱义等人来说,最为困难的便是要活捉卞文豪等人。如果是要杀死,反而要简单许多了,但简单的杀死,会不会触怒卞无双就真不好说了。对于一支手握大军的统帅而言,想要造成大面积的破坏,真是不要太简单。唯有活捉了卞文豪这些卞氏子弟给卞无双送回去,既达到了目的,又表示了对卞无双的善意,这才是两全齐美的。 入夜之后,朱义便一直觉得眼皮子不停的乱跳,这让他颇为心神不宁。不管怎样做,这件事情都是会有后遗症的,安阳也肯定会乱上一阵子。最让他不舒服的便是他经营了十年之久的安阳郡,在经济民生刚刚恢复过来,百姓们安居乐业没有几年,便又将陷入动荡的时期了。 可以想象,当马超接替自己成了安阳郡守之后,穷兵黩武是肯定的。他需要建立一支强大的军队,需要积累财富完成自己的复仇,这些,都城要从安阳郡盘剥而来,朝廷是不会给他一分钱的,朝廷需要马超的目的,无外乎就是为了控制卞无双而已。 为了给卞无双拴上辔头,就赔上一个郡的所有,而且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这更让他心中念头不通达,但理智又告诉他,这样做是值得的,以一个郡的付出,换来整个楚国的长治久安,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不管是从政治上还是从经济之上。 “朱郡守不用担心。”看到朱义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一边的罗良笑道:“只要卞文豪踏入郡守府,一切便已经注定了。那卞文豪不过是刚刚跨入九级的家伙而已,我们这里,不管是我还是太子殿下,都可以将他拿下,至于他随行的那些护卫,就可不值一提了,内卫们可以轻松地将他们擒下。保管无声无息的便将这件事情解决了。” 一边一身便服的马超却是拱手道:“罗大人,从今以后,马超便是大楚的一个臣子了,这什么太子殿下的称呼,就不用再提起了。” 罗良大笑:“说得也是,既然如此,以后我便称呼您为马郡守了,朱郡守,我这样叫,你不会在意吧?” 朱义苦笑:“马郡守踏入这郡守府的一刻起,我实际上便已经去职了,有什么可介意的?只是罗大人,擒卞文豪的时候,可一定要一举成功,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就真不那么好收拾了。” “放心吧。”罗良伸出手掌,摊开五指,在空中徐徐的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头的捏拢,“待会儿我亲自出手,朱大人尽管将心放在肚子里。” 说话间,流水般的探子已经从外面送来了关于卞文豪的情报。 卞文豪已经出门向着郡守府而来。 不过与先前估计的有所偏差的是,卞文豪并不是孤身而来,竟然随身带着四名将领以及上百名精锐士卒,一行人气势汹汹的向着郡守府狂奔而来了。 “是不是他有什么察觉了?”朱义微惊。“那些将领是谁?” 探子将跟着卞文豪四人的将领的名字报了一遍,除了两名是本来驻扎在安阳郡城的,其余两人本来应当率部驻扎在县治,想不到居然也到了郡城来了。 “朱大人勿忧,如果此人真有所察觉,那里还会到郡守府来,只怕早就集合军队要与我们对抗了,他此番作为,多半还是为了给朱大人施加压力,好为他们那些秦民争取更大的利益罢了。一下子带来了四个核心将领,倒是便宜了我们,一并拿下,省了多少事啊!”罗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听到那四个将领的名字,他反而是更欢喜了一些。 “但一下子来了一百多人士卒?”朱义踌躇了一下。 “还请朱大人安排一下,等卞文豪诸人进了门,便调集城内驻军完全封锁整个郡守府周边,这样便不至于有人走脱,我带来的人少了一些,便是加上马郡守的人也无法做到密不透风。”罗良道。 朱义点了点头,伸手招来一人,低语了几句,那人急步离去。 “卞文豪已进郡守府。” “与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四名将领。” “一百名卫士在府外列阵,人未下马,刀已离鞘。” 随着一迭声的回报,朱义的神情反而平静了下来,事已至此,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便只能按照计划一步一步的走下去了。 卞文豪带着四人大步走进了大堂,听到大堂的大门在他身后关上,却是神色丝毫未动。向着主位之上的朱义抱拳一揖:“郡守大人召我来商议要事,但看起来这并不像是要议事的模样啊?怎么不见相关司署的官员呢?呵呵呵?” 朱义面皮抖动了一下,伸手向一边一指道:“卞将军,这位是来自上京城的罗良罗大人,想必你对罗大人亦有耳闻吧。” 卞文豪转头,看向罗良,呵呵一笑:“罗大人却是不用朱郡守为我介绍,十年之前,我们便见过了,当年便是罗良罗大人亲赴雍都,李挚大帅,卞大帅亲自接待,卞某不才,当初却是护卫之一,罗大人这等高手,自然让人印象深刻。” 谁也没有想到卞文豪居然如此作答,朱义面色尴尬,罗主却是面皮发紫,这涉及到了当年的那桩大阴谋,涉及到了数万西军之死,涉及到了当今陛下夺得皇位等一系列隐秘之事,在楚国是讳莫如深的问题。罗良也万万没有想到,当年的那些随行在卞无双之后的小小护卫,竟然就是站在自己面前的卞文豪。 场面一时尴尬下来。 反而是卞文豪打了一个哈哈:“朱大人,不过是我秦民与本地人的一些小小的冲突,居然还能劳动罗良罗大人这样的大楚股肱皇帝心腹亲来安阳郡,这可真是一个大惊喜,朱郡守,你不会除了这个大惊喜,还会有另外更大的惊喜等着我吧?” 卞文豪话音刚落,后堂处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不是大惊喜,说不定倒是大惊吓,卞文豪,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想不到我还能出现在你的面前吧?” 卞文豪眯起了眼睛,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马超正一步一步的从后堂走了出来。却是马超在后面看到罗良被卞文豪几句话就给噎住了,便自行走了出来。 亲眼看到马超出现在自己面前,即便卞文豪早就知道了这个事实,仍然不禁面上变色,手握住了刀柄,眼神陡然冷厉起来。 他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反而让一边的朱义与罗良放下心来。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一击毙命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卞文豪本来紧张的面容,竟然慢慢地放松下来,握着刀柄的手竟是松了开来,转头看着朱义,笑道:”原来今日朱郡守召我来议事,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亏我一直还对朱郡守敬重有加,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怎么?朱郡守今日是准备要取了我的性命吗?” 朱义将卞文豪的这瞬间变化却是一一收在眼底,心里却是暗叹一声,世家子弟,却也尽多杰出之辈,能在这转瞬之是便能稳下心神来,也难怪这卞文豪能让卞无双留在这里看守这对他们至关重要之地. “卞将军言重了.”他缓缓地道:”卞大帅对我大楚至关重要,你是卞大帅极为看重之人,我们怎么会要了你的性命?” “既然大帅对大楚如此重要,你们为何还要如此对待我们?”卞文豪冷笑. “正因为重要,所以才必须有些手段相制约.这一点,卞将军出身豪门世家,当深有体会,没有约束,何来忠心?”罗良在一边冷笑道. “程务本呢?”卞文豪冷笑着反问. 罗良的脸顿时又绿了,心中恨得痒痒的,真想将这个可恶的家伙一拳轰成渣渣,短短的时间内,这已经是卞文豪第二次打他的脸了. 如果说忠心的人需要拿住什么把柄的话,那大楚朝廷对待程务本的做法,就令人寒心之极了.而更为重要的是,不论是十年前的左立行的西军,还是刚刚发生不久的程务本事情,都有着罗良的参与. “杀死你倒不至于,怎么地也得给卞无双留一点面子,但是留下你一只手一条腿,也不是使不得的.”一边的马超走到了罗良身边,与罗良并肩而立,冷笑着道.”罗兄,你说是不是?” 卞文豪哈哈一笑:”堂堂一个大秦太子殿下,居然沦落到与这样一个人称兄道弟,当真是羞煞你先人.” 马超大怒:”卞文豪,你想找死吗?” 卞文豪呛的一声抽出了佩刀,”刚刚你们不是说吗?不敢杀死我,哈哈,那我可是占便宜了,我可真敢杀了你们,这样好的事情,我这辈子还真没有碰到过呢!只能我杀你,你去不能杀我,哈哈哈,痛快.来来来,太子殿下,让我送你去见大秦帝国的列祖列宗.也免得你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向着闵若英跪拜而将你的祖宗气得棺材板儿都按不住,哈哈哈!” “你找死!”马超狂怒,一抖手,已是抽出了腰畔的长剑,嗡的一声,便向卞文豪刺去. 卞文豪脸上露出诡异之极的笑容,身形后退,马超如影随形地跟了上去,两人都是跨入九级的高手,这一动手,一个气势正盛,一个却是不战而退,一朝失势,想要扳回去难了. 朱义不懂这些,但罗良却是感到有些奇怪.以卞文豪的武功,见识,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要杀了马超,实际上,他唯一的选择也就是杀了马超,但他为什么要退呢?这一退,以两个差相仿佛的武功,基本上就没有扳回的可能,更何况还有自己站在一边. “马郡守,小心有诈!”他出言提醒地道. “便是又诈,那又怎样?”卞文豪狂笑,人仍在后退,但马超的面前却突然多了一个人,这个人却是先前进到大厅之后便站在后方不再动弹的四名秦军将领之一,罗良根本就没有的多看他们一眼. 此时,其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将领,却突然向前面随随便便地跨了一步,一步,便走到了卞文豪与马超两人中间. 罗良眼皮子狂跳,心中警兆大生,这是两个九级高手的比拼,什么人才能如此随意地切进两人的战场中间. “宗师,马超小心!”他大叫一声,身形晃动,向前扑来,提手一掌,拍向那个将领. 另一名将领跨身而出,提拳,击出,两人身形都是微微晃动.罗良睁圆了双眼,有些惊恐,又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大堂里的一切. 两个! 卞文豪的身边居然有两个宗师,难怪自从他进到大厅来之后,一直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难怪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屡次出言相讥. 不等他有更多的想法,对面的那个秦将一声轻笑,跨前一步,提拳,再次击来. 朱义霍地站了起来,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他纵然不通武道,但却深知罗良的本事,但此刻,站在罗良身前的那个秦军将领与罗良拳掌向对,这是实打实的硬拼,却丝毫不落下风,这说明了此人的本事丝毫不在罗良之下. “罗大人!”他大叫起来. 但此刻罗良已经顾不上别的什么了,对面此人击出来的拳头看似平平淡淡,与一个普通人伸手击出来的拳头看起来差不多,但实际上重逾千斤.而且一拳比一拳重. 他抬眼看向马超,心中充满了绝望. 挡在卞文豪身前的那名将领两掌轻轻一合,马超疾如闪电般的长剑便被轻而易举的挟在手中,啪的一声轻响,百炼精钢的长剑在手中如同一段朽木一般被一折为二,跨前一步,一拳击出,马超惊恐万分,两臂十字交叉,尽力格挡,扑的一声闷响,两臂顿时尽数骨折,强大的力量并未因此而止歇,折断的双臂倒撞而回,喀嚓嚓一阵响,也不知胸骨断了多少根,马超身形倒撞而回,口中鲜血狂喷,洒了一路,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在墙上,不待朱义收回他的目光,马超那柄还没有完全掉落到地上的断剑掉转头来,闪电般的飞回,追上了马超,哧的一声,自前胸透出,将本来已经委顿在地的马超又重新带得飞了起来,夺的一声,重重的钉在了墙上,鲜血顺着墙壁如同流水一般流将下来. 朱义顿时傻了,马超,这次事件中的最重要的主角,还没有开始进入角色,便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罗良再接一拳,整个人被震得飘飞而起,向后滑落,看到已经死去的马超,他战意早已全失,对手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站在原地,背负着双手,冷然地瞧着他. 杀了马超的那员秦将走了过来,与这人并肩站在一起,罗良一颗心顿时往下沉去,现在不是大事能不能成的问题,而是他能不能活着逃出去的问题.与他敌对的人,武道修为比他还要高出不少,他能感觉得出来,而杀了马超的人,只怕修为也不在他之下.只有一人,自己还有脱身的可能,两人联手,自己几无机会. 砰的一声,大门被撞开,埋伏在郡守府内的内卫和朱义的亲卫士府们出现在大门外,窗户被一张张推开,一柄柄利箭对准了大堂中的人,但屋内的状况着实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一个个都是震惊万分的神色,不知该如何是好. 与此同时,府衙之外,也传来了呼喝之声与兵器碰撞的声音,那是楚军与卞文豪带来的亲卫,已经发生了冲突. “你们是谁?”罗良颤声问道. “明知故问!”与他对了数拳的秦风大笑声中,一把抹去了脸上的易容药物,一张年轻的脸出现在大堂诸人的面前,站在他旁边的人也抹去脸上伪装. “秦风,贺人屠!”罗良大叫起来. “我大明要杀的人,你们居然敢收留,胆子倒是不小,朱郡守,现在我大明数万大军已经越过了照影峡,你想要怎么说?”秦风不理会罗良,转身看着朱义. “朱郡守,下达命令,集合全郡士卒,围杀秦风与贺人屠.”罗良大叫起来.”这是一个好机会,干掉秦风,明国就完蛋了.” 秦风大笑:”罗良,你是想借此机会为自己创造一个逃命的机会吧?就凭你们现在的实力,先不说能不能杀得掉我,就算你真有本事杀了我,那接下来,楚国准备好了与我大明倾国一战了吗?” 卞文豪在一边狞笑着道:”朱郡守,我一万精锐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动,现在,你可还有本事派出人马去将我的部队分批干掉?哈哈,现在只要我愿意,眨眼之间,便能让你的安阳郡变成一片废墟,当然,还不止于此,我想消息传到荆湖,卞大帅一定会有所反应的.” 朱义终于回过神来了,他看了看罗良,又看了看坦然而立的秦风,摇了摇头,走到了秦风面前,双手抱拳,一揖到地:”外臣见过大明皇帝陛下.” 直起身来,看向门外,厉声道:”退下去,传令府外兵马,立刻返回军营,让卞将军的亲卫们进来吧!” 听到朱义的命令,安阳郡驻军旋即便退了下去,只余下罗良带来的人犹豫不绝地看着罗良,但现在,他们却是显得势单力孤,门外噪声大作,卞文豪的百名亲卫呼啦一声冲了进来,卞文豪挥了挥手,那些人立时便在门外列阵. 朱义苦笑地看着秦风:”大明皇帝陛下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竟然这样出现在朱某人的面前,委实让朱某人意外,陛下,朱义愿意与陛下好好谈一谈,但在此之前,想要与陛下先讨一个人情可好?”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合力 秦风掸掸身上的甲叶,铮铮作响,走到先前朱义的位置之上,毫不客气的四平八稳的坐了下去。 “朱大人想要向我讨个什么样的人情?” 朱义直起身子,看了一眼罗良,缓缓地道:“想来陛下现在还用得着朱某人,所以朱某人便想请陛下放罗良离去,咱们再细谈如何?” 秦风眯起了眼睛:“据我所知,这个罗良与朱大人并没有什么交情,相反,你对他还没有什么好映象。私下里可也没说过他什么好话,怎么今日反而要我放了他去呢?朱郡守,以我对罗良的了解,此次他带着任务而来,却大败而归,十有**便会把责任推到你的身上,好让自己从容脱身。这样的人,你也要为他讨人情么?” 面对着秦风公然的挑拨离间,朱义只能苦笑相对:“陛下,罗大人毕竟是从上京城而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朱某也断无坐视他被陛下杀了的道理。至于说到此次任务的失败,朱某身为郡守,本来就有着不可扒卸的责任,倒也用不着别人往我身上推。” 秦风玩味地看着罗良,“你倒是光明磊落。不过你可知道,此人与我那可是有宿怨的,这个仇,说是比天高比海深,那也毫不为过。今天可是难得撞着这样的好机会,一旦错过,再想杀他这样的人,可就难了。” 听到秦风的话,贺人屠更是杀气逼露,向前踏出一步,牢牢的锁死了罗良的一切逃跑路线,而此时,卞文豪已经指挥着他的百余名亲兵进了大堂之内,与罗良带来的内卫互相对峙,门外,府衙之外倒是大把的楚军,不过此时却都一个个茫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秦风的确异常痛恨罗良。正是因为此人与闵若英的阴谋策划,导致了西军数万将士殒命落英山脉之中,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栽赃时任太子闵若诚。秦风当时为了救闵若兮,孤身深入战场,亲眼目睹了那一幕惨状。而自己后来的遭遇,更是与这一次事件密不可分,侥幸从战场之上逃得性命的敢死营最终还是没能全身而退,死得只剩下了六百余人。 “陛下,这一件事情的是非因果,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又岂是罗良一人能担负得起这个责任的?世事难料,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祸福际遇,谁又人能说得清,如果没有当年之事,又何尝会有今日之大明皇帝陛下呢?”朱义叹了一口气,“罗良在陛下眼中,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我相信陛下自然能权衡利敝,即便陛下一心想要杀了罗良,也不必急在这一刻吧?” 秦风目不转睛地盯着朱义半晌,突然一笑道:“朱郡守果然是人杰,说得不错,罗良,区区一小人耳,文不成,武不就,就算他自以为豪的武道修为,在我眼中也不值一晒,想要杀他,什么时都可以,倒是与朱郡守你能秉烛夜谈的机会不多,这个人情我卖了。” 转头,翻着白眼看向罗良,冷然道:“滚吧,回到上京城告诉闵若英,别惹我不高兴。我秦风要杀的人,跑到天涯海角也没用。你的脑袋先寄在你的脖子上,终有一日,我会亲手取了去祭奠左立行大帅和落英山脉之中的数万西军战士。” 被秦风冷嘲热讽,罗良气得死去活来,本想反辱相讥,不失体面,看看一眼一边杀气腾腾的贺人屠,在看看冷眼瞅着自己的秦风,心知如若翻脸动手,自己断无生机。只怕秦风出言相辱,就盼着自己受辱不过奋起反击,他好能联手贺人屠击杀了自己,好让朱义无话可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留得一线生机,来日自有翻盘的机会。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秦风,吐出一口浊气,一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陛下,我们终还是有再见的日子的。” 看到罗良居然吞下了这口气,秦风不由有些失望,“你最好乞求不要再见到我了,因为我是肯定要杀了你的。” 罗良不再说话,转身便向外行,他一走,随他而来的那些内卫也纷纷随他离去。 卞文豪挥挥手,他的亲卫亦退出了大厅,门外的楚军也在朱义的命令之下,如同潮水一般的离去各自归营,刚刚还灯火通明,热闹异常的府衙,顷刻之间便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搬走了马超的尸体,冲洗净了大厅内的血水,宾主双方重新落座,朱义看着悠然自得的喝着自己刚刚奉上的热茶的秦风,心中自是感慨万千。 当年秦风的事情,他是清楚的。秦风更是被安如海亲自送进诏狱的,事后安如海还对他说过,可惜了一员良将。 安大将军还是看走了眼啊,此人不但是一员良将,更是一个枭雄。短短的十年啊,十年时间,自己只不过让安阳郡重新走上了正轨,百姓们过上了正常的日子,而秦风,却白手起家,从无到有,硬生生地建立起了一个偌大的国家。 吞越,灭秦,势力凌霸大楚,成了齐国在这天下唯一的对手,此人杀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一旦发现马超逃亡,竟然敢于亲身犯险,孤身深入格敌于堂前,这份果决,实在是让人望而生畏。 其实罗良的提议,朱义不是没有动心。这样的一个枭雄,迟早会把眼光瞄身大楚,或者现在,他就已经把目光投到了大楚,这几年来明国看似与楚国打得火热,大力支持楚国抗击齐国,可像朱义这样老辣的政客,如何能看不出明国暗中包藏的祸心,只可惜,明知道这是包着蜜糖的毒药,如今的楚国,还就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吞。好不容易逮着了马超这样一个机会,原本以为将此人扶植起来可以成为牵制明国的一枚棋子,但转瞬之间,却又被秦风扼杀在萌芽之时。 这样的一个雄才大略的家伙实在太可怕了,如果能将他击杀,对于楚国,自然也是一件好事。但朱义不能不考虑安阳郡现在的实力能不能击杀掉秦风。如果只有秦风和贺人屠,说不得朱义还真敢冒险一试,但现在,卞文豪明显的与秦风勾搭在了一起,自己如敢动手,卞文豪就会拖后腿。 杀虎不死,那可就后患无穷了。 秦风说明国的大军已经越过了照影峡正在进逼井径关,朱义是丝毫不怀疑的,明国的皇帝都亲自到了安阳郡,明人的大军不跟着来那才是怪了。 真要杀了秦风,倒也值得与明人打一仗了,至少秦风一死,明国内部必然会横生波澜,楚国也会赢得喘息之机,但如果不死,那麻烦就大了,至少安阳郡马上就会被秦风干掉。而且还平白送给了明国一个攻打楚国的理由。 左思右想,朱义终究是将这个念头彻底给泯灭了。 “皇帝陛下,外臣本来是可以回上京城去享福安渡晚年的,现在可是亲手让您将这条路给斩断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对着秦风道。 “朱郡守只怕并不真想回上京城吧!”秦风合上了茶碗盖子,放在一边的茶几上,轻笑道:“当年安大将军与朱大人是怎么出得京,我可是清楚得很,十年未回京城,早就物是人非了,更何况现在的上京城,恐怕可不适合朱大人了。” 朱义黯然,“有所耳闻。” “上京虽好,已非朱大人之乡了,安阳虽僻,却未尝不是一块世外桃园。”秦风意味深长地道。 朱义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这么说来,皇帝陛下这一次前来,对安阳郡并没有什么野望了。” “自然,我大明与楚国乃是姻亲之国,如非是为了马超,我怎么会挥兵前来,解决了这件事,大明军队便会回师,便是在照影峡也不会留下一兵半卒,这个回答,朱郡守可还满意?”秦风笑道。“只要安阳郡不打我们的主意,大明军队便不会越过落英山脉,所以我说这安阳郡,可算是一块世外桃源了。” 朱义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陛下要我怎么做?” “简单。”秦风轻笑道:“五千雷霆军现在可是驻扎在井径关下,你我两军合力,将其全歼于井径关下,这事儿便算了结了。” “明军大可动手,我楚军绝不会开关门,也不会相助雷霆军。”朱义试探着道:“安阳楚军久疏战阵,而雷霆军却是虎狼之师,上得阵去,只怕会给明军添乱。” 秦风大笑:“朱郡守,你们做错了事情,现在难道不该做些什么来弥补吗?这是一种态度,而且,关宏宇可不是您嘴里的那种软蛋,而且现在的西军,都是当年的剪刀一手训练出来的,他是我的老部下,为人且不说,手段还是有的。郡守可不要糊弄于我。五千雷霆,的确是一股不可忽视的战力,你我合力,才能更轻松的将其拿下,楚军出手,更占了出其不意的效果,这一点,朱郡守当不可不知。” 朱义哀声叹气,秦风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只差明着威胁了,他还能说什么?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我愿故乡永远安泰 关宏宇目瞪口呆。 他看到秦风的时候,与朱义当时的表情一模一样,甚至尤有过之。他怎么也无法想象,短短的一天一夜的时间,事情居然来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大改变,先前还在谋划着收拾卞文豪,给明国上眼药的朱郡守,此时居然与明国皇帝还有卞文豪这个本应当本打包送走的家伙一起联袂到了井径关。 马超的下场如何,已经不言而喻了。想不到明国居然如此重视这个马超,皇帝都亲自出马了。也难怪朱郡守与罗良要一败涂地了。 卞文豪带了驻扎在安阳郡城左右的两千秦军也到了井径关,名义上是助战,事实上却是对井径关所部的一个监视。当然,只要关宏宇能够配合,这两千人也的确是会参战的。 从内心里讲,关宏宇是不希望马超入安阳的。他是西军将领,主要面对的以前就是秦人的入寇,本来卞无双投楚,秦国灭亡之后,来自这方面的威胁已经不存在了,现在明楚之间的关系很不错,明人现在断然没有入侵楚国的道理,也就是说,安阳已经迎来了百数十年来最为难得的一段和平的时期。 而如果马超入主,关宏宇能想象到震怒的明国必然会就此在落英山脉之中驻扎大军,与其对峙,马超想要复仇,必然会在安阳大肆兴兵,他这个将军,日子定然是极不好过的。 更为关键的是,与秦军比起来,明人其实更难对付。 与那些渴望军功来使自己得到晋升不同,关宏宇这样的老将,更渴望平平淡淡的日子,在战场之上浸淫了一辈子的他,从内心深处有一种对于战争的厌恶。与朱义一样,在安阳郡一呆十年的他,已经将这片土地当成了自己的第二故乡,没有谁会想让自己的家乡陷入到战火纷飞的苦难当中。 “陛下当真承诺,覆灭雷霆军之后,大明不会觊觎我安阳领土,更不会在照影峡驻军?”关宏于目光炯炯地看着秦风。 井径关是楚军在落英山脉之中的大本营,抗秦第一线,而与之相对应的,便是照影峡是原秦军的大本营,向安阳发起攻击的起点,不在照影峡驻军,就代表着明人对于安阳毫无兴趣。这一次兴兵越界,其目的也不过是马超而已。 秦风有些伤感,井径关这一带,对于他来说,实在是熟得不能再熟了。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哪怕时隔十年之久,却仍然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关将军,你可知道,我在这里战斗了整整六年之久!”他的声音低沉,脸庞有些潮红,呼吸也有些急促。“这里几乎每一块土地都沾染上了我的兄弟们的鲜血,有多少次,我们昂然地将秦军杀得丢盔弃甲,也不知有多少次,我们被他们赶得像野狗一样四处逃亡,但我们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关宏宇与朱义都沉默了下来。对于当年的事情,他们知道一些,但安如海并没有向他们详细地说过这里头的事情,因为安如海说过,对于大楚来说,这是一个耻辱,对于大楚军人来说,这是一个悲哀。 “从十六岁到二十二岁,我从来个青涩的少年长大,从一个伍长开始,成为敢死营的校尉,那时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越过落英山脉,杀到秦国去,把那些时不时就来侵扰我们的秦国坏家伙打得彻底求饶。”秦风似乎沉浸在了当年的回忆当中。 旁边的卞文豪却是有些尴尬。 “可惜啊,一场阴谋,葬送的不止是我的梦想,也葬送了数万西军,我的兄弟们几乎全部葬身在这片洒满了我们热血的土地上了。”秦风垂下了头:“如果他们是光明正大的死在战场之上,死在搏杀之中,我也没有什么怨言,两军对垒,生死由命,但那样窝窝囊囊的死了,真是让人无法不愤怒啊!各位,当年我亲眼目睹了一片峡谷之中西军的尸体一层一层的堆叠起来,我似乎能听到他们不甘的呐喊以及试图同命运抗争的最后愤怒。” “陛下,当年之事,孰是孰非,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实在是不好妄言。”一边的朱义委婉地道。 秦风抬头,自失的一笑:“我明白,不身临其境,不身处其中,又有谁能够体会那样的心情?安如海,朱郡守,关将军你们又何尝不是受了此事的牵连,而从上京城被赶到了安阳呢?你们将安阳视作了第二故乡,于我而言,这里又何尝不是我的故乡啊?所以关将军刚才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就算这天下到处都战火纷飞,我也希望安阳永远不要再打仗了,让这里的老百姓们安安生生的过几天平安日子吧。这里,有曾经供养了我的普通百姓,这里,浸满了我兄弟的鲜血,这里,还有我那些死不瞑目的战友们的坟墓。照影峡不会驻军,当然,关将军,我也希望你们的军队,不会越过井径关。” 听了秦风的话,看着秦风的模样,关宏宇纵然神情比较大条,也能感受到秦风那实实在在的悲伤,“陛下,现在的情况是,明强楚弱,我关宏宇只要脑子没毛病,怎么可能越过落英山脉去找你们的麻烦?” “这次不就找了?”秦风微笑着道。 “这不关我们的事!”关宏宇辩解道:“只是奉命而行罢了。陛下弄了这一出,只怕我与朱义朱郡守以后在上京城就更不受待见了。” “你们什么时候受过待见了?”秦风哈哈一笑:“关郡守,看来我们已经达成协议了?” 关宏宇将目关转向朱义,从内心深处来说,他已经是认同了秦风的想法,但朱义才是安阳郡的一地长官,名义上,他是受朱义节制的。 “军事之上的情况我不懂,要怎么办陛下与关将军卞将军他们商量吧!”朱义有些无可奈何,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得了的了,但愿眼前这位皇帝陛下能够信守承诺,干掉了雷霆军之后,便退兵而去,还安阳一片和平的天空吧。 “朱将军是沙场宿将,心中想来自有主意。不如先说说看?”秦风笑看着关宏宇。 关宏宇咧嘴一笑:“陛下这是在考较我吗?好,那我就抛砖引玉了,先说说自己的拙见。其实我们以有意攻无意,以有备攻无备,这一仗的胜负并没有多少悬念。关键就是要打成什么样子。陛下可能看到他们被击溃就可以了,但对于我们安阳来说,却不仅仅是击溃就行了的,这里必竟是莽莽丛山,要是让这些家伙逃进深山之中,以后对安阳来说,就是大麻烦。” 关宏宇看向朱义,朱义点了点头。 “这些雷霆军的素质可是相当了得的。他们要是窜进深山为匪,以后就会成为安阳的大患,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为了安阳的长治久安,我们必须将他们一鼓歼灭,所以我的意思是,将他们诱进关内来作战。”关宏宇看着秦风,道。 “诱进井径关内作战,这是一个好想法。”秦风赞许地看了一眼关宏宇。 “雷霆军是骑兵,但他们进到了关内,骑兵可就没什么发挥的空间了。狭窄的地形,逼仄的巷道,会让骑兵的战斗力远远不如步兵,而我们在关内占据高墙,屋顶等有利地形,关门打狗,还怕他们能飞上天去?”关宏宇笑道:“当然,要让他们乖乖地进关,特别是在没有了马超之后,还需要陛下加一把力。” “我明白了!”秦风道:“我大明军队会适时出现,让他们感到恐慌,这个时候关将军打开关门让他们进关避难,相信他们会感激涕零,只要他们一进关,便伏兵四起,将他们绞杀于内。” “就是这个道理,朱郡守,我还需要援兵。毕竟这五千雷霆军就算是下马而战,也不容小觑的,我不想部下有太大的伤亡。” “不需要朱郡守再派人来了。”秦风截口道:“井径关内空间本来就不大,人太多了,反而施展不开,伤亡会更大,田康,你能集中多少鹰隼?” “陛下,不会超过五百人。”田康道。 “足够了。”秦风淡淡地道:“卞将军把你麾下的精锐士卒抽调一批出来,只要军官,不要普通士兵,再加上鹰隼与关将军麾下的兵马,消灭这股雷霆军不在话下。再说了,我们也是可以出手的。” 一直呆在一边不作声的贺人屠咧嘴笑了笑,伸指在自己的桨刀刀面上一弹,清越的声音在室内回荡不休。 一日之后,尾随雷霆军而至的明军追风营的踪迹率先出现在驻扎于井径关外的雷霆军的斥候视野之中,随间大股明军步兵也出现,雷霆军自知不能力敌,率先向井径关提出入关避敌,关宏宇自然是求之不得。 雷霆军一入井径关,早已布置妥当的专门针对他们的陷阱旋即启动。 正如关宏宇所言,这是一场丝毫没有悬念的战斗。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修一条路如何? 明军的大部队正在一队队的开拔,离开井径关下,向着照影峡方向退去,这一次对于他们来说,相当于是一次武装大游行,最后起到的作用便是将五千雷霆军逼入到了井径关内,最后的战斗却是由楚人来完成的,明军参与的,只是鹰巢的特别部队鹰隼。 关宏宇能放几百人的鹰隼进井径关,但却绝不会放任大量的明军步骑进入井径关,哪怕这样战斗起来对于他来说会更轻松,会让他的部队少许多伤亡,但作为一名从大楚粉盛时期走过来的老将,这一点底线与坚持,他却是绝不会放弃的。 战斗说不上有多激烈残酷,但却也绝不轻松,因兽犹斗,当发现上了当之后的雷霆骑兵,亦然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不过一无地利,二无人和的他们,陷进了专门为他们准备的陷阱之后,下场是可想而知的。 于超失望之极,马猴也失望之极。特别是马猴,临走之际,远远的看着井径关的城墙,眼中的恨意,无论如何也无法消除。 他很想再次踏上那片土地,高举着他的战刀宣称,他又回来了,他想向那些过去的大哥们致意。当年他在敢死营时年纪幼小,那些家伙们对于他,还算是很照顾的。 井径关城内,一场送别也正在举行。对于明军信守承诺,关宏宇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虽然只是在进径关墙之上瞅了几眼关外列阵的明军,但仍然让他一阵阵的心悸。对于他这样的老将而言,百战雄兵的压力,那是感同身受的。凭直觉,他知道那是一支比雷霆军更难对付的军队。 “陛下真不会在照影峡驻军吗?”他小心翼翼的再次问道。 秦风还没有开口,一边的朱义已经断然道:“关将军多虑了,陛下是大明国皇帝,金口玉言,既然说出了这话,自然就是板上钉钉了。” 秦风不由失笑,朱义看似在责怪关宏宇,实际上却是在敲自己的钉脚,让自己找不到理由反悔。 “大明不会在落英山脉之中驻军。”秦风笑看着二人:“而且在很长时间以内,我们甚至不会在青河郡派驻大量军队,有的,也只是一些维持秩序的守备部队而已,二位尽管放心。” 听到秦风这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次肯定,不管是关宏宇还是朱义,都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人也显得轻松了不少。 “安阳郡人会因为陛下的宽仁而感激不尽!”朱义拱手道。“他们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过上舒坦的日子了。” “放心或许可以,舒坦倒也未必!”秦风微笑着道:“以现在楚国的局面,一旦安阳郡戍守边境的职责减弱,恐怕你们的朝廷也会向你们讨要赋税了。” 朱义脸色微变,以前安阳郡虽富,但却只负担西军的赋税,包括现在远在荆湖作战的宿迁所率领的部队,仍然由安阳发放饷银。虽然负担不轻,但却是有数目的,可尽可以筹措得出来,而一旦朝廷向安阳郡再派遣赋税,只怕慢慢的就会变成一个无底洞了。国内的情况他们还是知道一些的。 “其实安阳郡可以和我们大明交通往来。”秦风笑道:“通则顺,顺则达。没有了以前的兵戈之祸,两方百姓互通有无,倒是可以增加不少的收入,或可相助安阳郡更加富裕,朱郡守也可以收到更多的赋税以应对朝廷对你的要求。” “两地隔着落英山脉,道路险却艰,想要互通有无,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朱义显得很是遗憾。 “朱郡守知道我们大明在半年之内,就打通了永平郡至虎牢关的通商道路么?”秦风笑看着朱义:“只要朱郡守有意,我们大明也可以在一定的时间内打通青河郡往安阳郡的道路,落英山脉虽然既艰且险,但路基却是现成的,将他拓宽,做好,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这个?”朱义心里打了一个突儿,明人倒的确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修成了这样一条连通虎牢与明国永平郡的通商道路,但没过两年,虎牢便变成了大明的领地了,正是因为虎牢的易手,最终导致了秦国整个统治的崩盘。安阳郡当然不是虎牢那样在秦国是要冲之地的地位,但身为郡守,他却不得不考虑这里头的政治意味。 要知道,通敞的道路,既可以走商队,那当然便也能走军队。秦风是说了不在照影峡驻军了,但如果有了这样一条商道,以他们的速度,想要来安阳,岂不是简单之极的一件事情? “青河疲敝啊!”秦风似乎没有在意到朱义的尴尬,自顾自地道:“本来就很穷,卞无双卞大帅跑路的时候,又带走了十数万军眷,而这些军人,军眷,恰恰就又是青河郡比较富裕的一批人,他们走了,剩下的当真是穷得叮当响的一些家伙了。朱郡守,不瞒你说,与你安阳的百姓比起来,青河郡现在当真连乞丐都不如呢!如果有了这条通商道路,青河的一些特产可以卖到安阳来,对他们来说也是多了一条生财之道,更重要的是,安阳只要没有了战事,物产之富饶那是有目共睹的,有句不好听的话,朱郡守,到时候你卖到青河去,保管比你卖到楚国内地去能赚更多的钱呢!” “陛下之大明,最擅做的事情便是生财,这一点朱义是心知肚明的,青河现在纵然境况不佳,但到了陛下治下,想来用不了多久,便会勃蓬发展的。”朱义笑着大拍马屁,对修商道之事,却是只字不提。 秦风傲然道:“这话倒是不假。我大明是宁愿穷朝造,穷我这个皇帝,也绝不会让我的子民受穷。在这里也不妨向你朱郡守提前透个信儿,未来三年之内,大明朝廷将向青河郡投入的扶持资金高达上千万两白银,用以修建道路,兴修水泥,兴办工坊,发展农桑。三年之后,却看那时之青河又比安阳如何?朱郡守,这钱,我们投下去了,谁赚那就不定罗,安阳人要是愿意去分一杯羹,我们也是欢迎的,哈哈哈!早前我就说了,安阳算是我秦某人的故乡啊,能照顾一下安阳人,秦某人还是非常乐意做的。不兴兵戈,便是我的第一个承诺,这第二件事嘛,当然就是让安阳人与我们大明人一起发财罗。” “陛下的话,朱义记住了,一定会认真考虑这件事情。”朱义连忙点头,不管以后要怎么做,现在总是要维持一团和气的,不能当面逆了这位皇帝陛下的龙鳞,否则一翻脸,谁也吃不消是不是?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秦风大笑着拍着朱义的肩膀:“朱郡守,关将军,这一次合作愉快,期待下一次我们的精诚合作,再会,再会!” “恭送陛下!”朱义,关宏宇,卞文豪等人躬身送别大笑而去的秦风。 半晌,直起身子的关宏宇看着逐渐远去的秦风的背影,叹道:“一代豪雄,果然自有折人风度,与之相谈,如沐春风,直如多年好友一般,也难怪他短短的十年,便有如此成就,可惜了。要是没有当年那件事,作为我们大楚驸马的他,说不定真能扶助我大楚一统天下呢!” “没有当年那件事,也不定就会有现在的秦风!”朱义感慨地道。“有因自有果啊!” “说得也是!”关宏宇道:“朱郡守,你真要修路到青河郡?” “谁说的?”朱义反问道。 “刚刚明朝皇帝不是说就这样说定了吗?我还以为你已经答应了!”关宏宇道。 “这事儿,哪有这么简单呢?”朱宇道:“好处是显而易见能够看到的,大明朝廷如果真向青河郡投入如此多的财力,如果我们参与进去,自然能得到极大的好处,但隐性的坏处,却也是能想到的,虎牢之变,仍在眼前呢!刀子,往往就藏在利益的后头,对于这位大明皇帝,我可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他的。” “我觉得他还是不错的。”关宏于反驳道:“至少他不再在落英山脉之中驻军,对于我们安阳郡来说,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不驻军是因为我们对他根本就没有威胁啊!”朱义道:“这位皇帝陛下的算盘精着呢!” 关宏宇楞怔了片刻,悻悻地道:“现在我们总是担心这个,害怕那个,整日里揣着小心,这才过去了多少年啊,大楚怎么就落到了这个样子?” 朱义沉默不语,是啊,这才多少年,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卞文豪一直沉默不语地看着秦风远去的地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朱义向他打招呼,他这才反应过来。 “卞将军,以前的事情,多有得罪,以后还要在一个地方共事,还请卞将军不要因为这件事情怨愤,卞大帅哪里,更要多多美言,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你说是不是?”朱义道。 卞文豪拱了拱手:“朱郡守放心,这都是朝廷之上有小人作祟,与朱郡守无关。以后我等秦民在安阳,还要请朱郡守多多照应。” “没有秦民了,以后都是楚民,都是安阳人了!”朱义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不战而屈人之兵 马猴垂头丧气的策马走在秦风的身边,不时回头看一眼已经渐渐远去的井径关,以及属于安阳的那些崇山峻岭. “怎么啦?想起过往啦?”秦风在一边问道. “陛下,其实我真想回去给那些老哥哥上一柱香,烧几张纸啊!”马猴伤感地道:”当年,他们对我可真是不错的.” “没把你欺负死是吧?”秦风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们对我并没有多少恶意的,只是喜欢逗我罢了!”马猴叹了一口气:”陛下,您还记得刀疤六吗,就是那个最喜欢欺负我的家伙?您还为这个揍过他?” “记得!” “霞风岭那一战,要不是他替我挨了几刀,又将我提了起来掷到您的身边,我早就死了,可是他却给人杀死了,战后,我连他的脑袋也没有找着,被秦国边军砍了拿回去领功了.”马猴道. “回来之后,你哭了许久,还偷了我的酒,去偷偷的祭奠过刀疤六!”秦风道. 马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进敢死营的时候,只有十四岁,虽然有陛下一直照顾我,但没有那么多的哥哥们在战场之上刻意地为我,只怕我也早就死了.” “这倒是,靠我一个人,的确不可能让你能在战场之上活下来.”秦风点了点头,”那时你还是个小孩子嘛!” 就像当年一样,秦风有些溺爱的伸手摸了摸马猴的脑袋,”这一次你是不可能回去了,你是领兵大将,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小孩子了,你也要学会照顾别人了.” 马猴伤感的低下头:”我知道,老大,这一次我给你脸上抹黑了.” “成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秦风收回手,看向远方:”谁都有可能犯错,重要的是记住教训,不要重蹈覆辙就好.” “马猴记住了.” “记住容易,做到可就难了.”秦风摇了摇头,”你以后会慢慢体会到的,马猴,独挡一面与跟着别人作战可就不一样了,你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决定千百人的死活.这一次,你的一个失误,便让六七百多人死于非命,想来你也感受到压力了,所以当的官儿越大,带的兵越多,人反而会更谨慎小心得多了.你是不是感觉到现在的我,跟以前的大不一样了,做事没有了以前的那种雷厉风行,老是瞻前顾后,想东想西?” 马猴嘿嘿的笑了起来:”以前老大在皇宫的时候,马猴倒是真有这种感觉,一件在马猴觉得好像很简单的事情,陛下却迟迟不能决断.不过这一次,马猴觉得以前的老大又回来了.” 秦风哈哈大笑:”老夫聊发少年狂,这一次回去,肯定又要被首辅他们唠叼.说什么千金之子不坐垂堂,马猴,你以后啊,会发现我越不越不像以前的秦风的,就像我先前跟你说的那样,现在我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千万人的生计,甚至是千万人的生死,小猴子,你说我还能像以前那样一拍脑袋就做出决定吗?” 马猴想了想,点点头道:”陛下说得是,现在的确不同以往了.我的脑筋却还停留在过去,这是您又教给我的新东西,不过以后小猴子很少有时间再回皇宫了.” “小鹰长大了,必须要翱翔天空才能真正的长大,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思想上的.”秦风没有再去揉马猴的头,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是,陛下,我记住了.”马猴点头道.”我去前边整顿军队去了.” “去吧去吧!”秦风挥了挥手. 看着策马远去的马猴,一边的贺人屠笑着道:”马猴以后会是一个不错的将军.” “我也希望他能做得很出色.”秦风道.”他从十四岁开始就跟在我身边了.” “陛下当真不准备在照影峡驻兵?”贺人屠有些好奇,上万骑兵,数千步兵,当真就这样来了一场武装大游行之后,就这样回去了? “没有必要在这里驻军了!”秦风道:”现在楚国自顾不遐,那里还有能力对我们形成什么威胁?再者哪里还有卞文豪这样的家伙存在,就更不可能了.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已经变成齐国了,没有必要在这些地方消耗我们的兵力,贺师,我们大明的兵力可是不多的,宝贵得很呢!” 贺人屠哧哧的笑了起来:”陛下付钱养着的兵的确是不多,但真要用失的时候,陛下一声令下,只怕顷刻之间便能集合起来数十万上百万兵吧?养兵于民,这样的事情,也就只有陛下敢干,放在历史之上任何一个朝代,那个敢这样做?防着老百姓造反还来不及呢?哪怕像您这样的?” “我如果做得好,百姓自然不会造反,只会支持我,那他们手里的武器,便是我手里的武器,用得时候拿出来,不用的时候藏起来.如果我做得不好,他们要造反了,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秦风哈哈大笑道. “没有雄才大略,安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贺人屠冲着秦风伸出了大拇指.”可是陛下,终有一天,我们是要向楚国出手的,而且这个时间肯定会是在与齐国决战之前,那么到时候,安阳郡这边怎么办?” “对于楚国,我们布置了这么久,便是尽量地将战争缩减到最小规模,当然,打,最终还是要打一场的.不过安阳不在计划当中.”秦风淡淡地道. “可我看那朱义与关宏宇,对于楚国还是很忠心耿耿的.”贺人屠有些担心地道.”安阳如今虽然只剩下了一万西军,但这支军队的战斗素质可不差,从这一次的伏击雷霆军之役之中就可以看出来,军纪森严,配合娴熟.” “忠心是忠心,但这朱义与关宏宇二人,可都算不上闵若英的心腹,相反,他们是闵若英比较讨厌的人物,与安如海一样,他们都是前一代的老臣.对于楚国的现状极端不满.朱义与关宏宇在安阳郡呆了十年之久,现在倒是更看重这里一些.所以如果到时候我们能快,准,狠地解决掉楚国,这二位也就没有什么威胁了.这一次的武装大游行,也是让他们看一看我们的兵威,让他们知道大势不可逆而已.” “原来如此!”贺人屠恍然大悟,”我说呢,怎么会如此兴师动众却又虎头蛇尾的回去,原来关窍在这里.” “这不是重点!”秦风笑道:”顺手下一枚棋子而已,能不能有效,还得两说,但不谋一时,何以谋万世呢,有时候不经意布下的棋子,最后反而有左右局面的功效.今日给他们一个这样的映象而已,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才是重点.” “修路?”贺人屠笑道:”可是看起来他们并不热心.” “先不管他们,我们先修起来,从青河郡往照影峡这里修,青河郡现在太穷了,朝廷将会在这里兴建一些大工程来带动当地的经济发展,这条路,便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一举两得的事情.” “朝廷真要在青河投入大笔的银钱?”贺人屠有些惊讶:”我还以为陛下是随口骗一骗那个朱义的呢?” “怎么可能?”秦风道:”你瞧着吧,这一次罗良回去,定然把这一次失败的任务的绝大部分责任推到朱义与关宏宇身上,这会让闵若英更加厌恶这两个老臣子,再加上其它人拱火,以后安阳的财政绝对不可能再做到只管自己了,闵若英会向他们大量的索取财物,而这两个人呢,对楚国朝廷还是如你所说的那样挺忠心的,所以尽管为难,他们也会想法设法满足闵若英的需求的.” “这可是一个恶性循环.”贺人屠若有所思地道:”他们给了,闵若英会想要更多,他们给得更多,会让闵若英觉得安阳潜力无穷,还能多拿一些出来,以楚国如今的状况,没有了战争的安阳,还真是一块宝地.不过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他们是拿不出来的.” “所以啊,当他们愈发感到困难的时候,就会想起我所说的话来了,修路,与我们交通往来,增加赋税收入,就成了不二的选择.”秦风呵呵一笑:”商道一通,交通往来,大明的影响力就会无以伦比的涌现过来,慢慢地渗透改变这里的一切.” “陛下,有没有可能闵若英发现安阳能给他提供更多的财赋之后,派人来替换朱义关宏宇两人,必竟握在自己手里,会更让闵若英放心一些.” “闵若英肯定是有这种想法的,不过你忘了卞文豪,卞无双吗?那时候就是他们显身手的时候了.” “这一次,还不知道闵若英会跟卞无双一个什么交待呢?事情不成,没有拿着卞无双的把柄,倒是让卞无双捏着了他的把柄,现在想来闵若英一定难受得紧.”贺人屠大笑. “也不会有啥大事,闵若英会市恩,卞无双会装傻,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秦风微笑道.”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想来也会这样.”贺人屠道. “这一次最可惜的就是没有趁机杀了罗良这个家伙,朱义开了口,不好不给他这个面子.”秦风有些遗憾地道. “陛下放心,此人终究是难逃一死.”贺人屠道.”他作恶多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小鱼的诺言 程小鱼拄着拐,满意地看着眼前刚刚改造好的房子,拱手对身周的一大群人道:“多谢兄弟们了,要是没有兄弟们帮忙,我可真是一筹莫展抓瞎了,走走走,屋里头已经摆好了宴席,今日可要不醉不归。 ” 以王遵之为首的一群汉子们将手里的工具收拢,嘻嘻哈哈的走进了大门,进入了内院,那里饭菜的香气已是扑面而来了。 这儿是三元里巷,刘奎的家。当日程小鱼找到了刘奎的遗孀之后,才发现事情远远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刘奎的官儿当得不小,他的夫人,自然也不是穷家小户出来的。原本程小鱼的打算是将刘夫人接到黄泥山村去安置,弄一块上好的土地,至少便能自给自足了。但一见面,这个心思便被直接打得无影无踪。 刘夫人一看就不是那种能操持田地的人。瘦瘦弱弱的身子似乎风一吹便会倒,再加上挨了这一段时间的饿,更是虚弱之极,关键是程小鱼一看那面相,那身材,那细腻的皮肤,便知道这哪里是一个能干农活的人呢? 细问之下才知道,这刘夫人一家原本是雍都城的医师世家,家境是极好的,还有两个兄弟,刘夫人是幺儿,又是女子,从小便是受尽宠爱的,何曾吃过什么苦来,后来嫁给了刘奎,刘奎是雷霆军的军官,还是一名牙将,地位自然也是不低,不管是在父家还是在夫家,这刘夫人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真真正正是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妇人。 不过她的命也是够苦的,战事一起,先是老父和兄弟几个都被征发随军去了前线,虎牢一战,秦军死伤无数,她的父亲兄弟们便再也没有回来了。战事结束已经很久了,却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只怕早就已经死了。这一下,连丈夫也没有了。 雍都被围之后,家里原本的几个家丁全部被征去当了兵,仆妇也随即被遣散了,最后只余下了母子两人相依为命,总算是因为刘奎的缘故,这才勉强活了下来。 城破之后,正当母子彷徨无依之际,程小鱼恰巧找上门来。 丈夫死了,自然是悲痛欲绝,但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绝望。此时的她,当真是感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觉得满眼望去,都没有一条活路。 抓瞎的程小鱼也没了主意,原本的打算完全破产了,但承诺却还是要完成的,等这个妇人的悲痛劲儿过去之后,两人总算坐下来开始商讨以后怎么生活下去。 程小鱼残废了,自觉以后也上不了战场杀不了敌,肯定是要退役的,那饷银和赏银自然也就没有了,虽然大明对伤残军人有不错的抚恤,但那都是有数的,总是用一个便少一个,看着那柔弱的妇人和稚子,程小鱼便只感到脑子里轰轰作响。 那妇人在绝望之余忽然来了程小鱼这样一个大救星,自然是要牢牢地抓住,这更让程小鱼很是惶恐,好多次都准备将怀里的钱钞放在这里之后然后落荒而逃,但一看那女人孤苦无依的眼神,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便又心软了。 自己拢共也就只有一百多两银子,就算全给了她们,又能支撑到几时? 两人都是没主意的,妇人长年在深闺内宅,程小鱼呢,就是一个当兵的,大字都不识几个,又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两人愁目相对的时候,王遵之再次上门,总算让二人有了主心骨。 既然不能耕种为生,那就只能做做小生意了。这妇人却是一个识字的,不但识字,而且家学渊源,从小读得最多的倒是医书,当医师自然是不行,是那种真正的理论一大把,实践全为零的书呆子。但有一点好处,就是这女子对药材相当的熟悉。 王遵之便给二人出主意,开一家药材行。 宅子是现成的,刘奎原来的家宅地方不小,改造改造,前面当店铺,后面住家。只要经营得好了,不说发家致富,糊口总是不难的。雍都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人口,是人总会生病,生病就要吃药。刘夫人以前的老父兄弟们在雍都城小有名气,打着这个招牌,总还是能招揽到一些生意的。 主意是有了,但药材的来路可就又有了问题,刘夫人虽然对药材熟悉,但对于药材从哪里来完全是两眼一抹黑,最后程小鱼大着胆子去找了马猴。 马猴一口将所有的事情都包圆了下来。 对于程小鱼,马猴是心有愧疚的,正是因为他的决策失误,才导致了六百余人的战亡,而程小鱼当时是可以逃的,但他去毅然决然的率部扑了上去,没有程小鱼的这个决定,明军伤亡会更大,而且一整个辎重营也会保不住。 所以对于程小鱼,马猴有愧疚,也有感激。现在程小鱼需要他的帮助,他自然是义不容辞。 马猴的身份自然就不是程小鱼能比的了。有了他出面,各路人马,谁会不卖他的面子?几个给大明军队提供药材的商人,当即便满口答应了以最低的价格给程小鱼提供最好的药材。 除了这些药材之外,马猴又去找了太医署的人,给程小鱼谋了一个直接拿到太医署制作的成药的路子,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弄到手的了。 可以说,就算只卖这些太医署制作的成药,就足以让刘夫人一家在雍都城里生活得极好了。 解决了药材的路子,程小鱼便开始了对宅子的改造,王遵之二话不说,将黄泥山的工程队给直接拉了过来,免费改造宅子,程小鱼又去军营里,找来了几个擅长营造的士兵,有了这些人的帮忙,短短的时间内,竟然是一切就绪了。 刘夫人搂着儿子,坐在内室中,听着外面传来的吆五喝六的喝酒猜拳声,脸上有着笑,眼中却又有着盈盈的泪光。 一场战争,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而带给她这一切灾难的,就是明人,但她却不知道该不该恨。她从人生的巅峰一下子跌到了谷底,那些日子,都是在无比的恐惧之中度过的,每日里忍饥挨饿不说,还总是有闲汉无赖在她的屋外转悠,一个失去了男人保护的柔弱女子,在这样的世界之上,下场总是不会太好的。她想死,但看着尚在稚龄的儿子,却又怎么狠得下心来呢? 本来绝望的她,却莫名其妙的从天降下一个大救星。那人残废了,但却是一个明**官,从他站到自己门口开始的那一天,所有的闲汉无赖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从他的嘴里,听到了丈夫的确实的死讯,也知道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了战场上的一个承诺,他竟然真的找到了自己,一见面,便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 这个人的出现,让她感到黑暗的前途出现了一丝曙光。从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这人是一个极质朴的汉子,也许换了一个人,会将身上的钱给自己,就算是仁至义尽了,但他却在为自己和孩子考虑久远的事情。 一个药材铺,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而他在短短的时间内,便解决了一切麻烦,也说明了他是一个极有能力,而且极有责任感的人。 她觉得自己要牢牢的抓住他才行。 想到这里,她便又伤心起来,觉得自己对不起丈夫,可是丈夫已经死了,自己还要带着儿子活下去,那是刘家的香火呢! 那个王遵之以前与丈夫认识,话里话外的意思,也都在暗示着这个叫程小鱼的男人背后有着能通天的大人物,只要抓住这个程小鱼,这一辈子在雍都城,都不会有人敢欺负她们母子二人。 刘夫人想要带着儿子活下来,她更想让儿子能有一个美好的前程。 孩子已经睡去了,她静静的坐在哪里想着心事,连外头的喧闹之声什么时候消失的也不太清楚,知道门上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才将她从思绪之中惊醒过来。 “刘嫂子,我能进来么?”是程小鱼的声音。 “小鱼兄弟进来吧!”刘夫人站了起来,将孩子轻轻地放到床上,盖好被褥,整了整衣衫,拢了拢头发,这个把月的将养,她的身体已经差不多恢复过来了。 程小鱼拄着拐,笃笃地进了门。脸上泛着红光,显然喝了不少。为了弄到今天这些酒,他可是下了不少的功夫的,王遵之他们免费干了这么好几天的活,不好好招待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这些酒都是他从军中弄来的,外头根本买不到,好在现在战争结束了,对酒的管制松了一些,要是以前,想都不要想。 “房子已经改造好了,明天我会带几个会木匠手艺的兄弟们过来做药柜子什么的,这些我们也不太懂,嫂子你今天晚上列一个清单,明天我就去将木料什么的都弄过来放着。”程小鱼站在屋子中央,道。 “真是辛苦小鱼兄弟了。”刘夫人眼睑微垂,“要是没有你,我们母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过活呢!”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宫城 走在出城返回军营的路上,程小鱼的脑子里,仍然是刘夫人那些满是眼泪的脸庞。 她说得的确是有道理啊,一个妇人家,带着一个孩子,孤身在这雍都城中,只怕当真是难以久远的。现在自己在这里还好说一些,但军队总是要开拔走的,自己一走,她一个妇道人家,撑得住吗? 而且这位嫂子一看就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物,就算自己打点好了一切,时日一长,她也未必能将生意长久的做下来。她实在不是一个抛头露面的合适的人选。 雍都刚刚经历了大乱,这样的时日必然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虽然在军队的威慑之下,明面之上是不会有什么的,但暗底下的汹涌却是不可避免的,太多人因为这场战争而家破人亡,穷困潦倒,她一个女人家,守得住这份家业? 指不定自己这里前脚离开,后脚就会有人将主意打到这家铺子上头去,程小鱼只觉得头疼欲裂。浑浑噩噩地回到军营,倒头便睡,却又哪里睡得安生,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尽是刘夫人母子被人夺了产业,流落街头,乞讨为生的凄惨模样。 一大早爬起来,还是没有想出什么好注意,正准备着去张罗几个会木工手艺的人进城去,把药铺子里需要的柜子什么的打制齐,马猴却派了人来接他。原来马猴请徐来给他打制的假肢已经做好了,今天便可以给程小鱼安上了。 “恭喜小鱼兄弟了。”来召程小鱼的校尉笑道:“你可真是好福气,听说这徐来大帅的手艺可是巧夺天工的,今天便是陛下也要来看看呢。” “啊?”程小鱼顿时紧张起来,不过就是装一只假肢,怎么还惊动了皇帝?以前他也见过这种义肢,有的是用木头做的,有的也有有铁做的,其实和拄拐差别并不大,只不过是解放了双手而已,怎地这么一点小事,还惊动了皇帝陛下呢? “走吧走吧,可不能拖延了,要是让皇帝陛下先到,等着那可就不好了!”军官摧促着,“听说小鱼兄弟还能骑马吧?” “骑是能骑,就是不能快跑了。” “那行,上马,总比走路来得快。”校尉道。 马猴所属的部队,驻扎于城外,而秦风现在却已经进驻到了雍都城内,住进了过去的秦国皇宫之中。 站在过去马越经常站着的那个露台之上,一眼便几乎能览尽雍都风光。 “听宫内的老太监说,这个地方,倒是马越最喜欢的,站在这里,感觉果然不同啊!”秦风笑吟吟的对着陪同在身边的陈志华道。 雍都落入明军手中不久,现在明军还在繁忙的接收当中,过去的秦国都城注定将被埋里书堆之中,而新的雍郡将成为他在明国疆域之中的称呼。他将成为大明在西部统治之中的一个核心城市,新的郡守人选,大明政事堂仍然还在讨论当中,而陈志华作为西征的大将军,现在代管着整个雍都的所有事物。 “陛下,作为郡守府,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大了一些,而且也超了规制。”站在秦风身侧的陈志华道。 “超不超规制无所谓,倒的确是太大了一些。”秦风俯览着整个宫城,“而且都是好地方呐。你别管了,先将他们都封存起来,等新的郡守上任,留下必要的地方,剩下的便都发卖出去吧,这样的好地段,不愁没人买,咱们大明的商人,有的是钱,能够住在过去秦国皇帝呆的地方,他们会趋之若骛的,风水好啊!” 陈志华皱了皱眉,皇帝陛下完全不在乎一些禁忌,但他却不能不关注。 “陛下,就算这地方风水好,但也被马氏磨尽了,随着马氏亡国,这风水只怕也早就没了。”陈志华道。 “打住,打住!”秦风打断了陈志华的话,“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趁早将这话都憋回去,要是让苏开荣和耿精明知道你意图破坏他们利用发卖这皇宫大赚一笔的意图的话,啃了你的心思都有。以后指不定就要给你小鞋穿。雍都要恢复过来,需要大笔的银钱,这二位可不想掏老本,就指着就地生财呢!” “这二位,眼里光钱了!”陈志华愤愤不平地道。 “没钱可真不行呐!”秦风笑着道:“你大军一动,便是黄千万两,士兵的武器,盔甲,饷银哪样不用钱呢?咱们又不想去刮地皮,加赋税,那就只能另想办法啦。瞧瞧这秦宫的地段,留下郡府所需之后,将其余的都卖将出去,说不定还有富余。我离开的时候,苏开荣和耿精明连计划都已经做出来了,怎么造势来哄骗那些商人的钱财,都已经有了预案了。” “苏开荣以前也还中规中纪的,自从耿精明当了侍郎之后,这赚钱的花样是一天比一天多了。” “你是没过过苦日子呐,咱们大明最早几年,我就没见过苏开荣笑过,整天看谁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秦风大笑,“也就这几年才宽生了一些,但咱们大明的国库里始终是没钱的,这也是苏开荣鼓动着我想尽办法将耿精明这家伙弄了过来,这家伙的确是生钱的好手。有了他,我借钱的胆子倒是更大了一些。光是越京城的扩充,他就往国库里弄了不少钱啊!给舒畅出了一个主意,便让舒畅的太医署一下子便兜里鼓鼓的,现在看谁都昂着头呢!” 陈志华无奈地摊了摊手,陛下说得并没有错,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就说太医署这一块,以前一直受制于经费问题,舒畅的很多想法根本无法开展,现在有了钱,那些想法便能一一付诸现实,而更多的医师,便能让大明每年少死无数的人,这对于现在对于人丁无比渴望的大明来说,便是大功一件。 看着陈志华一副吃瘪的模样,秦风倒是觉得蛮开心的。瞥见乐公公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便招了招手,让他到跟前来。 秦风这一次到前线,是轻装简从,而乐公公倒是带了大批的皇帝车驾在后面招摇过市,慢吞吞的推进,一直到战事正式开打,大局已定的情况之下,他这才加快速度,饶是这样,赶到雍都的时候,战争也早已结束了。而皇帝还居然带着贺人屠跑到了安阳又去宰了马超才回来。到了雍都之后的他,第一时间便接收了秦国皇宫。 当然,如果他不来,陈志华也只敢将皇宫封起来。 “乐公,宫女和太监的遣散事宜做得怎么样了?”秦风问道。 “陛下,皇宫与太子府内的太监,宫女数量上千,清理起来难度不小,已经将所有的统计都做出来了,但凡在外面还有家人亲戚的,都发给遣散费遣散出去,剩下的,便也只能仿越京城的例,先养起来,再看看那里有合适的地方可以安置他们的。”乐公公道。 “嗯,实在没地儿去的,就养起来,也花不了几个钱,左右以后郡府的各级官衙也还是需要有人打杂的。”秦风点头道。 “陛下!”陈志华欲言又止。 “你又要说官吏使用太监这样的人不合乎规纪吗?陈大将军?”秦风似笑非笑地看了陈志华一眼,“别将他们当成太监,就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吧,还是比较可怜的一些人,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有什么啦。什么叫合乎规纪?难道有谁使唤了太监,就能当皇帝啦?这不是笑话吗?” “陛下仁慈。”陈志华躬身,皇帝都不在乎,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陛下,徐来他们已经来了。正在偏殿候旨!”乐公公道。 “他们已经到了吗,好,去瞧瞧。”秦风转身便走,“志华,你也来瞧瞧。马猴的麾下有一个将领没了一条腿,因为这事儿与马猴上一次犯的错有很大关系,所以马猴很是愧疚,特意请徐来打制了一副假肢,听马猴说很是精巧,说是装上了与常人无异,这可是一件大好事,你也知道,军队之中这样的伤残太多了,这些人残废之后便只能退役,即便有地方官府照顾,终是过得要比其它人差一些,要是这玩意真能让这些人与常人无异,不仅能解决这些人的大问题,对于我们提振军心也是极有帮助的。所以我让徐来和马猴带了东西来让我瞧一瞧,那个断腿的将领今天也会过来,这是按着他腿的尺寸打制的,给他装上之后,我看看效果,如果真好,便可以大力推广。” “这个甚好!”陈志华听了这事儿倒是喜不自胜,战场之上不怕死人,最怕伤残。断腿断手的士兵,以后大都便失去了自力更生的能力,以往这样的人,最后的下场都是很凄凉的,也就是大明,才制定了一整套抚恤士兵的条例,让伤残士兵至少以后生活无虞,而这,也恰恰是大明士兵作战勇猛悍不畏死的原因之一。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假肢 程小鱼紧张得很。 他说起来是军官,但却只是一个统领百骑的基层小军官,平时见得最多的也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校尉一级的官员而已,马猴算是他接触过的级别最高的将领罢了,但也不过是几面而已,而且还是在他受伤之后。但现在,这个屋子里站着的无一不是大明国最顶尖的人物,皇帝自不必说了,像马猴这样的将领,在屋子里级别就算是低得了。 想要大礼参拜,却被皇帝开口阻止了,只能拄着拐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哪里,偏生那拐还把持不住,不停的在手里抖动,将光滑明亮的地面敲得笃笃作响。 “开始吧!”秦风冲着徐来点了点头。 徐来走到程小鱼的身边,一探手,将牛高马大的程小鱼拎小鸡一般的拎了起来,顺手将他手里的拐夺过来远远的扔到墙角,然后就将程小鱼给按到了一张大桌子上,哧拉一声,便将程小鱼断肢的那条裤管给撕了去,露出了因为截肢而仅剩下的半条腿,包括膝盖以下的部分,都没有了。 伸指按了按伤口附近的肌肉,徐来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恢复得很好,这小子身体素质不错。” 看着一大群站在自己身边的高官显贵,程小鱼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徐来打开随身带来的盒子,从内里拿出两截银光闪闪的器具,摆放在桌面之上,先将上一截套在了程小鱼的大腿之上,因为提前给程小鱼量过尺寸,所以大小尺寸刚好合拾,冰冷的铁套子里,垫着舒适的软衬,不致于将程小鱼的皮肉磨破。 最上边的用于固定的铁套子所有的是加了料的钢片,柔韧性相当好,在外面,徐来加上了一根带活扣的皮带,此时徐来将皮带束紧,整个假肢的上半部便牢牢地被固定在了程小鱼的大腿之上。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另外更长的一截假肢之上,很显然,这一截才是关键。 拿起另外一截,徐来这一次就得显小心得多了,随着锁扣一声声的卡卡声,两截假肢被连接在了一起,徐来一只手将程小鱼的大腿抬起,另一只手扶着小腿,轻轻地上下摇动,膝关节处活动自如,他不由的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将腿放平,又握着下面那只银光闪闪的大脚,这铁脚的大小与程小鱼本身的脚尺寸亦是大小一至,左右转动,上下板动,那些徐来亲手制造的关节,毫无阻碍地随着他的手而转动着。 四周发出了惊叹之声,假肢在场的人都见过,但都不过是像装在腿上的一根拐而已,但徐来所打造的这支假脚,踝关节,膝关节居然能如真腿一样活动自如。 “好了!”徐来伸手拍拍程小鱼紧闭着双眼的脸蛋,“小子,站起来,走两步。” 程小鱼有些僵硬地坐了起来,脸膛通红,不安地盯视着自己那支新装上去的银光闪闪的铁腿,伸手在上面轻轻地抚过,冰冷的感觉顺着指尖一直传到了心里。他挪动身子,从台子上转了过来,将一真一假两只脚放在地面之上,右大腿连接假肢处传来一阵微微的受力压迫感,他迟疑了一下,将目光看向被徐来扔在墙角的那支拐。 “站起来,小子,以后你用不着拐了。”徐来显然是看到了程小鱼的目光,很有些不开心地说着,伸手拎住程小鱼的后颈子,将他提了起来,往地上一顿。 程小鱼稳稳地站在了那里。 “坐两步,小鱼儿,走两步!”马猴鼓励道。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当中,程小鱼有些僵硬地向前走了一步,铁脚落在地面之上,发出了铮的一声轻响,他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最终却还是稳稳的站住了。 “继续!”徐来命令道。 程小鱼慢慢的向前走着,随着距离越走越远,他的步伐也愈来愈稳定。 “转回来!” 听到徐来的命令,程小鱼转身又向回走来,众人的目光此时都已经落到了假肢的几个关节之处,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些由机关控制着的关节,竟然真如同人的关节一样,活动自如,能屈膝,转动,如果此时程小鱼穿上裤子和鞋子,只怕不仔细看,还真瞧不住这个断了一条腿。 哗啦一声,大殿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徐大师,你立了一大功!”陈志华热切地看着徐来道。 “真是不错!”秦风欢喜的连连点头。 徐来满脸傲然之色,一伸手从后面又摸出一个盒子劈手扔给程小鱼:“小子,这是备用的一副,两副可以换着戴,记住要好好保养罗,特别是那些关节处,一定要定时的抹上油脂,保持光滑,不然磨损起来就块了,这东西可不便宜。” 此时的程小鱼已经欢喜若狂,除去腿上仍有一丝丝的不适感之外,他的行动已经如正常人一般无二。 “多谢大师。” “多谢陛下!” “多谢大将军!” “多谢马将军!” “多谢这位公公!” 他一迭声的道谢着,转着圈的向众人鞠躬,看到程小鱼的一脸憨态,众人都是大笑起来。 “小鱼儿,以后又可以跟着我冲锋陷阵了。”马猴大力拍着程小鱼的肩膀。 “冲锋陷阵?”一边的徐来却大摇其头:“这可不行。装上这只假脚肢,也不过是让他过上一般人的普通生活,上阵杀敌那种激烈的事情,可就做不了啦,马将军,你以为我是神仙么?这支腿的关节娇嫩得很,这么说吧,除开承受他自己的体重之外,最多能扛个几十斤重的东西,再多,构成关节的那些机关可就受不了啦。所以这小子再上阵打仗那是别想了,以后安安生生地过个普通人的日子吧。” “不能上阵了啊?”程小鱼顿时便有些失望起来。 “没什么,没什么!”马猴虽然也有些失望,但却仍然笑道:“以后仍然呆在军中,给我去做一个管理后勤的军官吧,照样能建功立业。” 程小鱼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脑子中突然闪过刘夫人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他咽了一口唾沫,突然冲着马猴跪了下来:“马将军,请怒我放肆,既然不能上阵杀敌了,小鱼也不想在军中吃白饭,小鱼知道,咱们的部队之中从来不养闲人,即便是伙夫,那也是能随时上阵杀敌的。小鱼请求马将军允许我退役。” 马猴脸一沉。 “现在我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退役之后也能自己养活自己,不会吃闲饭,也不会让人看不起,将军,请您开恩。”马猴叩头道:“而且,小鱼还有下情禀报。” “说吧!”马猴很不开心地道。 程小鱼深吸了一口气,将他与刘奎的故事,慢慢地讲了出来,讲完之后,有些忐忑不安地抬头瞄了一眼大殿内的众人,“小鱼答应了那刘奎,要照应那母子一辈子,能还在军队之中做事,小鱼其实是挺高兴的,但小鱼也必然要随着军队离开这里,她们孤儿寡母的,只怕就很难过得好了。” 这件事情,马猴是知道的,但秦风陈志华等人倒是第一次听闻。 “一诺千金,倒真是一条汉子。”秦风看了一眼程小鱼,赞赏了点了点头。“这件事马将军会才虑的,你先下去吧,回头马将军便会给你答复。”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程小鱼重重地叩了几个点,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是个不错的突破点呢!”秦风突然道。 陈志华微微一怔之后,猛然省起了皇帝陛下再说什么:“陛下的意思是秦明两国的融合问题?” 秦风点了点头:“雍都人,甚至还有不少的秦地百姓,视我等仍然为占领者,入侵者,两国百姓的融合,历来都是很难解决的问题,只有真正解决了这些问题,才能让秦地的百姓对我们大明有认同感,这块地域也才算真正的变成了我大明的领地,这可比军事上打败敌人难多了,自古以来,就是征服身体容易,征服心难呐。这程小鱼的事情,倒是可以做为一个模范,大肆宣扬一番。” 陈志华点头称是:“陛下所言极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妨把事情再做得高调一些,第一,那个刘奎死战不屈,战死之时却又能将妻小托附给他的敌人这件事,可以宣扬,第二这程小鱼一诺千金的事姑娘儿更是要大力表彰,第三嘛,朝廷自然要给这刘夫人一家额外的照顾,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前两点没有问题,但第三不行,额外的照顾会让其它人滋生一些额外的想法。”秦风摇头道:“那程小鱼不是想留下来照顾她们母子吗?那就让他留下来,不过不必退役,雍都郡以后是要驻军的,让他在本地驻军之中担任一个职司,他在这里,自然就会照顾到这对母子了。” “还是陛下考虑得周全,这样做,更不显山不露水。”陈志华点头表示赞许。 “这件事,志华你去安排。”秦风道,“要让全雍都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是,陛下。”陈志华道。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债多不愁 马猴扭捏了一阵子,对秦风道:“陛下,既然要将程小鱼树作一个典范,那这个官儿可就不能给小了,不然显得不大气了。 ” 秦风哈哈大笑:“你这小子,这是变相的替他讨官儿么?” 被秦风一语揭穿,马猴反而大方起来:“陛下,原本我是想将他带在身边,慢慢地就积功将他升上来了,现在这小子不愿跟着我了,但我总得有个交待,毕竟正是因为他的努力,我才没有酿成更大的损失。我欠他的。” 秦风沉吟不语。 陈志华看了马猴一眼,在一边帮腔道:“陛下,马将军所说也有一定道理,既然要树模范,倒不妨破格提拔一下,这样更醒目,好在程小鱼以前只是一个百人将,位置较低,就算连拔三级,也不过是一介牙将而已。” “一个牙将,在我大明军队之中,便可统带上千人马了,这程小鱼应付得来?”秦风反问道。 “左右以后他所在的驻军是负责雍都及其左近的安全,并没有大规模的野战或者其它的战斗任务,说起来也就是一个治安官而已,至于其它训练士卒的事情,这程小鱼的战斗技能还是不差的,即便是照本宣科,也不会有太大的差池。”陈志华解释道。 “行,既然你们都觉得可以,那就这样办吧。”秦风笑着点点了头,“那个刘夫人不是要开个药材铺子吗?在雍都找一个原来秦廷的太医去坐诊,另外开业的时候,马猴你亲自去一趟,给他涨涨脸面,志华就别去了,你去了反而显得太戳眼睛太刻意了。” “是,秦国的那些太医现在恐怕都惶惶不可终日,先前被舒宛弄了一批过去在伤兵营做事,让他们去哪坐诊,只怕他们还求之不得呢!”陈志华笑吟吟地道:“不过这样一来,那刘夫人的铺子想不火都难了。” “就是要让她生意火爆,名声响彻雍都城,她与程小鱼的故事才能传遍雍都甚至整个秦地嘛!”秦风道。“徐大师,你做的这个义肢当真是一个好东西,造价几何?” 徐来伸出一个巴掌,在秦风面前晃了晃。 秦风顿时脸色一紧:“五百两银子?这么贵?” “陛下,这还没有算我的手工费,如果算上我的手工费的话,我觉得一千两银子也不为过。”徐来道:“制做这副义肢的钢材都是选的最好的材料,光是这些材料的价值就已经不菲了,其它的倒也不说,那些关节处的机关打制太费功夫,稍有差池,便不能用了。” 听到如此之贵,陈志华也是倒抽一口凉气:“这玩意儿如此之贵,如何能推广出去?再者不管怎么说,他总是一件死物,是会磨损,是要坏的,算上后期的维护费用,这一般人根本承受不起啊?徐大师,能不能将这个造价降下来?” “降下来也不是不可以啊!”徐来哼了一声:“材料上便可以降,但这样一来,质量就差了,那关节之处的活动便会受到极大的影响,而且材料一差,造出来的东西,可就差强人意了,没的砸我的牌子。要么不做,要做,当然就要做好的。” 徐来态度生硬,陈志华只能窝着火去撮牙花子。这位大师,他可真是得罪不起。 秦风沉吟了半晌,道:“贵便贵一点吧,能让在战斗之中为朝廷做出牺牲的士卒以后的生活能方便一些,能最大程度的不影响正常的生活,这些费用,朝廷承担了。至于以后的维护费用,就只能让他们自己掏了。” “陛下,能不能引进商人投资来做这一件事情?”陈志华问道。 秦风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如果让商人插手进来,只怕就会与我们的初衷相违备了,商人逐利,他们加入进来,必然便会要求利润,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这些士兵,这样吧,徐来大师,你来牵着,成立这样一个工坊,不大规模的生产,只承接预定。怎么样?” “只要保证最好的材料,我自然是没有问题。” “假腿能做,那手臂这些能做吗?”秦风问道。 “做是能做,但手臂的造价可就要更高了。”徐来瞪着眼睛道:“陛下,假腿只不过承担着受力,走路等任务,相对简单,但手臂是要干活的,手指的灵活性和力道便决定了他能做多少事情,您也看见了先前程小鱼的假肢除了踝关节和膝关节是活动自如的外,其它的都是极其简单的,如果是做手的话,造价只怕要翻上一倍都还不止。这里面涉及到的机关术可就复杂得多了。” “做!”秦风一咬牙道,“这点钱,朝廷还是出得起的。回越京城后,我会要求户部单列一部分资金出来,作为士兵伤残抚恤的一部分专款专用。” 徐来看着秦风,佩服的点了点头。 陈志华却是向着秦风一揖到地:“陈志华带前线所有将士感谢陛下的慷慨。” “非是慷慨,而是致谢。”秦风道:“为我们流过血的人,我们当然要力所能力的让他们过上最好的日子。再说了,反正看起来我是要成为有史以来最穷的皇帝,债多不愁,虱多不痒,无所谓了。” “陛下虽然不富,但陛下的子民却富甲天下,而陛下,却将拥有这整个天下。所以陛下仍然还是最富有的。”一边的徐来道。 秦风大笑,“这话我爱听。” 正说着话,乐公公捧了一个卷宗急步而来,躬身道:“陛下,越京城政事堂奏折。” 秦风取过卷宗,在众人面前晃了晃,“看来政事堂终于是决定谁来当这个雍都的郡守了!” 撕开卷宗的密封鉴,抽出内里的奏折,一目十行的看了一眼,脸上却是露出惊讶的神色,“怎么会是他?首辅是怎么劝动他的?” “是谁?”陈志华看到秦风的惊容,奇怪地问道。 “钟镇,还记得他吗?在秀水河畔被兮儿一拳揍得死去活来的那个家伙,被舒畅的弟子王凌波当作毕业卷给捡了回去医治,我在越京城见过,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一身武道修为却几乎没了,与我见面时,心灰意冷,准备在王凌波的医馆里当一个打杂的伙计呢!” “他不是一个武将吗?”陈志华问道。 “此人倒是文武双全,以他的才能,当一个郡守倒是没有问题,他是雍都人,倒是家学渊源,对了志华,秦廷原来的那些高官显贵们现在是怎么处理的?” “大都圈禁在府中,还没有来得及进行甄别呢。”陈志华道。 “既然政事堂已经说服了这个钟镇出任雍都郡首任郡守,那对这个钟镇的家人可要区别对待了,等会儿你亲自去他们府上,与他们府里的当家人好好的谈一谈吧,让他们现在就出来做事,帮着你稳定雍都城内的局势。” “是,陛下。” “既然是钟镇出任这雍都郡府的郡守,那就让陈绍威驻军雍都吧!”秦风想了想,道。 “陛下,钟镇,陈绍威都是秦人出身,让他们两人坐镇雍都合适吗?雍都以后可是我们大明治理整个西部的核心城市。” “两人虽然过去都是秦将,但出身却截然不同,陈绍威是在虎牢事件之后就加入了大明的,然后与钟镇所属的雷霆军打死打活一年多,而且一个分属边军,一个属于雷霆,他们两个要是能尿到一个壶里那才是怪了,相反,他们两人以后必然互相防备。”秦风嘿嘿一笑,“在雍都,我们暂时还要使用文武相制,过上些年一切都平稳了,才另做安排。” “臣明白了!” “钟镇此人,才能是有的,返回越京城之后,我会与他好好的谈一谈,他在越京城呆了很久,想必对我大明的治国之道也深有体会了,至于陈绍威那边,便是你与他谈吧!”秦风安排道。 “臣会让陈绍威知道轻重,也明白他的任务的。”陈志华笑道。 雍都城,三元巷,程小鱼穿着簇新的将军制服,骑在马上,身后跟着十余名士兵,这都是刚刚配属给他的卫兵,仍然如同身在梦中,此刻的他,从外表上看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少了一条腿的人,只有注意观察,才能发现他走路之时,仍然有些许的不自然。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不但有了一双活动自如的假肢,还官升三级,一下子便成了一员牙将,虽然是将军级别之中最低的一个,但好歹也是将军了。 推开大门,走了进去,一眼便看见王遵之正带着一些人在里头忙活着,而刘夫人则忙着在哪里给众人端茶倒水。 “这位将爷!”王遵之一抬头,刚刚叫了一声,整个人却楞住了。“小鱼兄弟!” 程小鱼冲着王遵之笑了笑,转头看着刘夫人:“嫂子,我不走了,就留在雍都城了。我说过会照应你们母子一辈子的。” 刘夫人看着英姿挺拔站在她面前的程小鱼,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边境冲突 六月天,孩儿脸.刚刚还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一阵风来,转眼之间便是乌云压顶,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的便砸了下来,落在地上,先是溅起一阵阵土黄色的灰尘,片刻之后,就变成了泥浆.一队士兵有些艰难地行走在一道绵延的丘岭顶端. 这里是桃园郡与齐国常宁郡的漫长边境线中的一段.正在巡逻的则是大明武陵战区驻桃园郡的军队. 在多年以前,两国关系还算正常的时候,这里是一片片肥沃的土地,青山绿水庄稼地环绕着一个个的村庄,鸡鸣狗吠,炊烟缭绕,人烟密集才是这里的常态,但现在,站在丘岭顶部看向远方,能见到的却只是无言的荒芜. 田地早已抛荒,便连那些以前用以灌溉的沟渠如今也被渐渐地掩埋起来,只能依稀看到一些浅浅的痕迹在荒草之中时隐时现和一些时断时续的土垄子. 原本的村庄早已破败,在数年的风雨侵袭之下,变成了断壁残垣,偶尔能看到一些野狗野猫在其间出没. 树,是看不到一棵的.曾经的大树都被砍伐得干干净净,即便是来不及砍,也是一把火将其烧毁,这使得这一大片地方显得更回的荒凉. 如今的桃园郡,经过数年的经营,终于稍微恢复了一些元气,但绝大部分的人口,依然是围绕着郡城周边耕作,像这样的边境地方,早已经放弃,一来是因为人丁不足,根本就顾不到这里,二来,所有的明人或者所有的齐人都清楚地知道,未来明齐之间必然会爆发一场争夺这片大陆的霸权的大战,这里,肯定将是战场之一.这个认知,随着秦国在大明的滚滚兵锋之下轰然倒塌更是得到了证明. 没有人会在这个必然会再次被毁灭的地方兴建自己的家园.便连桃园郡守贲宽也只是将所有的精力集中在郡城周边以及往昭关的方向. “加快脚步,前面有一个避雨的棚子,到那里去避避雨.”带队的大胡子哨长招呼着他的士兵,奋力地从泥水之中迈着脚步,向前跑去. 雨下得太大,哪怕他们都准备了斗笠,但浑身上下,还是被淋得湿透了. 这个棚子,是以前巡逻的时候建起来的,建棚子的那些材料,就来自不远处的那些废弃的村庄.终于跑进了棚子,所有人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棚子里备有一些必要的生活物资,因为每天都会有一支巡逻队经过这里,这些东西放在这里,便是以备不时之需. 棚子里很快便燃起了火堆,士兵们将湿透的衣服放在火上烘烤,虽然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了,但一直穿着湿透的衣服,还是容易生病的. 大胡子哨长赤着膀子坐在外面棚子突出的屋檐之下,遥遥地望着大雨之中的远方.以丘岭为界,山这边是大明的桃园郡,山哪边就是齐国的常宁郡了.走下这段丘岭,便算是进入到了齐国的土地. 齐人不像大明军队一样,哪怕什么事情也没有,也会对这一段进行常规的巡逻,偶尔能见到的也只是一些骑马的斥候而已,双方常常一个在丘岭之上,一个在丘岭之下对视一眼. 当然,双方也就只是对视而不会贸然地发起冲突. “昌渚原来是个好地方呐!”大胡子哨长突然感慨地叹了起来,对坐在身边一个端着热气腾腾的开水正在喝着的士兵道. “看不出来.”士兵回头,瞅了一眼被大胡子哨长称作昌渚的地方,这个地方现在就在他们的背后.但现在能看到的只是茫茫的大雨,即便是没有雨,那里也只有一片破败和荒凉. “我是这里的人.”大胡子哨长有些伤感地道. “啊,樊哨长,以前都没有听你说起过啊!”士兵有些惊讶. 樊昌揪着自己浓密的胡须,苦笑道:”小亮,你知道我今年有多大了吗?” “看样子,二十五,三十?”士兵有些吃不准. 樊昌大笑起来:”屁,老子今年刚刚满二十.” 士兵瞪大了眼睛瞅着樊昌那张毛发密集的脸,满眼的不相信. “不骗你,当初齐军从桃园郡撤退的时候,掳走了来不及跑走的人,我们昌渚因为靠近齐国边境,更是其中的重灾区,他们来的时候,我还只有十六岁,爹娘把我塞进家里的地窖里逃过了这一劫,可是等我爬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村子没有了,所有人都没有了.”樊昌道. “都被抓到那边去了?”士兵小声问道. 樊昌低头,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的光芒,”村子被烧了,村子里到处都是死人,死得大都是老弱妇孺,青壮一个都不见了,我在村子里找到了爹娘的尸体,爹的手里还握着镰刀,娘死在爹的身边,两个哥哥和嫂子们都没有看见,想来是被他们抓走了.” “这可真是……”士兵眼中露出不忍之色. “后来大明的军队来了,我便去投军,但大明的军队招兵至少要十八岁,我碰了两次壁之后,便谎报了自己的年龄.我长得老成,一脸大胡子,倒是能骗不少人.小亮,你是那里人?” “我是沙阳的,今年才刚刚被调到这里来.”士兵道.”樊哨长,你也别太伤心了,咱们迟早能报仇的,总有一天,我们会打到那边去,他们抢了我们的,我们就十倍的抢回来.” “当然要报仇.”樊昌紧紧地握住拳头,在空中挥了挥,”等我们打败了齐人,我就再回来,把我们的村子建得给当初一样好.” “肯定会的,樊哨长.”士兵用力的点头:”你是从湘溪那边调过来的吧,那里听说原来也是跟这儿差不多,现在不也建成了一个个漂亮的村子吗?其实在湘溪那边更容易建功,那边与齐人的冲突很激烈呢.” “湘溪与我们这里不一样,别看那里冲突不断,但并不适宜大规模的作战,只适合奇兵突袭,每次齐人来捣乱,也只是小规模的部队,成不了大气候,再者那里水资源丰富,所以在哪里才会有驻屯点,不过真要大打的时候,昌渚肯定更合适大部队展开,再说了,这里是我的家乡,所以我主动请求调到这里来的.”樊昌道. “说得也是.”士兵站起身来,道:”您的衣服肯定已经烘干了,我去给您拿来.” 从士兵手里接过烘干的衣服,樊昌往身上套着,穿了一半,眼神突然凝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齐国方向. “怎么啦,樊哨长?” “好像有人过来了,而且还有不少人.”樊昌快手快脚的穿上衣服,又捡起地上的甲胄往身上套着,同时大喊道:”所有人,着甲,有情况,准备战斗!” 棚子里立刻便忙乱了起来,兵器甲胄的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加快速度!”樊昌大吼道. 半柱香过后,数十名士兵在樊昌的身后列成了整齐的队列. 樊昌盯着茫茫的雨帘. 在湘溪的时候,他多次碰到过这样的情况,齐军常常越境突袭巡逻队,村庄,而反过来,明军也专门有这种队伍窜到齐地去干同样的事情. 这样的战斗规模不大,但同样很残酷.自从到了昌渚,这样的事情还真没有碰到过,必竟与湘溪那种明国刻意发展的地域不同,昌渚算是不毛之地. 雨倏忽之间便小了许多,眼前也一下子清晰了起来,樊昌也终于看清了前面的状况,那是一群正在奔逃的人正在被一队齐国士兵追赶. 樊昌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样的事情,现在并不少见,大多是当年被掳到齐国去的桃园郡甚至是武陵,益阳的百姓想尽千方百计的逃回到故乡. 有成群结队的,也有单个逃回来的,在湘溪的时候,他便多次碰到过这种情况,也因此和追击的齐军有过交锋. 身边的小亮也明白了过来,看着那些奔逃的百姓步履蹒跚,而身后的追兵却是越来越近,不由急道:”快点啊,快点啊!” 樊昌却是马上就判断出了形式,以前面那些逃亡的人的速度来看,他们绝对跑不过身后的追兵,看着队伍之中的男男女女,还有那些被背着,搂着的孩子,他心里陡然一阵刺痛. “检查武器,准备下山接应.”他吼了起来. “樊哨长,那边是齐地了!”小亮道. “齐地又怎么样?”樊昌狞笑起来:”在昌溪的时候,老子就去过好几次,本以为这里不会有什么事的,既然他们撞上门来,怎么能放过?” “他们人多!” “小亮,以前没打过仗吧?”樊昌嘿嘿笑着:”新兵蛋子,今天跟着我见见血,人多?大明士兵从来不怕人多.” 樊昌话音一落,身后的明军士兵都发出了哄笑之声.很显然,这一队士兵之中,就小亮一个人是新兵蛋子,其它人,此时都已经开始准备武器了.作为巡逻士兵,他们的装备是相当好的,长矛,环首刀,甚至还配备了弩箭. “跟我走!”樊昌吼了一声,率先从丘岭上冲了下去,数十名明军齐声呐喊,跟着樊昌向下奔去. 远处,陡然看到明军士兵的逃难者们,齐声欢呼起来,本来有些迟缓的脚步,这一刻却是快了起来.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边境冲突(2) 明军士兵绕过了奔逃的百姓,迎向了后面急追的齐军,出乎他们的意料的是,第一波弩箭射过之后,对面的齐军丢下了几具尸体,竟然转身就跑了,浑然不似樊昌在湘溪那边遇到的那些悍勇的齐军. 制止了小亮这个新兵蛋子兴奋得还想要追杀的举动,樊昌仔细检查了一番死在地上的齐军之后,恍然大悟. “不是正规的齐军野战兵,可能是一些地方的杂牌部队.”站起身来,樊昌对众人道.”不堪一击.收拾了这些人的武器盔甲,走吧!” 武器盔甲带回去可以证明他们的战功,至于尸体,很快便会有齐人的部队赶来收敛,倒也用不着他们代劳. 逃过来的百姓大约有二三十人,樊昌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掠过,却失望的发现,没有一个是熟悉的,原本他希望能在这些人中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这样就可以打探一下自己哥哥嫂嫂以及侄儿们的下落,看来这一次又要落空了. 面对着这些狂喜的逃难者们一迭声的道谢,樊昌道:”大家伙干紧跟着我们离开这里吧,齐人逃走,用不了多久,他们的骑兵便会赶到这里来,我们也必须通知上面准备应对.你们几个,帮着把那几个小娃娃背上.” 他指着小亮等几个士兵道. 一行人迅速地越过了山丘,向着后方进发,而在他们的前面,樊昌早已经派出了一名士兵轻装前进,去向驻扎在温渚的大部队报信,请求派出骑兵前来接应. “这位军爷,听说咱们桃园郡现在无偿地给百姓分田地,建房屋是不是?”一名四十出头的汉子,在最初的惊魂未定之后,终于定下神来,获救的喜悦过后,不免要担心起自己未来的生活. 樊昌的脖子上架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听了这话,笑着点头道:”你们是在哪边听说的吧?不错,在我们桃园郡的百姓,一人能获得十亩上好的水浇地,不要钱的,不过这样分得的田地,第一年要上交所有收成的五成,第二年上交三成,从第三年开始,才能与其它人一样.” “真得是这样啊?”汉子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我们家这一次一共逃回了五个人,岂不是说就有五十亩地?” “当然!”樊昌看了一眼聚拢在汉子身边的家人,不由得一阵子羡慕,这种一家人生死都在一齐的场面,让他的心微微有些痛.”这些地都是熟地,如果你们有多余的精力,还可以自己去开垦荒地,而这些荒地啊,前三年却是免所有赋税的,所以只要人勤劳一点,每个人都能生活得很好.” “没想到我们听到的居然是真的.可是军爷,我们当年被齐人掳走,现在逃回了,什么也没有了.”汉子又有些担心起来. “这些你不必担心,对于你们这样从齐地逃回来的义民,桃园郡是帮着建房屋的,也会提供生产工具以及牲畜,当然这不是白给的,是郡府用免息贷款帮你们做折,以后按年份,你们必须归还,不过也不用担心啦,现在桃园郡挣钱的门路多得很.只要肯下力就好了.” “我们什么都没有,就只剩下一把子力气了.”汉子与周围的家人都是满脸的喜色,”军爷,我们以前是桃园萍乡的,现在能回到家乡去吗?” “萍乡啊?那恐怕不成.”樊昌摇了摇头:”那里与齐境太近,经常会有齐人骚扰,像你这种情况,恐怕会被安置到安全一些的地方去.咱们桃园郡当年遭了大难,十室九空,地广人烟,现在是将所有人都集中到土地肥沃,交通便利,造近郡城附近的地方集中安置的.” “原来是这样啊!”汉子有些失望,但失望旋即又被兴奋所取代,”这一次逃回来算是逃对了,军爷是不知道,我们这些越人,在哪边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就没有被他们当人啊,那些有钱的还好一些,像我们,在那边活得就像狗一样.” 这样的话,樊昌这两年已经不知听过了多少次了.当年齐军撤退,大鱼小鱼一网捞,几乎将桃园郡这样的边境郡地变成得千里无为烟,明军接管之后,数年之间不遗余力的发展,如今也只是在郡城周边以及一些重要的县城里,聚集了一些人口,哪怕是郡守贲宽到处去找人,买人来填充人丁的巨大缺口,依然是杯水车薪,现在桃园郡的人口,尚不及全盛时期桃园郡的三成.真真正正的地广人稀. 而与之相对应的,对是对面的常宁郡因为掳掠了大量的前越人口,导至人满为患,土地是有限的,资源是有限的,这些被掳掠的前越百姓,在哪里的境遇可想而知,有钱的富户,还能靠着做生意或者打通关节向着齐国内地流通,没钱的,就只能苦熬着了. “没有什么越人了.”樊昌纠正道:”现在能给你们幸福的好日子的是伟大英明的大明皇帝陛下,你记好了.” “是是是,我记得了,是大明,我们现在都是大明子民了.” 与汉子的交谈让樊昌更加担忧自己亲人的处境,只恨不得马上就打到常宁郡去,将自己的哥哥嫂子侄儿们全都救出来.如今自己的日子算是过得很好了,但亲人却仍在遭苦遭难,虽然两边相距并不远,但却是咫尺天涯了. 好在大明已经灭了秦国了,现在的大明无比的强大,也许下一步,圣明英武的皇帝陛下,就会把目光转向齐国了.樊昌没有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天无二日,人无二主,一片土地之上,岂能容两头老虎并存呢?大明与齐国迟早有一战,他只希望这一天来得更早一些.对于大明能够战胜对面的齐国,他有着无比的信心,至少他知道,在桃园郡的驻军之中,有很多像他这样的当年逃过一劫的人,他们都无比的盼望着能早日打过去.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的身后,还没有看到齐人追击的影子,前面,一支明国骑兵却已经风驰电挚而来,樊昌彻底放下心来,现在他们仍然行走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地带,齐人越境追击,这一点也不稀奇,不过现在,他可以放心了. “你们安全了!”他满面笑容的对着这些逃出苦难的人道:”新生活要开始了,感谢伟大的皇帝陛下吧.” 与荒芜的昌渚相比,桃园郡治下的湘溪则又是另一番景象,同样是与常宁郡相邻,但湘溪现在却是大明重点经营的一个边境地域,这里土地肥沃,水资源丰富,而且地势比起一马平川的昌渚则要险峻得多,这里,不可能展开大规模的部队,却又必须防备小规模的部队奇袭穿插,因此在这里,大明驻军不多,却下了大力气发展这里的民生. 大量的农庄在这里拔地而起,一个村子,就是一个防守的节点,村子建有高大的围墙,绕墙的溪流便是天然的保护带,每个村子之间,有着宽敞的道路连接,一方有能,八方来援. 所有的村民都集中居住在有高墙保护的村子里,而村子外面,则是广袤的田地,数年经营之下,这里已经有了中兴之兆. 桃园郡守贲宽当年在贯彻这一策略的时候,安置在湘溪的民众便是经过额外挑选的,现在的湘溪百姓,绝大部分都是通过各种途径抵达桃园郡的原秦地难民. 这些人有的是贲宽花钱买来的,有的则是虎牢事变之后,贲宽亲赴虎牢那边招来的,这些一无所有的秦人抵达湘溪之后,马上便分得了土地,农具,牲畜,现在居住的这些村子也是郡府帮着建造的. 这些贫困了一辈子的秦人一下子便人无产者便成了有房有田的恒产者,过上了以前他们想也不敢想的生活,而对于这些不远万里跋涉到了桃园郡希望过上新生活的他们,这里的一切都是值得珍惜和保护的.任何想要夺去他们现在这份来之不易的生活的人,自然也就成为了他们的敌人. 而这些敌人,自然就是来自对面的齐国人,齐**队. 秦人悍勇,好战,大明皇帝秦风就曾说过,秦人是天生的战士.而郡守贲宽更是大胆的给这些秦人分发武器,从军队之中淘汰下来的一些武器,最后都变成了这些村子里用来自卫的武器,这一举动,也曾让不少大明官员担心,而贲宽唯一的制衡措式就是在每一个村子里派了一个退役的大明士卒担任武备官. 贲宽深信,这些以前的秦人会无比珍惜眼下的生活,因为他亲眼目睹了这些秦人当年的惨状.而最后的事实也证明了贲宽这一举动的英明性,大明在湘溪只驻扎了一只小部队用以策应,警戒,而齐人无数次的对湘溪的渗透,攻击,最终击败他们的,便是这一个个村落里的秦人. 姜辉将桶里最后的一点水洒到了地里,看着绿油油的庄稼,心里头充满了喜悦,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呢!他是最早一批到桃园郡的人,说起来当年真是凄惨,当年他是将自己卖了换了十两银子让家人度过难关的.可万万没有想到,卖了自己换来的居然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新生活,那个买了他的明国商人,将他转手二十两银子卖给了桃园郡. 现在的自己,用过去秦人的眼光来看,已经是一个富户了.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边境冲突(3) 有房有地有银子.从最初的几间茅草房到现在明亮的三厢大瓦房,从几件破布乱衫聊以遮羞,到现在的箱子底还压了一件绸缎长袍,那是逢年过节或者村里县里有什么大事的时候穿着出来撑门面的.其实倒不是没有钱多置办几件,实在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一个庄稼人,穿上这个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还不如粗布麻衣穿着舒服. 但姜辉作为最早来到湘溪的一批人,现在已经是一个村子的村长了,经常会代表着村子出门办事,总得不能让人小瞧了自个儿的村子. 媳妇也说上了,去年家里还添了娃.他可是年过四旬才讨上的媳妇儿,自然是宝贝得不得了,而这一切,以前在秦国是怎么也无法想象的. 现在他最想的就是将还在秦国的家人都接了来享福,前两年两国一直在打仗,想去也没法儿去,但现在不一样了,大明已经彻底征服了秦国,也就没有了什么障碍,等到收了这季粮食,便可以上路去了. 唯一让他担忧的是,当初留在秦国的家人会不会在战火之中有什么意外而已.可不管怎么说,都要回去看一看. 瞅几眼绿油油的庄稼,美滋滋儿的挑起桶往家的方向走去,家养的大黄狗摇头摆尾的窜前奔后撒着欢儿,远处高墙内的村子里已经冒起袅袅炊烟,回到家里,就有热腾腾的饭食,就着烩黄豆,喝几口小酒,这小日子,可就真是拿个神仙来也不换了. 大黄狗突然不跑了,站在了原地,向着远处高声狂叫起来,浑身的毛发也都耸了起来,姜辉一惊,回头看向远方,一道笔直的狼烟在蔚蓝的天空之下显得格外晃眼. 大黄狗似乎对这种烟柱非常熟悉,知道只要这道烟柱出现,就一定会发生些什么. 姜辉的目光蓦地变得凶恨起来,狠狠地唾了一口中:”操你老娘的,又来,又来,还有完没完.”他撒开双腿向着村子里跑去,两只水桶在身前大幅度地晃动着,大黄狗也不在前后乱窜了,而是撒开四蹄,奔行在前方. 周边的田地里,无数的汉子窜了出来,或扛着锄头,或挑着萝筐,或牵着耕牛,都在加快脚步向着村子里撤退,而村子里,已经响起了示警的锣声. 属于村子里的土地很多,人也不少,男人就有好几百口子,但围墙圈起来的村子并不大,这主要是为了便于防守.当姜辉将扁担水桶留在门前,窜进屋子里的时候,看到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而女人手里却拿着他的刀和一副半身甲等在那里. 将半身甲往身上一套,拎过刀子便又向外跑去,跑出去的时候,便看到左邻右舍都有汉子提着各种各样的武器从屋里窜了出来.纷纷奔向外面的高墙.这其中,并不乏身材高大强壮的女人. 这些女人也基本上来自于秦地,姜辉的媳妇儿是本地人,这样的事情可就不行了,不过跟在他们的身后,他的女人却捡起了姜辉仍在门前的扁担水桶,挑在肩上,一颤一颤地也跑了出来. 像姜辉女人这样的情况的老弱也还有不少,他们主要担付的任务就是挑水灭火,或者将受了伤的往下抬. 齐军来攻击的时候,往往都会放火箭,每一次的袭击,死的人倒是廖廖无几,但往往却是将村子得一塌糊涂,几次下来,村子里的人倒也有了一整套应对的方法. 姜辉三步两步窜上了箭楼,这里是村子里最高的地方,那里已经有了一个人在哪里,那是县里派来的武官.一个退役的老兵,叫鲍安.鲍安是吃朝廷俸禄的,平时的任务就是在农闲的时候,组织这些人进行军事训练,作战时便会成为指挥官. 当然,各个村子里的武官各人的能力也是不同的,像鲍安,路子就野得很,他这一次居然弄来了一台强弩装进了箭楼里.虽然是早就被淘汰的那种强弩,但这样的武器,一般是不会配备到村子里的.也不知鲍安走了什么路子,居然就弄来了一台,还有十支像长矛一样的强弩.此刻他正在哪里摆弄着这台强弩. 姜辉知道鲍安非常宝贝这玩意儿,每天都会花上不少的时间呆在箭楼里保养这家伙. “这东西射不准!”姜辉道. “你知道什么?”鲍安很是不屑地道:”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吗?我就是弩兵,摆弄了半辈子这玩意儿,这世上啊,就没有射不准的,只看射击的人水平怎么样?咱们大明现在的强弩是不靠准头了,反正一射出去便是唰唰的一根接着一根,就是蒙,也能蒙着,但过去,咱靠他可就全靠个人的技术了,姜辉,你便瞧着吧,这一次我一定干一个齐人军官下来,杀一个齐人校尉,咱们村子今年就可以免去所有的税收了.” “真要能干掉一个齐人校尉,免了我们村子里今年所有的赋税,我请你喝酒.”姜辉半信半疑地道. “你可真小气,一年所有人的赋税加起来就值一顿酒啊!”鲍安翻着白眼,拍着强弩,”你去看看别的村子有没有?” “一家请你一顿!”姜辉大声道. “好.”鲍安大喜:”那就说定了.大丈夫一言,四马难追,瞧,他们过来了,咦,这一次人数不少呢,莫不是有上千人罗.” 看着远处奔行而来的齐人,姜辉只觉得腮帮子有些疼了,”他娘的,这一次怎么这么多?鲍武官,我们的援兵什么时候能到?” 鲍安不慌不忙地将箭楼之上的狼烟点燃了三堆,回过头来道:”从县城骑兵过来,最快也要一个时辰,也就是说我们要独自支撑一个时辰,上千的齐兵呢,看到三堆狼烟,其它村子也不会来支援我们了,只能靠我们自己撑过去,姜辉,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一次只怕要死人了.” 姜辉沉着脸不作声. “你下去带着大家作战吧,该说的,早前我也都说了,大家的配合也都差不多就这样了,关键是心不能乱,不要慌,更不能怕,打仗嘛,比得就是一个心气儿,谁要是先怯了,那就肯定要输,敌人是多,但我们有高墙阻挡,他们又没有重武器,一个时辰,不是什么难事.我留在这里,看能不能找机会干掉他们的领头的?只有一次机会,一次射不中,再想向他下手可就难了.弄得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只怕他想不到我们村子里会有强弩这样的玩意儿.” “行,我先下去,咱们不怕死,娘的,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了,狗日的三天两头来捣乱,泥人儿也还有几份土性呢,我也算明白了,不弄死他们,我就没好日子过.” 姜辉走到高墙之上,他能感觉得到村子里所有的人的担心,恐惧,以前也有齐人来袭,但多时不过两三百人,少时只有百来人,更多的是骚扰,破坏,但这一次一来就是千人,与往常有些不太一样. “不用怕,他们又没有投石机,又没有强弩,打不垮我们的墙,想上来,就得爬,我们手里的刀斧是吃素的吗?砍死他娘的,我们这些人,还怕死吗?只要坚持一个时辰,县里的援兵就来了,他们敢来,就把他们全都弄死在这里!”姜辉挥舞着刀,在高墙上奔来走去地鼓着劲,垂头看见下头站在两桶水边上的媳妇,大声吼道:”屋里的,饭菜放在锅里温着没?打跑了这些强盗,我还要喝几杯呢!” 下头女人脊背之上还背着襁褓着的娃娃,听到姜辉的吼声,赶紧挥舞着手道:”当家的,都温好了,我盖好了锅盖才出的门.” 城墙之上传来了笑声,恐惧和担心在笑声中一点一点的消散. 远处,齐人开始展开了队伍,踩踏着那些长势极好的庄稼向着这个村子稳稳行来,看着那些倒伏地上的禾苗,高墙上头立时便传来了痛骂之声,这可是村子里人数个月的心血啊,从春播开始到现在,像侍候祖宗一样的侍候着这些庄稼,现在却被毫不怜惜的踩踏在地. 没有挨过饿的人,永远也不明白那些挨过饿的人对于食物的爱护. 离着高墙百余步时,齐军停顿了下来,稍作整顿之后,数队齐军开始继续向前逼前,剩下的齐军则停留在了原处,姜辉看着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齐军,看服饰应当是一个将军,跟着鲍安在一起混久了,他也能通过敌人甲胄样式的不同,分辩出敌人将领的不同级别.他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仍然静悄悄的箭楼,如果鲍安能干掉这个家伙,那可就不仅仅是一年的赋税了,村子里还有另外的赏赐可拿. 齐人还在继续推进,直到推进到三十步左右,才停了下来,他们这是欺负村子里没有弓箭手呢,而明军的弩机,又是绝不可能配发到村子里的. 齐军取出了一个个的绳子,绳子前头,连着一个个的圆球,看着他们将圆球点燃并将空中挥舞的时候,姜辉立即回头大声吼道:”准备灭火,他们要纵火了.”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边境冲突(4) 桃园郡城在沙阳,正阳这些地方的人看来,现在就好像是一个乡下穷地方,但原本,他们也曾经繁华过.当年齐人突袭昭头,击败洛一水,图谋的就是桃园,武陵,益阳这三地肥沃的土地,拿下这三个郡,便让前越失去了一大粮食产区,这是与正阳郡可以比美的前越产粮区之一,属于前越最富庶的地区之一. 但持续不断的多年战火,彻底摧毁了这里的一切,特别是最后齐国皇帝曹天成与秦风达成协议,撤出这三郡的时候,更是来了一次彻彻底底的破坏.能带走的全带走,带不走的全烧掉,便连人丁,也几乎席卷而去.留给秦风的只是一片荒芜之极的土地. 再好的地方,没有了人,那也就跟荒野差不了多少了.但彼时的大明,实力不够,而且战略方向又是要先图谋秦国,对于这样的情况,秦风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不得不接下这个巨大无比的包袱. 但从另一个方面上来讲,收复益阳三郡,对于当时立国不久的大明朝来说,就是一个凝聚前越国民所有人的心的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说,也正是因为大明立国不久便从强势的齐国手中收复益阳三郡从而成功地在前越人心中树立了一个高大无比的形象,因此而稳固了自己的统治,并且让前越人看到了希望,获得了信心. 从经济上来说,大明刚刚立国就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但从政治上来讲,却又对着大明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从那个时候开始,大明朝廷便对这三个郡开始了大量的补贴,数年经营,也只不过是让桃园郡稍稍有了一些起色. 昔日雄伟的桃园郡城,早就在一把大火之中被付之一矩,现在城墙虽然是修建起来了,但城墙之内,却仍然是空空荡荡,大片大片的区域如同一块块伤疤遍布在它的躯体之上.这座昔日拥有十数万人口的大城,现在只不过区区两三万人,还顶不上沙阳正阳下属的一个繁华的县城. 郡城之内,两座衙门相对而立,一座是桃园郡守府,一座是桃园镇守府.这是一郡之地的最高军政首长的所在了,与其它郡治的衙门相比,桃园的这两座府衙却是寒酸得紧,不过是两个小小的四合院而已. 桃园郡守贲宽,自收回桃园郡之后,便来到这里担任郡守,数年以来,他竭尽所能做的一件事就是想法设法的增加桃园郡的人口,为了这个目标,他甚至不惜坑蒙拐骗,可现在想吸引人口到桃园郡这种破败的地方,委实是不太容易了,他不得不和当年的马向南一样,将主意打到了秦人的头上. 从最初的利用人贩子从秦国贩来大量的人口,再到后来亲自跑到虎牢开出大价钱招揽,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在当时的秦人看来,最为宝贵的土地,在桃园郡恰恰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他自然可以毫不吝惜的将这些土地许诺出去.也正因为如此,他在虎牢关着实拐骗了不少的秦人跟着他回到了桃园.现在的桃园郡的人丁构成,秦人起码占了三分之一. 那些来自西部苦寒之地的秦人到了更为温暖的桃园之后,果然拿到了他们想要的土地,房屋,农具,牲畜,自然是大喜过望,而更让他们欢喜的是,那些分给他们的土地,打毛一眼看过去似乎是生地,但拿起锄头一挖,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刨开了最上面的那一层浮土之后,下面肥沃的土地对于这些农人来说就是属于大喜过望了,这明显就是熟地嘛. 几年的辛辛苦苦的经营,桃园郡总算有了一点新气象. 而作为与齐国接壤的边境郡城,大明在这里驻扎了两支军队,一支是坐镇桃园郡的抚远营王筠所部,另一支部队,则是武陵战区唯一的一支成建制的骑兵部队李小丫的骑兵营. 总体来说,贲宽在桃园郡的经营是成功的,他放弃了昌渚之类的地方,而大力开发湘溪这样的地区,利用秦人擅战的优势,建立起了一个又一个的要塞式庄园,不仅有效地开垦出了一片片垦地,更是在边境地区渐渐地经营起了大明的势力. 随着大明在对秦战役之中的节节胜利,大明国势日盛,已经渐渐成了齐国未来最为主要的敌人,而大明的各项政策,也渐渐地传开,这直接导致了一个后果,那就是当年被掳走的三郡百姓,不少人想法设法的往回逃.在最初的几次大规模逃亡之后,齐人开始了严格的管制,让逃亡便成了一件极其困难而且是提着脑袋的危险事情之后,这股风头才渐渐的被杀了下来. 这股逃亡的风潮,自然离不开贲宽在暗中的操弄.他与桃园郡的鹰巢负责人以及抚远营的王筠一起,制定了一个个计划,包括向常宁郡内的前越人宣扬大明的各项政策,明人现在的美好生活诸如此类的宣传活动,制定了一个个的逃亡计划,兴建了一些逃亡通道,在最初的时候,收效极大.即便最后受到齐人边境军队的严利打击,大规模的逃亡已经不可能,但小规模的潜逃仍是不时的发生. 当然,这也有一些负作用,齐国人也利用了这些事情,向桃园郡派出了不少的暗探.当年被掳起的那些前越人,也有不少人被齐国人招揽,他们中的青壮,有的加入了军队,有的则被鬼影之类的情报机构招揽. “贲郡守,从昌渚那边送过来的几十人均已经通过了审查,他们没有任何问题,明天,我们鹰巢就会将所有人移交到郡守府下,由郡守府安置了.”鹰巢驻桃园指挥使乌正廷将一叠卷宗递给了贲宽,道. “好,明天安置司就会给他们最好的安置的.”贲宽开心地道,但凡有人从那边逃过来回到桃园郡,他都非常高兴,在他看来,每回来一个人,桃园便会多一片庄稼,多一份生气,多一份人力.”乌指挥使,我觉得你们还是应当加大这方面的力量,齐人的防线并不是那么严密嘛,这一次能大规模的逃过来几十个人就是证明.” 乌正廷摊了摊手,”现在我们的人手,正在抓紧搜集对方的军事情报,您也知道,随着对秦战役的结束,齐明双方的形式会更加紧张的.而最近一系列的情况表明,常宁郡鲜碧松的确有大规模军事行动的动向,近段时间,我们的确抽不出来更多的人手啊!” “越是这样,我们越要多弄些人回来啊,要是战争一爆发,这些人多半会被齐人强征为士兵的,要是就这样死了,那就未免太可惜了,而且每多回来一个人,我们的力量就会强一份,敌人可以利用的力量就会小一分嘛!人手不够,可以与王将军商量商量,让他给你多派一些人.” “王将军的军队打仗行,干这些事情可就不太在行了,而且他的军队之中蛮族士兵太多,就更不适合干这种事情了.”乌正廷一摊手道.”郡守,这件事情急不得的,慢慢来吧.我倒盼望真打一大仗,只要一仗干翻了鲜碧松,那郡守你还不是要多少人有多少人?” 贲宽皱眉,”恐怕不会打大仗吧?也许会有一些局部冲突.齐人现在内部不太稳,我们刚刚打下了秦国,也不适宜再在另一个战场之上又开战啊,百姓需要休养生息,军队也要喘一口气,一仗接着一仗,可不是国家之福.” “但愿吧!”乌正廷道. 两人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旋即王筠的声音传了过来:”二位,说不定真要大干一场了.我刚刚接到湘溪那边的紧急军报.” 贲宽一愕抬起头来,乌正廷也有些莫名其妙:”湘溪?那里怎么会有大规模的战事?” 王筠举了举手里的一封卷宗,笑道:”说来你们可能不相信,湘溪打了一个大胜仗,那里的一个村子居然干掉了齐人的一个将军.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牙将,但这位牙将的身份可不简单,他姓曹.” “姓曹?是曹显成的什么人吗?”贲宽道. “不,比曹显成还要大!”王筠晃着手指头. 曹显成是现在齐人的大帅,比他还要大的,那就只有皇亲国戚了.”齐国皇族的人?”这一下,连乌正廷也瞪大了眼睛. “对,是皇族的人,叫曹选.本来嘛,人家到湘溪去,只不过是打打村子,刷刷战功,结果谁也没有想到,那个村子里有一个派下去的武官叫鲍安的,居然走关系弄了一台强弩藏在哪里,更巧的是,这个鲍安以前就是一个极不错的强弩兵,结果这位运气很不好的曹选大模大样的出现在这个村子外指挥军队攻打,被这个鲍安一弩给射得半截身子都没了.他可是带了上千名齐军啊,这一仗打得,那个村子战斗力很不错的,如果湘溪县的军队再晚一会儿去,这个村子可就真没了.那上千齐兵最后逃回去的只有几十个人,这个结果让湘溪驻军很是诧异,以前这种仗很多啊,但都是稍一接触就算了,哪像这一次这样的,齐人跟疯了一样的攻打这个村子,最后从抓着的俘虏嘴里才探得了这个牙将的身份.”王筠一口气地说到这里,喘了一口气,又笑道:”这一次鲜碧松还不疯么?就算他还理智,但总要向皇帝表表态嘛,所以肯定有一大架要打.” 贲宽和乌正廷两人面面相觑,居然还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杀了又怎样 姜辉坐在残破的围墙之上,目光忧郁地看着几乎快要变成废墟的村子,那一天危急万分的局面,到现在仍然历历在目. 纵然有高墙作为掩护,但突然发了狂的齐军仍然不顾伤亡地突破了高墙,攻进了村子.他们发狂的那一刻,就是在鲍安一弩将那个牙将杀了的时候. 姜辉当时是大喜若狂的,在他的想法之中,敌人的主将已经完蛋了,那么剩下的这些齐兵必然会溃不成军,马上撤离的.当时围墙之上,到处都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最初时,一切似乎都在姜辉的预料之中,正在攻击村子的齐军在那一霎那突然就停滞了下来,安静了下来,他们齐唰唰地转头看向那个上半个身子几乎不见了的将领,那人被强弩射得从马上飞了出去,正像一个破口袋一般地躺在一片绿油油的庄稼之中,下半身还在一下一下的抽动着. 瞬间的安静之后,所有的齐兵突然齐声大叫了起来,那叫声之中,充满了恐惧,然后是愤怒,然后他们转过头来,看向村子的目光,完全就变了. 如果说先前还是抱着一种游戏的态度,现在他们的眼都充血了,发红了. 那一霎那间,姜辉知道糟糕了. 然后便是疯狂的,完全没有任何章法的狂攻,后人踏着前人的死尸往上爬,前仆后继,后方的羽箭拼命地往着墙上倾泄,丝毫不顾他们射出的箭是不是会将自己的同伴射杀. 他们攻上了围墙,一旦没有了围墙的掩护,村里的人可就不是对手了,哪怕这个村子绝大部分都是秦人,都是经过挑选之后特意安置到这些村子里来的,但在训练有素的杀人机器面前,他们的血勇,也只不过是让他们的抵抗时间拖延的更长一些而已. 死亡毫不意外的到来,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批一批的. 如果不是来自湘溪的驻军提前赶到,村子肯定已经没有了. 几年的奋斗,现在已经化为了乌有.姜辉看着一片废墟的村子,欲哭无泪,几幢完好无损的屋子,现在全部躺满了伤员.一间是重伤濒死的,一间是轻伤的,向郡里的报告文书已经快马送了过去,只希望在郡里驻扎的太医能快点赶过来,或者还能救回来几个人. 真是倒霉摧的啊! “老樊,这一次,可真他娘的对不起啊!”浑身上下包得像个大粽子的鲍安拄着一根木头叉子,一瘸一拐的走到了他的面前,想要坐在他身边,屁股蹲了蹲,却是坐不下来,姜辉随手从旁边拖了一个大箱子推到他的屁股底下,让他坐了下来. “早知道那人的身份如此重要,我怎么也不会射出那一弩啊,不射死他,那些齐人也就不会发疯了.”鲍安满脸的愧疚之色,在最后从俘虏兵嘴里问出死去的那个将领的身份之后,他是后悔死了.在这个村子里好几年了,这里的每一个人,他都熟悉得很,可现在,死了一大半,有男有女. “咳,也没什么可说的,这就是命呐!”姜辉叹气道:”咱们这些人,原本就是烂命一条,要是不到湘溪来,不定早就饿死,冻死了.现在起码在死前还享了好几年福,过上了几年做梦也想不到的好日子呢!老鲍,没什么,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呢?我知道,你也不想的.” 听到姜辉这样说,鲍安更是难过,垂下了头,呜咽起来,”前几天还一个个笑哈哈的,还在说着今年的收成,还在说着要去添置些东西,说着要去娶一房媳妇儿,现在全没了,全没了.” “死了就死了呗!”姜辉站了起来,用力的甩了甩头:”老鲍,你说我们干掉了一个齐国的皇族,郡守会给我们什么赏赐?” “啊?”鲍安有些吃惊地看着姜辉:”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什么赏赐?” “为什么不想,死了的已经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活着的还要继续,那些死了的人能为活着的人挣来一些东西,那死得也算值得了,活着的人会念着他们,会在他们的忌日给他们上香烧纸,会在过年祭奠亲人的时候,也给他们添一双筷子.”姜辉大声道. “我不知道.”鲍安垂下了头:”如果杀死了一个普通的将领,肯定会有重重的赏赐,可现在杀死了一个齐国的皇族,是福是祸,就难说得很了.”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那个皇族就不值钱吗?那为什么那些齐人跟发疯了一样?”姜辉瞪大了眼睛. “不是这样的,就是因为这个人太重要了,或许会引发两国之间的大战,所以先前我说,也许我们闯祸了,你没看湘溪的驻军来了之后,就再也没走,这两天一直在外头挖壕沟,筑矮墙布置防守吗?”鲍安道. 姜辉看着村子外头那已经面目全百的地方,一些士兵正在挥舞着铁揪干得欢实,的确是在为一场大战作准备,顿时蔫了. “他妈的,真是人命贵贱不同了,就死了一个这样的人,就会引发两国大战,我看本来就是要打的嘛!” “话是这样说,但这便是一个引子.而这个引子是我们引发的,确切的说,是我引发的.”鲍安道. “别这样说,如果不是你,我们这些流浪汉,懂个屁的打仗啊,也不可能在这几年之中一直平平安安地渡了过来,先我就说了,这是命.老鲍,走吧,咱们一地起看看他们,有几个,只怕撑不了几天了!”姜辉伸手扶住了鲍安,两人慢慢的沿着斜坡,走下了高墙. 随后发生的事情,似乎在印证着鲍安的看法,越来越多的军队从桃园郡调到了湘溪周边,无数的物资也被商队一车一车的运了过来,湘溪的气氛渐渐地紧张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得到,一场大战已经开始渐渐地拉开了帷幕. 事情发生的第十天后,村子里终于迎来了两位大人物.桃园郡的郡守贲宽和桃园郡镇守将军王筠联袂而至. 姜辉和鲍安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姜辉这一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儿,也不过是湘溪县的县令而已,鲍安以前是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能到村子里来当武官,是因为他资历够老而已,不素能远远的看一眼校尉一级的官员就不错了,但今天,大明的一方封疆大吏和一方镇守大将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仍然是惶恐了.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无一例外的似乎都在说明他们的的确确闯了大祸,齐明之间的这一场计划的战争,真的就是因为他们而引发的. 不知道自己会面对着什么,鲍安还好一点,姜辉却很是害怕,他以前在秦地,见到的那些朝廷的官儿,那一个不是盛气凌人,根本就没有拿他们当人看?这还是他们老老实实的情况之下,要是犯了错,那下场就不用提. 现在好像自己是闯了大祸了. 他微微有些发抖.倒不是怕死,只是现在他有妻有儿,幸福的日子才刚刚开始,怎么却也不想死.在那天残酷的战斗之中,就是因为这一点,才让他爆发出了从来没有过的狠劲儿,死在他手下的齐兵,足足有十数人之多,连刀都确断了数柄,战争结束的时候,他手里提着的,不只是从那里捡来的一柄斧子. 一只长满了老茧的手将二人从地面扯了起来,传到耳边的是爽朗的大笑声,”王将军,这便是立下大功,当场格杀齐国皇族的鲍安和姜辉二人了,来来来,快来认识认识这两位英雄,二位那个是鲍安,那个是姜辉啊?” 姜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那双跟自己差不多的长满茧子的手居然是一位大官儿的.他有些怔忡地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双手瞧着,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面前的人真是桃园郡守贲宽,可刚刚湘溪县令黄尚连参拜捍候的确是这么称呼的. 他没有反应过来,但一边的鲍安毕竟当过多年的兵,镇静功夫要强上许多,听到贲宽这么一问,赶紧躬身道:”回郡守大人,小人是鲍安,他是姜辉.” 贲宽又是一阵大笑,在两人肩上用力拍着,姜辉能感受到那只手掌的力气,这贲大人的手劲真大,一看就是一个经常干活儿的人. “了不起,了不起,王将军,一弩射倒一个将军,你麾下有这份本领的人才也不多吧?” 王筠微笑着道:”的确不错,但还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不过能射这么准,倒也难为你了.这种弩现在我军很少用了.你这手艺,只怕要荒废了.不过贲郡守,要说起来,我可是更欣赏这姜辉哦!” 他看向姜辉:”看军报上说,你一个人便斩了十几个齐兵,刀都砍断了几柄,不错不错,想不想到我的麾下来当一个哨长呢?嗯,带的人不多,也就五百人而已.” 姜辉一听就楞住了,抬头看着王筠:”将军,我,我们闯了祸!” “闯什么祸了?”一边的贲宽奇怪地问道. “我们杀了一个齐国皇族,引发了两国大战!”姜辉低声道. 贲宽又是大笑起来,”杀了就杀了,那又怎样?他要打,那便打,难不成我们还怕了不成,他们敢来,我们就现多杀几个,杀得多了,咱们桃园郡就太平了.”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忠勇之村 杀了便杀了! 再来,还杀! 贲宽斩钉截铁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姜辉和鲍安两人却是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郡守这话一出口,便等于给他们这一战定了性。 有功无过,而且有大功! “来人,将东西拿过来。”贲宽挥挥手,身后两名府衙差役旋即抬了一个蒙了红绸子的东西过来。 “二位,你们村子戍守边地,为国奋战,是为忠。遇敌不慌,杀敌无数,当场格杀敌方大将,是为勇,从今天开始,这个村子便易名为忠勇村!”伸手,一把扯开了红绸子,忠勇之村四个烫金的大字灼得众人眼中微微发烫。 “郡府在战后会在你们村子外头兴建一座牌坊,这块匾额可悬挂于上,以传后世,忠勇村世世代代,当以忠勇为训,为国爪牙!”贲宽提高了嗓音,用力地道。 姜辉的身子深深的躬了下去,脸色涨得通红,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吼道:“忠勇之村,世代忠于大明,为国爪牙!” 鲍安赶紧上前一步,与姜辉两人一左一右将匾额接了过来,周边村子里的那些村长以及派属在村子里的武官,人人脸上都是露出了艳羡之色。 郡府郡守亲自为一个村子命名,这可是桃园郡的第一桩,光这一件事,就足以让忠勇村以后稳稳的成为众村之首。 “忠勇村这一次为国守土,奋战不息,损失极大。”贲宽接着道:“当予以重奖,本郡守已经向陛下上了奏折,奏请免除忠勇村所有村民的永业田永免赋税。” 轰的一声,周边本来就已经羡慕不已的各村代表们此时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了,桃园郡守因为地广人稀,移民到此,授田时可是从宽,每人都有三十亩的永业田,虽然说大明朝的农民税赋相比起齐楚来说已经是相当低了,但一年下来,三十亩地的赋税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少的钱啊!更何况,这些田地是可以传给儿孙的,儿孙也会继续享受到这一优惠。 “为国战死者,每人百两银子的抚恤金,家有儿女未长成的,郡府会出钱将这些人的儿女一直抚养到十六岁。伤残者五十两银子的抚恤金。另者,此斩有斩获者,赏功另行计算。” “多谢大人厚赏!”姜辉感激涕零地带着幸存下来的忠勇村村民跪地谢恩。这一战村子里虽然付出极大,但收获却也出乎了他意料之外的丰厚。当真是做梦也想不到。 “这是你们应得的,都起来吧!”贲宽扶起姜辉,冲着周边那些同样激动不已的村子代表道:“我桃园郡是边境郡治,齐人亡我之心不死,屡次荼毒我边境村落,只要每个村子都像忠勇村一样奋战到底,便能让齐人望我桃园而生畏,听我桃园而颤抖,只要尔等能立功,郡府,朝廷,陛下,必然不吝赏赐。” “为国爪牙,为国奋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忠勇村里,官兵,村民,齐声怒吼起来。 王筠很是佩服地看着贲宽,这位郡守大人巧妙地利用了这一次的突发事情,将整个郡府百姓的情绪一下子调到了最高点。先是将齐人屡次犯边骚扰他们重点点出,接着又重奖姜辉这样的村子,让这些边境的村民们立时便鼓起了效仿之心。 这一手,可真够自己学的。可以说当忠勇村的事情传出去之后,整个桃园郡的战意只怕立刻就会上升到一个可怕的高度。他可是很清楚桃园郡的百姓构成,差不多三分之一是原来的秦人,另三分之一是当年的蛮族,最后的三分之一才是幸存下来的原桃园郡人,前二者可本来都是极端好斗的。有了这个榜样摆在哪里,齐人这一次当真要犯边的话,只怕除了要明对大明军队的正面战场,还要面对这些百姓无穷无尽的袭扰。 贲宽很满意于自己营造出来的这种气氛,大敌当前,上下一心,才能令行禁止,将力气使在一处。看到姜辉和鲍安两人还抬着那块大匾,不由笑道:“先找个地方将他收藏起来,等打完了这一仗,才能将他挂出去呢!” “是,大人,小人先去将他挂在安置受伤的人的屋子里,看到大人的墨宝,看到忠勇之村,这些人一定会很快恢复的。”姜辉连连点头。 “这可不是我的墨宝,我写不出这么好的字。”贲宽笑道。 “啊,不是郡守大人亲笔题写的啊?”姜辉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些许失望之色。 看着姜辉的模样,贲宽大笑起来:“你们村子运气不错,写这字的人,可是鼎鼎大名,我大明朝的礼部尚书萧老大人啊,等闲人想要求他老人家一份墨宝可是如登天之难,这一回啊,是他老人家刚好到桃园来视察办学一事,听闻了你们的事情,这才慨然提笔,一气呵成这四个大字。你居然还不知足?姜辉,我跟你说,牌楼建成之后,也是将这四个字拓上去就行了,这份老大人的墨宝,你们可以作为传村之宝传之后世哦!” 姜辉有些犯傻了,他不知道礼部萧老头在读书人中的地位,但他还是知道大明的礼部尚书肯定是要比郡守大人官儿大的,没看郡守大人一口一个他老人家吗?当即连连点头,与鲍安两人小心翼翼的抬着匾额往屋里走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王筠羡慕地道:“萧老大人可是很少写大字,题匾额的,这一次他到桃园来,我其实已经去求过了字了,被老大人给怼了回来。” 贲宽失笑:“我早就知道这位老大人的脾气,根本就不去讨这个诲气。” “这位老大人现在也真够拼命的,桃园郡现在已经很危险了,他居然还要下乡去视察乡学,村学。” “能不拼命吗?没看到王老大人去世的时候,天子亲自扶棺么?萧老大人奔着这个去的。他已经七十好几的人了,没什么可求的了,唯有这身后名。” “天子也真是厉害啊!”王筠叹道:“天子扶棺送灵的荣誉,便让萧老大人将所有的热情和人脉全都投入到了办学到中,这位老大人一般那里是请得动的?” “比起天子扶棺送灵,萧老大人真正会传之后世的是他这些年来致力于村村书声琅琅,家家读书识字这份事业。”贲宽道,“我想以后萧老大人会明白的,当然,也许他现在已经明白了。” “村村书声琅琅,家家读书识字,这可真是一个伟岸的目标。”王筠道:“陛下的心,真大。” “没有一颗大的心,怎么能带领我们走到现在然后走得更远?”贲宽微笑着拍着王筠道,“王将军,我们共勉吧!” “共勉!” 两人相视一笑,皆是心有戚戚焉。 村子外面的道路之上传来了急骤的马蹄之声,一小队骑兵风驰电挚而来,看到飘扬的旗帜,王筠笑道:“李小丫来了。” 李小丫,大明第二支纯粹的骑兵营统领将军,成军之后,便调配到了武陵战区吴岭麾下,现在一直驻扎在昌渚一带。 与于超比起来,李小丫要更年轻,二十多岁的年纪,让他在大明将领之中显得格外突出,诸多高级将领之中,比李小丫更小的,也就只有马猴了。不过马猴升上来,更多的则是因为他是秦风的亲卫统领,关系亲昵,而他升上来,却是结结实实的靠的战功,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这个越京城中李氏家族的婢女所生的孩子,现在已经成了李氏家族仰望的存在。 人还未到,笑声已经传来。 “贲郡守,王将军,那个一弩射死了齐国皇族的家伙在哪里,快快让我瞧一瞧,我在昌渚,隔三岔五的出去溜一溜,也不过弄死了一个齐国偏将,他居然能杀死这样一个大人物,哈哈,这运气逆天,快让我见见他,沾沾他的运气,下次说不定就能弄死鲜碧松。”话音落地,人已经到了跟前,唰地翻身落马,站在二人跟前,双手抱拳,“李小丫见过贲郡守,王将军。” “李将军还是如此风风火火。”王筠看了一眼隔着他们十数步开外齐唰唰地停下来的百余名骑兵,脸色有些震撼,刚刚他们奔来的速度他可是见着了,但说停就停,还能停得如此齐整,就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了的,这李小丫年纪几乎只有自己的一半,但却有着与自己一样的地位,真不是幸得。 “待会儿自然见得着!”贲宽笑道:“李将军也到了,我们就算齐活儿了,吴岭大将军那边的回复可能还要几天,但我们总要先准备起来,今儿个既然聚齐了,就好好的商量一下要先做那些准备,乌正廷那边已经给出了肯定的情报,齐人的确是要打过来了。这一次捅了马蜂窝,鲜碧松一干一仗,不好交待呢!” “正盼着他们来呢!”李小丫抬手将马鞭子扔给了身后的一名骑兵,笑道:“老是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我都腻了,正大光明的与他们干一场,打得他们再不敢看我们这边一眼儿。”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陛辞 钟镇略有些局促地看了一眼上首的秦风,坐在哪里不安的微微扭动着身子,穿惯了战袍,这文官的官服怎么的都觉得有些不习惯。 以前他哪怕是以一介败将,一介俘将站在秦风面前的时候,也可以自然面对,因为那时的他无欲无求,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是大明的一介臣子,一方郡守,一位封疆大吏,而且去的还是故国过去的都城,以后大明统治西地的核心郡治担任郡守。 一方面,他有着背叛了故国的负罪感,另一方面,却又着对新的使命的向望。 在秦风御驾亲征的几个月里,他随着王凌波走了大明的许多地方,不论是富庶的沙阳正阳太平,还是刚刚发展起来的长阳抚远,抑或是现在还极其落后的桃园武陵,那一种欣欣向荣蓬勃向上的气息,都在无时无刻的不在感染着他。 不管是富足的,还是贫苦的,不论是百姓还是官员,都对未来充满着希望,他们坚信自己以后会更好,并且努力的为未来更好的生活而奋斗。 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能看到热火朝天的局面,一条条道路在脚下延伸,一道道沟渠沟通良田,一座座厂坊拔地而起,一个兴盛而强大的帝国在他的眼前缓缓拉开了帷幕。 王凌波身份不一般,每到一地,总会受到当地官员,乡绅们的热烈追捧,不仅是因为他背景深厚,更是因为他医术惊人,跟着王凌波,钟镇更多的了解到了无数大明现在正在实行的政策以及推行新政之后的现状,甚至有很多还在讨论之中并没有推行的政策,他也听到了不少,这些王凌波并不在意,但在这样的聚会之上,这些东西总是会成为人们讨论的中心,而钟镇对于这些却是相当敏感的。 大明的政治是相当开明的。这是他的第一感觉,官员们和乡绅甚至一些商人,农民居然在一起讨论这些东西,行或者不行,该还是不该,竟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而这在以前的大秦,是不敢相象的。 后来他才弄明白,在大秦,只有一件事情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那就是对皇室不能有半分不敬之语,至于其它的,就无所谓了,当街大骂首辅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不管那一项政策的实施,都会有人得到利益,有人受到损失,不可能面面俱到,而作为政事堂的首辅权云,自然便是最佳的背锅侠。 一件事,有人称颂他力得好,自然便有人骂他蒙蔽了皇上,是个奸臣。 要是人人都称颂你好,反倒是不正常了。 在大明,只有一条准则,对大多数人好的事,就可以推行。最开始,还是政事堂的官员们运筹帷幄然后禀告皇帝拍板,然后发展到试点,先在某一个地方推行,如果效果好,就推广到全国,而到了现在,每一项政策准备出台的时候,便先放出一些风声出去,然后大量收集社会各界的反映,然后再进行评估,最后决定是不是要再继续走下去。 钟镇发现在大明当官绝对是一个苦差事。薪饷听起来的确很高,但比起他们做的事来,真还算不得什么,大秦的官员与之比起来,简直就是尸位素餐之辈。 贪腐之辈不是没有,不过大明的御史台极其厉害,闻名天下的鹰巢便是御史台下的一个部门,鹰巢无孔不入,其中的国内司,很大的精力便是放在监察各地官员之上。御史台都御史金景南,一个四十出头的精力旺盛的工作狂,标准的铁面无私,犯在他的手上,基本上就算是完蛋了。 钟镇见过被锁拿进京的犯官,也见过如同马向南那样的官员,如果不是别人介绍,钟镇很难想象到这样一个人,居然就是在大明国中声望极隆的长阳郡守。这位世家子弟看起来就跟一个乡下老农没什么区别,要是再拿上一根烟袋,牵上一头老牛,活脱脱的就是一个乡下农夫。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将当初不名一文的长阳郡,穷得冒烟的长阳郡,经营成了现在活得滋润的长阳郡。 回到越京城之后的钟镇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固有的为官理念,价值观念随着这一次的出行被大明的现状给敲得粉碎。 这就是为什么秦国在大明面前不堪一击的原因所在吗? 老有所养,少有所依,鳏寡孤独皆有所靠也。以前只是在书中读到的理想状态,他在大明却切切实实地看到了,纵然或者还有些差距,但却的确在往这个方向之上努力。 这一路之上,他碰到了不少操着秦地口音的人,在与他们攀谈的过种之中,愕然的发现,这些人居然是被贩卖过来的,但他们居然对贩卖他们的人毫无恨意,反而很是得意自己早过来了几年,比起刚刚来到大明的秦人,他们要富足许多,也要惬意许多,他们已经完美的融入到了大明的生活之中。言必称大明,说起秦国,他们不屑一顾。 听到钟镇的口音,他们热情的与之攀谈,但只要一听说钟镇以前在秦国是当官儿的,立马便会翻脸离开,给钟镇留下无声的难堪。 所经历的,所看到的,让钟镇想起了秦地的情况,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也难怪这些秦地来的百姓,对于故国一点也没有留恋啊。 换成是自己,只怕也是一样吧,这几个月的行程下来,即便是自己,也被深深的感染到了。这让他不仅想起了现在秦地的那些百姓,他们也能过上和明地百姓一样的生活吗? 当然能!他这样回答自己,因为现在秦国所拥有的一切,已经全部是明国的了。而明国肯定会马上将本土成功施行的这些政策一一的移植到秦地之上去。 自己或者能为家乡的人做些什么,也算是为了自己的前半生虚度光阴而赎罪。没来明国之前,他认为秦国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是因为秦国地处西部苦寒之地,所以艰苦是必然的,但他看到了长阳,看到了抚远,看到了那些蛮人都过得如此之好之后,才知道,事情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没有不生产的地,只有不会做的人。而具体到秦国,就是朝廷的政策出了大问题。 他揣着满腹心思回到越京城时候,传来了雍都城破的消息。紧接着又传来了马超逃往楚国安阳,大明皇帝竟然亲赴安阳,将马超击毙于安阳郡守府上,至此,秦国彻底成为了历史。 还没有来得及为故国终于彻底灭亡而伤风悲秋,他便被首辅权云请进了家门。 而让钟镇无法想象的事情是,权云居然想请他出任雍都郡的郡守。 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自己是一员俘将,或者在明人的心里,自己还是一个死硬分子。但对方一出手,就是如此重量级的位置,他很清楚雍都的重要性,哪怕秦国被明国灭亡了,雍都的位置依然是无以伦比的。 “这是陛下的意思吗?” “这是政事堂诸位政事商量的结果,我们已经将他们会议的过程禀报给了陛下,一般情况之下,陛下是不会驳斥我们的意见的,所以说,这事儿,已经**不离十。钟先生,在任命你之前,我们已经彻底了解了你的家族在雍都的地位,你们钟氏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所以我们并不是无的放矢,要知道,请动王凌波带着你去大明各地走上几个月,这可是托了他老师的面子,别人,可是请不动这位小神医的。” 直到那个时候,钟镇才明白,为什么王凌波突然要远行,原来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亲自走一走,看一看,让自己这块茅坑里的石头亲眼目睹大明是如何治国的,大明为什么如此强大? 后来事情的发展果如权云所言,皇帝陛下照准了政事堂的奏请,今天,便是自己上任见的陛辞了。 “钟郡守,雍都具体的情况,你比朕还要熟悉一些,这些就不必多说了,你去之后,倒不必急于一时,想在短时间内将什么都做到最好,第一要务,就是稳定人心,让那里的百姓,慢慢地了解大明,融于大明。做好了这些,才能真正谈得上发展经济,改善民生。你在大明久矣,想来也了解到我大明各郡郡守是有着相当的自主权的,适合当地的,才是最好的,最忌的就是生搬硬套,搞不好就会弄巧成拙了。” 钟镇站了起来,躬身道:“陛下放心,臣会牢计陛下的训示。” “你们钟氏,在雍都还是挺有威望的,但雍都必竟是过去马氏的统治核心,这第一任的郡守,难度肯定是最大的,到时候有什么困难,竟管提出来,不管是在人员上,还是在资金之上,朝廷都会大力支持。你也明白,接下来的数年间,朝廷的经略重心,就是大力发展西部,让原秦地百姓,尽快地富裕起来。只有这样,未来我们才有与齐人一较高下之力。”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钟镇告辞离去. 通过与他的交谈,秦风对他也甚是满意,至少这个人现在脑子是清楚的,知道大明要什么,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没有什么过激的想法,也没有因为自己曾经是秦国大臣现在激于要立功而表现什么,他的心态很平和.对于让他与陈绍威搭班子这种明显的相制衡的配置,他也显得很平静,没有任何的不满之色.一个熟悉秦地情况,在秦国具有一定的影响力,而且心态平和的人正是秦风现在想需要的. “这个钟镇还真是不错,首辅为了将他拉过来,费了不少心吧?”秦风笑看着权云道. “起初试探了几次,都是被一口回绝,准备就此给王凌波打杂混日子了,后来不是没办法了吗?就让舒畅给王凌波说了一声,带着他在大明转悠了一大圈,还别说,挺有效,对他触动极大,其实像他这样的人,真要心如古井不波还是挺难的.”权云笑道:”等他回来之后,我亲自请了他上门,果然就不再坚持了,以后的事情,就简单了.” “王凌波立了一功呐!”秦风笑道:”幸得当初兮儿没一拳轰死了钟镇,否则咱们就要少一个有能耐的大臣了.我看不如这样吧,把王凌波也弄到雍都城去.” “王凌波愿意去?”权云反问道,”雍都可不比越京城繁华.” “让舒畅出面吧.”秦风道:”又不是不让他回来了.舒畅当年治好过邓朴,治好过李挚,他的名头在雍都响得很,现在他的得意弟子去雍都,必然会有人倒履相迎的,有这样一个人呆在哪里替钟镇穿针引线,会有利于钟镇开展工作的.” “陛下说得是!”权云连连点头. 都御史金景南突然道:”陛下不是在雍都城还布了一个点吗?就是那个什么程小鱼还有刘夫人的医馆,不如便让王凌波去哪里坐诊,这样以舒神医的名气,把他们再捧得高一点就更好了!” “这是一个好办法!”秦风鼓掌大笑道.”自古以来,打下一地容易,融合一地难,王凌波此去,可谓是一举两得,那就这样定了,回头我便跟舒畅说一说.” 众人都是笑了起来,反正使唤王凌波这小子,大家私毫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年轻人嘛,当然得多承担一些担子才行.再说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王凌波是舒畅的弟子,在秦地有不小的威望,他与钟镇关系极好,亲自出手治好了钟镇的伤情,但他又在陈绍威的军情之中做过最基层的第一线的军医,与陈绍威也有交情,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也可以成为钟镇与陈绍威两人之间的润滑剂. “陛下,关于吴岭那边的奏报,您怎么看?齐人是不是真准备与我们大打一场了?”权云换了一个话题,”从吴岭的奏折和鹰巢汇集起来的情报看,齐人的确是有这种准备的趋向,龙镶军在开始向常宁郡大规模的移动.” “曹天成为了国内的改革,对我们忍气吞声很久了,现在只怕是觉得机会来了,很有可能借着这个机会试探试探我们.”秦风冷笑道:”周济云在万州吃了大亏,现在卞无双步步紧逼,周济云已经从进攻转入到了防守,齐国国内的豪族势力声势大减,曹天成自觉已经能把控大局了,便把眼光瞄向我们了.” “试探我们?”金景南有些不解. “我们刚刚打下了秦国,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场倾国之战,劳师远征数千里,十数万军队长途跋涉,战事结束了,现在是最为放松的时候,整个大明都在享受着胜利的喜悦嘛!而且国库也是最为空虚的时候,在雍都城下屯兵大半年,花钱如流水,曹天成当然能算得清这笔帐,之所以说是试探,他是想看看我们的反应,如果我们退缩了,他便会得寸进尺,为所欲为了.”秦风道. “这么说来,我们当给予他当头一击.”金景南狠狠地道:”让他晓得,即便是现在,我们也丝毫不惧他们.” “户部可以动用紧急准备金来应付这场战事.”苏开荣也赶紧表态,. “怎么?这一次苏尚书的夹袋里有钱了?”秦风笑着反问道. “陛下,自从耿精明上任之后,捞钱的花样百出,越京城改造,医学院地块的大开发,税收制度的大改革,都为国库增收不少,一直空空如也的国库总算有了积蓄,这个紧急准备金原本就一直是有的,但不到万一的时刻,臣是怎么也不肯拿出来的.现在齐国想趁人之危,不把他们一下子打回去,岂不是会没完没了?所以这钱,臣就是咬咬牙,也一定会拿出来的.”苏开荣道. 秦风把玩着桌上的镇纸,沉吟了片刻道:”打,肯定是要准备打的,但我们还要想办法,让他们想打也打不了.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吧.” “陛下,这种事情,切忌三心二意啊!”金景南直言道:”如果这种心态让前线将领知道,不免会有所懈怠的.” “当然不是这样!”秦风笑道:”备战还是要积极进行的,军队要重新调配,物资要充分供应,毕竟我们接下来的战略重心,就要向齐国方向转移了,军队,物资调配过去,并不会浪费,但我们的这些行动,会坚定前线将领的作战决心,也让齐人看到我们寸步不让的决心.作好战斗的准备,但却不一定要打啊!巧手,铁路署那边从沙阳丰县往昭关的铁路修得如何了?” “陛下,益阳已经全线贯通,武陵已经修了一半了,但是愈往前,进度只怕会越慢,因为越往前,当地的经济就愈差,人丁就愈少,臣估计,还要一年,武陵才能贯通,而要修到桃园的话,只怕还要三年的时间,毕竟这不仅仅是修路,各种配套的设施跟不上,便等于没有修.” “速度是慢了一些,铁路署要多想想办法,加快进度,我希望我们正式与齐国拉开争霸天下的时候,铁路已经贯通全线,我们的兵马,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抵达主战场.”秦风微微皱眉道. “陛下,主要是铁路修到了这三个地方的时候,是铁定要亏大钱的,商人们参与的积极性大大降低,全靠朝廷投入,资金上的压力太大了.” “不要总是从经济上考虑问题,有时候要多从大局之上考虑,对于积极参与这条铁路修建的商人,商业署可以考虑在其它方面给予一定的补偿,比方说给予一些专营权.”秦风转头看向王月瑶. “是,陛下,下去之后我会与工部,铁路署商讨此事.”王月瑶点头道. “大明的商人,也不能光顾着自己赚钱了,也得想想为国家多做点什么.大明昌盛,他们才有更多的赚钱的机会,大明如果战败了,也就是他们的末日了.”秦风沉着脸道:”这几年,我们给他们创造了太多的机会,也给了他们很宽松的环境,有些人未免有些忘本了.” 王月瑶垂下了头. “陛下,商人中有逐利者,但也有深明大义者,只要对他们晓谕道理,相信他们能想清楚这些问题.”权云笑着替王月瑶解围道. “但愿如此吧!”秦风淡淡地道.”郭老,勃州那边的事情准备得如何了?” “陛下,我们派出去的士兵已经通过秘密渠道到位,周曙光那里也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而齐国的那些豪族也已经将资金通过各种渠道进入到了勃州,有现金,也有各种物资,可以说,现在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陛下一声令下,那边就可以发动了.”郭九龄笑道:”前几天勃州传回来的情报,余秀娥将军也已经抵达了勃州,我们去勃州的军队,现在就暂时划归在余将军的麾下,由她指挥.” “很好!”秦风拍了拍手,”那就让周曙光动起来吧,曹天成不是以为大局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吗?那咱们就来给他一点意外的惊喜吧!我倒想看看,勃州一乱,国内豪族蠢蠢欲动,他还有没有心思与我们在桃园大干一场?” “只怕到了那个时候,他马上就会反过来与我们求和了.”权云笑道. “他怕的不是勃州造反,他最怕的就是勃州周曙光与周济云那边有什么联动?他那可就坐不住了.哈哈哈,楚国那边也要想想办法,勃州开动了,他们东部六郡那边也应该消停下来,不要再给周济云什么压力了,也要让人家喘一口气嘛!” “陛下说得是!”权云微笑,他知道在这样的扩大会议之上,秦风并不欲公开与卞无双之间那层隐秘的关系.”我们可以以与秦战争刚结束,资金困难,暂停向楚国贷款,他们就会军饷不继,以我们要准备与齐国大规模开战为借口,便不能再向他们提供及时的武器支援,相信没有了我们的大力支持,他们与周济云的对抗便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那就这样办,对了,还有马超的事情,要向他们严利诘问.去的特使,要更霸道一些.”秦风笑道.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勃州风云(1) 一碗小米粥,一小碟炸得焦黄的海泥鳅,一小碟青绿碧绿的海带丝用香油一拌,撒上一点点切得极碎的葱花,香气便扑鼻而来.这便是勃州周氏家主的早餐了. 早年在海上迎风破浪,落下了胃病,老了不再下水了,周曙光便格外的注意起养生了,下饭菜每日都在变,但一碗文火熬制的小米粥,却是万年不易. 在勃州,不论是与周氏不相干的外人,还是依附于周氏的一些小家族,抑或是周氏一些外围的人员看来,现在的周氏已经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了. 周氏,是大齐不折不扣的豪门世家,虽然比不是另一个周氏家族以及乌氏家族那样传承千年,但兴起于大唐时代的周氏,仍然是齐国影响力极大的一个豪族.与其它大家族拼命地渗透大齐朝政不同,周氏却是一门心思的放在海上.如果论起富豪,在大齐,他们可以说是无以伦比,但要论起在国政之上的影响力,他们就差了不少. 这也导致了曹天成决心向豪门世族下手之后,周氏这样豪富,却又缺乏政治影响力的家族,便首当其冲了. 第一步,便是找寻各种各样的理由,向周氏勒索钱财. 周氏表现得很乖觉,只要皇帝开了口,都是马上奉上.甚至还要加上那么一两成.时间一长,便连曹天成也不好意思了,虽然他也想逮着这一只肥羊尽量地多薅一些羊毛,但总还得顾忌其它豪门的反应,所谓的唇亡齿寒嘛,周氏自己还没有抱怨,朝野之间,已经是议论四起了,曹天成不得不稍稍收手. 收手不代表就不干了,更换了勃州郡守,新郡守到勃州来的任务就是继续薅羊毛,当然,手段要更温和隐蔽一些罢了. 不过周氏的豪富显然出乎了曹天成的意料之外,即便是如此的大力薅羊毛,周氏居然还活蹦乱跳. 一计不居,自然要再生一计,攻下楚国东部六郡之后,为了夺取荆湖,应付荆湖的水军,曹天成一声令下,要求周氏的水上主力奔赴荆湖作战,这些海上的蛟龙,不得不放弃了波涛汹涌的大海进入到沟汊湖泊作战. 不是说在海上生龙活虎厉害无比的人到了内河便能适应那里的作战环境,恰恰相反,习惯了一望无垠的大海的水手们,到了支流遍布犹如迷运阵一样的荆湖地区,适应起来远比想象的要困难. 曹天成的目的很明确,进一步的消耗周氏的力量. 齐国长期以来并不注重水师,等到曹天成想要收拾周氏的时候,鬼影的调查报告让曹天成吓了一跳,如果大齐水师与周氏海盗在海上开战的话,大齐水师铁定要被打得落花流水. 既然是这样,自然要釜底抽薪了,你不是战舰多,水兵能打吗?那去荆湖与楚国人拼去,等你的人打得差不多了,那你的那些战舰岂不是也可以堂而皇之的收入囊中了吗? 事情的进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周氏的水师在与楚国宁知文的较量之中,一败涂地,数千精锐一去不返,水师的溃败,也让周济云在荆湖战区的部队被卞无双分割得七零八落,最终数万齐军在荆湖战区溃灭. 曹天成高兴得很哪! 曹天成的水师精锐完蛋了.周济云吃了一个大大的败伏,豪门世族的力量在楚国东部六郡遭遇到了前所未所的重大打击,左右那数万齐军都是那些世家豪门的棋子,死了败了,曹天成一点也不可惜. 死了正好,空缺出来的兵额,朝廷可以再征召新兵,当然,征召起来的新兵跟豪门世家可就没有半点关系了. 高兴的曹天成简直想给卞无双宁知文送上一面锦旗,感谢他们对于大齐改革内政,铲除豪门世家这个毒瘤作出的巨大贡献. 仗是在楚国的东部六郡打的,死得是豪门世家掌控的兵马,对于大齐有影响吗? 当然还是有一点的,至少名声不大好听,普通的老百姓自然分不清这里头的门门道道,只知道咱们又打败仗了,那好,需要找一个替罪羊来扛下这口锅,平一平民愤,周济云动不得,他还有数万兵马,背后还有更为强大的世家支撑,那身家豪富,又没有了水师兵马作后盾的勃州周氏,自然便要被拿上毡板来剁一剁了. 曹天成也很好奇,这个在大齐横行了百余年的大海盗家族,究竟有多少家底,被自己这么整治,居然还没有破产? 他很期待这一次收获的成果. 勃州人都晓得,勃州要变天了.周氏自然也晓得,周曙光自然更清楚,不过让所有人都大为惊讶的是,周家的当家家主竟然似乎是认命了一般,从楚国的东部六郡逃回来之后,便一直龟缩在自家的深宅大院里,根本就不露面了,竟然什么也没有做,似乎就等着皇帝喀嚓一声切下最后一刀来. 这样的情况,自然是勃州那些依附周氏的人慌了神儿,在得不到周氏的确切消息,而风色也愈来愈不对之后,自然便有很多的人选择了站边,当然,是站在皇帝一边. 周氏自己就都放弃了,他们当然也没有坚持的理由. 有放弃的,自然也有坚持的.而坚持的那一些,大都是跟随着周氏在海上飘泊着,厮杀过,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周氏在海上的实力,倒戈的多是那种攀附周氏以能够搭上周氏这艘快船以便收获更多的财富的. 总体来说,现在朝廷的势力在勃州已经成了一种乌云盖顶之势,而周氏已经一退再退,退无可退了. 皇帝的刀子,终于要下来了. 胡不归走进屋子的时候,周曙光刚好将一碗小米粥吃得精光,堂堂的一家之主,身家巨万的大擎居然还伸出舌头,将碗里的残粥舔得干干净净. “终于要动手了吗?”将碗放下,周曙光笑吟吟地看着胡不归,问道. 一身管家打扮的胡不归点了点头,”向连昨天晚上已经从长安回到了勃州城,与勃州郡守胡建连夜召见了勃州驻军将军黄连以及多位勃州重臣,当然是要动手了.” 周曙光哈哈大笑,站起身来,亲自给胡不归也盛了一碗小米粥,递到他手里,”早上才打起来的海泥鳅,捞起来的海带制作的海带丝,新鲜着呢,尝尝.” 胡不归笑着坐下吃了起来. 他的身份的确是周氏的大管家,不过这位大管家在周氏的地位非同寻常,便是周曙光的几个儿子,见了他也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胡伯伯.周氏的当,他能当一半.不过所有人都只以为他深得周曙光的信任是因为早年跟随周曙光多次出海血战而且数次救过周曙光的命,却没有人知道,这位大管家,还是一位武道修为上的宗师. “曹斌的水师,昨天便已经出港了.理由是演习,不过他们的真实目标却是我们的桃花岛.现在,估计已经快要看到桃花岛了.”一边吃着粥,胡不归一边含含糊糊地道. “配合很默契,两边一起动手,给我们逃亡的机会都不留啊!”周曙光冷笑道. “他们会大吃一惊的.”胡不归将空碗放到桌子上,又挟了一块焦黄的海泥鳅丢进嘴里,嚼得嘎巴嘎巴响,”船只不少,士兵更多.” “他们是看上了我们的船厂,以及那里的匠师.”周曙光道:”大明的水师正在飞速崛起,已经成了海上的第一大势力,曹天成不会不知道,所以他想灭了我们之后,将我们的那些船只,船厂,技师一起收入囊中,好打造一支能与明人抗衡的舰队.” “如果他早有这个想法,并且重用周氏而不是想着剥光我们,未始不能成功.”胡不归笑道. 周曙光却是轻轻摇头:”晚了.明人在海上的势力早就成了气候,这也是我为什么下定决心要跟着明人走的原因之一,明皇擅用人,敢用人,而且相当重视海洋,这一点是曹天成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有这样一个重视海洋的皇帝,是我们这样的家族的福音.宁氏已经先行一步了,周氏再不跟上,以后大海之上,将再也没有周氏的名号.宝桢在这一点上便看得很清楚.” 胡不归点了点头:”此战过后,齐国最强大的一支海上舰便必将全军覆灭,想来会让齐国震动.” “岂止震动,以后齐国的千里海疆,将处处都是周某的登陆场,曹天成想谋我的脑袋,我便让他的江山社稷摇摇晃晃.”周曙光豪气干云地道. 院子外头响起匆匆的脚步声,一名家丁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叉手一揖,道:”家主,他们到了.” 周曙光点了点头,”去,打开大门,不用阻挡,让他们直接进来.” “是!”家丁立刻转身离去. 片刻之后,隆隆的脚步声自外面传来,透过大堂的大门,两人冷笑地看着一排排的兵丁一涌而入,打头一人,正是勃州守胡建,而在他身边的,侧是鬼影副指挥使向连,在他们的后方,勃州驻军将领黄领手按腰刀,似笑非笑地跟着他们二人踏进了大堂.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勃州风云(2) 看着面露煞气的胡建,向连二人,周曙光嘴角噙着淡淡的冷笑,慢条斯理的一拱手:“胡郡守,向大人,周某是什么地方不恭敬了,因此怠慢了二位,这么凶神恶煞地杀上门,所为何来呢?” 向连打了一个哈哈:“周家主,你我都是明白人,何必多说废话,你的大限到了,嗯,应当说是你周氏一族的大限到了,你周氏数代违非作歹,荼毒百姓,今日陛下便要替天行道,向某代国正法。 ” “违非作歹,荼毒百姓?”周曙光面色一端:“不知向大人可有什么真凭实据?空口白牙那可不能叫人信服?” “真凭实据?周大人想要多少,我鬼影便能拿出来多少。莫不成周家主认为你屁股干净得很吗?”向连道。 “说得也是,这么大一个家族,总是良莠不齐,想要寻点问题出来,那简直是太容易不过了,更何况是最擅长于无中生有的鬼影呢?”周曙光点了点头,看向胡建:“胡郡守难道也不跟向大人,跟朝廷替我周氏求求情吗?你上任一年多来,周某可是恭敬有加,孝敬了你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呢?” 此话一出口,胡建先是脸色雪白,接着涨得通红,大声怒斥道:“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周曙光,你死到临头,居然还攀诬朝廷重臣,简直是罪无可赎。” 周曙光大笑:“胡郡守,这就想吃干抹将翻脸不认人了,这过河拆桥的功夫,你可与咱们的皇帝陛下有的一比了。你拿了我的十万两银子,转头就存进了乌氏银号,换成了一张大额通票?哈哈哈,既然你不承认收了这笔钱,那也简单,周某一句话,这张通票可就成了废纸一张。你可是一两银子也取不出来。” 胡建浑身哆嗦,指着周曙光颤声道:“血口喷人,血口喷人。” 向连心中明镜一般,知道这事儿必然是真的,看着胡建狼狈的模样,心里竟然也有些爽快,不过这个时候,他却还要维护一下这位郡守,心中却是极其鄙薄其人,陛下派他来就是收拾周曙光的,他居然还敢收黑钱,不但收了黑钱,还让对方将根底摸得清清楚楚。这钱是谁的?是周曙光的吗?自然不是,那都是皇帝陛下的,你这不是在贪皇帝陛下的钱吗?等这事儿过去之后,倒是要好好的问一问他,说不得怎么也要替皇帝陛下从这个家伙手里多弄一点钱出来,十万两银子就想了事,那是想也别想了。 “胡郡守,此人自知无法幸了,此时自然是随口诬樊,何必当真呢?”向连笑着道:“周家主,你也清楚,大势如此,又何必作无谓挣扎呢?别说是胡郡守,便是亲王首辅当面,也是救不得你了。不如爽快一些,也让我们好交差。向某知道这个周氏大宅内藏玄机,私自蓄藏的死士也不少,但此时周宅之外,围了数千甲士,便是此刻大宅之内,也有上千甲士已经占据要害,周家主又何必让这些死士枉送性命呢,这可都是齐国儿郎呢!本来应当死在为国奋战的沙场之上,如果死在自己人手里,那可就真是不值了。” 周曙光叹道:“真是难为向大人此刻还说出自己人这三个字来,这几年来,周氏累计为皇帝陛下上贡了白银计五百万两,朝廷但有所命,周氏莫敢不从,一声令下,数千家丁便赶赴荆湖战区作战,死伤累累,勃州城内,几乎家家带孝,就这样,还换不回皇帝陛下的一些怜惜,现在竟然要将周氏连根拔起,就不怕唇亡齿寒吗?” “周家主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向连冷笑:“勃州是陛下的勃州,不是你周氏的勃州,周氏在勃州一呼百应,比陛下的圣旨还要管用,随意便可拉出一支数千人的精锐甲士,这还是齐国的勃州吗?这岂不是国中之国?陛下雄才大略,岂容这等情况存在?荆湖兵败,周家主倘若老老实实的听了陛下的旨意去长安,又岂会惹来今日之祸?” “去长安?”周曙光冷笑:“那才真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陛下意欲让我成为荆湖,万州之败的替罪羊,要将我明正典刑,当我周某人不知吗?” “逃回勃州,就能逃得过国法惩治?”向连大笑:“没了那数千甲士,就凭你周氏大宅内的那些死士吗?” 周曙光面露诡异的笑容,“向大人,没有了那数千甲士,勃州仍然是周某人的勃州,你先前有一点说对了,在勃州,我周氏一呼百应。自有唐以来,周氏扎根勃州,从不向上钻营,你以为是白呆得么?” 向连脸色微变,后退一步盯着周曙光,“周家主,此时此刻,还要虚言恫吓么?” “原来鬼影也不是无所不能嘛!”周曙光笑咪咪地道。 “黄将军,马上下令,拿下周氏大宅之中所有人。鬼影听令,拿下周曙光。”向连伸手握住腰间刀柄,厉声下令道。 数条人影自向连身后晃身而出,扑向周曙光。身手矫健之极,他们是鬼影之中的好手。 周曙光纵身长笑,后退一步。身边的胡不归却是向前拦在了他的面前,屈指微弹,大厅之内瞬间剑气纵横,数名鬼影好手哼也没哼一声从半空之中摔将下来,咽喉之处,一个手指粗细的小洞沽沽地向外冒出鲜血,身体在地上扭曲了几下,就此不动。 “周曙光,你敢拒捕?”向连厉声大喝,呛的一声,手中佩刀已是出鞘,向前踏出一步,气机凝结,想要锁定身前的胡不归。 “拒捕又如何?”胡不归身后的周曙光笑道:“皇帝要将我周氏连根拔起,还不许我周氏蹦哒几下么?困兽犹斗,我周氏,比困兽可要强多了,我们是海上的蛟龙,岂会束手待缚?” 不过此时的向连,已经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听周曙光在说些什么了,他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胡不归,额头之上瞬间已是布满了豆粒大的汗珠。 先前这个穿着管家服的老家伙一直便垂首站在周曙光的身侧一言不发,向连也没有感到他有什么异常,但此刻,这个老人一步踏上前,昂起头来,举手之间,便击毙了数名鬼影好手的时候,强大的气机瞬间便暴露无疑。 但当向连上前的时候,对方的强大气势却又瞬间消逝得无影无踪,但身为九级高手的向连,却根本无法判断出对方的准确位置,明明老人就站在他的面前,在向连的感觉之中,此人却犹如一个幽灵一般时隐时现。 “宗师!”他失声惊呼了起来。 周氏之中,竟我暗藏着一个朝廷根本就没有掌握住形踪的宗师,这太让他意外,太让他震惊了。 这让他几乎处在必死之地。 “黄连!”他大吼着。他没有敢出手,因为他很清楚,只要自己一出手,只怕马上就会变成一个死人躺在这里。 但他不是没有机会,此刻有数千甲士在周宅之外,内里也有上千人,这些都是黄连的部属,只要黄连一声令下,数千人一涌而上,便是宗师,也只能立刻逃循而去。 “向,向向向大人!”黄连没有应声,倒是一边的胡建此刻打着哆嗦在一迭声的叫着他。 向连的心神几乎完全被对面的胡不归给吸引,压制,便是喊出这一声黄连,也让他气血翻涌,几乎把持不住便要刺出手中的刀。哪里注意到胡建的异状,心中只是在奇怪黄连为什么没有一点动静,黄连自己也是九级高手,怎么会还没有发现对面胡不归的异状,没有马上下令全军动手呢?哪怕就是他站到自己身边来,也可以帮自己分担一些压力,两人联手,虽说不上胜,但至少可以保住性命退出大堂,只要退到军队当中,今日便仍胜卷成握。 他期待中的情形并没有出现。 视野之中终于出现了黄连的身影,但却不是站在他的身边,而是出现在了周曙光的身旁,两人并肩则立,看着向连。 “黄连!”向连瞬间几乎崩溃。 “抱歉了向大人,忘了向你说明一下,这位站在你身前的人,可是黄某的恩师。”黄连大笑着道。 “你敢背叛朝廷?”向连颤抖着声音道。 “背叛?向大人也可以这么说,哦,我又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勃州五千驻军,除了朝廷那一点微薄的俸禄之外,每个月都从周氏领饷银的。”黄连笑吟吟地道。 喀嚓一声,向连手中的佩刀竟然被他自己生生震断,他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真气,黄连的这最后一句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一声大吼,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便向后倒飞出去,意欲逃循而去。 大堂之中剑气之声大作,刚刚逃出数步之远的向连啪哒一声摔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来人,好好的服侍向大人和胡郡守!”黄连笑嘻嘻的吩咐道,门外传来哄然应诺之声,一队甲士应声而入。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求死 望海亭,是周氏最高的建筑,也是勃州城中最高的建筑,站立其上,不但可以看到碧波荡漾的大海,亦能看到几乎整个勃州郡城的城貌,此刻,望海亭上却是摆上了一桌酒席,不过坐在酒桌边上的三个人却是形容各异. 周曙光红光满面,向连沮丧之着却已经恢复了冷静,而胡建则是如丧考纰,几乎浑身瘫软地坐在椅子之上.早前在大堂之上轻而易举制服了向连的胡不归,仍然一副管家打扮,提着酒壶替三人倒酒. “勃州胜景,在此处一览无余.”周曙光笑吟吟的端起杯子,”向大人,胡郡守,二位也不是第一次登上我这望海亭了,今日再上来看景,可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胡建牙齿战战作声不得,向连却是冷然道:”周曙光,你作乱勃州,必会给勃州百姓带来无比灾难.这些无辜的百姓,将会因你而死.” 他转头看着勃州城内,可见勃州城内,有不少地方冒出滚滚浓烟,火光冲天,亦有大队的士卒出没于大街小巷,不时会有一队队的人被五花大绑的从一座座宅子中被押出来,跌跌撞撞地在街上行走着. 向连知道,那是周曙光在清理勃州忠于朝廷的力量,看他们熟门熟路的模样,便知他们早有准备,朝廷在勃州的布置他们是一清二楚. 看到这里,他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有了黄连这个内应,他们能有什么不知道的?黄连是两年前从龙镶军之中调任勃州驻军的,身家清白,鬼影根本就没有查到过他与世家豪族有任何的关系,这才放心地将他放到勃州,作为剪除世家的一柄利刃.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就是周氏安插在龙镶军的棋子.难怪此人到了勃州之后一切顺利,两年多的时间,便将勃州驻军整合得服服帖帖,有了周氏这个地主的帮助,他有什么做不到的?可笑的是皇帝陛下还以为找到了良将,朝廷还以为一切都进展顺利? 他不得不心惊于世家的深谋远虑,像黄连这样的人,在龙镶军中究竟还有没有?还有多少?向连很清楚,出了这档子事,陛下的亲卫军龙镶必然会迎来一波大规模的审查,清理,也不知有多少人会被牵连其中,军心动荡,人人自危,那是必然的. 勃州反叛,其影响将会极其深远.这是大齐立国以来,第一个州郡叛乱,周氏作为豪门中的一个代表,开了一个极坏的头,为了杀鸡骇猴,陛下必然会想以雷霆之威将其扑灭以杀鸡骇猴,但这时候偏生出了黄连这档子事,最为可信的龙镶军也变得不可信了,谁能知道龙镶军中还有多少将领是像黄连一样是被世家安插的棋子?而如果不能迅速扑灭勃州叛乱,必然会让国内的那些势力更大的豪门看到朝廷的弱点,陛下如再苦苦相逼,这些人说不定也会举旗叛乱,而其中有些世家的势力却是盘踞在大齐最为富庶核心之地,向连简直不敢想象那些地方烽火连天的模样,假如真演变成了这个样子,只怕大齐将会一蹶不振. 只看周氏在勃州的能耐,向连便能想象那些比周氏历史更加悠远的家族在地方之上盘根错节的势力,无孔不入的影响力. 陛下的改革难道当真要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吗? 他痛苦的垂下了头. 大明方兴未艾,如同初升的朝阳,随着时日的过去,会愈来愈耀眼,每让他们多成长一段时间,他们的光线就会愈强一份,终有一日会让人睁不开眼睛.大齐唯有忍住阵痛,斩却沉冗,方能与其一较长短,争霸天下,这一点,在大明呆过不短时间的向连是最清楚不过了,可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情,大齐还有时间理清内政,集中所有的力量来与明国相争吗? “来来来,二位大人,你我好歹也同朝为官,也在一个地方之上呆了许久,便是向大人,来勃州多次,对这里也算熟悉了,今日周某设宴,算是为二位送行了.”周曙光大笑着举起酒杯对二人道. 向连无意识的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胡建却是吓得有些魂不附体,”周家主,你是想要毒杀我们吗?” 周曙光先是一愕,接着便是哈哈大笑:”胡郡守多虑了.想要杀你,现在的我需要那么麻烦吗?一刀杀了岂不是还能省下一顿酒来?放心放心,喝完这杯酒,吃完这顿饭,我送二位回长安.” 他伸手向后,胡不归立即便递过来一封信. 接过信放在桌上,轻轻地推到二人的面前,道:”这是我写给陛下的,我周氏自问可是无愧于陛下,可陛下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我所不齿也,周氏,不愿意成为陛下那只杀给猴子看的鸡,所以自然要举兵反抗,自此以后,我与陛下可就是翻脸成仇了.二位,这封信同样的还有数十封,在你们将这封信呈交给陛下的时候,在大齐的各大州郡,也会同时被公开,我想让所有的大齐人都看看,为大齐献钱献粮献命的周氏,是如何被大齐的皇帝陛下对待的.哈哈哈!” 听说可以不死,还能回到长安去,胡建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将信抓过来放于怀中,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周家主放心,在下一定会将这封信呈交给皇帝陛下的.不过这酒饭,此时我实在是难以下咽,还请告辞,也便能马上启程,及早地将这份信替周家主送达皇帝陛下案头,不知可否?” 周曙光把玩着酒杯,”此去路途遥远,胡郡守又何必忙在一时呢?” “不敢误了周家主的大事!”胡建腆着脸道. 周曙光大笑:”好,既然如此,我也不敢强行留客,向大人,你还想喝几杯吗?” 胡建赶紧拉拉向连的衣服,示意向连也立即告辞,向连却是不为所动,自己扯过酒壶,竟是自斟自饮起来. “向大人!”胡建大急,出声提醒道. “胡郡守便请先行,向某随后便到.”向连面无表情地道. 看着向连的模样,胡建也不再多说,站了起来,向周曙光拱了拱手,大步向着楼下走去,身后传来周曙光的声音:”郡守慢行,门外胡郡守的亲卫都已经等在了那里,马匹也已备好,另外,那十万两银子,胡大人尽可去取,周某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再要回来的,哈哈哈!” 向连将又一杯酒倒入口中一饮而尽,冷然道:”十万两银子替胡建打造一副棺椁,周家主还真是慷慨.” “也不知他能不能睡上棺椁?”周曙光笑道:”不过十万两银子能买一个我周某人仁慈,皇帝陛下暴虐的名声也算不错啊,他将我这封信送去长安,想来也能为我周某人博来不少的同情分,十万两,值啦!” 向连苦笑不已,”连这个都不放过吗?” “也算是废物利用罢了,真不知道皇帝陛下当初是如何看重这个人的,居然派他来勃州对付我?”周曙光取笑着皇帝的识人不明. “有些人,平时都是一套一套的,只有真到了危难之际,才能看出他的本来面目罢了.”向连道:”这也算不得什么.” “看来向大人是知道回去肯定没有好下场,所以也没有准备回去了,怎么样?留下来为我效力吧,你是一个人才,我用得着.”周曙光道. 向连出神地瞅了周曙光半晌,忽地大笑起来:”周家主真会开玩笑,向某再不才,也不会向反贼效力,当初我被大明皇后闵若兮在泉州给捉了去关在鹰巢里,郭九龄从来没有开口问过我一句话,当然也就更谈不上劝我投靠他们了,你就不如他会看人.” 周曙光点了点头,看着向连的眼中倒是多了一份佩服.”你留下来,是想求死?” “这壶酒还有最后一杯,还劳烦周家主给我加点料吧?这一次我觉得是争操胜卷,竟是连这最后的手段也没有准备.” “既是求死,何不回长安?” “没脸回去啊!”向连幽幽地道:”出云郡办砸了差事,灰溜溜的回到了国内,泉州再败,自己还当了俘虏,被明人关了大半年才被换回去,陛下没有追究我的失职,仍然委以重任,可我,又将差使办砸了,可一可再不可三,实在没脸回去挨陛下那一刀,还是死在外头,让陛下眼不见,心不烦吧!周家主不会不满足我这最后一个小小的心愿吧?” “周某还是很敬重向大人这样的忠臣的.”周曙光却道:”所以,我肯定会满足你这个心愿的.” “多谢!”向连冲着周曙光拱了拱手:”最后还想问一句,我们去桃花岛的水师会怎么样?” “这还用问吗?”周曙光微笑道:”我的侄子周宝想在那里严阵以待,我可以告诉向大人,曹刚此去,有死无生,他们没有回来的希望了.” “抱着最后万一的一丝希望,也给家主戳碎了.”向连叹息道:”也是,周家主谋反,筹谋已久,又怎么会没有准备.周家主,请!” 周曙光冲着身后的胡不归点了点头,胡不归走了出去,片刻之后,重新端上一壶酒来:”向大人,大明所出的最烈的烧刀子,一醉解千愁.” “好,好得很,这酒我在鹰巢里喝过,果然是一醉解千愁!”向连大笑着一把抓过壶来,仰头痛饮.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水师统领畅想曲 一望无际蔚蓝色的大海之上,一只舰队鼓足了风帆,正劈波斩浪,向前疾驰,桅杆顶部,大齐的龙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船队之中,不时响起悠扬的号角之声,桅杆的刁斗里,传令兵站直了身子,舞动手里的红蓝双色小旗,传达着旗舰上的命令,调整着整个船队的队形。 这支船队非常庞大,大大小小的船只超过百余艘,但类似于大明的那种三层主力战舰的舰只,却只有区区六艘,其它的,基本上便是平底的运输船或者小型的冲锋船。 这样一只舰队,其实是不适合远洋作战的,只消风浪一大,大型战舰以及稍大一些的运输船或者还能支撑,但那些小型船只则铁定会有倾覆之祸,不过对于这支舰队的主帅曹刚来说,这一趟倒也无所谓,目标地桃花岛距离海岸不过一天的航程,而且这个季节,也根本不会有大的风浪。 最重要的是,这一次出海,是去痛打落水狗啊。 曹刚是大齐皇室的侧支,虽然血缘有些远了,但往上追溯数代,却是结结实实的皇族,也正是因为这个身份,这支大齐唯一的一支还算强大的海上舰才会落在他的手上。 大齐历代皇帝因为大陆上的纷争不断,外敌觊觎,根本没有额外的精力关注海外,历代大齐皇帝心心念念的便是先统一大陆,击败楚,秦,越三国一统天下。只有统一了大陆,才谈得上向外传播大齐的威名,攘外,必先安内。 所有的大齐皇帝一向都是秉承这个理念的。 所以当大齐代唐而立之后,虽然唐帝国曾经给他们遗留下了一支庞大的舰队,但上百年下来,因为巨额的费用而被一砍而砍,没有新添舰只不说,便是原有的舰船也被废弃掉了。到了现在,还能够开出港湾的真正的战舰也就这么六艘了。不过配上其它一些乱七八糟的船只,倒也凑够了百余艘,士兵倒是装载了近万人。 如果是以前,曹刚是断然不敢去惹去勃州周氏的,或者高高在上的皇帝不太清楚周氏在海上的实力,但身为水军统帅的曹刚却是非常清楚的。 据他所了解到的,周氏光是三桅战舰便能集中起十艘,其它辅助舰只也绝不会比他少,更重要的是,人家的那些水兵可都是在大海之上劈波斩浪,与海盗搏命杀出来的,可不是自己这种勉强还算水性不错的兵能比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这两年,大明水军崛起,周氏的舰队出海走私,在大海之上遭到了大明水师的拦截,听说周氏损失极大,连出海的次数都不得不减少了。而且皇帝陛下起了铲除世家的心思,第一个把主意打到周氏头上,下令周氏率其私部参与荆湖水战,两年下来,周氏数千精锐水兵,尽数葬生在荆湖地区,便连家主周曙光也成了光杆将军,灰溜溜的逃回到了勃州。 没有了精锐水师的周氏,便是一只大肥猪,是人都想扑上去咬一口,陆上,向连胡建已经挥刀霍霍扑了上去了,海上,则是自己的大餐了。 坐在最大的一艘战舰之上,曹刚心情格外海,只感觉到今天风格外温柔,天格外蔚蓝,那些在海上飞来飞去不时停在桅杆之上的海鸟格外的可爱,当然,还有那些不时从水里跳跃而起的海鱼,都显得那么的有意思。 今天过后,他统辖下的水师,终于要添丁进口了。只有六艘主力战舰,这与大齐天下第一的名头实在不符,为了让这六艘战舰能够满血出击,他可是下令将港湾里剩下的那些不能开动的战舰统统给拆了,将保存的还好的一些材料,统统都换到了这六艘战舰之上。 据说周氏真正的财富,并不在勃州郡城的大宅之中,而是都藏在这个远离大陆的海岛之上,想想也是,一个累世海盗家族,当然是这样的地方才更安全,或者胡建向连他们拼了命也只能捞着一点边边角角,而自己则能捞得盆满钵满。 当然了,更让他开心的是,大齐水师的春天终于要来了。 大明强势崛起,吞越灭秦,这是大齐以往想做而没有做到的事情,除了陆上的赫赫武功之外,他们居然不声不响的在海上,也建立起了一支强大的舰队,这让一向对海上不屑一顾的大齐皇帝,终于开始将目光稍稍的向大海看了一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却是吓了一大跳。 大齐海疆何其广也!上千里长的海疆线,在地图之上显然刺痛了皇帝的眼睛。 以往大家都没有舰队那也无所谓,但现在别人有了,而自家没有,这上千里的海疆线顿时便成了四处漏风的筛子,成了别人可以随时打击的目标。虽然说决胜仍然会是在陆上,但这么长的海疆线,随时都会成为对方的打击目标,根本无法判断对方会从哪里登陆,会将那里作为攻击的重点,这种滋味可是不好受的。 就算对方只是滋挠,齐国也受不了啊!隔三岔五人家坐着战舰来溜哒一圈,上个岸,抢个劫,烧个城,杀个人,等你费心巴力的调集军队赶了过来,人家早已回到战舰之上扬长而去了。 不行,大齐必须得要重振海军,必须要在海上要有与明军舰队抗衡的能力,这是今年以来,大齐朝廷上皇帝与诸位重臣达成的一致协议。 但荒废了不知多少年的海上武装力量想要重振,可也不是说办就能办到的事情。钱,可以凑,人,可以招,但技术,可不是说捡就能捡起来的。大齐的皇宫之内堆集如山的密档之内,倒是翻出了过往造舰的技术,但造舰的匠师从哪里去寻来呢?成熟的造船体系可不是皇帝说想造,就能马上建立起来的。 毕竟造战舰与造一般的船只,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周氏,理所当然的便成了皇帝必须要拿下的对象,而这,也与皇帝清理世家的目标是一致的。周氏累代海盗,其家族所拥的造船匠师以及造船厂,修配厂,都是皇帝必须要拿到的东西。 两者一累加,便注定了传世多年的周氏家族必然倒下的命运。 朝廷政策的变化,最为欢喜的就是身为水师统领的曹刚了。他虽然是皇族,但却枝系偏远,基本上很难得到其它人的尊重,而水师的弱势,又注定了他在朝廷之上基本上没有说话的份师,过去无数年中,在将领们云集兵部为一年的军费预算而吵吵嚷嚷的时候,他却只能缩在偏僻的角落里看热闹,等到众人都闹够了,抢有了,他才会可怜巴巴的凑上去,小心翼翼的提出自己一点点可怜的要求,可即便是这样,也常常会有被毫不留情面的打回来的时候。 时过境迁,现在的曹刚已经意气风发起来了,他感到自己扬眉吐气的日子已经不过了,前不久,朝廷才拨发给了一百万两白银用以招募水师官兵,造船技师,设立船厂,修配厂等。 曹刚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白花花的银两一箱一箱的抬到自己的面前,那可真是能晃花人的眼睛。拿到钱后,自然要先将自己那有些寒酸的宅子翻修一遍,家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摆设也要换上一换。 当然,陛下的差还是要认真办的。只不过那终究不是三两天便能成功的事情,慢慢来就好了。不过招兵,他倒是很积极的,毕竟,招到了兵,才能理直气壮的向朝廷要军费,要军饷,要装备,这可都是钱呐。 只需要在自己的手里过上一过,那每年的入息,便能让人笑歪嘴巴。 这一次他带出来的士兵,七八成倒都是这一年来新招的水兵,这些人水性本来都是不错的,基本上都是海边长大的嘛,但打仗,就差了一些了。这一次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毫无风险的战斗,当然要让这些新兵们来开开眼,见识见识海上的战斗,为以后积攒一点经验。 其实曹刚自己也毫无海上战斗的经验,他所有的海战知识,全部都来自于书本之上,至于打仗,十年前倒是与楚国水师有过几次交锋,那时楚国想开辟第二战场,往越国的宝泉运兵运物资,齐国自然不答应,但大家那都是在近海交锋,打仗也基本上就是两方先是弩箭一阵乱射,射中的机率极其可怜,然后基本上就是一方跑,一方追,逃得慢的被追上了,便是靠帮过去,水兵挥舞着刀枪上去一阵乱砍乱杀完事了。曹刚自己也觉得那完全算不上战斗。 这一次该是一次正儿八经的战斗,就算周氏已经基本算是完蛋了,但周氏总还留有一些看家的家伙,那些家伙的实力也应当不算差吧。 就让这些人为自己当当陪练吧!曹刚笑咪咪地想着。自己这一次可是带着上百艘船,近万士兵过来呢,也不知周氏还有几艘战舰,也不知他们还能开动几艘,最好是一艘也开不动,这样等自己一到,就可以美滋滋地将这些战舰开回家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桃花岛海战(上) 视野的尽头出现了袅袅升腾的烟柱,曹刚精神一振,从铺着柔软皮毛的太师椅上霍然站了起来,大声下令道:”目标已经出现,变换战斗队形.” 鼓声隆隆,号角声声,令旗挥舞,六艘三层战舰开始变换阵形,由一字长蛇队形变成了锥形战阵,曹刚很是勇敢地将自己的旗舰顶在了最前头,两侧另外五艘战舰呈雁翅形散开,其它的大小船只则归整于雁翅的护卫之下,舰队的速度放缓,慢慢地向前驶去. 所有战舰的队形变换速度很慢,还有些混乱,但曹刚仍然还是很满意,这是第一次操练如此大规模的舰队在实战之中变换阵形,结果还算是差强人意,你不能指望一个初上战阵的初哥便像老兵那样训练有素,但只要有了第一次,以后自然会越来越好. 烟柱越来越清晰,终于,在视野之中,一座花海出现了. 蔚蓝的天空,碧绿的大海之中,突兀地便多出了一个由粉色的,红色的花海.那便是曹刚此行要攻打的目标,桃花岛了. “真漂亮啊!”曹刚摇头晃脑地道. 多好的地方,怎么就成了海岛的老巢了呢?打下了这个地方,自己大可以将其据为己有,在上面修建一个大大的庄子,在海边建一座高高的亭子,春暖花开的时候,坐于亭子中央,品酒香,赏美人,听海涛,那是何等惬意的人生啊! 他的心热了起来,他的血沸腾了起来,他已经等不及要踏入到桃花岛上,好去巡视这个将属于自己的地盘,去好好的斟测一下那里适合建庄子,那里适合建亭子.桃花岛上原来住着的是一帮海盗,他们的审美情趣自然是不用想都知道极其糟糕的,原先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建筑肯定都要推倒了重新建造. “擂鼓,吹号,呐喊起来,加快速度向前挺进!”他戟指前方,意气风发地大声喊道. 他相信此刻桃花岛上早就应当看到了他庞大的舰队,虽然整个岛此刻在他的眼中,还只像一个脸盆般大小.但他却没有看到一条船从那边出现,很显然,他们没有舰只能出海了.想必此刻岛上已经乱成一团了吧? 这趟出海作战,简直是太容易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长驱直入,靠岸登陆,当自己的士兵们踏上海岛的时候,一切便都结束了. 庞大的船队开始加速,曹刚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他已经迫不及等了,这样的身先士卒的机会,他怎么能放弃呢?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不让士兵们看到自己的英勇无敌不等什么时候让自己的士兵看到自己伟岸的身姿呢? 站在旗舰的最高处,曹刚拄着大刀,如同一尊雕像屹立,海风将他大红的披风吹得向后高高飘起,猎猎作响. 这个姿态摆得实在是够酷,也够威武,后方跟着的船上的士兵见到自家统领将军如此够胆,倒真是给他激起了高昂的斗志,呐喊的声音也愈发地响了起来,划桨的手臂亦显得分外有力起来,整支船队骤然加速向着远处的桃花岛扑去. 岛在他们的眼前愈来愈大了,已经依稀能看到岛上那些隐藏在桃树之间的建筑. 曹刚不知道的是,在他看着桃花岛上的时候,岛上也正有人在看着他们. 余秀娥拄着刀,盘坐在一柱桃树的枝丫之上,一边伸手瓣着桃树上的桃胶塞在嘴里嚼着,一边道:”也不知道能有多少齐军能爬上岛来,够不够我们砍的?唉,第一次打这样的仗,冲锋捞不着,攻坚捞不着,只能等在这里捡便宜,没意思啊没意思.” 桃林之中,一排排披坚执锐的士兵整整齐齐的坐在地上,他们是来自大明的军队,将会成为接下来周曙光在勃州给齐军准备的一个特大号的惊喜. 余秀娥是见过大明的舰队的,那是何等威武的军队,而眼下,海面上驶来的那些船只,简直就如同一堆漂在海上的破烂. “就这模样,还能打仗?一阵大风浪保不齐就沉了.”她用力地咀嚼着桃胶,不屑地道. “闺女儿,你给我下来.”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这像什么样子?一个女儿家,这样骑坐在桃树之上,太不像话了.” 余秀娥回头,便看见老头子余长远提着一柄大刀,正大步流星的从后面走了过来,这里的士兵都认得这位老爷子是余将军的父亲,自然是所过之处,纷纷让路. “这里是驻军重地,哪里来得闲杂人等擅闯阵!”余秀娥眉毛一树,大声喝道. 她这一喝不打紧,原本准备让路的士兵哗的一下围拢了过来,将余长远拦住,远远的挡在了外面. 老头子气得打跌,不过他的身材不高,在这一个个牛高马大的士兵面前,连刚刚踏下树来的余秀娥都看不见了,只能跳着脚的大骂忤逆不孝.不过远处传来余秀娥的大笑声,而围着他的士兵,此时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他过去了. 将军既然发了话,明军可没有胆子违抗军令.军令如山,军令比天大,在明军之中,这是铁律. 余秀娥当年在洛阳之时,便是一个典型的问题少女,余长远拿她根本没办法,后来她干脆跟着和尚一路跑去了大明,成了大明赫赫有名的女将军,官一当大,自然就掩藏不住她的身世了,余长远便倒了霉. 没见面时,余秀娥是牵心挂肚的担心老爹老娘,但一见面,亲热几天之后,她便再次故态复萌了,对母亲还有几分惧怕,但在父亲面前,便结结实实的变身叛逆少女. 本来是安排余长远一家人随着送余秀娥的船回大明见见女婿和孙儿的,但余长远却是不愿走了,要留在齐国帮助周曙光造反,出这一口恶气,最终,是余秀娥的母亲带着其它家人去了大明,余长远却是留了下来. 不过他想参加这场战斗,却被余秀娥无情的否决了,别看他是老子,但在桃花岛上的这支军队里,余秀娥却是最高长官.她发话不许余长远踏足战场,余大远就休想混进来. 余秀娥将父亲的怒吼之声远远的甩了脑后,踏出桃林的她,踩在一块岩石之上,极目远眺的时候,正好看见桃花岛两侧,大明的舰队正从左右一艘接着一艘地驶了出来. “一出好戏!”她用力地咀嚼着桃胶,笑咪咪地道. 余秀娥抱着欣赏的态度准备看戏,而此刻正在旗舰之上扮勇士的曹刚却在看到桃花岛左右两侧突然冒出来的一艘艘战舰的时候,真个儿的变成了一座雕塑. 一二三四…….**十! 十艘漆成白色的三桅战舰,分成左右两队,从桃花岛的后方,依次一艘接着一艘地驶了出来,舰只桅杆顶部,飘扬着的黑色骷髅旗分外显醒目.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战舰?他们不是没有水兵了吗?他的脑子这一刻完全当机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看到了,其它的舰只自然也看见了,刚刚还有序的船队,此刻已经出现了混乱,三层战舰对于这些普通的船只来说,压迫感太强了,本来以为是一场轻而易举的战争,但一看敌人的阵势,齐军立马便慌了神儿. 曹刚强迫自己定下神来. 他们在荆湖死了那么多人,不会有太多的水兵,现在,他们也只不过是将舰只开出来而已,目的只不过是恐吓自己而已.他们没有足够的战斗的士兵,胜负还未可知呢,只要自己与他们展开接帮战,凭借着更多的兵力,自己仍然能获得胜利. “告诉所有船只,他们没有足够的人手战斗,不要被他们吓着了,冲上去,冲上去!夺取他们的舰只!”他厉声下令道. 曹刚的命令让惊魂未定的齐军终于稍稍的定下了神. 不过接下来,曹刚自己却被吓着了. 因为旗舰之上,一名军官面色惊慌地跑到了他的跟前,指着两侧迅速接近的三层战舰,牙齿打战,格格作响. “将军,将军,这不是周家的战舰,这是明国的战舰,是明国的战舰!”军官的声音颤抖着道. “怎么可能,这里怎么会有明国的战舰,你胡说什么?”曹刚一把揪住军官的衣领,厉声吼道. “曹将军,周家的战舰与我们的战舰样式是一样的,都是平头战船,只有明国的战舰是尖头的,前面装有撞角,朝廷转过来的关于明朝的水师战船样式有提到过,白色的油漆,尖船头,有撞角,这是明国战舰.周家与明人勾结在一起了.”军官脸色煞白. 对付落水狗周氏,大家都是信心满满,但面对着在海上横行的明国战舰,那就是一场噩梦了. 对方的战舰之上响起了嘹亮的号角之声,随即隆隆的战鼓传来,白色的战舰陡然加速,迅速向着他们接近,曹刚眼睁睁地看着一排排通红的火球从那白色的战舰之上飞起,如同流星雨一般的打向了自己的舰队. “规避!”他大声吼道.这个时候,他只后悔自己没有认真看过有关明国战舰方面的情报,如果自己知道这些,在看到这些战舰的第一时间,自己会掉头就跑.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就是这么简单 周曙光曾对宁知文说过,他们周氏在海上的底蕴比起泉州宁氏要更深厚,这话并不是吹牛,而宁知文也认可这件事情,但他们的确没有宁氏的运气好。 宁氏因为抱上了大明这支巨腿,在短短的数年时间里飞速发展,有了整整一个国家的帮助,不论是在造船工艺水平以及船载武器研发还是士兵的招募之上,都不再是周氏能够相比的了。 彼时在海上宁氏与周氏的数次交锋,都是以宁氏统率的大明海军获胜,使得周氏的海上贸易路线几乎断绝,战舰也损失颇多。但这并不是因为周氏太差,那个时候,宁氏已经拥有了大明新造出来的搭载有霹雳火,弩机等远近战武器,这使得仍然依赖靠帮接战的周氏战舰根本就没有多少还手之力。 现在的大明水师,已经发展出了一整套的海上作战技巧,风向,水流方向不必说,光是依靠武器的打击,他们就都已经拥有了一整套的流程。 先是拉开距离,使用霹雳火进行远程打击,每艘明舰的第二层甲板之上,前后船头两侧各装了两台霹雳火,这保证了战舰不论是那一个侧面面对敌舰的时候,都能发挥出最大的火力,而在第三层战舰甲板的船舷之内,则密布着一台台弩机,那是对付敌人靠帮接战的利器。 大明水师战舰极其高大,弩机安装在第三层之上,与敌接帮之后,居高临下,以弩机射击的密集程度,对于想以人力来取胜的敌人来说,那就是地狱般的噩梦。 周曙光与宁知文在荆湖密会之后,便采取了种种手段,将在荆湖的周氏水师精锐,一批一批的由宁知文安排前往大明葫芦岛军港,在哪里,这些水师官兵被打散与明军新训练出来的水师官兵混编,然后接收新的战舰。 而这支新的战舰的指挥官,便是周氏大将周宝桢。 大明水师主力在宁则远的率领之下,远征马尼拉,帮助洛一水与陈慈在马尼拉站住脚跟,同时也能在哪里为大明获得一个军港,占领一个立足点。所以这支舰队的主体仍然由周氏子弟构成。这些积年海盗海战经验丰富,远不是大明在葫芦岛上那些新训练出来的水兵所以比拟的。 但大明皇帝秦风就如同当年信任宁氏一样,再一次将十艘新战舰一次性的交付给了周宝桢,这个用人不疑的态度,自然是赢得了周氏的忠心和感激。也更坚定了他们效忠秦风的决心。君择臣,臣又何尝不择主呢? 此刻站在旗舰之上的周宝桢当真是意气风发,他脚下的这艘战舰被特意命名为了勃州号,而其它的九艘战舰原本都被命为了大明的各个郡治的郡名,但因为以后这十艘战舰都要在齐国沿海长期作战,所以在般舷侧刷好的船名又被重新掩盖了起来。 虽然他们仍然是大明的军舰样式,与大明战舰一样的涂装,但有时候,掩耳盗铃的事情,却也是必须做的。 周宝桢对于大明的武器日新月异感到的是极其震惊,第一次他去明国的时候,大明的战舰还不是眼下他所接受的这个样子的。外表之上并没有多大的变动,但内里却有了极大的改动,特别是在动力方面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应用在大明步兵之中的冲阵车里的传动结构被战舰采用,一个个传动齿轮带动探出战舰的明轮驱使着战舰前行。这使得大明的战舰能够在使用更少的人力的情况之下,却让战舰的速度得到更大的提升,这一划时代的变革也让战舰能够将战舰上更多的人员编为作战人员从而极大的提高战舰的战斗能力。 宁则远在离开葫芦港前往马尼拉之前,已经雄心勃勃地向大明朝堂提交了建立水师陆战队的想法,如果这个想法得到实施,那么,大明水师将不再局限于水上作战,而可以将触角探到大陆之上。 当然,据说这个想法受到了陆上部队的抵触,现在暂时被搁浅了,便连皇帝也没有据此发声,皇帝的态度是关键性的,也许是因为现在皇帝暂时还顾不得这一头。毕竟刚刚打下了秦国的大明帝国,现在当真是千头万绪,诸事纷至沓来,让人应接不暇,像宁则远这样的远景规划被暂时搁置也是理所应当的。 作为在大海上奋战了半辈子的周宝桢,却知道这件事情的巨大意义,以前他们只能在沿海活动,但如果拥有了一支水师陆战队,那便可以深入大陆,而且水师有着陆上部队无可比拟的交通便捷性,能随身携带大量的物资,能出其不意地在任何一个地方登陆作战。 这件事情,以后要作为海事署的头等大事来运筹帷幄。 周宝桢站在船头,脑子里想得却完全不是眼前的这场战斗,对于他来说,从他们出现的那一刻起,战斗就已经等于结束了,那些各舰的舰长们,都是他周氏的老人,在葫芦港的几个月,他们已经摸透了战舰的性能,撑握了战舰的操作,至于相互之间的配合,根本没有任何问题,怎么打,手下就可以自行做出决定。面对这样一群毫无战斗力的家伙,完全没有什么值得他操心劳力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从两侧围上来的十艘战舰在第一波打击之中,便完全击乱了对方本来还算整齐的编队。齐国水师呈雁翅状展开的六艘主力战舰,已经有一半燃起了熊熊大火,霹雳火发射的这种烧红的铁弹对于木制的战舰有着无比巨大的杀伤力,所过之处,船破火起,几首将这些被击中的战舰变成了人间地狱。另外三艘包括曹刚的战舰,大概是熟练的老兵更多一些,勉力避开了这一波的打击之后,竟然是作了鸟兽散,三艘船,向着三个不同的方向逃循而去,曹刚的旗舰,居然不要命的向着桃花岛方向猛驶过去。 在曹刚看来,这自然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作为一名将领的基本判断已经回到了他的脑子里,这场仗没的什么打了,这不是作战,这是被屠杀。但他仍然抱有一线希望,杀向桃花岛,抢滩,登陆,桃花岛是周氏的老巢,上面必然有大量的人员驻扎,现在他们倾巢而出,桃上说不定防守空虚,弃舰登陆,如果能协持大批的岛上人员,说不定还能翻盘的机会,至不济也能换回自己的一条命来。 说到保命,曹刚的头脑顿时便机灵了起来。 只可惜这个时候整个编队已经完全混乱了,曹刚虽然下达了命令,但是还能听从他命令的部下却是不多了。两艘完好的三桅战舰此刻正在拼命外逃,身后,是追赶他们的两艘白色战舰,只看双方的速度对比,曹刚就知道他们完蛋了。 而其它的辅助船只,倒是有大半在向着桃花岛逃命,他们倒不是看到了曹刚的命令,而是在本能的趋势之下向着这片大海之中唯一的一块陆地奔逃。在海上,对方战舰表现出来的威势实在是太可怕了。而呆在船上的他们,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也许上了岸,还能逃出一条生路。 数艘大明战舰肆无忌惮地冲入到了那些小船之中,用不着使用什么武器,庞大的舰身便是最有力的打击,巨大的舰身划过之处,无数的齐国辅船被撞碎,撞翻,海面上顿时多出一层漂浮的残渣和无数起起伏伏的人头。 “加速,快,加速!”曹刚跳着脚的大吼着,身后那些混乱的小船为他的逃亡挣得了时间,这时他的旗舰离桃花岛愈来愈近,看着在眼中不断扩大的沙滩,曹刚终于是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舰身在猛然一顿之后,又向旁边倾斜,他们搁浅在沙滩之上了。 “上岸,上岸!”他拼命地嘶吼着,从战舰之上一跃而下,刚好身边有一艘逃命的小船驰过,一手扣住船帮,曹刚飞身而上。 在他的身后,更多的小船不要命地向着桃花岛冲来,在浅水之中,他们的优势终于展现了出来。 曹刚浑身湿透地狼狈不堪的逃到了沙滩之上,在他身边,汇集起来的齐兵也越来越多,只不过境遇过于狼狈了一些,一部分还知道带上武器,还有一些人居然两手空空。 但此刻曹刚已经顾不上去苛责他们了,因为他自己,也仅仅握着一柄腰刀而已。 “向前,抓住他们的家属,控制所有岛上的人员。”曹刚游目四顾,远处的房舍清晰可见,而聚集在沙滩之上的士兵已有近三千人,他觉得差不多了。 勉力整顿了一下队形,曹刚带着这些残兵败将向着岛内深处冲去,越过前方的桃花林,便是那些迭比鳞次的房舍了。 活命的机会就在眼前。齐军跑得比平时更快了一些。 然后,他们听到了一声军号,一通战鼓。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一刀 桃树林中,一排排的甲士列阵而出,最前面的是举着盾牌的盾兵,盾兵的后面,则是如林的长枪,如雪一般的刀海,不闻人声,只闻得铿锵的鼓点之声,整齐的脚步之声,清脆的甲叶碰撞之声。 一排又一排的甲士似乎无穷无尽的从桃林之中涌出,向着刚刚从水里爬出来犹如落汤鸡一般的齐兵逼来。 齐兵们发出恐惧的大叫之声,绝望地看着那些涌出来的甲兵。其实桃花岛上的甲士拢共也就只有三千人,但是因为地势以及树林的关系,这样一排一排的走出来,却显得人数无穷无尽一般,给人在视觉之上以极大的冲击力。 生活在船上的水兵,除了将领之外,是不配备甲衣的,像周氏的那些精锐水师,甚至都是打着赤脚在船上行走如飞,穿上鞋子,反而让他们感到在船上会行走不便。 但这是在船上,真到了陆地之上的战争,不穿甲胄和穿甲胄的区别,那可就大大的不一样了。在海上,穿上甲胄会让你死得更快,因为一旦穿上盔甲落到水里,那沉重的盔甲便是你的追命符了。不过在岸上,情况可就反转过来了。 这些齐国水兵是没有穿甲胄的,事实上,他们根本就没有装备这玩意儿。此刻在浑身铁甲保护的敌人的逼迫之下,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只可怜无助的小白兔在仰望着对面凶悍无比的斑澜猛虎。 绝望的齐兵想回头逃窜,但他们的身后,却是茫茫的大海,而且大海之上,凶神恶煞的白色战舰正在将一艘艘他们的战船撞碎,击沉,逃到海上一样的没有活路,而且没有了船,准备靠水性游回大陆去么?他们可不是鱼。 一些人疯狂了起来,他们红着眼睛呐喊着举起了手里的武器,向着前方如山一般沉稳的甲士冲了过去。 和身撞在铁固的大盾之上,发出砰砰的闷响,盾牌纹丝不动,不等他们再撞击第二次,从盾牌的一个个缝隙里,探出一支支长矛,卟哧卟哧的声音连接不断的响起,随着长矛的冲回,一股股鲜血顿时喷洒在前方的盾牌之上,黝黑的盾牌变成了紫黑色。 上百名疯狂而又勇敢的探路者,连个泡沫也没有泛起,便倒在了那个纹丝不动的军阵之前,军阵如同先前一般沉寂,稍事停顿之后,鼓声再起,军阵再一次缓缓向前移动。 齐军不停的向后退去。 距离海水愈来愈近,曹刚脸色苍白地看着那支军队,这绝不是周氏能够拥有的。海上的白色战舰,桃上的黑甲军队,周曙光早就有明人勾结起来了。 移动的军阵终于停了下来,距离他们前方的齐人只不过数十步之遥,齐人已经退无可退了,他们绝望的挤成一团,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的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面会鼓声大作,这些甲士便会呐喊着冲上来将他们斩杀在当地。 鼓声骤停,所有齐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弃械跪地者不杀!”一个声音如同天簌一般的从对面军阵之中传来,对于齐人来说,这好像已经是最佳的结果了。 不知是谁先扔掉了手中的武器,双手抱头,跪在了沙地之上,有了第一个,所有人便抛开了最后的羞耻之心,无数的武器被丢弃在地上,数千人双手抱头跪在地上。最后只剩下了曹刚和他身边的几个亲卫,面面相觑,鹤立鸡群一般的突兀地站在哪里。 黑色的军阵如同海潮左右两边分开,一名将领自内里大步而出,手中大刀一指曹刚:“你,既不跪地弃械投降,是想顽抗到底吗?来来来,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只要你能战胜我,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这人浑身着甲,连仍上都有面甲,身形瘦高,但一说话,声音清脆,居然是一个女人,曹刚愕然之余,猛然听到对方说出这话来,顿时大喜过望,如同捡到一根救命的稻草,大声道:“这位将军说话可算数?” “废话,本将军说话向来说一不二,只要你战胜了我,我便送你一艘小船让你离开。”这人自然便是余秀娥。这一仗在她看来打得可真是太没有意思了,海上的战斗她只能干看着,好不容易有几千人登上了陆地,结果自家军阵一展开,对方居然只有百来个人上来意思了一下便偃旗息鼓,一名校尉随便嚎了一嗓子,居然就结束了。 这让她大失所望。 “那海上的那些战舰也会听从将军的话放我离开?”曹刚追问道。 “自然,你有完没完,再不打,本将军可就不耐烦了,干脆命人一涌而上,将你斩成十七八块了。”余秀娥大刀戟指曹刚,怒道。 “打,当然打!”曹刚挺刀上前,此时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他对自己的武道修为还是颇有信心的。如果能捉住眼前这个女将军,那可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绝处逢生啊。真是想不到还能碰到这样一个没脑子的将军,战场之上,居然想着要单挑。 按下心神,大步向前,手中长刀展开,一声怒火,腾身而起,一刀便向余秀娥斩来,这个时候,他可是真拿出了十二发的本领,所有希望都系于他这一战之上,怎敢不提起全身的精气神儿呢? 看着曹刚这一刀气势十足,余秀娥倒是不惊反喜,长啸一声:“来得好!”双足牢牢的立在地上,两手握住长刀刀柄,刀起如游龙,桃林之间,霎那之间似乎连天上的阳光都在这一刻黯然失色,只余下余秀娥这一刀那璀璨的刀光。 曹刚魂飞魄散,只当是眼前有了一条阳光大道,岂知真正踏上去的时候,却发现这条年谓的阳光大道根本就是通往阴曹地府的捷径,他毕竟亦是武道修练有成的好手,对方这一起手,他就知道面前的这员女将的本领,根本就不是他所能对抗的。 两刀相碰,曹刚手里的那柄腰刀如同一根麻杆一样被余秀娥一斩两断,刀光余势未衰,径直向下切去,曹刚连哀嚎一声的时间也没有,便被这一刀从中间剖开,身体连同身上的甲胄整整齐齐的向左右倒下,一个完整的人变成了两片。 刀光倏敛,余秀娥收刀,随手一抖,将刀上的血迹震飞,长长的刀刃再一次变得雪白光鲜,将刀柄重重地往地上一戳,随手掀起面甲,瞅了一眼曹刚的两片尸体,不满地道:“败兴,你个银样蜡枪头,看起来倒是气势十足,却完全是一个草包,连本将一刀也挡不住。你们几个,还有谁想来跟我比一比的?” 翘起雪白的纤细的手指头,指向曹刚的那几个已经魂飞魄散的亲兵。 卟嗵卟嗵几声,几个亲兵齐唰唰地跪了下来。 “将军饶命,我们愿降!”他们以额触地,大声凄惨地叫了起来。 余秀娥扁了扁嘴,拖刀便往回走,“串起来,都串起来。” 海面之上,战斗也已经结束了,大量的船只碎片漂满了这片海域,当中也漂浮着无数的齐军尸体,随着海涛起起伏伏,三艘着火的战舰仍然在海面之上熊熊燃烧,而另外逃遁的两艘齐国战舰在发现自己的速度根本无法与追击的敌舰相比之后,干脆无比的扯起了白旗,原地抛锚停下来向周宝想投降了。 此时的海面之上,从桃花岛港口之内,驶出了一只又一只的大肚子货船,船上一个个的水手手里拿着挠钩,将在海里挣扎呼救的精疲力竭的齐军从海面之上钩起来仍进船舱,上来一个,便捆一个,装满一船,便兴高采烈的驶回到岛上来卸货。而十艘白色的战舰则呈一个半弧形排列在海上,监视着整个捕俘行动的进行。 于是乎余秀娥的这支军队,便又成了看守俘虏的了。诸如这样的海战,倒是死得不多,被俘的倒是大多数。 活的捞上来,死了的那便是海葬了,用不了多久,他们的尸体就会成为海中鱼类的腹中餐,这倒不是周宝桢他们刻意不管,而是作为传承久远的海盗家族,人死之后扔进大海进行海葬,是他们的习俗。 战斗结束了,桃花岛上到处都传来了震天的欢呼之声,从周曙光决定要反出大齐,归顺明朝之后,他便一直在将家族的核心人物以及族人等往桃花岛转移,此时岛上的居民其实为数众多,不下数万之众。岛上也正在进行着一系列的建设,因为不管是秦风还是周曙光本人,对于齐国的实力都有着清醒的认知,勃州不可能在齐国的全力攻击之下支撑太久的时间,而桃花岛才是他们接下来的根据地。 而明军,也将以桃花岛作为进击的前哨基地。这里,拥有着完备的船厂,修配厂和淡水资源以及少量的生产用地,完全可以作为一个根据地使用。 当然,在明国与齐国还没有正式翻脸之前,这里,也只能打着周氏的旗号行事。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父女 余长远坐在窗户边,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摸着茴香豆往嘴里丢着,一颗豆子一口酒,正生着闷气呢.早先他想上战场杀敌,但却被余秀娥派出的一队士兵半请半强迫的送了回来.真要打起来,这一队士兵当然不是他的对手,但他总不能痛殴那些小兵一顿. 这个时候,整个桃花岛都在忙碌着,一场大胜仗之后,总会有很多的善后的事宜,而且所有人也都清楚,这不过仅仅是开始而已.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余长远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因为外头看门的两个小兵一声儿也没有吱. “爹!”余秀娥笑咪咪地坐到了余长远的旁边,拎起酒壶,想替余长远斟酒. 余长远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哎哟,这不是余大将军吗?怎么屈驾到了草民这里来了?真是有失远迎,罪过啊罪过!” 余秀娥顿时黑了脸,将酒壶往桌上一顿:”有意思吗?这样有意思吗?”从小到大,余秀娥就怵她妈,与老爹的关系,却是非同一般的好,这就导致了她对自己的父亲没有一丁点的畏惧感. “有意思,有意思得很呐!”余长远看到女儿黑脸撅嘴,心中顿时大乐,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在洛阳娇嗔任性的小姑娘. 都是自己惯得呐!老婆子早就说过像自己这样惯着这丫头,迟早会惹出大事来,自己还不以为然,一个小丫头片子能闹出什么事来,结果末了末了,还真给自己闹了一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谁能料到他自己选中的女婿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来头,最后跟着丈夫翘家,眨眼之间,便成了大片的重臣大将,全家因此受累被下了大狱,要不是因为自己与南天门关系结实,这才勉强保住了全家的性命,但这牢狱之灾却是免不了,辛辛苦苦积攒了大半辈子的财富,也都便宜了齐国皇帝. 余秀娥将桌子敲得咚咚响:”不就是没上你上阵吗?爹,你告诉我,你会打仗吗?你上过战场吗?你知道打仗是怎么一回事吗?” “打仗和打架区别很大吗?你爹的武道修为可是不错的,想当初,你入门的功夫还是我教的呢?”余长远恼怒于女儿的不屑. “打仗像打架?”余秀娥夸张的尖叫起来:”老爹,就凭你这句话,我就绝不会让你踏上战场的.打架和打仗完全不一样好不好?你今天也看到了,我们的军阵是非常森严的,任何一个不和谐的点,都会破坏我们的整体性,会让整个军队的架构被打破,这在战场之上是毁灭性的,如果敌人实力与我们相若,任何一点差错,都会让敌人抓住,那会害死很多人的.” “说得你好像就会似的?”余长远不屑地道. “当初我跟您想得也差不多,但现在就不一样啦!”余秀娥笑吟吟地看着老爹:”你女儿现在可是实打实的大明将军,这不是占了和尚的光,是你女儿在战场之上实打实的拼来的,在锐金营,你女儿的话可比和尚的话还管用呢!打仗可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爹,我也是一点一点的学会的.如果是江湖斗殴,你女儿像来是勇往直前,但指挥打仗可就不一样啦,敢进就进,敢退就退,万万逞不得能的.” 余长远不满地道:”我指挥不了军队,还不能当一个马前卒替你冲锋吗?你爹的武功很不错的.” 余秀娥卟哧一笑:”爹,你的武功真不错吗?可敢挡我一刀?” 余长远顿时涨红了脸,余秀娥是武道修练上的奇才,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被南天门看中了,要不是在南天门惹下了大祸,只怕现在还在南天门之中.可即便是现在,女儿也是九级上的高手了,这一点,他可是被周宝桢夸了很多次了,说自己生了一个虎女. 别说是一刀,半刀也挡不住啊. “爹,你还是听我的安排,去大明吧?你就不想念和尚吗?还有你那胖嘟嘟的外孙?”余秀娥诱惑道. “什么外孙?是孙子,你可别忘了,当年黄豪是入赘我们余家的,孩子姓余,不能姓黄,这一点,你跟那死和尚说清楚了吗?” “什么死和尚?那是你女婿.”余秀娥顿时黑了脸.”你想让孩子姓余,那你就自己去大明跟和尚说去,呆在这儿可不行.” “嘿嘿嘿,你老爹早就安排好了,你娘会跟他去说这事儿,你想啊,老爹要是跟那死和尚说,一旦话不投机打起来可就不好了,你娘就不一样了是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可以胡搅蛮缠嘛,再说了,死和尚入赘我们家那是尽人皆知的.”余长远得意地道:”我就留在勃州不走了.” “爹,你留在勃州干什么?你又不会打仗?”余秀娥恼怒地道. 余长远瞅了女儿一眼,道:”干什么?守着你啊!胖孙子哪里有他爹,还有你娘也去了,还有那么多余氏族人,你呢,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勃州,而且还是指挥军队跟齐**队干仗,这多危险啊?你老爹还是知道齐军的,那不是酒囊饭袋呢,可是真能打仗的.在大明,你有那么多的帮手,我自然不担心,可在勃州,在齐国,你可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我怎么放心得下?” 余长远说得很淡定,很理所当然,余秀娥却是听得呆住了.怔怔地看着父亲那颗已经白发苍苍的头颅,突然间发现,原来父亲已经苍老了这么多.在她心中,父亲一直都还是原来的模样,其实早就不是了. 这些年,当真是自己拖累了他,他本来是一个很快乐的生意人,却被自己拉进了这么大的漩涡当中,可见了面,他却没有一句怨言,反而顾念着自己一个人在齐国危险,孤单. 她走到了父亲身边,屈膝蹲了下来,将自己的脸埋在余长远的双腿之上,眼泪却是不可遏制的流了下来. 余长远微笑着**着女儿的长发,”我是你爹哩,你男人不疼你,放心你一个人出来干这样危险的事情,你爹可放心不下,所以啊,你也不用赶我,我是绝不会走的.要走,也是咱爷儿俩一齐回去.” 余秀娥呜咽出声:”爹,是女儿太任性了,拖累了你,让你受苦了.” “你是我前一世的债呢!”余长远大笑,用力的拍着女儿的肩膀:”你从小就是一个假小子,我就没有看你哭过,今天你这样一哭,我还真是不习惯.别哭了,你可是女将军,外头还有你的兵呢,让他们看见了,你以后还怎么摆将军的架子?” “敢说出一个字,我撕了他们.”余秀娥抬起头,泪眼朦胧,却语气凶恨. 余长远大笑:”这才是我的女儿嘛!” 余秀娥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眼泪,爬起来拖过一把椅子坐在余长远的对面,道:”爹,既然你不愿意回去,那就留在勃州,但打仗你就别想了,你真不是这块料,我可告诉你,你自认为不错的武道修为真得算不了什么.” 余长远不乐意地道:”知道你眼界高,但你爹也算是不错了.” “爹,咱不说这件事了.你真想留下来,那回头我跟周曙光说一声,你在他那里去任职吧,你擅长理财,做生意,这些都是他所需要的,接下来勃州对抗齐国是一个艰苦的过程,需要大量的资金,大明会给予大量的支持,但如果勃州能自己筹措到一些就更好了,对于大明来说,勃州坚持的时间越长,对大明就越有利.如果能顶住个两三年,那我们可就赚翻了.” “好,这样也行,干我擅长的事情,我也得心应手.不过我不在你身边,你打仗可真是要小心啊!”余长远点了点头. “爹就放心吧,我在勃州的任务是拖住齐军,尽量地让他们将精力消耗在国内而不能在短时间内对我大明展开大规模的战争.又不是生死存亡要与他们拼命?所以打不过的时候,我会跑啊!往战舰上一坐,逃回桃花岛,齐人现在连一艘战舰也找不出来了,他们又没长翅膀,还能飞来追我啊!所以呢,您就放心吧!”余秀娥道. “你这样想就好.”余长远有些怀疑似地看着余秀娥,”这一段时间,我可是听说了你不少的事情,你指挥打仗,跟你现在说得可不大一样啊!” “爹,情况不一样嘛,早前那些战斗,我们没有退路,必须胜,而眼下,陛下可没有这样要求我们,而让我们自己把握,所以呢,我是不会像过往那样的,您不是在勃州吗,到时候便可以看到了.” “好好好,我会瞧着的.”余长远点了点头. 外头响起了敲门声,”余将军,周宝桢将军已经回港了,请您过去商议军务呢!” “知道了,马上就过去!”余秀娥回应着,站了起来:”爹,别喝闷酒了,您现在不是左右没事吗?捣弄几个好菜,晚上我回来后陪您喝酒.等出了这个岛去了勃州,又会有很长时间不能喝酒啦!” “行,我马上来搞,弄几个你最喜欢吃的菜!”余长远搓搓手站了起来,兴奋地道. 第一千二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长安震怒 长林坊是长安权贵们云集的一个坊市,与大明的都城越京城那种自由开放的格局不同,齐国的都城将整个城市划分成了一个个坊市,每个坊市的功能都各有所不同,有专司商贸的,有专营制造的,当然也有专门的居民区.这样划分的好处,就是有利于官府对地方上的绝对控制力. 长林坊便是这样一个非富即贵的坊市. 三更时分,便是长林坊这样没有宵禁的坊市也都安静了下来,进入到了沉睡当中.曹天成是一个勤奋的皇帝,每天的早朝那是风雨无阻的,大齐的官儿也是十分的不容易,就算是滴水成冰的季节,他们也会在四更时分便从床上爬起来,穿戴整齐准备去赴早朝.所以三更时分,长林坊是陷入沉睡的时间. 不过今天,这份安静却被一阵阵急骤的马蹄之声打碎了. 马蹄声惊醒了沉睡中的长林坊.不过整个长林坊仍然没有什么灯火亮起,只是在门缝之后,多了一双双明亮的眼睛. 这样的情形,在一年前曾经出现过,每一次响起这样的马蹄声之后,便会有一些人从长林坊消失.他们被皇帝逮走了,再也没有能够回来. 时隔一年,再一次响起这样的马蹄之声,不知有多少人心中惴惴,生怕那马蹄声停在了自家门前,紧接着便是凶神恶煞的士兵拍响自家的大门. 马蹄声掠过一座座门户,门内的人,无不是以手抚胸,长长的松出一口气来. 但紧接着,很多人便发现事情不对头了,这些骑士进入长林坊之后,便飞散开来,向着不同的方向奔去.不像是要抓人,倒像是去通知什么事情. 片刻功夫之后,答案揭晓了. 首辅田汾,大元帅曹显成等一个个当朝显贵纷纷纵马从街头之上掠过,大将军骑马狂奔不稀奇,稀罕的是一向雍容有加的首辅大人居然也策马狂奔而过. 不是皇帝要抓什么人,而是肯定出了什么大事,这些掌权者才会如嘴失态.他们奔跑的方向正是皇宫中的方向. 再过一会儿,众人看到连赋闲在家的亲王曹云竟然也打马奔向皇宫,心中的不安就更浓厚一些,亲王曹云自潞州一战摧毁了楚国主力之后,便卸甲归田,不理事务了,现在居然连他也惊动了,可见必然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长林坊的灯火次第亮了起来,出了这样的大事,不管是谁,都是无法再上床安寝了,谁知道这一件大事,对他们今后有什么影响呢? 皇帝的书房之外,首辅田汾看了一眼身周的众人,还没有进门,便能听到书房里皇帝暴怒的咆哮之声,众人无不色变.皇帝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城府极深,能让他如此失态的事情,必然非同小可. 田汾向亲王曹云做了一个先请的手势,曹云却是摇了摇头,反而后退了一步.如今他虽是亲王,但在朝廷之中却再无职司,标准的是一个闲王,自然不肯像以前那样引领众臣. 田汾也不再推辞,当先向内,曹云紧跟着向内走去,在这里,除了田汾,便是大元帅郭显成了.但郭显成是他以前的部将,肯定是不会走在他前面的,曹云也不矫情,第二个踏进了书房. 走进房内的众人都是大吃了一惊,整个书房内一片狼藉,大太监秦忠和鬼影的副指挥使王嘉两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王嘉的额头之上还在滴滴哒哒地向下滴着血,而他的面前,是碎成两块的砚台. 曹云扫了一眼屋内,见到平日里皇帝最为喜欢的一对青花大瓶都变成了满地的碎片,心中更是一沉. “见过陛下!”在田汾的带领之下,众人跪下见礼. 喘着粗气的曹天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勉力压下了心中的怒火.看着这些大齐朝的股肱们,点了点头:”都起来吧,坐下说话!” “陛下!”田汾探询的目光看向皇帝. “勃州反了!”皇帝的语气之中仍然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四个字. “这怎么可能?”田汾一下子跳了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的表情.铲除大齐的世家毒瘤,是他与皇帝一手一脚制定出来的计划,早在数年之前,就选定了周氏做为突破口. 在大齐,经过近十年的努力,曹天成已经将大大小小的世家铲除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树大根深,与大齐纠缠太深,一个不小心就会动摇根本的大腕狠角色,而这些年来,在朝廷动手的时候,他们也没有闲着,周济云就是他们一手扶植起来的在军事之上的最大的倚仗.而勃州周氏,是这些狠角色之中资历最浅的一个.更因为周氏是累世海盗,平素与另外一些大家并不太和睦,勃州周氏财大气粗,而另一些大家却有觉得勃州周氏浅薄,粗鲁,得财不正.先弄垮勃州周氏,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从两年前,计划便已经开始了.先是勒索钱财,每年除了上百万两银子的资金再加上无数的物资,先从资金之上让周氏慢慢地贫乏下来.紧接着便是荆湖战区的水战,皇帝又成功地将勃州周氏的精锐士兵弄到了那里而且如偿所愿的让他们尽数败亡. 现在的勃州周氏在朝廷看来,已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怎么会还有举旗造反的实力? “胡建呢?向连呢?黄连呢?”田汾失态的大叫了起来.勃州周氏的实力已经损失殆尽,而朝廷在勃州数年经营,不仅控制了勃州的郡兵,而且也控制了勃州的政务,怎么可能在转瞬之间尽数败亡. “王嘉,你来说!”皇帝看着仍然跪在地上的鬼影副指挥使王嘉喝道. 王嘉抬起头来,脸上糊满了鲜血,样子极是凄惨,抬手用袖子一抹之后,脸上更是血糊糊的一片,皇帝一皱眉头:”秦忠,去打盆水,弄点金疮药来,像什么样子?朕砸你,你不会躲吗?” 屋里所有人脸上不敢稍有异色,心中却是腹绯不已,皇帝您砸人,我们都不敢躲,他一个小小的鬼影副指挥使敢躲吗? “多谢陛下!”王嘉却是感激涕零,秦忠倒是快手快脚地弄来了清水,金疮药,王嘉快手快脚地将自己整理的清爽了一些,这才道:”各位大人,勃州的确反了,今日三更,鬼影接到了勃州急报,勃州周氏,已经正式举旗造反.” “这些都是怎样发生的,胡建他们在干什么?”田汾问道. “据我们打探到的消息,事发当日,胡郡守,向副指挥使,还有勃州驻军将军黄连出动大军,包围了周宅,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部队长驱直入周府,与此同时,曹刚将军的水师也向周氏的大本营桃花桃进发.但随后却是出现了大反转,最后我们得到的情报是勃州驻军将军黄连反叛了,胡郡守,向副指挥使都被周曙光抓了起来,随后黄连指挥属下军队控制了郡城所有要害部门,道路关卡,封闭了城门,朝廷在勃州的人手被几乎一网打尽.我们鬼影也不例外,只余下了一些暗子幸免于难.随后,胡郡守被释放了,但向副指挥使却已经殉难.两天之后,桃花岛也传来消息,曹刚将军的水师全军覆灭,曹刚将军以身殉国.” 田汾的手微微颤抖起来,”黄连不是龙镶军的将领吗?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王嘉低声道:”当初鬼影对黄连作出过一定的调查,并没有发现问题,他去之后,也一直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本来就是周氏安插在龙镶军的棋子,而且历史久远,第二个可能就是他去了勃州之后,被人收买.鬼影已经开始作深度调查,相信马上就会有答案.” 曹云突然道:”别查了,肯定是第二种可能.” 王嘉诧异地看了一眼曹云,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黄连是多年之前就被安插在龙镶军中的世家棋子这件事被证实的话,那就说明龙镶军中像黄连这样的人肯定不止一个,连勃州周氏都可以不动声色的安插人手,那另外一些势力更大的家族,必然会做得更多,亲王一向睿智,此时怎么会突然有这么一说. 田汾先是一怔,接着也明白过来,看了一眼皇帝,点了点头:”亲王所说有理,臣也这么认为.” 曹天成此时的愤怒已经渐渐消失,沉静睿智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上,脑子微微一转,已经明白了这文武两人的意思,查肯定是要查的,但却绝对不能大张旗鼓,甚至不能公开的查,龙镶军是天子亲军,镇守长安,是大齐脊梁,绝不能有任何的动荡不安. “此事就依亲王所说,鬼影不必查了.”曹天成道. “是!”王嘉纵然不明所以,但此时也只能点头称是,接着道:”胡郡守自勃州逃脱之后,便一路向着长安奔来,但他身上带着一封周曙光给皇帝陛下的信件.” “这便是那封信.”曹天成从案头之上拿起几张信纸,甩了下来.”不只胡建身上有,同样的信件,周曙光还向其它州郡开始散发,这只是鬼影截获的其中一封.”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应对之策 “胡说八道!”田汾只看了几行,便怒发冲冠,将这封信撕得粉碎,抛洒在了地上.屋内其它诸人看着田汾,都是一脸的莫名,不知道周曙光在信中说了什么,竟然让田汾如此失态. “撕了也没有用!”冷静下来的曹天成看着田汾,”这只是其中的一封而已,我相信,此刻在大齐的各大州郡,这封信的内容已经被公开了.而且,正在往长安赶来的胡建不是身上也揣了一封同样的信件么?” 田汾黯然失色. “况且,这封信里所说的,还真是没有多少假话,基本上是属于真实的.”曹天成却是笑了起来:”这些年,我们的确勒索了他们周家无数的钱财,坑了他们家的精锐,所以周曙光的这顿臭骂的确是有的放矢,骂得那叫深入骨髓啊!” “陛下!”田汾抬头看着皇帝:”这些事情,都是臣做下来的,与陛下有什么关系?这件事情既然已经传开,那必须要有人为此负责,但绝不能是陛下,臣可以是一个利欲熏心的乱臣贼子,但陛下必须是圣明无双的圣天子,请陛下明日就下令罢臣之官,问臣的罪,罪名就是臣利用朝廷的名义勒索周氏钱财,中饱私囊.” 曹天成仰天大笑:”怎么?朕敢做不敢当吗?就算是朕做的,那又怎么样?诿过于你,那些世家豪族就不跳出来兴风作浪了?照样要生事,我岂会因此自斩臂膀,让他们得意去,此事休要再提.” “陛下,朝廷铲除世家,用上这些阴谋诡计的确是上不得台面的,传扬出去,损失陛下的颜面和威信,这是万万不行的.”田汾道:”大齐朝没有了田汾,不过是换一个首辅而已,但却万万不能让陛下失了威信.只要陛下威信犹在,朝廷的大计,便仍然可以继续推进而不会遭人非议.” “我说过了,此事不必再提!”曹天成有些恼怒地敲着桌面道. 曹云站了起来:”陛下,臣弟觉得田首辅的提议是可行的.周曙光的这封信被扩散开来之后,那些世家豪族必然会站出来借此大兴风浪,可以说,一场**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朝廷必须要拿出态度来,否则岂不是让天下臣民寒心,对朝廷失去最基本的信任?” “罢免首辅,是自斩臂膀!”曹天成摇头道:”这正是周曙光他们想要的.哼哼,要说周曙光造反背后没有那些人的影子,我是无论如何也是不相信的.” “陛下,周曙光造反,背后得到了这些世家的支持是肯定无疑的,这不必有任何的怀疑,他们就是要利用穷途末路的周曙光来给陛下敲一记警钟,告诉陛下如果将他们逼急了,他们也会来这一手.所以眼下,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稳定国内,让天下臣民相信,陛下不是这样的人,而是另有人在其中作祟.” 田汾站了起来,屈膝跪在曹天成的面前:”陛下,眼下只有如此,才能暂时化解天下的信任危机,陛下才好从容布置啊!” “陛下,首辅所言在理,首辅虽然被罢官,但用不用首辅,岂不是还是陛下一句话,罢官仍言事又有何不可?即便是天牢之中,陛下吩咐下去,又何尝不能成为首辅的办公之所?”曹云道:”度过了这个坎,平灭了勃州动乱,再度启用陛下,又有谁敢说个不字?” “朕要做的事情,岂能让首辅替朕背这口黑锅?”曹天成黑着脸道. 田汾却笑了起来:”能替陛下背一背黑锅,那是臣的荣幸呢,他们几个,想背这口黑锅,还背不起呢!诸位,此事就这样说定了,早朝之时,陛下就颁下圣旨,痛臣老夫之罪,将老夫打入天牢待审,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才是议定如何平灭勃州之乱!” 室内诸多大齐重臣一齐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向田汾齐齐一礼. 曹天成沉默片刻,走了下来,双手搀起田汾,”那就先委屈首辅一段时间了,等朕灭了那周曙光,再亲自去接你出狱.” 田汾大笑:”那臣就等着陛下早日来接臣了.话说这些年来也的确累得有些慌了,也想休息一下,不过一想到陛下与诸位同僚却是忙得没天没地,心里却又是没有滋味了.” “想歇着却不行!”曹天成笑道:”即便是呆在天牢里,该我拿主意的事情,你还是得当主意.行了,此事就这样吧,下面再说说军事上的事情吧!曹云,你说说看.” 曹云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皇帝,又看了看身边的郭显成. 曹天成顿时有些来耐烦起来:”让你说你就说,左顾右盼做什么?在场的人在军事之上的见识还有谁能超越你的吗?正值国家多事之秋,不要想得太多.” 曹云有些尴尬地躬身道:”是,臣知错了.陛下,勃州周曙光造反,看似不过是一州郡之事,但实际上却与我大齐朝的国政大策息息相关,正如陛下所言,周曙光的背后,肯定是有着那些世家大族的资金甚至人员上的支持,这一件事情,恐怕在周济云万州兵败之后就已经开始了.这一点,朝廷疏忽了,周曙光必竟不是一般的世家大族,他虽然没有其它几家那样历史悠远,但这个海盗世家骨子里的好斗,叛逆却是天生的血脉.” 一席话说得所有人都是连连点头,当初万州兵败,朝廷召周曙光回长安,此人却不奉召逃回勃州,其实就已经露出了苗头,只是那时候所有人都认为周氏已经山穷水尽,成了毡板上的鱼肉,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心上,以为凭借着在勃州的那些布置就能将周氏轻松拿下,这才造就了今天的困局. “而更可虑的是,我担心明人已经介入到了勃州反叛当中!”曹云脸色有些沉重. “此话怎么讲?”曹天成脸色微变. “陛下,明人已经建立了一支强大的水师,这已经是勿容置疑的事实了,是不是,王嘉?”曹云的目光转向了鬼影的副指挥使王嘉. “是的,亲王殿下,明人已经建立了一支强大的水师,根据我们所探得的情报,他们至少拥有二十艘三层战舰,以他们在宝清港的造船厂的规模,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生产出如此多的主力战舰和辅助舰只的,因此鬼影一直怀疑他们还有另外一处水师基地,只是我们还不得其门而入,殿下也知道,对于海上,鬼影一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以前这方面的情报,都掌握在周氏手中.现在周氏造反,对于海上的事情,我们就两眼一抹黑了.”王嘉道. 曹云点了点头:”这一次周氏明明损失惨重,但为什么能一举歼灭曹刚的水师?虽然曹刚的水师多年不战,但那毕竟是包括主力战舰在内的上百艘战船啊,一战皆殁,居然没有一艘船逃回来?这只能说明他们碰上了他们根本不可能战胜的,实力悬殊的对手,现在的周氏有这个能力吗?” “明朝,秦风!”曹天成握紧了拳头. “所以说,陛下,勃州战事,绝不是一个局部的剿灭叛乱事宜,而是一场事关全局的大事.”曹云道:”必须站在全局的高度上来统筹整个事宜方能奏效.” “必须要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扑灭勃州叛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田汾在一边道. 曹云点了点头:”首辅说得有理,必须要迅速扑灭,但如果周曙光的背后站着世家大族,明人又掺杂其间,那就非同小可,想要一举扑灭的话,只怕就要动用大军了.” “此时此刻,龙镶军不能轻离长安!”田汾道:”只能调用各地镇军.亲王觉得如何?” “此事乃是大将军职责,曹云不能多言,但有几件事,一定要先期做好,第一件事,是昆凌关的周济云,如果大军不能在短时间内扑灭周曙光的话,要小心他也反叛.所以潞州是一定要驻一支军队防备的,而且,不妨与楚国或者说是卞无双作一场交易,只要楚国加紧攻打东部六郡的步伐,那么周济云便是想做什么,也没有这个胆子和这个心力了.” “这个容易.”曹天成道:”楚人一直梦想着收回他们的东部六郡,重新打造东部防线,如果我们给他承诺不予周济云以任何援助,相信他们一定会快活地对周济云展开进攻的,曹辉不是正在楚国吗,马上就让他去办此事.” “其二,与明人展开谈判.”曹云道:”常宁郡那边,陛下准备与明人打一场,试探一下明人现在的实力,现在看起来是不能打了,如果常宁郡开打,只怕明人就会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地援助勃州周曙光了,他们有水师,而我们没有,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派出舰队运送士兵在勃州登陆,那个时候,只怕快速歼灭战,就要打成一场乱仗了,不是我长他人专气,灭自己威风,明齐两军对垒,我大齐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一旦打成了烂仗,陛下的改革大计必然耽搁.” “我们不打,他们就不援助周曙光了吗?”曹天成冷然道. “所以要谈判.”曹云道:”常宁郡不打,改以谈判来解决问题,那么明人即便仍然援助勃州,却也只能偷偷摸摸,不会有大规模的登陆作战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九章:各行其是 屋内一片寂静,不论是曹天成还是其它诸臣工,脸上都是露出不甘的神色。 为了准备这一次与明国的战事,大齐上下已经筹备了许久,物资调动,大军调配,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可现在,因为勃州事发,竟然要不得不停下来么?战争的大车一旦启动,想要停下来,损失照样是不会小的。 “明朝刚刚结束了对秦战役,士兵疲乏,战意低落,国家财力,人力正处在一个相对空虚的阶段,此时如果不动手的话,很难再有这样的好机会了。”曹天成沉吟道。“再说了,勃州纵然叛乱,但毕竟实力有限,我们所担心的不过是朝野非议,世家作乱,并非是勃州的军事力量有多强。” 曹云摇头:“陛下,与明国的战争要么不正式开打,一旦正式开打,就绝非是短时间能够结束的事情。勃州军事实力究竟如何,现在并没有一个定论,鬼影的情报相当的不全面,如果勃州真的毫无能力,那曹刚的庞大水师,就不会一夕覆灭,万万不可用猜测来忖度对手,未战之前,我们不妨将敌人想得更强悍一些,更难缠一些,作好万全的准备方好行事,否则战争一开始,就很难停下来了。一旦我们在勃州的战事不顺,立时便会陷入到数面作战的困境当中了。陛下,现在正是明国虚弱的时候,可又何尝不是我们正虚弱的时候,陛下的改革大计已经只剩下最后几个拦路虎,可为山九仞,却有可能功夫一篑。” “那几家敢在这个时候作乱?就不怕朕理所当然的举起屠刀吗?就不怕朝野上下的口水星子将他们淹没吗?”曹天成怒道。 “陛下,大周朝亡了,这些世家还在,大唐朝亡了,这些世家仍然在,城头变幻大王旗,这片大陆之上朝代在不停的更替,可是他们却一直存在,在这些人心目中,家是第一位的,国是第二位的。在大齐,他们是他们,换成了大明,他们难道就不是他们了吗?”曹云如同说绕口令一般的向皇帝劝谏道。 “如果我们战事不顺,并不能排除这些人趁火打劫的可能。”田汾挣扎了良久,终于还是站起身来支持了曹云的意见:“陛下,亲王所说有理,现在大陆局势已经分明,说是三国鼎立,但楚国充其量就只是我们与大明较量的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最终,必然会是大齐与明国争霸天下。制霸天下,又岂是三两年能够做到的事情,在这样一个长期的较量之中,我们的确不必在乎一时之得失,一城一地得之所幸,不得亦不可惜,最重要的,我们的大政方针必须明确,瞄准这个目标向前坚定出发。” 看到文武两个方向上的巨擎都是如此说,曹天成沉默良久,一声长叹:“棋差一着,缚手缚脚啊,那就这样吧,既然如此,派谁前往明国与秦风交涉呢?既要不失大齐体面,又要完美的完成这一次的任务,这个人可需要有勇有谋才成,而且位份还要足够高,才能引起对方的重视啊。” 室内众人尽皆默然,片刻之后,曹云突然一笑道:“陛下,臣弟现在是一个闲人,却是正好走这一遭,明国在秦风的治理之下,日新月异,国家实力突飞猛进,说实话臣也好奇得很,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曹天成展颜一笑,事实上,他也正是这么想的。 “你愿意辛苦这一趟,那是最好的了。”曹天成道:“此去明国,你正好可以看一看他们的军队,以你的法眼,只要过了眼,便能瞧出破绽来。” “但愿他们会让我看吧!”曹云笑道。“希望秦风不要那么小气。” “明军之强,首在军械,而军械之利,又首在冶铁炼钢,只可惜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拿不到这些方面的情报,而大齐国内的匠师,想尽了办法,也无法让我们的钢铁质量达到他们的水平。”曹天成的脸色有些凝重,“我们得到的一些明国的武器,足以让我们提高警惕了,像盔甲,同样的防护能力,明人的要比我们的轻上一半,这代表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战士的作战能力得到了极大的提高。战马也因为负重的降低而能跑得更远。明军士兵标配的环首刀之锋利,足可称之为宝刃,我们的武器与之对斩,常常便会被其一刀两断,而其它诸如弩机,霹雳火之类的武器,我们居然连仿造也造不出来。就像弩机,内里的结构朕也看了,其复杂程度让人叹为观止啊。” “陛下,既然我们已经摸清了他的内里结构,为什么不能仿制?明军的弩机在战场之上的威力的确骇人。” “还是钢铁冶炼的水平啊!”曹天成叹道:“我们的大匠师说,那些小小的齿轮,机关,因为钢铁的质量达不到要求,就算勉强打磨了出来,一用,就会损坏,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不用。” “想尽一切办法弄到明国这方面的技术。”田汾想了想道:“陛下,以前明国的冶铁炼钢都在太平郡的大冶城,深山之中,重重封锁,人员结构又相对单一,不容易渗透,但现在他们在秦国的新桐又建起了一个冶铁炼钢的基地,这里,相对来说,就应当容易得多了,王嘉,鬼影在这方面要不惜一切代价,只要能拿到明人的工艺流程,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这一瞬间,田汾忘记了他马上就要去天牢居住了。 “是,首辅,在下回去之后马上就布置,不惜一切代价。”王嘉点头道。 “陛下,还有一件事,也必须马上提上议事日程了。”曹云道:“那就是水师的建设。” 水师,现在已经成了大齐的阿喀琉期之锺,强大的大齐因为水师的滞后,原本看起来固若金汤的国度,现在居然成了一个漏风的筛子,到处都是破洞。 大家都没有的时候,谁也没有在意这一点,但当一支强大的水师突然出现在大海之上,大齐立刻便感到了巨大的威胁。千里海疆,处处都有可能成为敌人袭击的地点,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本来已经开始了!”曹天成没好气地道:“首辅就在年前已经拨付给了曹刚一百万两白银,让他先行招募训练水师,等到剿灭周曙光之后,便可以将周氏的造船厂以及那些造船匠师全都抢过来,这些都是现成的,马上就可以投入生产,但谁能料想到是眼下这个结局。” “现在已经不用在挂念周氏的船厂和匠师了,只怕他宁愿一把火烧了船厂,杀了那些匠师,也不会便宜我们,而且这些都在桃花岛,我们也是望海兴叹。”曹云道:“但以大齐之能力,只要下决心要做这件事情,又怎么可能找不出相关的人才来?找一处适合建船厂的地方,把造船厂修起来,发文天下,招募造船工匠。陛下,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否则时间拖得越长,我们与明国在水面上的实力便会越拉越大,以后这会是一个致命的弱点。我们总不能在千里海疆之上处处重兵布防,我们也找不出这么多士兵来啊!” “明国有海事署,我们也成立一个相关的水师衙门来统筹办理此事。”田汾点头道:“以后大齐与明国的争霸天下,不仅是陆上,还有水上。我们现在虽然落后于明国,但以大齐的实力,想要迎头赶上并不难,只要我们大齐下定了决心要做的事情,那就一定会做好的。” 看到众臣信心十足,曹天成倒是放下心来。 “好,曹云亲赴明国,与明国皇帝谈判双方的边境冲突一事,首辅那头尽快成立水师衙门,三年之内,朕希望有一支与明人在海上抗衡的舰队,郭显成,剿灭勃州一事你准备怎么办?” 郭显成现在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剿叛事宜,自然就是要他牵头了。 “陛下,勃州现在的具体情况我们还不清楚,周曙光到底有多少舰只,多少战斗力都还需要进一步的情报,所以臣认为,当前可派并州翼州驻军两路进逼勃州,先向天下表明朝廷对此决不容忍的态度,等到摸清了勃州的具体情况,再大军进击,一举将其击败。”郭显成道,“臣所虑者,是周氏失败之后必然逃亡海上,而我们却无能为力,接下来他便会沦为真正的海盗,肆意侵犯我沿海诸州郡了。” 曹天成点了点头,郭显成所说,自然是老成持重之言。 “也就只能先这样了,至于你所说的那些事情,只能到时候要沿海州郡严密布控防范了。”现在的曹天成,终于体会到了没有水师的痛苦,人家在陆上打不过你可以跑,然后找到你的漏洞便上来捅一刀,那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呢? “陛下,可不可以试着招安周氏呢?”曹云小声的问道:“如果能招安周氏,则于大齐有大利啊!” 曹天成摇了摇头:“周曙光向天下发出了那封公开信,便等于亲手撕毁了朝廷招安他的可能,他这是在向朕表明一刀两断的态度呢!朕岂能向他服软,既然他想打,那就将他打得万劫不复。” 第一千二百九十章:端倪 一场暴雨将荆湖郡城那灰扑扑的空气洗得干干净净,雨过天晴之后,瓦蓝的天空映着碧绿的湖水,荆湖郡城总算又有了几分原来的颜色。 其实在过去,荆湖郡城是一个有山有水的极其美丽的地方,只不过战争向来是摧毁美丽的罪魁祸首,再美丽的事物在战争这只恶魔之手下,最终呈现的只是一种景象。 荆湖城外那些郁郁葱葱的山坡,在战争之中几乎被砍伐殆尽,有的被用来制成了各种战争工具,有的是在冬日里变成了取暖的柴禾,如今的山峦之上虽然又重新长出了绿色,不过就好像是一个癞痢头一般,东一块,西一块地让人实在生不出什么好的感受来。碧波翠湖中那些令人赏心飞目的芦苇,荷叶自然也都不复存在,只剩下了一汪碧水。便连城外原本的万倾良田,如今也已经变成了光滑如明镜一般的地方,那下面,也不知埋葬了多少士兵的遗体,以至于战后,荆湖郡人也不愿意再翻耕这片土地了。 没有了这些绿色,风沙自然就乘势而起,以至于荆湖郡城,十日里倒有五日功夫,是被笼罩在这种灰蒙蒙的天气之中,也只有在这种大雨初晴之后,方能看到荆湖郡城原来的一点点风貌。 曹辉住在翠湖边上的一家客栈当中。如今的荆湖,已经变成了卞无双东征军队的大本营,在大量的军队向前线开赴之后,这里并没有显得萧条,各种物资涌入到这里,反倒是摧生了一种畸形的繁荣,如今的荆湖郡城,十有**的人都是围绕着军队在赚钱生存。 战争摧毁一切,却又让另一批人依附在他的身上吸血生存。 客栈就叫翠湖居,倒有一半的客舍伸入到了翠湖当中,居住其中,脚下水声淙淙,窗外碧波万里,倒真是别有一番风光在里头,曹辉能想象到在战前住在这里的话,赤脚坐于屋外露台嬉水,伸手瓣剥那些脆生生的莲子,丢一颗在嘴里,体会到苦中带着甘甜的滋味,抬眼四顾,接连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象。可是现在,他盘坐在屋外露台之上垂钓,能入眼的也就只是那碧波万里以及那驾船撒网的渔夫了。 饵早就被鱼吃光了,钓线却仍然纹丝不动,曹辉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钓鱼之上。昨天终于冒险见了卞无双。 之所以说是冒险,实在是因为现在楚齐仍然处在势不两立的阶段,前线之上,双方的将士仍在打生打死,如果卞无双将他逮起来,他还真没处叫屈去,不过好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正如曹辉所料,卞无双这样的人,与大齐国内的那些豪门世家一般无二,都是家在国先。他叛逃秦国也好,效忠楚国也好,那都是在一个大前提之下,那就是能让他卞氏生存下来。 既然只是为了让卞氏生存,那他自然就没有道理开罪曹辉这样的人物。曹辉受到了卞无双很热情的接待,但也仅此而已了。每每到实质性的问题,其人就顾左右而言他。 曹辉倒也不着急,卞无双这样的人,不见兔子不撒鹰,现在楚国能给他的,齐国断然是给不了的,但如果楚国这棵树要倒下的话,跑得最快的也必然是卞无双这样的人,关键还是在于齐国能不能占到压倒性的优势,只要能做到这一点,让卞无双改弦易辙并非难事。 这便是曹辉这一趟见卞无双得到的答案。 不过让曹辉有些不安的是,在不经意间,卞无双流露出来的一些态度,竟然在暗示着这人更看好明国的未来。或者卞无双本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不小心露出来的这些小小的破绽,但曹辉是何许人也,这半辈子干得就是揣摸人的心理,给人挖坑埋陷阱活计的人,而且是此道高手,哪怕就是那么一丝丝的端倪,他也能顺着这些端倪扯出后面更粗大的线索出来。 卞无双虽然人品堪忧,但此人的能力,眼光却是勿容置疑的,他如果在内心之中更看好大明的话,那就说明他是真这样想的,而他这样想的基础,自然是因为他对大明有着更深的了解。此人不是一个会被情感轻易动摇而失去自己理智判断的人。 这样的人流露出了这样的态度,是不是表明,明国也曾派人与他接触过了呢?以前曹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因为他认为如果卞无双想要投奔明国,在秦风攻打雍都城的时候,自然就会倒戈相向,有了他的帮助,秦风打下雍都城可谓是易如反掌,这样他照样能立下大功,在大明获得相应的报酬,而不是率部远窜到楚国,替楚国来打仗。 可是现在转过念来一想,大齐能够猜度出卞无双的态度,那么大明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呢?派人与其接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很显然,现在卞无双的心思,更看好大明一些。他凭什么作出这样的判断?现在的大齐,无论是在体量上,还是在军力上,财富之上,都不是大明能够比的。哪怕明朝已经吞并了大秦,哪怕他消化了大秦,将其真正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仍然不会是大齐的对手,除非他能将楚国也吞了,一统三国之后,才能站到与大齐对等的地位之上。 现在的明楚虽然是联盟,但这种联盟是最为脆弱不过的,相信明国一定对楚国虎视眈眈,在荆湖城的这些日子,曹辉已经窥视到了明人无所不在的影响力,街上的商人有很多是从大明来的,卖的商品大多来自大明,在荆湖,连大明的纸钞都是通用的。因为楚国朝廷发给士兵的薪饷都是大明给贷的款,而负责这项贷款业务的昌隆银行,只肯贷出纸钞。士兵们拿了纸钞自然便是买卖,市面上很快就被明人的这种钱币给占据了,以至于铜钱银两这些东西,绝大部分的商家都拒收了。 曹辉虽然不懂经济,不知货币的厉害,但他却很清楚,这不是什么好事情。明人似乎正在采用一种他以前从来没有碰到过的手段,在不断地蚕食着楚国的实力,而楚人还不明所以甚至正自投罗网。 马超死了安阳郡,曹辉一点也不可惜,这样一个家伙,其实利用价值也并不大,当初想把他弄到齐国去,只不过是为了未来与明国开战之时,多一个借口,多一个能号召秦人的人起来反抗明国的旗帜罢了,就像大齐现在仍然好吃好喝地供着前越国太子吴京一般无二,鬼影利用吴京的身份,不是在大明已经拉拢了一些在明国不受待见的家伙了么?不见得能成什么事,但只要能捣捣乱就好了,本来付出也不大,自然也不会想要什么特别的收获。 倒是秦风没有当场杀了罗良,让曹辉有些心惊。过了这些年,秦风此人愈来愈成熟了,他与罗良之间的深仇大恨可谓是倾三江之水也无法洗清,但在那种占据着绝对的优势的情况下,可以轻而易举的报得大仇杀了罗良的情况之下,秦风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放了对方。 能为了大局而压下如此深仇大恨,这又岂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秦风愈来愈成熟,曹辉便愈来愈感到压力大增。 卞无双的这个小小的心思,更是让曹辉心惊不已。 湖面上的浮标突然翻腾起来,曹辉手腕一紧,钓竿猛扬,一条尺余长的青色大草鱼被钓出了水面,啪哒一声摔在了曹辉的脚边上。 “连饵都没有了还能将你钓上来,你是得有多贪心啊!”曹辉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在脚边上蹦哒着的草鱼,摇头叹道。 身后传来了咚咚的脚步之声,一名随从出现在了曹辉的身后,曹辉转头瞟了他一眼,看得出来,随从的神情有些紧张。 “出了什么事了?”曹辉慢条斯理地将鱼钩从大草鱼上嘴里取了出来,问道。 “大人,刚刚我们的暗线在郡守府曾琳那里见到了一份紧急公文,是关于我们大齐的。公文中说,勃州周曙光造反了。” 曹辉目光微微一顿,但旋即又放松下来:“朝廷在勃州早有布置,无需担心。” “可是殿下,这份公文之中提到,周曙光在勃州已经成功地举旗造反,诛杀了曹刚水师万余人,击沉百余艘朝廷战船,便连向大人在勃州也以身殉职了。”随从声音有些颤抖。 啪的一声,手里的大草鱼被曹辉捏成了一团鱼泥,从指缝间一团一团的挤出来掉落在露台之上。 “勃州将军黄连是周曙光的人,正是因为他的反水,才导致了朝廷在勃州布置的满盘皆输。”随从道。 曹辉咬着牙,缓缓地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我们鬼影的情报系统比楚国的还要慢,曾琳都已经收到勃州的情报了,我为什么还没有看到?” “大人,或者是因为事情太突然,与早前所预料的完全不一样,国内有些慌了手脚了,以致于没有及时传达出情报,相信很快,我们就能收到详细的情况报告了。”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咱们只是合作而已 卞无双这半年来可是意气风发.自去冬一战打下万州之后,战事便顺风顺水,到了今年发起反攻之后,短短的数月之间,便已经连下三郡.其实说是打下来并不确切,很明显,周济云在作战略收缩,放弃三郡之地而将主力收缩到了昆凌郡,以昆凌关为依托构建成了牢固的防线,也可以说,收复六郡的事情,看起来像是已经完成了一半,但事实上,才算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而已,后面的,才是最为关键的,最为困难的. 但普通的楚国百姓并不知道这一切啊,他们只会看到,失去的东部六郡,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便被卞无双连接收复了四郡,眼看着便完全光复有望了. 卞无双的声势在楚国一时之间无俩,处处都能听到对他的称颂之声,顺带着,他们也忘记了为打造荆湖防线而献出了自己一切的前统帅程务本.百姓或者是最为健忘的,在他们看来,程务本数年没有做到的事情,卞无双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就做到了,明显地说明了程务本的能力远远比不上卞无双啊. 也不知道地下有灵的程务本,知道了这样的事实,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又或者是哭笑不得呢?不过以程务本那样的性子,多半还是会一笑而过吧! “春风得意啊,卞大帅!”宁知文笑吟吟的提着一个竹蔑编织的精致小竹篓走了进来,将小竹篓放在了茶几之上,看着红光满面的卞无双拱手道. “彼此彼此!”卞无双大笑,探首看了一眼小竹篓:”这是桑椹?” “最新鲜的,今天早上命人去采摘时,还带着露水珠呢,然后我提着这小篓子便顺流而下了,怎么样卞大帅,尝尝?早前你在秦国的时候,可吃不上这么新鲜的桑椹吧?” “瞧你这话说得.”卞无双撇撇嘴,拎了一个丢进嘴里:”我是谁,卞无双,什么没吃过?想吃什么一声吩咐下去,自然有人给我弄来,不过嘛,像这么新鲜的倒还真没有尝过,江南是一个好地方呐,比起江南,我们大秦那边,哦,现在应当说是大明了,可真是远远不及了.多谢你这份心意了.” 宁知文一笑道:”别人千里送鹅毛,我是百里送桑椹,不过卞大帅,你说原秦地比不上江南,那可也不一定呢,各地都有各地的特色,各人看法不同而已.” “你觉得贫乏的西地能与江南相比?”卞无双晒笑道. “那就看他是在谁人手里了!”宁知文一摊手,”你却瞧着吧,用不了多久,你嘴里的那片贫乏的地方,就会迸发出让你吃惊的能量来.” “那我可就真要拭目以待了.”卞无双大笑,”桑椹很好吃,要不然以后你每天给我弄一点过来?” “我的战船和士兵可没空天天为了大帅你的这点口福而奔波呢!”宁知文毫不犹豫地拒绝:”再说了,桑椹也就这一段时间的成熟期,往后也就没有了.” “不送便不送吧,最多我自己派人去!”卞无双道:”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吧?” “总体来说还算顺利,必竟咱们不是去抢去夺,而是去疏滩河道,打击河匪,畅通商道的嘛,再者,如今卞大帅你的威名可谓是名震天下,打着你的旗号,沿途谁不给几分薄面呢?”宁知文笑吟吟地道,”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握有了五个港口,二百里之内的河道,可以说已经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了,想与卞大帅您合作一起赚钱的人可是大有人在的,以至于我现在不得不挑挑捡捡,我们当初设想出来的困难,甚少遇到.” “一脉通则全局活,说得就是这个道理啊!”卞无双大笑:”我在这里做好了这件事情,其它的那些困难,果然就不再成其为困难了.好,宁将军,这事儿办得好.” 两人相视而笑. 对于卞无双和宁知文来说,他们在下一盘大棋,卞无双有自己的打算,而宁知文秉承着越京城的意见,自然也有自己的主意,不过两人的打算,在一定程度上却是相重合的. 闵若英将卞部一分为三,一万留在安阳郡,两万跟着卞无双到了荆湖,另外两万,却是在卞文忠的指挥之下四处剿匪,其意图是再明白不过了,就是要将卞无双的部队拆分在几个相距遥远的地方. 而卞文忠在卞无双的授意之下,变剿匪为驱匪,而且这些造反的匪徒之中,又有不少与明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有一些便是明人的谍探亲自控制着的,双方一拍即合,卞文忠的部队所过之处,匪患自平,一些匪徒被杀,一些匪徒被擒,但还有一些,却是在一步一步地向着江南方向逃窜. 卞无双就是要将这些匪徒逼到江南去.这样,卞文忠的剿匪大军,自然也便理所当然地跟着一路剿到江南. 而他抵达江南的时候,宁知文疏通河道,打通江南与荆湖水道的工作也差不多便完成了,依靠着宁知文的水师,卞文忠的水师,顷刻之间便能与卞无双合兵一处.当然,这只是在一些比较极端的情况之下. 其实卞无双更希望卞文忠能在江南扎下根来,将卞氏的影响力深深的播洒到江南这片土地之上. “这一次你专程回来,不仅仅是为了跟我送桑椹吧?”卞无双三两口将小篓里的桑椹塞进嘴里,胡乱嚼着,一边含含糊糊地问着宁知文. 宁知文笑着坐了下来,”卞帅前几天见了曹辉?我以为卞帅会知会我一声,没想到等了几天,却一直没动静,我就忍不住了,想过来看一看?” 卞无双脸上笑容顿时消失,看着宁知文的眼神锋利如刀:”你们监视我?” “谈何监视?”宁知文呵呵一笑:”曹辉是受到重点关注的人物,他的一举一动一向是我们所重视的,他到了荆湖,见了谁,我们只需要盯着他就够了.” 卞无双看着宁知文半晌,才一字一顿地道:”宁将军,我们,或者说我与大明陛下之间只是合作的关系,真想让卞某臣服,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既然是合作,那么我自然会有我的秘密,就如同你们有自己的秘密一般无二.比方说你们与勃州周氏的勾结,不就一样瞒着我吗?” 他拍了拍手边上的一封薄薄的信件,”刚刚传来的消息,勃州周曙光造反了,好大的声势啊,曹刚百余艘战舰被一战全歼了.周氏的水师主力不是已经被你干掉了吗?” 听到这里,宁知文大笑起来.”一个瞒天过海,金蝉脱壳的雕虫小计而已.周氏的精锐水师自荆湖战区脱身之后,便远赴大明,接手了大明为他们打造的一支全新的舰队.这事儿当初来说,是绝大的秘密,知道的事情不会超过一个巴掌数,卞大帅不会因此而恼火吧?” “我觉得我有资格知道这样的事情!”卞无双冷冷地道. “很抱歉,这样的事情,不是我所能决定的.既然上面没有说让我告知卞大帅您,我自然也就不会多嘴,而且卞大帅,你当初要的是水师替您荡清齐国的水面力量,让您能够分割穿插,切割包围齐军,我们可是按照您的要求完全办到了,至于怎么办到的,你又何必深究呢,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我们是合作的关系嘛!” “那你今天特意的过来,是又要有什么合作的事情需要谈吗?”卞无双不满地道. “的确有!”宁知文微笑道:”大明皇帝陛下希望,您能停下进攻周济云的步伐,甚至可以向周济云释放一些善意.” 卞无双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早就知道是这个样子的. 大明现在不希望与齐国大规模的开战,他们希望有时间能消化秦国,有时间整理内政,有时间渗透楚国,而齐国自然也看到了这一点,没有啥时候能比现在与明国开战更合适的时间了,至少,可以试探一下明国现在到底还能有多少力量,多少底蕴.所以便在常宁郡磨刀霍霍. 大明不想打,自然便要给齐国找一点事儿做.勃州周曙光造反,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了.一想到一年之前,秦风便开始筹谋布置这件事情,卞无双心里便有些发寒.也许在他心中规划这件事情的时间更早,或者他早就与周氏有过接触,所以在去冬的时候,周氏便与宁知文一拍即合了. 现在大明觉得光凭一个周曙光可能还拖不住齐人的脚步,所以秦风还要另外加码,这个筹码自然就是昆凌关的周济云了. 只要自己不再攻打周济云,周济云便能腾出手来了,而大齐朝廷就又不得不分出一部精神力来关注周济云的反应.勃州周氏的造反,是现在大齐的最后几个豪门世家对于皇帝最为严厉的警告,所带来的反应是连锁式的. 数管齐下,只怕齐国不得不收回举起的大刀而改弦易辙了.只要周曙光能在勃州坚持更长的时间,那大明便可以好整以遐地做好自己的事情了. 当真是好算计. 那么自己该如何做呢?卞无双一时之间沉吟起来. 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裸的表达 卞无双虽然很不满宁知文以这样的方式来通知他,但左思右想,自己的确没有理由不同意对方的提议。 这是一件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情,秦风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毫无顾忌地向自己提出要求。 有时候卞无双也很胆寒,每每当秦风提出什么要求的时候,看起来对于合作双方都是双赢得,不容人拒绝,但最终落到实处的时候,得到最大好处的,总是明人。明人总是能提前筹谋,预先布置好一切,让人不知不觉的跟着他们的步伐一直往下走,等到发现不对的时候,一切却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用秦风的话来说,这就叫滚滚的历史车轮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但卞无双清楚,所谓的历史的车轮,绝对是由人来推动和掌握方向的。 明人不光有谋划的能力,更有雷霆般的行动能力,马超入安阳,曾一度让自己慌了手脚,闵若英的这一击,的确是正正的打击在了他的要害之上,如果成功,将使卞无双对自己麾下军队的掌控出现大问题,而没有了这些军队的支撑,那他卞无双就什么也不是。哪怕闵若英还要借重他的才能,但卞氏也就完完全全的沦为了他闵若英的一个奴才了。 但秦风悍然出击,竟然孤身深入安阳郡,一击杀死马超,再威胁安阳郡守与其合作,一举歼灭了五千雷霆军,使得闵若英的计划胎死腹中,不但解决了卞无双的腹心之患,更是解决了大明潜在的一个敌人。 在这件事情上,明朝还有没有布置后手,卞无双不知道,但他却清楚的是,秦风有的是办法来对自己施加压力。 自己在荆湖战区,现在的声望的确如日中天,但真要说透了,也不过是一个表象而已,现在自己真正要说掌握了的,除了自己的两万部属之外,也就是罗虎罗豹明确地向自己表达了效忠的意愿,而宿迁,他琢磨不透,江上燕呢,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他的腹心,只是一把可以利用的锋利的刀子,宁知文与明人勾勾搭搭几乎是摆在明面之上,整个战区的后勤大总管曾琳看起来不哼不哈,但却是一只极其老到的狐狸, 如果自己坚持还要攻击周济云,明人只需要在上头几方面中的任一一方有什么动作,就足以让自己的任何计划胎死腹中。 再者,周济云现在收缩兵力之后,就像是一只刺猬,已经不好下口了。曾经的大齐名将,必竟不是浪得虚名的。接下来的战斗,就没有什么花哨可言了,只能凭借着硬实力去一步一步地血战。 更重要的是,接着去打周济云,自己能得到什么? 声望,自家已经有了。实力?荆湖的这些实力,不是自己能够收编的。如果没有了周济云,自己在楚国的地位,真还有现在这么重要么?至少,在儿子卞文忠的剿匪行动还没有打到江南之前,在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完全干掉周济云是不符合自己的利益的。 养寇自重!四个字闪电般的划过卞无双的脑子。 宁知文已经走了。卞无双很清楚,宁知文借着疏通水道的行为,也在拼命地按插着自己的势力进入江南郡,但他们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没有自己强大的武装力量可以公然地存在于江南的土地之上,至于其它的那些小手段,在强大的军队面前,都不过是浮云而已,卞无双并不在意宁知文的这些小动作。 也是该缓口气了!他终于下了决定。 曹辉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再次求见,竟然让卞无双更加下定了配合明朝,停止对周济去进攻的决定。他的心急切了一些,这只能让卞无双肯定,齐国这一次的确是有着前所未有的麻烦了。 卞无双自己就是类似于齐国的那种豪门世家出身,他很清楚这些世家对于地方上的影响力以及那些潜藏在水下的庞大能量,与齐国的那些真正的世家豪族比起来,卞家只能算是一只小虾米。 “你们碰上大麻烦了!”卞无双笑咪咪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曹辉,这种看戏不怕台高的感觉让他很是舒服,特别是面对曹辉这样的人物,能看到对方的紧张,不安,卞无双觉得是一种大乐趣。 哪怕曹辉表面上看起来极其镇静,但却也无法瞒过卞无双这样的火眼金晴。 “算不上什么大麻烦,跳梁小丑而已,转眼之间就会被扑灭。”曹辉耸了耸肩,“大齐正在等着他们自己跳出来,还能省了不少的麻烦。” “我可不这么认为!”卞无双决定戳破曹辉的伪装,“一个背后有明人支持的周家,一个在你们大齐之内有那些世家暗地里支持的周家,如果你们还认为他是一个跳梁小丑的话,那只怕你们马上就会遭遇到更为沉重的失败。” “那是不可能的。”曹辉断然道:“不管他是谁,只要让我们大齐将他真正重视起来,他就逃不过灭亡的命运。” “是吗?那明国呢?”卞无双哈哈一笑:“据我所知,大齐为了干掉明国,明里暗里不知出手了多少次了,可没有那一次是成功的,曹大人,你可不要告诉我明国也是跳梁小丑。” “那只是一个特例。”曹辉面不改色地道:“总是有些人会做出一些出其不意的事情来,但他们的成功具有极大的偶然性,并不能成为通性而放之四海皆准。” “曹大人总是能打到说辞。”卞无双大笑:“让我来猜一猜,曹大人此来,一定是请求我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量向昆凌关的周济云发起猛烈的攻击,牵制周济云的力量,让周济云身后的那些世家大族无暇分身,不能再向勃州周氏提供更多的帮助是也不是?你们也在担心,如果不能将勃州周氏一击而覆灭,那么周济云身后的那些人也有可能生出一些别样的心事来,事情如果到了这一步,那大齐可就要陷入到内战的泥潭中了。” 知道瞒不过卞无双,曹辉也没有想过要瞒,“正是如此。”他坦然道。 “那我想问,你们准备给我什么来换取我向周济云进攻呢?”卞无双一摊手,问道。 “卞大人收复东部六郡这样的泼天战功还不够吗?”曹辉反问道:“你攻打昆凌郡,周济云不会得到大齐朝廷的支持,甚至那些世家大族的支持也会被大齐朝廷使用一些手段阻止,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周济云会陷入到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困境当中。卞大帅完全收复东部六郡将指日可待。” “纸面上的确如此,但世事总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卞无双微笑:“周济云是一个不错的将领,如果不是他得不到朝廷的信任并且得到你们朝廷全力支持的话,我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将他赶回到昆凌郡去,可事实你们也很清楚,除了万州是我真刀实枪打下来的,以及在荆湖前线歼灭了周济云一部分有生力量之外,周济云并没有遭受其它方面的损失,现在他极力收缩,已经将昆凌郡等地打造成了一个完整的防线,此时我去进攻,就会结结实实的撞在一块铁板之上,这样的事情,你觉得我会干吗?” “收复东部六郡,你在楚国的地位将会更加巩固,甚至于可以超过程务本在楚国的份量,这样的报酬,卞大帅也毫不动心吗?要知道,你毕竟是客军,是秦人,没有泼天战功,想要楚人真正接纳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曹辉道。 “曹大人说得正是这个理儿。”卞无双道:“可是对于这一件事情,我却还有不同的看法,楚人的确不会容易接纳我,所以我一直在想啊,我使出吃奶的力气,不怕损兵折将也要收复东部六郡,那么然后呢?” “然后?”曹辉一怔。 “是啊,然后,没有了收复东部六郡这个大目标,我卞无双还有什么用呢?”卞无双看着曹辉,道:“让我统兵去征战四方吗?现在的楚国可没有这个雄心壮志了,他们只会想到守卫自己的国土,缩在家里做大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有我没我,区别并不大了对不对?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卞无双怎么能干这样的傻事呢?当然要留着周济云慢慢的打啊!” 他发出得意的笑声,“养寇自重,是不是这个理儿曹大人。这时候,我还真怕周济云太弱了啊,他太弱了,会让大楚朝廷觉得换个人来也能照样击败周济云,那我的重要性可就不明显了,所以啊,周济云不能被灭,他必须要呆在昆凌郡并且保持一定的实力对大楚形成威慑,这样,我卞无双才有存在的理由啊!才会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更加壮大啊!” 曹辉看着卞无双,一时无语,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容易,但没有想到卞无双竟然如此**裸的说出了这番话来。 看起来,自己唯一的希望就是去上京城了。 (又到了一年结束的时候了,不知不觉之间,<马前卒>已经写了两年,这两年中,有梦想,有期待,有高兴,有心酸,总之,一个网络写手的喜怒哀乐,我是全都经历过了.不知多少次因为卡文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在房间里焦燥的走来走去,也不知有多少次因为写出了满意的章节而欢呼雀跃.作为一名写手,是所有的书友们的支持,给了我最大的动力,枪手的能力有限,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写出我自认为还不错的情节,只能努力的让自己在一章章的写作之中不断的进步,以此来回报书友们的厚爱.2018年就要到了,在祝所有的书友们新年快乐,万事如意的时候,也让我们一起来见证秦风克服所有的困难,一统天下的伟大历程吧! 最后,感谢书友泛蓝ph,书友20170308062506888江湖夜话01家里窝囊家外雄晋鲁津弘一888 乾坤一白达流氓兔天降财神2016 zhhykx 飞侠2017,我的年少轻狂已成往事,落幕的枭雄,道同尘人如蚁,老黑猪520,你古抖拉屎一世,风华绝代似水年华,七号冲锋车,终点币等书友,实在是抱歉,因为书友太多了,我不能一一列举,但你们都在我的心中. 最后想说:我爱你们!我爱你们!!我爱你们!!!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我们2018年早八点再见) 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楚皇的屈辱 退朝回到内书房的闵若英脸色仍然煞白,双手在微微颤抖,在朝堂之上,他险些就控制不住自己一拳将那个耻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明国使者当场轰毙,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竟然当着大楚文武百官的面,指着鼻子质问自己关于马超的事情,声色俱厉地指责自己在破坏楚国与大明的联盟,将两国联盟推向了破裂的危险境地. 他当真是使出了洪荒之力才让自己没有当场发作. 余怒未消的他,一手抓起了桌上的镇纸兽,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镇纸兽被摔成了碎片,也让跟在他身后进来的首辅马向东,兵部尚书连波,新任的户部尚书张臣等人吓了一跳. “他哪里来的胆子,你们说,他哪里来的胆子?”他气啉啉地看着自己的重臣,厉声问道. 众臣低头,无不噤声.所谓主辱臣死,今天闵若英受到的莫大的耻辱,他们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呢?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弱国无外交,现在他们是深切的体会到了这一句话的真实含义.现在的楚国,在各个方向都接着着来自明国的巨大支援,便连大明在与秦国发生倾国大战的时候,这种支援也没有停止过,也正是因为这些支援,才让楚国能有力量剿灭国内的叛乱,并同时在荆湖发起反击战. 现在东部六郡只剩下两个州郡没有收回来了,这个时候,激怒明朝是得不偿失的,楚国还需要大明在金钱,武器等方面大力支援,以完成最后一击. 这一次接收马超,一来是因为闵若英想要更牢的控制住卞无双,随着卞无双在荆湖战区的节节胜利,人望高涨,他这种**就更强烈,在他看来,卞无双的确要比程务本更好用,也更有能力,这样的人,自然要牢牢的控制在掌心之中,二来也是因为皇贵妃的苦苦哀求,皇贵妃是秦国长公主,马超的哥哥,又给自己诞下了一位皇子,闵若英也不能不给她这个面子.三来他认为秦风不会在乎这样一个亡国灭家的秦国太子,当初越国太子吴京不就逃去了齐国吗,也不见秦风怎么样? 但他显然没有猜到秦风的想法,秦风或者不在乎马超的生死,但却不能容忍闵若英利用马超控制住卞无双,让卞无双成为他手中的棋子.如果让闵若英得逞,那秦风与卞无双的约定,很有可能便再无执行下去的可能了.而捏住了软胁的卞无双,将不得不成为闵若英手中的刀. 闵若英自然不知道这一切,在他看来,秦风这便是典型的欺软怕硬,拿齐国没有办法,便对吴京出逃不闻不问,而对于楚国,就毫不留情面的亮出刀子狠狠的捅来. 当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啊!不但私自进入安阳郡,勾结卞文豪,当着大楚重臣的面击杀了马超,更是派了人来当庭斥责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就是泥捏的人儿也还有几份土性呢. “没有了张屠户,朕还吃带毛猪不成!”他狠狠地瞅着自己的重臣们,”没有了他们的支援,我们就打不下东部六郡吗?连波,你说,能不能?” 连波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闵若英:”陛下,这不仅仅是东部六郡的问题,还涉及到国内的叛乱问题.” “现在我问你的是,能不能拿下东部六郡?”闵若英提高了声音. “陛下,卞无双的奏折上说,周济云虽然损兵折将,但实力犹存,现在退缩到昆凌郡,防守更加严密,想要收复失地,恐要进行为时不短的苦战.”说到这里,他的头垂得更低,声音更小:”在奏折之中,他同时要求得到更多的武器,以及上一次大战之后应当发放下去的赏银.” “张臣,国库之中还有多少钱?卞无双要多少,便给他多少,朕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迅速拿下昆凌郡,彻底收复东部六郡,重建东部防线,然后我们大楚,便可以彻底进入重建时代了.” 户部尚书张臣的头垂得比连波还要低,脸色发苦,”陛下,国库里没有钱.” 闵若英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张臣:”你说什么,我们大楚的国库里居然没有钱?” “陛下,当年的征齐之战,我们大楚可以说是倾国而行,自那以后,我们的国库便从来不曾有过盈余.”张臣的声音有些发抖,他很清楚闵若英最不希望提起的便是当年的潞州之败,但他现在却又不得不说起这件事. 果然,闵若英的脸立时变黑了,恶狠狠地看着他. “陛下,从那以后,齐国猛攻荆湖,程大帅举全国之力营建荆湖防线,每年收上来的赋税,根本就没有进过国库的大门便直接发往了荆湖前线,后来荆湖前线虽然稳定了,但连年的大战,军饷,军械,粮草,每年的耗费仍然是一个天文数字.本来仅仅是这样,也还可以勉力支撑,但国内四处而起的叛乱却是让我们雪上加霜,剿灭叛乱需要钱,而叛乱的地方,便等于没有了收入,一来而去,国家的收入是连年减少,这些年,要不是从明国贷款,我们甚至连官员的薪饷都无法发下去.”张臣越说胆子倒是越大了起来:”陛下,本来臣已经与昌隆银行谈妥了下一笔贷款,这笔钱能让我们再支应上一个月,也能解决掉卞无双的军费问题,但因为马超事件,昌隆银行已经叫停了这笔款项.” “陛下,明人也已经叫停了对我们的武器出口.本来应当在十天前抵达泉州的新一批武器装备,听说已经返回了明国,并没有到港,而卞无双正在等着这一批新武器抵达之后,重新发起对昆凌郡的进攻,只怕现在都要耽搁了.” 闵若英颓然坐回到椅子上,看着张臣道:”张臣,内卫那边曾有报告说,秦风的明廷每年都会发行一种国家债卷,向国内民众借款,并且用这种手段,每年都能敛聚大量的钱财,我们能不能仿效?” “陛下!”张臣苦笑:”明朝能够这样做,是因为他们每年都会准时还掉去年的借款并支付利息,百姓买债卷,便等于是在赚钱,但我们恐怕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我们也能支付利息啊!”闵若英叫道. 张臣垂头不语,闵若英却也是瞬间恍然大悟,现在楚国的状况,又那里支付得起利息?只怕连本钱也还不起.明国能这样做,是因为长期积累起来的国家信用,而楚国现在,又哪里来的信用? “实在不行,那就抓一批为富不仁的商人,一批贪官污吏,总也能筹到不少的银钱!”闵若英咬牙切齿地道. “陛下,这一招我们过去曾用过,也筹到了不少的钱,但从哪以后,那些人便将大量的钱财存入到了昌隆银行,他们的生意往来,不再使用现金交易,而是使用一种汇票,去年我们抓了几个,在他们家里搜到的现银,不过区区万两而已.我们也曾向昌隆银行提出查这些人的帐,但昌隆银行则以大明的法规制度为借口,拒不执行.” “那就查封他们.”闵若英厉声道. “陛下,这又会引起两国的纷争的,昌隆银行虽然是私人拥有,但与明国朝堂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查封昌隆银行,我们失去的,将比得到的多出不知多少.”张臣摇头叹息,如果大楚强盛,自然不惧,但现在却是牵一而发动全身,明知昌隆银行助纣为虐,他们却什么办法也没有. 闵若英呆呆地看着他的重臣们:”你们的意思是说,朕要忍下这口气吗?还要向他们服软?” 一直没有说话的首辅马向东站到了闵若英的面前:”陛下,大丈夫能屈能伸,忍得一时之辱,换来海阔天空.今日那明国使者并没有将话说死,臣回头便去驿馆,向他赔礼道歉,马超事件,只是陛下念着与皇贵妃的夫妻之情而已,并非是要与明国起什么龌龊,再探探他们的口风,看看秦风到底想要什么?明人并不想与我们彻底翻脸,他们刚刚打下了秦国,需要时间消化,而齐国仍然是我们双方的大敌,他们也需要明楚联盟.只要这个大基础存在,一切便可以摊开来谈.我们需要得到更多的贷款来收复昆凌郡,来平息国内的叛乱,而现在,收复昆凌郡已经在眼前了,只要再鼓一把劲儿,便能达到目的,国内的叛乱正在一处一处的被扫平,绝大部分叛乱地已经恢复了平静,只要解决了这两个问题,以后我们便有底气与他们进行平等的谈判,现在,却只能忍.” “你的意思是说,我还要处罚皇贵妃吗?”闵若英厉声道. “陛下,总需要有人为此事付出代价,对皇贵妃稍作惩罚,如果能消除明人的怒火,重新得到明人的支援,还是值得的.现在是我们最困难的时候,也是最为关键的时候,眼看着一切都在向着好处发展,万万不能中断了这一过程啊!” 闵若英长叹无语. 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皇太后 走进皇太后的寝宫的时候,闵若英稍稍停顿了一会儿,让自己颓废的心情稍稍舒解了一下,强行在脸上堆集起了一点笑容,这才踏步而入。 皇太后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现在基本上不大出寝宫,也就在风和日丽的情况下,才会在寝宫外的小园子里溜哒两圈透透气。她现在最喜好的就是与孙子们呆在一起,可是闵若英的大儿子已经十五岁,早已进学,不但要跟随着太子太傅这干人学习治国理政,还得跟着武道师傅打熬身体,修练武道,每日也只有在晚间才会来太后寝宫请安,好在皇贵妃所出的小儿子现在正是蹒跚学步的时候,便成了太后打发时间的最快乐的事情。 老太太最遗憾的就是再也没有看到过自己的外孙子和外孙女,那两个小家伙都是在上京城出生的,可后来去了大明之后,这一晃就是七八年的时间,老太太是再也见不着了。 在普通人家,这样的事情很罕见,但在互相耿姻的皇室之间,这种情况就再也普通不过了,大明的皇太子秦武是大明皇帝秦风唯一的儿子,自然不可能到楚国来。 唯一让老太太感到安慰的是,自己的女儿算是找到了一个极好的归宿,明帝秦风,到现在为止,连一个妃子都没有纳,闵若兮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有儿子傍身,老太太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她过得好不好。 这一次明国使臣抵达上京城,别看使臣在朝堂之上对闵若英疾言厉色,丝毫不留情面,但到了老太太面前,却乖巧得很,使臣带来了女儿女婿的孝敬,从一些奇珍异宝到风味小吃,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老太太觉得很满足,儿子是楚国皇帝,女儿是明国皇后,都是这世上最为尊贵的人,老头子去世久矣,老人觉得儿子女儿过得好,那就是最快乐的事情了。 至于明国与楚国之间的国事,老太太不想知道,也不愿意知道。她本身就出身皇室之家,对于国家之间的事情并不陌生,她唯一希望的就是在她有生之年,儿子与女儿之间不要出现大打出手的情况。 现在看起来一切都好。大明与大楚结成了抗齐联盟,这几年楚国的状况不太好,一边要收复东部六郡,一边又要应付国内寸出不穷的反叛事件,从宫人的只言片语之中,老太太大概也知道了明国一直在大力支持着楚国,从金钱到武器,应有尽有。这让她感到很安慰,若英与若兮,终究还是亲兄妹,血浓于水呢。 使臣安静地坐在下首,小心地回答着太后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话,出行之前,他自然是做足了功课,闵若兮也知道老太太现在最关心的大概就是外孙子和外孙女了,特意地对使者做了些安排,此刻在特使的描述之下,一个活泼好动的皇子,一个安静娴淑的皇女便跃然在老太太的面前,听得老太太开心的合不上嘴。 “也不知还能不能见到我的这两个乖孙孙啊!”老太太感慨地道,转头看向越京城的方向,眼里流露出伤感的情绪。 “太后娘娘,外臣临行之前,皇后娘娘特意嘱托过,如果太后娘娘愿意的话,大明上下,都无比欢迎太后娘娘去越京城小住一段时间。”使臣微笑着躬身道。 “去越京城小住?”皇太后眼睛一亮,“你们家陛下也同意么?” “皇后娘娘吩咐臣的时候,陛下就坐在一边呢,还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他却从来没有尽过孝道,只要太皇愿意,陛下是求之不得呢!” “佳儿佳妇!”皇太后开心地笑了起来,但笑容却是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只可惜,哀家这身体却是受不住长途跋涉了,每日只能呆在寝宫里,就是多走几步,便觉得身体受不了。” “这个无妨的!”使臣微笑道:“皇太后有所不知,这一次外臣带来的给太后的贡品之中,便有一驾马车,这辆马车采用了我们大明最新的技术,人坐于其中,感受不到多少颠簸,而且此车需要用八匹骏马拖动,体型庞大,便如一间小屋子一般,一应起居物品,其中都是可以准备得极周全的。” “你这人倒是会说话,哀家可也知道,不管是什么样的马车,时间坐长了都会不舒服的。”皇太后呵呵的笑了起来:“不过他们夫妇的这片心,哀家却是领了。” “太后娘娘,我们陛下与皇后娘娘可是其心甚诚,过去坐马车很疲累,除了马车的因素之外,另个一个原因就是道路崎岖不平,现在我大明国内,主要的交通干道都已经准备用水泥将其硬化,陛下说了,如果太后娘娘愿意去越京城,那么便放下其它的道路不修,先修一条这样的主干道,要从越京城一直修到上京城来。”使臣笑着说。 “水泥是什么东西?”太后疑惑不解。 “回太后娘娘,水泥是我们大明的匠人发明的一种建筑材料,平时看起来就是给灰粉一样的东西,不过将他与沙粒,小石籽加水混和在一起之后,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能凝固,坚固程度比石头还要硬,更关键的是,他能随意塑形,现在我们越京城的大路,都跟太皇这寝宫内的石板一样平整呢!” “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太后惊讶地问道:“那一定很昂贵吧,修一条从越京城到上京城的路,那可得耗费多少,为了哀家的一点小心愿,如此耗费国努,这可不行。” “太后多虑了。”使臣笑咪咪地道:“既然这东西是用来修路的,怎么可能会贵呢,便宜得很,现在我们大明,已经准备将国内所有的干道都用这水泥来打造呢,太后娘娘一句话,也不过是修改一下原先的筑路的先后顺序而已,便是大楚国内,我们陛下说,也愿意来免费修建呢,只要能让太后娘娘高兴,什么都是值得的。” 听到这么一说,皇太后倒是大为心动。 “太后娘娘,外臣每一次到楚国来,感觉到最不便的就是这道路交通与我大明比起来,实在是差得太远,正如太后娘娘所说,在大楚,坐马车,真是一件苦差事,骑马嘛,外臣是一个文人,两股却也受不得磨,每来一次,便是受一次罪呢!娘娘要是答应去越京城小住,大明便愿意为楚国修建一条上好的大路,不但可以让太后娘娘出行不受累,也可以惠及大楚千千万万的百姓,这也是一件功德呢!” “这话说得倒也是不错。”太后开心地道:“不过哀家要出京,也不是一件小事情,需得你们与皇帝好好商量呢!再说吧,再说吧!” “是,微臣遵旨,回头外臣便向皇帝陛下禀报此事,请陛下考虑这件事情的可行性。”使臣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开心地笑着。 在门外已经听了片刻的闵若英,再也听不下去了,明国这是想干什么,秦风和闵若兮这是想干什么? 看到闵若英走进来,使臣赶紧站了起来,双手抱拳,深深施礼:“见过皇帝陛下。” 闵若英斜眼看着他,冷然道:“贵使者早前在朝堂之上声色俱厉,此时却又卑躬屈膝,何故前据而后恭也?” 使臣直起身子:“在朝堂之上,外臣是大明使者,是为国事而问陛下。现在在太后寝宫,外臣是代表皇后娘娘来向太后请安,这是家事。陛下是我大明皇后娘娘之兄,外臣当然得恭而敬之。” “巧言令色!”闵若英怒道。 “好了,英儿,这里是后宫,不是前面大殿,要说国事,你们就去前朝大殿说,就不要在哀家这老妇人面前聒噪了。”太后有些不悦地道。 “是,母后!”闵若英弯腰给太后见礼,“国事繁杂艰难,是儿子心乱了。” “前方战事不顺么?”太后有些担心地道。 闵若英瞟了一眼太后,又看了一眼在太后身边抱着小儿子的皇贵妃马盈那泫然欲滴的双目,心中陡然一阵刺痛,他的兄弟被人杀了,却还要在太后面前强颜欢笑,倒也难为她了。可现在自己还要因为这件事情惩罚于她,让她背起这口黑锅来息灭明人心中的怒火,这让他情何以堪? “前方诸事,一切顺利,今年年内,卞无双就可以收复东部六郡了。” “好,好,总算是没有将祖宗家业给败坏了。你也真是辛苦了,瞧你这模样,都瘦得不成形了。”太后又是开心又是怜惜的看了一眼儿子道:“张驰有道才是正理,你也不要绷得太紧了。” “多谢母后关心,儿子知道了。”闵若英道。 “好了,好了,哀家也知道你忙得很,也不留你了,你自去吧。我再与明国使臣说会儿话。”皇太皇笑道。 “母后也不要太累着了。”闵若英瞟了一眼明国使臣。 “放心,累不着,今儿个哀家开心得很。你妹妹说要修一条好路,接我去越京城小住呢,越京城啊,一晃都快五十年了,也不知保留了多少当年的模样?”皇太后伤感地道。 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一辆马车带来的震撼 心中烦闷的闵若英漫无目地的在宫中游荡着,心中却在慨叹着老天爷是何其的不公平啊!前些天,他刚刚收到明国与齐国在常宁郡有了边境冲突,一支进入到明国境内的齐军被明人全歼,而这队齐军的领兵将领居然是齐国皇族,因此而引起了双方在边境的对峙,两国在边境之上不断地加派军队,眼看着一场大仗就要打起来了。 现在明国与齐国大打出手,自然是闵若英最想看到的局面了。齐国很强,但现在的明国却更是气焰嚣张,不可一世。他们打起来,恐怕就不是三两年能结束的事情了,这样楚国自然就能大大的喘一口气了。 明齐交战,不但有利于楚国顺利的收回最后失陷的两个郡治的领土,也可以让楚国在与明国的交往之中,占到更多的主动性,闵若英相信,这两个国家一旦打起来,自己的大楚必然会成为双立竞相拉拢的对象。 对于如今的楚国,左右逢源,才是最好的出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边与齐国死战,一边却又得不要面皮的求着明人的支援。 一切都是因为当年的潞州之败啊!这是闵若英心中的一根刺,一日不将东部六郡收回来,他就觉得在朝堂之上面对着诸臣说话没有底气,毕竟那一场战争,是在他的一力作主的情况之下发动的。当时的首辅马向东,兵部连波,还有几起几落的户部尚书张臣,当初都是竭力反对的。 可今天刚刚收到最新的情报,又让他失望了。因为齐国竟然在这个当口上之上,自家后院里失火了。勃州周曙光的造反,让闵若英想看大戏的心思,立刻便淡了几分。 齐国的内政,他多多少少还是了解的,齐帝正在推行的改革,其核心便是要铲除类似周曙光这样的世家大族在齐国朝廷之上的影响力,将权力统统收归到朝廷之中,周曙光的造反不用说背后有着齐国国内那些世家豪族的影子。 只怕现在齐帝最要紧的事情便是将反叛的勃州周曙光剿灭,给那些世家豪门的棺材板上再敲上几颗钉子,可这样一来,与明国的战争,只怕便又得无限期的推迟了。谁也不会在自家后院不靖的时候,再在外部与一个强大的敌人交手的。 从内卫发回来的情报看,勃州之乱,明国也插了手,至少周氏的那些战舰便必然是出自明人之手。想到这些战舰,他的心思便又跳到了宁知文的身上。 此人与明国有着牵扯不开的关系,其子更是在明国身居水师统领的高位,早前荆湖战区实在离不得此人的水师支持,也就只能隐忍而不发,但现在却已经没有这个顾虑了,随着卞无双的节节胜利,战线向前不断的推进,荆湖水师存在的必要性已经大大降低,像这样的一个很有问题的将领自然要拿下。 当然不能以其子在明国的事情为借口,必竟如今的大楚与明国扯不开关系的人大有人在,像首辅马向东的弟弟马向南,就是明国长阳郡的郡守,牧守一方,深得秦风看重,而前线大将江上燕,更是在秦风麾下征战数年。 自己派去的人跟卞无双已经数次暗示过这件事情,但卞无双却似乎没有懂自己的意思,现在居然派了宁知文开始疏通往江南诸郡的水道,理由是能让江南诸郡的粮食等军用物资能顺利的抵达前线。卞无双是太自信了呢,还是别有所图呢?闵若英一时之间还没有搞清楚这里头的关节,难道卞无双就真得认为自己能够完全掌控宁知文? 对于卞无双,闵若英当然不会毫无保留的信任,当初马超事情,就是他试图控制闵若英的一次尝试,这一次的失败对闵若英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不仅惹来了明人的问罪,还会让卞无双的心里有了一根刺。别看卞无双什么也没有说,但正因为他什么也不说,才证明他对这件事是相当不满的。 所以这一段时间,闵若英对于卞无双的要求是百依百顺,想让时间化解这一次双方心中的阴影。 一想到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闵若英就觉得脑门一阵阵的发疼,当初自己远征齐国的时候,那些齐国的豪门世家为什么就没有造反呢?要真是那样的话,说不定自己已经成就一番伟业了。现在明齐对上,齐国的问题就连二接三的爆发了,当真是上天也眷顾秦风那个家伙吗? 前方叮叮当当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当中,远远看去,那里竟然聚集起了一批人,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心下立时便有些恼怒起来。看到他脸色的身边的太监立马一溜小跑的过去,片刻之后,却又折返了回来。 “陛下,那里是明国皇后娘娘敬献给太后娘娘的马车,随行来的工匠正在哪里安装呢。”太监回禀道。 “去看看是什么样的一架马车,竟然让那个使臣将其夸成了天上少有,地下绝无?”闵若英哼了一声道。对于妹妹要接太后去越京城小住,闵若英直觉的认为明国绝对没有安什么好心。自从闵若诚死后,自己这个妹妹只怕就再对自己没有了亲人的那份感情了。在上京城,对她唯一还有些羁绊的便只有太后了吧,想将太后接走,然后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对自己下手么? 他大步走近施工现场。在场的工匠,卫士,还有一些看热闹的太监宫女们,瞬间便跪倒了一地。 闵若英并不理会他们,只是看着眼前的马车。 车身基本上已经拼接完成了,整个车身比一般的马车要大出两到三倍来,雕龙画凤,华美异常,与楚国现在通行的两轮马车不一样的是,他是四个轮子的。 随着明国商人大举进入楚国经商,四轮马车在楚国其实已经开始通行了,却也并不罕见,只不过作为一种奢侈品,在民间还不多见,更多的是作为一些富豪权贵的出行车马。闵若英自己也有一辆,比起两轮马车,的确要舒服了很多,但也谈不上有多完美。 走到马车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他扫了一眼跪在马车旁的几个明国工匠,“这辆马车除了大一些,华丽一些之外,与一般的马车还有什么不同?” 那个明国使臣既然能夸下海口,那肯定就有一些值得称道的地方,只是自己还没有看出来而已。 “回陛下,这辆马车是敬献给皇太后的,所以整个马车,应用了如今我大明最先进的技术,比起以前那些市面之上流通的马车是完全不一样的,这辆马车,如今是这个世上唯一的一辆,便连我们大明的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也还没有坐上呢!”一个匠人模样的人站了起来。 “你一个小小的匠师,怎么就知道你们的皇帝没有?”闵若英哧之以鼻。 “回皇帝陛下,小臣虽然是匠师,但在大明却是有官身的,小臣是五品大匠,这马车便是由小臣督造的。”匠人直起了身子,自豪地看着闵若英道。 闵若英目光一凝,匠人在大明能为官,这他是有所耳闻的,甚至连种地种得好的人都能当官,这在大明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在楚国,就是一个传奇了。他倒真没有想过,在大楚那些身份最为卑微的匠师居然现在就是站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人。 他冷笑了一声:“朕倒想听听,这马车倒底有什么不同?” “请容小臣为陛下介绍!”匠人躬了躬身子:“陛下,这辆马车的车身与车架其实是完全分离的,我们使用了最新发明的悬挂系统和减震系统,使得马车在路上行驶,就算道路不好,也基本上不会影响到乘坐的舒适感。” 匠人拍着车身,自豪地道:“当初我们研究这个东西,是因为我们的皇帝陛下经常出行,不但要征战四方还要巡视四境,我们这些匠人无以为报,便想为陛下造一辆这样的马车能让陛下出行更加舒适,倒没有想到东西研究也来了,陛下第一个想到的是太后娘娘,当真是孝心感动天地。” 闵若英脸黑黑的,这是在说他不孝顺吗?天可怜见,他闵若英还真是一个大孝子。 匠人没有注意到闵若英的脸色,手抓住了一个车轮,车轮刚刚安上去,仍然悬空,随着匠人用力,车轮滴溜溜的转动起来,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这让听惯了马车车轮转动的那令人齿酸的声音的闵若英大为奇怪。 “陛下应该奇怪这车轮为什么没有异声?”匠人好像是闵若英肚子中的蛔虫一般笑着从地上工具箱内捡出一个铁玩意儿,双手呈给了闵若英:“就是这东西的功劳了。陛下可别小看这玩意儿,我们数个大匠就为了这东西,辛苦了整整两年,才算将他弄出来。” 闵若英打量着手里的铁物件,看起来很简单,外面是一个大的铁圈圈,内里套着一个小的圈圈,出奇的是,在这两上铁圈之中,镶嵌着一个个闪闪发亮的钢珠,伸手拿着内里的铁圈,轻轻一拨,外面的大圈便滴溜溜的转动起来。 “这东西,极难打制?”闵若英疑惑地问道。 “相当难制造!”匠人笑道:“不仅是工艺的问题,还有材质的问题。我们弄出了这个东西之后,陛下相当高兴,说这可不仅仅是能用在马车之上,还有其它的大用处呢!” 他笑着又指向了轮子外面包裹着的那层黑乎乎的东西道:“陛下,以前我们的马车车轮为了减震,都是使用动物的皮子缝制后裹在车轮之上,但这样的皮质包裹物造价高,损坏起来也极快,但从去年开始,我们的海事署在海外发现了一种能分泌奇怪汁液的树,这些汁液被收集起来后经过加工处理,便成为了一种极其好的包裹车轮的材料,而且这种树在海外一些地方遍地都是,不值钱,最贵的倒是将他们运回到国内来。” 他随手从地上拾起一个轮子,举起再松手,轮子掉到地上,居然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又弹起了稍许。 闵若英此时的内心却是极其震憾的,小小的马车之内蕴含着的东西可不仅仅是一些新鲜的技术,这更是一个国家实力的体现。 那个小小的滚轮,用了两年时间才研制成功,那这之间耗费的材料,银钱只怕不是小数目,这个轮子要做成这样,体现的是明国在水师之上的实力,能随意地在别人那里弄到东西这可不是简单地说拿钱就能买到的,更何况是在海外的异域他乡。 楚国,与明国的差距,已经拉到了如此的地步了吗? 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怅然若失与恐惧 闵若英挥手斥退了侍卫,宫人,独独留下了那个明国匠师,他觉得这是一个好好了解明人的机会.从内卫的情报那里,从自己的那些官员那里,他能得到的总是一鳞半爪,犹如雾里看花,而从明国的那些官员嘴中,他永远也得不到他想知道的那些东西,那些读书人都狡诈得很呢! 他一直不明白,秦风为什么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做出这么大的事业来,吞越灭秦,现在更是成了齐国最大的对手,隐隐便有一统天下之气象了. 他闵若英是天皇贵胄,从小便受到最为系统的教育,从小便立下了一统天下的志愿,而为此,他也不惜舍弃一切,包括亲情.但最终,自己却落到了眼下难堪的处境. 秦风是凭什么做到的? 眼前这个人,虽然是一个匠人,但却是大明五品的官员,却又没有那些读书人的狡诈,到是一个了解明人的好机会,或者,能探知一些自己以前从来都不知道的东西. 他随意地坐在了马车的车辕之上,招手示意匠师近前业,匠师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这一次他跟随使者前来楚国,主要就是确保这辆超级豪华的大马车在安装之中不会出现任何的问题,哪里想到过居然还会偶遇楚国的皇帝? 虽然他是五品的官员,但平素相处的基本上都是和他一样的匠师,接触到的官员,最多的便是工部营造司的那些人,他这一生,只见过一次皇帝,那就是他带着几个徒弟研究出了被皇帝最后命名为吕氏飞轮的这个铁玩意儿. “在你们明国,匠人都能很轻易的就当上官儿么?”闵若英故作轻松地问道. 吕松心里的紧张略略松驰了一下,眼前这位皇帝看起来并不怎么让人害怕,就像他见过的大明皇帝陛下一样,与他这样的人说话之时,都是细声和气的. “回陛下,不是这样的,在我们大明,匠人想要有官身,必须要做出非常突出的贡献才行的.”吕松道:”就像小官,就是因为发明了四轮马车,并解决了四轮马车的转向以及控制问题才得授官身,这一次又因为发明了飞轮,便破格提拔为五品大匠.” “就是这个玩意儿么?”闵若英将飞轮在手里滴溜溜地转着. “是的!”吕松道. “你读过多少年的书?”闵若英问道. 吕松脸一红:”回陛下,下官幼年家贫,哪里有余钱读书,稍懂事些便跟着师傅去学手艺了,也就是蒙我大明陛下恩典得了官身之后,这才请了一个先生教下官识字,如今也只能勉强看懂公文.” 闵若英一笑道:”你们哪里的匠人都是像你这样的么?” “基本上都是!”吕松道:”不过现在咱们大明,连娃娃们都读书识字了,我们这些好歹也是官身,不识字实在是说不过去,所以哪怕痛苦万分,也得硬着头皮学下去,陛下说了,如果我们不识字,那怎么能将我们的学识传承下去呢?又怎么著书立说,扬名后世呢?” “你们也想著书立说?”闵若英有些想笑,才刚刚识得几个字的人,知道著书立说是怎么一回事么? “陛下有所不知.”吕松却正色道:”我们皇帝陛下说,我们将来要写的书,可不许讲什么文采横溢,什么骈四俪六,而是要将怎么发明的这些东西,怎么将这些东西制造出来的写得清楚明白,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才行,所以,识字就行,通顺就行,把问题请清楚就行,只要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就能青史留名了.” 闵若英不由为之动容:”这些是你吃饭的家伙,你将他写成书传播出去,岂不是人人都知道了,难道不为子孙谋吗?要知道,就凭这一样东西,你的子孙便可以吃穿不尽了.” “可不敢这么想!”吕松笑道:”没有我们的皇帝陛下,我们哪有现在这样的好日子过,皇帝陛下说了,只有更好的东西,没有最好的东西,我们的这些东西传播出去,就会有聪明的人学会后将他们改良得更好,更好的东西出现了,我们大明才能更加强盛,可不敢为了一己私利而耽误我们大明的前程.再说了,别说我们这样的人,就像是舒大人那样的重臣,现在都开了医学院讲授自己的医术呢,大明的那些神医们,都在医学院里讲学呢,每一个都是将自己最得意的医术公开来,印成书藉供人学习,我们这点雕虫小技又算得了什么呢?” “原来你们是这样想得么?”闵若英有些震惊地看着这个没有读过书的匠师,道理似乎很简单,但世人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呢? “难道不应该这么想么?”吕松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位楚国皇帝,他认为很浅显的道理,为什么楚国皇帝会奇怪呢?”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嘛!我是干这个的,当然就要做到更好,我造马车,就想把马车造得更舒适,让人坐着更舒服,农官费尽心机的培育新的良种,就是为了种出更多的粮食,养活更多的人口,冶铁炼钢的把钢铁炼得更好,就能打造更好的兵器盔甲保护我们,哪怕就是用来打造农具,也可以更好用,让人省更多的力气.” “你们明人都是这么想得么?”闵若英有些沉重地问道. “那倒也不尽然,当然也有为自己想的,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怎么可能都是一个想法呢?不过大多数人倒都我想得差不多.咱们这些人啊,以前都是受过大苦,吃过大亏的,也就是咱们大明立国之后,像我们这些人才有了出头之日,才过上了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怎么敢不珍惜自己现在的生活呢!现在啊,还有齐人对咱们虎视眈眈,想要夺走我们的好日子呢,所以大家都想着要把劲往一处使,得把齐人打败了,大家才安心呢!”吕松道. 闵若英沉默了片刻:”那我们大楚,是不是也是你们潜在的敌人之一呢?你们的皇帝陛下,就没有想过一统天下吗?” 吕松愕然半晌,才道:”陛下,大楚与大明不是姻亲之国吗,我们的皇后娘娘就是大楚的长公主啊,怎么会打起来?我们现在是盟友呢,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就是齐国,咱们两家现在不是一齐在打齐人吗?” 闵若英一笑,眼前这位匠人官员,大概是真没有想过这种问题,他虽然是官员,但还是在从一个最底层的百姓的角度来看问题,不过这对于大楚来说,却并不是一件坏事. “是啊是啊,你说得不错,大楚与大明,是姻亲之国呢,像你们长阳郡马郡守的兄长就是我们大楚的首辅嘛!” “马公下官是知道的,那可是我们大明官员的楷模呢!”吕松也有些兴奋起来,”下官倒不知道马公的哥哥居然是大楚的首辅.” “所以说咱们是两国一家亲嘛!”闵若英笑道:”对了,你先说大明的娃娃们都念书了是怎么一回事?” “哦,这是咱们大明皇帝下的圣旨啊,孩子们到了六岁,就得统统送到学堂去读书识字,要是那个父母不送去,就要加赋税呢!您想,那个敢违备啊,现在我们大明绝大多数的村子都有了学堂呢,听说咱们的礼部尚书萧老先生七十出头的年纪了,还不辞辛劳地在外奔波,立志要让村村都有诵读声,家家都有读书人,皇帝陛下还说了,萧老先生真要做到了这件事,他百年之后,皇帝陛下便亲自为他扶棺送灵呢!” “村村都有诵读声,家家都有读书人!”闵若英默默的念叼了几遍,心中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阵阵的恐惧感,萧老头他是知道的,那是天下有名的读书人,便是在楚国,那也是鼎鼎大名的,这样一个人,居然也能放下架子,满天下的为秦风奔波,这秦风当真有这么大的魅力吗? “现在我们大明,有小学堂,中学堂,大学堂,孩子们从读书识字开始,一步一步向上读,到了中学堂便开始分门别类了,根据每个人的兴趣不同,便有不同的先生教授不同的学问,孩子们长大之后,便不愁生计了.” “供一个孩子读书,那得不少钱吧?” “小学堂是不要钱的.连先生的薪饷都是朝廷出呢!到了中学堂才开始收费,不过以咱们大明百姓现在的收入水平,供孩子读书,那是绰绰有余的.”吕松骄傲地道. 闵若英东一句,西一句的与吕松攀谈着,浑然没有注意到远处,内卫统领杨青已经在哪里站了好一会儿了,只是被太监阻拦着,才没有走过来. “陛下再与那个匠人说什么?”杨青有些焦急地问着太监. “不知道!”太监摇头道:”杨统领,陛下看起来谈兴甚浓,你还是等一会儿吧,不然惹得陛下恼怒,这几天,陛下的心情一直很不好.” 杨青点了点头.”多谢公公提点.” 又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杨青这才终于看见闵若英缓缓地走了过来,在他的脸上,满是怅然若失的表情,杨青居然从皇帝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恐惧. 他不由得心中大奇,一个小小的不入流的匠师,怎么会让皇帝陛下出现了这样的情绪? 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排除万难一定要打 “首辅,你说我们有没有与齐国结盟的可能性?”闵若英看着马向东,问道。 马向东大奇,“陛下,您怎么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闵若英沉默了片刻,才道:“秦风让朕感到了恐惧,他与我们不是一样的人,完全不一样,相比起来,曹天成的齐国,与我们倒更相近一些。” 听到闵若英如此回答,马向东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好半晌才道:“陛下,于我们而言,大明是虎,但齐国又何尝不是一只狼呢?一只羔羊不管是与虎还是与狼结盟,下场都是不会好的。” “陛下,重要的不是与谁结盟,而是打铁还要自身硬,我们自己要先强大起来。只要我们能恢复到先帝时期的实力,不管是楚,还是齐,想要对我们下手,都得好好的惦量惦量!”连波亦道。 闵若英点了点头,“几位爱卿说得都是正理,打铁还得自身硬。我们大楚这几年受困于上一次战争的失败,一直都没有缓过劲来,外部要收复失地,内部叛乱不断,我们要恢复我们的实力,就要先解决这两个问题。现在,有一个机会来了,杨青,你与几位大人说说。” “是,陛下。”杨青看向首辅马向东等人,道:“在荆湖,齐国的曹辉突然找上了我,想求见皇帝陛下。因为事关重在,所以我马上带着曹辉从荆湖一路赶回到了上京城。” “是因为近期明齐对峙,还有勃州叛乱之事?”马向南问道。 “是的。”杨青点了点头。“曹辉在荆湖已经见过了卞无双,他想让卞无双对周济云展开猛烈的进攻。” 户部尚书杨臣大为吃惊:“这是什么道理?” 兵部尚书连波解释道:“杨大人刚刚上任不久,可能对齐国国内现在的形式不太了解,周济云虽然说是齐国大将,但他背后,站着的却是齐国最大的几家豪门世族,换句话说,周济云效忠的对象可不是齐国的皇帝陛下。而齐国皇帝这几年一直孜孜追求的就是要将这些豪门世家的势力铲除掉,但豪门世家在齐国源远流长,想不伤己根本就彻底拔除,自然是困难重重,这一次勃州周曙光造反就是其中的一个明证。齐帝这是担心勃州叛乱一时不能平息,周济云在昆凌郡这边又生出什么事来,到时候两路一齐生乱,中间又有明国大军在桃园郡虎视眈眈,三路受敌,便是齐国也受不了。这个时候要求我们打周济云,自然是想解决一个方面的困难。” “原来如此!”杨臣恍然大悟,“陛下,这是一个好机会啊!既然如此,那齐国必然不会给周济云任何的支援,周济云算得上是孤军奋战,这正是我们彻底完成东部作战的最好机会。” 马向东接着道:“机会的确是最好的机会,可问题是,明朝显然也看到了这一点,明使入上京城,明面之上是为了马超之事,可实际上,只怕便是为了此事而来,借着马超之事,停掉了给我们的贷款,停止了向我们出售武器,就是想让我们在昆凌郡的战事之上裹足不前。” 连波也是一脸苦相:“首辅所说的,正是我们先在最大的问题。卞无双也曾上折子说,因为周济云大幅度的收缩兵力,放弃外围,使得昆凌郡的防线现在被经营得铁桶一般,想要打下来,一是要有充足的后勤供应,二便是有付出绝大牺牲的准备。我们现在却苦于无饷,无赏,无充足的军备供应,这仗,是很难打的。而齐国朝廷虽然不会对周济云再给什么支援,但周济云背后的那些人绝不会坐视不管,他们一定会暗地里给周济云支持的。” “杨青,说说曹辉开出来的条件!”闵若英对杨青道。 “各位大人,曹辉现在开给我们的条件是,他们可以负担我们一百万两银子的军费,至于武器,就需要我们自己设法解决,其二,齐国朝廷愿意与我们签定互不侵犯条约。” 屋内几位大臣都是耸然动容,倒不是为了齐国这一次竟然下了这么大的决心,连军费都愿意负担,而是因为第二个条件,他们要与楚国签定互不侵犯条约,如果大楚真与齐国签定这样一个条约,那么就等于是与齐国结盟,从而背弃与明国的盟约,这是国政大策的根本性改变,自然是非同小可的大事。 “这事儿,只怕需得从长计议!”马向东揪着胡须,沉吟道:“打周济云,这是没有问题的,但与齐国盟约,这就需要好好考虑得失了,陛下,这个条约如果签定,只怕国内又会乱上一阵子的。” 闵若英点了点头:“朕明白,楚国人深恨齐国人,两国之间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死了无数的人,这些血仇,自然不是短时间内能化解的,但诸位大臣的眼光自然不是那些普通人可比的,想必现在也已经看到了明国对我们大楚已经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这不仅仅是在经济民生上的,还有在人心上的,楚国人心,已经在乱了呐!” 他声音低沉,有着些许的颤抖,“这几天,我一直在想秦风做事的风格,在想明国的一系列政策,我翻看了所有收集起来的关于明国这些来的的点点滴滴的情报,诸位,我害怕了,我恐惧了,秦风与我,与曹天成不是一样的人,他正在摧毁一个时代。摧毁我们赖以生存的基础,所以,我准备答应曹辉了。当然,前提是我们先拿下昆凌郡,彻底收复东部六郡之后,再讨论与齐国的盟约之事。” “臣同意陛下的这个想法!”张臣突然道:“臣离开户部已经多年,今年蒙陛下恩典再次重掌户部,但臣上任之后,发现我们的财政竟然无论如何想法也避不开明国的干扰,我们的税收已经成了明人的夹袋,他们甚至已经在干涉我们的税赋之策的制定。因为与他们的盟约,我们的货币体系已经基本上崩溃了,现在大楚绝大多数地方上通行的是明国的纸币,陛下,这是一个绝大的陷阱,明人这是在对我们进行着无声的掠夺。他们用一张张一文不纸的纸片,就赚走了我们的金银甚至于铜,我们每年与他们的贸易逆差达到了一个让人惊恐怕数目,我们负债累累,不得不节衣缩食,这样下去的话,用不了几年,甚至不用明人发兵来打,只怕我们自己就先坚持不下去了。改弦易辙才是正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张大人,事情已经到了如此恶劣的地步了吗?”连波有些震惊地看着张臣。 “陛下,关于明国为什么要在盟约之中一定要加入允许明国纸币在我国通行这一条,原本臣也没有搞懂,但数月之前,臣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现任明国太平银行掌门人苏灿写的一本关于钱论的书,细心研究之下,终于搞明白了这其中的一些道理。这本书只在明国小范内流传,属于明国严厉管控的最高级机密之一。苏灿把明国正在我大楚实行的这一切,称之为货币战争,最终的目的,就是要摧毁我们大楚的经济。”张臣道:“其心之险恶,当真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臣认为,首先我们必须要停止大明纸币在我国的流通,不然,我大楚的钱币实在无法与其竞争,便只能任由他们在我们身上敲骨吸髓。” 马向东道:“杨大人,此事非同小可,断不可轻易禁止,只能缓缓图之,否则只怕我们大楚的经济民生,会瞬间崩盘。” 杨臣有些垂头丧气地道:“首辅,我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此事已经刻不容缓了,每多过一天,难度便会加大一份。现在市面之上,明人钱贵而楚人钱贱,国人已经不愿意使用我们自己的货币了。” 连波此时也终于回过味来:“明人居心如此险恶,难怪他们每一次贷款给我们的时候,都是用他们的纸币结算,我们发放给军人的薪饷都是用的明人纸币,倘苦贸然宣布作废,只怕军队就先要乱了。” “比起齐人的明刀明枪,明人的软刀子更是让人防不胜防,这便是我宁可跟齐人结盟也不愿意与明人为伍的道理。”闵若英沉痛地道:“可惜我们明白这个道理太晚了。” “这并不关陛下的事情,当年齐人来势汹汹,东部六郡瞬间失守,荆湖战区岌岌可危,大楚社稷动摇,明人乘虚而入,就是明知是饮鸠止渴,却也不得不喝下去。”马向东安慰道:“只要收复了东部六郡,趁着齐人内部纷乱,明人一边与齐人对峙,一边又要消化秦地,我们正好整肃内政,消除叛乱,重振国威。” “首辅说得不错。”闵若英神色也终于稍稍地振奋了起来:“所以这一仗,不管明人怎么阻挠,我们都要打,没钱也要打,没武器也要打。诸位臣工,拜托了!” 闵若英长身而起,向在场诸位拱手长揖,一众臣子慌不迭的跪倒还礼。 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故人到访 越京城,王府。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走上了台阶,伸手叩吃了墨绿的铜环,传来了清脆的声响。厚重的大门之上,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口,露出一张面孔。 “在下远道来越京城,特来拜会王家月瑶小姐,烦请通报。”汉子抱拳道。 门内的人有些狐疑地看着这张陌生的面孔,身为一个门子,对于家里常来常往的客人自然是很熟悉的,即便是那些偶尔来拜会的人也会有映象,但此人,却是从未见过,偏生此人称呼家里女主人时,却又显得很是亲热。 “不知贵客可有名柬?” “这个倒是没有准备!”汉子楞了一下,旋即失笑道:“我离开中原已经很久了,这些礼节竟然也忘得差不多了。不过你对王家小姐说来人姓洛,相信你家小姐就知道我是谁了。” 门子小心翼翼的又打量了对方一眼,这才道:“好,烦请贵客稍待片刻,小人这就去回报。” 啪的一声,小窗口又被紧紧地关上了。 汉子负手立于门外台阶之上,轻头看着大街之上往来如炽的人流,转眼之间,他离开这片土地已经整整六年了,六年的时候,虽然还谈不上物是人非,但越京城对于他来说,却是恍如隔世了。 从踏进越京城范围内开始,他就已经开始震惊于越京城的变化,城市的范围向外扩充了十数里,在那些原本是荒野,庄稼地的地方,如今看到的全都是一排排的房屋,一条条笔直的大道,和步履匆匆的人流。 他算是越京城的土著了,可是仅仅离开了六年而已,再回到这片地方,他几乎已经不敢相信这里就是自己的故乡,没有人引路,自己真没迷失在这片刚刚兴起的偌大的城市之中。 好在内圈的皇城一带,还是过去的老样子,并没有多少改变,而王氏在越京城可是名声显赫,很容易打听到住址,这才一路寻了过来。 他的耳朵动了动,听到了紧闭的大门之内传来了急促的脚步之声,不由展颜一笑,转过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肃然而立。 咣当一声,朱红色的大门两边打开,这府邸的两位主人,竟然是亲自迎了出来。刚刚去回报的门子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惊异之色,要知道,像王府这样的家世,这扇大门可不会轻易的全部打开迎客的,一般的客人,也就是从侧门进入府邸完事,而今天,这样一个随随便便的汉子上门,两位主人不但亲自出迎,更是大开中门,这是迎接最为尊贵的客人才有的礼节啊。 “洛兄,好久不见!”舒畅满脸欢喜之色,“知道你到了越京城,便晓得你一定会上门的,但总想着还要过上几日,等见过了陛下才会过来,不想今日你就来了,哈哈哈,不胜荣幸,不胜荣幸。” 在舒畅的身侧,一身月白色衣裙的王月瑶微笑地看着汉子:“洛兄,欢迎回家。” 汉子双手抱拳,向两人一揖到地,心中却是感慨万千,“舒兄,月瑶,终于又见到你们了。” 这汉子,自然便是数年之前,带着陈慈他们扬帆出海而去的前越国大将洛一水。他与舒畅的关系倒也只能说是一般,但与王家小姐之间,却是又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当年洛氏一族出事的时候,洛一水虽然被莫洛救出,但随后却在齐国与越国双方的高手追杀之下分散,洛一水虽然逃得了性命,但人却受到了重创,失去了记忆,被王月瑶所救带回了王家庄,从此就一直跟着王月瑶。然后又跟着王氏父女上了雁山,去了太平城,这时间,可是持续了两年之久。 清醒过来后的洛一水,对王月瑶不禁有感激之情,更有倾慕之意,只可惜那个时候的王月瑶与齐国的曹辉两人情感纠葛不断,最后洛一水终于是抱撼离开。 但王月瑶与曹辉两人注定是不会有结果的,一直对王月瑶情有独衷的舒畅最终抱得美人归,成为了王氏的女婿。 洛一水当初如果愿意留下来,舒畅还真不一定能竞争得过他,只不过清醒过来的洛一水决定要为洛氏复仇,在向王月瑶表白失败之后,便飘然下山,离开了太平城。随后便与陈慈汇合,开始了轰轰烈烈的造反大业,也变相的成为了秦风欲拿下越国的一个敌人,他在最终事情已经不可挽回的情况之下,与陈慈一起选择了向秦风投降,数万人放下武器,他与陈慈二人只带了千余名军将,扬帆离开了这片大陆。 但像他这样的蛟龙,不管走到哪里,总是要舞弄出一片风云的,时隔六年,秦风的大明巩固了统治,灭掉了秦国,成为了这片大陆之上能与齐国抗衡的大国,而他,也已经在海外又打出了一片天地。 这一次,他便是随着大明远征马尼拉的舰队一起返回大明,来商讨与大明的盟约事宜,而与他同行的,则是他在马尼拉辅助的少主察兰。 舰队统帅宁则远要先向皇帝禀告此行的经过以及他们的到来,被安置在驿馆中的洛一水,终于还是忍不住思念之情,单独离开驿馆,来拜见昔日的故人。 静室之内,三人相对而坐,洛一水一边品着王月瑶亲手冲泡的茶水,一边娓娓谈着自己这六年来的经历,从海上与风浪搏斗,与海盗厮杀,到最后的登陆马尼拉,与马尼拉王子察兰合作,听得二人津津有味。 “洛兄果然是英雄豪杰,不管在哪里,总能兴风作浪,播云撒雨,如今又成就了一番事业,当真是可喜可贺!”舒畅也不禁佩服眼前这个家伙的韧性,比起自己来,眼前的洛一水这一生,可谓是大起大落,大悲大喜。 “却是比不得二位,陈慈上一次回去之后,跟我说起二位的成就,那是赞不绝口,舒神医如今是名满天下,人人称颂,月瑶如今更是被称为大明财神,一言一动,无不牵动天下人之神经,与你们比起来,我那只能是小打小闹,不值一提。”洛一水摇头笑道。 “可不敢这么说。”舒畅道:“在一个人文习俗完全不的地方要做出一番事业来,那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再者我们夫妻二人,只不过是因人成事而已。当初你要是不离开,而是选择辅佐秦风……” 他猛然住口,却是被妻子在案下狠狠地掐了一把,只能倒吸着凉气,讪笑着住嘴。 洛一水却是不以为忤,笑道:“当年却是气盛,不愿居于人下,只想自己成就一番伟业,只可惜那真命天子终究不是我,与陛下的较量,洛一水是属得心服口服,没什么好避讳的,如今却是另有际遇,也算是没有白活一场。” 舒畅干咳了两声,站了起来:“突然想起还有一件急事没有处理完,你们二人却先聊着,我先告辞,得罪了,得罪了。” 洛一水面露讶色,站起身来相送,舒畅连连摆手,却是径自去了。 重新坐下来,洛一水看着对面的王月瑶道:“你当真是没有选错人,像舒神医这样的性子,这样的心胸,当真是让人佩服,没来之前,我还怕他对我心有芥蒂呢!” 舒畅是知道洛一水追求过王月瑶的,而且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可不仅仅是男女之情这样简单,他礼貌性的陪伴一会儿之后便告辞离开,自然是要给这二人以单独叙旧的机会。 听到洛一水对舒畅的评价,王月瑶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这人,也就是够皮实,脸厚着,心也大着呢!” “舒兄实非一般人,你能有他照顾,我也放心了,听陈慈说,他离开大明的时候,你便已经有了身孕,不知是儿子还是女儿?”洛一水问道。 “是个儿子!”王月瑶道。 “真好。”洛一水笑道:“我也已经成亲了,不但有了孩子,还有了俩。” “你也成亲了?也不知是谁家姑娘这么有福气,能嫁给你这样的人物?”王月瑶笑道。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成亲的目的倒是很简单,一来呢,是因为洛氏总要有人继承香火,二来呢,也是需要在海外站稳脚跟,这女子是马尼拉当地一位大人物的女儿,我娶了她,便也获得了此人的支持,成为我们扳倒卡努的最大的倚仗之一。”洛一水道。“你的儿子,能让我做他的干爹吗?当年,我可是叫了你一两年的姐姐的。” 听到洛一水这样说,王月瑶不由得笑了起来,当时在太平城,这可是一大奇景,洛一水这样一个彪形大汉,整天跟屁虫一般的跟在王月瑶的身后,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 “这个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有你这样的干爹,是那小子的福气。” “不跟舒神医说说?”洛一水大喜。 “没事,他听我的。”王月瑶笑道:“能有你这样的大本领的干爹罩着,舒畅只会欢喜不尽的。” “好,那就好,不过这事儿可不能随意这样说说便罢了,等我见过了皇帝,再选一个日子,我可是要请人来观礼的。”洛一水道。 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当一个仲裁者 轻轻地放下手里厚厚的奏折,秦风看着坐在自己左右两侧的几员大将,海事署署长宁则远,水师大将周立,何鹰. “辛苦了,这一趟差事,办得极好.”秦风轻轻地拍着手里的奏折. “全赖陛下天威.大明水师所至,无不望风披糜.”宁则远笑道:”就没有打几场硬仗,马尼拉大王子卡努直到彻底的失败之后,也没有搞清楚,他的弟弟究竟从哪里找来了如此强大的援军.” “我们的水师,太久没有真正涉足那片土地了,他们不知道也并不奇怪.”秦风笑道:”但从此以后,他们就会知道我们大明的水师,而我们的水师也会唤醒他们沉睡已久的记忆.不仅仅是他们,我们还要让更多的人,更广阔的海域都知道我们.” 短短几句话,让几位水师大将更加振奋,秦风话里头的意思不言自明,大明水师的脚步不会止步马尼拉. “军港选择好了?需要多久才能建成?”秦风问道. “根据大明与马尼拉签定的协议,我们将在马尼拉拥有一个永久性的军港,由马尼拉负责建造,但建成之后,便将交于大明管理,这也是作为我们出兵帮助察兰的报酬之一.军港的地点已经选择好了,陛下,这个军港修建完成之后,我们只需要一支舰队,便可以牢牢地控制住西方往我们这里来的咽喉通道.彻底掐住对方的脖子.”宁则远兴奋地道. “奏折之中说,这一次的最后一战之中,你们与西边的那些人有过交手?”秦风看了一眼奏折,”折子上面说得很简略,你详细地跟我说一说,他们的战斗力到底如何?” 宁则远调整了一下坐姿,挺直了背脊:”陛下,严格地说来,我们与之交手的并不是西边那些国家的正规水师,而是一些往来这里交易的商船,或者称呼他们为海盗也可以.” 听到这里秦风笑了笑,泉州宁氏,勃州周氏,以前不也是这样吗?装上货物贩卖便是生意人,卸下货物之后便变身海盗打劫其它的商船,看来这倒是东西方通用的规律. “虽然不是正规水师,但这些海盗或者说是商人中,却大都有过在水师当兵的经历,所以倒也可以从中窥到对方作战的一些规律,战术,陛下,他们在水战之中的战术,战法,对水力,风力的运用,比我们要高出一筹.”宁则远正色道. “你们也比不上?”秦风奇道,宁氏可是海盗世家,家族累世都是在海上讨生活的. “陛下,我们大明的水师扩充太快,绝大部分水兵这一次远航都还是第一次,作战更是第一次.不少舰只的舰长,以前都没有独立指挥作战的经验,再严格的训练,也比不是一次实实在在的战斗.”宁则远道. “这倒说得对.我们的伤亡如何?” “伤亡倒很少!”宁则远摇头道. “既然对手有着如此大的优势,为什么我们伤亡却很小?”秦风不解地道:”我可是清楚,海战之中,这些技术对于作战的结果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较之陆战,那可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这就要感谢陛下为我们装备的武器了!”宁则远拱手道.”对方在操船技艺,作战技巧之上,的确要比我们强,但是他们的船却远远不上我们.不用说五层的大明号旗舰了,便是三层的主力战舰,也远远不是他们的舰只能抗衡的.” “他们的舰只很小吗?” “不,那些海盗的舰船也都是三层楼船,不过都很久了,应当是他们从水师退役之中的战舰中得到的,较之我们的战舰,不可同日而语.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远战武器,只是在船头和船尾安装了一台投石机,这在海战之中的命中率,就几乎全部靠蒙了.而相比与他们,我们舰只之上安装的霹雳火可是集群射击,一打就是一大片,只要命中一枚,就够他们受得了.” “妙极!”秦风大笑:”这么说来,在远程武器之上,西方那些国家,还远远达不到我们的水平了.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来自天工门的徐来大师,如今已经成立了一个研究院,专门研究机括应用,改良霹雳火便是其中的一项.徐来向我介绍过他的想法,他准备将霹雳火与战舰完整的结合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各是各,他已经设计出了图纸,到时候,整个船舷两侧都可用来发射霹雳火弹,整个战舰的远战能力,将会得到极大的提高.” “如此,真是太好了.”宁则远抚掌大笑:”这一次与对方作战,倒有大部分的敌人战舰都是被霹雳火摧毁的.如果再提升品质,只怕以后敌人连靠近我们都难了.” “就是要如此,只有我们打别人,不让别人打到我们,这正是我一直要追求的目标啊!”秦风笑道:”现在每战死一个士兵,国家付出的成本,可是越来越高了,所以他们活着才是最好的.你接着说.” “是,陛下!”宁则远点头道:”他们最主要的杀敌方法还是靠帮作战,船上备有数量极多的床弩,以弩箭穿上绳子之后射中对手,然后用绞盘使两船靠近,然后肉搏杀敌,这些西方人人高马大,块头普遍比我们要大出不少,凶悍到是极凶悍的,不过终究也是血肉之躯,怼上了我们的弩机,那也只有去喂鱼的命.卡努高价雇佣而来的这些家伙,与我们一战之下,几乎全军覆灭,还抓了不少俘虏,这些人臣都带了回来.相信能从他们嘴里挖出更多的情报.” “你做得很好,我们对他们了解的太少了,现在既然我们已经准备要与他们打交道了,那自然就要知己知披,而且这些人既然极擅长海战,不妨也可以利用起来,帮我们训练水师也是可以的嘛!有心归附的,不妨给官,给钱,想要什么给什么,总能弄来一些合用的.” “是,陛下.”宁则远点头道.”能为大明效力,是他们的福气.” “或者人家不这么想!”秦风哈哈大笑. “陛下,关于最后放了卡努逃走,是臣自作主张,还请陛下恕罪.”宁则远道.”臣本来是可以将那卡努擒获杀掉的,不过臣最终还是决定,放这卡努逃走了.” “卡努在最后那样的情况之下,还能请动好几个岛国来支援他,这就说明了,在那一片海域,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是不可能平静的,放了他,也是一个办法.”秦风沉吟道:”而且你应当还有别的想法吧?” “是,陛下.虽然我们在马尼拉拥有了一个军港,但恕臣直言,洛一水也好,陈慈也好,现在已经在哪里扎下根来了,他们不见得对大明有多少归属感,引我们去打马尼拉,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在那一片海域能站住脚,臣在与洛一水,陈慈的交往之中,能看出他们有统一这片海域的雄心壮志,臣认为,让那片海域各自为政,互相敌对,对我大明更加有利.在那里,出现一个统一的国家政权,会对我们将来的远海战略形成极大的威胁,而且洛一水和陈慈都是那种雄才大略的人.他们已经几乎可以算是那里的地头蛇了,在那片海域,我们很难与他们相争,只有那片海域各自为政,大明才能从中渔利,左右逢源.陛下,臣以为,以后在那片海域,我们凭借我们强大的水师力量,做一个促裁者更合适.” 顿了一顿,宁则远接着道:”臣知道洛一水与陛下,与舒大人,王大人等人交情非同寻常,这一次洛一水和察兰亲自来到大明,定然有说服陛下帮助他们一统这片海域的意思,臣以为,绝不可以.” “你能想到这些,并且在那个时候便付诸实施,非常了不起了.”秦风赞赏地看着宁则远,”其实在接到你们提前派回来的人的禀报,首辅与政事堂商议的结果,也与你的建议如出一辙,洛一水,陈慈虽然与我们的关系不错,特别是陈慈与我们大明的纠缠更深,但终究马尼拉那地方与我们隔得太远,又扼着我们与西方交流的通道,那里有一个大一统的政权,当然是大明所不能允许的.这一点你放心.至于自作主张什么的就不用说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大将临机决断本就是该有的权力,什么都等着上面做出决定,只怕黄花菜都凉了.不过我只有一点担点,卡努会不会引西方的那些势力来进攻,如果他们来了,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挡不挡得住?要知道,至少十年之内,我们是不可能向外有大的扩张的,我们的主要战略还是在这片大陆之上.攘外必先安内,只有一个大一统的国家出现之后,才有实力向外扩大我们的影响力.” “陛下尽可放心.”宁则远首:”回来的这一路之上,臣倒也没有闲着,抓住的人中,有一个在西边以前地位颇高的家伙,现在是一个海盗头子,现在西方那边各个国家之间也是打得一塌糊涂,正因为如此,往来东西方交易的商船才会急剧减少.” “如此,我便放心了.”秦风满意地道. 第一千三百章:平衡,议亲以及分家 大明水师发展到如今,已经有了三层主力战舰三十余艘,这其中有大明宝清船厂和葫芦岛船厂所制造的最新式的大明战舰,也有来自于宁氏,周氏的自有战舰,分成了三支舰队,周立,何鹰,周宝桢三人各率一支舰队,海事署长宁则远则从总体之上规划海事署的全面工作.现在的海事署可以说已经变成了一个极为庞大的机构,下面设有三个造船厂以及数个修配船厂,垄断着往海外的所有海贸生意,数十艘战舰,数万名士兵,在海外,这是一支足以灭国的力量. 马尼拉之事告一段落之后,秦风便不会再在水师之上再下多大的功夫,而是会将所有的力量放诸于大陆之上,为最后的一统天下,与齐争霸作准备了,这个时候,水师也只能成为这个大计划之中的一环,为这个大计划作出自己的贡献. 现在的水师不仅武力强悍,更是一个聚宝盆,以前水师自己获得的所有财富,秦风基本上都将其拿来重新投入到了水师之中,这也促成了水师这些年来爆发式的猛烈发展,现在终于到了一个临界点了,水师接下来需要创造更多的财富投入到这场注定会旷日持久的争斗之中. 拥有海外贸易这条线路,便会有源源不尽的财富被创造出来,从而弥补大明财力之不足,这也是秦风最为看重的地方,至于水师对于大齐海疆的骚扰,秦风反而并不太在意,必竟骚扰只能让人烦恼,而不会动摇其根本,明齐争霸,重点仍然是在陆地之上的决战. 这一点,宁则远明白,所有的水师将领也很清楚,其实水师能在短短的数年功夫发展到现在的规模,已经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让他们非常满足了.这一次的海外远征,也让这些水师将领们看到了自己的不足. 爆发式的增长,带来的是表面上的繁荣,底蕴不足的弱点已经暴露无遗,可以说,如果不是大明战舰足足领先对方一个时代,战舰上配备的武力打击系统更是让敌人闻所未闻的话,这一场海战,单论战场技艺,技巧,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马尼拉这片地方,终究还是一个小地方,西方那些神秘的国度,才是大明未来最有可能在海上碰到的对手,现在的大明水师不是急于扩张,而是要自己的底蕴更加深厚,修练内功才是当务之急. 等到大明一统天下之后,那时候才是大明水师大显身手的时候. “察兰此人如何?”秦风问道. “中人之姿而已.”宁则远道:”要不然也不会在马尼拉老王在位的时候,被他的哥哥斗得狼狈不堪,被放逐到了马尼拉最穷蔽的地方.要不是运气爆棚,恰巧碰上了与海盗打了一场之后流落到那里的洛一水,陈慈等人,现在他也只能在那个穷蔽的地方,当一个土皇帝了.” 秦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就是说,现在马尼拉的内政外交,军事诸大权尽皆操于洛一水,陈慈之手罗?” “是的.洛一水实在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虽然对于马尼拉来说,他只是一个外来者,但他却已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地融入了当地,人娶了马尼拉当地最著声望的人的女儿作正室妻子,从而获得了极大的支持,他在原察兰那个穷蔽的领地之上实施改革,将那块地方变成了如今马尼兰相当富庶的地区,可以说,在那片土地之上,所有人只知道洛一水而不知道察兰.”宁则远道. “洛一水是否有取察兰而代之的心思?”秦风问道. “这个恐怕不会!”宁则远道:”老尼兰在马尼拉是相当有威望的一位王,虽然死了,但虎死犹有余威,卡努在失败之后仍然能联络到数个岛国成为他的助力,恐怕依仗的不是他自己的能力而是老尼兰在世时是余泽.至少,在老尼兰的威望消失殆尽之前,在老尼兰被人彻底忘掉之前,洛一水是不会冒这种险的,马尼拉能接受他成为首辅,大将军,却不会接受他成为王.” “这一次洛一水带着察兰到大明来,真实的意思在哪里呢?”秦风问道. “洛一水恐怕是想吓吓察兰,察兰并不了解我们大明对待马尼拉的政策,也不知道我们与洛一水的真正关系,在洛一水和误导之下,他认为我们是洛一水的坚定支持者.而自葫芦岛,宝清港一路而来,在臣看来,察兰是真有些被吓到了,显然,大明的地域广阔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而我们的兵甲之锋利,百姓之富庶,也让他感到震惊不已.所以在路上,一次他特意避开了洛一水,向臣表达了另一层意思.” “哦,什么意思?” “察兰想求娶我大明的一位公主为妻.他想成为大明的驸马爷!”宁则远笑道. “放屁!”秦风大怒,”小文才多大点?他居然敢动这样的歪心思,老子拧下他的头来当夜壶!就算小文到了婚配的年龄,我也不会让她远嫁海外的.” 转瞬之间,秦风便化身为护女狂魔,身上煞气毕露,气势瞬间便由平易近人变得有些暴虐起来. “陛下误会了!”宁则远赶紧解释道:”察兰并没有觊觎文公主的意思,事实上,他连陛下到底多大年纪都不清楚,他一直以为,统御这样一个帝国的皇帝,必定是一个年纪很大的睿智无比的王者.” 周立和何鹰两人在宁则远的身后不约而同的咳嗽了一声,宁则远这话可是有歧义的,似乎在说秦风很年轻,还算不得睿智之主. 宁则远也瞬间明白过来,背心里不由嗖嗖的冒凉气,垂着头不敢再言语. 好在秦风并没有注意到这话里的意思,听了宁则远的话,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如此,这倒不怪他了,你回头跟他说,不要打这个主意了.” “陛下,其实末将以为,招察兰为大明之婿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的事情,至于人选嘛,其实也很好说,陛下只需选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收为义女,哦,义妹也行,授以公主封号,那么便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何鹰站了起来,拱手道.”以末将在马尼拉的所见所闻,洛一水与陈慈二人过于强势,现在的马尼拉,内政外交军事皆操于此二人之手,而这二人,却又都是雄才大略之辈,相比于这二人,察兰太弱,因此末将觉得,适当的扶持察兰,让其于洛一水和陈慈在某一些方面能达成某种程度的平衡,正加有利于我们大明在马尼拉的存在.” “陛下,臣认同何将军所说的话,毕竟我们大明对于马尼拉这片海域的国家的国策不是占领,统治,而是军事存在,文化渗透,权首辅在去岁臣出发之前还专门找臣谈过这一件事情,首辅甚至把文化渗透,文化同化放在了军事存在之前,认为军事存在只是为文明同化保驾护航,那么一位大明公主嫁到马尼拉,其实是一种极好的选择.公主可以用利用她的身份,在哪里做许多事情,马尼拉是那片海域之中最强大的国家之一,更是这片海域所有岛国的风向标,他们的行为,会带动其它的岛国心向我上国文化.” 秦风倒是被二人说动了,洛一水也好,陈慈也好,都是那种有大本领的人,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被控制住的人物,要不然,当初这二位就不会在失败之后,宁愿扬帆出海去另闯一片天下也不愿屈膝在自己驾前了. 现在,想来二人的这片心思,更是不会改变了. “此事,回头我与政事堂诸位大人好好商议一番后再定吧!”秦风点了点头道.”如果政事堂诸位大人都赞同此事的话,我们再来讨论人选的问题.” “陛下英明!”宁则远道. “还有一件事,政事堂已经开始讨论了,只等你回来征求你的意见之后就正式敲定,那就是海事署的机构设置问题,以前因为情况特殊,所以海事署是将所有海事一把全抓,现在海事署的规模愈来愈大,已经不符合当前的实际情况了,所以政事堂提议,将海事署一分为二,军事方面划归兵部,经济方面划归户部商业署,你认为如何?” 宁则远没有丝毫犹豫,”臣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好,我是这样想的,你仍然统领整个水师,以兵部左侍郎的身份兼水师署署长,至于海贸那一方面,就交给王月瑶去管,你可还满意?”秦风笑道. “臣无异议!”宁则远道. “好,别看没有了海贸这一块,你就认为你会轻松许多,实际之上,你的任务会更加繁重,水师要加强训练,马尼拉的事情,你仍然要管起来,现在勃州那边已经举事,我们参与的手段主要便是水师.事情反而更加繁杂了.另外,早前你们上的折子,要建立一支水师陆战队的事情,你也可以尝试着做一做,政事堂和兵部的意思,是先尝试一番,人数不必太多,三千人的编制吧!你认为如何?” “多谢陛下!”宁则远大喜过望,朝廷将海事署一分为二,自是剥夺了海事署的相当一部分权力,以后海事署在财力之上可就完全受制于兵部了,但建立水师陆战队,这就是对自己的一份补偿了.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联姻之议 “琉璃当真是用沙子烧制出来的?”不仅是首辅权云,吏部尚书方大治,都御史金景南等也都目瞪口呆,这两年,因为大明海贸的发展,晶莹透剔的琉璃器物在大明开始风行,成为了上流社会又一种显摆身份地位的象征,因为极易破碎,不易运送,远渡重洋而来的这些器皿价格极其昂贵,在场的每个人家里都有一些,但怎么也想不到,那些看起来无比美丽的东西居然是用他们从来没有在意过的沙子炼制而来的? 秦风指了指书房一边搁放着的一只半人高的色彩艳丽的瓷瓶,”既然这样美丽漂亮的东西是用土烧制而成的,那么琉璃是用沙子烧制出来的又有什么不一样呢?只是我们不知道他的技艺罢了.这一次宁则远他们的舰队与西方那些人打了一仗,俘虏了一些人,在其中便寻到了会这种手艺的家伙,人交给了商业署,如今商业署的人正带着这几个家伙在洛河边上找寻合适的矿沙,准备先实验一下.” “陛下,这样的消息,还请陛下下令宁则远等知晓内情的人统统闭嘴,如果真炼制出来了这种吕质的琉璃,我们又可以借此大赚一笔了.”苏开荣已经正式告老离职了,升任了户部尚书的耿精明两眼发亮,”咱们大明的商人现在非常有钱,便是中等人家,也有十足的购买力,再者像齐国那边,那些豪门世家最喜欢的就是摆谱,这种东西弄过去,一定能卖出极好的价钱.” “耿尚书,老夫好像记得咱们大明最有钱的商人可就是你了.”权云看着耿精明,打趣地道.他对于这位年轻的户部尚书映象极好,苏开荣是一个合格的尚书,最擅于精打细算,俗称铁公鸡,想从苏开荣身上拔根毛,那是难上加难.但耿精明却完全是另外的一个路子,用钱爽快,但赚钱更是容易,自他担任户部侍郎并主持户部事务以来,大明朝廷终于开始摆脱过去一直穷得叮当响的境地,渐渐地居然有了一点点盈余了. 就像一个家庭一样,荷包里有了钱,腰杆自然也就硬一点,有很多的钱,那自然就非同一般的硬了.作为这个大家庭的当家的,权云自然能明显地感受到这种变化,当然对于耿精明就更加的欣赏了. “首辅,那是以前,以前.”耿精明强调道:”自从被陛下征召之后,下官可是已经将手里所有的生意全都出手了,要么转让给了以前的生意伙伴,要么便卖给了朝廷,现在下官除了几个小作坊让家人养家糊口外,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屋里的人全都大笑起来,真要论起有钱来,这屋里的人,恐怕就是算上皇帝秦风,也没有这位年轻的户部尚书有钱,他本身就是大明商界的一个传奇人物. “养家糊口?你那还是养家糊口的话,那金某人岂不是过得如同乞丐一般?”金景南哼哼道,”上一次金某还听王月瑶大人说了他们商业署还欠你好大一笔钱,每月支付的利息都足够金某十年的薪饷了.我说耿大人,你就不能发扬发扬风格,免了这笔利息吗?” 金景南本身就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官员,加上担任都御吏这样一个官职,那就更让人生畏了,上任之后,被他揪出来的人已是不计其数,在大明官场之上已经赢得了一个活阎王的称号,这样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耿精明却不会将其当成玩笑话了,搞不好这家伙就是这样想的,更说不定这家伙已经开始整自己的黑材料了. “这可不行.”耿精明连连摇头:”这生意就是生意,金大人,当着陛下的面我也不说假说,过来当官而放弃了自己的生意,我已经亏大了,要不然以现在咱们大明蒸蒸日上的形式,耿某的财富只怕还会翻上几番,当初将一部分生意出售给商业署,王月瑶王大人却没钱给我,只能以借贷的方式进行,所以这利息是万万不能少的.再者说了,国家借贷民间的钱可不只我一人,可以说是涉及到千千万万的人,如果耿某人发扬风格,不要利息了,那其它人是不是也要效仿耿某以表示对陛下的忠心,对国家的忠诚?” “有何不可吗?”金景南竖起了眉毛:”没有大明,何来你们这惊人的财富?” 耿精明晒笑道:”金大人,如此做,国家的确可以在短时内获得不少的钱财,缓解财政上的困难,但就长时间来看,就是杀鸡取卵,如果没有收益,那以后谁还会借钱给国家?国家需要钱的时候,难道去学闵若英吗?大明这些年来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国家信用,可就会轰然倒塌,这可不是短时间内能树立起来的,这是陛下自建国以来便勒紧裤腰带才换来的,比任何东西都要金贵.” 金景南怔了怔,道:”你的歪理总是多,不就是舍不得财吗?不给也就算了,还扯出这么多东西来,耿大人,你可得小心一些,我盯着你呢!” 屋里气氛顿时有些紧张起来,耿精明大笑:”耿某的钱来得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怕你金大人查.” “那可不见得!”金景南哼哼道:”你与鹰巢当初合作在楚国干的那些勾当,敢说清清白白?那些生意,也该有鹰巢的一份儿吧,鹰巢是朝廷衙门,自然就有国家一份儿,我可没见你什么时候给朝廷缴纳过这些收益?” 耿精明大怒,跳了起来:”你查我?” “刚才不是还说不怕我查吗?”金景南夷然不惧. “好啦好啦!”秦风摆了摆手,”景南,这些事情,我都很清楚,鹰巢给我汇报过,精明也与我讲过,将精明弄过来当这个户部尚书,我可是费了老劲儿的,精明说得也不错,以他的能力,来当这个官儿,的确在财富之上损失是极大的,这些小事,不要再说了,你下去之后,把这些有关精明的档案统统给我烧了.精明自上任以来,为国家创造了多少财富,你心里也是很清楚的,去年过年的时候,你得到了两千两银子的过年费,这可便是他的功劳了,以前有吗?” “陛下,在其位,谋其政,耿大人既然当上了这个户部尚书,自然便得为国谋利.”金景南梗着脖子道:”不过陛下既然开口了,回去臣自然会照办.” “行了,就这样,今天将大家伙聚集到一起,就是说说洛一水和察兰进京一事.宁则远的意思,大家想必也都明白了,今天便是议议这事儿,对马尼兰,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章程?”秦风道. “洛一水的来意其实是很清楚的.”权云道:”其一是让察兰看到大明国的强大,从而让察兰更加倚仗于他,其二,宁则远在马尼拉海战之中放纵卞努离去,实际上便是分裂了马尼拉,洛一水现在的实力不足以平复这一件事,更何况,洛一水心中所想的可能不仅仅是一统马尼拉,而是想着在那一片海域建立一个大一统的国家,这便需要我们的支持.不过嘛,他显然低估了察兰的危机感,在见识了大明的强大之后,察兰害怕了,所以想要自己与我们建立起一些亲蜜的关系,倒不见是想反对洛一水,更可能是想让自己有自保的能力,毕竟现在以洛一水在马尼拉的实力,是可以轻易行废立之事的.” “所以,宁则远的提议,你们认为是可行的吗?”秦风问道. “可行!”权云点头道.”这让我们控制这一片海域便又多了一个点,必竟我们大明并没有直接占领统御那个地方的愿景,军事存在,文化同化,将他们纳入我大明的文化影响圈更符合我们的利益,也是更长久的事情.有一位王妃在哪里,可是更好的平衡那里的力量.” “可行!”金景南接着道:”我们甚至可以扶植察兰拥有一定的实力,直接这么做肯定会影响我们与洛一水现在的关系,但以王妃的名义就可以正大光明的举行,比方说,王妃卫队,王妃仪仗队,这样除了水师在哪里的存在外,我们还可以将影响力探入到马尼拉的陆上部队中去.” “可行!”耿精明眉飞色舞地道:”现在我们与那一片海域的商贸关系还是浅层次的,基本上就属于一个倒买倒卖的角色,以后便可以以王妃的名义深层次的介入当地的商业体系,渗透,掌控,陛下,金钱的力量是无穷的,他可以做到很多武力做不到的事情,而且更加隐蔽,更加不动声色.” “陛下,的确可行,不过这人选可就要慎重了.”方大治道:”一来是这位用来联姻的女子必须是出身大家,有尊贵的身份,不然会让察兰不满意,那效果就会大打折扣.二来,这名女子必须要拥有相当的才能,不然去了异国他乡,很容易就会被人斗败,察兰可是有一个王妃的,而且洛一水将来必然会给这位新王妃设置障碍,没有一点手段,只怕很难立足.” “既然大家都赞同,那这事儿就这样定了下来,回头让宁则远接触一下察兰吧,告诉他,我们同意了.不过这个消息,先不必让洛一水知道,咱们也让他大大的吃一惊吧!”秦风笑道.”至于人选问题,你们下去斟酌吧,偌大的大明,还选不出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么?”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欢宴 三拜九叩,高呼万岁,多年之后,洛一水终于还是跪拜在了秦风的面前,当年,他就是因为不愿屈膝于秦风之前为臣,这才选择了扬帆出海,远走异国他乡重新开始,但想不到在外面兜了一圈之后,最终却又回到了原点. 但是他不得不服气,秦风用了与他差不多的时间,吞越灭秦,如今国势蒸蒸日上,已经隐隐有了与齐国分庭抗礼之势. 这些天在越京城,他拜见了不少的故人,当年在越国为官后来又在大明出仕的人并不少,从他们那里,洛一水大体了解到了现在大陆的局势,与这一路之上宁则远告诉他的相印证,他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大明,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强大. 说是友邦,实为蕃属,就算对未来还有期盼,那也是未来的事情,而不是现在.卡努在战场之上的意外脱身,随后宁则远对于继续战斗的消极态度,让洛一水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他只是这场选择之中的优先一方,而不是唯一的一方. 哪怕他与大明有着很深的渊源,哪怕他与大明皇帝,不少的臣属有着不错的交情,但在国家利益面前,这些,只怕都只能靠边站. 宁则远无疑是看清了那片海域的局面的,所以才会如此做,事后洛一水从周立那里探听到了这件事竟然只是宁则远的临场决断而非大明朝廷的授意,这让他又萌生了一些希望,或者可以将这个局面扳回来也未可知. 周立是一个单纯的武将,在战场之上追求的是完美的胜利,对于宁则远在战场之上貌似昏愦的决定有些不满,但在大明军律之中,下级服从上级是不需要理由的.洛一水这样的人物,自然能通过三言两语便从周立那里窥得真相. 以蕃属之国主朝见宗主国的名义,伴随察兰来越京城,洛一水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宁则远先期的努力化为流水. 这些天在等候召见的时候,他并没有闲着,一系列的拜访,造势活动在越京城是轰轰烈烈的展开,洛一水在越京城是名人,哪怕他离开这片土地已经很多年了,但他的名声却依旧在越京城中流传. 当年为国尽忠的洛氏,如今在海外为大明拿下了一块蕃属之地,这本身就又是一个传奇,短短的几天时间,洛一水便已经让自己的名声再度在越京城中轰传开来. 支持一个曾经属于过自己这一面的英雄,这对于越京城的人们来说,当然不是很难的选择. 此刻在殿上,洛一水是感慨,而察兰则是震惊. 没有人对他说过大明皇帝的年纪.洛一水没有说过,陈慈没有说过,而那个陪伴他们远渡重洋来到这里的大明水师将领宁则远也没有说过,从宝清港上岸,一路抵达越京城,他们穿越了沙阳郡,正阳郡等地,而这些地方,恰恰都是大明最为繁荣昌盛的地方,从来没有离开过马尼拉的察兰第一次看到了如此宽广的陆地,见识到了如此繁华的城市,看到了如此富足快乐的百姓,等到了越京城,这座大明的都城的规模,更是让他震惊不已. 究竟是要多少人才能将这样一个规模的城市填满啊!他有一个错觉,或者仅仅一个越京城,就比整个马尼拉都要大吧? 他以为统率着这样一个强大帝国的皇帝,当然是一个睿智的老人,就像他的父亲那样,虽然他的父亲并不喜欢他,但这并不妨碍他对父亲的崇敬,他当然也想成为像他父亲那样的人. 他的才智并不出众,这他有自知之明,所以他才会将所有的事情都托付给洛一水,陈慈等人,而他之所以如此放心这二人,正因为他们这二人都是外来者,在马尼拉并没有多少基础,他借重是他们的才能,他不认为这二人会对他有什么威胁. 但很显然,他低估了这二人的能耐.洛一水融入当地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当洛一水娶了马尼拉最大的豪商,地头蛇的女儿为妻子便诞下孩子的时候,他洛一水在马尼拉的声望越来越高的话,他终于感到了一丝担心. 在与哥哥卡努争夺马尼拉的控制权陷入到了僵局,随着周边的那些岛国倾向哥哥的态势越来越明显的时候,又是这个洛一水,不声不响的便引来了大明强大的水师,一战之下,将哥哥好不容易凑起来的联军打得一败涂地,彻底确立了胜势之后,察兰的恐惧便更加浓厚了. 洛一水还算是一个外来者吗?或者他是,但他的儿子不是. 他或者不会对自己有威胁,但以后呢?老尼兰的子孙还能继续统治这片土地吗? 当洛一水要求他作为一个蕃属国主的身份前来大明拜见大明皇帝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这是洛一水要釜底抽薪了,自己这一去,只怕便再也回不来了.他想拒绝,但却又很清楚,自己似乎没有拒绝的能力. 思来想去,除了来,并没有什么别的选择,而且此去,也许还有别的什么机会.自己身边最心腹的人,也从与卡努一战之中看到了明军与洛一水之间的某些不知谐之处.似乎明人还有些别的打算. 以明人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他们好像可以轻而易举的倾覆掉马尼拉,彻底的占领这个地方,但他们却只是要了一个军港,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只要想在这里存在,而统治这里,他们似乎并不感兴趣,或者,他们是需要有一个代理人来维护他们在这里的利益.与明人的那些将军的接触表明这些人的目光,明显盯着更远的地方,而这,也是他们皇帝的心愿. 既然是选择代理人,那么可以是洛一水,当然也可以是自己. 只不过洛一水有着先天的优势,他是这片大陆出身,在这里有着很多的朋友,而且洛一水告诉他,大明的皇帝是他的朋友,抵达大明之后,沿路之上,都有洛一水过去的故交好友前来拜访,更是告诉了察兰,比人脉,他根本没得比,他在这片大陆之上,连一个认得的人都没有. 只有一种办法,能让自己获得机会,那就是姻亲.自己是马尼拉国主的身份,这个正统的身份,还是很有份量的,所以他私下里悄悄的向宁则远表达了自己的心愿.当时宁则远听到自己想要求娶大明公主时候的那惊愕到了极致的表情,让他感到很不解,就算不同意,也不用这样盯着自己看吧,现在他明白了,眼前的大明皇帝,比自己还要年轻呢! “国主,洛兄,快快请起.”秦风笑吟吟的走上前去,将两人先后扶起,”国主远道而来,朕心甚慰,略备薄酒,为国主洗尘.国主,请上坐.” 作为大明建国之后,第一个前来朝拜的外蕃国主,大明朝廷给予了察兰相当高的礼遇,坐位设在秦风左侧微下一点的位置.而台阶之下,这才是洛一水以及大明诸位重臣的陪席. 挽着察兰的手,秦风看着洛一水微笑道:”洛兄,请坐,多年未归,尝尝家乡的味道,可有什么变化?” 洛一水微微欠身:”多年未归,陛下的大明已经如同巍峨大山让人仰视,几乎让一水不敢相认这还是以前的那片土地,山水依旧在,过去一切却犹如梦幻.故乡的味道,一水却是已经忘却了,现在却只是尝尝大明的滋味.” 秦风大笑:”好,一水兄说得好,故乡的滋味也罢,大明的滋味也好,人虽然在变,但情却是永久在的.一水兄此次归来,沿途友人络驿不绝,越京城中,一水兄的事迹盛传人口,不都是在证明着王旗虽易,人情却还在吗?” 洛一水微笑躬身,自己的这些动作,当然是瞒不过秦风的,当然,他也没有想过瞒什么,他只是想从大势之上着手而已.这是光明正大的动作,自己没有说假话,也没有哄骗欺瞒人. 众人入席,云板一响,各色珍味佳肴已是流水价般的从后堂被一队队的身姿妖娆的侍女送了上来,钟鼓起处,身着色彩艳丽炫目服装的舞者踩着节拍来到大堂中央,载歌载舞. 大明皇宫如今自然是没有这些人的,为了招待察兰一行人,这些都是从紫萝的天上人间特意调过来充门面的. 现在的大明皇帝口袋里穷得叮当响,却是很难养得起这些人的,也只有天上人间才能维持着这样高水准的队伍. 觥筹交错,一个又一个的大臣们交替向前敬酒,对上座的皇帝和察兰只是略微意思一下便好,但对于洛一水,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车**战上演,不过以洛一水的修为和酒量,自然也是来者不惧,杯到酒干. 酣饮之余,看到上面的秦风与察兰两人言谈甚欢,察兰的大明话说得并不熟练,可洛一水居然听到从秦风的嘴里,居然还偶尔蹦出来几句马尼拉话,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看起来,秦风对于马尼拉还是很重视的,不然,不可能还费时间去学习那里的语言. 第一千三百零三章:出人意料 酒已尽兴,歌舞散去,大堂之中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先前的肆意欢饮,玩笑此刻却已是踪影皆无,人人正襟而坐,脸上仍然带着红艳艳的酒意,人却已经一个个冷静了下来. 今天晚上是国宴,招待察行,洛一水一行人等,赴会的都是大明的高官重臣,而很多需要议定的东西,在这里就要完全敲定,达成协议,至于明天的大朝会,将汇集大明所有在京的官员,却只不过是一次照本宣科的公布罢了. 不管今天晚上有多少的不满,多少的争端,到了明天的大朝会,都将是一个胜利的大会,一个团结的大会. 马尼拉现在需要一个强大的后盾来保证他的统治的稳如泰山,察兰得位不正,是推翻了他的哥哥的统治而得来的王位,而他的哥哥卡努,则是秉承老王尼兰的遗命登上王位的,在那一片海域,有着不少的支持者. 大明需要这样一个建国以来第一个向自己臣服的外蕃来彰表门面,来向大明臣民标榜自己的强大,自己的威名已经远播海外,从而进一步的凝聚人心,打造所有人对于大明强烈的荣誉感和归属感. 察兰整理衣袍,长身而起,走到秦风身前,长揖下地. “外蕃小国,久仰大明雄威,今愿为大明海上门户,为陛下宣扬大明神威而尽绵薄之力,尚请陛下接纳!” 秦风长笑上前,双手扶起察兰,挽了察兰之臂,并肩而立面向群臣. “国主,自今而始,大明与马尼拉将永为兄弟之邦,凡辱马尼拉者,即为辱我大明,凡与马尼拉者为敌者,亦为我大明之死敌.” 大堂之中,双方所有大臣起身,齐聚堂下,跪拜当场,山呼万岁.如同明天早上的大朝会一样,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恭贺完毕,大明诸臣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之上,洛一水却留了下来,拱手正想说话,察兰却抢在他前面,先一步开口了. “陛下,小王久居海外,仰慕上国文化风流,恨不能生为大明之人,今有一小小心愿,不知陛下可否愿意成全?” 察兰出乎意料之外的开口,让洛一水微微皱眉,这与他们早前的商定的过程并不符合,当察兰完成前面的这些程序之后,接下来本就是应当他登场,向着大明提出诸多要求了.马尼拉既然甘当小弟,那么作为大哥的大明,自然是要为小弟义无反顾地提出帮助的. 他有些愕然地看着察兰,竟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失礼. “不知国主有什么心愿,朕当能助国主一臂之力!”秦风微笑着答道,却是看了一眼洛一水,洛一水这才回过神情,躬身后退数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 “小王想求娶大明公主为王妃!”察兰大声道:”小王不但愿为大明海上藩篱,更想成为大明之婿,马尼拉与大明不但为兄弟之邦,更为姻亲之邦,将来察兰与大明公主之子,即为马尼拉下一任国王.” 满堂鸦雀无声,便连早已知晓这个事情的秦风也有些愕然,察兰这可是将条件开得无法再高了,他现在有王妃,当然也有了子息,但今天这话,便等于是提前立下了王储,这个价码之高,却着实出乎了秦风的意料之外. 本来就有些不安的洛一水,此刻更是霍地站了起来. “大王!”他大叫了起来.”王妃贤淑,与大王相伴多年,不离不弃,并未失德,大王怎可轻易言主情废立之事?” 察兰回头,看着洛一水,微笑道:”洛首辅稍安勿燥,我求娶大明公主为王妃,可并没有说要废去原王妃.大明律法之中,王候者,本有平妻之说,洛首辅当应知道.” 洛一水一怔,还没有来得及反驳,秦风已经仰天大笑起来. “察兰国主,你求娶我大明公主,可知朕仅有一女,而且今年只有十岁,还是稚龄童子?你这提议虽然能加深你我两国之友谊永存,但却没有可实行的基础啊!” 察兰顿时面露失望之色,一边的洛一水却是喜形于色,是啊,自己怎么忘了这个茬儿呢,别说大明文公主只有十岁,就算是适龄,那皇后闵若兮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远嫁海外?小文小武,那可是闵若兮的心头肉,那可是一头母老虎,不是唯唯喏喏的后宫妇人.只怕河东狮一吼,秦风也得退避三舍. 喜色还未敛去,权云却已是站了起来,拱手道:”陛下,臣窍以为察兰国主此提议大善,兄弟之邦何如血缘之邦更能使得两国友益永固呢?如此事得成,则大明与马尼兰就不仅仅是兄弟之邦,更是血亲之邦,以后那可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秦风脸色微沉,”首辅是想朕将一稚龄童儿许出去么?” “非也非也!”权云连连摇头:”文公主幼儿,自然不在此列,但陛下尽可在大明重臣之中选择一才貌双全之女子,收为义女也好,妹妹也罢,赐姓,入皇家宗谱,给予公主封号,不是照样能完成察兰国主之提议么?察兰国主以为臣之提议如何?” 权云笑咪咪地看向察兰. 早在之前,通过宁则远,察兰早已经得知了大明的方案,此时自然是满脸喜色的连连点头.虽然不是皇室血亲,但赐姓,入皇室族谱,从律法之上讲,这入选的女子便结结实实的是大明皇族公主了. “此法大善!”察兰看向秦风,拱手道:”陛下,小王一片赤心,还请国主成全.” 秦风似有意动,眼光看向堂下诸臣,大明的重臣可几乎都在这里了,”诸位臣工,首辅此议,你们认为如何?如果认为可行?又有谁家有才貌双全之女儿愿往马尼拉成为我大明与马尼拉的友善之使,血亲之桥?” 一片沉默,在秦风渐渐显得失望的脸上,吏部尚书方大治站了起来,走到权云身边,拱手道:”陛下,臣方大治有一嫡亲妹子,今年十六,尚为许配人家,不是臣夸口,不论是容貌,还是才情,都是上佳之选.” 秦风顿时大喜,”方氏果然为我大明股肱之臣也.” 权云转头向着察兰解释道:”察兰国主,方大人现为我大明吏部尚书,方氏,沙阳大族,陛下潜龙之时,便追随身侧,乃是我大明开国功臣,如此贵女,可配国主否?” “多谢方大人,多谢陛下洪恩!”察兰笑逐颜开,连连拱手.别说许给他的女子是重臣方氏之女,便是秦风从后宫之中挑一个宫女许给他,他也会敬之若上宾,不管这女子以前身份何如,只要入了秦氏宗谱,那便是不折不扣的皇室公主,也是他以后最大的倚仗. 秦风拍手大笑道:”如此甚好,此事就这样定下了.方氏有女,赐姓秦,入皇室宗谱,封大义公主.方大人,大义公主虽入我皇室宗谱,但终究还是你方氏血脉,这嫁妆你们可别想逃脱了,朕穷得很,你方氏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家,不要小气了.” 方大治笑道:”方氏为国嫁女,焉敢折了我大明的威风?陛下尽管放心,大义公主出嫁,保管风风光光,应有尽有.” 堂中大明诸臣,不管是事先晓得的,还是事先不晓得的,此时自然都明白,此事于大明当然是有着无穷的利益的,有了这个楔子,大明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将手伸进马尼拉的内政中去.洛一水虽然也算得上是这片大陆的人,但终究是算不得自己人了.所有人一涌而上,乱哄哄地向着察兰道贺向着方大治道贺,当然,也向着秦风道贺. 所有人都喜笑颜开,唯有洛一水呆若木鸡地站在哪里.到了现在他那里还有不明白的,察兰私下里早就与明人有了接触,商议好了这一切,否则那有今天这么的丝丝合扣,大明甚至连嫁那个女子给察兰都已经准备好了. 事情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正如秦风所言,郎有情,妾有意,自己这个首辅哪怕在马尼拉权倾朝野,能把控一切,但在这越京城,又能做一些什么呢?他看着人群当中满脸笑容的察兰与道贺的明臣之间笑语晏晏,突然明白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国主,他的确没有什么过人之才,但却也不蠢不笨,这招借力打力还真是使得极妙,偏生这大明,还是自己一力促成带他过来的. 他不由得苦笑起来,不论过去了多少年,论起玩弄阴谋诡计,自己始终还是赶不上趟儿啊,在马尼拉与那些化为蛮人们玩玩儿,自然感觉还挺不错的,一回到大陆上来,立刻便被人玩得团团转了.大明的确没有占领马尼拉的意思,但他们现在不仅在马尼拉保持了军事上的存在,更是借着这一件事,会将手深深的探进到马尼拉的内政中去,洛一水已经能想明白将来马尼拉,自己绝不会是顺风顺水了. 看起来,自己也得找一些擅长谋划的人跟着自己去马尼拉了,单靠自己,只怕将来是斗不过他们的了. 轻轻地咳漱了一声,他满面堆起笑容来,也走进了贺喜的人群当中.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现在要想的是,怎么借着这一件事情,为马尼拉争取更多的利益了,至少要借着大明的力量,先将那卡努弄死了再说. 第一千三百零四章:新一局的开始 大明国宾馆。 这一幢在越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占据了极大一块地方的豪奢建筑原本是一个前越国太子吴京的府邸,越国败亡之后自然便成了大明的产业,改造之后便成了现今的国宾馆,作为一个需要彰显国家体面的地方,来来往往的都是大陆之上国家的使节,重臣等人,即便是吝啬如前户部尚书苏开荣,也是咬着牙关大手笔投入,将其改造得美仑美焕。比起秦风的皇宫大内还要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 皇宫之中原本自然是有很多好东西的,不过秦风在最困难的那几年,几乎将皇宫里的好东西都卖了以用来筹措军费等,后来财政状况好状,内宫如乐公公等人不是不想将一些有代表性的好东西赎回来,但大明愈是势大,国力愈是蒸蒸日上,这些东西反而愈难买回来了。原来买这些东西的人就有钱,也不希图这几个钱,现在更是将这些东西收藏得严严实实准备传给子孙后代了。 皇帝还不能生气,你当时困难的时候,人家可是拿钱买了你的东西给你极大的支援的,现在不兴过河拆桥的。 所以比起国宾馆,皇宫还真是寒酸得很。秦风与闵若兮所住的寝宫,还是楚国皇太后捣腾了一些东西过来妆点门面。 用秦风的话来说,这就是打肿脸充胖子,还非得充不可。 马尼拉来使整整占了一个院落,这是大明建国以后来朝贡的第一个外邦,不但越京城的百姓们激动万分,便连见惯了大世面的礼部尚书萧老头儿也激动得哆嗦了好几天,多少年了啊,他居然还能主持一次外邦朝贡的大事,这在以前是想也不敢想的啊。 接待事宜萧老头亲自出面,生怕下头人没有办过这样的事情弄错了礼节而使了上国的脸面,事无巨细,都要亲自拍板决定,嫌弃原来国宾馆的那些招待人员都是些歪瓜裂枣,便从天上人间借来一大票人,向户部索要费用开去被耿精明一口回绝,萧老头便干脆从礼部经费之中挪用了一些。礼部的经费一向可是不宽裕的,为了实现家家都有读书人,村村都传诵读声这个目标,萧老头可是扯下了面皮到处去化缘,这一次能拿出钱来,的确是下了大决心的。 这自然是马尼拉来使在国宾馆里过得是相当的舒服。 不过洛一水现在很不舒服,可以说是怒火万丈。在皇宫之中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现在回到了这里,几乎便要按捺不住了。 察兰突然的这一手,几乎让他的所有宏伟构思都打了水漂。 马尼拉地处要冲,是联结东西方交通的要道,双方想要交通往来,这里便是绕不开的去处,洛一水自然是不会满足于在一个岛上称王称霸的,在拿下了马尼拉之后,接下来自然便是要将影响力扩充到这一整片海域,将这里的岛国整合成一个强有力的统一国家,然后凭借着有利的地理位置来完成自己的梦想。 当然,这是一个需要很长时间甚至一辈子的时间来持续完成的。但洛一水有这个决心,而且他已经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 在洛一水看来,只要自己完成了整合这片海域的任务,那么凭借着这片海域特殊的地理位置,自己就可以将马尼拉变成一个财富的集中地,用了钱,一切事情便好办得多了。在这里,起决定作用的并不是陆上部队,而是海上的舰队。 别看大明的舰队甫一出现,便将卡努的联军舰队打得稀里哗啦,但那更多的是出其不意,是基于对方对于大明舰队的不了解,事实上,这片海域有着成熟的造船工业体系,有着无数的天然的水兵,只要有足够的钱财,便可以打造出一支无敌于海洋的庞大舰队。 在洛一水看来,现在这片海域的政治生态,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是对资源,对上天给予他们如此美妙位置的最大的不尊重。坐拥宝山而讨饭吃,说得就是这里。 这些岛国的国主或者说是岛主们目光短浅,永远只看着眼前的那一亩三分地,关注着那些马上能拿到手的财富,却从来不关注未来。洛一水可以肯定,只消大陆这边完成了统一,出现了一个大一统的国家,那么下一步,他们必然会将目光投送过来,如果是大明最后获得了胜利,那么这个时间还会提前很久,因为现在,他就已经望了这边一眼了。 当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将注意力投诸过来的时候,以这片海域的这些岛国的力量,可以说是不堪一击,根本就没有什么抵抗的力量。 只有将这片海域整合成一个统一的国家,将所有的资源集合到一起,这才有与大明角逐海洋的资本。 在大陆之上,是完全无法与大明对抗的,但在海上,便一切皆有可能了。现在大明忙着要与齐国对抗,争夺天下霸权,而在西方,那边的一些强大的国家,彼此之间也正交战不休,对于马尼拉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了这个时间点,可以说,马尼拉就再也没有崛起的可能了。 为了掀翻卡努,自己不得不求助于大明,这不得已的手段,已经让大明将势力扩充到了马尼拉,但这是发展的过程之中肯定需要付出的代价,洛一水对此有心理准备也有了一些应对的预案,宁则远在战场之上放纵卡努离去从而让马尼拉的争夺战又变得扑朔迷离,已经让洛一水警觉起来了,这才有了他这一次的大明一行。 他本来想着是利用两边信息的不对等来一次完美的瞒天过海,但现在看起来,被玩弄的倒是变成了自己。 没有被自己看在眼里的察兰,一次完美的逆袭,便将自己所有的构划给击打得粉碎。这个蠢货大概是认为自己对他的王位有了莫大的威胁,所以想要引入外力来与自己抗衡,从而确保自己的统治地位,可他就不想一想,他引入的外力可不是一只善良的小白兔,而是一个随时可以择人而噬的大灰狼么? 想起刚刚在大明皇宫之中达成的一条条协议,洛一水的心便在滴血。 是的,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如今的马尼拉因为战火延绵数年,民不聊生,战争让这个岛国赖以生存的海贸几乎断绝,国家几乎沦为了赤贫,民不聊生,现在战争基本结束,马尼拉结束了分裂而完成了统一,需要大量的钱财来恢复民生,大明豪爽地提供了大笔的钱财,物资,粮食。大笔的进项,使得马尼拉可以在短时间内完成恢复,大明即将开放海贸,放弃国家对这条线路的垄断,必然会使得是海贸再次繁荣起来,马尼拉的经济生命线将再次得到延续。 但他最希望的大明继续出兵剿灭卡努残余势力的努力化为了泡影,大明以现在与齐国关系紧张,大战一触即发为理由,拒绝再向马尼拉派出舰队。他们庞大的舰队准备投入到支援齐国勃州叛乱这上去。 理由正大光明,洛一水无话可说。单凭他现在自己的力量与大明驻扎在马尼拉的那一支单薄的舰队,很显然是无法完成这一任务的。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自己会发展,但卡努就会停滞不前么?让洛一水担忧的是,自己可以引入大明的力量,卡努为什么就不会支寻找外部的力量呢,西方虽然现在打得很激烈,但也不是没有远见之士,将目光投诸到了那里。 洛一水可以很清楚地窥见大明的想法,只有那片海域不太平,永远存在着争斗,大明才能在哪里将利益最大化,甚至间接地完成对那片海域的控制。 他们已经在为未来提前布局了。 他们的医学院将会派出人手去哪里设置医校,培训医师,礼部拨出了经费去那里办学堂,宣扬大明的学术,洛一水出身大家,对这些手段并不陌生。 如果说这些还只是一些为未来而埋藏下来的不显眼的东西的话,那么,联姻则是对马尼拉的最大的伤害。 这哪里是嫁公主,这是在马尼拉设置了一个大明的官府。 新王妃会在马尼拉拥有一片领地,新王妃拥有自己的卫队,在自己的领地之上拥有对官员的免权,拥有卫队的指挥权,洛一水用屁股想也知道,到时候新王妃的麾下,尽是大明的文官武将。 大明会在拥有了一个军港的基础之上,又在陆地之上拥有了一个落脚点,更重要的是,他们可以透过新王妃,将自己的影响力深深地植入这片土地。 洛一水现在恨不得冲进察兰的寝室之内,将他生生的捏死,这个自认为看到了未来的家伙,正在亲手埋葬马尼拉的未来。大明的插手,将会使马尼拉永远失去崛起的机会。 他站在院子里,看着察兰灯火通明的房间,在哪里,方氏的人正在与察兰讨论着嫁娶的细节。 洛一水突然笑了起来。 自己怕了? 自己担心斗不赢? 不,自己永远不缺乏斗志。马尼拉不是这片大陆,那里,现在是自己的主场。自己已经输给了秦风一局,但这一局,不是才刚刚落子吗? 机会,还有的是。 他捏了捏拳头,转身走进了屋内。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对峙前线 樊昌蹲在一块大石头前,正在恶狠狠地磨着他的佩刀,磨几下,提起一边的水壶炉,喝一口,卟的一声,喷在了石头之上,又像跟石头有深仇大恨一般地反复地磨着他的刀. “樊哥,别磨了,你天天磨刀,刀都给你磨薄了.”小亮蹲在他身边,小声地道. 上一次他们救了一伙从常宁郡逃回来的难民,算是立了一功,小亮这个刚入伍不久的小兵也跟着提了一级,这让他分外的高兴,大明军制,士兵依照不同的年限拿着不同的薪饷,小亮入伍不久,还拿着最低一线的薪饷,跟着樊昌干了一次风险并不是很大的事儿,便意外地提了一级,这让他在一起入伍的那些士兵面前,可就风光得很了. 可是不久之后,湘溪那边传来的消息,却让他们的这一次功劳相形见绌了,那边成建制地消灭了一千齐军,更是干掉了一个齐国皇族,与湘溪那边的功劳比起来,他们这一点功劳可就屁也不算了. 樊昌便很生气了.他觉得自己运气特不好,要不是自己要求从湘溪调过来,那这一次这一份天大的功劳,自己铁定也能捞上一份,说不定就能当上哨长了. 他觉得自己的命真是不好,那时候以为在昌渚能捞上大仗打,结果到了昌渚,湘溪那边倒是干了一场大的. 不过随后的事情便让樊昌兴奋了起来了.湘溪那边的事情貌似捅了马蜂窝,对面整个常宁郡都骚动了起来,大量的军队开始集结,随着双方的斥候愈来愈密集的交锋,像樊昌这样的老兵自然明白,要打大仗了. 大仗,在湘溪那种地方自然是无法展开的,要打,便只有在昌渚.他感到运气终于又回来了. 事情也不出他所料,随着常宁郡那边异动频频,桃园郡这边也开始了调兵遣将,先是樊昌所属的王筠将军的抚远营开了上来,果然是以昌渚为集结地,随后连二接三地开上来了一个接着一个的主战营,以昌渚为中心,摆开了战场. 这是要决战的架式啊!樊昌简直乐开了花.决战好啊,一股作气灭了齐军,打到常宁郡去,自己就可以打到哥哥嫂嫂他们了,没有亲人相依,孤苦零丁一个人的日子,他算是过够了. 不过事情显然没有樊昌想得那么简单,这架式是拉开了,双方都凶神恶煞地似乎想将对手一口吞下去,但却偏偏又光打雷,不下雨,大明军队没有攻到常宁郡去的意思,对面的齐军也没有进攻桃园郡的动静. 樊昌现在就驻扎在他以前经常巡逻要经过的那道山岭之上,山岭之下,便是常宁郡的土地,站在岭上,依稀便能看见远处齐军的营地. 仗偶尔还是有的打的,但那是斥候骑兵的事情,樊昌经常看到在两军之间的这一大片旷野之上,双方的斥候大打出手,但无论胜败,都轮不到他们这些步卒出手.他们的任务很明确,坚守阵地,等候命令. 于是樊昌每天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磨刀,不止是让自己的刀更快,也是在渲泻自己的郁闷.目前的这种状况在樊昌看来简直是岂有此理,就像是逛青楼,自己喝完了酒,脱了裤子,进来的居然是一个太监,这不是要把人活活的憋死吗? 听着小亮的话,樊昌横了他一眼,将水壶丢给了小亮,”屁话怎么这么多?咱们大明的环首刀,这就轻易就磨坏了吗?给我喷水.” 小亮摇了摇壶,”樊哥,没水了.” 樊昌顿时泄了气,拿起一边的抹布将刀擦拭干净,呛的一声还刀入鞘,拄着长枪站了起来,手搭在眼晴之上遮着阳光.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小亮无所谓,他还没有真正的打过大仗,对于迫在眉睫的战争,是又有期待,又有些恐惧.在大明,军人是一个荣誉的职业,不但能养家糊口,更能带给家人无上的荣耀.在小亮的家乡沙阳,当初有太多的人跟随着大明皇帝打了出去,如今这些人中还活着的,基本上都已经成了部队的中坚力量,绝大部分都当了军官,当然,也有战死沙场的. 小亮期望自己能像那些前辈一样,有朝一日能风风光光的骑着战马,带着卫兵回到家乡去让父母能脸上增光. 不过现在不像以前了,大明的士兵是有服役期的.本来招兵就很严格了,身体差的,家里是独子的,根本就没戏,现在各乡各村都有民兵预备役,由那些退役的老兵带着训练,只有那些在预备役之中表现极其出色的,才会得到推荐入伍的机会. 即便入了伍,一般情况之下,也只有三年的服役期,只有表现优秀的,才会延长到五年,而五年之中,不能得到提升的话,那便只能退役了.换而言之,小亮想要在军队之中有所表现,他的时间便只有五年. 所以他也盼望战争. 与小亮的期盼不同,樊昌这样的老兵,不惧怕战争,却最讨厌等待.他已经当了四年兵了,还差一步,就能成为哨长,当上了哨长,便不再受服役年限的影响,算是大明的职业军人了,除非是伤残或者年龄超过了四十还没有当上校尉的话,才会退役. 樊昌认为自己当上校尉是迟早的事情.只要这场战事一开打,自己绝对能升上去. “樊哥,你看你看,又干起来了,咱们的斥候,哎呀不好,咱们的人好少,齐军追来的骑兵好多.”小亮跳将起来,大喊道. 樊昌自然也看到了.从前方奔来的己方斥候只有五骑,但后头追来的齐军却足足有数十骑,看起来情形异常危急,大明骑士伏在鞍上,纵马狂奔,身后追击的齐军不停地射击着羽箭,嗖嗖地掠过他们的头顶. 五骑明军斥候分得极散,而齐军明显骑射的本领并不十分强悍,大多数羽箭都并没有太大的威胁. “射不中,射不中!”身边的小亮又叫又跳. 樊昌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在马上要射得准,可不是两三年的功夫能练成的,齐军也没有指望能射中,他们要的是降低我们人的速度,然后追上来近战,你看,他们之间的距离是不是越来越短了.” “真得呢!”小亮不跳了,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樊昌脸上突然露出了艳羡的神色:”操他娘的,这些斥候又去偷偷地袭击了那里,瞧见他们马上没有,每个人的马鞍之上至少挂了两个脑袋.难怪齐军穷追不舍呢,这是将人家打痛了.他娘的,当初老子为什么不当骑兵呢!” “是啊,为什么不当骑兵呢?”小亮适时的接话,”要是当了骑兵,樊哥便也能去杀敌了.” “当个屁的骑兵啊,老子到现在还都不会骑马.”樊昌很忧郁,”家里穷得很,连牛都没得骑,那来的马?小亮,去让咱们的弩机做好准备,要是那些齐军不开眼追到了射程之内,那可就能让我们开荤了.” “不可能吧?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有,齐军精乖着呢.”小亮道. “不管他们来不来,咱们都得做好准备,这叫防范于未然,小子,你要想活得久一些,就得把任何一种可能都想到,否则有一天你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樊昌重重地敲了小亮一记,斥道.这是一个老兵对新兵的教导. “好呐樊哥,我这就去,我这就去!”小亮捂着脑袋抱头鼠窜,明军的弩机,最远的射程也只有二百步左右,而且在这个射程之上,杀伤力已经很有限了,而从山丘顶到山脚,早就超过了二百步,他不认为齐军会傻了巴叽的往上冲,不过长官有令,他当然也只能遵从,不遵军令,轻者板子,重者可是能掉脑袋的,自从参军之后,这一点,小亮是深有体会的.明军之中真正杀人立威的事情极少,但挨板子的可就多了,在训练营中,小亮便挨过很多次板子和教官的大脚丫子.所有的这些,都教会了小亮一件事情,在军队之中,士兵不用有自己的思想,只需要听从上官的命令就足够了. 樊昌有些担忧地的看着远方,追逃双方的距离已经愈来愈近了,原本的百十来步,现在已经不足七十步了,对于战马来说,就是一个冲刺的距离,弓箭的威胁已经愈来愈大,他清楚地看到己军骑兵的战马屁股之上已经插了好几支箭了.但他们与自己的距离,还足够远. 五骑之中的四骑狂奔战马,而本来跑在最前头的一骑却突然减速,骑士在马上一个转身,竟然反骑着战马,背在身上的大弓已经绰在了手中. 明军的弓箭手不多,因为他们有强大的弩机,但只要是明军之中仍然背着弓箭的,那都是一等一的神射手. 骑士沉着地拉开大弓,丝毫不顾密集飞向自己的羽箭,嗖的一声,后面一名齐人立时便跌下马去. 弓弦之声不断地响动,不停的有齐人跌下马来.追击的势头顿时为之一顿.明军骑兵收弓,大笑,一个轻巧的转身,向着丘岭狂奔而来. “好!”丘岭之上,包括樊昌在内的所有人都大声喊叫了起来. 骑兵们得意洋洋的纵马沿着坡道上来,高高地举着他们的马刀,回应着丘岭之上步卒们的欢呼.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昔日大帅 鲜碧松全身披挂,肃然挺立在大路的中间,在他的身后,一大批高级将领们也都鸦雀无声的排着整齐的队伍,大道的两侧,每隔数米,便料站着一个持矛警戒的士兵。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大路的尽头。 鲜碧松如今主政常宁郡,由于常宁郡与大明桃园郡接壤,这里又是第一线,是以鲜碧松便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这些年来,随着大明威势日强,鲜碧松麾下的实力也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加强,用以防范明军。 对于齐国来说,大明如果与齐国动武的话,这里,便是唯一的可以展开大兵团作战的前线,至于像虎牢那一带,山高林密,地形险峻,适合出奇兵,却不适合打一场堂堂正正的大战。 明齐如战,则主战场必定会在常宁,桃园一带,这是双方都明白的一点。 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年来,鲜碧松的地位,在齐国窜升得极快,就手中掌握着的实际力量而言,他几乎已经成了军方第二人,仅次于大帅郭显成,不过郭显成人在长安,却是只有一个虚头巴脑的官帽子而已了。 能让鲜碧松长时间地顶着大太阳汗流浃背地着在路边等待的人,数遍整个齐国,恐怕也没有几个人。普通的小兵们并不知道今日要来的是谁,但看这架式,却是一个个心中惴惴,莫不是陛下要御驾亲临么? 要不然,怎么大将军带了如此多的高级将领等候在此呢?这些将领们现在虽然都在鲜碧松麾下,但平时驻扎各地,鲜少有机会能这样凑在一齐。 “来了来了!”将领群中轻微地有了一阵骚动,不知是谁低声叫了一句,旋即又安静了下来,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支小小的队伍。 没有旗帜,也没有什么仪仗,一支数十人的骑兵小队护卫着数辆马车,正缓缓地向着这边驶来。 鲜碧松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得的激动之色,手按着腰间的刀柄,不知不觉间站得更挺拔了一些。主将的这些不经意的小情绪,自然瞒不过身后那些熟悉他的将领们,立时肃穆的情绪比先前更隆重了不少。 越来越近,护卫着马车的数十名骑兵翻身下马,牵着战马分立道路左右两侧,后面的马车却是仍然在继续前进。 这是一辆出产自大明的豪华四轮马车,整个车身除去钢铁构件之外,其它的都是用较为罕见的金丝楠木打制的,翻遍整个齐国,都找不出第三辆,还有一辆是齐国皇帝御用。 整个马车的装饰美仑美焕,富贵逼人,拉车的四匹骏马,清一色的雪白毛皮,身上几乎找不出一根杂毛,训练有素的骏马,踏着轻巧而又优雅的步子,走到了一众将领的身前,然后自觉的停了下来。 鲜碧松毫不犹豫地向前踏出一步,单膝跪地,叩了一个头,大声道:“末将鲜碧松,见过大帅!” 身后数十名将领齐唰唰地跪倒在地,“见过大帅!” 将领们中气十足,数十人一齐参拜,让周围警戒的军队都是吃惊不小,大帅?难不成是郭显成大帅来了么? 马车的车窗哗啦一声往一侧推开,露出一张微胖的满是笑容的脸,他是齐国的前任兵马大元帅,亲王曹云。 “鲜大将军可真是胡闹,曹某如今不过是一介闲散亲王,那里是什么大帅?你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也不怕御史参奏你一本?还不起来?在我们大齐,可没有大将军跪拜亲王的先例。” 鲜碧松笑吟吟的起身,也不反驳曹云所说的话,只是道:“末将原本只是想单人独骑悄悄的来迎大帅的,不过这些家伙们得到了消息,一个个不要脸的都要凑上来,我也是没有法子,不敢得罪他们呢,只好就都带着了。” 鲜碧松的话让他身后所有的将领们都笑了起来,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立时便荡然无存。他这话说得不错,这些人的确是硬凑上来的,亲王曹云,大齐原兵马大元帅,统帅大齐兵马数十年,威望素著,可以说大齐的将领十个倒有八个曾在他的麾下任过职。 “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可看的?”曹云笑道:“这一趟出来啊,就是因为在长安呆得腻了,想出来走一走,瞧一瞧,透透气,图个新鲜。” 鲜碧松微笑点头,他自然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像大帅这样的人,即便是出京一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看着大帅这辆豪奢得有些出奇的马车,鲜碧松心里却是没有半份艳羡,却隐隐有些心痛的感觉,何至于此呢? 大帅从来都不是一个追究享乐的人,他的大半辈子都是在军营之中渡过的,卧冰趴雪,日晒雨淋,那样的苦受不来?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得不从大元帅的位置之上退下来,退下来之后,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犯了忌讳。原本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大元帅,现在居然传出了爱钱如命的名声,在长安城里的园子,听说比御花园还要漂亮。最搞笑的是大帅身为亲王,这一辈子都只娶了一个正室妻子,却在退下来之后,一口气纳了好几个小妾,在长安城中日日饮酒作乐,夜夜笙歌春风,没用两年,一个荒唐王爷的名声便传了出来。 听到曹云的话,鲜碧松有些心酸,大帅这一辈子,大半的时间要么在外征战,要么镇守一方,那里像现在这样被困于穴居当中,连腾挪一下都得小心翼翼。他看了曹云一眼,长安城中那个豪奢的园子,在大帅的眼中,只怕就跟穴居一般无异吧。 刚刚众将参拜的那一瞬间,鲜碧松便觑见了大帅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精芒。大帅终究还是离不开军队的啊! “大将军,上来见识见识我这车子。”曹云拍着车窗,笑吟吟地道。 鲜碧松却是透过车穿瞅见里头几个身着清凉的女子,不由有些踌躇,能与大帅共车把臂交谈,自然是无上的荣耀,但有内眷在场,这就有些不方便了。 似乎是猜透了鲜碧松的想法,曹云大笑道:“老妻料到你们这里排场不小,不愿意受你们的礼,所以早就移到后头车上去了,这里只是几个平日里服侍我的丫头罢了,无妨无妨,上来与我说说话,解解乏。” “多谢大帅。”鲜碧松见到曹云这么说,便也不再推辞,一跃上了马车,推车车门走了进去。大帅遣开了妻子,却留下了服侍的丫头,那只怕这几个丫头里,便有人是某些人的耳目了,大帅这是特意留下来的。 自己与大帅的关系,外人知道得极多,如果刻意保持距离,反而更让人心生疑虑,倒不如坦坦荡荡的更好。想通了这一节,鲜碧松便也大方地走进车箱。 在外头便看感到这马车豪奢异常,进了里头,鲜碧松更是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这里头的布置,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了。 不说那些装饰,单是车箱里那股清凉之气,就让在大日头之下晒了小半天的他,像是吃了一枚人参果子那样的通体舒泰。 “怎么样?舒服吧!”曹云满意地拍了拍身上的垫子,惬意地将一双大长腿在马车里摊开,“这辆马车是郭显成在横断山区里寻来百年以上的金丝楠木,然后送到明国,请那里的大匠专门打制的,统天下也只有两辆,大明的皇帝都没有,这金丝楠木可难寻呢!瞧着没?这颗珠子是陛下御赐的,白天看着不显眼,到了晚上,哈哈,这车厢里可是亮如白昼。喏喏喏,你坐下的这条毯子,据说是来自海外,价值万金。”曹云像献宝一般的向着鲜碧松滔滔不绝的展示着他的这些宝贝。小松啊,这车里车外加起来,别看你是大将军,我估摸着便能顶你大半的身家了。 “大帅为大齐操劳一辈子,现在退下来,也是该享受享受的时候了。”鲜碧松微笑着道:“至于为国征战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这些小辈就好了。” “说得好,传承嘛,老的不下来,你们年轻一辈儿怎么能顶上去呢!”曹云笑着道。“所以这一次我准备在外头多转一转,多看一看,特别是明朝那边啊,更是要去看一看,越京城听说大变样了,我还是七八年前去过吧,不过那一次是带着兵去的,这一次却是带着美人去,哈哈哈!” “大帅,这件事,小松觉得您还是要再考虑考虑。”鲜碧松字斟句酌地道:“大帅身份不一般,我有些担心那明朝皇帝不怀好意,要是将您扣住了,可就麻烦了。” “多虑了多虑了!”曹云拍着鲜碧松的肩膀,大笑道:“我一介闲散亲王,秦风他扣我作甚么?这个人还是很大气的,这种没脸子的事情,他绝对干不出来,你瞧着吧,他一定会大张旗鼓的把我迎进大明,还会大张旗鼓的把我送回来,一根毫毛也不会少,兴许回来的时候,还能带来不少他们大明的稀罕物件儿,小松啊,这几年,大明的稀罕物儿可不少啊!”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需要重视的将领 两个娇俏的侍女一个跪坐在矮几的一侧,皓手纤指,熟练地烧起小炭炉烧水为两人冲茶,另一个则跪坐在曹云的身边,替他轻轻地按捏着腿上的肌肉,两个侍女穿得清凉,即便是鲜碧松,与她们面面相对之时,也不禁有些心神荡漾,但曹云却似乎仅仅将她们当成了某种工具,一点儿情绪上的表达也没有。 虽美色当于前而巍然不动,鲜碧松自认为没有这份儿定力,大帅明显志不在此,却又不得不装成一副沉醉于醇酒美人的姿态来,这让鲜碧松感到有些悲哀。 大帅似乎是认命了,唯有那眼中偶尔一闪而过的光芒,能让鲜碧松找到昔日大帅的一点影子。也不知道昔日的大帅还有没有机会回来?他在心中暗暗地想着。 现在国家的局面谈不上很好。 原本一切欣欣向荣的局面,似乎在一转眼之间便恶化了起来,陛下历时数年的改革,已经依稀看到了胜利的影子,但就在这关键的时刻,却又出现了变故。 鲜碧松很清楚陛下改革国内政治态势的决心,为此,不惜让亲王这样忠心耿耿的人也下了马,更惶论其它人了,任何敢于挡在陛下面前的拦路石,都必然会被陛下毫不留情的搬开,大帅也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才激流勇退,甘做一个闲散亲王,每日浑浑噩噩度日。 但现在似乎局面有点失控了。要不然,大帅是绝无可能走出长安的。 看到侍女已经冲好了两杯茶,鲜碧松赶紧取过一杯来,亲自捧到了曹云的面前。“陛下,勃州那边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勃州周曙光的反叛,让鲜碧松极为震惊,他与周曙光是认得的,也有一些私底下的交情。朝廷拿周曙光不停地薅羊毛,准备拿他作为切开豪门世家这块铁板的突破口,没有想到这一次是当真一脚踢到了铁板之上。 朝廷对于勃州事件讳莫如深,哪怕已经完全瞒不住天下人了,但对于事情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便连鲜碧松这样的大将,也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朝廷完全封锁了那个方向上的消息。但鲜碧松却仍然可以从朝廷兵力的调度,物资的去向,大致判断出勃州的战事,似乎并不怎么乐观。 更让鲜碧松笃定自己的判断是,自己这里的战事,被无限期推迟了。 原本在常宁郡发起一次相当规模的战役,来试探明朝究竟还有多少的战争潜力是朝廷早就定下的事情,时间便放在了明朝刚刚结束对秦战事结束的时候。这个时间点,可以说是明国最为虚弱的一个节点。刚刚打赢了一场灭国之战,不管是军队,还是朝廷民间,可以说都是在喜悦之间掺杂着放松,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想要重新紧张起来,可不是说办到就能办到的,一个人都是如此,更别说是一个庞大的国家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却在马上要发动的时候,被突然叫停,如果不是勃州之事不顺,怎么会让一场精心准备了大半年之久的战争说停就停了。 很明显,朝廷不想两面开战。 曹云接过茶杯,慢慢地啜饮着,眼睛看着马车顶,淡淡地道:“勃州之事,不仅仅是勃州啊,如果单纯是勃州,那也就算不了什么事了。” “明人掺杂其间,的确很麻烦。”鲜碧松点了点头:“末将听说周曙光现在手里的舰船,基本全来自明国?” “如果仅仅是明人,那也不算事儿。”曹云哼了一声道:“本来就是敌人,迟早会干上一场,他们早来或者晚来,都不让人惊讶。关键还是在内部。周曙光造反,大齐内部可是有不少人欢欣鼓舞啊,知道现在大齐国内都说什么吗?都在说陛下逼反了周曙光。” “胡说八道。”鲜碧松怒道。 曹云突然笑了起来:“其实也没有说错,陛下就是准备拿周曙光开刀的,不想反响大了一点儿,对方的反扑之势凌厉之极。世家流传千年,实力底蕴都是极其深厚的,我们还是小瞧了他们,周曙光也是一个人才,一边接收着世家的大量钱财招兵买马,一边却干净利落的倒向了明人,他应当是还在荆湖战区的时候,就与明人联络上了,要不然不会准备得这么充分。现在朝廷一方面要平息勃州叛乱,一方面还是澄清国内流言,又还要担心另一些不安分的家伙跳起来再搞一点什么事,你也知道,世家的目的是要逼迫陛下向他们就范,至于周曙光是死是活,你以为他们当真关心么?。” “周曙光已经被他们作为一枚棋子抛了出来了,朝廷当真没有招安的计划吗?”鲜碧松道:“大帅,末将与他也还有几份交情,可以派人去说合。” “你不要掺合这件事情。”曹云断然道:“陛下想要的是给那些人一个干脆果断的回击,容不得有半分绥靖政策在里头,这不是军事上的目的,而是政治上的要求,你一个武将,往里掺合,不会有好下场的,这是陛下与国内豪门世家最后的也是最强的一次角力,陛下赢了,通吃全盘,陛下输了,改革成功荡然无存,齐国将回到原本的老路之上。” 鲜碧松沉默半晌,道:“大帅,为了改革,齐国这些年付出了许多,现在更是让国内动荡不安,陛下这样的做法,可是在赌,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和谐共处,就像以前那样不行吗?” 曹云微微一笑,“就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你啊,作为一名大将,终究还是攻击性差了一点,在这一点上,周济云可要比你强上不少。只可惜,他是世家豪门的代表人物,不可能站在陛下一边。” 鲜碧松脸色微微发烫。 看到鲜碧松有些发窘,曹云接着道:“你也不用惭愧,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性格,不同的能力,便会在不同的位置上做出不同的事情来,才能上,你的确比不上周济云,但你却深得陛下信任,现在你统兵十数万屯兵与边疆,可算是大齐国内第一大军头呢。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你的性格小心谨慎,不冒进,不擅功,陛下现在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的将领来稳定边疆局势,换成周济云在你这个位置,只怕早就与明人打得不可开交了。” “大帅,末将还想率兵打进明国呢!”鲜碧松弱弱地发声道。 曹云大笑:“真到了那个时候,总有你显身手的时候,不过你也别想着成为进攻明国的统帅了,你的长处在守御,而不是进攻。你对面的吴岭,可不好对付呢!” “末将可不怕他。”鲜碧松不服气地道。 曹云微微一笑:“明国闻名天下的将领不少,章孝天不说他了,现在他位列兵部尚书,干得是统筹天下兵马的勾当,轻易不会上阵。另外三个,陈志华,甘炜,吴岭三位大将军,你知道我最忌惮那一个?” “吴岭?”鲜碧松有些惊讶地看着曹云,在他看来,陈志华应当是最难对付的一个,当然,这是抛开了明国的皇帝秦风来说的。 “秦风是一个厉害的人物,看人尤其准。明国三位大将军,那个绰号叫野狗的甘炜不必提,那是一个没啥脑子的夯货,能占得此位,是因为他对秦风的忠心耿耿,秦风叫他去咬谁,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去咬谁。陈志华,出身名门世家,精通兵法,战争,不论在战略战术之上,都不会犯什么错误,做任何决策都中规中纪,所以秦风用他去对付秦国,因为那个时候的秦国,已经快要变成一条死狗了,陈志华的性子,正好稳打稳扎,步步推进,秦风可不想将秦国变成一块白地,现在你也看到了,陈志华相当成功。” “所以末将认为这个陈志华相当难对付啊!一个不犯错误的家伙,是最难打的,除了与他死磨之外,基本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这样的将领,没有缺点,但换而言之,也没有什么突出的优点啊!”曹云微笑着:“但是你面前的吴岭就不同的了,你以为秦风为什么会将他放在这一面?好钢要用在刀刃之上,秦风在内心之中,可是始终将大齐当成了他最大的敌人。” 鲜碧松沉默不语。 “吴岭此人,隐忍,狠辣,不为外物所惑,一旦决定做某事,便不会不计后果,不计成败,不计毁誉,一门心思地扎进去,这样的人物,才是最难对付的,因为你无法用一个常人的想法来衡量他的想法。还记得当年明国国内的正阳之战吗?吴阎王就是因为此战而闻名天下的,换了你,能做出当年他做的那些事情来?”曹云问道。 鲜碧松想了想,终是摇了摇头。 “后来世人给予吴岭的大都是负面的评价,包括明国国内都是一片怦击之声,但他们就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吴岭在正阳城下的那一场大胜,秦风的明国,或者就在那一战之后,荡然无存了。那个时候,可是大齐,秦国,蛮人,以及叛乱的明人四路夹攻呢!秦风也正是因为此战在四个战场之上都大获全胜才一举奠定了明国的根基啊!”曹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所以我说,我最忌惮的便是吴岭此人。”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国家蛀虫 鲜碧松有些意外地看着曹云,他发现,大帅是真得非常在意这个吴岭的. “末将与这个吴岭在边境之上也对峙了好几年了,但真是没有发现他有什么特别之处,也不过就是中规中纪罢了啊!” 曹云一笑:”他成功地给了你这个映象,已经骗过你了.当你发现他的不一般的时候,就是你面临失败的时候.就象当年在正阳一样,当我们所有人都认为必胜无疑的时候,惨败其实已经在眼前了.” “大帅,有这么玄乎吗?”鲜碧松有些不服气地道. 曹云摊了摊手,”小松,你觉得秦风这个人用人如何?” “这倒是挺厉害的.”鲜碧松想了想,点头道:”要不然,明国也发展不到今天了.” “这就对了.”曹云道:”吴岭这个人,以前是跟着吴昕的,吴昕虽说是死在洛一水手里,但幕后策划者却是秦风,所以吴岭为了报这个仇,可在跟秦风作对了数年之久,给秦风造成了不上的损失和压力的,就是这样一个人,最终败亡之后,秦风花了偌大的心思招募他,最终将他揽入麾下,纵观秦风用人,如此费尽心机的延揽一个人这是唯一的一次.” “您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不是闲着没事儿吗?曹辉那小子也经常送些东西去我哪儿,没事呢,就研究一下我们将来这些最大的敌人,什么时候皇帝想要知道什么事了,我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啊!”曹云呵呵笑道:”所以啊,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好了.” “大帅提点,末将一定会牢牢记住,以前是末将大意了,一个能让大帅如此惦记的人,末将哪里有资格轻视于他?”鲜碧松正色道. “这就好.”曹云道:”前线聚集了这么多兵将,冲突是少不了的,能占着上风吗?” “我们很克制,明军也很克制.双方交锋的都是斥候,占过便宜,也吃过亏.”鲜碧松迟疑了一下,”不敢有瞒大帅,吃亏的时候多一些,明军的装备,实在是比我们强上太多.” “说说看,当年与明军一战,你的老上司郭显成,就对明军的装备记忆犹新,现在昆凌郡那边,楚人用得也都是明人卖给他们的武器,我们也明显处于下风.”曹云道. “是,大帅.”鲜碧松道:”就说骑兵吧,他们的斥候,都是一人双骑,在机动灵活性和耐久性上,都比我们要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明人在征服了秦国之后,有了稳定的战马来源,我们无法比.不过这还是能想办法避免的,不过具体到个人的装备,我们就差得太远了.比方说盔甲吧,骑兵为了保持机动,灵活,就不能有太多的负重,我们的骑兵使用的都是皮甲,也就在关键的地方加上一点特别的防护罢了.但明军使用的却是铁凯,关键是,他们的铁凯非常轻,非常薄,但防护能力比我们的皮甲却要强上不少.再者,他们的骑兵标配远战武器是马槊,近战武器是马刀,配备有手持短弩,我们的骑兵完全比不了.特别是马槊,对于骑兵而言,可是利器,可是造价太高,我们完全无法标配给骑兵,这明人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做到骑兵人手一根?我们缴获过几支,做工与我们的马槊做工几乎是一样的.” 曹云敲了敲身下的马车,”岂止是马槊?这辆马车,我们造得出来吗?如果是我们大齐的那种马车,我才不会带着老妻,哦哦,还有这些娇俏可人的美女出来,那完全就是受罪,可这辆马车不一样,那出行就是一种享受了,是不是?那我可宁愿骑马.” 鲜碧松楞了楞,刚刚他光顾着与曹云两人说话,还真没有感受过这一点.此刻被曹云一提,倒是反应了过来,大齐的马车如果长期乘坐的话,的确是受罪.现在他与曹云在车上已经坐了不短的时间,真是没有感到任何异常. “他们是怎么造出来的?”鲜碧松当然知道曹云所说的不仅仅是马车,他说得是明朝的整个体系,他们能造出来的,大齐却造不出来,这不仅仅是体现在军工上,而且也体现在像马车这样的民用事物之上. 这是整体的落后. “我让府里的工匠把这马车拆卸了,想要研究一下怎么制出来的,你也知道,我府上的工匠应当算是我大齐手艺最好的了吧?他们拆开之后,弄明白了,也仿制出来了,但是没用上几天,不是这断了,就是哪坏了.完全无法达到他们的水平,不是我府里的工匠不用心,而是我们的材料完全达不到要求.”曹云脸无表情,”我府上造不出来,那大齐的匠作营也就造不出来,这一点,我还是能肯定的.” “冶铁炼钢.”鲜碧松咬牙切齿地道:”这么多年了,我们为什么就达不到他们的工艺呢?”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十窍通了九窍,剩下的那一窍,就怎么也通不了,有什么办法?”曹云自失的一笑,”感到这马车的车轮没有异响吗?” 鲜碧松点了点头,”感觉到了.” “一个小玩意儿,听说叫飞轮.两个铁圈,一大一小,中间套着一个又一个圆溜溜的钢珠,抹上油脂,转动无声,看着这么小一个东西,我们就造不出来.”曹云呵呵一笑:”我们的工匠只觉得这个玩意儿好,却不知道我看见了这东西之后的震惊,这岂止是只能用在马车的车轮之上,他的用处大着呢,几个这样的东西组合在一起,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提起千万斤的重物,小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明朝可以用更少的人力,做更多的事情.” “明人在匠艺之道之上,的确领先我们太多.”鲜碧松有些苦涩地道. “这哪里的匠艺之道?这是用人之道.”曹云正色道:”归根结底,都是在人啊!前越以前是个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在我们大齐面前,他们连喘气儿都不敢大声,为什么现在就突然间领先了我们这么多?反而将我们压得喘不过气来了.用人,还是用人呐.” 鲜碧松有些迷惑不解地看着曹云. “想不明白吗?很简单的道理啊!”曹云自失的一笑:”大明现在的工匠,基本上还是前越的那一批人,他们为什么突然之间就爆发了呢?因为秦风给了他们不同的待遇,匠人为官,在大明成了惯例,只要做出了贡献,搞出了发明,瞬间便能从一介草民,变成一个官员,虽然仍然从事着他们以前的那些事情,但身份却是大不同了,你说,那些匠人们能不挖空心思地变着法儿的搞这些东西吗?这与将士们渴望上战场杀敌立功从而改变自己的命运,难道不是一个道理?” 鲜碧松点了点头. “秦风在明国推行的吏改,从上到下的打破了前越原本的官吏制度,在将国家的权力极大的集中到了中央之后,又打破了过去官,民,商之间的藩篱,但凡在某一个方面有着卓越才能的人,都可以为官,以发挥更大的能力,他的第一任吏部尚书,为了推行此事,算得上是活活累死在任上的.” “王厚,此人死后,秦风亲自扶灵回乡,极尽哀荣!”鲜碧松道. “秦风这些年来,在征战四方的同时,也在不遗余力的做一件事情,那就是集权中央.不管是吏治改革也好,还是税务制度改革也好,或者是货币改革也好,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了一个目标,将权力向中央集中,这样他们可以将全国的力量,集中起来去做某一件事情,从而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件事情做到最好.”曹云道:”这样做的好处,现在已经能很轻易的就看到其中的好处了,大明立国还不到十年,就能与我大齐抗衡了.” “我们也可以这么做啊!”鲜碧松扬声道. 曹云哈哈一笑:”你终于说到重点了.这就是皇帝为什么一定要推行改革的原因所在了,我们能看到的,皇帝看到的更多,这就是为什么我毫不后悔的退下来为皇帝的改革让路的原因所在.齐国不改,终有一天,会输给大明的.” “但与秦风不同,他改革轻而易举,因为不论是莫洛叛乱,还是洛一水,陈慈的叛乱,都将前越弄得乱七八糟,大量的豪门贵族在这些动乱之中烟消云散,百姓渴望改变,人心思变呐.这是秦风最好的机会,而他也抓住了这个机会.”曹云摇了摇头,”但我们大齐就不同了,豪门世家成了改革的最大阻力,因为皇帝的每一个改革,毫无疑问,首先触动的就是他们的利益啊!” 鲜碧松亦是叹了一口气. “阻人财路,犹如谋财害命!这便是那些豪门世家的理由,他们更害怕这些改革触动他们的根基,不错,如果这些改革每一项都推行下去,的确第一个损害的就是他们,但却能让大齐强大起来,这些年你也看到了在那些推行新政的州郡,已经出现了勃勃的生机,但是大齐的膏腴之地,都在世家豪门的掌控之中,最大的工坊在他们手中,最好的工匠在他们手中,最先进的工艺也在他们手中,他们掌控着最大的铁矿,最大的冶铁练钢坊,掌控着道路运输,营造,你说说,有什么是他们不插手的,而他们一插手,别人又怎么还有活路?” 曹云愤怒起来:”豪门世家不倒,大齐便要倒了.”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时不我待 在齐国,豪门世家掌握着大片的土地,并因此而控制着大量的人口,势力庞大,综错复杂,朝廷的政令到了地方,能得到这些豪门的支持,便能得到推广,反之,则寸步难行.大齐立国数百年,表面上仍然繁荣昌盛,为诸国之首,但暗地里,却已经是千疮百孔,外人难窥其中奥秘,但齐国真正的当权者,早已经是心急如焚. 国家税收一年比一年在减少,大量的赋税莫名其妙的流失,耕地减少,人丁减少,反映在帐面上的一切都在减少,但实则上并不是这么一回事,百余年的开垦,土地是在增加的,齐国一直是诸国之首,无人敢惹,早期的三国联全抗齐,也不过是求自保而已,所以齐国的人丁实际上也是在增加的,但这些,并没有给朝廷带来什么实际上的利益,而是都落在了地方豪门的手中. 各种隐田,荫田不入帐,附属在土地上的人丁自然也都没有算在应该缴纳赋税的行列之内,豪门世家借此大发国家财,而那些隐户,因为依附于豪门世家实际上可以少缴赋税,自然也乐在其中. 明国的商税最初是二十税一,后来进展到十税一,从去年开始,耿精明开始推行查帐式征收,更是几乎将大明国内的商业一网打尽,大量的商税收入远远的超过了农税的收入,也使得大明可以大幅度的减轻农民的负担,大明农民的负担之低,让齐人为之咋舌. 农为国之本,无农则不稳. 齐人不乏才智之士,看到了明国兴旺之源,自然便也想效仿,但问题在于,大明可以推行的这些政策,基于前越时代的那些豪门世家,在一次次的战争之中被几乎摧毁殆尽,而剩下的,在强大的军队面前,也只能选择合作一条路,要么生存,要么毁灭,他们已经没有了与国家政权抗衡的资本. 但齐国不同,豪门世家手中所拥有的资源,足以与国家相抗衡,齐人要改革,就必须先要解决这个问题. 曹天成数年努力,终见成效,现在已经最后攻坚的关头,各种各样的反扑应声而来.这是最艰难的关头,挺过去了,一个全新的大齐将会诞生,挺不过去,大齐便将在在随后的岁月之中,一步步地坠落向毁灭的深渊. 曹云之愤怒在于这些豪门世家原本就是依附在国家身上的一条条吸血虫,只想在寄居体吸取营养,却不想为寄居体的健康而付出,对于这些人来说,国家的兴旺于他们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城头变幻大王旗,实在不行了,他们再换一个主子. 朝代可以变换,他们这些盘踞地方的宗族却会永远传承. “这是一场战争!”他看着鲜碧松道:”而且是一场比对外战争更复杂的,更难打的战争,所谓投鼠忌器便是这个道理了,我们想铲除这些毒瘤,但却又不想弄坏大齐这个珍贵的瓷器,只能步步为营,小心翼翼.” 鲜碧松点头,这个道理他自然是懂得,对外敌,他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就像他与吴岭对峙,你一刀,我一枪,杀来杀去,都是摆在明处. “其实总体形式还是好的.”曹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几年,陛下已经解决了很多问题,一些像你一样的忠心臣子们诚心竭力,大齐已经比以前好上了许多,于少不在外强中干了.这才是陛下决意试探一下明国,与明国打一场的原因所在了.” “末将哪里做了什么事了?可不敢无功受禄?”鲜碧松摇头道. 曹云一笑:”怎可枉自菲薄?这些年你在常宁郡,整军备战,一步一步的将那些世家子弟从军队之中剔除出去,将你麾下的这支军队,真正变成了属于朝廷,属于陛下的军队,这就是大功一件.那些世家豪门如果不是感到末日将至,又怎么会丧心病狂的在勃州发起叛乱?” “当年不选勃州周氏就好了.”鲜碧松叹了一口气:”朝廷就没有想过周氏是海盗世家,陆上不能安身,海上仍可生存吗?现在他们闹起来,可比陆上更难对付了.” “说不上是失误,两害相权取其轻,勃州毕竟不在要害之地,就算乱,也乱得有限,不会伤了根本,另外的那些地方就不一样了啊,本来将周氏水师弄到荆湖战区去,就是存了让他们与楚国水师两败俱伤的想法,不存想周曙光此人,眼光很是了不得,一个金蝉脱壳,便逃出生天,更是与明人勾结起来,不过也无妨,纵然他们在海上纵横来去,陆上却仍旧是我们的天下.只消借着这一次的叛乱,重重打击一下这些豪门世家的气焰,让他们明白谁才是这大齐天下的主人之后,回过头来再有条不紊的收拾海上的事情,凭着大齐的底蕴,也用不了几年.” “大帅说得是!”鲜碧松笑道:”当年大帅推荐郭帅而将周济云放到昆凌郡,看似给了周凌云一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实则是将豪门世家的底蕴统统给拖在了对楚战役之中,直至今天,末将才看清这里头的关窍呢,大帅好手段.” “周济云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曹云有些惋惜地道:”可惜终究还是世家子弟,脱不了世家宗族的影响,他没个好下场,也是让人唏嘘不已,他的确是一个好的帅才呢!” “不为国家所用,才越高,危害越大!”鲜碧松断然道. “的确如此!”曹云点了点头,微闭双止,头靠在了身后的车壁之上,似乎很是疲乏.鲜碧松却是知道曹云这是在心痛,周济云麾下大部分将领都是世家子弟,但那些人,又何尝不是在大帅的手下一步一步的成长起来的呢,但最后,却是大帅一手策划将他们在一步一步的送上黄泉路,就算他们不死在楚人手中,最后也会倒在大齐自己人的手里,不是在疆场之上,就是在大狱之中. 他亦沉默了下来,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没有什么好说的,大帅有舔犊之情,他却没有,在他看来,但凡挖国家墙角的家伙,都是死有余辜.更何况,他一个寒门子弟,奋斗到今天这个位置,便是无时无刻的与这些世家子弟们争斗而得来的.他是幸运的,获得了胜利,但还有不知多少与他一样的人,却是倒在了这个过程当中.但凡一个寒门子弟能在大齐出人头地,起码便有十个百个与他鲜碧松一样有才能的人倒了下去. 所以当他鲜碧松一朝大权在握之后,对付起这些世家子弟来说,是毫不手软的.他忽然醒悟过来,或者正是自己这些下意识的作为,才让皇帝注意到了自己从而得到了提拔重用,早前自己不过是郭显成郭大帅身边的一个并不如何出类拔萃的将领,但现在却在常宁郡主政一方,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手下十数万大军,直接或间接的受到自己客辖下的百姓达到数百万之众. 时势造英雄,而非英雄造时势啊!他在心中叹道,如果不是因为大齐要改革,要清除世家,自己只怕也不可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 “大帅,末将在常宁郡城内已经备好了酒宴,知道大帅不好奢侈,也就是一些军中菜式,还请大帅赏脸,军中将领们,还有一些在战场之上立过大功的士卒,都盼望着见大帅一面呢!”鲜碧松笑道. “军中菜式?”曹云睁开了眼睛,”大碗喝酒,大碗吃肉,哈哈,当真是恍若一梦啊,小松啊,替我谢谢那些将领士兵吧,我不方便去.” “大帅,现在您是奉陛下之命出使,是大齐使者,过道常宁,替陛下巡视犒赏军队,不会惹人闲话的.”鲜碧松劝道. “我这个大使与别的大使不同啊!”曹云摇了摇头.”别的人的确可以去,我就不能去,这个当口,我就不给陛下添烦恼了.直接去边境吧,别耽搁时间了,早些去明国,说实话,我对明国之行充满期待呢!真想早些见到那个创造出如此奇迹的秦风啊!” “何至于此?”鲜碧松小声道. 曹云呵呵一笑,也不再做解释,现在他能不接触军队,就不接触军队. 昌渚,樊昌激动的有些发抖,没有任何兆头,杨小丫整整一个骑兵营,突然便抵达了最前线,就在他们阵地之后扎下了营盘,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紧接着大将军吴岭的中军大旗便出现在了昌渚,大将军作为武陵战区的最高指挥官,统辖着益阳,武凌,桃园三郡之地,中军行辕一向驻扎在昭关,现在突然来到昌渚,难道是要大举向常宁郡发动进攻了么? 樊昌有些疑惑,因为除了杨小丫的骑兵营,还有他们所属的王筠将军的抚远营,并没有其它的部队上来,大帅人虽然到了,但大帅亲领的猎豹营并没有抵达昌渚. 但不管怎么样,当吴岭亲自走到了他们驻防的这个阵地,樊昌仍然激动得不能自已.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迎客 一座并不高的丘岭,分开了桃园郡与常宁郡,原本应当长满茂密青纱帐,结满让人喜悦收获的地方,现在只是一片不毛之地,从丘岭一直延伸到极远的地方,除了一些有气无力趴服在地上的荒草,根本看不见什么植物。 这就是战争,他将原本生机勃勃的一片地方,变成了如今的荒野。 贲宽蹲在地上,用手掏挖着地面,原本应当是松软的土地,因为太多人的踩踏,如今变得极其坚硬,费了好大劲儿他才挖出了一个小洞,掏出一把土来握在手心里,轻轻地捻,黑色的泥土从他的手指缝里簌簌落下。 “好地呢!”他有些忧伤地看着身边如同一根标枪一样站在哪里的吴岭,“多肥的土啊,要是能种上庄稼多好啊!可以养活多少人啊!” “会的,以后一定会的。”吴岭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贲郡守,以后这里会有一个一个的村落,一片一片的庄稼,一条条笔直的道路,一个个的水车,一段段的沟渠。” “真是期待那一天呐!”贲宽拍了拍,抖尽了上面的泥土,“希望时间不要太长。” “也短不了。”吴岭淡淡地道:“现在你就是想种,有人吗?” 贲宽撇了撇嘴,“便是有人,我也不会将他们安置在这里啊,辛辛苦苦搞起来,一场大战便啥也没有了。” 吴岭眉毛一扬,“那你就错了,齐国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间,以后就不是他们来打我们,而是我们去干他们了,别看现在双方间就隔着这么一段低矮的丘岭,但越往后,对齐人来说,就会变成一段不可逾越的天堑。” “你总是这么自信!”贲宽大笑:“不过这话我有听。你真要能做到这一点,那贲某人可以为你载歌载舞而贺。” “那你已经可以准备为我载歌载舞了。”吴岭转着瞧着贲宽,似乎在脑子里想着郡守大人戴着大红花跳舞的盛况,嘴角罕见的露出了一丝丝笑容。 “齐人势大呢,现在我们大明还是比不了吧?”贲宽揪了揪自己的胡子,似乎显得有些信心不足。 “陛下神机妙算,后手早早就布置好了。”吴岭道:“原本现在的确是他们最好的机会,我们大明刚刚结束了一场耗时数年的战争,国力有了极大的损耗,人心更是思定,大家都想好好的放松一下,这是我们最虚弱的时候。齐人选的这个点,其实是极妙的,我已经做好了苦战一场的准备。” 贲宽点了点头,作为最前沿的郡治的郡守,他当然是清楚所有的布置的,可以说,这一年来,整个武陵战区都在为这一场战争作准备,为了储备作战物资,筹集钱粮,很多事情都停顿了下来。他治下的桃园郡是首当其冲的,一旦开打,战场就在桃园郡。 “陛下妙手啊。轻轻一挑,勃州反乱,立时便将齐国的打算给击碎了。现在恐怕不是他们来攻击我们的问题了,而是会担心我们趁火打劫罗!”贲宽幸灾乐祸地道。 吴岭摇了摇头:“他们还真不见得会有多担心,因为他们知道,我们大明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开战。” “你也不想开战?”贲宽歪着头问道。 “不想。”吴岭断然道:“早前我的布置都是倾向于在防守之中反击,准备诱敌深入再穿插分割包围,但时过境迁,形式一变,我的这些布置可就打了水漂了,想要从防守反击转变为主动进攻,这可不是说变就能变得事情,需要时间调整。” “军事上的事情我不懂,我只消知道齐军没可能再打到我们桃园来就好了,哈哈,我可就能一门心思地来治理地方,不用担心这里被齐人烧了,那里被齐人平了。嗯,这种感觉,非常美妙。” “以后你会更美妙的。”吴岭淡淡地道:“只要勃州周曙光能在陆地之上支撑得时间够长,那我们时间就越充裕。齐国需要时间,但国内却变得一团糟,他们了不起就能恢复到以前的水准,但每过一天,我们都在变得更强,此消彼长,将来的战争,可就轻松多了。” “余秀娥这只母老虎不是去了勃州吗?有她在,勃州在陆地之上与齐人干个几年没啥大问题吧?”贲宽道。 “女人,哼哼,哼哼?”吴岭昂起了头。 贲宽瞅着他,“你可别瞧不起她,这女人不简单哦,单打独斗,她可以完虐你。” “单打独斗我是打不赢她,但我们两人都率一百人,我就可以与她打成平手,各带一千人,我便可以完爆她。”吴岭不屑地道:“陛下不应当派她去的。” “陛下选人,从来没有出过错。”贲宽肯定地道。 “以前没有出过错。”吴岭淡淡地道。“但不可能永远不出错。” “勃州有水师相助,不会有太大问题。”贲宽看着吴岭甩手往丘岭之上走去,赶紧也跟了上来:“现在水师大部队已经返回了大明,知道吗?陛下已经答应水师建立一支陆战队了。” 吴岭脚步顿了顿,“我知道,陛下将目光投诸得很远,建立水师陆战队的目的可不是为了齐国,打齐人,我们陆军就够了。” “是吗?”贲宽半信半疑地问道。 “你且看着吧。”吴岭道:“可就算他们建起了陆战队又如何?水师始终只是敲门砖,解决问题还靠我们。舰造得再大,能爬到岸上去吗?” “这倒也是。”贲宽点了点头,说着话,两人已经爬上了丘岭顶部。 吴岭似乎对战争有着极其敏锐的直觉,当他爬上丘岭顶端的同一时刻,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条黑线便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旋即,飘扬的齐**队的旗帜便映入眼帘。 丘岭之上响起了嘹亮的军号之声,明军士卒们转眼之间已经进入自己的阵地,更多的步卒沿着丘岭向下开始列阵,王筠的将旗前移,转眼之间,刚刚还空荡荡的丘岭之上便已经枪入山林,刀似雪原。一台台弩机被推到了最前沿,一架架霹雳火开始冒起浓烟。 马蹄声响起,丘岭两侧,一队队的骑兵如同一条条怒龙奔腾而来,在步卒军阵的前方开始汇集,队列的最前方,骑兵将军李小丫当先而立,马槊高举,骑兵以他的马槊为标杆,极短的时间内便列出了一个攻击阵容。 樊昌站在队伍之中,激动得满脸通红,不久前还在想可能打不起来了,但没有想到,战争说来就来了。他虽然打了不少的仗了,但像这样大规模的部队之间的会战却还没有经历过,看见站在自己身边的小亮有些紧张,握着长矛的手都有些发白了,便轻轻地碰了碰他,“别担心,打起来了,紧紧地跟着我,真干起来了,你根本感觉不到怕,也没时间让你怕。” 小亮用力的点了点头。 樊昌看着前面的骑兵,骑兵也只有五千人,但摆开的阵势可比他们要大得太多了,骑兵上万,无边无际,现在只有五千骑兵,也足以让樊昌感到兴奋得震撼了。 扭头看了看最顶上,发现飘扬的吴字中军大旗之下,大将军和身边的一个文官似乎在交谈着什么,他有些搞不明白,明明要打仗了,那个文官儿怎么还呆在哪里如此的从容。 他认得吴岭,但可没有见过郡守贲宽。 很快的他便收慑了心神,让自己全副的心思都回到了马上就要展开的战斗之中来,打了不少仗的他很清楚,战场之上,稍微的分神就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不怕死,不畏死,但要是因为自己分神而死了,那可就窝囊了。 远处的齐人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清一色的骑兵。这让樊昌有些失望,在他的经验之中,如果对方仅仅是骑兵的话,那轮到他们的机会可就不多了,多半此刻在他们前方列阵的骑兵便能解决问题,除非大明的骑兵战败了。 但这有可能吗? 他立即在心中否决了这个想法。 齐人的大部队停了下来,樊昌惊讶地看到对面的齐人当中升起的主将旗居然是鲜字大旗,在前线呆得久了,对于敌人的旗帜还是分得很清楚的。这让他很是不解,敌人的骑兵规模大概也就在五千到一万之间,怎么敌人的最高将领也跑来了? 他又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丘岭顶部,不但是鲜碧松来了,自家的大将军也来了啊?这是要干什么?不像是要打仗,倒想是双方的大将军想要见一面的感觉。 他的感觉很快得以了验证。 齐军的军队裂开,从当中当先驶出了一辆豪华得不像话的大马车,大马车的后面还跟着几架小马车,数十个骑兵护卫左右,向着明军这边行来。 樊昌不由愕然,这是什么鬼? 然后他便看到,自家的大将军吴岭和那个文官居然也上了马,蹄声得得,顺着军阵之中的缝隙向丘岭之下走去。到了最前端之后,骑兵之中分出了数十骑人马护卫在两人的左右,他们迎向了那辆停在两军正中线的豪华马车。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下马威 两拨人马在战场的正中线相遇。 马车上的人不见动静,连车窗门也没有打开,而骑在马上的吴岭整个人也如同一座冰雕一般地端坐在马上,一动不动,只是两只眼睛眼白多,眼黑少地瞅着马车,倒是他身边的桃园郡守贲宽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他毕竟是文官,觉得即便是两国交战,但对面马车里的人却也是齐国使节,应当得到相应的礼遇。更何况,来的人是亲王曹云,从身份上来说,对方是要高过他们一大截的。但吴岭是整个武陵战区的最高长官,他这个郡守从名义之上来说,也是受吴岭节制的,吴岭不动,他自然也不好动弹。 马车内,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看着吴岭倨傲地骑在马上的样子,不满地道:“真是无礼!” 曹云笑了笑,看着那个黑黑瘦瘦如同顽石一般的汉子,道:“这个家伙能来这里,便已经算是给了我很大的面子了。你要知道,我可不是名正言顺的使节,没有节仗,没有国书,只是以私人的名义前往明国而已。眼前这个家伙,可是大明最有名的黑又硬,号称活阎王,当年他与明皇为敌的时候,率数千人躲藏于深山之中,连人肉可都吃过。” 妇人有些作呕,脸色也变得有些发白。“这样的家伙,还算是人吗?这明皇连这样的人都重用,可见也不算是什么好东西。” 曹云嘿嘿一笑:“你是没有遇到过如此的绝境,真到了那步田地,人什么干不出来?他身边的那人,是桃园郡的郡守贲宽,你觉得他有什么特点?” 妇人摇头道:“看不出丝毫的一个官员该有的威仪,倒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夫罢了。真是想不出,这样的人,是怎么能治理一郡之地的?” “就是这样一个人,将一片荒芜的桃园郡如今治理得有声有色。你知道吗?为了增加桃园郡的人口,这位贲郡守不但从秦国贩卖人口,还亲自跑到虎牢去招揽人投奔桃园郡,这个人,进了郡守府便是治理地方的封疆大吏,下了田地便成了一个地道的农夫,与商人在一起,就是一个精明老到的生意人,端地是一个角色啊!”曹云叹道。“大明像这样的官员可真是不少,最有名的便是长阳郡的马向南马公了,你要是在路边之上遇到他,绝对是认不出他来的。” “马向东兄弟,都是儒雅文采风流之辈,现在一个是楚国首辅,一个是明国封疆大吏,就算是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但见了面,我又怎么会认不出?”女人微笑道:“当年你还揍过他们来着。” 曹云哈的一笑:“谁让那马向东想打你的主意,不揍他揍谁?那马向南啊,哈,如果有机会,你见到他再说这话吧。” 妇人笑而不语,似乎大为不信,“王爷,那人如此无礼,我们怎么办?就这样僵持着?” “当然不行,他不先开口,自然就只能是我开口了,谁叫我们现在是求人的呢?”曹云呵呵一笑,站了起来,推开车门,走了出去,站在马辕之上,看着对面的吴岭。 他乘坐的这辆马车,极其高大,便犹如一座小屋子一般,这车辕自然也就极高,曹云身材本来就很高大,此刻站在车辕之上,却比骑在马上的吴岭要高出不少,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吴岭,神态自然,拱手道:“大齐曹云,有劳大将军远迎了。” 吴岭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本来是想给曹云一个下马威的,但对方这丝毫不带人间烟火气息的态度,却让他憋了一肚子的气却又无处发泄,偏生对方还态度诚恳,让人发作不得。 说句心里话,对于曹云这样的人物,但凡是一个统兵的将领,对其都是心生敬仰的,如果这个人又是自己的大敌的话,那心情就更加复杂了,吴岭就是这样的一种心态,要知道他最敬重的一个人,在当年就对曹云相当的推崇。 面对着曹云的开口,吴岭终于还是拱了拱手,想在脸上挤出一点笑容来,却终是没有成功。“吴岭奉命迎亲王入境,请。” 干巴巴地吐出了这句话,便再无言语了。 贲宽微笑着向曹云亦行了一礼:“大明桃园郡守贲宽,见过亲王殿下,亲王一路奔破劳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想当年,纵马天下,一日千里也不是没有干过,现在坐着舒适的马车游览天下,对老夫来说,就是享受了。贲郡守,久仰大名了。”曹云还礼。 “贱名不足挂齿,亲王殿下,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尽早起程吧。”贲宽瞅了一眼脸色一直黑黑的吴岭,笑道。 “自然,大明这些年变化极大,老夫是早有耳闻却不得一见,现在可是大好机会,老夫早就想一睹为快了。”曹云笑呵呵地道。 “一定会让亲王殿下看个够,想看什么,就让您看什么,保管不会让您失望。”吴岭在一边冷冰冰地开口。“亲王可是贵客,陛下听说您要来大明逛一逛,可是欢喜得很呐!” 曹云大笑,伸手招来一名骑兵,低语几句,那人立即跳下马来,将马疆恭敬地递给了曹云,曹云翻身上马,足尖轻叩马腹,走到吴岭身边:“老夫与二位共辔而行,可否?” “求之不得!”吴岭淡淡地道,“亲王也正好可以看看我大明士卒的威风。” 对于吴岭的挑衅,曹云笑而不语。 三人并辔而行,曹云很自然地就走在了最中间,吴岭与贲宽一左一右,相伴而行,在三人身后,那数架马车也缓缓地跟上,两边的骑兵合拢在一处却又披此泾渭分明。 鲜碧松凝视着亲王曹云在明人的相伴之下渐渐远去,神色复杂。“大将军,大帅此去,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一名将领轻声问道。 鲜碧松缓缓摇头。 “大将军,要是我是明人,可就会趁着这个机会将大帅扣下来,像大帅这样的人,难道不是他们最危险的敌人吗?好不容易一头猛虎自投罗网,还能放虎归山?” “两国之战,首在大势,人,只是其中的一环而已,再是英雄盖世,也扭转不了滔滔大势,再者,我们的大帅已经是折了翼的苍鹰,失了利抓的猛虎了,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外,只怕再也回不到过去了。”鲜碧松有些伤感地道。从曹云坚绝地拒绝进入常宁郡城与将士们欢宴,他就清楚地认识到了一这一点。 “什么叫特别的意外呢?”有人追问道。 鲜碧松回头看了他一眼,道:“相信你不会想有这么一天的,如果大帅有再度出山的一日,那一定是我们大齐大履将倾的时候。” 众人齐齐哑然,谁都希望大帅能重新出山掌权,但谁也不想大齐会真有这么一天。 “大帅年纪也大了,是该他老人家享享福的时候了,不能总指望着他老人家替我们遮风挡雨呐!”有人干巴巴地笑着。 “回吧!”鲜碧松策转马匹,一扬马鞭,当先离去,在他身后,数千齐国骑兵卷起股股烟尘,向着常宁郡方向奔去。 李小丫瞅着远去的骑兵,心中的那股跃跃欲试简直是按捺不住,胯下的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昂扬的战意,四蹄不停的刨着地面,打着响鼻,一双大眼红红的瞅着前方,长长的鬃毛似乎根根都竖了起来。 已经很久没有亲自上阵大干一场了,李小丫很是怀念过去的岁月,不过他现在可是统带着五千人骑兵的大将,那种热血澎湃奔涌的岁月,如今距离他可就有些遥不可及了。每天他在自己的军帐之中看到下头的士兵们报上来的战功,简直是馋诞欲滴啊,这些事情,当初他也是都干过的啊! 眼巴巴地瞅着齐军骑兵渐渐远去,再看看那渐渐走近的大将军一行人,李小丫不由得眉头一挑,动不得手,给对手一个下马威总还是可以的。 与吴岭这个年龄的人对曹云还保持着相当的敬仰或者说敬畏来说,李小丫这个年纪的年轻将领,可就完全不在乎了。在他的眼中,这世界之上大明皇帝第一,他就是老二了。 将几员偏将叫了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几员偏将都一个个坏笑着策马走开。 曹云要与吴岭二人一齐骑马而行,当然也是存了要看一看如今的明军到底怎么样,他没有与明军面对面的交过手,但他一手培养出来的郭显成,鲜碧松,可都是在明军手上吃了亏的。这让他对明军一直保持着相当的好奇之心。这些年虽然远离了第一线,但却也没有放松过对明军的研究。对明军的那些老字号的战营一个个都是烂熟于胸,但今天,他看到的却是一些比较陌生的番号。 最前方的数千骑兵打着的是李字旗,他便完全不熟悉,看着那个立于将旗之下的年轻得不像话的将领,心中又是奇怪又是惊讶,如此年轻,便可以统带数千骑兵吗?要知道在明军之中,成建制的骑兵部队并不多啊!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待客之道 曹云更关注的是明朝的那些老牌战营,在他看来,那些部队才是明军的精华,对于李小丫这样的新晋将领并不熟悉,但如果是鲜碧松的感受就大不一样了,这两年,李小丫这个名字,可是带给他太多的不痛快的记忆. 在边境之上,两方军队越境骚扰那是家常便饭,今日你干了我一下,赶明儿我想千方设万计也要找回场子来,这就导致了边境之上大规模的战事没有,但小规模的冲突却几乎天天在发生.要是算起总帐来,流的鲜血,也不比一场大战就少了多少了.只不过,齐人流得血更多. 而造成这种局面的,就是明军的布置以及桃园郡守贲宽的策略了.大量的秦国移民,蛮族移民被贲宽放在了最前沿,对于这些人来讲,大明给他们建了房子,分了土地,工具,牲畜,让他们有安身之地,有了立命之基础,他们自然感激涕零,他们更是雄心勃勃的想用自己的勤劳换取未来幸福的生活,对于处在边疆冲突之地,他们并不太在乎.这两个地方来的人,从血源里就流着一股子好斗的气息. 贲宽在建设这些屯垦点的时候,便有意地将这些屯垦点建设成了一个个的防守严密的聚地,每一个村落,就是一个城寨,虽然围墙并不高,但就足以应付小股敌人的骚扰和侵袭了,而且贲宽说服了大将军吴岭,将大量的明军淘汰下来的武器分发给了这些村民,使他们拥有自保之力,而一些退役明军被派到这些村子成为武官,也使这些村民拥有了一些最基本的战斗意识和战斗技巧. 当这些完成之后,齐军的侵袭便变成了一件痛苦的事情,因为每一次的侵袭,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次攻坚,讨到好处的希望少之又少.付出的与收获的完全不成正比. 但反过来,明军跨境的侵袭,却给齐人带来了实实在在的伤害.而这些侵袭的主要实施者,便是由李小丫指挥的骑兵逐电营. 明军逐电营的作战风格千变万化,毫无规律可循,鲜碧松不是没有设下一个又一个的陷阱希望能击破这个难缠的敌人,至少让他们不再如此肆无忌惮,但他却从来没有成功过,对方的将领对于战场上的陷阱似乎有过一股让人难以相信的直觉和敏锐的判断. 最让鲜碧松难堪的是一次李小丫以小股部队入侵,在进入常宁郡之后,突然汇集在一起,长途奔袭打下了常宁郡治下的一个县,一把火烧了那里的县库,生擒活捉了那里的县令和驻军将领,他倒没有杀了这些大齐官员,却将他们一个个剥得赤条条的倒吊在城楼之上,当鲜碧松赶到的时候,李小丫和他的骑兵早就溜得不知踪影,而那一个赤光溜溜倒吊在城楼之上的官员,让鲜碧松气得几乎吐血. 这人虽然极其年轻,但却极度难缠.如果说大明军队的另一个骑兵将领于超的追风营擅打硬仗,是一只长了翅膀的猛虎的话,那李小丫的逐电营便是一只狡滑的狐狸,总是出现在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如果要选一个对手的话,鲜碧松希望碰到的是于超而不是李小丫.这个有着一个女人名字的将领如同蛇蝎一般的恶毒. 李小丫看着越来越近的曹云一行人,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曹云自然也在审视着他面前的这支骑兵,他不能不注意,因为大明只有两支成建制的骑兵,一个是成名已久的于超,是跟随秦风起家的重要将领之一,而这个李小丫却是一个后起之秀,但只消一打量这支骑兵,曹云就有毛骨悚然之感. 数千骑兵的阵容,纹丝不乱,不闻人声,马上骑士极其平静,看不到什么兴奋的感觉,曹云甚至感受不到什么杀气,但真正懂兵的人却知道,这样的部队是最难惹的.他们的冷静,就是他们最大的特质,这样的军队从来不会头脑发热,他们总是能冷静地寻找到敌人致命的弱点,然后像饿虎一样扑上去撕扯敌人的要害. 与前面的这支骑兵比起来,他们后面的那支步卒就明显要差了不少,能股熊熊的战意,曹云虽然隔得很远,也能嗅到那股杀意. 这样的一支部队,这样的一个年轻人是如何调教出来的? 他突然想起了秦风,当年起家之时,秦风也和这个李小丫一样的年轻. 他在沉思当中仔细地审视着这支部队,似乎比起龙镶军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得出这个结论,让他暗自心惊. 他忽然觉自己要重新审视明军的战斗力.作为与逐电营齐名而且资格更老,战事打得更多的追风营,又该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呢? 李小丫突然举起了他手里的马槊,在曹云即将走到他面前的时候. “迎客!”他大声吼道. “杀!”刚刚还安静无比的数千骑兵在李小丫的话音刚刚落地的时候,齐唰唰地举起了手里的马槊,异口同声的吼了出来. 数千人同声呐喊,他们胯下的战马,也似乎在这一瞬间被激活,仰头长嘶,刚刚还安静的军阵瞬间就活了起来. 受到前面骑兵营的突然爆发,后方的步卒也被立时带动了起来,不由自主地跟着吼了起来,一时之间,杀的喊声,从一个军阵传到另一个方阵,经久不绝. 曹云久经大阵仗,自然不会被吓到,他只是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李小丫,倒是他身边的贲宽被吓得身子一抖,险些坠下马来,身子一阵摇晃,一把抓住马鞍子这才稳住身形,不由恼火地看了一眼李小丫. 吴岭也是眉毛一挑,这个戏码,可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李小丫策马上前,将马槊夺的一声插在地上,双手抱拳,大声道:”大明逐遇营李小丫,见过贵客,贵客请!” 策马往旁一让,哗啦一声,在他身后,骑兵们齐唰唰地将马槊一搭,马槊之上的留情扣准确地互相扣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狭窄的仅供一个通过的通道.骑兵们一手举槊,一手扶着腰间的马刀,大有一言不合便要拔刀而斩的意思. 曹云瞟了一眼吴岭,这个黑黑瘦瘦的家伙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但曹云却很清楚,这肯定不是吴岭的安排,这个家伙不会玩这样的小把戏,刚刚自己身边的贲宽险些被吓得掉下马去就是一个明证,很明显,自己对面的这个年轻的将领顽心大发了,看起来,他还并不是特别成熟,在未来,这或者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弱点. 他笑了笑,”好一个待客之道.” 李小丫脸上笑容敛去,声调也变得冷了起来:”朋友来了有美酒,要是豺狼来了,迎接他的自然是刀枪.枪林在前,刀锋在侧,亲王殿下可敢走一走?” 曹云笑着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摧发便行,径直向着马槊搭成的通道行去. 贲宽赶紧跟了上去,吴岭策马走过李小丫身边的身后,压低声音斥道:”回头再收拾你.” 李小丫咯的一笑,”敌人就是敌人,何必惺惺作态?” “你懂个屁!”吴岭丢下一句话,拍马赶了上去. 曹云坦然自若的穿越枪林,在他身后,贲宽紧紧相随,低声的解释着什么,曹云也在满脸笑容的回应,吴岭赶过去的时候,一把把马槊迅即地收了回去,他们可没胆子在大将军的脑壳顶上架枪林. 看着他们的背影,李小丫呸了一声,”什么亲王,故作高深,很厉害么?总有一天,我李小丫要割了你的脑袋当球踢.” 李小丫成为统兵大将的时候,曹云早已经退居二线,在桃园郡呆了几年,他更多的是与鲜碧松和他麾下的将领打交道,对于曹云,他的确是不清楚.他可真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很普通的老人,那可真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也只有李小丫这样初出茅庐的小家伙,才敢无视于这样的风云人物,反而想着要怎样收拾他了. “小家伙不懂事,亲王殿下别放在心上.”吴岭不得不为李小丫的无理道歉,不管怎么样,眼前这位亲王殿下在战争史上的地位不是值得他尊重的. “无妨,赤子之心,可喜可嘉,他让我想起了我年轻的时候,一样天不怕地不怕,天第一我第二,似乎万事万物都不在话下,不过人年纪越大,胆子反而就越小了,就像你我一般.但愿这个小家伙的心气一直这样高.”曹云笑吟吟地道. “他会一直有这样的心气儿的.”吴岭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曹云这话是有另一个含义的,一个人也只有在受到不断的挫折之下,这心气儿才会被硬生生的打磨下来,曹云是说李小丫以后会受到挫折,自然是在对齐战争之中遭遇失败,吴岭当然不愿意承认,马上给怼了回去.”如果您不是急于赶路而是在鲜碧松将军哪里多待一些时日,便会听到很多关于他的事迹.鲜将军对他可是头疼得很.”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怕死的将军 吴岭非常大气,一路之上,丝毫没有避着曹云的意思,他在桃园郡的军力布署完全呈现在曹云的面前,其实他心里也非常清楚,对于曹云这样的军事大家,任何藏着掖着都没有意义,因为他可以根据一路之上的蛛丝马迹便可以推断得**不离十,像曹云这样的人,除非你不许他入境.既然如此,倒还不如索性显得大方一点,你来的一个重要目的不就是想一窥我大明军队的底细吗?得,让你瞧个够,至于你信不信,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吴岭统帅下的武陵战区部队十之七八都布置在桃园郡内,一路之上,吴岭兴致勃勃地跟曹云讲解着所经过的每一支部队的历史,渊源,甚至向曹云讨教驻扎的地点是否合适,有那些优点缺点. 吴岭的坦然,让曹云没有看到对方底细的惊喜,反而是从内心深处泛起来的一股股凉意.这是一种底气,是一种强大的自信,一种就算给你看了又能怎么样的不屑. 吴岭是曹云非常看重的一名将领,坚韧如牛,狡滑如狐,迅猛如虎,为了达到目的,敢于做出任何选择并且不怕为之承担责任. 明军在桃园郡的布署依然以防守为主,从这里可以看出大明现在的战略思想,他们的确不想在这个时候与大齐发动战争,但这并不能让曹云感到轻松,因为他从这些布置之中看到吴岭的野心,所有的防守布置是基于一种可能之上的,那就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发起迅猛的反攻. 吴岭,从来就不是一个安份的将领.正如那个年轻的骑兵将领李小丫一样.在他们深入桃园郡之后,那支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明军骑兵,便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前方又出现了一座军寨,吴岭遥指着那座军寨,大笑着道:”亲王殿下,这是我们在桃园郡的最后一支驻军了,厚土营,这个战营,想来您一定不会陌生的.” 曹云点了点头,”当然映象深刻,当年明齐在丰县交战,就是厚土营在丰县阻截的我大齐军队,那一战,打得很惨,最终胜利的是你们,那个时候,厚土营的统兵将领还是刘兴文刘将军吧?” “不错,刘兴文将军现在已经荣升兵部侍郎了,那一战,厚土营也差不多打光了,现在的厚土营便是以残存下来的老厚土营的士卒们为骨架重新构建的,这可是我们大明的一支英雄部队.现在的统兵将领是陆一帆.” “陆一帆?”曹云微微一愕. 吴岭又是一阵大笑:”这家伙亲王殿下可能不太熟,但在我们大明军中,他可是大名鼎鼎,每个将军都很喜欢他,每个统帅也都很喜欢他.” 陆一帆,这个名字对于曹云来说,的确是非常陌生. “这位将军是?” 一边的贲宽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解释道:”陆一帆将军嘛,是我们大明公认的福将,只要有他参与的战争,不管我们面临什么样的劣势,什么样的困窘境况,却总是能化凶为吉,峰回路转,这位陆将军没有什么出奇的本事,治军也只是平平,但运气却总是好到逆天,每一次莫名其妙的出现,总是能神奇的逆转战局.他呀,其实最擅长的不是打仗,而是训练军队.” 曹云不禁一阵愕然,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这种唯心的东西,并不完全信,可命运这玩意儿,有时候,你却又不得不信. “这位大将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特别怕死!”吴岭笑道:”所以他啊,平生最爱研究的,便是如何将自己的驻地修建得固若金汤,修建得让再强大的敌人也望而兴叹,我们武陵战区每年都会举行一次各驻营之间的军事演习,每年获得第一名的战营都在变化,唯一不变的,就是他驻守的地方,从来没有被人攻破过.所以嘛,在我们武陵战区,他有一个外号,将玄武将军.” “什么玄武将军,吴大将军就别给他吹嘘了,大家都叫他龟壳将军!”贲宽大笑起来:”上一次演习之中,年轻气盛的李小丫请命主攻龟壳将军的阵地,最后铩羽而归,事后痛骂陆一帆就是一个变态.” “所以嘛,这样一位龟壳将军,我就不会将他布置在最前线冲锋陷阵了,所以他的任务一向就是护卫大军的后勤物资,粮草辎重,有他在,我从来就不担心有人能够攻破我的后勤基地.面对一个怕死的将军的防守,再勇敢的将军也无法可施.” 曹云不由哑然,这个陆一帆自然不是如他外号一样的是一个怕死的将军,如果真怕死,他就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战场之上从而成为改变战局的那一个了.也许他真怕死,但怕死却又能勇往直前赴绝境并成为改变局势的一股力量,怕死便将一件事物研究到了极致,这样的一个人,其实也是极其可怕的. 而此人有这样一个外号,却仍然能在明军之中得到重用,吴岭甚至将后勤辎重大营这样的重地交给他,也说明了对方的知人善任. 厚土营的营盘很大,因为在他们的大营中间,一座座巨大的仓库内,储存着足以应付一场大战事所需要的一切物资,从吴岭他们出现的地方一直到营门,两排红旗插出了一条通道. “亲王,还请您给您的护卫驭者们说一声,呆会儿一定要从红旗标示出来的道路前进,万万不可岔到旁边去了,这周围,除了这条通道,其它的地方都极其危险.”吴岭郑重其事的对曹云道.”您们是客人,要是因为这个有所伤亡,那我们可就太不好意思了.” 曹云凝视着这座大营的周围,荒草,黄土,一些普普通通的鹿角,拒马,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既然吴岭这么说了,那肯定是另有玄机,想来这条标出来的通道,一到战时自然是没有的,一旦交手,前来交战的军队还没有靠近对方的营地,便先要遭受一些莫名其妙的打击了. 越向前走,那座大营给人的压力便愈来愈重,以曹云这样的人的嗅觉,也感觉到如同有一只猛虎正伏在暗处窥伺着自己,给人一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壕沟横七竖八,一直延伸到那些灰扑扑的围墙之下,一处处密布的铁丝网上倒刺闪闪发亮.那些壕沟不仅仅是用来阻截敌人的,他们还能成为攻击敌人的通道.曹云一眼便看出了眼前这个壕沟与一般的布置的不同之处. “龟壳将军来迎接我们了.”贲宽笑指着前方,曹云收回了目光,看向辕门处,果然,一个胖乎乎的家伙正带着一群军将向着他们大步走来. 陆一帆又长胖了,当年在丰城一战之后,他其实是瘦了下来,成了一个壮实的将军,但接下来的几年里,没有了战事,他便又吹气似的胖了起来,如今的盔甲都需要特制了,不然再大号的盔甲也套不进他那重新圆滚滚起来的身躯. “厚土营陆一帆,见过大将军,见过郡守.”陆一帆笑得眉眼弯弯,几乎快要看不到他的眼睛了,向吴岭贲宽施过礼之后,又转过头来向曹云施礼:”曹大帅的威名,如雷贯耳啊,今天终于见到活人了,幸甚幸甚.” 曹云瞅着眼前这个肉山一样的家伙,无语还礼,这样胖的将军,要是在他的麾下,早就被一脚踢出了军队了.曹云很是怀疑这个家伙站直了能不能看到自己的脚尖. 见曹云瞅着自己的肚子,陆一帆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拍拍自己的肚皮,笑道:”也不知怎么的,末将已经很注意了,最近每天都是清菜拌白饭,可还是长胖.” “陆一帆,你要再长胖,可就没有战马驼得动你了,你现在的战马,还是皇后娘娘特意从青州千千万万的战马之中选出来的,不会有第二匹了,你再长胖,以后打起仗来,便跟着军队跑吧,我倒想瞧瞧,你还跑不跑得动?” 陆一帆嘻嘻笑着:”大将军,末将就一看家的,替大家守好家就行了,跑得机会,太少了.不过我已经在努力减肥了,皇后娘娘已经警告过我了,说要再长一斤肉,就把我关到牢里去直到饿瘦为止.” “正该如此!我会派人来监督你的,再长一斤肉,我就把你给皇后娘娘送去.” “别呀别呀,大将军,有时候他瘦下来,又时候又长一点,有反弹得嘛,我们要看主体,看主体对不对?” 吴岭冷着脸,”别废话,贵客临门,你营里准备得怎么样了?” 陆一帆的一张苦脸马上便变得弥勒佛一般,”大将军,我这里可是后勤辎重大营,有什么没有的?早就备好了,请,请!” 转过身,当先向着大营内滚去. 听着这番话,曹云至少明白了几件事,这个陆一帆是一个讨喜的人物,也是一个有本事的人物,不然以吴岭这样的性子,只怕根本容不得这家伙,再者,这个胖子与大明的皇后娘娘关系非同一般. “亲王殿下,当年丰城一战,陆一帆救过皇后娘娘的命.”贲宽在他身边小声的解释道.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先决条件 到了厚土营,吴岭便不再陪同曹云往前走了,曹云抵达大明,自然就代表着齐国现在要与大明暂时休战,短时间内,边境之上是不会有什么大的变故了,原先的布置自然全都作废,所有的军事部署都要重新改变,作为大将军,他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改变的不仅是军事上的布置,还有军队将士们的安抚.战意很容易鼓起来,但如何安全的将他们发泄出去,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吴岭准备搞一次军事演习,一来让士兵们发泄一下,二来,也算是震慑一下对面的齐军.短时间内自然打不起来了,自己手头的力量自然也就不用藏着掖着了,得让对方瞧瞧自己的实力,免得他们想东想西的,而且自己表现得越发强势,陛下在与曹云的交涉之中,自然就能占得更多的先机. 不能在战场上获得的东西,在谈判桌上当然也休想获得.只有让对方明白,你不给我,我也能抢来,而且还有本事让你失去得更多. “军事演习?”曹云皱起了眉头,看着表情很随意地贲宽. “亲王殿下不必多虑,的确就是军事演习.”贲宽点头道:”您是军事大家,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啊,吴岭准备这场战事好几年了,手下都被他调教得嗷嗷叫着准备打进与齐军决一死战,现在您来了,仗打不成了,但这股气儿得泄出去啊,不然会憋出毛病的,你说是不是?” “那倒是!”曹云道. “所以说,您大可不必担心吴岭会趁着这个机会去打鲜碧松,而且以鲜将军的能耐,也不会没有防备是不是?齐明休战,这是大势所趋,也是双方朝廷的共识,吴岭是不敢违备陛下的意愿的.”贲宽笑道. 曹云目光闪动,若有所思地道:”贲郡守的意思是,大明根本就不想打?” 贲宽大笑:”亲王殿下别套我,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现在我们大明的确不想打,一场接着一场的大战,大明也受不了啊.就算是这里,也是贵国想要打我们,我们被迫应战吧?好像我们与大齐之间,历来就是贵国想法设法的弄我们,我们可没有招惹过你们是不是?” 曹云尴尬的一笑. “不过呢,我们虽然不想打,却也不怕打.四年之前,大明立国不久,危机四伏,三个战场同时开战,可谓是国运岌岌可危,就那样,我们也撑过来了,现在的大明可不是昔日的大明了,岂会有缩手缩脚的道理.早前李小丫不是说过吗,朋友来了有美酒,要是那豺狼来了,迎接他的就是刀枪了.”贲宽正色道. “大齐自然是不想打的,先前只怕是贵国吴大将军误判了!”曹云笑着解释. “亲王殿下这是欺负我不懂军事了.”贲宽淡淡地道:”贲某虽然不懂军事,但却在边郡之地为一郡之守,对于是不是要打仗了,还是有自知自觉的.如果不是贵国勃州叛乱,亲王殿下当然不会走这趟,我这桃园郡,只怕现在早已经烽火遍地了.” 曹云沉默不语,在明白人面前再巧言掩饰,那就是侮辱人了,所谓明人之前不说暗话,响鼓当然不用重锤,点到即止,彼此双方都有颜面. “不打仗好啊!”贲宽指着脚下的土地:”亲王殿下想必敢知道,这此地方,原本是应该长着茂盛的庄稼,应当有着一个个的村落遍布其间的,但现在,这里有什么呢?荒芜.桃园郡以前有丁口五十万余,但现在,整个桃园郡的丁口不到五万,大部分都集中在郡城周边,十去其九啊!桃园郡驻扎的军队,都差不多能赶上这里的丁口了.” 他瞅了一眼曹云,道:”亲王殿下,当年就是你的一道命令,才让齐军席卷了我们大明三郡之地的青壮丁口,抢走了这里所有的财富,粮食,我们抵达这里的时候,用饿殍遍地来形容也不为过,贲某这一生所见之人间凄惨,莫过于此.亲王殿下,你午夜梦回,可曾为此后悔过?” 曹云眼中闪过一丝愧色,但却很是坚定的摇摇头:”从不后悔.即便是那时候,曹某也知道,明国日后必将成为我大齐之劲敌,只要能削弱明国的势力,拖住明国发展的步伐,曹某在所不惜.这是国运之赌,岂会因曹某的个人好恶而定,又岂会因一些普通人的善恶之念而定?” 贲宽点了点头:”这大概就是我大明与你大齐的区别所在了.古人云,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大齐倒真是将这句话贯彻到底了.” “倒不知大明与我大齐有何不同?”曹云冷笑.”为了天下一统,少部分人作出牺牲那自然是应该的,待天下一统之后,朝廷自然会记得这些人作出的贡献,那时候当然会减赋税,轻徭役来回报这些地方.” 贲宽一笑:”我大明赋税本来就轻,而且没有徭役.” 曹云不由语塞,但旋即反驳道:”大明攻打秦国,秦人百姓又有何辜呢?不是照样死伤惨重?” “谁告诉您我们打大秦的时候,秦人百姓死伤惨重了?”贲宽冷笑反驳道:”就算是有,那也是秦国皇帝造成的,在我大明统治区内,原秦人百姓安居乐业,比他们原先的生活好了不知多少倍,即便是在战时,我们的军队仍然在后方营建一个个的安置村落,收留那些因为战争而失去家园的秦民,给他们提供粮食,分给土地,给他们工作的机会,亲王殿下这一次去大明,不妨也去原先的秦地看一看,瞧瞧以穷而著称的秦国,现在是一个什么模样?去亲自问一问那些原秦民,是愿意活在过去呢,还是愿意活在现在?” “大齐对待自己的子民,照样很好.”曹云强硬回击. 贲宽沉默了片刻,才马鞭点了点地下:”敢问,亲王当初一声令下掳去的那些大明子民,现在过得如何?” 曹云不由一愕. “照理说,亲王殿下将他们掳去了齐国,他们也就算是齐国的子民了吧?但据我所知,他们在常宁郡,当然还有其它安置的一些地方,都活得猪狗不如.每天逃亡回来的人络驿不绝,我桃园郡最多的一天,接收了逃回来的百姓多达数百人,但还有更多的人死在逃亡的路上,哪果齐国对他们真好,其实也不用说好,只要让他们有一条活路,他们会冒着被边军杀死的危险,往回逃亡吗?” “何至于此?”曹云愕然,”朝廷有专门的款项用来安置这些百姓的.” “那就要看看您大齐的官员将这些钱用到哪里去了哦?”贲宽大笑,指了指远处的一个正在兴建的村子,”您瞧见了吗?那个正在兴建的村子,就是为了安置最近刚刚从齐国逃回来的百姓们的,最近的一拨,就在您抵达这里的十天前而已.您如果不信,可以去问一问,不过可不要说您是齐人,他们会发狂的.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有亲人要么死在齐地,要么死在逃亡的途中.对于齐人,他们可真是恨到了骨头里.” 看到曹云沉默不语,贲宽轻笑了一声:”亲王殿下要去问一问吗?” 曹云摇了摇头,”贲郡守还不致于骗我,常宁郡算是在朝廷的掌握之中,吏治改革也在进行,鲜碧松更不是一个贪婪的人,但治下却仍然出现这样的事情,可想而知,其它的地方该是黑到了什么地步,大齐,的确是不改不行了.” 贲宽耸耸肩,”亲王殿下,您这趟的来意,我们大明上上下下其实也是很清楚的,双方都没有开战的意思,所以谈判也不至于太艰难,不过呢,谈判嘛,总是有条件的,别的先不说,我已经上奏了陛下,谈判的条件之中,一定要加上一点,那就是释放我们益阳,武郡,桃园三郡的百姓回来,否则,不谈也罢.” “要是他们不愿意回来呢?”曹云挑了挑眉. 贲宽冷冷一笑,”是不是愿意回来,我们自会派人去看,去问,去监管.” 曹云的眉头皱了起来,放这些人回来,势必会增加明人的力量,如果真如贲宽所言,那些掳掠而去的人对大齐恨之入骨的话,那一旦回来,必然会成为反齐的急先锋,但如果不放人呢,只怕这一次的谈判就先回遇到一个绝大的坎. 贲宽的意思,自然也是与吴岭取得了共识,一个战区大将军,一个边地郡守,对这样的事情,还是有很大的发言权的. 大明不想打,但现在的大齐更不想打,主动寻求谈判的人,自然会在底气之上先输三分.一想到这一点,曹云不禁有些头疼. “想要放人当然是可以的,但不知大明能拿出什么诚意来呢?”曹云反守为攻. “这个就不是我一个边地郡守能妄言的了,自然有朝廷作主.”贲宽却是滴水不漏,”作为桃园郡守,我只想我治下的子民们能快些回到他们的家乡,落叶归根,不要再在外面漂泊,任人欺凌而已.这一点,还请亲王殿下明白.” 曹云点了点头:”你是一个好官.” 贲宽大笑:”我们的皇帝陛下也是这样夸我的.”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亲王的所见所闻(上) 进入桃园郡境内已经三天了,给曹云映象最深的,就是越是往内里走,便显得愈是繁盛一些,荒凉的景象,已经慢慢地变成了背景,待到抵达桃园郡城之后,一个勃勃生机的城市已经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城墙依然是破旧的,有些地方甚至缺了大口子也没有被修补,倒是能看到一些百姓推着小板车,在那里扒着城墙的砖块,然后施旋然的拖走,附近士兵不但没有阻止,有时候反而会笑嘻嘻的帮着去扒拉一些更完整的. 瞅着那些城墙之上巨大的豁口,再看看那个显得狭小的城门洞子里值勤的士兵,曹云感到很好笑,这是玩儿的哪一出?这完全是形同虚设嘛! “亲王殿下,城门设岗,是因为要向所有人彰显你已经进入到了桃园郡城了,这里是王法之地,是有很多规矩的.至于那个豁口嘛,其实桃园郡城的城墙可不止这一处,到处都可以看见这种豁口,这还是拜托当年你的一道命令嘛,破坏得稀乱了,现在我们可没有精力去修城墙.” “可那些人随意取用也行吗?” “为什么不行?”贲宽笑道:”闲着也是闲着,这样风吹日晒的,放给几年可就没用了,这些砖质量不错的,老百姓拖回去随便干点什么都比在这里要强嘛.” “可这样的话,以后你们要修复城墙,便要花费更多的金钱了.”曹云摇头不解地道. “桃园郡没有准备再修城墙了.”贲宽淡淡地道:”所以这些城墙砖,大家有需要的,都可以来拆回去拿着用,拆不完的就矗立在这里,提醒我们过去遭过的灾难,告诉我们,要是自己不强大,这样的事情,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没有了城墙,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岂不是危害更大?” “人心如城!”贲宽自信的一笑:”而且,我深信,以后也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桃园郡以后不需要城墙.” 曹云沉默了下来,他注意到,这里来来往往的每个人,几乎都携带着武器,哪怕是那些帮着家人来拆砖的妇人,腰里居然也别着一些短刀之类的.在城门处看了好一会儿,除了没有见到弓弩之类的武器外,基本上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单兵武器. “大明境内,都是这样吗?如此的将兵器扩散,你们就不担心会酿成大事故?”曹云指着那些人道. “没什么可怕的.”贲宽解释道:”重点不是这些武器,而是人心,是制度,如果官府不能让百姓吃饱穿暖,不能让老百姓一天过得比一天好的话,那么即便没有这些武器,他们拿些木棍,照样能造反,当年前越之时,莫洛鼓动长阳百姓造反的时候,数十万人中又有多少人有武器?绝大部分人不过就是拿着棍子而已,但照样将长阳打了一个稀巴烂,暴战遗祸数郡之地,可以说,前越之所以覆灭得如此之快,莫洛之乱便是起源了.所以我们从来不担心这一点,因为我们为官,最基本的一点就是让老百姓一天比一天过得好,让他们看到希望,看到盼头.” “说得有道理!”曹云深有所感的点了点头,”只可惜,我们大齐的很多官员,还没有看到这一点.他们仍然秉承着防民甚于防川.” 贲宽微微一笑道:”我们的皇帝陛下曾说过一段话,贲某深以为然,不知亲王殿下想不想听.” “正想一听贵国皇帝陛下的高论.”曹云立即竖起了耳朵,像秦风平时对自己的大臣们所说的话,其实就是他的治国理念,而这些理念最终会被他的臣子们落实到行动中去.大明如此强大,与秦风的治国理念必然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我们的皇帝陛下说,不同的观念,必然会拥有不同的视野,匹配不同的行动,支付不同的代价,最终导致不同的结局,所以我们大明的民员,重要的,不仅仅是学识,而是观念.这也是我们大明培养官员的京师大学堂的学生们入学就需要知道的一个道理.”贲宽道. 曹云细细的咀嚼着这短短的几句话,话不多,但内里的意思却太深远悠长,真要解读这几句话,只怕便可以写出一篇洪伟巨著出来. “明国皇帝陛下雄才大略,短短几句话,却说出了一篇绝大的道理.”曹云感慨地道. 贲宽大笑,”您要这么跟我们皇帝陛下说,陛下却是绝不肯承认的,陛下常给我们说,对千千万万的大明百姓,不用谈什么一统天下的志向,不用谈什么开拓盛世帝国的梦想,因为说这些没用,跟百姓们就要谈,如何种出更多的粮食,如何让自己的荷包变得更充实,如何让自己的家变得越来越富足就可以了.老百姓的需求向来就是这些,大道理对他们而言,是没啥用的,最基本的需求才是推动我们大明向前的动力.所以,我们大明的基本国策就是如何让老百姓变得更富有.您越往大明内部走,对于这一点便会感觉越深.我们尊敬的皇帝陛下常说他没有什么雄才大略,不过是知道所有人想要的是什么罢了,他只是一个顺水推舟者.” “贵国皇帝陛下太谦逊了!”曹云摇头道. “的确是太谦逊了.”贲宽点头道:”我们的皇帝陛下是我见过的最英明的一位领导者.亲王殿下,咱们还是别戳在这里说话了,您瞧,都挡着百姓的道儿了,咱们进城吧,郡城里早已经准备好了驿馆,虽然破旧了一点,但还是很干净的.” “让我的家眷随从们去驿馆吧,贲郡守可否陪我在这桃园郡城之中转一转,看一看?当然,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曹云探询地问着贲宽. “有何不可?”贲宽道:”大将军连我们的军营都让亲王殿下随意参观,我这小小的桃园郡城,又有什么秘密可言么?不过真也没有什么可看的,这样吧,我带亲王殿下去看看我们这里的学堂,要说这可是贲某人的得意之作啊,桃园虽穷,却也响应了萧老大人的号召,一定要让孩子们读上书,哪怕读不出什么名堂呢?就算只是简单地认识几个字,那也是好的.” 车队一分为二,马车向着驿馆方向而去,曹云却在贲宽的陪伴之下,仅仅带了两个随从,在街上闲逛着. 房子基本上都是新的,当年齐军撤退的时候,一把大火几乎将这里烧了一个干净,但现在,除了外面那些残破的城墙之外,几乎已经看不到战火的影子,一排排格式统一的新房舍整齐的林立在街道两旁,路面极其干净,街道之上人来人往,分外热闹.两边的商铺之内,货物琳琅满目,曹云走了几家,几乎是应有尽有. “我们这里的货物,比起武陵那边要贵上不少,主要还是交通不便,道路不畅,运送过来,成本要高昂得多,而桃园作为边线地区,本身又不怎么能生产这些东西,都只能从外面运来,所以贵了一些,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贲宽充当了解说员. 贵吗?曹云一点也没有觉得贵,里面的很多日常用品,比起大齐来说,价格要低上许多. “这些房子都是官府建的?”他问道. 贲宽点了点头:”是啊,当初我来这里的时候,这里犹如鬼域啊,都看不到什么人,没有人,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振兴了,所以前两年,我的最大的任务,就是吸引人到桃园郡来啊.朝廷拨付了大笔的银两,我便在这里建起了这些房子,起初只有一条街,这些房子我都是免费地送给愿意来的人住上三年的,三年之后,愿意买还是愿意租再谈,就这样,慢慢地聚拢起了人气.后来房子越建越多,终于有了现在的规模.” “那官府岂不是要亏上一大笔钱?” “亏?”贲宽大笑起来:”怎么会亏?当初我建这些房子的时候,每一间的造价不过十数两银子而已,那时候这里能找到大部分的建筑材料,在废墟里扒拉扒拉,能用的都捡出来,人工更是便宜,管饭就行,匠师嘛,是从军队里找来的,但现在,这里随便一幢房子,没有百八十两银子,那根本是不用谈的,所以官府是赚了,大赚.如今还有许多我们已经不卖了,只收租金,收来的租金呢,就可以用来支付诸如学堂学子们的学费之类的公益事情了.亲王殿下应当知道,我们大明是没有徭役的,但凡需要征发人做些什么事情,都须得真金白银的拿出来,所以嘛,这些钱便用来干这些了.” “欲取之必先予之,贲郡守深通其中三昧啊!”曹云叹道. “你好我好大家好,各得其所,皆大欢喜.”贲宽道.”亲王殿下,我们大明的官员,都是这么干的,可不是贲某一人所为,真要论到赚钱的本领,咱们现在的户部尚书耿精明耿大人,那才是天字第一号的好手,与他比起来,我们屁都不是.” 曹云默然,秦风征辟一个大商人成为国家的户部尚书,在大齐还曾被人无情的嘲讽,认为大明无人,不想在这里,像贲宽这样的官员,竟然对此人如此的推崇.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亲王殿下的所见所闻(中) 四间大瓦房围成了一个硕大的院子,便是桃园郡城的学堂了。 在这个院子的后方,一扇月亮门通往一排排厢房,是学堂学子们的宿舍。 “桃园郡与其它州郡有一些不一样,人太少了,娃娃们就更少了。所以我们是将所有的孩子都集中到了这里,小学堂和中学堂放在一起办。”贲宽解释道:“有些孩子离家太远,我们这里便提供住宿。” 曹云凝视着窗明几净的学堂,看起来比刚刚经过的一些官府衙门的房舍还要好一些,透过窗子,能看到正在读书写字的孩子们,都穿着统一的服装,一些屋子里是吟诵,一些屋子在挥毫写字,还有一些屋子里,居然摆弄着一些物件,虽然也有书本,但与曹云想象中的读书却不一样了。 “他们这是?”他指着那些房子里的孩子问道,那些屋子里的孩子已经是半大小子了,在齐国,一般人家里这样的孩子,都是半个劳力了。 “哦,是这样的,所有适龄的孩子,我们大明的律法是必须要读书的,但读书这事儿,必竟还是需要一些天分的,有一些上完了小学堂,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子,所以就改学别的了,主要是教给他们一些谋生的技巧,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条出路。”贲宽笑道:“现在我们大明的读书人啊,匠师啊,医师啊,最大的爱好就是能将自己的学问编缉成书,教授天下,所以这些孩子们也不担心没有什么可学的。” 曹云沉默半晌,道:“那些匠师们的不传之秘是他们的立身之本,他们愿意公开吗?” “为什么不愿意公开?”贲宽道:“在大明,可不会有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一说。敝帚自珍,只会是一条死路。一项技术公开了,会有更多的人学习,然后便会提出更好的改进方案,使得这项技术更加成熟,在这一方面,我们大明可是尝到了甜头的。对于这些公开了自己秘技的人,大明是有奖励的,对于那些改进了秘技的人,大明更是不吝赏赐,这在我们大明,可也是一项进身之道呢!” “理儿是这个理儿,可真要办到,却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曹云不由有些慨然,想起了大齐的那些糟心事儿,在大明一些理所当然的事情,在大齐,现在却是怎么也行不通的。 “万事开头难!”贲宽道:“当初我们大明推行这项政策的时候,阻力一样大,但不也是办下来了吗?在我们大明,要是不送适龄孩子去学堂读书,赋税就要重一些,这个律例,可是当初萧老大人纠缠了政事堂好久才颁布下去的。”贲宽笑道:“萧老大人一大把年纪了,在政事堂诸位大人面前哭鼻子抹眼泪,谁也受不了啊!推行几年后,现在可是挤着要把孩子送进学堂罗,从学堂里出去的孩子,找事做都容易一些,薪饷也更高。” “负担一个孩子上学读书,花费不少吧?”曹云问道。 “小学堂是不要钱的,统统由地方官府筹措,中学堂开始收费,不过呢,对一般的大明家庭来说,这完全不是问题,当然像我们桃园郡就有问题了,不过朝廷对我们桃园郡这样的地方是有补助的,也能勉强支应下来。”贲宽道。 “这得多大一笔开支啊!”曹云眉头微皱,也许一个小学生用不了多少,但放诸全国,恐怕就是一个恐怖的数字了。 “所以啊,我们大明的官府是最穷的,经常性的负债累累,朝廷就更是如此罗,我们的皇帝陛下,常说自己是有史以来最穷的皇帝。”贲宽大笑:“不过现在好了一些,不少商人富户也开始向学堂这样的地方捐款了,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有史以来最穷的皇帝!”曹云喃喃地道。 “是啊,最穷的皇帝,我们的皇帝陛下没有自己的庄园,没有自己的产业,宫里的太监侍女少得可怜,每年都是从户部领取自己的那一份薪饷,以前苏老头当户部尚书的时候,还动不动就克扣,耿精明上任之后,皇帝陛下还要求给他涨薪饷,因为他老人家啊,连平日里给大臣们的赏赐都快拿不出来罗!”贲宽大笑,看起来居然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说笑了吧?”曹云不禁也笑了起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秦风如何拥有如此大的一个帝国,大明的中央集权较之大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会穷?曹云当然不相信。 “真没有说笑。”贲宽认真地道:“去年过年的时候,大臣命妇们进宫给皇帝陛下贺年,皇帝发下了赏赐,大家拿回家一看,那些小物件,很多都是来自楚国,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今年打下秦国之后,我们的陛下可是正儿八经的提出要加薪饷,因为以前国家财政吃紧的时候,皇帝陛下的身家统统都借给了户部,但事过之后,苏老头却不还了。认为陛下拥有整个大明,根本没必要还,后来耿精明上任,以这件事情是前任办的,他不清楚,也赖着不还,陛下没办法,这才提出要加薪饷。” 曹云不禁无语。如果说大明的朝臣们不敬皇帝,但秦风在大明却是令行禁止,上上下下无不宾服,但在这样的事情之上,却又与皇帝作对,让皇帝过得困窘无比。 “不知贵国皇帝原来的薪饷是多少?” “十万两!”贲宽道,“听起来不少,但皇家用钱的地方更多,所以啊,我们的皇帝陛下,日子过得一直紧巴巴的。” 十万两很多吗?对于一个普通百姓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天文数字,但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这点钱,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大齐皇帝拥有自己的庄园,自己的生意,光这儿每年就进项数百万两,每年大齐的赋税收入的十分之一也要入皇帝的内库,所以大齐的皇帝,其实就是大齐最大的财主。但到了大明,皇帝过得反而还不如一个大臣了,至少曹云每年的花费,就不止十万两银子。 大明没钱吗?肯定不是。大明的军队是全天下军队之中装备最豪奢的,士兵们拿着独步天下的薪饷,他们可以奢侈的免除百姓的徭役,大幅度除低百姓的税赋,他们可以免费给小娃娃们提供读书的机会,他们在全国大兴水利,修建道路,桥梁,但皇帝,却过得如此紧巴巴的。 这或者就是秦风所说的不同的观念,必然会拥有不同的视野,匹配不同的行动,支付不同的代价,最终导致不同的结局。正因为有了一个如此克己的皇帝,大明才会如今的兴旺局面。 但秦风能做到的这一切,大齐的皇帝能够做到吗?曹云摇了摇头,遑论皇帝陛下了,便是自己,又如何能做到到这一点?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身边这个瘦瘦小小的郡守,年纪不大,但脸上却满是风霜之色,一双手骨节粗大,能让一个读书人有这样的一双手的原因,只可能是他经常性的亲自参与某些需要劳力的事情,以前只听说过马向南凡事亲力亲为,今天却又看到了一个。 曹云很担忧,他不怕大明有一个或者几个这样的官员,他最怕的这是大明官员的一个普遍的状态,那对于大齐来说,就太糟糕了。 但有那样一个皇帝,麾下便有马向南贲宽这样的官员,会很出奇吗?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趟真是来得对了,不亲自来看一看,从那些探子搜集起来的情报之中,又怎么能看到这一些情况呢? 正思索着,院子里突然响起了清越的钟声,瞬息之间,便从一个个屋里涌出一群群或大或小的孩子,在院子中间的空地上列成了整齐的队伍,几个老兵模样的人从另一间房里走了出来,站在了这些孩子们的面前。 每一群孩子前面都站着一个孩子在大声的下达命令,整理队伍,竟然如同军队中一般无二,随着一声声的号令,很快地一个横平竖直的队伍便在院子里排列整齐。 几个老兵这才走上前来,开始带着孩子们一板一眼的打着拳。 “这么小的孩子,也要进行军事训练?”曹云盯着这些娃娃,眼里的震惊不言而喻。 “哪里是什么军事训练?”贲宽笑道:“就是课余之时,让孩子们煅炼煅炼身体而已,读书可以明礼,而这些却可以健身。一个健康的体魄,才能让他们以后无后顾之忧嘛!” 贲宽说得很随意,但曹云可不这么想,这些孩子们的刚刚展现出来的队列队形,分明就是军队才会操练的,也就是说,大明从这些小娃娃就开始进行军事训练了,将来这些人如果进入军队,不用多费力便会很快掌握军队之中的那一套号令。让一些普通人如同军队一样的令行禁止,这有多可怕,曹云自然能够想得出来。看着那些小小的身板在院子之中一板一眼的操练着的身影,曹云的眼中露出了深深的忧色。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亲王殿下的所见所闻(再中) 离开桃园郡的时候,曹云心里头沉甸甸的,与贲宽拱手作别.桃园虽然现在不论从那一方面看起来都还很荒凉,但曹云却能依稀看见它光明的前景.而敌人的兴旺,自然对于本国来说,就是一种绝大的威胁了. 在边境之上来迎接他的是武陵郡的郡守陈也,与贲宽却是绝然不同的一个人,白白胖胖,富富态态,一脸的眉开言笑,但在曹云的眼中,那笑容之中却隐藏着说不尽的狡黠和奸诈.不像贲宽,虽不乏精明,但整个人却很质朴. 曹云骨子里就不愿意和陈也这样的人打交道,在他看来,陈也更像是一个商人倒多于像是一个官员,他喜欢和欣赏贲宽这样的,但却厌恶陈也这样的. 在桃园郡逗留了很多天,曹云并不急于赶到越京城去与秦风展开谈判,齐国的意图是避免与明国在这个时候大打出手,实际上当他出现在明国的国土之上时,这种意思便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而明人大张旗鼓的欢迎他入境,自然也是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双方在这一点之上,有着共同的默契. 在桃园郡,曹云对于明国的政治体制有了更清楚的认知. 不像齐国,鲜碧松在常宁郡等几个边境郡县之中有着绝对的权力,可以说那里的官员有生杀予夺大权,对他的保奏和弹劾,朝廷一般都是照准的.军政大权,一手在握. 而在明国,却完全不同.吴岭是武陵战区大将军,是益阳,武陵,桃园三郡名义上的最高长官,但实际上,他只握有军权.他能够号令地方政府的唯一一种情况就是战争爆发的时候. 吴岭手握军权,但军队的后勤供应,却是由地方掌握,驻扎在桃园的便由桃园供给,在武陵的便由武陵供给,在益阳的便有益阳供给. 桃园由于情况特殊,驻扎的军队又多,所以其中的大部分军费是由武陵和益阳共同负担.可以说在平时,这些地方郡守的权力是相当大的,大到可以有效的制约大将军吴岭. 地方上支付的军费并不是白给的,这些本来应当是要上交到朝廷的赋税收入,会被地方直接拨给军队,然后上报户部,军队再收到这些款项和物资之后,上报兵部,两部合议,然后朝廷便会将这些钱从应收赋税之中减除,只不过现在三郡的收入其实还不足以支应起一支数万大军的开支,所以每年,朝廷还会向部队拨发差额.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朝廷拨付的差额已经愈来愈少了,不是因为朝廷没钱,而是因为这三郡的经济形式已经愈来愈好了,军队驻扎在当地,大量的军费也是在本地消耗,士兵的军饷也在本地消费,慢慢的便形成了良形循环. 了解到这个事实,曹云的心更是拔凉拔凉的,常宁郡的驻军与对面的明军数量上相差不大,实际上因为以前齐国采取守势,兵力要少得多,也就是今年准备大干一场,这才逐渐调集军队向常宁郡集中,但历年以来,大齐却是以数郡之地供应这支军队,军费却远远不够,每年朝廷要向这里拨付大量的军费. 而问题的关键并不在这里,而在于常宁郡等地,比起桃园来,那是天壤之别啊,常宁郡人口众多,也极其富庶,特别是当年齐军掠夺而来的桃园等地的财富,大都留在了当地,以数倍人口的郡治的收入,居然落到实处的时候,还不如一个荒废的群治. 钱没赚到么?当然不是,对于大齐的赋税,曹云心中还是有数的,钱收上来了,但钱去哪里了?这就是一个问题了.那些看起来帐目清晰的厚厚的帐薄,里头不知存了多少猫腻. 他想起了贲宽,想起了那些学堂,想起了那些寒酸的官府衙门. 他很期望这只是他这趟旅途之中的一个个案,而不是普遍的状态.陈也,给了他这种希望. “陈郡守以前真是一个商人,做生意的?”曹云非常惊讶的看着陪他骑着马儿漫步的陈也,他只觉得陈也是一个商人,但没有想到陈也当真是一个商人.大明有一个商人出身的户部尚书已经很让人震惊了,想不到又让他碰到了一个当商人的地方郡守. 当一地镇守的复杂程度,可不比当一个户部尚书更容易,相反,有些事情还要更棘手,历来亲民的一线官员,可是最难当的. “是啊是啊,陈某做了大半辈子生意呢!可以说几乎跑遍了整个大陆,便是大齐的长安,我也去过许多次呢!”陈也笑着道. “那想必陈郡守做生意的时候,一定赚了不少的钱吧?”曹云问道. “那倒是,陈某在做生意一道之上还是颇有心得的,赚下来的钱财,足够子子孙孙吃用不尽了.”陈也不无得意地看着曹云道. “既然如此,怎么又想起来做官了呢?”曹云问道. “钱赚得足够多了,自然想做些其它的事情,平常做一些修桥铺路的善事,总觉得还是不够,心想着不如来做官,还能靠着我的这点赚钱本事,造福更多的百姓嘛.替自家做生意,只是富了我一家,但替一个郡做生意,可就是富了一郡之百姓呢!”陈也道. “你把做官看成是做生意?”曹云惊讶地看着对方,”你做这官,花了不少钱打通关节吧?是不是向你们的皇帝贡奉了大量的钱财才换来这个郡守?本王可是知道,有那么一段时间,大明可是极其缺钱的.” 陈也沉下了脸,恼火地道:”亲王殿下未免太小看我大明了,大明再缺钱,也从来没有卖爵鬻官的事情,我们想要用钱来报效国家,自然可以去大量的购买国债.想买官?嘿嘿,大明都御史金景南大人那可是两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至于我怎么当上这郡守的,倒的确是我找人给陛下上了一本奏章,说明了我如何能当好这个官,陛下看了我的奏章,大为赞赏.我这个官儿,可是皇上关荐,政事堂复议审核之后才当上的.如果说一点钱也没有花倒也未必,我请人帮我将奏章递到皇帝面前,倒是请人在天上人间好好地喝了一顿酒,不然我一个商人的折子,如何能到得了陛下的面前?” 曹云愕然半晌,”如此倒是我无礼冒犯了,陈郡守切勿在意.” “说不上,亲王殿下言重了,您不了解我大明,自然有许多误解.”陈也的脸孔也是转换得极快,马上又是和光霁月了. “可是这做官,怎么能和做生意是一样的事情呢?”曹云不解地道. “为什么不一样呢?”陈也笑吟吟地道:”我当这个郡守,就是发挥自己的特长,去寻找商机,去寻找发财的机会,不过呢,我以前是为自己找,现在是为全郡百姓找.以前是我个人发财,现在是武陵郡发财,武陵郡有钱了,老百姓们自然也就有了钱,老百们们有了钱,便能安居乐业,便能老有所养,少有所依,读书人不是说,仓禀实而知礼节吗?一个人要是肚子都吃不饱,那怎么去读书明礼呢?我让老百姓们有了钱,剩下的事情,自然就好办了.我任武陵郡守已经三年了,三年里,武陵郡的赋税收入翻了三番,到了明年,我估计就是我武陵郡一郡之地,也可以供应上武陵战区所有军队的花费,不用再花朝廷一分钱了.今年,我才刚刚得到了陛下的亲自表彰呢!” “可是治理一郡,岂止是钱的问题?”曹云喃喃地道. 陈也大笑:”当然不止是钱的问题,可我不是一个人治理武陵郡啊,我做我最擅长的事情,让其它的有专长的属官去做他们擅长的事情,这就像我做生意一样,让某个有专长的掌柜去做他熟悉的事情,我不去瞎指挥,只管到了年底看他赚钱了没有是一个道理的.我制定规则,到了年底,我来看这些属官有没有把自己的那一块儿做好,不好,滚蛋.很简单的事情嘛!” 曹云哑然,这哪里是很简单的事情?在大齐,一个官员的任免,牵涉了太多的人和事,也许一个小小的属吏,背后就藏着一个参天大树,动一而牵动全身,怎么可能说滚蛋就滚蛋? “你自家经商,如今你又手握大权,你们的朝廷就不担心你公权私用,为自家谋利吗?”闷了半晌,曹云问道. “哪敢?”陈也笑道:”我来当这个官儿之前,就已经结束了所有的生意,将大陆之上的所有生意全都盘给了别人,如今大儿子掌家之后,将所有的资金都投入到了海贸之中,不与陆上生意起纠葛,如今我陈家在海上有四条船呢!而且,我也禁止他们以任何形式将生意涉足到武陵郡一步,我们的监察院厉害着呢,我可不想被他们请去喝茶?” “请去喝茶?” 陈也咭的一笑:”我们的都御史大人要找一个官员的麻烦的时候,总是说请人去喝茶,久而久之,大家便都知道了都御史大人的茶是不好喝的.都察院的大门好进不好出呐!”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亲王殿下的所见所闻(又中) 金景南,大明次辅,都御史,监察大明百官,是一个真正站在大明顶端的人物,也是下一任大明首辅的热门人选,对于这样的人,齐国自然是盯得极紧,只要能搜集到的信息,都会汇集起来供齐国朝廷研究,曹云对他自然是相当的了解。 这位在十年前,还是一个跟着莫洛造反的小贼,被秦风俘虏之后成了大冶铁矿的一名矿工,正是这段经历,让他脱颖而出,一步步的从一个小贼走到了如今几乎权倾天下的地步。 清廉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或者他是想用这种清廉来洗清当年不干净的履历。精明,能干,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大才,不论是在大冶铁矿还是太平郡,都能将秦风的指示办到完美的程度,大明一路走来,他立下的功勋,并不逊于那些在沙场之上搏杀的将军,只不过不显传于世人罢了。 但他又是一个酷吏,上任都御史之后,原本的御史台,监察院便在强势的金景南的带领之下极速扩张,现在的监察院不但监察百官,其触角甚至探到了商界以及民间。鹰巢国内司便是其麾下最强壮的爪牙,每天源源不断地向这位专门负责找碴子的都御史提供情报。 金景南不仅仅是监察贪腐,他不能容忍一切拖慢大明发展速度的行为,其一句名言足以让所有的大明官员瑟瑟发抖,即无功即有过。 想混日子的官员,这位都御史是绝不会放过的。去年一年,这位都御史弹劾的官员中真正涉及到贪污的不过一位,而其它的七个,理由都是不作为,尸位餐素,拿着朝廷的俸禄却没有为朝廷作出贡献,这样的人在金景南看来,比那些虽然贪腐但还是做了一些实事的官员更加可恶。 这个理由让齐廷上下为之瞠目,那七个倒霉的官员如果以大齐朝廷的标准来看的话,绝对是良臣啊,至少他们能让一地平安。仅仅因为他们在任上的时候,经济没有发展起来,老百姓的收入没有增加,便给他们安上这样一个帽子打落尘埃,在大齐看来简直不可想象。 但在大明,这样的事情,却是真实的发生了。 大明的另一位次辅,户部尚书方大治,手腕就要圆滑了许多,这七位官员被罢官,今年便被方大治降一级派去了刚刚打下来的秦国领地,那些地方虽然极其贫困,但起点却也很低,要做出成绩来,可就容易得多了。 “陈郡守,贵国官员,对这位金次辅应当风评不佳吧?”曹云问道。 “两极分化,喜欢得喜欢得不得了,讨厌的狠不得扒了他的皮。”陈也摊摊手。 “陈郡守一定是很讨厌这位金大人了?”曹云呵呵地笑了起来。 “亲王殿下说错了,对于金大人,我是既不讨厌,也不喜欢。”陈也道。 “这是一个什么说法?” “很简单啊,对于我这样想做点事儿的人来说,金大人是一个极好的官儿,我不怕他查啊,我把武陵郡经营得不错,经济连连攀升,百姓一日好过一日,自然是有功的。再者我家境豪富,犯不着去贪污。而且大明想要蒸蒸日上,自然少不得他这样的官儿,亲王殿下您想,一头饿狼在你屁股后头盯着时刻准备着想上来咬你一口,那个敢不快点跑呢?之所以说我不喜欢他,是因为我个性使然,我是商人出身,相信和气生财嘛,金大人的手段太酷烈了一些。” 曹云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位郡守,想不到他对金景南居然是这样的评价。原本以为商人出身的他定然是油滑性子,必定不喜金景南,但现在看来却是大为不然,所谓的不讨厌,其实已经是一种肯定了。 “外界盛传,金大人将是下一任大明首辅的热门人选,陈大人看来是支持金大人的了?”曹云试探地问道。 对于大齐来说,大明的首辅是金景南还是方大治,影响还是很大的,一个手段激烈,奋勇向上,一个是圆润温滑,曲折向前,两种完全不同的治政风格,足以影响到齐国对大明的政策。现在曹云已经深信,大齐与大明的对抗,必然是一个长期性的事情,谁也甭想在短时间内能让对方臣服,这个时间,或许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于更长。 陈也大笑起来:“这样的事情,就不是我能猜度和参与得了。我只管武陵这一亩三分地,用尽我的全部本事将他经营好,让这里所有的人都发财,以后皇帝陛下和政事堂的大人们觉得我还堪用,换一个地方,我便把我在武陵做的事情再重复一遍,如果觉得我不行,那我就回家去抱孙子享天伦之乐,谁当首辅,我可不在乎。亲王殿下,咱们不谈这些煞风景的话题了,您还是看一看我武陵风貌吧,当年您可以也来过这里,走的时候,可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现在旧地重游,却看一番不一样的风景吧!” 曹云尴尬一笑,不管是贲宽还是这个陈也,都对当年自己下令掳掠三郡之事耿耿于怀啊,逮着机会就要讥刺自己一顿。同时也是在向自己炫耀,就算你再怎么费尽心机,我们还是能将这些地方重新焕发新机,重新治理得有声有色。 这是无声的示威啊! 曹云心里有些苦涩。 较之桃园郡,武陵郡的确有极大的不同。武陵郡看起来要繁华许多,村庄城镇已是随处可见,路上人流车辆也不再像桃园郡那样稀疏。 这里的村庄的建设已经完全不像桃园郡那样建成了要塞式的模样,而是与曹云映象中的普通村子一般无二了。 曹云脸上没有什么神色变化,心里面却是波涛翻涌,不要小看这小小的变化,但这却代表着明人的战略方向。 桃园郡人丁极少,多数都集中在郡城方向,分散在各处的,也都是以要塞的形式存在,这些村子,只要进驻足量的军队,便会变成一个个难啃的骨头,成为齐军前进路上的拦路虎。但在武陵郡,这些全都没有了。 这说明了明人是有计划,也有心理准备将桃园郡作为战场的,而且,他们有信心将敌人挡在桃园郡,不让他们踏入武陵郡一步。 桃园郡现在发展缓慢,并不是他们没有能力将他建得更好,而不愿意在将来的战火之中再度被毁灭。 原本他以为明人会将昭关以东尽数作为将来的战场,岂料明人根本就没有这样想。他们尽然有如此强大的信心么?或者他们想得是两国一旦开战,将成为战场的将是齐人的土地而不是他们的地盘! 这个想法一蹦出来,就让曹云有些心惊。齐国国内对于与明国的战争,讨论的向来都是如何进攻,明人会采取何种方式防御,但很显然,他看到的一切,都代表着明人想的与他们一样,他们要的,也是进攻。 在武陵郡走了三天,曹云的心却是越来越往下沉去。现在差不多快到农闲季节了,明人正在忙着整修道路,大肆兴建水利工程,让曹云心惊的不是这些设施,每到农闲时候,齐国也会做这些,他心惊的是那些明人的态度。 他们是快乐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劲头十足地挥舞着他们的工具,时不时地还能听到乡村小调,那些小调有本地人的,也有秦腔,还有曹云完全听不懂的蛮人俚曲。这个地方汇集了不同地方的人,但他们却融洽的生活在一起。 齐国完全做不到这一点,不说别的地方,单是常宁郡一地,本地上与被强迫移居过去的前越人之间,每年爆发的冲突便数不胜数,有时候甚至要动员军队来镇压,官府的偏向更是导至了前越人的离心离德,以至于逃离事情不时发生。鲜碧松为此也是伤透了脑筋,因为追击这些逃民而与明军发生的冲突而导致的伤亡都不是一个数字。 而且,齐人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哪里能有如此欢快的情绪。对于齐人来说,每年的徭役是他们最难熬过的时候,艰苦的劳作不说,还是自带粮食,为了避免劳役,齐人可是花样百出,而那些掌握徭役权力的官员,则借此发家致富。 明人是没有徭役的,他们的这些事情,一般都是采用两种方式,一种是承包给商人来做,另一种就是仍然由民众负担,但却付给民众薪水,但在齐国,这都不太现实。上千年传下来的规矩,里头有着太多的利益纠缠,想要改变,又谈何容易? “亲王殿下,离武郡郡城已经不远了,今天我们就可以抵达。现在武陵郡城,比起过去,可是大大不同了呢!”陈也在马上笑得如同一朵花儿一般,曹云这一路之上,目睹了那些正在修路挖沟的百姓在看到他们的郡守之后欢呼的场面。而这位郡守也毫无一郡最高长官的体面,大声的用土语与他们打着招呼,他居然能说秦腔,也会蛮语,与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好像他原本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一样。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亲王殿下的所见所闻(再中要挨扁了,所以这是下) 曹云自从进入明境之后,心情就没有好过。 已经见过的但凡种种,已经与他的认知大不相同了,这还是在明国的边境地区,那在明人的腹心之地,会不会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不,那不是惊喜,只怕更多的是惊吓。 陈也与贲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但他们却有着一个共同的志向,那就是让治下的民众过得更好。如果贲宽在路上看到有人的车子陷在了泥里推不出来,他会挽着袖子亲自上前去帮忙,事过之后,拂衣而去。相同的情况,陈也却会笑咪咪的掏出一张钞票放在车上,然后在旁边大声鼓掌加油,声称只要推出来这张钞票就是他们的了,事过之后,果然会留下那张钞票满意的离开,但他却绝不会伸手去帮忙。 这样两个性格迥异,行事方法绝然不同的人,却都将自己的属地治理得极好,这让曹云很难理解,他喜欢贲宽这样的人,讨厌陈也这样的人,但又不得不承认,陈也的法子,同样也行之有效。 与陈也相伴数天之后,曹云自己倒是陷入到了纠结当中。 两个不同的人,两种不一样的治理方式,但最后获得的结果却是一样的,这岂不是说明要做好一件事情,并不是只有一条道路,一个方法?终点喝在只有一个,但其实道路却是千千万万条,大家走得不一样,但最后却是可以殊途同归呢? 大齐现在正在进行的改革,说到底,便是在模仿着明人的做法,但真的只有这一条道路吗?是不是还有另一条道路,可以既避免眼前的动荡和乱局,又能达到理想的结果呢? 他陷入到了深深的迷罔当中。 随从之中无人倾述,他很干脆的直截了当地问陈也,有时候,敌人的看法,或者比陷在局中的自己人的看法会更加一语中的。 陈也微笑不语,只是摇头。 曹云再三询问,陈也这才道:“亲王殿下,大道理我是不懂的,但这就像做生意一样,你不能老想着一家独赢啊,大家伙儿一块发财,那才是正经道理,你一人把事情做绝了,或许可以占得一时便宜,但时间一长,谁还跟你一起玩儿呢?一个孤家寡人,那就只能等着破产了。” 曹云苦笑摇头:“利益冲突太大,鸡同鸭讲,根本就说不到一起去啊!” 陈也晒然道:“那是你们没有找到利益的共同点吧,就算彼此敌队,势如水火,也能找到彼此利益一致的地方的,就像你们大齐与我们大明一样,你暗中捅我一刀,我偷偷地闷你一棍子,搞不好了还明火执仗的打起来,但现在不也找到了利益的共同点吗?要不然,亲王殿下怎么会到我们大明来呢?” 曹云愕然。 “你是说,我们大齐与那些世家是可以找到共同点的罗?” “肯定是存在共同利益的嘛,但怎么去找到他,怎么去平衡他,这我就不知道了罗!当然,这也正是考验你们皇帝绝大智慧的时候。”陈也嘻嘻地笑着道:“不过在我看来,贵国皇帝更喜欢快刀斩乱麻,他相信以自己的实力,绝对可以荡平所有反对的声音。” 曹云默然半晌,陈也说得不错,大齐现在的改革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关头,当然也是最危险的关头,这个时候皇帝心中想得只是用重锤敲碎路上所有的衅脚石,自己以前不也是这么想的吗?妥协,不是大齐皇帝的作风,也不是自己的习惯。 为了达到大齐改革的目的,从多年以前齐国便开始着手,为了这个目标,大齐已经付出的够多了。百姓也为此付出了绝大的代价,怎么可能轻易的改弦易辙,此时再反复,只怕会让朝堂之上更加大乱。 他猛然警醒过来,自己为什么会有改弦易辙这样的想法蹦出来,是因为到了明国么?明人在向自己暗示什么? 他的目光陡然清亮起来,看向陈也的眼神顿时便严利起来。 陈也却是恍然未觉,挥舞着马鞭,笑道:“在我们大明,也是有很多豪门的嘛,不过他们现在都是我大明的忠犬。比方说最早的沙阳五大家,比方说正阳的那些荀家,永平的程家,哈哈哈,这些人家亲王殿下一定听说过,所以啊,矛盾是可以调和的,也是可以找到利益点的。当然,这只是我这个当过商人的官员的一面之辞,亲王当个笑话听听便罢了。” 看着神态悠闲的陈也,曹云的眼光慢慢地软和了下来,是啊,也不过是听听便罢了,这个一门心思带着百姓发家致富的商人官员,最大的理想恐怕也不过是借着大明这股春风,将自己的名声在史册之上留一笔罢了,至少,他也可以在武陵的郡志之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或者才是这个已经钱挣得足够多了的家伙的想法。他能在政治之上有多么厉害的谋划么? 自己真是想多了!曹云自失的一笑,到了明国,受到的刺激太多,自己真是有些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 “亲王殿下,看,前面就是武陵郡城了!”陈也挥舞着马鞭,指着前方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巍峨关口,笑道。 所谓的武陵郡城,其实有另外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字,那就是昭关,当年曾是洛一水的驻地,现在也是明国大将军吴岭的中军行辕所在地。当年齐人撤退的时候,一把火将昭关烧掉了,现在,一座崭新的巍峨城墙,再一次出现在了这片大地之上。 道路之上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再往前,便被设置了关卡,一条便道从大道拐开了。 “亲王殿下,前面正在修路,我们需得绕道而行,这一次就不能从武陵郡城的正大门迎接您进去了,恕罪则个,这可不是我们无礼,而是实在事出有因。”陈也在马上抱拳带着歉意道。 “修路?这条路好好的,怎么又要重修呢?”看着脚下的道路,曹云问道。 “硬化,硬化!”陈也道:“这条道路天晴看着尚好,走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但一下雨问题就出来了,梅雨季节更是不堪入目,所以我们准备用水泥修一条从武陵直通桃园的大道,这不刚刚开工不久吗?” “水泥!”曹云低低地道了一声,他自然是知道这种东西的,在大明,这种东西被列为了战略物资,是不允许向外出售的,大齐通过一些私下的渠道,得到过一些水泥的样品,这玩意儿所展现出来的特质和他在军事上的应用马上就被曹云这样的人所肯定,但与冶铁炼钢一样,这东西的制作方法也被明人极严密的保护了起来,齐人根本接触不到,便连想得到这些东西,也是难上加难。 大明的水泥作坊全都是官营,每一包送出作坊的水泥都是有些编号的,运到那里,干了什么都有着严格的监管,齐国根本就不可能大规模地弄到这些东西。 但在大明,他们居然已经奢侈到用他来修大路的程度了。 “可以看一看吗?” “当然,不过是修路而已,又不是什么秘密,有什么不能看的,只不过灰扑扑脏兮兮的。”陈也一脸的嫌弃。 “无妨!” 众人顺着便道向前走了一段路再驻足下来,这里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正在道路之上施工的人群了。 最前方,几个人正操作着一个古怪的大铁筒子碾压着路面,看得出来,那铁筒子极其沉重,所过之处,原本的道路都向下被压实了一截,同时也碾压得平平整整。但让曹云惊讶的是,这个看起来极沉重的家伙,居然只有两个人在一边摇着一个类似水进中提水的轱辘一样的手柄被带动着他前进。 “这是什么东西?”他指着这个铁皮筒子问道。 “哦,这是专门用来压路的。”陈也解释道:“用铁筑成一个圆筒,里面灌装上水泥,凝固之后就很沉重了,用他来压路,可以节省很多的劳力,什么沟坎不平被他一压,统统平平展殿。” “两个人如何能操作如此沉重的东西?” “机关啊!”陈也一脸看土包子模样的神情看着曹云,“这铁筒子外头的那些东西,便是一些机关消息,咱们大明专门有人研究这个,亲王殿下一定在战场上见过咱们的冲阵车,道理差不多。” 曹云沉默地忍受着对方的讥讽的神情,所谓一脉不通,周身不遂,现在的大齐就是这般模样了。 目光看得更远一些,修路的那些人,用一些木板将一块块的道咱分割开来,然后便是另一些人推着一个个的小车走过来,将里面的泥浆一样的东西倒进这些木板围起来的地方,曹云看得分明,那些泥浆一样的东西大概就是水泥了,里面还混杂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块。小车走后,一些汉子便提着锄头铲子之类的将这些泥浆弄平,压实,最后便是另外一些人提着小铲子将上面抹得平平整整,光可鉴人,做完这些,这些人便不再管这段路面,而是向下一个模块出发了。 “这就好了?”他指着那一段路面道。 “这就好了!”陈也点头道:“现在气温高,太阳好,用不了两天,这路便可以走人了,最多十天以上,这段路便是千斤大车走在上头,也无法撼动他。”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算计 长阳,宝泉港,秦风坐在巨大的五层战舰大明号的舱室之中,正在听着郭九龄关于齐国亲王曹云进入大明之后的一言一行. 这一次不仅是秦风到了长阳的宝泉港,连皇后闵若兮,皇子秦武,长公主秦文也都跟着到了这里,这一次秦风到这里,却是有着两个任务,第一个,当然是送嫁大义公主.第二个任务,便是检阅大明的水师舰队. 方家这一次嫁女可是下了血本的.不说那份丰厚的嫁妆,光是一千名随行的护卫,便花费巨大,这些人都是方家招募的那些退役的大明士卒,这些人要么是孤家寡人一个,要么家里兄弟众多,这一次跟随方氏女到马尼拉,自然是想去搏一个更好的前程.这些人的开拔费,安家费,便统统是由方家拿出来的.朝廷只是派出了数位军官以及为这些人重新装备了大明最新式的武器. 跟随着方氏女一起走的除了这些号称是公主护卫的军队,还有好几位文官,他们名义上都是公主的家臣,但实际上都是大明吏部正儿八经的官员. 大明不仅要在马尼拉拥有一个军港,还要在陆地之上再打进去一颗钉子,以此来保证大明对马尼拉的绝对影响力和控制力. 掌握住马尼拉,便等于控制住了那一片海域,而控制住了那片海域,便掌握了通往西方的门户,大门是开是关,便可以由大明说了算了. 现在的大明,根本抽不出更多的力量去经营这片海域,更遑论向着更远的深海进军,便只能采取锲钉子的方法,维持住那里的形式,等到大陆上的局势明朗之后,自然便有余力抽身过来看向更远方. “陛下,曹云自入境以来,一切布置,都是按照陛下的意愿在进行着,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效果是非常明显的.曹云深受触动,对于我们所拥有的力量,决心,有了更清醒的认识,相信他现在一定会认为,即便现在的齐国倾力而为,也不见得能打得过我们,更何况他们现在还内忧重重呢!”郭九龄微笑道. “陈也表现怎么样?”秦风笑盈盈地问道. “陈也的表现非常出彩.”郭九龄哈哈大笑:”这个家伙不愧是一个老奸巨滑的商人出身,演起戏来,那叫一个逼真,曹云受到的震动很大,根据陈也写来的报告判断,曹云只怕内心已经开始动摇了.” 秦风大笑:”郭老,你说曹云出使大明回去之后,突然劝说皇帝改弦易辙,与豪门展开谈判的话,他们的皇帝会怎么想?” “以曹天成的性格,只怕会怀疑曹云是不是与齐国的那些豪门达成了什么协议,有了什么阴谋,不然为什么在就要获胜的关键时候,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呢?”郭九龄笑得极其阴险.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秦风拍手笑道:”曹云这个人啊,在军事上的成就的确让人有些胆寒,说实话,要是对上他,我是一点胜算也没有,现在他虽然被齐帝雪藏了,但谁能知道什么时候又咸鸭翻身了,能把他往泥潭里拍得更深一些,我是绝不吝于下手的.” “勃州那边也有布置了.”郭九龄微笑道:”齐国的鬼影会通过种种蛛丝马迹发现齐国的豪门的确在我大明境内与曹云有过接触.而事实上,我们也真正的安排了周曙光的人去见曹云.” “嗯嗯,数管齐下,让齐帝对曹云的猜忌更深一些,如果他能弄死曹云的话,那我们就开心了.”秦风道.”他这样的人,我们只能在战场上干掉他,却不能在现在这样的场合干掉他,说实话,看到他在我面前晃,我就忍不住想下杀手啊!” “曹云这样的人,注定活不长!”郭九龄冷笑,”李挚又何曾想到自己会是这样一个下场,程务本也一样,虽然死得可惜,但他们的死,对我大明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萧老大人应该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武陵郡了吧?听萧老大人说,他当年曾在长安讲过学,曹云也还算是他的半个弟子,他这么大年纪了,还劳累他奔波往来,真是辛苦他了.”秦风道. “应该当了.”郭九龄道:”萧老大人现在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活得比我都精神呢.接到陛下的旨意之后,兴致勃勃的便去了,还说正好顺便去看一下武陵等三郡的办学情况.老头儿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件事儿,礼部的大半事务都交给副手去做了.” “萧老大人办好这件事,必然会留芳千古.说实话,没有他的名头,哪会有那么多的读书人甘于放下架子去一个个的村镇当教书先生?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有钱人愿意拿出钱来捐资办学?这位老人家的名头可真不是盖的,有时候可比我这个皇帝说得话还管用,瞧瞧,原来曹云这样的人物,也算是他的半个弟子,可真是桃李满天下了.” “不过这一次萧老大人可是要把他的弟子往坑里带了.”郭九龄大笑:”这一层意思我没有说透,不过以萧老大人的那灵光脑袋,估计也能看出一个一二三来.” “不必担心,萧老大人是我大明的礼部尚书,是非轻重,他还是分得清的.”秦风笑道. “陛下,那臣便告辞了.我准备赶往武陵那边儿,亲自盯着这件事儿.曹云不是一般人,可不能让他看出这里头的机关,据陈也的报告说,曹云有那么一段时间,的确是起了疑心的.” “嗯,你去吧,如果能办好这件事,胜过我们千军万马啊!”秦风郑重的点点头:”想想以闵若英,罗良,程务本这样的人物,都在楚齐之战中,被曹云给算计得死死的,我的后脊梁便有些发凉啊!” “臣告退!”郭九龄站起身来,躬身退出了舱室. 秦风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略带着腥味的海风扑面而来,海浪起伏,远处的渔船随着波涛起起伏伏,而自己脚下的战舰却是纹丝不动,这艘庞然大物,是大明造船技艺的最高体现.不但造价昂贵,而且打击力量更是无以伦比. 自从他回港之后,以徐来为首的一帮人便展开了对他的改造.这一次主要改造的便是他的动力系统方面.在此之前,徐来带着一大帮人,已经在模型船上做了数次试验,结果让人满意,等到大明号一入港,徐来便开始了紧张的改造. 现在的大明号虽然主要带是靠人力和风帆驱动,但这样庞大的一艘海上巨无霸,即便在没有风的情况之下,也只需要一百名水手便能让它以极快的速度航行.大明制造出来的轴承,让徐来的很多理论上的设计,变成了现实中的可能.底舱之中,一块块的铁板遮盖之下的是复杂无比的轴承,齿轮组成的机关,一名水手不需要用多大的力气,便能带动探出舱室的那些巨大的船桨和滚板飞速运动.如果再挂上风帆,庞大的大明号的速度,甚至要比三层战舰还要快. 秦风非常满意. 徐来是一个大惊喜,徐来的到来,让大明的武器制造整整提升了一个台阶,霹雳火的升级换代已经到了最后的实验阶段,冲阵车现在速度更快,也更坚固.弩机的射速还在提高,稳固性却提高了一大截,可以说,徐来一个人,便让大明的武器研发往前踏出了大大的一步. “两口子都是人才呐!”秦风感慨无比. 徐来不用说了,便是徐来的老婆,舒畅的师妹舒宛,发明的血液辩识,输血等医疗手段,可以让大明士兵少死多少人啊! 接下来大明所有的战舰都将轮换进入修配厂接受改造,这样一来,大明的水师便可以多出更多的战斗人员,节约更多的水手,有了更多的人手,便可以装备更多的舰船.培养一个合格的能在大海之上航行战斗的水兵,可比培养一个陆军士兵可经难多了.这一次在马尼拉的战斗,宁则远反馈回来的情况,就充分显示了大明水兵在战斗之中的不足.如果不是大明在战舰以及士兵的装备之上远胜对手,这一战的胜负还真难说.徐来的这一改造,便能让大明多出更多的合格的水兵. 窗外传来了小文小武的快活的笑声,两个小家伙这是第一次离开越京城,第一次来到海边,也是第一次登上这样巨大的战舰,便像两只活泼的小鹿一般,怎么也停不下来.咚咚的脚步声,脆生生的笑声,还有闵若兮一迭声的小心一点儿的告诫声,不停的传进秦风的耳中. 他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推开舱门,走了出去. 闵若兮正带着小文小武在前头甲板之上玩闹,秦风正想走过去,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转过头,宁则远大步行来. “陛下,各支舰队已经就位,大明号,可以出发了.”宁则远躬身道. “好,!”秦风挥了挥手,仍旧不停步的走向前方甲板. 片刻之后,大明号上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一根根粗大的缆绳从码头上解开,巨大的铁锚被水兵们喊着号子转动着绞盘从水中吊起来.随着一阵阵密集的鼓点,大明号开始缓缓地驶离港口,向着远海行去.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说反 曹云目瞪口呆地看着出现在房间里的这个人,先前欢宴而带来的浓烈的酒意,瞬息之间便尽数飞到了九宵云外,竟便是以他的能力,也无论如何想不到,会在武陵郡看到眼前这个人。 周曙光。 正在勃州举着造反大旗,内里勾连着国内的世家豪族,外头勾结着明国的勃州周曙光。 他脸色铁青,看着一边笑吟吟的孙也。 “孙郡守,这是什么意思?” 孙也笑得很是诡异:“亲王殿下,您也知道,我以前是一个商人,足迹遍及天下,不论楚齐,都有很多好朋友,不巧的是周曙光也是我当年的好友之一。这一次得知亲王殿下要出使大明,我这武陵郡自然是必经之地,所以他干冒奇险跑到我这里来,想要求见亲王殿下。我这个人嘛,一向就是信奉和气生财的嘛,多个朋友多条路,从来不忍心拒绝朋友的要求,所以呢,就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朋友一把,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你是好了,我很不好。”曹云冷冷地道:“我不想见到这个人。” 孙也脸上笑容不变:“亲王殿下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周兄千里迢迢来一趟不容易,为了安排您们两位见面,我可也是煞费了苦心,亲王殿下是在担心您队伍里的那几只小虫子吗?放心吧,他们现在都睡得不省人事了,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 曹云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白白胖胖的商人,心中忽然明白,自己是小瞧了这人了,这些天,这个外表人畜无害的家伙,其实是成功地蒙骗了自己。以致于自己毫无防备的便跳入了这家伙的陷阱之中。 “殿下,事实上我们已经见面了,所以,何不坐下来谈一谈呢?这并没有坏处,周某也是抱着非常的诚心来的。”周曙光拱手道。 曹云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既然已经跳进了河里,不但鞋打温了,只怕身上也溅满了河水,倒的确可以既来之,则安之了,且坐下来谈一谈,看看他们到底想玩什么样的花招吧? 他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周曙光见状,脸上立马露出了欢容,整整衣冠,坐到了曹云的对面,一边的孙也笑嘻嘻的亲手端来茶壶茶杯,放在了二人的面前,“二位慢慢谈,这里是我的密室,除了我,再也没有什么人能进来,那我就先告辞了。” “多谢郡守成全。”周曙光面露感激之色,拱手致谢。 “既是朋友,自当伸手相助,况且,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违孙某做人之道,也不会让孙某不忠不义,小事一桩,小事一桩。”孙也笑着退出了房间。 看着紧闭上的房门,曹云冷笑:“倒也真是难得,虽然是做戏,却也做上了全套。” “亲王殿下不必怪罪孙郡守,的确是周某求上门来,孙郡守却不过情面,帮帮忙而已。”周曙光正色道。 看着对面周曙光的神色,曹云倒真是有些糊涂起来,难不成这还真是孙也一个人的私下作为,而不是明国特意的安排的么? 一郡之守,真有这样白痴? 不过倒也说不准,孙也这个当了大半辈子商人的家伙,或者还真没有这个政治觉悟。他有些糊涂起来。 “亲王殿下,这一次我过来,就是想与亲王殿下好好的谈一谈。”周曙光替曹云倒上一杯茶,神情诚挚地道。 “我不觉得我与一个乱臣贼子有什么好谈得!”曹云摇头道。 “亲王殿下,到了今天,周某还是要说,我周氏可不亏欠大齐什么!”周曙光的声音也高了起来:“这些年来,朝廷要钱我给钱,要人我给人,周氏是逆来顺受,但朝廷却是步步紧逼,刀子都架到了周某的脖子上,亲王殿下难道认为周某还要将脖子洗干净了凑上去吗?如果不是朝廷欺人太甚,我周氏又何必举旗造反呢?” “说得比唱得还要好听。如果你真是忠于朝廷的,那么黄连的事情怎么说?荆湖战场之上,你周氏当真竭尽全力了吗?”曹云冷哼道。 “如果不是朝廷要向周氏举起刀子,黄连会一直是陛下的悍将。”周曙光道。“这只不过是周氏的自保之道而已。” “好一个自保之道。大齐就是因为有了你们这些只想着自己的人,才会面临如今的困境。”曹云冷笑:“但凡你们这些人真有些许忠君爱民之心,又怎会如此?大齐名为一个大一统的国家,实则上却是被你们这些人割剧一方,国将不国。不铲除你们,大齐如何中兴?如何与明国一争长短?” “铲除我们就能一争长短吗?”周曙光冷笑:“所以当年陛下便坐视安如海,江涛等人肆虐大齐境内,借他们的刀,除掉一大批像我们这样的人?殊不知唇亡齿寒,如果陛下不是如此绝情绝义,我们又怎么会未雨绸谬,苦心孤诣的安排下无数后手?亲王殿下,有一句俗语,叫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大齐现在正在做这样的事情。” “如果你想见我只是说这些没用的事情,我看我们的见面,便到此为止吧!”曹云有些不耐烦地道。“不要以为你现在勾连上了明国,便可以对抗大齐天兵,海上,我们或者短时间内无法把你怎么样,但将你从陆地之上赶下海去,还是很容易的。” “那可不见得!”周曙光笑咪咪地道:“并州翼州两地军马进攻我勃州,现在可是出师不利,或者用不了几天,亲王殿下就会接到国内的通报了。周氏虽然长处在海上,但在勃州多年,却也不是可以轻易就能被打败的。” 曹云心中微沉,脸上却是不以为然,“稍有小挫,又有什么了不得的,曹某打了一辈子的仗,你勃州能不能对抗朝廷兵马这一点,还是能看得出的。不要以为国内那些人真会为你赴汤蹈火,也不要以为明国真会为你竭尽全力,你不过是他们手中的刀子,拿来威协我们大齐而已,你只需要瞧瞧,我现在到了大明,就该明白这个道理。” “道理自然是明白的,要不然我也不会跑到这里来与亲王见面了。亲王殿下,我也不转弯抹角了,我来见您,不仅仅是我的意思,还是周家,乌家等国内大家的意思。”周曙光盯着曹云,道。 曹云心中微微一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亲王殿下,我们打死打活,最终却有可能两败俱伤,不瞒亲王说,我现在就是坐在火焰山上,不得不死扛,齐国如果不能放我一马,那我便只能义无反顾地成为大明的桥头堡,我是真会在勃州硬扛到最后的,因为我要向大明表明我的价值。如果真这样下去,最终即便我会失败,但勃州也不会剩下什么了,而大齐兵马,也绝对会损失惨重的。”周曙光自信地道:“其实事情,并不是没有其它的解决之道。” “你想说什么?”曹云冷声问道。 “亲王殿下到明国已经很多天了,这期间,想必也看到了许多,听到了许多,窥一叶而知秋,大齐朝廷为什么不能与我们这样的世家共存呢?完全是可以的嘛,我相信,我们能找到共存的那个利益点。”周曙光笑道。 “已经不可能了。”曹云心中虽然动了一动,但马上又将这个念头给否决了。 “是因为陛下吗?”周曙光冷哼了一声。“陛下自忖为千古一帝,可是与明帝一比,是不是自惭形秽了呢?因为陛下的执念或者说是面子,大齐就真要一条道走到黑吗?” “陛下岂是你能随意诽谤的!”曹云冷哼道。 “我造反的旗子都举起来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周曙光一笑道:“如果皇帝不许,那我们就换个皇帝,不是一样能办到吗?” 听着周曙光的话,曹云的身上唰地出了一身冷汗,他陡然明白周曙光要见自己是个什么意思了。 “闭嘴!” “亲王殿下,这不仅仅是我的意思,也是周家,乌家的意思。”周曙光道:“只要亲王殿下有意,一头有我,一头有周济云,朝廷当中,周家,乌家等也摩拳擦掌,我能向亲王殿下保证,朝廷之中,至少有一半的人会支持民下,至于军队方面,我想亲王殿下自己便是最大的保障,大元帅郭显成是您的人,现在常宁郡手握重兵的鲜碧松,相信您只要一声令他,他必然地附骥而随,殿下其实只消振臂一呼,顷刻之间,大齐便会风云色变。我相信,换了您做皇帝,我们大齐反而会好许多。” 曹云看着面前这张笑咪咪的脸,胸中气血翻涌,眼前一阵阵发黑,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心情稳定下来,也不再说话,猛地站了起来,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子,黑着脸大步向门外走去。 身后,周曙光在曹云踢翻桌子的时候,却是眼急手快地将茶壶和自己的茶杯抢在了手里,此时正笑吟吟的自斟自饮,目送着愤怒的曹云离去。 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诛心之策 回到住所,曹云坐在书桌之前,脑子之中却是翻天覆地.这一趟出使,他或者想到了这其中会有一些不愉快,不太平,甚至想过会遇到很多的刁难,但唯独没有想到会处在现在这样的一个处境. 周曙光自然是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里.要说这里头没有明人在捣鬼,打死他都不相信.这是要使离间计么? 听起来似乎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但一想到长安那名至尊的性子,心中却又不由得凛然.即便那位心中清楚这就是一个离间计,心里照样也会不舒服. 而让皇帝不舒服了,自己还能舒服吗? 他长叹一声,不由有些颓然.自己已经一退再退,退无可退了.如果皇帝对自己还是不放心,那自己可真就无计可施了. 如果这是明人的计谋的话,不得不说极其歹毒.齐国现在正在造反的世家与自己接触了,而且是作为乌家,周家的代表.这些世家不论是在政治之上,还是在军事之上,力量都是极其强大的,如果与自己结合在一起,的确可以威胁到皇帝的统治. 他们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将这个拙劣的计策拿了出来. 这是一个直指人心的计策. 陛下不信,则不信,陛下若信,自然就遗祸连连. 而让曹云最为痛苦的就是,出了这档子事之后,皇帝说他不信,自己信皇帝说的话吗?而反过来,皇帝也会想,自己会相信他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吗?如果皇帝认为他不管怎么做,自己都会因为这件事而认为皇帝不会放过自己,那出于自保,自己会不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呢? 也就是说,哪怕现在明人什么也不用干,就已经在自己的齐国皇帝之间埋下了一根毒刺.会让两人之间再也没有先前的那种默契与相互信任. 因为对于皇帝来说,在齐国,唯一能够真正威胁到他统治地位的,想来想去,还真只有自己一个.如果说原来自己只是在军队之中享有崇高的声望,一呼百应的话,那些在因为这些世家有意向自己靠拢,就完全弥补了自己先前的短板. 皇帝不疑忌自己还会疑忌谁? 他苦笑起来. 明人为了削弱大齐,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但不得不说,这一计使得极妙,不用一兵一卒,只是结合了大齐国内的形式,便让大齐两个最重要的人互相之间起了戒心. 不管什么时候,这种诛心之策,都是最恶毒,也是最无解的. 身后脚步轻响,回头一看,却是自己的夫人走了过来. “不知怎么回事,那几个人都睡得死死的,怎么叫也叫不醒!”夫人坐在曹云的对面,脸带异色,”我们自己家的人却没有一点事儿.王爷,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寻常的地方?” 夫人所说的那几个人,自然便是皇帝派在他身边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却又互相装作不知道. “一起吃,一起喝,住在一起,但偏偏她们几个就睡得跟死了一样,这下毒的人本事,高明得很啊!”曹云呵呵一笑:”你说明天她们醒来之后,会不会觉得很奇怪呢!” 夫人脸色微变. “皇帝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王爷?” 曹云淡淡一笑:”今天酒宴之后,我见到了一个人,你猜一猜是谁?” “妾身如何猜得到!”夫人摇头道. “周曙光!”曹云道. “什么?”夫人脸上神色大变,”怎么是他?他怎么出现在这里,他来找王爷干什么?” “劝我造反!”曹云呵呵一笑:”还说了国内的世家豪门都决定支持我,只要我点头,顷刻之间,便能让大齐风云变色,皇位易主.” 夫人花容失色,看着曹云,嘴唇哆嗦着,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曹云伸出手去,轻轻地抚着夫人的后背,好半晌,夫人才缓过气来.她一把抓住曹云的手腕,素来弱柔的她,此时力量却大得异常,”王爷,咱们回去,马上回到长安去,只要回到了长安,陛下自然就不会怀疑王爷了,也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夫人出身大齐官宦世家,这里头的关节厉害,她自然一听就明白了大概. 曹云却是摇摇头:”这个时候,我如果回头去长安,那才会让陛下真正的惊怒交加,恐怕我都回不去,连大齐的国境都踏不进去了.” “不,不会的,咱们快马加鞭地赶回去,他们的奏报,必然不会这么快就抵达皇帝的案前,只要王爷您先回到京城跟王爷说清楚这件事情,皇帝自然就不会怀疑到陛下.”夫人急道. “夫人,你把敌人想得太善良了!”曹云却是苦笑着摇头:”他们既然已经使出了这一计,而且连周曙光都亲临武陵郡配合此计,那自然在别的地方也有了相应的安排,只怕在周曙光见我的时候,相关的情报已经到了皇帝的面前,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个时候,皇帝也是夙夜难眠吧?此时我若回头,你说皇帝会不会猜忌我回去想干什么?” “王爷什么也不会干!” “那是你这样想,而皇帝这样的人,却绝对不会这么想,只要他有那么一丝丝怀疑我心怀不轨,也会立即先下手为强.夫人,那到时候,整个长安要血流成河,整个大齐要乱成一团,所以,我绝不能回头,只能继续向前,去出使大明,却见秦风,君子坦荡荡,我心中无鬼,自然不怕.”曹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可是王爷,您如果继续往前走,皇帝陛下还是会怀疑的,这些可恶的明人,一定还会有后手在等着您,他们会一步一步地把您往后坑里推的.”夫人的话语之中已经带上了一丝哭音. “信我自然信我,即便不信我,我也相信他信我.”曹云有些苦涩地道.仰头向天,看着天花板半晌,突然道:”我现在突然明白程务本的心情了.” 程务本,与曹云对抗了一辈子,虽然一辈子都被曹云压着,但却一直在坚持,至少没有让曹云打进楚国境内,而最后他的下场却是很凄惨的.在明知自己必死的情况之下,却毅然而然地带着老妻,一辆马车便向着上京城出发. 可惜,他最后连上京城都没有进去,一壶毒酒,便让这位对楚国劳苦功高的老将,永远地告别了这个世界. 曹云曾唏嘘过程务本的结局,也曾在自己的家中设下灵堂,给这个自己一辈子的对手上了三柱香,敬了一杯酒.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走上这位老将军的路途. “王爷!”夫人一听到曹云提到程务本,不由得流下泪来.程务本的结局如何,她又如何不知? “放心吧,事情没有到那一地步.”曹云轻轻地拍着夫人的手背,”我不是程务本,陛下也不是闵若英,比起闵若英来,我们的陛下可要宏才大略得多了.来,替我磨墨,我要给皇帝陛下写一封信,与其藏在心中,不如挑明此事,让皇帝陛下去决断吧!” 夫人站了起来,流着泪开始磨墨,曹云的确不是程务本,但对一个皇帝来说,曹云的威胁更大,因为闵若英再恨程务本,也不会去怀疑程条来会篡他的位,而曹云既是皇室嫡系,又是曾经的天下大元帅,手握齐国兵权数十年,齐国大将,十有**出自他的门下,皇帝一旦动了疑心,那才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王爷写好了信,妾身明天便亲自送回长安去.王爷继续去出使,妾身在长安,也让皇帝放心一些.”夫人道. “不必!”曹云摇了摇头.”何必显得心虚?此时无论做什么,都会让陛下心有疑虑的,那就什么也不做,当成什么也没有发生,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堂堂正正的去出使,完成了任务,堂堂正正的回长安.这一辈子,我还真没有好好地陪你四处走一走,看一看,这一次这样的好机会,我可不能放过.” 曹云大笑着,笔起龙蛇,顷刻之间便已经写好了厚厚的一叠奏章,奏章之中大部分的内容,却是都在讲着在明国的所见所闻.而与周曙光的见面,谈话的内容也都毫不隐藏的讲了,不过却是以一种讲笑话的形式讲的. 写好了信,封好了口子,曹云站了起来,牵着夫人的手,”完事了,睡觉,明天咱们就离开武陵郡,向越京城进发,去见见那位雄才大略的明国皇帝秦风.” 而此时,在另外的一处地方,孙也正与乌正廷两人也在说着这件事. “接下来怎么办?曹云可精明着呢,定然能看穿这一切.” “无所谓!”乌正廷笑道:”本来就只是在两人心中埋一根刺而已,发不发作没什么,只要存在着这根刺,以后齐帝想再启用曹云,想必就会想起这一段故事来,哈,他就得惦量惦量了.” “我猜曹云一定会把这件事向齐帝坦承的.” 乌正廷诡异的一笑:”放心吧,那封信我们会小小的作些手脚的,不管曹云是怎么说这件事情的,我们会将他抹得干干净净.” “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 “这是我们的秘密,孙郡守,你不该打听哦,哈哈,在我们大明境内,鹰巢要是连这点儿事儿就办不好,那还是鹰巢吗?”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看得愈多愈担心 准备豁出去的曹云,反而放下了一切包袱,事已至此,他也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来解决此事,关键明人这一次搞的阴谋,让他有着根本无从应对之感。 这年诛心之计,向来考验的都是人的本心,而历史之上,为此而倒下去的人杰更是不知凡凡。 从来不能用一个普通人的思维方式来考量皇帝的思维。 曹云当然不会真的造反,也没有取代皇帝的想法,因为如果真那样做的话,不但是在给自己掘坟墓,也是在给大齐掘坟墓。 程务本为什么明知必死也要去上京城?如果程务本不去的话,闵若英其实是无奈他何的,但换来的,则必然是大楚内部的崩裂,现在曹云面对的同样是这样的境地。 和程务本一样,他必须选一个。当然,或者他的处境要稍好一些,齐天曹天成更加自信,心胸也更开阔一些。不见得就会要了自己的命。 抛开一切顾虑的曹云干脆就按着明人的安排在武陵城逗留了好几天,这期间,周曙光又来纠缠了几次,然后便消逝得无影无踪了。曹云心中也很清楚,对方其实并没有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他们只不过是要给世人造成自己在跟他们接触这样一种假象而已。 吴岭并没有在武陵郡城之中,在这里负责接待自己的便是郡守陈也与另一名大明将军陈家洛,猛虎营的统兵将军,大明老资格的将领之一。 两个人都很热情,似乎武陵郡城对于曹云没有什么秘密一般,只要曹云想去的地方,他们一定会安排曹云前去参观,陈家洛甚至还为曹云安排了一场小型的明军攻防演习让曹云看一看现在明军的战斗力。 明人这样做,自然是有所图,不过曹云倒也是正好借此看一看明人在军事上的真正实力,而看完之后,曹云不得不承认,明军的战斗力,的确十分强大。 他看到了明人重建的武陵郡城,也就是原来的昭关,被他们称之为混凝钢筋结构的城墙,坚固程度出乎了他的想象。整体建筑用得是和他们修路一样的水泥,不过里面掺杂了钢筋,整个城墙完全被构筑成了一个整体,这样的强度,就算是大齐现在最大号的投石机,也不可能让其受到多么厉害的创伤。 他看到了十台霹雳火在校场之上快速的移动,一起发射时的场面,目标瞬间便被摧毁,熊熊大火燃起。 他看到了高大的挂着铁皮的冲阵车肆无忌惮地在冲锋,车上的弩机扫射,两边挂着的士兵挥舞大刀砍断一根根充当靶子的木桩。 他看到了强壮的士卒那昂扬的斗志和娴熟的战斗技巧。 而更让他为之担心的是武陵郡城之中来来往往的那些百姓,几乎人人都携带着武器。 在大齐,这样的场面是不敢想象的。而在大明,这却是一种常态,他们甚至允许退役的士兵带走属于他们的武器。 在大齐,士兵也使用的是招募制,从十六岁始,至六十岁止。一旦入伍,是不能退役的,除非你残了,废了。这就导至了军队之中有极多的老弱之辈,他们大多被充斥进了后勤,辎重队伍之中,也有一些被将官当成了私人财产,在家中看门护院,甚至种地打杂。 除了龙镶军这样的皇帝亲兵,其它的部队,基本上都是这种状况,一个号称万人的大部队,如果能有六千到七千精壮之士,那这支军队就可以称作是主力战兵部队了。 大明的情况一直让曹云很忧虑。 明人的兵役制度是十八岁可以入伍为兵。但是他们的士兵服役期限只有三年。三年一到,不能升迁,便会退役。而只有那些有一技之长的,和达到一定级别的军官才会留下来。这条政策初行之时,大齐还有不少人嘲讽明国是在徒耗钱粮,也只有曹云这样的人,才会看到其中隐藏着的大明的勃勃雄心。 大明这是在储备兵员! 每三年一个周期,看起来每一年中,大明都有大量的老兵退伍,新兵进来,看起来部队的战斗力受到了不上的影响,国家也必须每年拿出大笔的银钱来应对新兵的训练,但从长期看来,这些退役的士兵,就是大明不需要自己养着的另一支部队。一旦需要,一声令下,便可重新集结。相比起每年都需要承担大笔军费开支的常备军,这样的手段,便更加高明了一些。而且这种政策更是结合了大明现在地多人少的实际情况,这些年轻力壮的退役士兵回到地方,便是一个个的劳动力,能对恢复地方经济起到不小的作用,而一旦需要他们投入战场,只不过是一道命令的事情罢了。 大明为什么允许士兵携带他们自己的武器盔甲返乡,无外乎就是随时准备将他们再次集结罢了。 前越软弱,但大明却是格外尚武,每村每乡,都有退役的一些军官担任武备训练,战事一起,这些人自然而然地就会成为新的军队的指挥官,他们带着的队伍,就是平时他们负责的那些退役士兵。 换而言之,大明这样的政策,带来的就是他们有多少青壮,便可以算得上有多少兵力。而大齐呢?说是带甲百万,便真正能上战场的有半数吗?而真正称得上精锐的,又在半数的基础之上有多少? 武陵郡城之中几乎人人带着武器,但曹云在武陵郡城呆着的日子,却从来没有看到过有什么持刀斗殴的事情,这里的治安情况,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而大方游走到武陵郡城中的随从,也带回了大量的信息。 基于这些情况综合起来表明,秦风似乎从立国伊始,就将他最后的敌人定位在大齐身上了。武陵战区,整个兵力加起来不过五万人,但这只是纸面上的数字,曹云相信,只要秦风愿意,他须臾之间就可以在这里集结起超过十万人的部队。 如果大齐按照那些有番号的明**队来谋划战事,只怕战事一开打,就要吃大亏。明人坚持这样的政策已经许多年了,他们现在的军队实力,必须要以现役军队的倍数来计算才算是比较符合明人的真正实力的。 如果再加上明人在装备上的优势,那么在常宁郡,齐人想要立于不败之地,起码要维持二十万人的部队。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曹云既有些庆幸,又有些痛苦。庆幸的是这一场对明战事还好没有真打起来,否则鲜碧松非吃大亏不可。鲜碧松手上现在有军队十余万人,真正算得上精锐的大概在七万人左右,而能投入战争中的最多五万到六万人之间。以这个水平的力量应对明人在武陵战区的布置,那是要吃大亏的。 明人的军队之中,不存在着老弱一说。即便是军官,四十岁之前还没有升到校尉这一级别的,也会被强制退役。哪里像大齐军队,白发苍苍的老兵都能随处可见? 刚刚进入大明,大概自己还只是窥见了冰山一角,但事实却已经让曹云震惊得不能自已了。大齐如不改革,如不能涅磐重生的话,在将来与明人的对抗之中,铁定是要落在下风的。可是以大齐如今的状况,还需要多久才能完成改革呢?朝廷能在短时间内将豪门世家一网成擒,完成真正意义的改革吗?看到明人正在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看到他们日新月异的现状,曹云却是有些胆寒了。 他特意去看了城外的那条通往桃园郡的大路,进城的时候,他们才刚刚修出了城门,但数天时间,站在城门处,却只能看到一条灰扑扑的光滑的道路延伸到了远方,已经看不见那些修路的人了,他们已经往前修得太远以致于看不到了。 看得愈多,心中便愈是担忧。便捷的交通,对于军事上的重大意义自然是不必说的,这样的一条大路,不管在什么样恶劣的天气之下,都不会让明人的军队停下脚步,也不会让他们的后勤遇到什么阻碍,他们可以畅通无阻地直达目的地。 而且他们还有轨道车。这两天,自己的随从去了那个什么轨道车的车站,回来之后描绘的场景,让曹云不寒而栗。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啊? 忧思不断的情况之下,曹云终于等来了迎接他的大明礼部尚书萧华,一个早已经年过古稀,在这片大陆之上享有盛誉,桃礼满天下的老头儿。 原本以为这位老大人已经走路需要扶,说一句要喘上三喘的老者,出现在曹云面前的时候,竟然是满脸红光,声如洪钟,走起路来箭步如飞,一副返老还童的模样。 “亲王殿下,劳你久等了,哈哈哈,老头其实已经到了武陵郡城好几天了,不过这些天一直在乡下跑,看看那些学堂还有读书的娃娃们,劳亲王殿下久等了,莫怪,莫怪!”老头儿中气十足地冲着曹云施礼,道歉。 “老师,别来无恙?”曹云尊敬的施礼,问安。虽然只是年轻的时候向游学长安的萧老儿请教过学问,但曹云却是礼节十足。 “好,好得很。劳亲王挂念了。老头子现在前所未有的好,老了老了,还得遇明君,得一展心中抱负,只恨天不假年,如果再年轻上十岁二十岁的,那该多好啊!”老头十分唏嘘。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老大人的见识 将萧老头恭恭敬敬的迎进了自己的居室,看得一边的陈也艳羡不已,悄悄的对陈家洛说,”还是有学问好啊,瞧萧老头走到那里,都被人待为上宾.这曹云对着我们,看似彬彬有礼,其实骨子里高傲得紧,但到了萧老头面前,却是真心实意的恭敬.” “羡慕了啊,赶紧去读书啊!”陈家洛调笑道:”以你的聪明劲儿,能读出来也说不定.” 陈也撇撇嘴,”做生意我是一把好手,读书就差了一些了,不光是我,我的儿子们也是不成的,不过我家可有十几个孙子,现在都在读书,他们不但在学堂上学,回到家里,还另外延请了明师在授课,我就不信没有一个读不出来?就算是用钱堆,我也要堆出来一个.” 陈家洛哈哈大笑,伸手拍拍陈也的肩膀:”孙老兄,不是我泼你冷水,就你这资质,估计传到你孙子哪,也多是当奸商的本事,读书,是要天分的.” “你瞧不起我!”陈也大怒. “真没有.”陈家洛笑道:”瞧,你姓陈,我也姓陈,咱们五百年前说不定还是一家呐,我怎么会笑话你?再说了,你也别妄自菲薄,至少在武陵郡,你的名气可不比萧老大人小嘛,萧老大人走在读书之间,自然是受人拥戴,但如果走在一帮泥腿子中间,他们认识萧老大人吗?但他们却认得你啊,知道你是他们的郡守.” “说得也是啊!”陈也若有所思. “所以说啊,萧老大人这是一条种子,你现在走的,难道就不是另外一条路子吗?” “可我做得再好,也只有一郡之地的人认得我,感激我.”想了想,陈也又颓然了. “有多大的碗,咱装多少饭,有多大的本事,咱做多大的事情,贪多嚼不乱,太贪心了,可是会坏事的.”陈家洛意味深长地道. 屋内,曹云感慨地看着萧华,道:”当年我曾多次邀请先生去大齐,哪怕不作官,就是讲学,也足以让先生能安享富贵,那用得像今天这样辛苦,您这一大把年纪了,却还被秦风驱策得四处奔波!” 萧华大笑:”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亲王殿下,我现在最感触的就是当年决定留在大明而不去齐国,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啊!当时越国覆灭,社稷倾亡,我的确是动了去齐国避祸的心思,不过最终还是留了下来,不仅仅是这块土地是老夫的家乡,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也是秦风再三上门延请的缘故啊.” “用先生您的弟子,家人的性命威胁,也算是延请?”曹云冷笑,”先生也不避替他遮掩,当年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手段的确有些恶劣,但也显出了他对老夫的看重啊!”萧华笑道:”老夫虽老,但却也不甘于就此沉沦碌碌无为,真到了齐国,也就只能当一个教书先生了.” 曹云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先生说得也有道理.听说先生现在很忙碌?一定非常辛苦吧?” “谈不上辛苦,而是乐在其中!”萧华道:”亲王殿下,我现在正在做的,是我们这些读书人最想做,却又觉得永远做不成的事情,在我之前,多少先贤为此而努力但无不是无疾而终,可现在,我已经看到了希望了.” “村村都有诵读声,家家都有读书人?”曹云问道. “不错.”萧华点头道:”世人都道我萧某人是为了死后哀荣,是为了搏一个皇帝亲手扶灵的殊遇,但老夫却只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来完成自己一生的宿愿啊.亲王殿下,你出身尊贵,不知人间疾苦为何物,永远也不会懂得最底层的那些人,想要读书识字是一个多么奢侈的事情啊!” “曹某虽然出身皇室,但也知道要供一个读书人出来,的确是挺难的.”曹云点头道. “齐国虽大,虽富,但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一件事情,明国虽然立国不久,但皇帝却实实在在的把这件事当成一件千古伟业在做.” “以前我以为秦风只是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噱头,想不到竟然是真的.”曹云感慨地道. “当然是真的.”萧华抚着长长的白胡须,”你是不知道,每年朝廷在这上面要投入多少钱?为了让那些适龄的孩子能去读书而不是在家里,朝廷甚至还为此专门出台了律法,违反者,将会加倍征收赋税,单这一条,便逼着那些还想不通这里头关节的愚夫愚妇只能乖乖地照办.这要是没有朝廷的助力,单凭老夫之力,可真是力不从心呢!” “先生觉得这件事情当真能做成?”曹云仍然有些不太相信. “当然能做成.”萧华傲然道:”你现在是在武陵郡,这里还是大明很偏僻的地方,也很穷,你要是到了沙阳,正阳,太平,越京这些地方,便真正能体会到什么是村村都有诵读声,家家都有读书人是一个什么样的光景.” “先生看起来很开心.” “当然很开心.”萧华呵呵笑道:”你从来没有做过教书育人的事情,当然体会不到这种感情,对于老夫来说,行走到乡村荒野之间,能听到孩童们背书的声音,能看到他们用树枝在地上写着一个个新学会的字儿,那就是最快乐的事情啊.大明是一定能做到这件事情的.” “将来大齐一统天下之后,曹某也一定会竭力促成此事,先生可要保重身体,到时候还需要借助先生之力呢!”曹云笑道. 萧华歪着脑袋看了曹云半响,突然大笑起来. “先生笑什么?”曹云不动声色地问道. 萧华边笑边摇头:”没什么,没什么,说实话啊,老夫除了自家一亩三分地,还真没有过多的涉入朝政,政事堂虽然有老夫的名字,但只要是不与教书育人以及礼仪有关的事情,老夫一向是不去的.可即便是这样,老夫也对现在的大明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清楚得很,亲王殿下啊,你们是打不赢的.” “先生何出此言?即便明人吞并了秦国,但其实力比起我大齐,仍然是不足为虑吧?”曹云一摊手,道:”我不认为大明能够战胜我们.” “你知道什么叫做万众一心吗?”萧华笑咪咪地道:”我知道.你知道现在的大明皇帝有多受拥戴吗?我知道.老夫熟读史书,深悉历史,纵观史上无数帝皇,还真没有一位能比得上现在的大明皇帝,哪怕是当年的大唐开国皇帝李清大帝,在我看来,也是比不上现在的明帝的.我对大明和齐国的军事实力究竟谁强谁弱并没有什么明晰的概念,但我却知道大明上下,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而反观齐国,却绝非如此,至少你们现在就乱得可以.” “虽有小患,不足为虑!”曹云道. “只怕不是小患,而是心腹之祸!”萧华道:”你如果在明国呆得更久的话,就会更深入的了解到现在的大明有多么的强大,我说得不是大明的军队,而是大明的人心.不论是朝廷重臣,还是商贾富豪,抑或是平民百姓,都对大明有着极深的认同感,他们都认为,只有在大明,才会让他们保住现在的生活,才会让他创造更好的生活.亲王殿下啊,其实我有一点很疑惑,为什么齐国皇帝一定要采取这种激烈的手段来处理国内的问题呢?” 听到萧华的话,曹云一下了警觉起来,有些狐疑地看着萧华,这会是又一个来动摇自己心志的人吗?但看着对面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来充满着疑问的眼睛,他又将这个怀疑抛开了. “我们与大明不一样,前越之祸,已经将前越的那些豪门处理得差不多了,秦风在一张白纸之上,自然好作画,现在我们的陛下,也想重新获得一张可以重新挥毫泼墨的白纸啊!”曹云解释道. “不是这样的!”萧华摇头.”大明,有很多的豪门大家,现在都是国之栋梁啊,沙阳五大家就不必说了,他们是皇帝起家的根本,就是那些商贾巨富,现在也是大明的栋梁之材啊,知道大明的轨道车吗?” “知道一些,不过还没有亲自看过.”曹云道. “轨道车已经修到了武陵郡了,这一次我就是坐着轨道车来的,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吗?是从长阳郡宝清港!”萧华看着曹云道.”长阳郡多山,险峻之极,修建轨道车花费极巨,朝廷是断然拿不出这个钱的,想必你们也知道,大明的百姓可以说是很富有,但朝廷真得是很穷,知道这钱是从哪里来的吗?” “又是国债?”曹云猜到. “错了,这些钱,便是那些豪门世家,商贾巨富们出钱修的,朝廷只是出了很少的一部分.”萧华道:”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这个钱吗?大明朝廷,大明皇帝可没有逼他们,而是利益驱使他们拿出这个钱来.大明现在海贸正式向百姓开发,任何人都可以买船出海,那些巨富大家们,看到了其中巨大的商业利益,为了能在这波出海的大潮之中占得先机,这些人自觉自愿的拿出钱来修这条路,目的却是要连通宝清港和内地的交通,能让他们的货物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宝清港上船,当然,他们出钱修了路,别人要使用这条路,也是要出钱的,哪怕就是朝廷要使用这条路运送物资,也是必须出钱的.只有一种情况除外,那就是发生了战争.” 曹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一件事,不由大为惊讶. “利益,只需要找到共同的利益点,那么,即便是豪门世家,又为什么不能与朝廷一条心呢?”萧华总结道.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车 虽然心中早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曹云真正进入到修建于距离武陵郡城不远的轨道车站的时候,还是被其庞大的规模更震撼到了。 这里,更像是一个小型的城镇。 车站在正中央,所有的建筑都被刷成了醒目的红色,一大一小两道门户前,都有士兵把守,大的那一个,有马车进进出出,不时地运进或者运出一些什么东西,而小的那一个,显然是走人的了。 一个挂着售票处的小小的窗口前,排着长长的队伍,在哪里交了钱,领出来一个小小的木牌,然后走到小门前交给一名卫兵验看之后,就可以带着自己的行礼进入到那道门户里面了。 萧华,曹云自然是不需要经过这个环节的,他们两人在陈也的陪同之下直接坐着马车进入到了车站内部,被车站的官员,迎到了一间安静的房子里等待着。 坐在这间三层高楼房的了房子里,曹云可以一览无余的看到整个车站的全貌。 他首先注意到的便是车站内部,那巨大的顶棚下面,一条条纵模交错的轨道,看得有些让人眼花缭乱。一列轨道车刚刚进站不久,一大群身着蓝色制服的人正在忙碌着,将十数匹挽马从前方一一解下身上的缰绳,然后牵着走到对面的一个巨大的马棚里。 这是一列运送货物的轨道车。曹云凝目注视着这些长长的连接在一起的车箱,每一节车箱上面都覆盖着厚厚的毡布,一共有十节车箱,每节车箱大概有十米长左右。 毡布被揭开,显然是武陵郡这边的官员正在与一名随车而来的官员交谈着什么,紧接着,一节节车箱上面的毡布被揭开,里面装着的是一袋袋的粮食。武陵郡的官员拿着一个铁钎子,随意地选取了几节车箱中的袋子,一钎子插下去,抽出来,钎子上的空槽便带出了少许的粮食,拈起几颗塞进嘴里嚼了嚼,满意的点点头。 他回头招呼了几句什么,外头便整齐地奔进来一大队的士卒,将车上的粮食卸下来装进等候在一边的马车,然后赶着马车离开车站。而武陵郡的官员,则认真地站在一边清点着马上的数量。 曹云也在数。一节车箱里装了大概一百袋粮食,如果每一袋是一百斤的话,那一节车箱便能装一万千粮食,这列轨道车一共有十节车箱,这一趟,便足足运来了十万斤粮食。 这让他心中悚然。运送十万斤粮食,明人只不过动用了十几匹挽马,还有每节车箱之上坐着的两个武装士兵而已。不不不,那不是他们的士兵,他们的穿着不是明军的制服,好像是来自明国的什么明威镖局。 明国的镖局在齐国官员的心里,就是一个准军事组织,他们经常受雇于他们的朝廷去做事情,比方现在他们正在做的在秦国的剿匪等事情。 暗自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大齐要运送十万斤粮食所需要的成本之后,曹云的嘴角不由有些抽抽起来。 “亲王殿下,这些粮食都是运往桃园郡的,现在桃园郡驻扎了太多的军队,以桃园郡再加上我们武陵郡的产出,还是不够支应如此多的军队的粮食消耗的,所以每隔几天,都会有这样的运粮车从正阳,沙阳等地将粮食运过来,不过接下来就只能靠马车一点一点的蚂蚁搬家罗,要是遇上雨雪天气就很够呛,所以我们要修一条往桃园郡的好路,减少成本。”陈也在一边笑咪咪地道。 “修这轨道车,只怕花费的成本更大吧?”曹云反击道。 “嗯嗯,是的是的,投入巨大,但一次性投入,却可以享受永远的便捷啊,这是值得的。”陈也嗬嗬笑着“亲王殿下大概想不到,这么多粮食从沙阳那地方运来需要多长时间吧?” “多长时间?” “从沙阳到武陵郡,中间还隔了一个益阳,足足超过了一千里的路程,使用轨道车,不过三天而已。”陈也竖起三根手指,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曹云脸色木然,他并不怀疑陈也在他面前夸大其辞,因为他马上也要乘坐这样的轨道车,哄骗是完全没有必要的,速度有多快,他自然可以马上体会到。 “这也是大明的那些豪门巨贾投资兴建的?”他转头问萧华。 不过回答他的却是陈也。 “合资而已。”陈也道:“这条线路啊不像去宝清的,经济利益不大,更多的是军事上的价值,想让商贾们完全出资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朝廷出得更多一些。下官听铁路署的人说过,朝廷占股五成九,私人占股四成一,不过嘛,运营是交给私人来做的,朝廷倒不管。” “朝廷投资却给私人来运营,那朝廷岂不是亏了?”曹云惊问道。 陈也一笑:“亲王殿下,您应当这么想,如果是朝廷来运营的话,那这些挽马不需要钱吗?轨道沿线的工人不需要工钱吗?维持这么大一个车站,不需要费用吗?与其朝廷要操这么多的心,还要付这么多人的薪水,何不交给私人去做呢?的确,他们会赚一些钱,但相比起来,朝廷还是省了不少事的。大明朝廷的官员,不应当将精力放在这个上面。我们只要监管他们就好了。” 曹云觉得自己完全无法理解陈也,或者说在大明官员以及大明朝廷的想法。 “难道你们刚刚运送这些军粮,也需要交纳运费吗?”他问道。 “当然要交!”陈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运粮食的是专门承包给军队运输粮草的商人,他们是赚了钱的,当然也要给轨道车这边交钱,轨道车这边赚了一两银子,那朝廷也可以分润五分九啊!” “不知这轨道车,一年可以赚多少钱?”曹云问道。 “不赚钱,现在亏得很!”萧华呵呵笑着,“这我是知道的,前一段日子我看轨道车红火,便打上门去化缘,结果他们拿出帐本给我瞧,果然是亏的。现在的收入,还不足以维持轨道车的运转呢!” “既然是亏得,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岂不会弄奸耍滑?他们会老老实实的运营么?”曹云表示不理解。 “亲王殿下,轨道车暂时不赚钱不要紧,其实呢,现在亏得更多的是这条线,宝清那这的可是赚钱的。再者,朝廷给会运营这条线路的商人另外一些赚钱的机会啊,比方说,让他们承包更多的国家工程,比方说修路,比方说兴建水利工程等等,他们在轨道车方面赔了,在其它方面可是大赚特赚啊,正如您所说,商人都是逐利的,让他们白干,那怎么成呢?不能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嘛!” “陈郡守是商人出身,这本帐,算得清清楚楚的。”萧华在一边赞道。“朝廷这法子英明的很,既办了事,又没有让朝廷亏钱,妙得很,老头子是想不到这些法子的。” “萧老大人,不过现在不少商人可是叫苦连天呢,耿尚书上任之后,商人们的日子过得没以前那么舒坦了,耿尚书可是一把铁算盘,太精了,每次都让这些商人们有的赚,但却赚得远远不如以前多了。”陈也笑道。“大家很怀念苏尚书在职的那些日子啊!” “哼哼,苏开荣那老东西,明明还龙精虎猛,说是退位让贤,辞职养老去,其实却是却为自己赚棺材本儿去了,哼哼,不忠不孝,他的棺材,是准备有钱子打造的吗?”萧花狠狠地扯着胡须,一脸的不屑。 “不能跟老大人您比。”陈也笑着恭维了几句。现在的苏开荣可是昌隆银行的高级幕僚,每年的薪饷足足有十万两银子,的确是赚得盆满钵满。 曹云无话可说。明人这条轨道车,明明亏本却还在运营,其作用自然是在军事价值之上,按照自己看到的运力,如果明齐之间发生战争,他们可以在短时间内便将大量的兵力,后勤物资运送到前线去,听他们的口气,这条线路,只怕会一直延伸到桃园郡去。这样一来,他们在和平时期并不需要在前线维持太多的兵力,这就极大的减少了花费。反观齐国,在边境线上维持的庞大兵力,每日的开销便是一个天文数字。 更重要的是,保持着这样一条生命线,明国朝廷根本就没有花钱,反而能从这条线上面赚到一些钱出来。 进入明境的时日已经不短了,到现在,曹云终于发现,秦风的治国理念与齐皇完全是不一样的,有什么样的皇帝,便有什么样的臣子,这些大明官员脑壳里想得东西,与大齐官员脑子里想得,也是截然不同。 外面又响起了嘹亮的号音,伴随着阵阵的马蹄之声,车站内里又忙乱了起来,又一架轨道车进站了,先前的那些轨道车此刻已经被拉到了一个角落之中,腾出了最中间的位置。这一次来的就不是那种敞口的盖毡布的车箱,而是一节节更高大一些的带着盖子的车箱,只有八节。 轨道车停稳,每节车箱的大门打开,便从里面涌出一群群的人。有百姓,也有军人。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在路上 当曹云等人出现在登车处的时候,发现原本的八节车厢已经多出来了两节,多出来的两节,也正是他们将要乘坐的. “前面的八节车厢都是普通人乘坐的.”萧华这两年为了他的理想,在大明四处奔波,轨道车倒也没有少坐,对这些东西很是了解.”每个车厢里面都是有坐位的,亲王殿下要不要看一看?” “当然要看一看.”曹云点头,这一次到大明来,他已经知道自己跌入到了一个专门为他打造的陷阱当中,既然已经跌了下来,他当然想要多赚一点东西.于平常处见真相,这些在常人不起眼的事情,在他眼中,却有着另外的意义. 此时,车站之内除了工作人员和警卫之外,普通的乘客并没有进站,仍然是空空荡荡的,一名工作人员替他们打开了一节普通车厢,曹云跨了进去. 一排排的木头制作的椅子被固定在车厢内,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曹云估摸了一下,每个车厢大概能坐五十人.当然,如果拆除掉这些椅子,乘坐的人数便能翻上一倍,如果再挤上一挤,便是一百五十人也是能坐下的. 再想起早先陈也所说的话,曹云便清楚的得出了答案.八节车厢,每车能坐一百五十人,也就是说,三天之内,明人便能将一支一千二百人的军队从他们的沙阳郡调到武陵郡来.假设他们一天有十趟车能抵达这里的话,那么便是一支一万两千人的军队.整整两个战营还要多. 三天啊! 曹云在心里叹息,如果是齐国,要跨越上千里的距离运送上万战员,三天完全是不可能的.这个时间起码要用月来计算. 他坐到了靠窗的长条椅之上,伸手向一侧拉开了窗户,看着长长的站台,外面,一个个的工作人员,正将一匹匹的挽马牵到他们固定的位置之上,这些挽马显然是经过了专门的训练,非常乖巧地配合着工作人员的行为. 刚刚他在楼顶房间里,早就看见了在车站的一侧有着巨大的马廊,里面起码养着上百匹的挽马. “椅子很硬啊,先生常坐这样的座位,身体可受得了吗?”曹云抛开了心中的震憾,看着萧华问道. “不不不,每趟车里面,都有一节设置很好的车厢,专门为官员或者有钱的人准备的,当然,卖得票也就相当贵了.走,我带你去瞧瞧.”萧华显得格外开心,像是在一个骄傲的孩子正在向外人展示着自己心爱的玩具. 走到了倒数第三节车厢之中,拉开车厢门走了进去,里面的布置就格外不同了,只有八个座位,不再是**的长条椅,而是铺着软毡的大椅.每个椅子前面,还有一个小小方桌. 萧华走过去,坐在椅子上,伸手在椅子旁边摸索了几下,那大椅的靠背便向后倾倒出了一个角度,可以让人舒舒服服的躺在上面. 萧华站起身来,道:”瞧,我平常出行的话,就是坐这样的车厢,这节车厢里的一张票是普通车票的十倍.” “官员们都可以坐这里吗?”曹云问道. “不不不!老头子还有有些优待的,一般的官员,还是坐不起这节车厢的,当然,陈也这样的富豪官员除外.”萧华连连摇头,”侍郎一级的官员才有这个资格,侍郎以下,也只能坐硬椅子,自己出钱例外.” 一边的陈也笑嘻嘻地道:”所以说,家里有钱也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出行不必受罪.亲王殿下,后面的两车节厢原本是没有的,这一次是专门为亲王殿下准备的,希望能让亲王殿下满意.请.” 后面两节车厢,一节是为曹云的眷属准备的,一节是为萧华与曹云及二人的贴身护卫准备的,踏进车厢,立时便有一股豪奢的气息扑面而来.整座车厢,装修得也不比曹云留在武陵郡的那架豪华马车差多少了. “这两车厢,其实是我们大明陛下出行而准备的,这一次亲王要来,特意从沙阳那边运了过来,放在这里可是很有几天了.”陈也笑道. “这怎么敢当呢?”曹云脸色微变,”既是明皇陛下的专用车厢,曹某可不敢做,先生,我们就坐前面一节车厢好了.” “这可不行罗!”萧华却是摆摆手:”前面那节车厢的坐位早就全卖出去了,可没有我们的座位,再者了,来者便是客,陛下既然专门将这车厢送过来迎接亲王殿下,殿下自然可以坐,老头子也不是没有坐过这车厢,没有什么可避讳的,咱们的皇帝陛下没有那么多讲究.就他了,马上就要发车了,现在再去找其它的,也来不及了.” “就是这个道理!”陈也笑得贼兮兮的. 车站里响起了嘹亮的号音,通往上车地点的栅门打开,一个接着一个的乘车人或背或扛或提着行礼走了过来,陈也抱拳向曹云拱了拱手,”亲王殿下,陈也就送到这里了,愿亲王殿下在大明过得开心,回来的时候,陈某在此相候,告辞,告辞!” 侧转身子,又对萧华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无可奈何的曹云,只能随着萧华坐了下来.反正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与周曙光见面这样的事情都做出来了,坐坐秦风的御用车厢,又算得了什么. 车站里响起了一声极为悠长的号音,有经验的萧华为曹云介绍道:”马上就要出发了.” 车身微微一颤,紧接着便开始向前滑行了,原本曹云以为会听到极大的噪音,但却意外的发现,响动居然不大. “以前没有这么舒服的.”萧华介绍道:”自从我们大明的天工署研发出了轴承之后,这速度就快多了,而且声响也小了许多,更为重要的是,更切省马力了,这轴承,真是一个好东西啊,哦,这玩意儿,也有人叫他飞轮,亲王殿下坐的那个马车上,不也是装了这个轴承吗?” “轨道车上也装了这东西?”曹云问道. “嗯,差不多吧,只不过要比马车上的大多了,听说也难造上许多,现在大明境内的轨道车,也不是每一个都装上了的,还在慢慢地改装中,但这一趟既然是要迎接亲王殿下,自然要用最好的.”萧华道:”使用了这玩意儿之后,速度可以提升一倍以上.以前的马儿跑上五十里,便必须要减速,百里,便必须要换马,现在,他们可以一口气跑上百里.一个小小的玩意儿啊,切省下来的物力人力,可真是不可计数,所以说皇帝陛下授予发明这轴承的匠师五品官员的官身,大家是一点意儿也没有.” 曹云沉默了下来. 萧华终究是年纪大了一些,与曹云闲唠了一会儿,便有些精力不济,放平了椅子,在身上搭一件毯子便沉沉睡去,曹云却是哪里有一点睡意,瞪大了眼睛,拉开窗户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 车速当真是很快,颇有些他当年在马上骑马奔腾的感觉.而更让曹云感慨的却是窗外那一片片长势极好的庄稼和一个个炊烟袅袅的村子. 正如桃园郡的贲宽所说的那样,愈往明境内里而去,便愈见繁华,明人的恢复速度,让他有些胆寒,他可是很清楚,当年齐人撤出这三郡的时候,可是对这三郡进行了彻底的破坏,而且这命令还是他下达的. 可现在,几乎已经看不到战争的伤痕了,这才过了几年啊!明人不但医治好了伤疤,而且还向前大大的走了几步. 似乎并没有过去多少时间,轨道车开始减速了,而在他们的前方,一个与武陵车站完全相同的建筑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轨道车驶进车站,一大群穿着蓝色制服的人涌了进来,手脚麻利的解下拉车的挽马的缰绳,将这些已经疲劳的马儿牵走,换来了一批新马,重新套好了缰绳,车站里,有人下车,也有人上车,不过几柱香的功夫,轨道车便又在悠扬的号角之声中踏上了向前的征途. 一天之后,他们抵达了益阳郡,在这里,他们将过上一夜,第二天再度起程,益阳郡守将曹云一行人等迎进了驿馆,曹云却是一夜无眠.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出现的便是大明的轨道车,将一车车的明军从大明内地运到桃园郡,投入到战场,在战场之上对齐军形成压倒形的优势,而此时,齐国的大军却还在路上辛苦的跋涉中. 等到他们赶到战场,所有的一切,早就结束了,等待他们的不是他们要去支援的友军,而是严阵以待的明人. 他不寒而栗. 他没有兴趣去看看益阳的夜景,从人倒是不辞辛苦的出去打探消息,与齐国不同,大明的城市之中是不存在宵禁这一说的,夜晚,益阳郡城仍然很热闹,到处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站在驿楼上,便能看见那璀璨的灯火. 与武陵郡城比起来,益阳的军事气息便要淡了许多,街上基本上看不到多少军人了,不像武陵郡城,到处都能看到大明的士兵.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世家之议 抵达沙阳郡之后,曹云特地停了下来,不比其它地方,沙阳在大明国的地位有一些特殊,如果说太平城是明帝秦风的潜龙之地的话,那沙阳郡则是秦风的龙兴之地,正是因为得到了沙阳五大家的鼎力支持,秦风才从这里一飞冲天,从此走上了一条兴旺发达的道路.自然,沙阳也因此而受益. 秦风曾率领着他的精锐部队与刘氏老太爷配合,一举击溃了汹汹不可一势的莫洛叛军,将其逐回了长阳郡,也因此在沙阳郡赢得了巨大的声望. 沙阳郡是最先实施大明新政的地方,每当大明有什么新政策出台,沙阳郡总是第一个跳出来吃螃蟹的人.不管是当年的改土归流,还是后来的纳吏入官,整顿官制,以及现在最新的税制改革.秦风在沙阳有着无可比拟的声望,所以朝廷的每一项政策在这里都能毫无阻碍的得到顺利推行,当然,沙阳也因此而受益. 沙阳的经济发展才整个大明首屈一指,几可以与大明都城越京城相比美.而从沙阳郡走出去的高官更是数不胜数,当今的首辅权云,吏部尚书方大治,都曾担任过沙阳郡郡守.所以沙阳郡守也被大明官员称为通向大明政事堂的最佳捷径. 已近午夜,曹云却仍然漫步在沙阳郡的街头之上.与齐国城市一到夜晚便宵禁不同,大明的城市是没有宵禁这种说法的.所以沙阳的夜晚,仍然是灯火通明,其热闹与白天相比,虽有不同,但却另有一番风味. 萧华老先生自然是没有曹云这样的好精神的,早早的便在驿馆歇下了,现在陪着曹云在街上闲逛的却是新任的沙阳郡守田敏. 曹云对他很感兴趣.田敏的身份非同一般,他是沙阳五大家中的田氏一族,算得上是出身豪门大族,而且他的能力在历任沙阳郡守之中并不出众,勉强能算得上中人之姿.而以这样的能力却成为大明首屈一指的大郡的郡守,则是沾了家族的光. 田氏现任家主田真,是大明的开国功臣,现任大明鹰巢的副指挥,本来是一心想要成为大明这个最大的特务机关的大头目的,但根据最新的情报显示,秦风心中显然另有所属,而这个人则是鹰巢的另一个副指挥使田宽. 对于这个田宽,齐国鬼影是颇为头痛的,因为对他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不少鹰巢的郭九龄,田真等人在鬼影的资料可以说是堆集如山,这个人在公共场合露面的次数实在太少,完全搜集不到有关他的有效信息. 而田敏能当上这个沙阳郡守,应当是秦风对于田氏的一种补偿,免得让田真心中失落.不得不说,这一手平衡之术,秦风现在是玩得溜熟了.沙阳郡作为贯彻大明新政最为彻底的一个郡治,在政治之上历经数位郡守的整顿,早已经形成了一个成熟的体制,郡守能力的大小,对沙阳郡的影响,并不像其它落后郡州那样大. 当然,沙阳郡守直通政事堂的这条快车道,只怕也要从田敏这里终止了,这又何尝不是秦风对沙阳郡的另一种制约呢,大概秦风也不想若干年后,朝堂之中,政事堂里,放眼望去皆是沙阳一系吧. “如此繁盛景象,当真令人艳羡!”曹云对田敏道. “比之长安,洛阳等通城大邑,沙阳还差得很远呢!”田敏微笑着谦逊道,他话不多,因为站在他面的曹云,让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言多必失的道理他还是懂得,在这样的人面前,说话之前三思,那绝对是没有错的. 小意,谨慎,是族长田真对他上任沙阳郡守之时的四字嘱托.不过有功,但求无过,对于田氏来说,已经足矣. “不不不,白日里的长安,也许要比沙阳繁华,但在夜间,却是无法与之相比.田郡守,夜间历来都是鬼魅横行之时,沙阳郡的治安好到了这个地步吗?”曹云问道. 田敏摇头:”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灯光再灿烂,也有阴影存在,沙阳郡中,自不例外,见不得人的勾当,当然也是很多的.不过沙阳郡自有律法治理,大体之上,还是很平稳的.偶有小事,无伤大雅.” “可本王听说,自去年以来,沙阳郡中没有秋决过一人.”曹云问道. 田敏先是一楞,接着笑了起来:”亲王殿下对我沙阳郡的事情倒是清楚得很.您说得没有错,去岁至今,沙阳郡中没有杀过一人,其实也很简单啊,沙阳郡是陛下龙兴之地,有陛下威德照耀,在沙阳郡,十恶不赫的罪过,那是鲜有所闻的,其它一些小过失,倒也犯不着杀人.人口,对于大明来说,可是很宝贵的啊,现在那些因犯错而被判了牢狱的罪犯,最普遍的惩罚,便是流放到西秦之地.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非常严厉的惩罚了.让他们去西秦之地开拓垦荒,既是赎他们的罪过,也是为大明的发展作出自己的贡献.” “郡守这是要以宽治郡了?”曹云问道. “沙阳郡现在已经不需要严刑峻法了.”田敏点头道.”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沙阳郡已经有了盛世气象了.” 曹云沉默片刻,”郡守出自世家大族,而且还是大明的开国功臣,大明朝对待像你们这样的世家豪族,有什么制约没有呢?” 田敏脸色微变,看着曹云,半晌才道:”亲王殿下是想起了大齐的豪门世家之乱吗?” “不错,这是困挠我大齐的最大问题之一,也是我最烦恼的事情,郡守出身世家,却又身居高位,曹某故有此一问,郡守如有不方便,自不必回答.”曹云道. 田敏微微一笑,想起了此时还在自己官邸之中的那位乌将军.皇帝陛下料事如神,这坑是挖得越来越深了,这位亲王殿下必然会在这个坑里愈来愈泥足深陷,最终再也无法爬出来.具体的情况,田敏并不清楚,但他仍然能够猜到,皇帝陛下是想在这位齐国的亲王殿下与他们的皇帝之间打楔子,说白了就是造成他们二人在治政理念之上的冲突.最好的结果,自然是他们因为理念的冲突而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从而使得齐国大乱,在齐国,唯一能威胁现任齐国皇帝的,也就是这位亲王殿下了.最不济,也可以让齐国皇帝对这位军神猜忌加深,从而弃之不用,这在军事之上,对于大明来说,也是相当有利的. “如果单以财富而论豪门的话,大明可谓是豪门多如狗,街上满地走了!”田敏呵呵一笑道:”大明兴农,重商.有钱的商人比比皆是,比方说我们大明户部尚书耿精明,他可以说是富可敌国.再就是亲王殿下眼中的沙阳五大家,家中财富也是极为惊人的.别家我不知道,但我们田家,一年的收入,足可以当得上一个中小郡治所有的财政收入.当年陛下许诺让沙阳五大家,变成全天下的五大家,这个诺言可是兑现了.” “大明皇帝不担心?”曹云问道,有钱了,自然就会有更高的要求,财富上有了,自然便会追求政治上的话语权,这是人的本性,本能,人心总是贪婪的,没有的总想要,要到了还会想要得更多. “亲王殿下,刚刚我所说的单以财富而论,如果抛开财富不谈,那么,大明没有一个豪门.”田敏哈哈一笑:”光有钱算什么?所谓豪门,不仅是指他们有钱,还指他们拥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深植于地方的势力,以至于依附于他们生活的那些人.” “你们不是这样吗?” “非也!”田敏道:”大明的有钱人,的确很多,但不知亲王发现了没有,我们大明对于土地有一条极为严厉的禁令,那就是严禁土地的兼并,每一户人家所拥有的土地是有上限的.即便是贵为当朝一品大员,家中所拥有的田亩,也不得超过两千亩.” “我可不相信这些人家当真只有这点土地.”曹云摇头. “还真就只有这一点.”田敏认真地道:”除开这条禁令之外,关键的就是交不起赋税啊.殿下,打个比方,我家拥有两千亩土地,那每年需要上交的赋税便是一百两,但如果有了两千零一亩,这个数字便会变成二百两,两千零二亩,便会变成四百两,您说说,我犯得着吗?您别说想欺瞒,欺瞒或者会有一时之功效,但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被税务部门发现,那可是会罚得倾家荡产,如果让监察部门盯上,那西秦便在向我招手了.” 曹云默然不语. “再者,想要聚敛财富发大财,拥有土地在我大明可不是最快的发财办法,甚至是很愚蠢的办法.因为大明朝廷对那些喜好聚敛土地的人可是很警惕的,但是呢,对于商人却没有什么制约,只要你有本事,那你赚多少钱都没有人理会,你只需要规规矩矩的交纳赋税就可以了.既然有可快的发财办法,谁还将盯着几亩土地啊?用皇帝的话来说,土地是为升斗小民准备的让他们谋生的手段而已.换句话说,那只是维持最基本的生存,所以我们大明,对于农民的赋税那是极低的,而徭役,更是没有.” “你们的皇帝陛下就不担心这些富可敌国的大商人吗?” 田敏微微一笑:”商人再有钱,也不过是依附在国家这棵大树之上的一根藤蔓而已,如果这根藤蔓不安分了,收拾起来易如反掌.”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动摇 曹云已经明白了秦风控制大明这些豪门世家的方法. 大齐的豪门世家,大都以地方为老巢,拥有大量的土地,而依附在土地之上生存的百姓,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他们的附庸,为了生存下去以及过得更好,他们会紧紧地团结在这些豪门的周围.曹云很清楚,在大齐,那些自由民们所要负担的赋税,是这些为豪门大家佃种土地人的数倍,佃农的赋税,绝大部分是由田主来交的,而这些田主,也就是这些世家大族他们又掌握着地方上的权力,能很轻易的将这些赋税在帐本之上以各种理由抹去.这就带来了一个怪现象,那些拥有自己土地的自由民,过得比那些佃农还要凄惨. 这样的时日一条,但凡是个人,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只需要将自己的土地投献给当地的豪门大家,就可以得到他们的庇护. 豪门大家们控制了大量的土地,也就控制了大量的人口. 这些年来,大齐的土地兼并愈来愈严重,几乎已经到了危及国家安全的地步,国家赋税日渐减少,能服徭役的人丁也在减少,但实际上,大齐的人丁,是在逐年增加的. 大齐皇帝要增强国力,就必然要夺回这些土地,夺回这些人口.而豪门大家一旦失去了对土地的控制,也就失去了对人丁的控制,他们自然不会答允这种情况的出现.两者的矛盾便尖锐的突显了出来. 大明不一样,他们在立国的时候,便已经敏锐的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从一开始,便是大棒和蜜糖交替而下,国家在赎回土地的同时,又在想尽一切办法给这些豪门大族另外一个生财的道路.他们做得无疑是很成功的. 正如田敏所说的那样,大明的商人很有钱,但究其根底,却是无根的浮萍,商人四海为家,那里有利,在追逐利润而去,他们注定了不能像大地主那些严密的控制着相当数量的人口.没有自己的地盘,终究便不能成气候. 这才是大明能容忍富可敌国的商人出现在的缘故,因为他再有钱,一旦有不轨之心,国家想要收拾他们轻而易举.而不像现在的大齐,想要动一动豪门世家,哪怕是势力看起来最弱小的勃州周氏,也遭遇到了强力的反扑. 勃州为什么义无反顾地跟着周曙光造反?自然是因为周曙光拿住了这些人的身家命脉.周氏的势力随着那些土地,已经深入到了勃州的方方面面. 朝廷诏旨不到乡里,越往下,宗族的势力便愈来愈强. 明国立国之初,便制定了一系列的扼制宗族势力的政策,将豪门世家对乡里的影响,降到了最低,一系列的政策,例如取消徭役等,更是将宗族势力在乡下的权力剥夺得一干二净.朝廷的管理通过县,乡,村,直通到每个家庭. 明人的做法是很柔和的,达到了目的,却又避开了激烈的斗争.国家赎买给了豪门世家台阶体面的下台,虽然绝大部分还是因为明军锋利的大刀.吏治改革,淘汰了大批豪门世家子弟,但却又在考试制度之中给了他们第二次的机会,大量的寒门子弟进入官员体系,成功地摊薄了这些人对地方上的影响.在这一系列的政治改革的同时,又极大的抬高商人的社会地位,大力鼓励经商,货通南北,曹云相信秦风大力开展海贸,也正是为了达到这样一个目的,为那些手里有着大把银钱的人找到更多的生财的道路. 这些豪门世家虽然失去了土地,但并没有失去财产,在政治上也没有遭到打压,只不过是要与更多的人参与竞争而已,但在现在,豪门子弟在竞争之中仍然是占着优势的,因为毕竟,原本能读得起书的人并不多. 大明的那些豪门世家,感到自己失去的并不多,自然不会有更多的反抗. 正是基于这个心理,秦风稳稳的站住了脚跟.然后,他的组合拳来了,萧华的村村都有诵读声,家家都出读书人的宏伟计划,肯定便是基于这个宏伟的政治蓝图,随着贫家子弟读书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参与国家治理的人也必然会越来越多,与豪门相比起来,毕竟普通百姓占据着绝对的数目优势,就算豪门子弟之中十个人中出一个人才,而普通百姓家中百人千人中才出一个人才,算起总帐来,仍然是那些贫门出身的人才要更多.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秦风便能将大明的整个政治版图完全颠倒过来. 这是一个极长远的计划,更妙的是,他是在不知不觉之中改变的,所谓的软刀子杀人,温水煮青蛙便是这个道理. 也许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豪门子弟仍然会在大明朝堂之中占据着极大的优势,但在基层官员之中,忠于朝廷的寒门出身的官员却会愈来愈多,宗族豪门的势力将会被一点一点的侵蚀,直到最后消失殆尽. 相比之下,齐国的政策却太激进了,非你即我,非黑即白,皇帝陛下想要拿着大刀一刀斩下去,快刀斩乱麻,遇到的反弹自然也就愈大. 这一刀斩下去,如果干净利落的斩断了,那也许还会好一点,虽然会痛得有点厉害,但大齐还能顶得住,就怕这一刀下去,不能完全斩断这束乱麻,那就麻烦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曹云却不得不痛苦的发现,事情正在向着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状况发展,勃州周氏的造反只是一个引子,可糟糕的情况,也许还没有到来. 团结在一起的大齐才是一个强大的大齐,一旦内部出现了问题,大齐的崩溃,有可能比历史上任何朝代都要崩溃得更快. 因为与大齐的强大之中,便有着这些豪门世家不可分割的影响力以及支持. 大明走过的路,大齐为什么不能尝试一下呢?这个念头一下子便跳了出来,就像是一点火星被不小心溅到了一堆干草之上,哗啦一下,便烧成了熊熊大火. 曹云有些不敢相象,如果国内豪门世家当真一下子便与勃州周曙光一般的造起反来,大齐会怎么样?大齐当然能战胜他们,这一点曹云从不怀疑,问题是,这样的一场内讧之后,大齐还会剩下什么? 最为关键的是,如果大齐当真爆发出大规模的内战的话,大明会在一边坐山观虎斗吗?不,他们一定会欢天喜地的加入的,别忘了,当年明国陷入内战的时候,大齐可是毫不犹豫的参战,意图颠覆掉秦风的政权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相信大明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忘掉那数场对大明来说,生死悠做的大战. 曹云闭上眼,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完全明白了明人对他做了一些什么,他们就是在离间自己的皇帝.他们展现自己的成就,让自己明白,解决国内问题,不仅仅是现在大齐所采取的这一种方法,他们要让自己看到另一条路.特别是现在国内叛乱已经出现征兆的情况之下.他们向自己展现强大的军事实力,强悍到离谱的军队,物资调拨能力,是要让自己明白,一旦发生战争,他们可以很强势的介入到齐国内战之中,让自己心生忌惮. 他们想让自己在回到齐国之后,与皇帝之间产生分歧,然后产生矛盾.因为这一局,他们首先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不管如何,他们都不会损失什么,他们只会有收获. 这是一场正大光明的阳谋,似乎从一开始,明人便没有想要隐瞒什么.自己就算明白这一切是明人的阴谋,策划,可自己仍然会忍不住往那个方向上去想. 因为大明用自己的现在,证实了他们所走的道路是切实可行的,实实在在的成绩摆在自己的面前,没有比这可有说服力的了. 他们成功了,自己的确已经动摇了,已经产生了回去之后,要请求皇帝改弦易辙. 皇帝答应了,那么采取这个政策,大齐想要取得成功,将需要更长的时间,而明国,则得其所哉,利用这难得的和平期来发展他们的内政,并在这期间图谋楚国,反观齐国,因为内部的原因,反而没有更多的力量去兼顾到楚国的问题. 皇帝不答应,则自己的下场堪虞,就算没有性命之忧,但毫无疑问,朝堂之上将再无自己立锥之地.而皇帝的快刀斩乱麻之策,到底会对齐国造成多大的伤害谁也说不准. 左右都是他们赢. 曹云不由苦笑起来,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兴趣与激情.意义索然的对着田敏道:”辛苦郡守了,我们回去吧!” 田敏微笑道:”好,也着实不早了,亲王殿下好好休息吧,明天从沙阳去长阳,这一段路,还是有很多景色可看的,亲王殿下会看到我们大明更多的建筑奇迹.” “这一路之上我已经看到很多了.”曹云叹息道. 如果还有十年时间,大齐完成了所有的改革,一切都朝最好的方向前进,但同样的,大明也发展了十年,那个时候,大齐还有必胜的把握吗? 他觉得自己已经动摇了.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新长阳 轨道车在道路之上飞驰,曹云怔怔地注视着车外不停倒退的景色.他们已经进入到了长阳境内,这个曾经以穷而闻名,用造反敲响了前越丧钟的地方,现在看起来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 马车驰过一座座桥梁,有的是石桥,但更多的却是钢筋水泥结构的大桥,那一座座灰扑扑的巨大的水泥墩子支撑起了宽敞的桥面,即便是这样庞大的轨道车行走其上,也丝毫感觉不到他有丝毫的颤动. 从萧华嘴里,他知道了这些桥墩是以钢铁为骨,水泥为肉筑就,强度比起石头要硬得多,石头还会有风化的可能,但这些水泥墩子,却没有这些隐忧,用萧华的话来说,就是用上几十年上百年也没有一点点的问题. 轨道车向着大山狂奔而去,巍然耸立的大山腹部,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大嘴,那些拉车的挽马似乎早已熟悉了这一切,在驭者的驾驶之下,没有丝毫的犹豫便驶进了张个大洞.短暂的一阵视觉不适之后,曹云看到了一盏盏的气死风灯被安装在两边的山壁之上,借着这些灯光,曹云能看到这些山洞并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被人硬生生的开凿出来的.两边的岩壁很显然也同样使用了水泥等建筑材料. “当真是鬼斧神工!”曹云忍不住惊呼起来,凿开大山,取弯变直,更是避过了悬崖峭壁对道路的限制,这是多么伟大的工程,明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亲王殿下一定想不到,主持挖崛这些隧道的是一些盗墓的积年老贼!”萧华嗬嗬笑道:”当年为了挖掘这些山洞,我们大明可以聚齐了全国所有的盗墓贼啊,这还不够,咱们还想千方设万计从你们齐国,还有楚国弄来了一些有名气的掘墓老手,数年辛苦,才有今日之成就啊.” “盗墓贼?”曹云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神色,如果说这天下的罪犯有谁是让人天怒人怨的,那这挖人祖坟的盗墓贼绝对排名第一了,在齐国,抓到这样的家伙,不用多说,绝对是一刀两断的下场. “这样的人,不应当活在世上!” “话是这样说.”萧华点点头,”但咱们陛下说,每个人都有他存在的价值,只要用对了地方,即便是最坏的技能,也能发挥最大的作用,瞧,这便是那些盗墓贼们创造的奇迹.” 马车驶出了一个隧道,但眼前,又出现了另一个隧道. “当初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时候,承诺他们只要完成了这些任务,他们所有的罪孽都将被洗清,他们将有一个新的身份,开始他们新的生活.”萧华道:”为了开凿这些隧道,死在这里头的盗墓贼们可是好几百人呐.但最终,他们不但完成了这些伟大的工程,还积累了无数的行之有效的经验.我们的陛下兑现了承诺,他们有了新的身份,现在他们在大明,可是一些抢手货啊,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尊称一声大师.”萧华感慨地道:”不是每一个人天生就是干坏事的胚子,这些人啊,现在非常兢兢业业,活下来的,也都成了我大明的官员了.他们已经洗清了自己身上的罪孽,亲王殿下,你看,是不是只要将人用对了地方,他们就能创造出人所不能的价值呢!” 曹云怔忡不语. “以前从长阳郡到沙阳郡,哪怕是走官道,快马加鞭,也要十余日吧,望山跑死马,可真不是说说的,而是实实在在.但现在,我们做轨道车,一天足矣.这些隧道,桥梁,将长阳和沙阳紧紧地联接到了一起,亲王殿下,现在老夫感觉啊,咱们这大明天下,突然之间就变得小了.” “的确是变得小了.”十天快马加鞭的路程,现在变成了一天就能抵达的距离,能不变小么? “长阳以前是个穷地方啊,七山三水一分田,所谓的穷山恶水,说得就是这个地方,老百姓再勤劳,也种不出能养活他们的粮食来,马向南是个能吏,到了长阳之后,想了很多办法,现在的长阳,基本不种粮食.” “不种粮食,怎么存活?”曹云问道. “因为种粮食,他们照样也养活不了自己啊,马向南是一个要强的人,当年自告奋勇地来到这个穷地方,就是想要让长阳人能自力更生的活下来,现在的长阳,可不比往昔罗.他们种各种果树,现在是大明的果木之乡,种植药材,成为了大明的药材基地,太医署最大的成药制造作坊,就在这里,为了让大量的水果能够在合适的季节运出长阳,马向南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邀请那些豪门大家来修筑轨道铁路,当然,也多亏了宝清港,也多亏了大明开放海贸,吸引了大量的巨商豪富们将目光投诸到了这里.当初朝廷和陛下都不看好长阳能修成轨道车,但马向南硬是凭着一股执拗劲啊,将这条铁路修成了.说出来王爷可能不相信,这条长阳到沙阳的铁路,朝廷没有投入一文钱,一部分是马向南在长阳发行的铁路债卷,一部分是他从各地化来的缘,最大的一部分,则是大明的那些巨商们投入的,当然,这条轨道车的运输费用还有客票价格也是很贵的.不过大家都还是挺高兴的,不管是商人也好,还是普通百姓也好,能一天就到,谁愿意走上十天呢?” “铁路债卷?”曹云有些惊讶. “马向南看着朝廷发行国债,国人踊跃购买,他便动了这个心思,当然,能卖出去,还是凭了他那张老脸,亲王殿下是不知道啊,当年他弄这债卷的时候,就挎了一大包去了越京城,每个官员家他都会登门叫卖啊,老夫也被逼着买了一千两银子的.” 曹云失笑道:”连老先生也不放过?” “不买没办法,他坐在你家里不走,你总不能将他赶出去吧,还得花费好酒好菜的招待他,得,花钱消灾,当时却是真没有想到他能修成.因为这条路,工程量实在太大,也太难了.再说了,也不仅仅是我,便连皇帝陛下,不也被他逼着买了吗?” “还敢逼皇帝?” “也不叫逼啦,他晋见皇帝,从那个包袱皮里掏出债卷,放在陛下案头,哭丧着脸不做声,陛下能怎么样?看他那张老面皮也不忍心啊,只能掏私房钱买了,这陛下一掏钱,下头的官员们还敢捂着口袋么?”萧华大笑,”那些日子,马大人可是成了越京城的瘟役,但凡马大人出现在官员聚居的街道之上,马上是人鬼辟易,街道之上便再也看不到人.” 听到这里,曹云不由大笑起来,但笑声却在最大的时候戛然而止. “我大齐,什么时候才能出现这样的好官呢?”他叹道. “好官从来不少,就看你会不会用!”萧华却断然道,”大齐岂会没有良吏好官,只不过亲王殿下没有发现罢了.当然,像马向南这样的,的确是难得一见,便是老夫,见了他,也会心悦诚服的向他恭敬行礼的.” “这一次到了长阳,曹某也一定要见一见.”曹云道. “你肯定能见到他的,亲王殿下大名鼎鼎,你到长阳的时候,他一定会到车站来接你的.”萧华笑呵呵地道. “当真是荣幸之极.”曹云真心诚意地道. “马向南当初就是靠着水果,和药材,让长阳实现了第一次的经济腾飞,至少让长阳人能吃饱饭了,现在海贸开放,轨道通车,长阳就要一飞冲天罗,我现在不得不佩服,当年马向南在修轨道车的时候,固执己见一定要将轨道车最大的车站放在长阳郡城而不是直通宝清港,事实证明,他的这个决定,当真是无比英明啊,现在长阳郡城,已经变成了最大的海贸商品集散地.在宝清港那个地方,是无法容纳这么多的货物的,那里没有这么大的地方,也只有长阳郡城左近,才能寻到如此宽敞的平地建设那些巨大的仓库.长阳郡也因此而更加繁盛起来了,这家伙,天生就是治理一方的好手.呀,长阳郡城快要到了,亲王殿下,你马上就能看到这个曾经的穷乡僻壤所创造的奇迹了!” “我已经看到了.”曹云苦笑,这一路之上,他已经看到了太多. 穿起了最后的一个长长的隧道之后,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一大片被群山围绕着的平原出现在曹云的视野之中,高大的城墙不能让曹云动容,他见过太多的巨城,但那些包围在这座城池的一个个巨大的房子,却让他为之震惊. “那些白色的房子,统统便是汇集到这里的海贸商品,运到这里存储之后重新打包,装好,然后再运到宝清港直接上船,亲王殿下,那一片灰色的建筑,就是咱们要去的地方,长阳轨道车站,他现在是全大明最大的轨道车站了.”萧华笑着站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哎呀,总算是要到了.” 轨道车开始渐渐的减速,进入到了那一片片的白色建筑里,在其中穿行,曹云看到,无数的马车正在那些仓库之前排着队,将一车车的货物装上马车,然后向着最中心的那片灰扑扑的建筑而去. 第一千三百三十章:亲迎 曹云明白为什么长阳郡城的轨道车站是建在城外而不是城内了,因为他实在是太大了。 车的速度已经完全放缓了下来,以平常马车的速度缓缓的向前滑行着,拉车的挽马似乎也已经知道抵达了终点,整个的放松下来,踏着悠雅的步幅迈步在平整的道路之上。轨道车两边数十米开外,便是一排排整齐的被统一刷成了白色的巨型仓库,这些仓库的大门,足以容纳一辆马车轻松地驶进去。大门之上,都挂着一个个的招牌,昭示着他们是属于那一家作坊,那一个商户。 长阳车站被分成了两个区域,一个是货运区,另外一个就是客运区了。曹云乘坐的这辆轨道车,缓缓地越过了货运区,进入到了最里头的客运区,这里已经非常靠近长阳郡城了。 与货运区的繁忙相比,这里就显得空旷了许多,曹云看到一排排的士卒笔直的矗立在车站之内,显然是戒备森严,不由微微一怔。 萧华也是楞了一下,站起身来打量了一下那些警戒的士兵,回首看着曹云道:“亲王殿下,想不到陛下竟然亲自从宝清港赶到这里来迎接您了,这是陛下的亲卫烈火敢死营。” 曹云一下子站了起来。早前萧华是跟他说秦风会在宝清港等着他去进见,他没有想到秦风居然会亲自来迎接自己,即便是曹云这样的人,此刻也微微感到了有些紧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确认没有失礼之处,这才道:“如此礼遇,可就是让曹云受宠若惊了。” “亲王不必过谦,这世上,能让陛下亲迎的人绝对没有几个,不过亲王殿下绝对也算是其中之一了。”萧华道。 礼遇?曹云不由得在肚子里腹绯了几句,秦风亲至,恐怕是想将自己往坑里再拉上一把,让自己坠得更深吧? 车站里想起了嘹亮的号声,马车完全静止了下来,一排排的士兵立刻便快步向前,每一节车箱之前,都站了数名士卒,除了曹云乘坐的这两节车箱的车门被哗的一声拉开之外,其余的八节车厢却是没有动静,看来是要等曹云等人离开之后,那些普通乘客才能下车离站了。 曹云肃然大步地跨出了车厢。第一眼便看到了距离车厢不远处,一个被众人簇拥着的年轻人,不用别人介绍,只是一眼,曹云便能确定,那便是大明帝国的最高统治者,那个在短短的十年功夫里,便创造了这片土地之上奇迹的那个人。 秦风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明媚皓龄的女子,能与秦风并肩而立的女人,不用说自然是大明的皇后娘娘闵若兮了。闵若兮在大明的地位极高,她可不像大齐后宫之中的那些花瓶,而是实实在在的掌握着不上的权力,更重要的是,身为大明皇帝的秦风,除了闵若兮一个正妻之外,竟然连一个妃嫔都没有纳,这在世人看来,是一件极其罕见的事情,但从这件事之上,也可以看出闵若兮在明国的地位以及她在秦风心中的份量。 必竟当年的秦风与闵若兮之件的事情,可谓是闹得轰轰烈烈,举世皆知,闵若兮的毅然决然,不知赚取了多少闺阁少女的眼泪,多少书生文人的笔墨。 “大齐使臣曹云,见过大明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曹云双手抱拳,深深一揖到地。虽然没有齐国皇帝的使节仪仗,甚至都没有一封正式的国书,但曹云仍然自称为齐国使节。 “亲王殿下一路辛苦了!”秦风微笑着伸手虚扶了一下,接着侧脸对身边的闵若兮道:“兮儿,你去迎接王妃吧。” “好。”闵若兮点了点头,转身向着另外一切仍然没有打开的车厢走去,那车车厢里坐着的正是曹云的夫人及一众家眷。 “多谢皇后娘娘!”曹云再度施礼,心中却道外界相传明帝与皇后的夫妻关系极佳,今日一见,倒真是名不虚传,虽然他们只是很随意的说了一句话,但却能从这句话中听出很多东西来,他们就宛如平常人家的夫妻一般相处,而这,却正是无数皇帝相求之而不可得的。 “亲王殿下,这一路过来,可还满意我大明的招待?”秦风笑吟吟的问道。 “满意,如果不是出现了几个不该出现的人,那就更满意了。”曹云也是笑容满面。 秦风大笑:“人家求上门来,看着怪可怜的,再说了,朕也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所以便有意促成,看起来亲王殿下有些不快了,抱歉抱歉。来来来,朕为你介绍一下这几位我大明的股肱之臣。萧老大人就不必说了,一路行来,你们早就很熟悉了。这位,是长阳郡守马向南。” 秦风岔开了话题,指着身侧一个黑瘦黑瘦宛如衣服架子的老汉道。 马向南是曹云想见的一个人,听说了很多此人的事情,但此刻人正当面,曹云仍然禁不住的感叹,这个脸上布满风尘之色,抱拳行礼的双手之上,青筋毕露,竟然还有不少的伤疤的宛如乡间老汉的人,就是一手创造了大明长阳奇迹的家伙啊! “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终得见,幸甚!”曹云真心实意地道。 “贱名有辱清听。”面对着曹云的热情,马向南却只是抱拳淡淡地还了一礼。 “这位是我大明次辅,都御史金景南。”秦风又指向自己右侧一个身材瘦高,面色严峻的中年人介绍道。 在大齐的情报之中,金景南也算是一位奇迹般的人物,现在位列三辅,是大明政坛之上举足轻重的人物,手握监察大权,是一个让所有大明官员畏惧的人物。虽然大齐认定此人不可能成为大明的首辅,更多的是一位平衡朝堂势力的存在,但他的实力勿容置疑。 “这位是兵部尚书章孝正。”秦风微笑着指着另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或者亲王殿下听到的更多的是他的绰号。” “小猫!”章孝正笑咪咪地咧嘴笑道。 “见过诸位大人!”随着秦风的介绍,曹云抱拳一一见礼。心中却有些惊疑不定,秦风来见自己,但这些随行的官员却奇怪得很。 似乎是看穿了曹云在想什么,秦风笑着解释道:“这些人呢,这一次来长阳本来是另有公干,但亲王殿下的名头太大,他们都想亲眼看一看亲王本人,所以就一涌而来了,亲王勿怪!” “惶恐之致,些许虚名,名不符实!”曹云谦逊地道。 秦风笑道:“亲王过谦了,别说是他们了,便是朕,听说亲王要过来,也是兴奋得睡不着觉了,只盼能早日见到亲王殿下啊!” 曹云苦笑,只怕是听说自己要来便日夜不睡的想着怎样给自己下套吧?现在自己已经入套,而且愈陷愈深,自拔不能,可算是遂了对方的心愿了。 “外臣原本以为要到宝清港才能见到陛下的。” “亲王殿下到我大明,朕理当来迎,再者不瞒亲王殿下说,这长阳的轨道车站建好之后,朕却是一次也没有来过,正好也过来看一看,可谓一举两得,想来亲王殿下也是想看一看的,长阳轨道车站比起亲王殿下先前经过的还是有很多不同的,相信亲王殿下看了,自然会大有收获。”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曹云道。 这边说着话,那边一辆马车却是径直驶到了轨道车旁,车门正好对着最后一切坐着曹云家眷的车厢的车门,那自然是迎接曹云夫人的马车了,这里外人太多,身为亲王家眷,自然是不方便出来与众人相见,看到这一幕,曹云不由感慨明人的心思倒真是细腻。 “王妃等人自有兮儿照顾,亲王殿下不必挂心。”秦风道。 “多谢陛下。”曹云道:“劳动皇后娘娘辛苦,惶恐之至。” “这没有什么,她们女人关注的地方不一样,朕与亲王参观一些亲王感兴趣的地方,兮儿嘛,便带着王妃他们去看一看女人关心的地方。”秦风大笑道。 曹云心中有些纳闷,这长阳郡还有什么是能让女人特别关心的地方吗? 没等他搭腔,一边的萧华却是抱拳道:“陛下,老臣奉命迎接亲王殿下,现在已经缴旨了,接下来老臣要去海事大学堂,宁署长邀请了老臣去给那些学子们讲学,臣请告退。” “萧老大人辛苦了,还是歇两日再去吧,那宁则远那是会抓丁,也不体恤老大人的身体。”秦风道。 “这是事先都约好了的。”萧华笑道:“海事大学堂的学生以后都是我大明海事精英,海事老臣不懂,这仁义礼智信以及忠君爱国,老臣却是要好好的与他们说道说道。宁署长也正是这个意思。这些学生啊,底子太薄了。” “老大人还是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万万不可累着了。” “老臣现在可是龙精虎猛,陛下不必挂心,在海事堂讲完之后,老臣还要去上青林等地看那些的中学、小学堂,然后就离开长阳去抚远等地看看,就不再陛下跟前侍候了。”萧华道。 “老大人请便!”秦风呵呵笑道。 第一千三百三十一章:车站 一行人等踏入比客运站大了不知多少倍的货运站的时候,先前忙忙碌碌的货运车站已经看不见什么人了,只余下了警戒的烈火敢死营的士兵以及一些身穿蓝色制服的车站工作人员,曹云发现,大明的这些铁路,每一段的所有权并不一致,有的是朝廷占大头,有的是私人占大头,但不管是那一种,所有的工作人员身上穿得制服却都是统一的,背后都统一印制着大明铁路四个字,这代表着虽然所有权不一样,但在管理之上,大明朝廷却仍然是牢牢地掌控着主动权. 货运站大得有些不像话,曹云抬头看着屋顶,那是一块块的巨大的铁皮被铺在一根根的钢架之上.而地上支撑这些的也是一根根的钢梁. “陛下,这顶棚是铁的?”曹云有些疑惑地问道,他不敢肯定,从那些棚项的边缘,他看到这些东西很薄. “是铁皮.”秦风点头肯定地道. “怎样才能将坚硬的铁制作得如此之薄?”曹云讶然道. 秦风转头看向身边的金景南:”景南,你在大冶铁矿干过多年,对这些应当很熟悉,给我们说说吧.” 金景南点了点头:”亲王殿下,这是很简单的事情啊,钢铁虽硬,但他也怕火啊,一物降一物嘛!先将铁锭加工成一块一块的铁板,然后再加热,加热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将他们弄出来,塞到压薄设施当中去,哦,这种设施其实就是两根铁棍子啦,中间有一定的缝隙,将他们塞进去之后,转动这两根铁棍,厚的铁板便会被压薄,然后再向前塞进缝隙更小的设施之中,如此反复施为,到最后,就得到了厚薄基本均匀的铁皮了.” 金景南虽然语焉不详,但曹云还是听懂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玩意儿,金景南肯定是知道这些设备都是怎么制作出来的,但他当然不会说得太详细而让自己知道得更多.不说别的,曹云就知道至少那个压薄铁板的设施,就不是那么容易制造出来的. “这么说来,大明士兵们装备的盔甲,也大都是这样制造出来的吗?”曹云问道. 金景南嘿嘿的笑了起来:”亲王殿下当真是聪慧过人,我们大明的士兵装备的板甲,差不多就是这样弄出来的吧,先是压薄,然后剪切啊,打眼啊,缝制啊,一件普通盔甲也就出来了.不过嘛,士兵们所有的盔甲的那种铁板的质量,就不是这种造屋顶的铁皮子所能比的啦!它的延展性,搞击打性都有着更高的要求.” “不是一样造出来的吗?”曹云反问道. “当然不一样,铁锭的质量不一样啊!”金景南道:”亲王殿下,冶铁炼钢里头的学问那就太大了,不同的工艺,不同的材料,添加不同的东西,便会得出不同质量的钢材原材料,请恕我就不能直言,我们的士兵装备,那自然是用得最好的了,这样才能保证他们负重不大,却又有着极好的保护.” 曹云默默的点头,冶铁炼钢,一向都是大明的核心产业,他们的武器器械领先大齐太多,根子就在这里.金景南不愿多说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大齐鬼影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致力于想弄到这些工艺和秘方,但却始终一无所获,人倒是折进去了不少. “亲王殿下不要介意,这里头的道道多着呢,不同的材料,需要添加什么东西,达到什么温度,他们曾给朕禀报过,但朕可是听得头昏脑涨,记得工部还给朕送来了一本这方面的书藉,但朕看得头昏眼花也没搞明白,所以就束之高阁啦,这些事情,还是让那些专业人士去做,术业有专攻,那些大字都识不得的大匠们,说起这些可是头头是道哦.他们也是经过了近十年的摸索,才慢慢的有了今天的成就,急不得,急不得.大齐能工巧匠比我大明只多不少,只要沉下心来,自然也是可以做到的.” 曹云心中暗叹,大齐的能工巧匠的确很多,但想要有大明这样的成就,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金景南却在一边火上浇油:”这的确是一个长期的工程,去年陛下刚刚批准成立了大明钢铁研究院,每年拨下大笔款项,集合了大明最高明的匠师,就只有一个目的,研究出更好的钢铁产品,亲王殿下,现在我们大明需要用到钢铁的地方太多了,像给士兵们造灰甲,打制武器所需的反而并不是质量最好的.像架桥啦,造一些特殊器械所需要的那些钢铁,质量上可是要求更高的啊!统领这个研究院的老匠师,那可是堂堂的三品大员,与金某同一级别.” 曹云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给一个匠师三品待遇,在齐国,想都不要想,但在大明,他们却真正的做出来了. “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看看金大人所说的那个钢铁研究院!”曹云有些酸溜溜地道. “恐怕有些关碍!”金景南阴测测地道:”那里并不欢迎外人进入,从去年成立之后开始,已经有不少人在哪里送了性命啦.明明知道那里是我们大明防护最严密的地方,却仍要飞蛾扑火一般的去找死,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说句不敬的话,那些的防护措施,比我大明皇帝陛下居住的地方还要更严格.” 一边的马向南哧的一笑:”金次辅,咱们大明的皇宫有什么很严格的保护措施吗?我记得这个事情,已经有官员在朝堂之上弹劾过你了.” 金景南一摊手:”皇宫有烈火敢死营,更重要的是,皇宫之中住着三位宗师,还有一位九级大高手,下官不认为还需要有更多的保护,正好可以节约出更多的人手,更多的经费,将他们使用到更需要的地方,如果陛下认为臣有所不敬的话,臣愿领罪!” “罢了,恕你无罪!”秦风笑着大力拍着金景南的肩膀,”当然要将力量用在更需要的地方,这些力量啊,放在皇宫之中也是摆设,朕可不认为有那些人敢进我大明皇宫找不自在,你做得很对.不过景南啊,上一次我要求增加我的薪饷,你居然带头反对,这可就太不像话了.” “陛下一家四口,服侍陛下的宫女,太监人数有限,而且他们也是由国库发饷的,护卫是烈火敢死营,是吃军饷的,皇后娘娘,武皇子,文公主也都是有饷银的,所以臣认为陛下一年十万两足够了,臣一年只有五千两,日子过得是极其富足.” “你,你你你……”秦风又好气又好笑,”好得很,今年你就别想有什么赏赐了.” “逢年过节,陛下该赏还是要赏的,这是陛下仁德,体恤.”金景南一本正经地道.”陛下要是赏了别人不赏臣,那不免会让有些人有不好的想法.” “得得得,朕不跟你斗嘴,你却等着吧!”秦风威胁道. 金景南呵呵一笑,不以为意. 这意料之外的插曲,却让曹云心中羡慕之极,这样的君臣关系,他是闻所未闻.臣子在皇帝面前轻松,皇帝在臣子面前随意,俗语所说的伴君如伴虎,在这里,竟然是一点儿也看不见.曹云已经见过了大明的许多官员,从贲宽,到陈也,到吴岭,李小丫,再就是这些朝廷重臣,他们每一个都能秦风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尊重. 是尊重,敬爱,而不是畏惧.可以看得出来,秦风对他们是相当放任的,但正是这种放任,却激发了这些人难以比拟的责任感. 他突然想起了萧华,在皇帝陛下亲临视察的时候,这老头儿潇洒的说走就走了,先前还以为是萧华资格老,现在看到金景南,才知道这是一种常态. 每个人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够了. 他想起了在路上萧华对他所说的话.”在大明,约束人的是规纪,是律法,而不是上官.” 这是他发现的大明与大齐最大的不同点. 在大齐,别说是一般的官员了,就算是自己,见了皇帝还不是战战兢兢,因为皇帝一言便可决定你的生死荣辱.而上官,又可以决定下一级的命运.这样一级一级的压下来,最终导致的,是所有的官员是对上级负责,而不是对所要担当的事情负责了.这样一来,欺上瞒下,便成为了一种常态. 大齐的确是要改变,不仅是要改为国内豪门世家事实割据的现状,更要改变的是人心.比起大明这样的新兴的帝国,大齐立国太久,已是弊端从生了. 不改,必亡.但如何改,却又是一个绝大的考题,做得不好,同样不会有好结果.大明的强势崛起,对于大齐来说,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事情,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却也是一个极好的比照,他会倒逼着大齐做出改变,不改不行了,曹云所看到的一切,已经让他心惊不已.再这样下去,也许用不了十年,大明就会全面领先大齐了. 秦风似乎没有注意到曹云的异样,而是走到了一个个排列整齐的箱子前,看着马向南大声道:”马公,来给朕说说这些箱子,你把他做得一模一样,而且强迫所有的海商都必须用你这些箱子装货,可是有人已经告状了哦!有商人称呼你为马扒皮,但凡经过你这长阳郡城的商人,都要被你揩点油水,这箱子,便是证剧之一呢,是不是景南?” 不等金景南说话,马向南已经涨红了脸:”这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金大人不用说,老夫也知道告状的那些人一定是那些第一次出海的海商是不是?” “正是!”金景南笑咪咪地道.”金某此次来长阳郡,这也是要调查的事情之一.” 第一千三百三十二章:集装箱 “林子大了,自然什么鸟都有,马公不用着急,慢慢讲!”金景南脸上笑咪咪的,眼睛之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对于他而言,心中只有律法,没有人情,连皇帝的脸面都可以不卖的家伙,自然不会为马向南的名声所动。 他当然不是没来由跑到长阳郡城来的,本来他这一次随驾抵达宝清港,是监督审核海事署分家的问题的。 海事署数年发展,在垄断海贸,独家经营域外的情况之下,海事署可谓是家大业大,几年时间,他们利用做海贸所获得的利润将宝清船厂,葫芦岛军港足足扩充了数倍,更是造了近二十条三层战舰,组成了大明现在实力强横的水师。 单看这个成绩,便能知道海贸的利润有多大。现在海事署要分家,商事交给商业署,军权划归兵部,这里面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就太大了。 大明历来不允许军事政事一把抓的情况出现,海事署是一个特例,但到了现在,朝廷也不能再放之任之了,不说别的,光是海贸的巨大利润,户部就绝不能放过这么大一块财源游走于国家统一的调配体制之外。 正是因为里面涉及到大量的银钱,纷繁复杂的人事关系,身为次辅,都御史的金景南才亲自抵达宝清港来监督这一次的分家,以确保大明朝廷的利益不受到损害。 而到长阳郡来查这个事情,只不过是搂草打兔子,顺带着的事情。说马向南贪腐,金景南自然是不信的,但马向南利用手中的职权,为长阳郡谋算利益,这就说不准了。因为要谋算这个利益,所以损害了海商的利益而引起别人告状,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马向南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陛下可知道,海贸一事,虽然利润巨大的,但风险也同样巨大,这风险,到底是什么吗?” “风浪,损耗,以前还有海盗,不过现在海盗应当被我们打得差不多了,剩下小鱼小虾,根本就没有能力威胁到我们的大队商船。”秦风道。 “不错,风浪,损耗,不过现在我们大明的造船技艺越来越好,出海的商船也不再是单枪匹马,而是结成船队,因风浪而倾覆的事情是大大减少了,现在最大的则是路上的损耗。”马向南道:“可以保证船不倾覆,不失踪,但在大风浪之下,磕磕碰碰自然是少不了,遇上不好的天气,货物浸水更是家常便饭,这是海商们最头痛的事情。” 金景南眨巴着眼睛道:“可是这与这些箱子有什么关系?” 马向南哼了一声:“金大人,您瞧瞧这些箱子有什么特点?” 金景南歪着脑袋瞅了一会儿:“规整,看起来基本上是一模一样大小。” “这就是了!”马向南摇晃着脑袋,“以前的货物都是商家自行打包,结果就是千奇百怪,什么模样的都有,放在陆地之上自然不觉得什么,但船上的空间可是有限的,他们的那些包装上了船之后,浪费了大量的空间。使得整个海船能装的货物量大打折扣,这是可耻的浪费。” “所以马公便弄出了这些外表一模一样的箱子,目的就是为了能在船上装更多的货?”金景南笑道。 “这只是其一啊,现在大明开放海贸,有许多商人自己是没有船的,便需要租借别人的船,这些傻瓜难道不知道一样的运价,他们可以装更多的货物吗?更重要的是,我们统一包装之后,能极大的减轻货物在船上因风浪而带来的损耗。来人,打开这个箱子。”马向南拍着跟前的一个已经钉好的大木头箱子,对边上的一个身着蓝色制服的工人喊道。 工人小跑着过来,将手里的撬棍插进缝中,撬开密封的箱子,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层干草。马向南伸手扒开上面的干草,露出内里一个个瓷器来,“瞧,这些玩意儿都是极易碎的,但经过我们的重新包装之后,他们的损耗已经降到了一个极低的程度。” 掩上箱盖,马向南接着道:“金大人也注意到了,这些木头箱子的边缘都是设计有防撞角的,海上风浪大时,即便所有碰撞,也不会损坏内里的东西。” “看来马大人当真是一片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了。”金景南大笑。 “不止是这些啊!”马向南哼哼道:“我们弄出这样规整的箱子,还可以极大的节省人力。以前货物上船靠什么,靠的都是人肩扛背驮,码头之上需要养无数的背夫驮夫,这些可都是精壮汉子,我们长阳郡可没有这么多的精壮汉子去干这些没有多大价值的事情,所以这个箱子还有另外一个妙用。各位想看看吗?” “拭目以待!”金景南点头道。 “正想大开眼界!”曹云也道,这个箱子的个头可不小,几个人根本就别想搬动他。想要将这样的箱子弄到船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内里还装着一些易碎的货物。 马向南拍了拍手,站在边上的几名工人走了过来。手里推着几个小车模样的东西,小车的样子很快,贴近地面的居然是两根长长的铁铲子。 几个小车贴进了装货的箱子,长铲子探进了箱子的底部,这时大家才发现,原来箱子并不是直接放置在地下。几个工人吆喝了一声,推动小车,整个箱子就缓缓地移动起来向着站台方向走去。一直走到了一个高大的铁质框子之下这才停了下来。 长长锁链从那个巨大的金属门框之上垂了下来,几个工人将这些锁链拉下来,挂在箱子四角的金属挂钩之上。 曹云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工人们操作着,这又是一个他没有见过的新东西。 一名工人开始拉扯边上一个细小的铁链子,铁链子哗啦啦的响着,很快,吊住那个箱子的四根大铁链绷直了,接着便晃晃悠悠地升到了空中。边上的几个工人伸手将悬在空中的箱子扶平稳,不让他再晃动。 曹云瞪大了眼睛,他刚刚看到那几个工人推动这个箱子的时候,还显得颇为吃力,但现在,一个工人扯着那么细小的一根链子,便将如此庞大的一个箱子给吊了起来,而且看起来那人丝豪不吃力。 箱子还在升高,到达一定的高度之后,一名工人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另一边旋即传来了应和之声,然后曹云便看到那个箱子缓缓的在空中向前移动着,一直到了轨道车的正上方这才停了下来。 铁链的哗哗声再度响起,箱子被缓缓的从空中放了下来,几名工人站在四周,小心地调整着箱子的角度,随着轻轻一声响,箱子完全落了下来,正好被放置在一辆货运轨道车的平板之上。 几个工人再度上前,伸手将平板车上的金属搭扣扳起来,扣在了箱子上的一个个金属环上,整个箱子就被固定在了平板车上。 “妙极!”金景南拍手大笑道:“这玩意儿设计得好,如此一来,我们便要以省出大量的人手去做别的事情了。商家也可以省出不少的雇佣人手的费用,啊呀呀,马公,那些告状的人,当真是不识好人心啊。” “哼哼,他们只看到货还没有出海,便先向我们缴纳了一笔钱,却不知道,我们做这些事,可都是为了他们好。等他们出去一次之后,就会明白我们的好心的。”马向南道。 “的确是一举数得!”秦风亦是赞赏的点头道:“马公,这不仅解决了海运的一些问题,你的这个造箱子的作坊,也为长阳郡带来了不少的收入吧!” 马向南嘿嘿一笑:“为民造福吧,再给这些海贸商人带来便利的时候,为我长阳郡的百姓多找一些活计,多赚一点钱,也是应用之意。陛下,长阳别的不多,山多,树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的这个木箱作坊,的确收益不菲。” 秦风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端地厉害,小猫,你们兵部运送物资军械,也可以考虑采用这样的集中装载,卸货的方式,这些箱子是可以反复利用的,又可以节省一大笔开支。” “是,陛下,回去之后,我便让兵部的人研究怎么把这个想法应用到军队的运输中去。应当可以大量的节省人手,节约财力。而且便于存放。其实现在军队之中的运输都是外包给商人,而最难的其实是将物资转运到驻防各地的军人手中去。毕竟这些外包商人,只是将货物运到我们的贮备仓库,剩下的事情还要我们自己做,有了这样的东西,我们再向下面的部队分发物资的时候,就方便多了。” 就这么三两句话,一个足以改变军队供应体系的事情就算落地了,曹云心中暗叹,这箱子没有什么技术复杂性,但吊这个箱子的玩意儿,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陛下,这样的东西,不知大明允不允许外售?”他抚摸着那个巨大的冰凉的金属门框,瞅着那些垂下来的铁链子,试探着问道。 秦风大笑起来:“亲王殿下,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我大明的好东西可是很多的,到时候恐怕你什么都想要了。” “只要陛下肯卖,我们便买!”曹云断然道。 第一千三百三十三章:小生意,大收入 对于秦风的承诺,曹云半信半疑。 他很清楚这样的事情,并不能百分这一百的完全相信,有时候上面答应的很好的事情,在进入到了实际操作的过程当中,便会被设置出无数的限制条款来刁难,最终可能让这件事情完全泡汤。 被马向南称之为龙门吊的那个器械,曹云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其实整体的建造也并不难,最关键的就是那些滑轮了,与明人所说的轴承有些相仿,但又并不完全一样,核心装置就是这玩意,但这东西,却恰恰是大齐造不出来的。 一脉还通,周身不遂,现在曹云是真正体会到了那些医师们经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现在的大齐不就是一脉不通,导至事事都受制而不能发展么? 技术,工艺可以去偷,去抢,去买,去坑蒙拐骗,但最基础的东西,却只能靠自己,没有那个底子,看着好东西,你也生产不出来。 接下来的两三天,曹云在秦风的陪伴之下,由马向南充当引导员,参观了长阳郡一个又一个的地方,每到一地,都能让曹云惊叹一番。 与大明其它地方不同,长阳的经济模式,更多的是一种集体工的庄园经济,官府深深的介入到了这些生产当中。这与当初长阳郡的极端疲蔽有着很大的关系。 莫洛的一场动乱,让本来就穷困的长阳郡雪上加霜,明军拿下这个地方的时候,这里一无所有,连最基本的人,都很少,能找出来的,还是以妇孺为主。 马向南为了发展本地的经济民生,只能将这些人集合在一起抱团取暖,由官府提供资金,工具,组织生产。 长阳郡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可以种植粮食的土地,当时的长阳郡也没有那么多人丁来种植粮食,开垦荒地。马向南只能另僻蹊径,果木,药材成了当时长阳郡的两根救命稻草。 而现在,这两项产业,仍然是长阳郡的支柱产业。与曹云想象中的大齐那种每家每户分开种植不一样,这里是以一个村一个村为单位来种植的。每个村民只是这个种植单位的一分子,从事着不同的工种,拿着不同的薪饷。 “这样的方式有利也有敝,不过从目前来看,还是利大于敝的。”马向南介绍道:“像药材种植,我们是与制药作坊或者药铺结合在一起,提前一年与他们约定今年种什么,种多少,价格为几何,这样的话,一来是可以避免农民们胡乱种药材导致最后卖不上什么钱,二来呢,也可以保证稳定的收入。每个村子或者说每个地方种植的药材也有不同的规划,免得大家一窝蜂的种植同样的药材而导致某一种药材过多而其它的又不足。” “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啊!”曹云点头表示赞同。这让他不由想起国内的那些农户,每每受价格的波动影响而导致一年收入大减的情况。 “长阳郡每个县根据不同的情况,有的主要种植果木,有的主要种植药材,就是靠着这两样东西,长阳郡才渡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啊。当然,这也得感谢陛下啊,当年为了帮着长阳郡推销这些果子,陛下也是出了大力的。” “长阳的果子,还是很好吃的。”秦风微笑着道。“特别是这两年,你们是花样繁多啊,每一次鲜果上市的时候,都会掀起一阵阵热潮。” 马向南得意地道:“陛下,度过了生存危机之后,自然便想着要将日子过得更好一些了。您来瞧瞧这些果木。” 在马向南的引导之下,一行人走进一片苹果林子。让曹云有些惊讶的是,有一些果子之上居然被套上了一个个形状不一的小木盒子。 “这是干什么?”他问道。 秦风一笑,扯过一个枝丫,指着上头的小木盒子对曹云道:“亲王殿下请看,这个木盒子上面是有字的。” 曹云定睛看时,果然看见秦风扯过来的这个枝丫上的小木盒子方方正正的四个面上,分别镂空雕刻着福禄寿喜几个字。 “这样的果子被套了这种盒子里,他们的生长形状便会受到限制,最终长成的时候,便也变得方方正正了,而这些镂空的地方因为受到太阳的照射,最后也会在果皮之上出现这四个字,当初这种果子刚刚出现在越京城的时候,可是引起了轰动啊,一个,可以卖到一两银子以上,我们的马郡守可是借此大赚了一笔。”秦风摇头笑道:“起初朕也很觉惊讶,还以为天降祥瑞呢,更有官员上书为朕贺喜,后来在朝议之上马向南一说是怎么搞出来的,那些人的脸被打得是啪啪响啊!” 马向南大笑:“当初第一个上书的是礼部侍郎皮大人吧,知道真相之后,掩面而去,听说最后好多天称病没有上朝呢!” “不错啊,最后还是朕派人去斥责了他一顿,他才不好意的重新去衙门理事了!”秦风乐呵呵地道。“虽然后来这东西慢慢地被人所熟知了,但他的价格仍然是一般的果子的数倍啊,谁家不图个喜庆呢?” “长阳郡的果木都是这样卖的吗?”曹云呆呆地道。 “不不不!”马向南道:“这样的果子对品相要求很严格的,一棵树也长不出来多少,最好的,我们想法子让他卖出高价,一般的,就直接装箱卖出去,最次的,就做成果脯等。总之是不会浪费的啊!陛下,亲王殿下,前面就有一个果脯作坊,要不要去看一看?” “走,去瞧瞧!”秦风兴致勃勃地道。 一间间红砖碧瓦的房子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还未走进,阵阵甜香便已经扑鼻而来。山溪之旁,有人在清洗着一筐筐的果子,现在七月,正是桃子成熟的季节,那一筐筐的果子,正是桃子,不过大小不一,品相着实不怎么样。 洗好之后,便抬着这些果子走进屋子里,屋内的清一色的妇人,正坐在案板之前,熟练的将洗好的桃子剖开,取出果核,然后将果肉切成长条,案板上堆满之后,便将其扫到一个大竹簸箕之中。 将这些装满了果肉的簸箕搬到外面阳光之下暴晒,除去水份,一大块平地之上,放满了这样的簸箕,倒也蔚为壮观。有的是刚刚抬出来晒,有的却已经被晒得蔫蔫的了。 “品相不好的果子,卖不上价,扔了又可惜,后来有人想出了这个法子,做出果脯,还别说,很受人欢迎,特别是在冬季的时候,销量极好。”马向南引着众人到了另一间屋子里,这里是制作果脯最后的一道工序,一条条的果脯被裹上了蜂蜜,然后放在竹篱笆之上晾干,最后装进一个个的小陶罐之中密封保存起来。 “陛下,亲王殿下,尝尝?”马向南道。 曹云拈起一根,放进嘴里,果子的清香,再加上蜂蜜的甘甜,瞬间便充斥着他的口腔和味蕾。 “的确不错!”尝了尝的秦风笑道:“去年军队采购了一批,士兵们反响很好啊,特别是有些地方的驻军,大冬天的能吃上一顿青菜都难上加难,这东西送去之后,大家伙儿是异常开心啊,今年兵部的采购目录之上,这果脯可是其中一大项。不过马公你也别得意,现在仿照你这儿么这么搞的可多了,到时候,还是要看谁的价钱更便宜,货更好。” “咱们长阳郡可不怕别人来竞争。”马向南傲然道:“没有那个郡有我们这样的种植规模和成熟的工艺,不管是比质量还是比价格,短时间内都不会是我们的对手。等他们有了我们这个水平之后,我们早又不知向前走了多远了,更何况,现在我们长阳郡的东西可是已经打响了名号了,但凡是我们出品的东西,在市场上价格就要好上不少。这可是别人短时间内弄不起来的。至少臣觉得在臣还活着的时候,他们是没机会赶上我们的。” “敢问马公,这些果子一年能为长阳郡创造多少收入?”曹云问道。 马向南得意地道:“光是果树这一项的产出,去岁我们长阳郡便收得到百万两银子的收入,过去咱们长阳郡一直都靠朝廷拨钱才能支撑,现在,我们已经开始向朝廷缴纳赋税了。” “去年长阳郡一共只向朝廷缴纳了一百万两,看来马公你瞒报了收入啊,朕可是知道,果木的收入在你长阳郡可不是大头,药材才是。”秦风半真半假地道。 “陛下,长阳郡还要发展啊,修路,架桥,这都是大消耗啊,我们长阳郡可比不得外头,做这些,格外花钱。”马向南认真地道。“以前欠帐太多,现在主要还是还欠帐啊。陛下请放心,再过上两年,长阳郡可以向朝廷缴纳的收入,足可以翻上几番。” “好,那我拭目以待!”秦风高兴的道。 一边的曹云不由默然,大齐最富庶的洛阳,每年向朝廷也不过缴纳百万两银子的赋税而已,而在大明,一个以穷蔽而著称的郡治,现在的收入居然能与洛阳平起平坐,小小的看不起眼的果树,居然能创造出如此大的财富,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不是亲耳听他,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长阳如此,那大明其它的州郡呢? 第一千三百三十四章:繁忙之港 看着五层战舰大明号那庞大舰身,一股凌人的气势扑面而来,它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根本就无法停泊进港口,只能停泊在更远处的海面之上,犹如一道海上长城一般巍然耸立。 曹云一辈子都在陆上作战,对于水师并不擅长,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对于海上作战一窍不通。至少他知道,这样的五层战舰相比起三层战舰来说,在制造难度,操控难度之上,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当然,他的威力也不可同日而语。 三层战舰相比于一般的商船,已经算是一个庞然大物了,但看着停泊在港口的数艘三层战舰,跟大明号比起来,就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大明的水师,居然已经发展到了这样一个地步。曹云很清楚,即便是在千年之前大唐帝国时期,唐水师纵横四海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海上巨兽。 他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勃州叛乱,桃花岛一役,齐国仅存的最后水师,也被曹刚尽数葬送在了那里,现在的齐国水师可以说是一片空白。虽然皇帝已经下定决心要重建水师,但这显然不是短时间内便能办到的事情。 如果是在和平时期,大齐自然可以从容不迫的徐徐图之,但现在,大明已经露出了狰狞的爪牙,正自虎视眈眈,齐国想要与明人在海上争锋,只怕已经很难了。 他微微垂下眼睑,脑子里出现的却是大明水师载着无数的士兵,从海面之上肆意突击大齐的海岸线,而失去了海上控制的大齐,只能疲于奔命地被动防守,沿海之地,将会是千疮百孔,宛如一个筛子一般被明人予取予求。 如果齐明一旦开战,战线将绝不仅仅是桃园常宁一线,而且是会在大齐各地燃起,大齐将不得不去揣择明人的主攻防向,一旦判断失误,必会遭遇灭顶之灾。 大齐攻击明国,可选的道路却是非常明确的,无外乎两个,一个是桃园常宁郡一线,一个是横断山区一线,但在横断山区一线有虎牢关扼守,在秦国时期,大齐都没有办法打破这道防守屏障,更别说现在那里的防守换成了装备更好,战斗意志更强的明人。 他的脑子中一下子便浮现出了贲宽的面孔。桃园郡从一开始,便被明人预定为了其中的一个战场,那里的一切建设,包括那些农人的村庄,都是为了应对一场大战而准备的。稀疏的人丁,散落的一个个堡垒,强悍的明军,都在诏示着一旦发生战争,桃园郡便会成为一个大泥潭,陷进去便难以拔足,而大齐一旦在桃园郡不能迅速打开局面,则明人的水师就会带着明军在齐国其它地方登陆,将齐国绝大部分地区卷入战火之中。 大战一旦开始,生灵荼炭,经济凋零,特别是战区,不但不会再为国家贡献他们的力量,反而需要朝廷反哺才能生存下去。而大明内地,却不会受到任何的波及,他们只要守好几个点就可以了。 此消彼长之下,大齐何以为助? 想到此处,冷汗涔涔而下。 抬头看向身边笑语晏晏的秦风,这位年轻的统治者,给人的感觉,似乎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实则上却是胸有山川之险,只怕从立国开始,他便开始一步步的布局,为的就是形成今日这样的局面。 当大明刚刚立国,危极四伏的时候,他便立排众议,开始发展水师,近十年的经营,到了今天,他终于拥有了齐国无可匹敌的水上优势,也让大明在未来的争霸之战中,有更多的战略安排,有更多的战术选择。 大明和大齐会有一战吗? 当然。 这不但是大齐上下的共识,也是明人的共识。现在的双方,都在为将来的这一场大战积蓄力量,现在所谓的停战,谈判,都只不过是为了将手臂缩回来,以便积蓄更大的力量,使得到时候击打出去的拳头有更足的力量。 很显然,明人做得更好。 在看了明人这么多地方之后,曹云再也不认为大齐地大物博,人丁众多,财力雄厚。如果论绝对数,大齐的确与大明不在一个量级之上,但如果要论创造财富的速度,以及利用财富的效率,大齐根本无法与大明相比较。 他们当真是将每一分钱都用到了刀刃之上。 而更可怕的是,秦风和他的朝廷成功地将大明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他的旗下,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或者每个人的出发点不一样,但他们的目标却都是一致的。 大齐,就完全没法说了,朝廷有朝廷的盘算,世家有世家的算盘,内部不靖,何以攘外敌?如果大齐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凝聚起国内的力量,那在将来与明人的交锋之中,胜算极低。 国内局势纷乱,是打,还是和,这是一个绝大的题目,一个搞不好,就会让大齐烟消云散,也能让他曹云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乘船登上了停泊在远处海面上的巨大的大明号战舰,登上了最高的那一层甲板,整个宝清港一下子就全都收到了眼底。 以前的宝清港是一个什么模样,曹云没有什么概念,但现在的宝清港的繁华程度,比之长阳郡城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港城仍然在扩建之中,蚂蚁一般的人群正在挥舞着他们手里的工具挖掘着前方一座已经光秃秃的山,这项工程看起来已经进行了很久,那座本来不小的山峰,现在已经缺失了一半,一辆辆的平板车将这些挖出来的泥石拖到远处,倾倒在那里的洼地之中,看起来是准备将那片洼地填平。 当真是掘山倒海啊! 看着宝清港现在的规模,曹云便能猜到同样的工程,肯定一直都在进行着。 “亲王殿下,请坐,尝尝这长阳特产的花茶!”秦风道:“看亲王殿下的嘴唇都起血泡了,时有些水土不服么,这肝火可有些旺盛了,这是金银花与菊花混合制作的清火败毒茶,舒畅专门配制的方子,极其有效!” 我这那里是水土不服,分明就是心急如焚而导致的好吧?曹云装作听不懂秦风话里那些许揶揄的语气,捧着茶杯轻抿一口,清香扑鼻却又略带苦涩,比起其它的茶叶来说,倒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港口极急繁忙,一条条商船靠在泊位之上正是装货或是卸货,曹云再一次见到了他在长阳车站之中见到的那个被称为龙门吊的器械,与那里比起来,这里的更要大得多。一个个箱子被轻而易举的吊起,移到了船上,然后放到他们该去的位置之上,速度极快,曹云一杯茶还没有喝完,便看到一艘船已经满载着这样的箱子,缓缓地退出了港口,在一艘小船的引导之下,向着港外慢慢地驶去。 港口里,差不多有十余艘大号的商船正在同时进行着这种作业。 而就在大明舰的四周,便停着不少的商船,他们的船上,也都是装满着货物,他们不是出港,而是入港,港口泊位不够,他们便只能停在这里等候着引导小船来将他们引入港口。 “宝清原来是军港,虽然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进行扩建,但扩建的速度始终跟不上我们海贸发展的速度啊!”秦风打量着大明舰周围不远处的那一艘艘货船,那些货船之中不仅有挂着大明旗帜的,还有挂着那片海域如马尼拉的旗帜的,海贸的开放,不但让大明的海商走了出去,也让外面的人走了进来。 “受限于地理原因,即便我们再努力,宝清港的货物吞吐量也是有限的,这极大地限制了我们的发展。”秦风轻叹道:“就像现在这样,好多船不能进港,只能在这里等待,如果能有一个更大的港口,这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像楚国的泉州港,齐国的勃州港,那都是极好的呀,可惜却不能为我所用。” 曹云从秦风的话里听出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勃州的确有良港,等大齐平定了勃州叛乱之后,相信那里也会成为如同宝清港这样的繁忙的港口的。” 秦风微微一笑:“但愿亲王殿下心想事成吧,不过呢,我可是听说了海上不但风浪大,海盗也多,大齐真要开放海贸,允许大齐商人下海,要做的工作还挺多的呢!” 曹云瞪视着秦风,为之气结,什么海盗,海盗只怕早就被你们明人水师打干净了,真要碰到海盗,那也只能是明人。 愤怒,却又无话可说,因为秦风这句话,就是**裸的威胁,你们的商船敢下海,那就等于是给我送食来了,抢你,自然是没话说的。 谁让大齐没有强大的水师来保护自家的商船呢?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着秦风,现在的曹云觉得当真是时不我待,大齐需要时间来修正政策上的失误,需要时间来整合国内的力量,他不想再与秦风东一句西一句的打哑谜了。 摊牌吧,虽然率先提出来的人,肯定是要被敲竹杠的。 第一千三百三十五章:代价 “陛下,大明大齐终有一战,我想这一点是勿容置疑的,不管是您,还是我,都很肯定这一点。 ”曹云决定不转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与秦风在一起呆得越久,他就越能感到面前这个人思谋极远,每一步都暗藏着深意。他不想被这人带到沟里去。 秦风捧着手里的花茶,微笑着啜饮,并没有接话。 “但无论是大明,还是大齐,现在都面临着很多的问题,都不想在这个时候仓促开战,既然有这个共识,我想,我们两国能在很多问题之上答成共识。”曹云接着道。 秦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轻轻地敲了敲桌子,道:“亲王殿下,自秦风起事以来至今已经十年有余,十年之中,秦风向来没有去摸过大齐这只老虎的屁股,但大齐却一直动作不断,一心想要颠覆我大明政权,这一点,秦风是记忆犹新的,就拿最近来说,鲜碧松在常宁郡集兵十万余人,如果不是勃州乱发,现在我想我大明的桃园郡早已经是陷入到了战火纷飞当中了吧!” 曹云有些颓然地道:“陛下棋高一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轻拨弄,便已经让我大齐手忙脚乱了。” 秦风呵呵一笑:“所以对我大明来说,眼下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呢!不瞒亲王殿下讲,不久前,我刚刚见了大齐好向个头面人物的代表。他们对大明表达了相当的好感。” 曹云心脏微颤,周氏,乌氏这些人,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了吗? “陛下,您不会喜欢他们的。他们是大齐的蛀虫,同样,对于大明来说,他们也绝非善类,他们无非是想利用大明来达到他们自己的目标而已。对于他们而言,只有家,而无国。” “亲王殿下说得对,我不喜欢他们,但这并不妨碍我利用他们。”秦风平静地道:“亲王殿下也明白,大齐愈乱,对我大明便愈是有利。” 曹云眼瞳微缩,直视着秦风:“陛下这是要逼着我大齐不顾一切的开战吗?我想陛下也不会这样想吧?” “为何不会这样想呢?”秦风寸步不让地逼视着曹云:“大齐如果想与我大明正式开战,想来必须要快刀斩乱麻地解决掉国内问题,不过这一刀下去,能不能将这束麻斩断却还得两说呢!一个内乱不断的国家,对我大明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您瞧,勃州之乱,到现在你们也还没有平定,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有时候外患却能让一个国家暂时性的团结起来面对外敌。”曹云咬着牙道:“如果真是这样,大齐并不惮于出让利益换取国内的团结,先消灭外敌,陛下不会认为那些人当真就一心向着大明了吧?只要我们让出利益,给他们想要的,他们一定会再次成为大齐的忠实走狗。我在大明看了许多,也明白了许多,深信大明的现状,绝不是那些人想要的。他们之所以接触大明,只不过是想倒逼我大齐而已。” 秦风大笑起来,却目视曹云不语。 曹云微怔之后,却猛然明白过来,这不正是眼前这个人想要的结果吗?大齐朝廷在明国的威逼之下,不得不向豪门世家让出绝大的利益来换取国内的团结,可如此一来,大齐数年改革的成果瞬间化为乌有,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之上。大齐会变成原来的那个大齐,一看外表看起来光鲜陆离,内里却腐朽不堪,不堪一击。 换而言之,眼前这个人,或者真有与齐国打一场从而促成这个结果的。 不论是打还是不打,明人都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打,他们就会加大力度让大齐国内乱成一团,勃州就是他们撬动大齐的一枚绝佳的棋子。他们的水师会出现在大齐漫长的海岸线上,他们的士兵可以在任何地点登陆。可以说齐人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优势可言。 想要不打,齐人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明人让自己出现在这里,就是想看一看这个代价值不值得他们放弃这一次的机会。 “陛下,大明蓬勃发展,方兴未艾,战事一起,这红红火火的局面,可就不复存在了。”曹云吸了一口气,慢慢地道:“秦地新平,问题想来更多,明面之上或者一切平静,但水面之下,想来也是暗潮汹涌,而更重要的是,陛下对楚国虎视眈眈,布局良久,眼下也已经到差不多快到收割的季节了,这个时候开战,我想并不符合大明的整体利益,所以,陛下,您是不想打仗的。” “大好机会在前,怎么能轻易放过?”秦风微笑着道:“在我看来,大齐是我最大的敌人,当然要抓住敌人虚弱的时候趁机削弱他。” “陛下不是这么想的。”曹云摇头道。 “何以见得呢?” “从我进入大明之后,陛下便一直在安排让我看一些东西,见一些人,起初我还没有搞明白,以为这仅仅是示威而已,但当我看到周曙光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明白陛下这是给我挖了一个绝大的坑啊!”曹云摇了摇头。 “是不是个坑,却是因人而异了。”秦风道:“或者贵国皇帝陛下根本不以为意,一眼便看穿秦某人的想法而哧之以鼻。” 曹云笑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秦风的这个问题,而是接着道:“曹某先是惶恐,再是愤怒,最后却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我没有回头路了,正所谓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妨放开一切心思,好好地看一看大明。看得多了,便有所悟了。” “不知亲王殿下悟在何处?” “我悟出来的,便是陛下绝不想在现在与大齐开战!”曹云断然道。 “太武断了!”秦风摇头道。 “陛下请听曹某分说一二。”曹云不慌不忙地道:“陛下对大明信心十足,相信保持现在的和平时间越长,大明的国力便将会愈来愈强,也许用不了几年,大明就会赶上并超过大齐,这一点,我在看了长阳郡的现状之后,也是同样想的。现在大明与大齐开战的话,就算大齐内忧外患,但大明现在的国力,充其量也就与大齐棋鼓相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也可能是两败俱伤,对大齐来说,或者是破茧重生的机会,但对于大明来说,打断了你们现在最佳的发展机会,却是绝不值当的。” “这么一说,倒也有道理。”秦风微笑。 “陛下需要时间来稳固现在的成就,保持大明的飞速增长,并将大明本土的成功,移植到新占领的秦地去,一旦秦地也出现在了类似长阳郡这样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大明,的确会成为当世第一强国。” “而陛下对楚国布局已久,在这个过程之中,陛下必然会对楚国下手吞并楚国,对楚国,陛下也许并不一定要动武,因为您与楚国,本身就有牵扯不清的关系,皇后更是楚国公主,一旦您成功,大明对齐国便形成了夹攻之势,这才是陛下最想要的。所以陛下的盘算,与齐战争应当是在您完成对楚国的兼并之后才会展开,那个时候,天下只剩下了明齐二国,一决雌雄自然不可避免,却一定不是现在。” “楚国不是傻瓜,他们也一定嗅到了这其中的危机,或者他们仍然没有看透陛下的布局,但一定清楚陛下对他位不怀好意,近期闵若英严旨卞无双进攻昆凌郡便是一个例证,甚至为此不惜派罗良携带天子剑到荆湖督战,这个变化,陛下也一定注意到了。” “无关大局,他们打得可是你们齐人。”秦风呵呵一笑。 “是吗?”曹云道:“可是楚国狂攻周济云却是曹辉竭力活动的结果,曹辉已经晋见过楚皇了,周济云的确是齐人,但他却是齐国的内患之一,他若垮了,可真是省了我们不少事。陛下自然是不乐意看到的。我们大齐,正在考虑与楚国的结盟可能性。” 秦风盯着曹云看了半晌,突然道:“只可惜亲王殿下不是齐国的皇帝,否则秦某还真得小心一二。” 曹云淡然一笑:“如果事情到了不得已的地步,曹云也是会做出一些违备本心的事情的。陛下不是已经给曹云指出了另一条路了吗?如果现在这条路走不通了,换条路,也是可以试试的。” “妙极!”秦风大笑:“亲王殿下果然深悉我心。不过亲王殿下说了这么多,也算抓住了重点,但有一点亲王殿下想必明白,开战与否,主动权在我,结果只是利大,利小的问题,即便是两败俱伤,但以我大明的能力,恢复起来的速度也绝对要比你们快,而你们一旦被打垮,国内的矛盾将会立刻大爆发,就算是两败俱伤,我会伤而不死,你们却会流尽最后一滴血,最终的赢家仍然是我。” “但这并不是陛下想要的结果,陛下从来想要的就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曹云道。 “说得也有道理,那么请亲王告诉我,你们准备用什么来换取和平呢?”秦风目光炯炯地盯着曹云。 曹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齐军队,将撤出横断山脉。” 秦风一楞,继而大笑:“亲王倒是好大的手笔。” 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章:猜度 “横断山脉?”金景南,小猫两人都是露出了惊讶之极的神色. 前秦的虎牢关,就是用来抵御齐国的一道铁闸,齐人实际控制着横断山脉的大部分,出横断山,兵逼虎牢,只要虎牢失守,秦国国土便会被一切为二,从中腹被剖开,所以秦人在虎牢关一直是布有重兵,严密防守的. 大明灭了秦国,接受了秦国所有的领土,自然也需要承受齐人对虎牢关的威胁.与前秦国一样,明人照样在虎牢关设置有重兵,因为虎牢关一旦失守,大明也无法承受这样严重的后果. 曹云居然承诺让出横断山脉,这等于一下子便让明国少了一个如芒在背的威胁,利益之大,让他们两人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曹云只怕是空口说白话吧?”小猫摇头道:”这样大的事情,他一个赋闲在家的亲王,就能拿得了主意?更何况,我们在此人入境之后,一直在想法设法离间他与齐王,现在他提出这样的条件,会不会让曹天成更加怀疑他了?” “这样也不错啊!”金景南却格外高兴地道:”成了,我们得到横断山脉,不成,也成功地让曹云更受到齐帝的猜忌,我们吃亏吗?不吃亏啊!” 秦风手指头笃笃地敲着桌子,道:”曹云是很认真的,他已经将与我商定的条款写成了奏折,快马送回长安了.” “陛下认为齐帝有几成的把握答应?”金景南问道. “说不准!”秦风摇了摇头:”这就要看曹天成到底更看重什么了.不过这都并不重要,我现在倒是对这个曹云更加忌惮了.” “此人的确是一个豪雄!”两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他不仅仅是一个豪雄,他的眼光之敏锐,决断之果决,让人不得不佩服啊!”秦风道:”放弃横断山脉这样的事情,他居然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便看穿利弊,做出取舒,了不得啊了不得.” “陛下,这利弊何在,恕臣没有看出来!”金景南道:”臣只看到我们会得到极大的利益.” 秦风笑了笑:”齐人在横断山脉维持着一支实力强悍的军队,目的是为了威胁虎牢,但这么多年来,他们打破过虎牢关吗?” “连肖锵他们都没有干过,现在想跟我们较量,那是自不量力!”金景南不屑地道. “既然如此,他们为何还要在横断山脉维持这样一支的兵力呢?岂不是空耗国努?”秦风反问道. 金景南瞪大了眼睛:”陛下,臣虽然不懂军事,但也看得出来横断山脉之中驻军,不仅是威胁,也是自保啊,他们如果将横断山脉让出来了,我们岂不是就能反守为攻,反过来随时能威胁到他们了?这种反客为主的事情,难道不是我们占了大便宜了吗?” “曹云可是见识了我们的水师规模和力量的!”秦风笑着提醒道. 金景南还是没有明白,一脸的大惑不解的模样. 一边的小猫解释道:”金大人,曹云看到了我们水师的规模和力量,就已经明白,在失去了制海权的情况之下,齐国的千里海疆,已经无处不可成为我们侵袭他们的地点,他们无法防范,也无从防范,那么我们又为什么一定要从横断山脉走呢?多一个点,少一个点,区别很大吗?既然横断山脉已经成了一个鸡胁,那么如果能用他来换取大明不再干涉齐国的内务,不再支持国内的豪族,怎么会不值得呢?” “食之无肉,弃之有味,曹云有这个决断力,现在就看看齐帝曹天成是个什么水平了.”秦风笑道. “陛下,如果曹天成同意,我们当真放弃对勃州的支持吗?”小猫皱眉道:”勃州如今的形式不错,余秀娥将军已经打开了局面,就这样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 “没有我们源源不断地支援,他们支撑不了多久,而如果我们明目张胆地支援,则会引起明齐之间的大战,而现在,我们的确是不能与齐国发生大战的,我们现在的目标是楚国.”秦风断然道:”除非明齐发动大规模的战争,否则像现在这样的小打小闹,勃州终将会被齐国击败,区别只在于时间的长短而已.现在攻打勃州的还只是齐国地方上的军队,这才有了余秀娥的连战连捷,其实这连战连捷之中的水份也颇大,你们看了勃州来的战报了吗?一场场胜仗打下来,但斩获却是不多啊,这说明了什么?” “齐人将领根本无心恋战,没有打算与勃州死拼!”小猫迟疑了一下,道. 秦风点了点头:”从这方面也可以看出,齐国世家豪门在地方上的影响力,并州和翼州并不是齐国豪强的传统势力范围,但他们的影响力却仍然有效的让这两个州在出工不出力,否则这战事不会打成这样.你们想想,如果齐国的龙镶军出现在了勃州,那会怎么样?” “可即便如此,这勃州仍然是我们搅乱齐国的一个极好的机会,就这样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金景南叹道. “没有什么好可惜的.”秦风断然道:”齐国一旦发力,勃州必然会支撑不住.既然如此,不如在拿到足够的好处之后收手.楚国闵若英已经有了一些其它的想法并且在付诸实施了,我们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周曙光会不会有兔死狗烹的感觉,认为我们在利用他?完全之后就将他抛诸一边?”金景南问道. “整整一支舰队的指挥权都交到了他们周氏的手中,他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小猫冷哼道:”大明已经给了他们补偿,而且在未来他们会得到更多,如果连这一点也看不清,连眼前的这点小利益也舍不得,那周氏也就不值得我们下这么大的力气拉拢了.” “如果与曹云的这一揽子协议能够达成,那么放弃勃州是可以接受的,当然,大部队可以走,种子还是要留下,终有一天,我们是会重新到达那里的,勃州的大港,可是我们的水师梦寐以求的呢!”秦风笑道:”这事儿,兵部与监察院互相协助着办吧.” “埋下足够多的钉子!”金景南道. “勃州大乱之后,多几支土匪队伍,那是应当应份的!”小猫一本正经. 三人对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陛下,如果勃州之乱被齐帝平息,那么接下来的齐国朝廷与豪门之争,还需要多少时间?”欢笑片刻之后,金景南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秦风突然笑了起来,”其实我们在曹云和齐帝之间的离间之策,还是起了作用的,至少现在曹云已经对如何解决国内的矛盾,现在已经与曹天成有了不同的看法.” “大明之行,让他看到了另一条路?”金景南试探地问道. “不错,他看到了我们大明与那些豪门之间是如何和谐共利的,也在我们大明学到了如何削弱,控制那些豪门世家,如果说我们大明是一棵树,那么大明的豪商世家,便是大树之下的花花草草,他们为大树提供养分,大树为他们遮风挡雨,而齐国呢,豪门世家则是缠在大树之上的藤条,在自己茁壮生长的时候,也在吸取着大树的营养,两种不同的生存之道,便造就了两种不同的结果.曹云现在已经在思考,如何把大齐的这些藤条变成大树之下的花花草草了.” “可曹天成的策略,却是要将这些藤条一刀斩断,然后一把火烧了.”小猫笑道:”手段酷烈,虽然有可能痛彻骨髓,但却是最快的解决之道,曹云的方法太温柔,而且需要的时间太长,齐帝不见得有这个耐心.” “时间虽长,但对齐国的破坏却最小.真要按着曹天成的方法,就算勃州被灭了,只怕齐国的这种造反也会如同星星之火一般,这里被扑灭了,那里就又会烧起来.” “各位,曹云这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我猜他已经有了别的盘算.”秦风道:”切断我们对勃州的支援,平定勃州之乱,这只是他的第一步.” “那他的第二步是什么?”小猫问道. “小猫,你说豪门世家现在几乎敢于公开的与齐帝叫板,凭着的是什么?” 小猫想了想:”他们强大的经济实力,盘根错节的政治势力,还有他们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 “那这些之中,你认为那一个是最具有决定性的?”秦风接着问道. “周济云控制之下的武装力量!”小猫毫不犹豫地道.”财力也好,势力也罢,如果没有强悍的武装力量作为基础,都会只是空中楼阁.” “那你还猜不到曹云的第二步要干什么吗?”秦风笑问道. “干掉周济云,釜底抽薪!”小猫脱口而出. “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金景南摇头道:”齐国皇帝都不敢这么做,就是因为他们没有把握又快又狠地一口吃掉周济云.打蛇不死,那可是要遭到反噬的.如果这么容易,他们早就这么做了.一旦他们这样做了,就等于公开与豪门撕破脸了,那齐国是真的要大乱的.” “可是曹云是有这样的把握的.”秦风道,”我也猜到了他的底气何在?” 小猫沉思了片刻,眼睛一亮,”陛下,横断山脉.” 秦风微微一笑:”且等着吧,神鹰会有消息送过来的.” 第一千三百三十七章:齐帝的惶恐 天气燥热不已,虽然身处浓密的树阴之下,身前便是碧波荡漾的荷花池,但齐帝曹天成仍然无法让自己的心沉静下来,如同这火热的天气一般,似乎有一盆炭火正在胸中熊熊燃烧。 林间的知了聒噪不已,侍卫和太监们拿着粘杆已经捕捉了好几发了,但捉走一批,用不了太久,便不知从哪里又飞来一批,在林子里叽里哇啦的叫个不停。 满塘的荷花已经过了怒发的季节,大部分都在阳光之下显得蔫蔫的,花瓣零落,片片飘浮于碧水之中,随波逐流,偶尔下面还会有金色的鲤鱼探出头来,顶着花瓣,吐着泡泡,在水中荡出一条清晰的水线来。满塘的残花之间,也有一些迟开的花儿正自尽情地绽放着他们的娇容,但怎么看,却都有一种美人迟暮,英雄白头的感觉。 曹天成的心情很不好。 大齐现在面临的局面异常的糟糕,而这所有的一切,都缘自于勃州叛乱的开始。在那之间,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曹天成,怎么也没有想到会面临如今这样的局面。 自以为可以如同翁中之鳖一般的将勃州周曙光拿下,给那些世家豪门当头棒喝,让他们清楚地认知到朝廷的力量的一次行动,以全面失败而告终,他眼中的那个跳梁小丑一般的周曙光,让他第一次品尝到了羞辱的滋味。 勃州陆上军队尽数倒戈,水师舰船全军覆灭,勃州举旗造反,周曙光的公开信在天下流传,朝廷威信尽失,他这个皇帝的脸面被打得啪啪作响。 周曙光这个阴险小人,早就在做着叛乱的准备,却还装出一副受尽了委屈的小媳妇儿模样,一副被逼无奈不得不反以求活路的无奈场面。可偏生这天下人却还信了他,现在不仅是那些豪门世家大主和厥词,连一些中小地主也是口出怨言。 周曙光的掩盖工作实在是做得太好了,在那之前,朝廷对周氏的要求,他们从不拒绝,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这样忠心耿耿的臣子,那可是天下楷模啊!连这样的人都被逼得反了,那还不是皇帝失德,朝廷乱政吗? 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以雷霆万均之力将勃州的叛乱迅速的扑灭,可事情已经过去了数月之久,勃州叛军不但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很滋润,并州,翼州两路平叛大军,居然连吃败仗,就此裹足不前。 国内世家不仅在金钱,人力上大力资助,更是掀起一轮又一轮的舆论宣传,现在的朝廷,几乎已经成了过街老鼠了。而明人的介入,更是将事情复杂化,也扩大化了。 曹天成似乎已经看到了大齐内部叛乱迭起,外部明人入侵的他最不想见到的场面。首辅田汾背锅下狱,稍稍平息了一些国内的愤怒,曹云出使大明,是要寻求与大明暂时的和平从而让齐国能喘过这口气来先解决掉国内的问题。 现在勃州平叛已经进入到了一个僵持的阶段,这对于大齐朝廷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表明勃州叛乱已经从顶峰时期开始向下滑落,朝廷只要再加上一点点力道,便可以取得阶段性的胜利,而龙镶军已经即将抵达勃州,龙镶军抵达之日,就当是摧枯拉朽一般的击败叛军之时,对于这样的结果,曹天成毫不意外。 让他意外的是曹云的出使。 如果说在大齐国内,曹天成还有一个忌惮的人的话,那这个人就非曹云莫属了,这位族弟才华横溢,在军事之上的成就,无人能比。统军数十年,大齐国内大大小小的将领,十之七八倒都是在他手下做过事,在军中的威望便如同当年秦国的李挚一般,都是那种一呼百应的人物。 不过曹云一直显得很本份,对他这位皇帝很服贴,让他抓不着一丝儿的错处来,可越是这样,曹天成便越是有些不放心起来。 收回军权是曹天成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在齐国,不该有人能与皇帝一样享受国人的敬畏。齐楚之占,他这个皇帝的声望达到了巅峰,同样的,曹云的声望也达到了顶峰。收回军权已经刻不容缓了。 这一次,在他表露出了这个意思之后,曹云选择了后退。曹天成成功地收回了军权,扶植起了郭显成这个虽然是曹云嫡系但却向他表示了效忠的大将,这个中庸的选择,让军队顺利地度过了没有曹云的最初两年,进而开始进入到了正轨。 对于退让的曹云,曹天成当然也不吝赏赐,圣眷一时无俩。 这一次的出使,曹天成实在找不出一个够份量的人去与明国皇帝秦风讨价还价,只能派出曹云出马,但现在,曹天成却开始后悔了。 曹云每天都会派人送回折子来,从哪里折子里,曹天成一点一点地看到了曹云态度的变化,对于现在大齐朝廷正在极力推行的国策,曹云已经露出了反对的苗头。 而在武陵郡,曹云与周曙光私下见面的事情,更是让曹天成震怒不已。他很希望在曹云的折子里看到他亲自向自己说这件事情,但很遗憾,曹云的折子中,只字未提这件事。 而随后鬼影安插在勃州以及各地世家豪门中的暗探,也陆续发出了消息,指出这些世家与亲王曹云正在私下里密集的接触,让曹天成更是愤怒不已。 随着曹云在明境之中的逐步深入,写回来的折子,也是愈来愈言辞激烈,折子中不但有他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更有他对明国政策的分析以及对大齐现行政策的批评,而在最后,曹云居然提出了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换一种方式与世家豪门交流。 简而言之,就是利益的交换。曹云想要效仿明人的政策,将豪门世家的利益与朝廷的利益绑在一起。 这直接是对大齐国策的改弦易辙,这样的折子如果一旦公开,在朝堂之上引起的震动,几乎不输于天翻地覆,曹天成不用想也知道,朝廷之上的反对之声,会如同海潮一般将他淹没。 这些年来,他一直致力于打击豪门世家,亲手扶植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官员,这些官员们不遗余力的打击豪门世家,与这些家族结下了极深的仇怨,想要改弦易辙,便等于否定了这些人这些年的工作,更是将这些人出卖了。 一旦与这些豪门世家展开谈判,让那些人咸鱼翻身,则打击报复必将随之而来,这些官员岂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而无动于衷?而且那些贪婪得如同土狼一般的豪门世家,又岂会轻易放弃他们所拥有的一切而愿意变成国家的附庸? 而且,这不是对他这个皇帝又一次**裸的打脸攻击吗? 大齐需要的不是改良,而是革命,一场彻彻底底的革命,白纸之上好作画,只有将这些蛀虫彻底打翻,大齐才能迎来崭新的未来。 大齐立国太久,阶层固化所导致的社会矛盾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点,不将这个解决好,那么在未来的与明人的争霸大战之中,必将是一个绝大的隐患。 楚国这几年,被明人渗透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便是一个最好的例证,摆在他的面前在时时刻刻的警醒着他。 但让他恐惧的是,现在是一直支持他的曹云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别人他可以视而不见,而曹云,却是可以让他的皇帝宝座摇摇晃晃的人物。 杀掉他! 这是曹天成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但旋即就被他抛诸脑后,这虽然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但杀掉曹云所带来的震动,却不是朝廷能承受得起的。只怕后果比所有的豪门世家跳出来造反还要严重得多。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想尽一切办法将他拉回来,让他重新回到自己设定的轨道之上。 但曹云的性格,曹天成却又是清楚无比,此人一旦下定了决心,想要重新扳回来,那是千难万难。 曹天成挺后悔当初放了曹云出去,像曹云这样的人,就只适合圈养在长安城中,让他每日醇酒美人不问世事才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先等待曹云从明国返回之后再做打算。 曹天成愤愤地将扯掉了腰间的一块他平素最珍爱的玉佩,狠狠地砸进了池塘,溅起一溜水花,一大群金色的鱼儿瞬间出现在水花溅起的地方,大概是他们认为有人在投食吧,巡游良久,一无所获,这些鱼儿再度潜入到了水中,游到了荷叶之下。 水面再一次的恢复了平静。 但在水下,也不知有多少鬼鬼魅魅在活动着呢,曹天成在心中暗自想到。 远处,两个太监抬着一顶软轿正急步向着他的方向而来,曹天成吁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心情,来人是已经卸任,现在按道理说该被关在天牢之中的首辅田汾。 这是曹天成一直以来最为信任和倚重的左右手。可现在自己要见他一面,还得偷偷摸摸,躲躲藏藏,一想到这个,他心里便满是怒火。 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老辣的政客 曹天成盘腿坐在那块巨大的白玉石上,虽然是在树荫之下,但这个天气,白玉石上的温度自然也不会低.这块白玉石原本是曹天成经常胡天胡地的所在,不过他已经好外没有在这里玩这个调调了,现在诸事繁扰,那里还有这个心思. 看着一身素衣走近的田汾,曹天成指了指对面,示意田汾坐下.田汾笑了笑,却是弯腰先从池塘里掐了一片荷叶,垫在石头之上这才坐了下来:”老臣可不比陛下龙精虎猛,失礼了失礼了.” 曹天成看着笑呵呵的田汾,没好气地道:”现在都火烧眉毛了,你还笑得出来?怎么,蹲大牢还蹲出瘾来了?” “陛下将牢房弄得比老臣家里还要舒服,这可不就有瘾了么?”田汾笑道:”倒真是不想回家想长住了.” 曹天成哼了一声,”你这老货,倒是会苦中作乐,曹云写回来的折子,你都看了吗?有什么想法?” 田汾深深地看了一眼皇帝,毫不隐讳的道:”陛下对亲王殿下起了疑心?” 如果是换成别人这样在曹天成面前直言不讳,曹天成不定就会恼羞成怒了,不过在田汾面前,他却没有丝毫的脾气,不过脸却还是阴沉了下来. “朕不怕他花天酒地,不怕他胡作胡非,就怕他忧国忧民,以天下为己任呢!”曹天成缓缓地道:”我这个族弟,真要论起才华来,我是不如他的.他展现在你们面前的,只是他军事上的才能罢了,其实他在政治之上,可不是你们所想的一无所知.” 田汾笑了笑:”陛下,如果说亲王殿下有造反之意,那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如果亲王殿下真有不臣之心,当年也不会主动从元帅之位上退下来,而且这些年来,他不但没有再往军中伸手,甚至主动地疏远了军中将领,陛下已经在军中经营了数年,难道还没有信心吗?” 曹天成想了想,道:”以前自然是这样的,那时候的大齐,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对内削除豪门世家的行动顺风顺水,对外虽然对明国的战事受到挫折,但却借此一举消灭了楚国的主力,去除了一大威胁,国势眼见着便蒸蒸日上,此时的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但现在不一样了啊!勃州叛乱,让形式急转直下,残余的豪门势力蠢蠢欲动,意图困兽犹斗,明国羽翼渐成,威胁日增,从曹云最近的奏折便可以看出来,他对朕的策略已经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意图劝朕改弦易辙,可殊不知如此一来,大齐只怕会陷入更大的混乱啊!” “陛下是担心亲王殿下一旦发现劝不动陛下,便会孤独一掷,与陛下分道扬镳么?”田汾道. “朕不得不担心.”曹天成道. “陛下不必担心,亲王殿下这一次去明国,看到了明国的状况,产生一些这样的想法,便不稀奇,明国与我们所走的道路的确不一样,但明国所处的环境跟我们也完全不一样,这两者之间,完全没有可比性,亲王殿下只是看到了明人现在的兴隆,却没有考虑到我们两国实际的境况,等到他回来之后,老臣与他分说分说,亲王殿下自然会醒悟过来.”田汾不以为意地道:”明人可是煞费苦心,特意安排亲王殿下去看这些,离间之意,昭显无疑啊!陛下可不要上当.” “你是说这些都是明人刻意设计的?”曹天成眉头一皱,道. “陛下现在的想法,如果让秦风知道了,想必会浮三大白,可谓正中他的下怀啊!”田汾道:”明人有这么好心?将他们所有的长处一一展现在亲王殿下的面前,无非就是要让亲王殿下认为他们所走的道路才是正确的,要让亲王殿下生出效仿之心罢了.亲王殿下看到明人现在的状况,心生震憾,对比我们现在的情况,忧心如焚,自然就会缺了一些思量,但殿下是何等样人,回国之后,自然会清醒过来.” “可是他与周曙光会面的情况,却并没有在折子中禀报于朕!”曹天成道. “这些折子都是从明境之内发出的,安知明人没有动过什么手脚?再者,周曙光与亲王殿下私下会面的情况是何等机密,又怎么会轻易地让我们探到消息,最为可疑的是,居然还从各个不同的渠道反馈回来同样的情况,哼哼,这可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了,明人的鹰巢如果如此不堪的话,还会在这些年来将曹辉逼得狼狈不堪么?” “此话有理!”曹天成精神一振. 看到曹天成终于有了解开心结的样子,田汾松了一口气,”真相到底如何,等到亲王殿下回到国内,陛下亲口一问,不就一清二楚了吗?亲王殿下是陛下族弟,这么多年来,也是陛下最忠心的臣子,背后猜,何如当面问?君子坦荡荡,陛下如此,才可尽显帝王气概,也能解去亲王殿下的忧思.” “你是说曹云也在担心我怀疑他?” “如何不虑?”田汾一笑,”明人要的就是陛下心疑亲王,亲王担心陛下怀疑于他,恕臣直言,陛下是大齐之头脑,亲王殿下纵然不理政,亦是大齐之干城,离间陛下君臣二人,想来是明人梦寐以求的.” “首辅说得好.”曹天成挺直了身子,”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段时间,朕一直困扰于此事.” “陛下不过身在局中而已.”田汾笑道:”如果陛下能将自己从局中解脱出来,自然能看清楚秦风的这个诡计,不得不说,他的这个计策是很高明的,于无声处见惊雷啊.考较的是人心.” “看起来朕和亲王两个人都坠入局中而不自知啊!”曹天成呵呵一笑:”首辅啊,不要住在牢房里了,出来帮朕做事吧,呆在牢房里,总是诸多不便.” “眼下还不是好机会!”田汾笑道:”某些人现在正是自以为得计的时候,需要让他们更嚣张一点啊,臣如果一出来,他们不免要警惕了,等亲王殿下回来之后再说吧.” 曹天成想了想,点了点头:”说得也是,既然如此,就辛苦首辅了.对了,首辅你可朕分说分说,明人的这条道路,我们在将来,有没有可能走通呢?其实说实话,看了亲王的折子上所讲的那些事情,朕也不能不动心啊!” “这一条路我们想要走,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不将现在的危胁解决掉,那是永远也走不通的.”田汾道:”陛下,秦风当时面临的情况,跟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前越纷乱之中,旧有的大部分豪门世家都被灭了,残存的那些人面临着秦风的咄咄逼人的兵锋,根本无力反抗,要么服从,要么死亡.在秦风给了他们另一条路之后,他们自然是忙不迭地靠了上去.那时的这些人,要求多低啊,活命而已.秦风是很聪明的,不但让他们活命,还保留了他们的财产,但是却夺走了他们一样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对土地的控制权.然后是吏治改革,剥夺了他们在左右政治的能力,现在大明的那些豪门世家,哪里还算是豪门世家啊,就是一群有钱的商人罢了.说得再白一点,他们就像是大明养的一群肥硕的大肥猪,秦风想什么时候宰,就什么时候宰!” “朕也想这样啊!”曹天成呵呵地笑了起来. “反观我们大齐呢,立国一百余年了,阶层固化,豪门世家盘根错节,即便是陛下数年之前利用了那安如海,江涛等人剪除了相当大的一部分,但因为我们国内的政治形式,朝廷并没有及时的全盘接受,倒是让周氏,乌氏趁机捡了不少便宜.他们的势力太大了,而且有些隐藏得太深,就像那黄连,在这之前,谁能想得到他是勃州周氏的人.”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啊!” “所以我说亲王殿下这是一厢情愿啊!与那些豪门世家合作,剥夺他们在政治上的势力,让他们安心去赚钱,他们干吗?他们可不是当初明国那些瑟瑟发抖的家伙,他们有能力动摇大齐根本,他们敢于威胁陛下.他们不但要钱,还想要权.所以亲王殿下的这个想法,注定是不可能成功的.” “可是亲王殿下所担心的也有道理啊,一旦矛盾激化,很有可能导致国内大乱啊,如果我们不能迅速平乱,那明人岂会不趁机来攻?” “别看明人现在嚣张,实则上他们自己也是有一本乱帐的,连年打仗,再厚的家底,也会越打越薄的,他们也需要休养生息,所以明人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再与我们发生大的冲突的,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他们最想的,就是让我们大齐乱,乱的时间越长越好,我们的状况看起来不好,但这里面可操作的余地极大,长期动乱只是其中的一个选项之一,那是基于我们做事做得太糟糕,为什么我们不往好的一方面想呢?” “未虑胜,先虑败,这是亲王的思考方式,倒是与朕所想恰恰相反!”曹天成道:”亲王总是会才虑各种可能,安排好万一失败的后路,这是他长期带兵的后遗症.” “有时候,孤独一掷并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田汾道.”现在我们就需要孤独一掷.” 第一千三百三十九章:结盟之议 “孤独一掷!”曹天成肃然地看着田汾,道:“朕已经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首辅,一旦失败,朕可就要遗臭万年了。 ” “老臣甘附骥尾!”田汾叉手躬身。 曹天成欣慰地看着对方,点头道:“从朕登基伊始,便已经看到了大齐的症结所在,但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了,我们却仍然还在泥潭之中挣扎,一点点的布局,一点点的改变,现在到了最后的关头,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他,哪怕往前一步是深渊,我也会义无反顾的跳下去。” “陛下,凤凰涅磐,浴火重生,大齐辉煌了百年,只要挺过了这一个艰难的时期,必然再次焕发荣光。” “有首辅相助,朕信心十足,敢于将任何挡在朕面前的绊脚石给踢进历史的垃圾堆中去。”曹天成突然大吼了一声,惊得林间的知了瞬间安静了下来,刚刚游到岸边觅食的金色鱼儿哧溜一声,又潜进了水下,只在水面之上留下了一道道涟漪。林中侍卫和太监也惊得从藏身之处探出头来,看了一眼池塘边的两人没有什么异状,这才又悄无声息的缩了回去。 “亲王有一件事说得是没有错的,明朝现在正在以一种我们无法相信,无法理解的速度向前飞奔,他们在飞快地缩小我们之间的差距,也许用不了两年,我们之间的实力就会倒转过来。可惜啊,这一次我本来是准备大干一场的,打断他们的这个快速发展的过程本来是最有效的扼制他们的策略,但朕,却生生的被国内的局势给绊住了手脚。”一声大吼之后,曹天成似乎胸中块垒尽去,虽然神色之间还有些愤愤不平,但语气却轻松了许多。 “陛下,世上事不如意者,十有**,秦风是人杰,走一步看三步,布局长远,尽显枭雄本色,但唯有击败了这样的对手,方显陛下之丰功伟业。要是对手尽是闵若英这样的水准,陛下即便赢了,也会觉得胜之不武啊!” 曹天成大笑:“首辅言之有理。棋逢对手,才会让朕感到酣畅淋漓啊。首辅,秦风现在不想与我们开战,除了国内需要休养生息之外,更重要的恐怕还是他的目光已经瞄向了楚国,这几年,明人打着帮楚国收复东部六郡的旗号,把楚国渗透得稀乱,国内经济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接下来,他肯定是要想着收获果实了,我们短时间内无法对明国本土造成什么困挠,但在楚国,还是大有文章可做的。” “陛下说得极是,臣也正在想这个问题,其实闵若英也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命罗良持天子剑到荆湖督战卞无双攻打昆凌郡,急于结速东部六郡战事的意图诏然所揭,他也想迅速地结束战事,将精力集中到国内问题上来。现在荆湖,卞无双与罗良两人闹得很不愉快呢!” “卞无双有实力攻打周济云,但却犹豫不决,倒似乎是与秦风有什么默契一般,首辅,你说卞无双与秦风是不是有所勾结?”曹天成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这个不好说。卞无双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难缠得紧,与秦风有什么私下的交易,还真是说不准的事情,不过卞无双不急于攻打周济云,也许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老臣私下里觉得,他更想做的是养寇自重。” “借着这个原因,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曹天成道。 “老臣觉得这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卞无双一举将周济云击垮,收复了东部六郡,这当然是我们想看到的,借楚国的手,将豪门世家手中最强的一张牌灭除掉,但卞无双如果真这样做了,接下来他将如何自处?没有了外敌,闵若英还需要这样一个难以掌握的家伙吗?去年的马超事件,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闵若英想控制卞无双的软胁而不成功,虽然事后闵若英做了一些补救,但在他们君臣之间,已经埋下了很深的间隙了,彼此都在互相防范着呢!而且不知陛下注意到了没有,卞无双却也开始在楚国布局了。无论是宁知文的水师南下江南,还是卞文忠的剿匪方向,都有一个明确的指向,那就是楚国的心腹之地,江南诸郡。” “宁知文可以说是半个明国的人。”曹天成皱起眉头。 “秦风当然巴不得卞无双在楚国将事情搞得越大越好,别看卞无双闹腾得再欢,但他真想做点什么,只怕是根本不可能的,只会将这些地方搞得一团糟,而楚国一团糟,秦风自然欢喜。宁知文不是半个明国的人,他就是明国的人,楚国势弱,明知宁知文有问题,却找不到理由将他拿下,但如果东部战事结束,楚国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将宁知文赶回泉州去了。”田汾道。 “也就是说,不管我们是因为国内的政局问题,还是想要在楚国给秦风造成困挠的问题,结束东部六郡的战事,都是必须要做的。”曹天成总结道。 “不错。但现在想要依靠卞无双来借刀杀人,很难成事。卞无双看来是打定主意要与周济云慢慢磨了,所以这事儿,还得我们来加把火。” “难呐!”曹天成叹了一口气:“这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老问题啊,我们如果对周济云动手,首先是一个师出无名的问题,一旦开打,则有可能激发国内的困局,而先对国内的问题动手,周济云又有可能作乱声援,让我们投鼠忌器啊!” “陛下,这才是我们现在面临问题的症结所在啊!”田汾道:“所以现在我们主要还是要在楚国身上下功夫,闵若英既然已经意识到了不妙,那我们就不妨与他好好的谈一谈,哪怕是结盟,也没有关系啊?” “与楚国结盟?”曹天成有些啼笑皆非,一直以来,都是其它几个国家结盟对抗齐国,现在居然形式倒转,齐国需要结盟来对抗明国了。 “齐明相争,毫无疑问第一个倒霉的必然是楚国,对于明人来说,他们是想先吞并楚国,再与我们决战,为此,他们已经下了多年的功夫,在这一点上,我们毫无疑问是落在后面的。所以我们不妨反其道而行之,结盟楚国,先击败明国,最后再来与楚国算算细帐。” “楚人会干?” “为什么不?”田汾笑道:“明人之害,近在眼前,而大齐之迫,却还遥远,两害相权取其轻,楚国也不是没有才智之士的。即便是闵若英,虽然急功近利了一些,但也不傻啊!” “那就这样办!”曹天成一拍手道:“回头朕便派密使去楚国,与闵若英好生谈一谈。楚国在青宁,安阳的兵力都不弱,如果他们与明国交恶,可以极大的减轻我们的压力。明人手忙脚乱起来,我们可就游刃有余了。” 议定了策略,两人都轻松起来,与田汾一席谈,曹天成自觉胸中的那些不安尽数被去除,只感到神清气爽,那种天下尽是手中的感觉再一次重回到了胸间。 “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也没有什么计谋是无法破除的,秦风这小子十余年来顺风顺水,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挫折,这一次,我们就让他知道,争霸天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大齐,将是他永远也无法翻过去的大山。” 田汾正想凑趣地恭维几句,眼角却瞟见大太监急步而来,便闭上了嘴巴。 “陛下,曹辉曹大人在宫外求见。”大太监躬身道。 “你女婿来了。”曹天成看着田汾笑道:“这两年,这小子可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尽扫朕的兴了。鬼影被鹰巢打压得很惨啊,这小子都不敢见我的面了。” “年轻人受些磨难是应该的,比起老王爷,他还差了太多。陛下当初将鬼影交给他的时候,老臣就反对过。”田汾道。 “不必放马后炮!”曹天成哈哈一笑,“鬼影的权力太大,不放在一个我完全放心的人手里,我怎么睡得着觉?曹辉是老王爷唯一的入室弟子,又是你的女婿,唯有他,才让我放心啊,换一个人,哼哼,安知又不是像黄连那样的家伙?” 田汾挑了挑眉,看来黄连是周曙光的人这件事,给陛下的心理阴影当真不小。说来也不怪皇帝陛下耿耿于怀,一个他器重无比的龙镶军将领,最后却是对手派来的卧底,这对于一个自诩于英明无双的帝王来讲,的确是一个极大的伤害。 不仅是面子上的,还有心灵上的。 “只怕是亲王殿下的折子又回来了,能让曹辉亲自送来,只怕这一次亲王的折子是要语不惊人死不休了。”田汾岔开了话题。 “得让亲王快些回来了,明人的确厉害,亲王过去没多久,便被他们煽动得有些不知所措了。”曹天成冷笑道。“却看看,这一次亲王又说了些什么吧!” “见过陛下!”急步而来的曹辉向曹天成躬身行礼,又转头对田汾拱手一揖,“亲王殿下的八百里加急,兹事体大,臣不敢有一刻耽搁,立时便赶过来向陛下呈报。” 第一千三百四十章:反制 曹辉心中有些忐忑,他很清楚这段时间皇帝陛下的心情很是糟糕.上一次送亲王的信件进宫,皇帝当着他的面,一拳砸碎了那张紫檀木的大案.在他的记忆之中,皇帝还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能让陛下如此大动肝火,看来亲王殿下在信中所写的东西一定是是触动了陛下的逆鳞. 后来当他也知晓了亲王从大明写过来的那些信件的内容以及鬼影查到的关于亲王与周曙光以及世家豪门秘密会面的情报之后,他亦是大惊失色. 他很清楚如果皇帝陛下与亲王殿下起了龌龊,那对于大齐的打击,将会是毁灭性的. 他不相信亲王殿下会与陛下背道而驰,但鬼影从各处反馈回来的情报,却又让他的判断不停地在动摇.那些人的确是在与亲王接触,这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实实在在的正在发生着. 他不知道亲王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陛下会怎么处理这一件事情. 他转动眼珠看着坐在一片荷叶之上的岳父田汾,对方却在全神贯注地看着池塘之中的游鱼,压根儿就没有看他一眼.想从那儿得到一点点提示的他,只能有些郁闷地重新打量着陛下的脸色. 这一看,却让他有些大惑不解了,皇帝的脸色,先是惊怒交加,接下来,反而是渐渐地恢复了平静,慢慢地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样子,最后,嘴角竟然露出了些许的微笑. 这代表着什么? 是陛下已经对亲王殿下前嫌尽去了吗?那自己要不要将鬼影刚刚查到的一些世家与亲王接触的最新证据禀告给皇帝陛下呢? 曹天成看完了曹云的这份最新的奏报之后,将折子递给了田汾,”首辅,你瞧瞧,咱们的亲王又有了一些新建议了.” 田汾的目光从游鱼身上收了回来,接过折子看了起来. 曹辉没有从田汾的脸上看到任何表情,真要论起喜怒不形于色,便是皇帝陛下,也比不上自己这位老奸巨滑的首辅岳父啊! 田汾看得很快,收起奏折,他却闭上了眼睛,好半晌才重新睁开,看向皇帝的眼神却是亮晶晶的. 曹天成看了一眼一边一脸迷惑的曹辉,笑道:”给这小子也看看吧!” 田汾一笑,将折子丢给了曹辉,曹辉一目十行,只看了第一页,已是勃然大怒:”陛下,如此丧权辱国的条约,怎么能签,亲王殿下是给猪油蒙了心么?横断山区不仅是我们进攻明地的跳板,反过来也是我们防御明军的重地,岂能割让给明国?” 他愤怒地丢下折子,抬头看着皇帝:”陛下,臣刚刚又收到了鬼影最新汇聚的情报,现在臣可以确认,亲王殿下的确与周氏,乌氏在秘密接触,勃州周曙光在明国武陵郡见过亲王的事情,也确有其事.陛下,亲王殿下图谋不轨.” 看着怒形于色的曹辉,曹天成突然大笑起来,田汾却是叹了一口气,连连摇头. 看着这两位的表情,曹辉脸上的愤怒一下子僵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两人,难道自己说错了? “终究还是年轻了些,欠缺了一些磨练,不能透过表面看到内在的一些东西.”田汾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瞅着曹辉,”亏你还将秦风视作你平生大敌,就凭你现在的这个表现,给他提鞋也不配啊!也就能和郭九龄斗一斗.” 被岳父当着皇帝的面如此鄙薄,曹辉顿时涨红了脸,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反驳,斥责他的,可不仅仅是他的岳父,还是当朝首辅,虽然在名义之上,这位首辅现在已经下野了. “他是先入为主了.”曹天成笑着给他解围道:”他这些天恐怕天天看到的都是亲王与那些人接触的消息,其实就是我,先前不也是一样愤怒吗?” “这里头还有什么其它的意思不成?”曹辉惊疑不定的瞅了两人一眼,重新拾起了折子,”可是亲王殿下说的割让横断山脉却是实实在在的啊?大齐什么时候割让过土地给别人?还有这遣返所有当初掳掠而来的民壮,还有这个通商条例,陛下,还民壮也就罢了,但这个通商条款,我们一定不能答应,他们的通商条例之中包含的这些条款,都是包藏祸心,看到楚国现在的惨状,我多多少少也明白了一些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曹天成点了点头:”通商条款的确是包藏祸心,这几年,户部那边也一直在研究楚国经济为什么会崩塌得如此厉害,就算是闵若英挥霍光了闵威时期积攒下来的那些财富,但以楚国的富裕程度,不至于一下子就垮到这个模样,最终,他们终于确定,明人对楚国使用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掠夺之法,户部的那些人称这为一种全新的经济战争,使得楚国不得不在经济之上依靠楚国才能撑下来,明国一旦切断了对楚国的经济支援,楚国顷刻之间便会有覆亡之祸.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是明人开出来的条件,既然是条件,那自然是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的.他们聪明,我们也不蠢啊,既然已经搞清楚了这里头的关窍,他们想于故技重施,那就是侮辱人了.” “可是横断山脉?”曹辉道. “曹辉,我们在横断山区有多少驻军?”田汾忽然问道. “五万.”曹辉下意识地答道. “攻得破虎牢关吗?” 曹辉一楞,摇了摇头.事实上,横断山区因为地理的原因,驻军五万已经是极限了,如果人数再多,后勤供应就会出现大问题,事实上,齐国在历史上对虎牢关进行过无数次的攻击,但却从来没有一次能越过这座雄关.”可是让出横断山区,明人就可以越过横断山区对我们进行攻击了,我们境内,可没有虎牢关这样的雄关防守.” 田汾叹了一口气,”你觉得,以现在大明水师的实力,如果我们与大明开战,我们能确定他们会将哪里作为主攻的方向吗?” 曹辉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大明水师的强大,已经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齐人的面前,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之下,对方的水师,已经强大了让他们根本就无法抵御的地步,大齐千里海疆,在防御之上来说,就是一个筛子. 如此一想,横断山区的驻军倒的确是一个鸡胁了,可是如果不防守,岂不是让明人又多了一个攻击的方向么?这是雪上加霜啊! “这五万驻军,久在边疆,以前也与秦人厮杀不休,可算得上是一支劲旅,不过现在驻扎在横断山中,却是荒度光阴了.如果能从那里腾出手来,他们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曹天成微笑着点了一句. 曹辉终究是天姿聪颖之人,曹天成的这一句话,就如同在迷雾之中亮起了一盏灯,在他的脑海之中霎那之间划过了一道亮光,他瞪大了眼睛,带着惊喜道:”原来亲王殿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昆凌郡也.” 曹天成大笑,田汾却是撇了撇嘴:”终于反应过来了,也不算晚.亲王殿下在军事之上的敏锐,的确是老臣不能及的,以前,老臣就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这么说来,亲王殿下与那些人接触,不过是虚于委蛇,是想迷惑他们?”曹辉惊喜地道,他当然愿意亲王殿下与皇帝陛下之间仍然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 “那倒不尽然!”田汾耸了耸肩,”很多事情,亲王殿下并没有在信中说明,但我猜,亲王殿下与世家妥协谈判的意思并没有改变,只不过他是想在极度强势的情况之下与对方谈判,是想压迫对方臣服.所以与陛下的想法还是有出入的.” 到此时,曹辉已经完全明白了曹云的意思,他的确是想与豪门世家谈判,但在这之间,他却要将豪门世家最大的依仗周济云的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倒,在豪门世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完成这一行动,然后再向豪门世家释放善意,将他们逼到谈判桌上来. “似乎可行!”他若有所思地道. “百足之虫,死面不僵!”曹天成淡淡地道:”曹辉,你比亲王要更熟悉那些豪门世家对地方上的控制力,应当很清楚,这些豪门世家没有了周济云的部队,只是失去了在明面之上与我们对抗的资本,但暗地里呢?他们仍然可以让我们在地方之上寸步难行,只有将他们统统推倒了,才能重建朝廷的秩序.” “陛下,这件事情,现在看起来要等到亲王殿下回来之后再从长计议了,收拾周济云的部队,只怕少不了亲王殿下的策划,毕竟亲王殿下的军事才能,无人能比,而且他也极其了解周济云,而解决国内的那些豪族,也需要亲王殿下的配合,这是一出大戏,需要精心安排,不能出一点差错呢!” 曹天成犹豫了片刻,田汾此举,等于是再次授予曹云兵权,这让他有些不情不愿,但他也清楚田汾所说的确是正理. “与明人的这个条约,首辅再斟酌一番吧,其余的事情,等亲王回来,我见过他之后再说.楚国那边,可以派人过去了,在这之前,让楚人再加一把劲吧,如果卞无双受不住压力与周济云真干起来,我们就会更轻松一些,说不定还不用费这番手脚了.” 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夹缝生存 周济云,这一位曾经为齐国立下过赫赫功勋的大将,如今不得不说成了这世上最为悲摧的人物.他被两个皇帝跟惦记上了. 闵若英想要彻底收复东部六郡,以此来抹平他数年之前遭受的屈辱,一振国内民心士气,重新树立皇家的威严,聚拢人心,再求励精图治,重现大楚旧日荣光. 曹天成想要将这支由世家豪门掌控的军队从这世上抹灭,为国内政治改革扫平最大的一个障碍,使国内的豪门世家失去最大的倚仗. 如此一来,被夹在中间的周济云就显得特别悲摧,从当初的意气风发到现在龟缩在昆凌郡苦苦支撑,也不过过去了数年的时间. 万州一役,周部损失惨重,周部麾下十万大军折损了一半,东部六郡被卞无双在短短的数月之间便夺走了一半,如果不是卞无双有着另外的盘算,现在他的境遇会更惨一些. 正是因为卞无双若有若无的放了他一马,这才使得他有时间重新布置,收缩兵力,保住了手里仅存的实力,但即便是如此,他也守不住剩下的偌大地盘,在随后的半年时间中,他一点一点的收缩兵力,终于彻底放弃了除开昆凌郡以外的地方,东部六郡,现在他牢牢地握在手中的,便只剩下昆凌郡了.这是东部六郡之中最大的郡治,也是人丁最多,最为富裕的一个郡治. 他面临的形式相当的险恶,对面的楚军在卞无双的指挥之下,虎视眈眈,而他,却只能孤军奋战,齐国别说给他支援了,现在不落井下石,在背后捅他一刀,他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军粮,物资,军械,在他败退万州之后,便已经完全被切断了供应,他得不到齐国朝廷一丝一毫的支援. 进入六月之后,形式愈发的危险了起来,一支龙镶军进驻了潞州,这一下,连国内豪门世家通过商队给他部队提供的各类支援也被切断了,现在,唯有通过走私等手段,才能从国内弄到一些急需的物资.但对于一支数万人的大军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现在,他就靠着昆凌郡一地来供应他的数万大军.他能支撑到现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有一位好的副手,昆凌郡郡守岳开山.这位从周济云攻占了东部六郡之后,就担任昆凌郡郡守的他,几年时间,苦心经营,使得昆凌郡的经济民生恢复得极快. 现在的昆凌郡,更像是一个被夹在楚国,齐国之间割据的小军阀,想要吞掉他的势力都比他要强大得太多,只不过因为各种各样的政治势力左右而一时之间都没有对他下死手而已,一旦有一边摆脱了这些羁绊,可以毫无顾忌地向他下手的话,那么以昆凌郡现在的实力,根本是抵挡不了多久的. “济云,再裁军一万吧.”岳开山盯着对面的周济云,道.眼窝深陷,面色苍白的他,这两年来,为了昆凌郡几乎耗尽了全部的心血.整个人骨瘦如柴,如同一个衣服架子一般. “大敌当前,如何裁军?现在我还愁兵力不够,正在考虑征军呢!”周济云一怔,不假思索地反对道.”开山,你也知道,自从罗良到了荆湖之后,楚军对我们的攻势就骤然加强了,看来卞无双也顶不住楚国朝廷的压力了,我们现在的兵力,不仅是防着他们,还要盯着潞州那边儿,本来就不够了.” 岳开山叹了一口气:”济云,时至今日,你还不明白吗?我们能存在与否,其实不在于我们有多少兵力,而在于政治上的博弈,即便你征兵,又能征多少?我们又能养活多少?” 周济云垂下了眼睑,半晌才道:”前几天你不是跟我说,今年会是一个大丰收吗?” “的确会有一个大丰收,但那又如何?现在我们只剩下昆凌郡了,这里,以前毕竟是楚地,楚民占了绝大多数,随着我们的节节败退,这里的楚民已经不安份起来了,我需要更多的人手来保障农业生产,来保障各类作坊的产量,来稳定各地的形式,你也应当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强行镇压就能摆平的.有时候,越镇压,越坏事.” “今年粮食虽然无忧,但我们的赋赋收入却在降低,楚地,齐地都对我们加强了封锁,我们昆凌郡除了粮食还能自济,其它不管是什么都是奇缺无比,而军队,就是一个消耗的怪兽,现在你还保持着五万军队的规模,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军队的多寡不是我们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理由.如果没有足够的人手,我们会先从内部崩溃掉的.” 周济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他相信岳开山的判断,因为这几年,没有岳开山的苦苦支撑和经营,只怕他早就垮掉了. “先裁五千人怎么样?给你五千人,我估计,很快楚人就会又发起新一轮的攻击了,等打过了这一仗,我再给你补足五千人.”周济云道. 岳开山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国内还没有消息传过来吗?” 周济云摇了摇头:”说句实话,我对他们这一次的谋划,并不怎么看好.我在亲王殿下任职多年,为了能够有朝一日取代他的位置,我可以说是没有放过他的任何一个细节来了解他,这是一个把齐国的存续,强大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人,为了让齐国只有一个无人置疑的头领,他舍得放弃他拥有的一切而去当一个闲散亲王,这样的舍得,换了是我,绝对是做不到的.想要通过他来搞掉皇帝陛下,几无可能.” “事在人为.”岳开山咬牙道:”你说得对,亲王殿下的确是这样一个人,但如果让他看到现在的皇帝陛下的策略,只会把齐国带进无尽的深渊呢?他会不会以天下为己任而出头?济云,我觉得现在我们在国内的动作还是太小了一些,应当动作再大一点,再激烈一些.” 周济云悚然而惊. “光一个勃州是不够的.国内的那些人,想要威胁朝廷,却又束手束脚,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关口,那里还顾得了哪许多,只有让国内烽烟四起,再能让朝廷看到我们真正的力量,现在他们是又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一旦让皇帝布置完毕了对勃州倾力一击,灭了勃州的话,我们便等于又自断了一臂,那个时候,有勃州的例子在前,其它的地方想再起来,就会踌躇再三,现在勃州声势正大,正是好时候啊!” “一旦这样做了,那损失就太大了!”周济云叹息道. “损失?”岳开山冷笑起来,”还是丢不开现在那一点点的利益吗?怕打起来弄乱了地方,各家不能赚大钱了?当真是只要钱不要命,现在舍不得钱,以后那就舍命吧!” “家里的事情,又哪里是我能作主的,你也知道,主事的都是各家组成的长老会.”周济云道:”再说了,勃州现在一切尚好,明人的介入,能让他们坚持更长的时间.” “曹云入明,为的是什么,你我都明白,一旦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只怕勃州就危险了.”岳开山道:”我知道长老会与明国有一些接触,明人也想要利用曹云来搞乱齐国,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把主动权操诸于他人之手,我们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何必要弄得这样转弯抹角,我们先动起来,倒逼曹云,不是更直接吗?我们要明白,明人之所以与我们接触,只不过是想要利用我们,一旦他们能从朝廷手里拿到更多的好处,放弃我们是很容易的.” “目前传过来的消息,还是很乐观的.”周济云道:”皇帝对曹云已经起了疑心,宫中传来了消息,说是曹天成甚至砸了他的书房.田汾下狱,曹云又遭疑,现在我们已经不像以前那么被动了!” “济云,你是家族里现在唯一的一支在外的武装力量,也是朝廷最为忌惮的,你的话,对长老会是很有力量的,就算是威胁他们又怎么样?左右现在他们已经给我们的帮助不多了,不需要再仰他们鼻息.如果他们再不动起来,最先出事的,肯定是我们.你要明白,皇帝不拿下我们,就不会先动他们.我们已经站在了刀锋之上,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的.” “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向他们表明我的态度.”周济云点头道. “你心里有数就好,我先走了,那五千人你尽早给我,接下来就是秋收了,我需要大量的人手.”岳开山道. “你去忙吧,开山,注意身体,你这一年来,身子骨愈发的弱了,我这儿,可少不得你.”周济云看着对方瘦削的身体,忍不住道. “放心吧,我还死不了!”岳开山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拱了拱手,径直离开. 周济云看着他的背影,默然无语.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这个人有一句话说得是对的,那就是昆凌郡的存在,更多的是在于政治上的博弈而不是军事之上的较量.不过想让各大家在国内举旗造反,响应勃州,就是胡言乱语了.” 周济云没有回头,”乌长老,我倒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我不认为曹云当真会背叛皇帝.” “这些事情,你不用管,长老会自有安排.”乌索打断了周济云的话,”而且你也不必担心昆凌郡的安全问题,楚人,嘿嘿嘿!” 第一千三百四十二章:存亡 周济云将能放弃的全都放弃了,在这一点上,他没有理会来自长老会的压力,地盘越大,他所承受的压力就更大,豪门世家内真正有话语权的长老希望周济云能将东部六郡经营成他们与齐帝讨价还价的本钱,但周济云却很清楚,在失去了大齐朝的支援之下,他根本就无法守住这些地方,卞无双是在以一国之力对付他. 重要的是他手中军队的存亡而不是地盘的多寡,他主动放弃了那些地盘,所有兵力收缩到了昆凌郡,他只在昆凌郡外保留了一个地方,同方县,那是楚军攻打昆凌郡必须要敲开的门户. 麾下五万军队,在同方县以及他的后方,便布置了两万人.而他所驻扎的昆凌郡城这座雄关里,他却是一反常态的只留下了五千人,相对于这座大城而言,五千人,实在不值一提. 周济云认为,如果让楚军打到了昆凌郡城之下,他其实就已经失败了,根本就没有挣扎的必要.城头之上没有多少守卫的士兵,也没有更多的防守布置,倒是城外,那一片片已经变成了金黄色的庄稼地,成了一片撩人的景色. 在收缩地盘,全力守卫昆凌郡的时候,周济云没有效仿当初曹云曾在桃园三郡的做法,虽然有将领也提出了这样的建议,但周济云认为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消化这些人力,反而会在昆凌郡引起更大的混乱,与昆凌郡的百姓在岳开山的治理之下过得还算不错,对他们的反抗之心并平强烈之外,其它的地方抗齐的势头一直都没有减弱过. 多一个人,就是多一张嘴,就是多一份负担.周济云不想让昆凌郡变成一个驳杂不堪的地方.哪怕现在昆凌郡面临着人手极端不足的情况,他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大齐常宁郡因为安置了太多的前越百姓,现在是混乱不堪,但鲜碧松可以借助当地的势力将这些混乱压下去,他在昆凌郡可没有这个优势. 站在昆凌郡城头,看着正络驿走出城门的军队,他将要奔赴新一场的战斗,这一场战斗,对昆凌郡的生存犹关重要,只要得胜,至少他们将稳住一个方向上的敌人,为昆凌郡赢得生存的机会. “你们能确定情报的真实性和可靠性吗?”他看着身边的乌索,纵然身经百战,此刻,他仍然是心中忐忑,如果这是对方的计谋,他可以肯定,自己只怕是回不来了.自己一旦回不来,昆凌郡自然也就完了. “尽管放心,这样的大事,岂敢开玩笑!”乌索意态轻闲:”早就跟你说过,这一场争斗,政争为先,军事在后,济云,你要记住,所有的战争,最终只不过是为政治服务的,所以,你尽管放心前去,我在昆凌郡等你奏凯归来.” 周济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转身向着城楼之上走去,两个站在乌索身边的老者,一言不发地跟着他走下了城墙. 楚军在卞无双的指挥之下,近十万大军扑向了同方城,但周济云去的方向,却并不是哪里. 驻扎在同方县的是周济云的部将,同样也是世家豪门子弟乌林.与周济云一样,他亦是世家子弟之中极为杰出之辈,事实上,周济云的这支部队之中,担任着军中要职的基本上都是世家子弟. 人人都说世家子弟之中多纫绔,其实不过是一种偏见而已,事实上,你那样能传承千年而不倒的家族,对于家中子侄的严苛,要远胜于普通人家,这些人从小虽然衣食不缺,但却要经历普通人无法想象的一些训练和磨难,失败者,只能沦为一些除了花钱再也没有什么别的纫绔罪生梦死,而真正杰出者,才会在这一轮轮的竞争之中脱颖而出,真正撑控家族的大权.只不过因为这样经过残酷的淘汰而胜出的人数量更少,而那些失败者更多,才会让世人认为这些世家子弟都很不堪. 乌林与周济云一样,都是在军队之中打磨出来的人中豪杰.作为世家子弟,他们比普通人最大的优势,就是他们保命的手段更多一些罢了. 可即便是这样,世家子弟战死的人数仍然极多,而能存活下来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因为他们从小所受到的教育便与普通人完全不一样. 同方县城自然不可能驻扎得下两万兵马,事实上,两万军马布置在数十平方公里的范围之内,如果人能在空中飞的话,自高空之下,就可以看得出来,同方的防守整个的成为一个又一个的相互呼应的棱形结构,最小的防守点,不过驻扎数百人,最多的,达到五千人. 同方城,作为这个防御体系的核心所在,拥有三千骑兵,五千步卒.骑兵是用来作为机动的支援兵马,而五千步卒则是守城之用. 周部退守昆凌郡之后,作为第一线的同方县,要害位置的作用尽显无疑,小小的县城一直在不停地进行着加厚,加高,加固. 与齐国其它的军队相比,这支军队的装备,其实要好上更多,因为他们的背手,是齐国财力最为雄厚的豪门世家集团.在以前,他们除了能得到国家提供给军队的所有之外,还能从豪门世家得到大量的援助,即便是普通士卒,也能拥有一件甲衣,单论装备,他们丝毫不比龙镶军差.比起楚军来说,要好得更多,这也是当初周济云杀进东部六郡之后,所向披糜的原因之一. 当然,现在情况起了极大的变化,楚军从明人那里得到了大量的武器盔甲,而这些武器盔甲的质量,比齐人的要更好. 明人卖给楚人的装备,除了像霹雳火,陷阵车,弩机这样的东西暗自做了一些小动作,让其中的关键部件不停的损耗而不得不一直依靠明军的补充之外,其它的诸如刀枪剑戟和盔甲,却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 乌林在巡视着他的阵地.他的心情很沉重,这一次他将要面对的压力是前所未所有,而让他不解的是,作为大军统领的周济云,却并没有在这一场关系到他们生死命运的大战之中抵达同方亲自指挥而是将指挥权交给了他. 他并不怯场,只是有些担心自己的肩子担不起这副重担.斥候源源不断的情报显示,楚军是倾巢而出,总兵力超过了十万人,而自己只有两万人. 当然,战争不是单以人数而论,但五比一的比率,仍然让他心情沉重. “大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什么事情比这场战争还要重要?”他不满地向刚刚押运粮草物资到同方来的岳开山抱怨道. “大将军自然有他必须去做的事情,既然他将这场战事的指挥权交给你,便是相信你能守住同方.”岳开山微笑着道:”怎么,乌将军不相信自己?” 乌林喘了一口粗气,”我只是不明白.” “将军尽管指挥作战便好,岳某会在同方为将军您统筹后勤供应!”岳开山淡淡地道. “岳郡守不回昆凌?”乌林一怔,旋即摇了摇头:”岳郡守还要离开同方为好,战事一起,整个同方没有那个地方是安全的,您的生死可是关系重大,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至于调配后勤,我帐下这样的人才还是有的.” “我必须留在这里!”岳开山斩钉截铁地道.”乌将军,战事展开之后,很有可能会发生一些你感到奇怪的事情,但请不要有任何的担心和犹豫.” 乌林上上下下地审视着岳开山:”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是.”岳开山没有回避,而是直截了当地道:”事关重大,乌将军还是不要问我为好.” “明白了!”乌林点了点头,”我的任务,就是一定要守住同方.” “是的,如果同方守不住,那大将军将要做的一切,也就没有了意义.”岳开山点头道. “又是万州故事?”乌林并不蠢,虽然岳开山语焉不详,但他仍然能从军事角度之上猜出一个大概.因为大战方起,主将却不知所踪这样的事情,也太不寻常了. 岳开山微微一笑:”我不知道,乌将军不要猜测,只需让麾下官兵知道,大将军会在大战打响之后率领援军抵达即可!” 乌林点了点头.”懂了.” 同方厉兵秣马,准备迎接楚军的进攻,而在楚军方向之上,驻扎在各州的军队,正从不同的方向上向着同方县城汇集而来,大军最前面的,便是由江上燕统率的一万骑兵. 不过作为大军统帅的卞无双,此刻却还没有出发,他正在为一个即将离开荆湖战区的人送行,这个人,便是在荆湖战区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水师统领宁知文. 罗良携天子剑抵达荆湖战区督战,与罗良一同来的,还有一道任命宁知文为泉州郡守的圣旨,宁知文被调离了.这当然是闵若英准备清除明军在荆湖战区影响力的第一个步骤. “一路顺风!”卞无双笑吟吟的冲着宁知文举起了酒杯. “祝大帅心想事成!”宁知文也是满脸笑容. 第一千三百四十三章:密会 小小的乌蓬船悄无声息的停靠在岸边,几乎在同时,几匹马儿从路边的从林里钻了出来,走到河边,左右看了看,走上了乌蓬船. 乌蓬船的般夫掀开了帘子,宁知文笑容满面的出现在了来人的面前. “曾郡守.总算是等到你从上京回来了.闵若英没有为难你吧?” 曾琳一撩袍子,坐在了宁知文的对面,”到了上京,我才知道有关于你的任命,在他面前,我可是为他的英明决定大唱赞歌的.做足了一个谀臣的模样.” “在闵若英的心里,你是一个能干的谀臣,在荆湖,他少不了你.这一次你可是大大丰收了啊!挂吏部尚书衔兼荆湖郡守,这可是大楚开国以来第一位啊!”宁知文呵呵笑道. “宁将军就别取笑我了,吏部尚书可是有人正位的,我这,不过是一个荣誉称号而已.而且在闵若心的心中,其实是瞧不起我的.现在啊,我是里外不是人啊!前朝老臣因为我上书与杨相划清界限而痛恨我,程务本的嫡系因为在老帅的问题上我不发一言而鄙视我,闵若英的心腹嫡系呢,又觉得我毫无风骨,根本瞧不起我,你说说,人活到我这个份儿,在别人心中,一定是老而不死的老乌龟吧!” 曾琳的自我鄙薄,让宁知文大笑.”曾郡守,终有一天,世人会明白你的.大明皇帝会为你洗清所有的这些世人的污点.” “但愿我能活到那个时候吧!”曾琳抚着胡子笑道:”我快七十罗!” “七十又怎么样?在荆湖,没有你,闵若英玩不转啊,程务本在时,你与程务本相处融洽,卞无双来,卞无双与你亲密无间,荆湖,是稳定东湖六郡的大后方,为了拉拢你,闵若英也是不遗余力啊!”宁知文呵呵笑道. 曾琳不置可否,”你的嫡系部下已经尽数离开了荆湖水师,罗良的人已经全面接管了剩下的水师,你不随你的部下一起走,为什么非要留下来见我一面?老兄,你要知道,闵若英其实对你是不怀好意的.你这样脱离大部队单独留下来是很危险的,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往土匪身上一推,谁说得清楚明白?” “我知道!”宁知文毫不在意地道:”我是大明的人,这几乎快要成为楚国人尽皆知的事情了,闵若英岂会真正的将泉州交给我?这不是开门揖盗吗?他一定会想法设法的干掉我的.弄个什么暴病而亡或者莫名失踪,闵若英不是最擅长这种事情吗? “知道你还脱离大部队,只要你与你的部下再一起,到了泉州,直接扬帆出海到明国去,谁能奈何你?”曾琳道:”你现在这样带着两三个侍卫冒险等我回来,未免太冒险了.” 宁知文微微一笑:”我等你,是因为要将荆湖往江南的这一条线,全部交给你.” “卞无双让你打通的江南水道?”曾琳道:”你的网布得如何?” “每一个港口,每一个码头,每一个水道边上的城市,都已经布下了我们的网点,假以时日,他们将会从一株幼苗,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宁知文从怀里掏出一张图,轻轻地推到了曾琳的面前,”以后,他们都将归你管辖了.你的身份,将有助于你更能地摧生他们成长.” 摊开图纸,曾琳仔细地看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图纸折好,小心地塞进了袍子里. “我在这条水道之上布置的时候,卞无双也在悄悄地走另一条线,他很小心,到目前为止,我们并没有完全摸清他的路子,这张图上,标注了红点的便是他们的人.以后曾郡守自己关注吧!” “卞无双其志非小,从东部六郡沿水道往江南布局,其子卞文忠与其说是剿匪,不若说是将匪患一步一步的往江南撵,看似每一次剿匪都大获全胜,但每一次,匪徒的骨干都能逃脱,这一路之上,我怀疑卞文忠已经拉拢了不少的人暗中投靠他们.对他,我们要抱以警惕.” “陛下从来就没有完全信任过卞无双,与卞无双说起来也只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对于他的这些行动,陛下说了,由他去吧.他布置得越成功,将来我们的收获也就越大.” “卞无双这样的人,当真会向陛下臣服?”曾琳很是怀疑. “像程务本这样的人,你永远也不要指望他向另个一个皇帝臣服,但卞无双这样的人嘛,恰恰相反,当他发现大势不可逆的时候,他投降起来比谁都快.他布置的那些东西,对于我们大明来说,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但对于他而言,却是镜中月,水中花.”宁知文呵呵笑道. “反向渗透?”曾琳问道. “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比方说在卞文忠那里,陛下到底是怎么布局的,我便完全不知情,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过现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协助曾郡守和程务本守住了荆湖,打通了江南水道,成功布局了网点,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了,闵若英不对付我,我也准备要跑路的.曾郡守,我虽然年纪也大了,但仍然渴望着大海呢,年轻的时候,嘿嘿嘿!” “听说大明造出了五层巨舰,你这一去,可是得偿所愿了.”曾琳感慨地道:”这里我便先祝贺你了.” “承你吉言!”宁知文笑盈盈地道:”对了,这一次去上京,气氛已经不太对了吧?” “不错,闵若英已经对大明非常忌惮了,他的核心嫡系也已经看清楚了状况,反明的呼声,在朝堂之上已经非常大了,而且闵若英也付诸了行动,罗良到荆湖,就是其中一个明证,不过他倒没有猜忌到我身上.”曾琳点头道,脸色有些严肃,”以后,只怕大明在楚国,不可能像以往那样随心所欲了.” “他们明白得太晚了.”宁知文冷笑:”就算明白了又怎么样,大势不可逆也.” “卞无双这一次打同方,精英尽出,说实话,我很担心.罗良自不必说了,一心想要在对齐战役之中重新证明自己,而江上燕,因为江涛之死,对齐人恨之入骨,打齐人,他很来劲,虽然说他答应了田康,但这个人并不是能随意掌控的,至少我认为在打齐人这件事情上,他绝对会很认真地打,因为他想为江涛复仇.说起来,江涛之死,与周济云也脱不了干系.而宿迁,这个人一直看不透啊!宁将军,你说这一次卞无双打周济云,会真打吗?” “打同方,他一定会很认真地打.即便他最终拿下了同方,我也毫不意外.但说到完全消灭周济云,则不尽然了.”宁知文冷笑道. “这是怎么说?”曾琳不解地道.”如果打下了同方,昆凌郡的大门就打开了啊!” “那又怎样?”宁知文看着曾琳,”曾郡守可知这一次整个战役的布署?” “回来之后,卞无双跟我交流过了.他说打同方,是幌子,当然,如果能搂草打兔子拿下同方,那是最好.主要还是要看罗良那一支人马.他和罗良都想得演万州故事呢!” 宁知文哈哈一笑:”罗良死定了.” “这是怎么说?”曾琳吃了一惊. “卞无双这个人极其毒辣啊,这一计,我们还是从昆凌郡那边收到的消息,卞无双在打同方的同时,将罗良卖了,所以罗良这一次所谓的偷袭计划,将会直直地撞进周济云的罗网中去.罗虎罗豹在罗良没有来之前,向卞无双效忠,但罗良一来,两人便毫不犹豫地重归罗良门下,让卞无双恨得咬牙切齿,这一回,是要将他一并解决罗!” 用手指沾了茶水,宁知文在船板之上画了一副地图,”周济云的主力不在同方,而是这里,卞无双打得一手好算盘啊,罗良如果被干掉,而周济云将在东部六郡的防线之上撕开了一道口子,而卞无双呢,即便打下了同方,也将因为这个口子,不得不重新放弃掉同方.” “就是为了干掉了罗良?”曾琳丝丝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非也非也!”宁知文道:”卞无双的胃口可不止这一些.干掉罗良只是计划中的一环,他打下了同方,必然会重创周济云在同方的驻军,那也是两万人的大军呢!这一仗打下来,卞无双即便不要同方,但周济云遭此重创,将更加举步维艰,以后想要生存,更要看卞无双的脸色行事,结合齐国国内形式,周卞合流,也不是不可能啊,即便不合流,但周济云以后也要求着卞无双了.可以说,以后卞无双在东部六郡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周济云还得配合着,不然就灭了丫的.” 曾琳看着那副地板之上的图画渐渐淡去,叹道:”罗虎罗豹麾下的上万儿郎,这一次又要葬送了.” “争霸天下,辉煌王座之下的,必然是累累白骨,曾郡守伤风悲秋了,如果能看到更远的年代之后这世上的喜庆安乐,那么一切便是值得的.” 曾琳沉默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曾某便告辞了,大战已起,我现在是忙得恨不得有三头六臂.”曾琳拱手告辞.”宁将军这一路离开还是要小心为上,如果让有些人知道了你现在孤身一人,很可能是会动心思的.” 宁知文点了点头,抱拳道:”郡守走好,不送了.” 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章:螳螂捕蝉 (关于错别字,我已经没脸解释了。 我写完一章之后,真是没有检查过,因为每每写完之后,都已经是凌晨了,第二天还要上班,所以搞一个定时发布然后便急急上床睡觉了。这种状态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得到改善,我只能在这里说对不起了。) 曾琳走了,但宁知文却没有走,小小的乌蓬船仍然停在这个河湾之中,他甚至好整以遐地走出了船舱,盘坐在船头,提了一个酒壶,自斟自饮起来,倒似乎还在等着什么人来. 太阳渐渐西斜的时候,岸上林间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蹄之声,片刻之后,十数匹战马从林间驶了出来,为首一人,竟然是大楚内卫统领杨青. 杨青的脸色铁青,勒马岸边,盯着宁知文. 宁知文一声长笑,站起身,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杨统领也特意来给我送行吗?何不上来喝一杯?” 杨青没作答话,胯下的战马却不安地扭着身子,硕大的蹄子不停的刨着地面,不时打着响鼻,显然,战马能体会到此时主人愤怒的心情. 宁知文收敛了笑容,随手将手中的酒壶与酒杯掷进了河里,”看起来杨统领并不是来为我送行的?却不知有何贵干?” 杨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他当然不是为宁知文送行的,他是来送宁知文的命的. 在闵若英向内卫下达了在宁知文返回泉州的途中干掉他的命令之后,杨青一直很苦恼,宁知文可不是一般人,是手握重兵的水师大将,想要无声无息的将其杀掉,难度可想而知. 宁知文要回泉州的话,自然是走水路,要在水上将一个海上蛟龙干掉,对于杨青来说,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圣命不可违,他绞尽脑汗地设计了好几套方案,不管能不能成功,他总要试一试. 就在他准备行动方案的时候,他收到了绝密的消息,宁知文并没有跟随他的部下一起行动,而是秘密的逗留在了荆湖地区,随着大部队离开的竟然是一个替身. 得知这一个消息之后,杨青不禁大喜过望.一来是因为宁知文留下来,肯定是有着其它重要的事情,抓住他的行踪之后,说不定还能挖出更大的秘密来,二来,只要宁知文离开了他的大部队,那要完成皇帝的任务,就简单的多了. 他立即修改了他的行动计划.不仅要杀掉宁知文,同时,还要钓一条大鱼出来,能让宁知文甘冒奇险也要留下来舍晤的人,身份身然非同小可. 鱼是钓出来了,但结果却让杨青震惊万分,也让他分外的不敢相信. 宁知文等的竟然是刚刚从上京获得封赏,被闵若英大加赞赏的荆湖郡守曾琳. 这向年杨青更多的时间是呆在荆湖,不仅是为了收复东部六郡,也为了对付程务本,在这几年中,他与曾琳接触极大,在他的映象之中,这个风评不佳的大楚老臣,在能力之上是勿容置疑的,对大楚的忠心也不用怀疑,因为他亲眼看见了这几年曾琳是如何殚精竭虑地谋划着抵挡齐人的进攻,为大楚的反攻想尽一切办法来筹集粮食,军饷,荆湖能有今日,这位郡守付出的太多太多. 虽然对这位郡守的个人操守杨青并不觉得怎么样,但对于对方为国为民操劳的这份心思,杨青还是很尊重的,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选择,在黑暗战线之上见多了黑暗勾当的杨青,倒也觉得无可厚非. 他怎么也想不到宁知文等得会是曾琳. 宁知文是确凿无疑的明国的人,这一点,大家其实都很清楚,他们参与到荆湖之战中,只不过是为了大明的利益,就像这几年大明拼命地援助大楚收复东部六郡的军事行动一般无二,只不过是为了抵抗,削弱齐国而已. 但如果曾琳也投靠了明国,这就太糟糕了,这样坏的结果,杨青简直不敢想象,也不敢相信,他宁愿相信,这只不过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会晤,一个老友之间的告别. 但作为内卫统领的直觉,却又告诉他,事情怎么会有这么简单呢,一个明知自己生命有危险的人,甘冒奇险也要留下来见曾琳一面,又怎么会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你为什么要曾大人?你们说了一些什么?”他觉着脸看着宁知文,问道. 宁知文呵呵一笑:”你为什么自己不去问曾大人我与他谈得是什么呢?” “我觉得问你,更容易一些!”杨青冷笑.曾琳现在圣眷正隆,刚刚得封以吏部尚书衔兼任荆湖郡守,这是大楚开国以来第一遭,更重要的是,现在卞无双,罗良正在发动对昆凌郡最后的攻势,所有的后勤供应,物资调配都由曾琳一手掌握,在这个当口,杨青再白痴也不可能去找曾琳的麻烦. 大战当前,要是因为自己的问题而导致前线出了任何一点岔子,都有可能有导致军事上的失败.而且曾琳这个级别的人,已经不是他想问就能问,想动就能动得了. 呵呵!宁知文笑了起来,”杨统领,你这可是厚此薄彼了,宁某也是大楚泉州的郡守呢!” 杨青阴沉着脸道:”那也得你活着到了泉州才能上任啊!” “果然是要杀我啊!”宁知文叹了一口气,”杨统领煞费苦心了,不过宁某也不是那么好杀的呢?” 他瞟了一眼杨青,又回头看向远处的水面,两艘水师的战船正人向着这里迅速接近,当然,这不是来迎接他的,而是来要他命的. “真是人一走,茶就凉啊,他们在不久之前还是我的部下,在我面前大的敢都不敢喘一口,现在却直接驾船来要我的命了.” 宁知文离开荆湖水师,他的心腹部下,自然也要跟着走,留下来,那就只能是让对方任意宰割了,但这么快的时间,罗良杨青等人便能调动支配这支现在已经断了脊梁骨的水师,还是让宁知文有些诧异. 这些水师战船自然不能与海上战舰相比,但船上仍然安装着一台霹雳火,数台弩机,战斗力还是相当惊人的. 随着楚军大规模反攻的开始,荆湖水师其实现在已经没有了多少战斗任务,更多的是作为保障后勤的一个存在,这也是闵若英敢于向他下手的原因所在. “宁将军,这些战船的战斗力如何,你是最清楚的,所以我希望宁将军不要作无谓的抵抗,你必竟是为我大楚立下过赫赫功勋的人物,我不想弄得太难看.”杨青冷冷地道. “就算弄得不难看,那也是要我死啊!”宁知文大笑,”不过杨统领,我可真是有点不好杀呢!” “先前是想将你杀了完事,但现在,我改主意了,活捉你秘密送你上京,是一个更好的选择!”杨青道,曾琳他是没资格随意动的,但却又不能视之不顾,那便只能将宁知文这个活证据送到皇帝手中,由皇帝来拿主意了. 宁知文呵呵一笑,他的镇定,让对面的杨青不由心里一阵发毛,举手在空中晃了晃,林间又走出来了数十名大楚内卫.水上,陆地之上,他都妥善布置了人手,在这里,他还不信宁知文能跑上天去. 宁知文有些怜悯地看着对面的杨青,淡淡地道:”杨统领,你知道我为什么在大部队走后,还一直留在这里不走吗?” “不是为了见曾郡守一面?”杨青漠然地问道. “错了.”宁知文道:”我留在这里,见曾郡守一面是其次,真正等的人,其实是杨统领你啊.要离开荆湖了,我还要钓最后一次鱼,而杨统领你就是这条最大的鱼啊!闵若英要杀我,你当我不知道?嘿嘿,你在荆湖的布置,我就一无所知?” 杨青内心震动不已,下意识地便握紧了腰畔的刀柄. “你是我们必须要杀的人物.”宁知文淡漠地看着岸上的杨青,”不仅是因为当年安阳西军之事,你是全程的参与者,更重要的是,现在你也是大楚这个腐乱不堪的朝廷最后几个还算有些能力的干臣,杨统领,你应该感到荣幸,在大明皇帝下达的必杀令中,你排名可是相当靠前啊,据我所知,在你前头的,好像只有罗良一人而已呢!罗良还有你,如果全都死了,这大楚的江山,可就又坍塌了一小半了,哈哈哈!” 呛的一声,杨青抽出了腰畔的刀.宁知文并不是在说笑,他很认真.杨青直觉得毛骨悚然,直觉着巨大的威胁正在靠近着自己. 远处的船仍然不疾不徐地靠近着,马上就要进入霹霹火的射程了,杨青不想再活捉什么宁知文了,他决定一旦战船进入射程,就立即下令霹雳火射击,将宁知文砸成碎片. 他的眼瞳在他看向这些战船的时候凝住了,平静无波的水面之上突然泛起了阵阵波纹,一个个身着水靠的水鬼突然出现在战船的周围,身手敏捷的攀上了战船,下一刻,船上立刻便响起了兵器的交击声,惨叫声,战船在远处的水面之上打起旋来,竟然是已经失控. 杨青脸色大变,不等他作出下一个反应,身后传来了劲弩破空之音,一声声的惨叫之声在他身后响起. 杨青一声厉吼,知道自己已经坠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他猛然跃离了马鞍,不是后退,而是径直扑向了船头之上的宁知文. 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黄雀在后 这里是荆湖郡,当然也是内卫重点经营的地方之一,内卫在这里的力量是相当强悍的,他们大多都参与了与齐人的作战,战斗经验更是其它地方的内卫所不能比拟的.但杨青为了完成闵若英的命令,杀掉宁知文,不得不调动了这里几乎所有的力量去布置这一件事情.不过很可惜的是,这一件事从一开始,便落在了鹰巢的眼中,于是一个反杀的计划,便悄悄地布置完成. 宁知文没有按照杨青的猜测那样随大部队离开,而是留下来秘密会见神秘人物,出乎了杨青的意料之外,当他弄清楚宁知文的具体地点之后,已经来不及调动更多的人马,只能临时调动自己身边的人手来做这一件事情. 在杨青看来,这自然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不但能杀掉宁知文,同时也能弄清楚宁知文到底见的是谁,可以挖出埋藏在大楚内部的另外一个重要的人物.对于得手,杨青并不觉得会有什么困难,宁知文纵然实力强悍,但他十年之前,便已经是内卫的副统领,在武道之上的修为已是不凡,十年时间过去,现在的他,更是信心十足.现在的他,已经达到了九级巅峰的水平,而宁知文,虽然在海上是一条十足的蛟龙,但不过是堪堪摸到了九级的门槛,两人在个人武力之上对比,杨青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只是现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在谋划着杀人,人家也在谋划着杀他. 在瞬息之间便想明白了这一切的杨青,没有盲目逃跑,与鹰巢打了多年交道的他,十分清楚鹰巢的手段,在他背后的林子里,这个时候不知已经设下了多少陷阱在等着他逃进去. 唯一的生存之道,或者就在那条船上,在宁知文身上.哪怕这个可能性是又一个陷阱,在这个时候,也是他最好的也是最佳的选择之一了. 不管对方如何布置,只要自己能拿住宁知文,那么一盘死棋便又重新做活的机会. 杨青绝地一击,声势惊人.宁知文却是呵呵一笑,却并不迎战,身子一缩,已经重新回到了船舱之中,而本来一直坐在船尾的船夫却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不见如何动作,人已经到了船头,站在了宁知文先前站着的地方.手里提着一柄不起眼的船桨,随着他举起手里的船桨,外面的一层突剥落,出现在杨青面前的是一柄寒晃四射的桨刀. “贺人屠!”杨青厉叫了一声,一颗心瞬间已是跌落到了谷底. 大明有五位宗师级的人物,抛开皇帝秦风与闵若兮之外,另外三人便是瑛如,贺人屠,霍光,瑛姑常年跟随在闵若兮身边,居于皇宫之内,而经常活跃在外的便只有霍光和贺人屠了,对于这些人的行踪,内卫自然是很在意的,只是近两年来,霍光的身影还经常出现,贺人屠却是了无踪迹,杨青万万没有想到,贺人屠竟然就一直隐藏在宁知文的身边. 当看到贺人屠的那一刻,杨青就知道自己完了. 明朝五大宗师,外界相传,贺人屠的战斗力最为强大,因为此人纯粹是以杀入道. 此时的杨青,虽然萌发了逃跑的念头,可惜的是,他刚刚发出的一击,激发了自己全部的能量,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后路可走. 轰隆一声,杨青人刀合一,重重地砸在了贺人屠的桨刀之上,九级巅峰的武道好手全力一击所爆发的力量恐怖无比,劲气外溢,激起冲天巨浪,宛如无数颗巨石砸在河面之上.小小的乌蓬船在股股冲天而起的巨浪之中,显得分外渺小,似乎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但事实上,小船却如同生了根一般,在冲天的巨浪之中纹丝不动,巨浪在他四周翻涌,却如同遇到了一股无形的屏障一般,纷纷倒撞而回,这一霎那之间,在乌蓬船的四周,形成了一道道水墙. 杨青来得极快,回去的却更快,如同一颗弹丸一般,向后弹飞了出去.砰的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贺人屠如影随形,在杨青刚刚落地的时候,他便已经站在了杨青的面前. 随着贺人屠的离开,刚刚还稳如磐石的小船失去了力量的来源,呼的一声便被刚刚退去的大浪带着往后倒退,下一刻,又被下一波浪花给卷了回来,重重地撞在岸边,哗啦一声,小船已是变成了碎片. 人影晃动,宁知文闪身上了河岸,走向躺倒在地上的杨青. 杨青正挣扎着从地上坐直身子,他的嘴里不停地向外喷着血污,宁知文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杨青已经不行了,他吐出来的血污之中,竟然包含着他被震碎的内脏. 杨青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周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河面之上,船还在向着岸边靠近,但站在船头的却是那些穿着水靠的对手,岸上跟着自己来的内卫,此刻早已经尸横就地. 顷刻之间,猎人便变成了被人追杀的猎物. 他不停地咳着血沫,茫然之后,脸上露出来的居然是笑意. “大明的皇帝陛下,当真将我排在必杀名单的第二吗?”他看着宁知文,问了一个与他此刻处境毫不相干的问题. 宁知文点了点头,”不错,其实你之所以排在第二,只不过是因为陛下最为痛恨罗良罢了,真要论起现在对大楚的重要性,你比罗良的份量要重多了.” “与有荣焉,想来我也会因此而名垂史册了.”杨青古怪地笑着,”像我们这样的人,默默地活着,默默地死去,能名垂史册的人可真是少呢!” “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吗?以后我们会转达给你的家人.”宁知文问道. 杨青摇了摇头:”像我们这样的人,随时都有可能送了性命,该安排的,早就安排好了,没有什么好交待的.只是这一次,死得有些憋屈,算计人反倒被人算计,这对于我而言,才是最大的失败和羞辱.我一直以为在这一行中,我能算得上其中的翘楚,其实现在看来,我还差得远呐,鹰巢在郭统领的带领之下,短短的十年功夫,从无到有,到强大到现在不但压着内卫,还压着鬼影,杨青当真是服气得很,只可惜当年跟在郭统领身边的时候,没有多学一些.” 杨青如今落到这样的结局,看似是算计之上棋差一着,实则上双方情报机构一次全面较量之后的必然结果,多算者胜,寡算者败,而多算寡算,却是取决于情报的准确性和时效性,在这一点上,杨青的内卫完败于鹰巢,落败便成为不可逆转的结局. 鹰巢在荆湖郡的实力自然无法与内卫正面比拼,但却靠着情报的准确性成功地调动内卫的力量,使得对方不得不在最弱的时候与他们相遇. “安心去吧,你不会寂寞的,罗良大概很快就要来陪你了.当初你们一起暗算了整个大楚西军,数万人冤死落英山脉,现在你们也同样倒在阴谋算计之下,也算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正义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杨青自失的一笑,成王败寇,赢的通吃,辅的自然会一无所有,”罗良率大军征战昆凌郡,你们如何下手?你们联手了周济云?也是,你们自然不会让大楚顺风顺水地收回东部六郡,当然要让我们大楚乱得越久越好.不过罗良不是我,不见得会让你们得手的.” 宁知文摇了摇头:”他死定了,不过算计他的倒不是我们而是另有其人.” 杨青有些迷惑,他看着宁知文,想从宁知文嘴里得知更多的信息,可是宁知文却是闭嘴不言了.身体越来越冷,一丝一毫的力气正在不停的从体内消失,从嘴里喷出来的不再是鲜血而是血沫了,意识越来越昏噩,他竭力让自己坐得端正一些,想让自己死得稍有尊严一些. 不是大明人,那是谁? 脑子之中霎那之间划过一丝光亮,杨青瞪大了眼睛看着宁知文,嘶声道:”是卞无双,是卞无双!” 这是杨青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吐出这八个字之后,他仍然瞪大着眼睛,张着嘴巴,却再也没有了任何意识和生机. 船靠到了岸边,一群黑衣人快速地处理着地面上的战斗痕迹,尸体被抬到船上,鲜血用泥土掩盖,这些尸体将会被船带到深水区域,连同船一起被沉到水下,没有人再能找到他们的任何踪迹. “虽然是对手和敌人,但真看到他死在我面前,心里变是蛮伤感的.”宁知文对贺人屠道:”这几年毕竟在一起并肩战斗过.” 贺人屠没有答话,眼光却是看向了林子深处,一枚小小的树叶被他屈指一弹,快如闪电一般的飞向树林. 啪的一声,小小的树叶还没有飞入到林子里,凌空便炸得粉碎. “贺人屠的感知果然极其敏锐,我脚跟儿还没有站稳呢,他就已经发现了.”一个声音传来. “这老家伙对杀气最敏感,你杀人太多,身上杀气掩盖不住,所以才会让他发现了踪迹.”另一个声音旋即响起. “两个宗师!”贺人屠脸色微变. 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劫人 两个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那个身材极是魁梧,每一步跨出,都极有气势,手里提着一根铁棍子,长发披肩,脸上疤痕累累,贺人屠已经够高了,但这个人却比贺人屠还要高一头. 另一个却是一个书生模样,手里摇晃着一柄折扇,看似走得很慢,但与前方那个汉子,却总是只有那么一步的差距. “马豹子!石书生!”贺人屠脸色微变. “天下闻名的人屠子,居然也知道我二人的名号,真是与有荣焉!”摇着折扇的书生笑吟吟的与大汉并肩而立. 宁知文在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之后,也是脸色大变.这两人都是齐国人,是齐国大名鼎鼎的大盗,当然,到了他们这个份儿上,是用不着亲自出手去打劫了,所有齐国的强盗们,每年自然都会有供奉献上,说白了,这二人就是坐地分赃的强盗头儿. 说来也是奇怪,以这二人的能力,只要二人愿意,齐国朝廷自然会倒履相迎,但这二人,非但不理会齐国朝廷的相邀,反而时不时还要与朝廷捣捣乱,齐国朝堂也是无可奈何,这二人虽然家大业大,但还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否则一个宗师级别的人报复起来,那谁也受不了. “你二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贺人屠眯起了眼睛. “受人所托来办一件事情.”石书生摊摊手,一脸的无奈. “这件事情与我们有关?”宁知文突然在一边问道. “自然有关,说起来就是与宁先生你有关啊!”石书生嗬嗬笑道. “哦,说起来我与二位可不熟啊,不知有什么事情能劳动你们二位千里迢迢地赶到这里来找我?”宁知文不动声色的探着口风. 石书生还没有答话,一边的石豹子已经是不耐烦了:”哪来这么多废话,宁老头,曹辉请我们两个捉你回去.如此而已,” “我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大齐鬼影的统领大人,还弄出如此大的场面,这可真是有些想不通呢!”宁知文心一沉,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为什么要抓你我不知道,不过看到贺人屠在你身边,这场面倒也不算太大.”马豹子一顿手里的棍子,看着贺人屠:”人屠子,你是想与我们干一场让我们把人抓走呢,还是不伤和气地让我们直接把人带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们二人居然成了齐国朝廷的鹰犬?”贺人屠冷冷地问道. “你是明朝的鹰犬倒是真的,我们还真不是齐国朝廷的鹰犬,我们活得很简单,只是为自己而活,不过我兄弟有一个毛病,就是不能欠人的人情,早年时候,我们欠了一个人的人情,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讨还,能怎么办?只好还人情.” “你们欠曹辉的人情?”贺人屠冷笑着问道:”这个借口可不好.” “呸,曹辉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我们欠他人情,我们欠的人情是他师父的,不过现在他拿着曹冲老儿的信物找上门来,我们却也只能将这个人情还给他,”马豹子道:”人屠子,看样子你也不会痛快交人,总是要打过一场的,你前半辈子专门杀盗贼,不巧的很,老子正是盗贼头子,早想跟你做一场了,不过老子还来不及去找你,你却被文汇章老儿逮了去,那老头子我惹不起,只能作罢,后来你又出了山,不过那个时候老子已经是宗师了,也不屑于去找你的碴儿了,不过现在嘛,倒正好做过一场.” 贺人屠哈哈一笑:”好呀,做一场就一场,不过我打赢了,这位宁老哥,可就要跟我走了.” “豹子不要上当.”一边的石书生折扇轻摇,”人屠子,不必费这样的心机,这一趟我们是来还人情的,人不带回去,这人情便还不了.除非人屠子你一人能打赢我们两个联手,否则就不必多动心机了.” 马豹子不满地看着他:”书生,你是说我不是他对手吗?” “小心驶得万年船.”石书生笑吟吟地道:”你刚刚还没有到,我可是看到了人屠子一招杀死大楚内卫统领的风采哦,端地是厉害之极.” “原来你那个时候就来了?”贺人屠脸色凝重,这人窥伺在一侧这么久,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察觉.”你怎么没有阻止我杀了这个人呢,据我所知,你们齐国朝廷与在可是有意与楚国修好呢!” “那关我屁事!”石书生看着温文而雅,说出来的话却是丝毫没有儒雅之风.”正好可以借此看看人屠子的本领,果然厉害,书生我是甘拜下风的.一招之间,将一个九级巅峰的人震得五脏尽碎,这份本领,我自问是做不到的.” 他自甘服输,贺人屠却是丝毫不看小看了他,这样的人,反而是最难对付的.他缓缓地提起了桨刀,”一会儿我拦住他们,其它的人也会协助你,只要上了船,逃到河中心,以你的水性,也许能逃出去.” 贺人屠的声音不小,事实上他即便小声说,也瞒不过眼前这两人. 马豹子冷笑不语. 石书生淡淡地看着贺人屠道:”如果这位宁先生有刚刚这位死去的大楚统领的修为,你人屠子不顾死活,他的确有一丝可能逃走,不过他太差了,即便是加上这些你们的部下,也照样难以脱身,人屠子,我们只不过是还人情,不想与你拼命,更不想得罪大明朝堂,毕竟我们也还担心文汇章有一天来找我们的麻烦.但你要是不听我们的好言相劝,那可就不要管我们了.” 贺人屠没有说话,只是再向前踏了一步,马豹子兴奋地也向前走了一步. 宁知文一把抓住贺人屠,微笑着道:”不必麻烦了,我跟二位走.” “不行!”贺人屠断然道. 宁知文笑道:”贺兄不必担心我,那曹辉既然请动这二位来抓我回去,当然不会是为了把我一刀干掉,所以我的性命是没有什么可忧虑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贺兄,我可不想这里这些兄弟都为了我死掉,这可真是死得完全不值了.” 石书生折扇一合,啪的拍在左手心中,赞道:”宁先生果然深明大义,这样最好,不用打生打死,我们便能还了这个人情.还不太得罪人.现在大明如日中天,说实话,我们也不想结下死仇呢.” 贺人屠沉默了,眼前这两个人,其中任何一个对上自己,自己都有把握取胜,但两人联手,自己则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宁知文笑着拍了拍贺人屠的肩膀,双手一背,潇洒的径直走向二人,站在了石书生一边,拱手道:”在下宁知文.” “果然是爽快人,佩服佩服,放心吧,我们只是请人,这一路上去齐国,只要宁先生跟现在一样爽快,我们兄弟一定会好好的招呼你的,不必担心受委屈,我们兄弟二人,最佩服英雄豪杰,你功夫差了一点,但凭这份担当胆气,倒也算得上是英雄豪杰.”石书生看着宁知文的动作,眼中倒也是露出佩服之色. “你们二人是盗贼头子,不巧我宁某人也是,不过你们是在大陆上坐地分赃,而我嘛,却是当海盗的,哈哈哈,这一路之上,正好交流交流心得啊,说不定等到了齐国,咱们还能成为朋友!”宁知文放声大笑. “以前还有可能,不过现在不可能了.你已经不是盗贼了,你是官儿了,你是楚国的官儿还是明国的官儿呢,有点让人迷糊!”石书生笑道:”所以啊,我们不愿意与当官的人打交道.” “还是有共同语言的.”宁知文笑道. 马豹子看着对面脸沉如水的贺人屠,有些遗憾地道:”可惜,打不成了.” 贺人屠怒气勃发:”有什么打不成的,你想打,我成全你.” “好得很.”马豹子立起棍子,兴奋不已. “点到为止,点到为止!”一边的石书生微笑着道.其实他心里未尝也不是想试试贺人屠的斤两,虽然他看到了贺人屠的对手,但一个宗师杀一个九级高手,有时候还真看不出他的真实水平. 石书生话音刚落,马豹子已是一声狂喝,一棒子便敲了下去. 说打便打,毫无行却杨青出手时的那种惊天动地的气势,看起来与一个普通人敲出一棍毫无二致.同样挥出桨刀的贺人屠也是一般无二. 铁棍,桨刀,都是重武器,但二者交击,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发出,一边紧张围观的鹰巢的行动人员一脸的莫名其妙. 下一刻,马豹子后退了一步,然后又一步,连退三步,终于站稳,脸上涌出了一股血红.在他后退的时候,贺人屠相应地跟着跨前了一步,但几乎同一瞬间,石书生向前踏出了一步,贺人屠的第二步凝在了空中,再次落下的时候,脸上也与马豹子一般无二,变得赤红一片. 马豹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领教了,果然比我厉害.” 他光棍地开口认输,但贺人屠却知道自己没有赢,此人只不过比自己差一线而已,那个石书生,绝不会比他差. “宁先生暂时会跟着你们走,但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贺人屠就跟你们两人不死不休了.”贺人屠缓缓地向后退去.”想来你们也知道,贺人屠以前是个什么得性.” 石书生脸色微变,贺人屠之所以赢得这个绰号,是因为早年时期以斩尽杀绝而得名的,文汇章也是因为这个才出手将他捉了回去的. “我们走!”退出数步,贺人屠转身,大步离去,在他身后,鹰巢的行动队员们纷纷跟了上去.而载着杨青等人尸体的两艘船,在迟疑了片刻之后,也都掉头驶向了远方. 第一千三百四十七章:同方绞肉机 卞无双皱着眉头盯着同方城下的战斗,他没有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齐军将领,竟然让他生出一些无从下手的感觉,这同方城,便宛如一个全身长满了倒刺的东西,每一次击打对手,也将自己刺得满手掌的血。 战事刚起之时,扫除同方城外围的战斗,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宿迁所率的两万西军与江上燕的一万骑兵作为主导,摧枯拉朽一般的将同方外围的齐军固守据点便扫荡得干干净净。唯一让卞无双不满意的是,歼敌并不多,看起来更像是对方在抵抗之后主动放弃了在这些地方的战斗,而是将主要精力集中到了同方城外。 卞无双预料到战事会非常激烈,自己面前的这个对手,虽然不是齐国的龙镶军,但因为有着世家豪门的加持,这支部队无论在人员素质还是战斗装备方面,都是丝毫不逊色于龙镶军的。上一次万州的大获全胜是战术上的胜利,真正面对面的硬抗的战斗,其实打得并不多,而这一次,显然就很不一样了。 如果卞无双的兵员数量与对手差不多的话,卞无双是断然不会发动这样毫无意义的战斗的,现在,他有着数倍的兵力,装备之上与对手相较,更是要胜出一筹,现在他的麾下,几乎全都是明式装备了。而在战略之上,自己进退之间,游刃有余,而齐军则不然,他们没有退路可走,除了拼死一战,别无他途。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政治上的原因了。他要做出一个积极的样子给楚国上下看,给皇帝闵若英看。 罗良要完蛋了,对于这一点,卞无双毫不怀疑,因为罗良的行军路线便是他亲自透露出去的,事情都做到了这个地步,如果周济云还抓不住机会的话,那他简直就是一个蠢猪了,这样的人,也实在值不得自己再与他有更进一步的合作了。 罗良带领的部队被周济云干掉了,而自己却在正面战场之上拿下了昆凌郡的门户同方,打开了昆凌郡的大门,这两相一比较,就更显得自己的英明伟岸,而罗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了,罗良有以前的不良记录作为背景,楚人只会咒骂这个家伙就是一个丧门星,只要是他指挥的战斗,次次都是以失败而告终。 楚国朝堂之上的变化,卞无双当然很清楚,闵若英急于结束在东部六郡的战斗,不仅仅是想收复昆凌郡,更多的还是想扫除了周济云这个横在这里的障碍,好能直接与齐国朝廷沟通,现在的闵若英,已经有了引入齐国势力来对抗大明渗透的意思了。但周济云这样一股势力横插其间,却是让他的想法不能得到全面的实施。 但这对于卞无双有什么好处呢?周济云亡了,东部六郡的战事结束了,那自己的权力必然要大幅度的缩水,很多事情做起来,就没有那么方便了。可以想象得到,战事一结束,朝廷必然要将现在自己手中的权力一项一项的收回去,等到最后,自己大概就会和过去的程务本一样,成为一个守卫边境的大将了,这可不是卞无双想要的。 同方当然要拿下来,但周济云却不能亡,相反,还要让他稳稳的扎在昆凌郡,这样自己才能从中渔利啊。 打下同方却不守,再一次扔回给周济云,这是因为罗良的失败而导致的整条战线之上出现了巨大的漏洞,这可不关自己的事,而周济云这一次在同方遭遇到重大失败之后,实力缩水,想要生存下去,便不得不在以后更加倚重自己,他只要看清了这个事实,那么接下来,自己便可以与他背后的那些世家豪门真正的联起手来。 只要运筹得当,做一番大事也不是不可能的。而且自己这样做,也与明国的大战略方向上是符合的,就算自己最终失败,还有明国这一条退路可以走,算下来,三方相斗,倒是自己在其中左右逢源,如鱼得水了。 罗良这个瓜怂,以为拿了一柄天子剑跑到荆湖就可以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嘿嘿,想骑在老子头上拉屎拉尿,那老子便借你的性命来好好的谋取一番好处,送你上西天,再往你头上扣一个屎盆子,让你死也死得声名狼藉。 卞无双一切都谋划布置得极好,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同方之战,打得如此残酷。几天战斗下来,宿迁的脸绿了,卞无双的脸也绿了,唯一还保持着平常心的也就是江上燕了,他的骑兵现在派不上用场了。 乌林极其聪明,在同方外围的战斗刚刚打响没多久,在见识了楚军所使用的那些明式装备攻城掠地的巨大威力之后,他立即修改了以前的作战方案,大部分的同方外围要塞被尽数放弃,事实上这些要塞在面对着霹雳火的攻击时,并没有多少实力可以与之抗衡,那些土木结构的要塞城墙,根本就顶不住霹雳火的攻击,往往一轮攻击过后,这些城墙便被打得四处漏风,变成一段段残垣断壁了。 撤回来的兵马,同方城中是放不下去的,如此多的人放在这样一个小城之中,也是自取死路,在城外集结密集兵力与对方野战,在对方的霹雳火,冲阵车,弩机的狂暴打击之下,也将会损失惨重。必须换一种作战方式与对手较量。 乌林在同方城外大规模地开展土木作业,挖掘出了无数条纵横交错相连的壕沟,他的士兵便隐藏在壕沟之中,地面之上,根本看不到齐军士兵了。 卞无双的霹雳火派不上用场了,弩机起不了作用了,陷阵车更是只能在在一边干看着,齐军想要前进,唯一的方法便是下到壕沟之中,与齐军逐段逐段地争夺这些壕沟的控制权。 完完全全的近身肉搏,完完全全的一场乱战,纵横交错又彼此相连的那些壕沟,双方的作战兵力完全混杂在了一起,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你的后方,你的侧面,莫名其妙的杀出来一支兵力。 兵力的优势在这样的作战面前失去了他的作用,在狭窄的壕沟之中,也许一个人就能将一整队人拦住。 除了用人命去拼,却夺之外,卞无双一时之间也没有了其它的办法。 宿迁的西军与卞无双的直属部队轮番进攻,但几天打下来,两人都感觉到有些无法承受这样的损失了。 齐军的损失并不比他们小,但他们是困兽,除了拼命没有别的办法,他们也就剩下一条命可以拼了。 在搭起的高高的木台之上,宿迁亲眼看到自己一支百余人的队伍在作战之中不知不觉地沿着壕沟向前太过于深入,然后被数支齐军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包围,堵在一段百余米长的壕沟之中一阵厮杀之后,无一人幸存的画面之后,终于忍不住了。 “这样打下去不行。”他咆哮着吼道,“江上燕,你的骑兵就不能去试一试吗?” 正在用刀修剪着自己指甲的江上燕抬起了头,看着一脸狂怒的宿迁,无辜地道:“我能怎样?让我的骑兵们去壕沟之中作战?他们下去之后,连身都转不过来。从我们这里通往同方城,仅有一条道路,但那条道路想都不用想,乌林肯定是用弩箭,投石机都锁定了,我要敢从这条路上走,那是自取死路。宿将军,没有别的办法,就只能一段一段的争,一段一段的填,等到填到了同方城下,我们就赢了。” 宿迁黑着脸转过了头,重新审视着战场,他知道江上燕说得没有错,自己只是太心痛麾下的损失了。就在他转脸的这当口,他的数支兵马,终于成功地在壕沟之中包围了一支齐军,但厮杀才刚刚开始,便迎来了城上铺天盖地的投石机的攻击,石雨过后,这段壕沟被填平了,交战的双方,也几乎都不存在了。剩下几个侥幸逃脱的,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连往后跑都忘记了。 “鸣金收兵!今天就到这儿吧!”一直没有作声的卞无双猛然站了起来,大声道。 收兵的锣声敲起,宿迁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好吧,总算是熬过了这一天,明天,轮到卞无双的部队攻击了,自己的麾下终于可以喘一口气儿了。一天的时间啊,才往前推进了百米左右,这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打到同方城下。看着血肉横飞,累累尸骨的战场,宿迁叹了一口气。 楚军退去,城内的乌林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又熬过去了一天,城外楚军伤亡累累,自己又怎么可能会轻松?这是典型的杀敌一千,自损一千的打法。如果楚军坚持下去,最终失败的还是自己。他已经开始在城由布置巷战了,当城池守不住的时候,那就与对手在来一次城中混战吧。 希望大将军能迅速地结束对罗良的战事,这样才能再战线之上撕开一条口子,迫使卞无双退去,从而保住同方。 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罗良之死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罗良呆呆地看着陷入到了重重包围之中楚军被齐人砍瓜切菜般的杀死的场景,脑子中掠过的却是十数年前的往事。 当年二皇子闵若英为了扳倒太子闵若诚,是牺牲数万西军为代价的,而操盘者便是罗良。楚国西军统率左立行的行军路线,战略意图,就是被他送到了卞无双的手中。 那一战,左立行麾下除了敢死营侥幸得脱之外,剩余的十数个战营尽皆战殁在落英山脉之中,统帅左立行也在这一役之中战死,西军全军覆灭。当时的战斗场景,一一都落在了默默旁观的罗良的眼中。 十余年时间过去了,当年的故事再一次重演,参与者仍然有他罗良和卞无双,但受害者却换成了他自己。 当罗良带着罗虎罗豹以及他们麾下的万余楚军一无所知的钻入到齐军预先设下的包围圈从而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之后,他就已经明白了这一切发生的因果。 那一股熟悉的阴谋味道,一下子便将罗良拉回到了十数年前。 卞无双出卖了他们! 罗虎罗豹一次次的努力地发起的反攻,都在齐军的铜墙铁壁面前被砸得粉碎,甫一开战便遭受到巨大损失的楚军,已经没有了与对手抗衡之力。两万齐军设下的死亡陷阱,已经牢牢地圈住了他们。特别是其中还有周济云亲率的五千亲兵卫队,这支部队算得上是周济云整支军队的精华所在了。 罗良紧握着拳头,愤怒的有些发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卞无双这个狗杂种,果然是没有安好心,他根本就不想打下昆凌郡,他是想着养寇自重,想要借着周济云来慢慢地培植自己的势力,自己一定要回去,将他的阴谋禀报给皇帝,大楚的精锐军队,怎么能给这样的人统带? 这支军队已经没救了,罗良好歹也曾是数十万楚国边军的统帅,战场上的形式他判断得还得极准确的,已经没有突围的可能了。 当然,他并不担心自己不能跑出去,当年的左立行,同样是宗师的修为,在遭到了李挚亲自出手被重创之后,还能逃出生天,如果不是后来变故迭起,左立行说不定便能逃出去,而现在,自己可还是全须全尾,想要脱身并不难。 他只是很可惜从此以后在军中再也没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了,罗虎罗豹在这一役之中的全军覆灭,宣告了他千辛万苦才在军队之中培植起来的势力被冰消瓦解了。 不远处传来了凄厉的惨叫之声,罗良身子微颤,抬头看去,罗豹被十几支长矛刺中了身体,高高的架在了空中,下一刻,十几支长矛同时抖动,将他的身体甩了出去,惨叫之声戛然而止。 罗虎愤怒地挥舞着大刀,砍倒了周围的数名齐军,而他的前方,更多的齐军冲了上来,将他团团包围住,一时之间,罗良竟然看不见他的人影了。 叹息一声,罗良转身,身子晃动,犹如一缕青烟,鬼魅般地在战场之中闪动,所过之处,齐军纷纷倒下。 一般人看不清楚罗良的动作,但战场之上,却有几个人一直在关注着罗良的动向,周济云冷笑道:“还以为他会困兽犹斗,向我发起攻击呢,只要杀死或者活捉了我,那他还有翻盘的希望,至少可以将功赎罪嘛,没有想到,居然是连试都不试一下就要逃走了。” “罗良可不傻,他精明得很呢,怎么可能干出向一军统帅的中军发起攻击的傻事呢?逃,倒是最明智的选择。”周济云身边,一个老人呵呵笑道。 “可惜啊,必须要杀死他,不然放他回去,倒是可以给卞无双添一些麻烦!”周济云有些遗憾。 “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定要杀死他呢?放他离去也不是不行啊?”老人两手一摊。 “我倒是想这样做,但那一定会让卞无双恼羞成怒的,罗良如果活着,接下来我们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在与他的交易之中,罗良必须死,是卞无双放在第一的条款。接下来我们还要应对国内的局势,实在架不住两边受敌了,以后我们还要从卞无双那里得到更多的好处的话,那就只能送上罗良的脑袋了。”周济云用力的甩了甩头,将留下罗良的这个念头抛之脑后,给卞无双造一些麻烦所带来的利益,远远不如将其杀死所带来的利益,当然要选择后者了。“周供奉,有劳了。” “乌老头会截住他,我再去兜他的尾巴,他恐怕做梦都想不到在这里有两个宗师在等着暗算他,哈哈,等他明白过来,已经晚罗,你等着我们带罗良的脑袋给你回来吧!”老头大笑数声,身体倏然从周济云身边消失。 军队对付宗师的唯一手段,便是集结大规模的军队,从四面八方重重包围,然后活活的累死他,虽然会付出较高的代价,但对于杀死一个宗师而言,这却是最有效的手段,但在这样混乱的战场之上,却是没有谁能限制住一个宗师的行动的,如果有,那也只能是另外一个水平相当的宗师出现。 罗良根本就没有想到在周济云的身边会出现这样的人,所以他很是随意地穿行在战场之上,但凡在他经过的路上,齐兵无不死得极惨,这也算是他聊以泄愤的唯一手段了。 游移在这些正在战斗中的士兵中时,他无疑就像是神一般的存在。直到他随手一巴掌拍向一个身材瘦小的齐兵。 先前他已经杀了不少人了,那些被他杀死的齐兵根本就无法知晓攻击来自何处便一命呜呼,但这一次,似乎出了意外,一掌拍去,那个本来眼睛看在别处的小兵突然回过头来,看着罗良,咧嘴一笑。 那不是一个士兵该有的脸庞,因为他太老了,满是皱纹的脸此时喜气洋洋,食中二指并指如戟,正正的戳向罗良那拍来的手掌。 警兆陡生,罗良一声厉啸,身体闪电般的后缩。但他快,对方却也丝毫不比他慢,那戳来的指头,仍然与罗良的手掌撞到了一起。 一个是随手一击,另一个却是蓄谋已久的全力出击,一声闷响,罗良的手掌被对方食中二指戳了一个对穿,但这皮外伤还不是最重要的,最具伤害性的是对方的真气随着这一击,侵入到了罗良的身体之内,倏然爆发开来。 一击之下,罗良已是受了不轻的伤。 得势不饶人,一击得手的这人如影随形的跟上疾退的罗良,招招直取要害,宗师之所以比其它的武道修为者要厉害得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们真正做到了不让一丝一毫的力量外泄去做无用功,而是将所有的威力都击中在了攻击的一点之上。水平相当的两名宗师交手,一旦落在了下风,想要扳回来,那是千难万难,因为对方不会给你一点机会。 罗良现在连转身逃跑都做不到。 但这还不是恶梦的全部,只不过是恶梦的开始而已。 背后风声凌厉,另一个武道高手似乎是看到了便宜,居然想着夹攻罗良。罗良心中愤怒之极,一手抵抗着对面的攻击,另一手挥拳,重重向后击出,纵然是九级高手,在他这一击之下,也只有倒退的份儿。 但事实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的拳头与袭来的拳头重重地碰在了一起,先前那一股凌厉之极的气势倏忽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强大的力道透过罗良的拳头如同海潮一般狂袭而来。 一声惊恐之极的呼叫,罗良像一个皮球一般的飞了起来。一者是他被对手击打得把持不住,另一个则是他借着这一飞来化解对方的力道,一招接过,他就明白,自己身后出现的又是一个宗师级别的人物。 两个宗师!罗良的心一下子便沉了下去,而且还是两个卑鄙之极的宗师。一个是冒充小兵暗算于他,另一个却是在背手冒充一般的武道修为好手暗算于他,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已是连接遭到重创。 战场的另一端,一直关注着罗良的周济云看到两位供奉连接得手,已是放下心来,懒得再看那边的状况了,这个样子的罗良,已经注定是一个死人了,他转过头来,下达了一连串的指令,最后的预备队也投入到了战场之上,随着罗虎罗豹的战死,群龙无首的楚军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该结束了。此刻他的心思已经转到了同方县那边的战场之上,卞无双在想些什么,他当然知道,只是希望乌林能够不负自己的重托。 入夜之时,战斗彻底结束了,万余名楚军,绝大多数都战死在沙场,那些受伤未死的,也逃不过打扫战场的齐军的补刀,抓俘虏,齐军只会捉那些没有受伤的还能行动自如的家伙,这些人抓回到昆凌郡,还可以当成劳力使唤。 当周济云卸下盔甲,坐在马鞍子上就着水吃着干粮的时候,一路与罗良打斗不知去了何处的周乌两个供奉提着一个血糊隆冬的脑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随手将脑袋抛在了周济云的面前。 看着两个供奉气息也有些不顺,周济云便知道,罗良的临死反扑,还是让两位供奉吃了一些小亏。伸脚扒拉了一下罗良那双死不瞑目的脑袋,周济云冲着二人拱了拱手,“辛苦二位了。” 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不解其意 曾琳看着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贺人屠,听着宁知文竟然被齐国曹辉派了两位宗师级的人物来掳走的事情,震惊得无以复加. “我追踪了他们数天时间,但石书生是隐匿追踪的大行家,我却不擅长那些,而那些鹰巢的人,我根本就不敢让他们跟上去,那只是送死.”贺人屠叹了一口气,”我跟丢了,其实就算是没有跟丢,我也无法可施,我一人是抢不回来他的.” 曾琳用力的晃了晃脑袋:”我不明白,齐国人把宁知文捉去是想干什么?” “我也想不通啊,宁知文在咱们大明,并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人物啊,就算比起他儿子来,也是可有可无的角色.”贺人屠摊了摊手,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曾琳眨了眨眼睛,道:”你说是不是齐人想用他来威胁宁则远?引诱宁则远叛变?宁则远可是大明水师的统领.” “痴人说梦!”贺人屠不屑地道:”齐人会有这么天真,以为将宁知文捉了去,宁则远就会俯首听命?那就真是笑话了,别说宁则远没有这么白痴,就算宁则远真是这样的白痴,现在的水师,又岂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周立,周扬帆,周宝桢等人早就已经自成一家,宁则远之所以能够号令他们,只不过因为他是陛下任命的水师统领而已.” 曾琳点了点头:”你说得也是,再者宁则远也不是这样的人,当初他投奔了大明之后,可是借着大明的势,迫使他老爹不得不跟着他一起投了大明,这样的人,岂会被亲情束缚着手脚?齐人也当明白这个道理,那他们抓宁知文究竟是个什么用意呢?” “不知道.”贺人屠有些恼火:”或者就是想离间一下宁则远与陛下之间的关系吧.” “就为了这个,就不惜请了两个宗师来抢人?”曾琳仍然觉得说不通:”听你所说,那两个人本身与齐国朝廷并不对付,之所以前来,只不过是因为欠了曹冲的人情来还人情而已,这样的人物,可不是随意便能使唤的,人情,用一次可就少一次,如果就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事情,便用掉这样一个大人情,不像是曹辉这样的人物能做得出来的吧?我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大事情,只是我们还想不透而已.” “想不透,也就不想了,我已经让人把情况飞报回陛下了,齐人既然做了这件事,必然还有后手,只能见招拆招了.”贺人屠愤愤地捶着大腿:”齐人宗师级的人物,平素我们都是有监控的,但凡他们离开了齐国国境,我们都会得到报告,只是谁也想不到这一次居然来得是这两个人.”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回大明去吗?”曾琳问道. 贺人屠点了点头,有些垂头丧气:”这一次回去,定然让瑛姑那个娘们儿耻笑,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实在是我平生之耻.” “没有谁能百战百胜的.”曾琳看着贺人屠,安慰道:”更何况这一次不是杀了杨青吗,你的主要目的是这样,保护宁知文,并不是你的职责范围,当时你要是逞强,后果那才是不堪设想,大明只不过五位宗师,比起齐国可少多了,咱们可损失不起任何一个.” “也许很快就会有第六个了!”贺人屠稍稍提起了一些精神,道:”杨致那小子已经摸到门槛了,不定那天就能推门而入了.” “杨公子也要晋级宗师了吗?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啊!”曾琳一听这话,不由大喜过望.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摸到了门槛到推开门,谁也说不准需要多长时间,这只是说明他具备了这个资格,但推门的时间,也许是一天两天,也许是一年两年,但一个搞不好,一辈子也没有可能推开这扇门.” “杨公子天姿聪颖,当然不会有问题.”曾琳喜滋滋儿地道. “这事儿,可不是越聪明越好,有时候太聪明反而坏事.杨致要是心态更平和一些,或者早就推开了这扇门了,他啊,就是太聪明了.”贺人屠摇头道. 曾琳眨巴了一眼睛,有些不满地看着贺人屠,真是说晴也是你,说雨也是你,这不是拿人涮着玩儿吗? 书房的门被敲响,一名官员急步而入,脸上却带着一些惶急之色,看了一眼大咧咧的坐在一边的贺人屠. 曾琳摆了摆手,道:”什么事,直接说.” “回禀郡守,前线刚刚传来急报,罗大将军所率领的部队遭遇到齐军的伏击,全军皆殁!”他抬起了头,看了一眼曾琳的神色,这才接着道:”罗良大将军,罗虎将,罗豹将军尽皆战死.”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消息真正抵达并证实这一点的时候,曾琳仍然有些失神,好半晌才问道:”卞大将军那里怎么样了,消息传送过去了吗?” “负责军情传递的内卫是同时将情报分传给卞大将军与郡守府的,此时想必卞大将军也应当接到消息了.”官员道. “知道了!”曾琳意兴萧瑟地挥了挥手,接下来又有的忙了.现在看起来,卞无双的算盘至少有一半没有打响,他没有能拿下同方县城.通过这一役,也需要重新考量周济云所部的战斗力了,万州一役之后,大楚东部战区的人,似乎都忘了曾经被周济云率部撵得狼狈不堪,打得灰头土脸,都萌生了一股敌人不过如此的念头,现在这兜头一瓢冷水,也可以让所有人都清醒一下. 同方县城,战斗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状态,在楚军不计代价的猛攻之下,他们终于推进到了同方县城之下,将外围的那些让他们头痛了好久的壕沟尽数填平,一台台的霹雳火终于开始发挥了他们巨大的作用. 一团团的火球飞起,狠狠地砸进城中,在毁掉了乌林布置在城内的一些大型投石机之余,也让城内燃起了熊熊大火,在一台台弩机不遗余力的倾泄着弩箭的掩护之下,一支支的步卒抬着云梯开始了蚁附强攻. 即便同方县城被乌林几乎加厚了整整一倍,但在霹雳火一轮又一轮的打击之下,仍然摇摇欲坠,一旦进入这个阶段,楚军装备的大量明式武器便开始发挥起他们巨大的作用,将城头上的守军几乎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直到楚军快要攀上城头,那些咆哮的霹雳火,弩机这才停止了攻击.看着一队又一队的士卒跃上城墙,卞无双也不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江将军,这一次你是头功!”他看向身边的江上燕,道. 最后的攻城行动是在江上燕的策划之下进行的,在明军之中呆了数年的他,对于明军的战术相当的熟练,这种顶着己方远程打击的同时把步兵也押上去,对于操作远程武器的士兵来说是极大的考验,稍一个打不准,便将误伤到自己人,而进攻的步卒的头顶上不停地呼啸着掠过霹雳火射出的火球,弩机射出的弩箭之下进攻,也要承担着相当大的压力,要知道,弩机的机头只要稍微向下压一点,射的那可就是自己人了. 要知道这个时候,城内也还是在反击的,残余的投石机,强弩仍然顶着楚军猛烈的攻击在进行着还击. 误伤当然是不可避免的,这些楚军虽然精锐,但像这样的协同进攻,他们之前从来没有使用过,配合失误那是必然的事情,不像明军平日里经常练这个,射手也好,步卒也好,都已经习已为常了. 江上燕当然不会去理会这个事情,对于他来说,打进同方城,干掉里头的齐人,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他的兄长兼最好的朋友江涛,便是死在这些齐人的手中的,能多杀几个,他绝对会不遗余力. 乌林再一次下达了让卞无双感到惊讶的命令,他竟然下令放弃了城墙的防守,而是全军缩回到了城内,他是下定决心要与楚军打一场烂仗了,现在他虽然有着城墙这个看起来的优势,但在楚军猛烈的攻击之下,这个优势早就荡然无存,第一轮攻击,楚军就已经攻上了城墙.与其这样,还不如与楚军来打巷战,至少这样,大家的所有远程武器都起不了任何作用,只能与先前壕沟中的战斗一样短兵相接,一命换一命. 当布置好这一切之后,他转身冲进了城守府,看着还在内里有滋有味的品着茶的岳开山道:”郡守,你必须马上走了!” “去哪里?”岳开山面色从容,”我对乌将军守住同方城可是信心十足.” “可是我没有信心了!”乌林大吼道:”郡守,我已经放弃了城墙上的抵抗,要与敌人在全城混战一场,现在全城已经没有那个地方是安全的了,你要是不走,我就要派人绑着你走了,再迟一点,连走就走不了啦!” “或者很快,楚人就会撤军呢?”岳开山笑道. “怎么可能?现在同方已经是卞无双嘴里的肉了,他怎么可能有撤军?”乌林话音未落,外头突然冲进来一个齐人军官,惊喜的大叫道:”乌将军,乌将军,楚人撤军了,撤军了.”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利益纠葛 卞无双极为遗憾地看着浓烟滚滚的同方城。 罗良已经授首,跟着他出击的万余楚军全军覆灭,周济云在楚军的防线之上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他不得不撤退了,哪怕同方几乎已经要被他吞到肚子里去了。 这一次战斗,让他记住了乌林这个人,原本以为是一场不算太过于艰难的战斗,最后打成了他军事生涯之中最为残酷的一场血战,城外数里之地,洒满了双方战士的鲜血,楚军伤亡数千人,而齐军的伤亡应当更多一些。 当乌林悍然下令放弃城墙之上的抵抗而全部缩到城内的时候,卞无双就已经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了,对方是想将城外的这种非常规的战斗,在城内再上演一遍。 卞无双倒不是害怕流血,害怕有多少损失,而是觉得有些得不偿失了。自己没有在计划时间之内打下同方城,便已经失去了机会,现在周济云已经结果了罗良,如果自己还死咬着同方不放的话,对方很有可能从撕开的口子里窜出楚境之内来一个肆意大破坏报复,马上要到秋收之季了,没有人愿意承受这样的损失。 东部六郡,现在已经被卞无双看成了自己的地盘。 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里,他便命令江上燕率领骑兵先行离去,以便封住那个口子,步卒也从同方城内撤了出来,虽然没有达到最好的结果,但基本上的战略目标还是实现了,卞无双也算是满意。 周济云没有胜利,他虽然干掉了罗良以及跟随他的部下,但同方城的损失,不会比罗良部被灭更小,对于周济云来说,只能勉强算是一个平手,因为卞无双损失掉的人手,他背靠着大楚,很快便可以得到补充,而自己,想要恢复实力,那就难得太多了,唯一的收获就是摸到了卞无双的底牌,以后可以有所勾连来保证昆凌郡的存在。 楚国朝廷是这一次行动的最大失败方,不但没有击败周济云收复昆凌郡,闵若英还将一个心腹大将的性命丢在了这里,失地没有收复,削弱卞无双的权力便遥遥无期,战争不结束,对于明国的依赖一时之间便无法摆脱。 收获最大的当然就是卞无双本人了。干掉了在荆湖指手画脚的罗良,成功地巩固了他在荆湖的权力,与周济云达成了一定程度的默契,罗虎罗豹麾下上万精兵的损失,又可以让他重新募兵来补齐这个缺口,而重新召集起来的兵马,指挥权自然而然地便会落到卞无双的心腹之人手中。 至于这次没有完成皇帝陛下交待的任务,那可不能怪自己咯,是罗良这个这家伙又将事情搞砸了,自己不得不放弃已经吃到嘴里的肥肉回兵为罗良收拾乱摊子,擦屁股,说起来,还真是委屈巴巴的呢! 这一场交战双方都不想打的战事终于落下了帷幕,卞无双开始斟酌词句给闵若英写奏章,黑锅当然要罗良来背,同时又要充分说明周部所具有的战斗力极其强悍,他需要更多的兵力,更强的财力支持等等,闵若英怎么想他并不在乎,现在的他,已经彻底站稳了脚跟,等到卞文忠将匪剿到了江南一带,那自己的布局基本便已成形,闵若英若再想像上一次在安阳一样玩那样的把戏,就得好好的掂量一下能不能平自己自己的怒火了。 卞无双很开心,现在的日子,又似乎回到了大秦时期卞氏家族那咱掌控一切的时代了。手里的资本愈雄厚,在未来的日子里才会有立足之地啊。他很清楚,当明国和齐国这两个庞然大物干起架来的时候,自己手里头如果没有相应的实力,随时都有可能被吞得连渣渣也不剩下一点。 周济云也开始在昆凌郡收拾残局,同方损失惨重,需要重整防守,招募兵力,随着齐国朝廷对昆凌郡的封锁愈来愈严,愈来愈明目张胆,他的日子已经愈来愈难过了,他需要多方面的来出击来保证昆凌郡的存在,既要保证军队的战斗力,又要保证财力上的充分供应,在与卞无双搭上线的同时,他将目光投向了与他并不交接的遥远的明国。或者从那个地方,能得到一些他想要的东西。 而就在他们忙忙碌碌的时候,宁知文,这个被劫掳而去的具有双重身份的人,已经被马豹子和石书生一路带到了与昆凌郡接壤的齐国潞州。 三人并肩而行,有说有笑地走在潞州的大街之上,乍一看,还以为三人是相知多年的好友,如果不是清楚内情的人,只怕谁也不会相信,这三人中有两个是绑匪,而另一个却是肉票。三人如果究其根底,倒也真有一些相似之处,都是积年大盗,不过一个是在海上呼风唤雨,另两个却是陆地上的大佬,这一路之上,交换些抢劫心得,倒也是相谈甚欢。 直至到了一户宅子之外,敲响了门环,马豹子这才甚是遗憾地看着宁知文道:“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你这家伙果然不愧是咱们同道中人,虽然现在当了官儿了,但总还留了些豪爽本色,如果你还能活着的话,以后还是可以做一个朋友的。” 宁知文微笑着道:“这就到了地头了吗?那咱们就说定了,你们这两个朋友,宁某人是交定了,放心吧,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咱们这样的人,是不太容易死的,或者再过几年,我还真会去你们的庄子上去拜访一下呢,到时候二位可不要把我当敌人。” 石书生折扇轻摇,笑道:“如果你是以个人的身份去,我们兄弟二人自然是欢迎的,如果你是以官身去,那说不定就会闭门不纳,指不定还要恶语相向,拳脚交加了。” 宁知文大笑:“这样的话,到时候我一定会带几个帮手去,打架,我可不是二位的对手。” 大门在三人的笑声中被打开,一脸笑容的曹辉出现在三人的面前,抱拳拱手,向三人作了一个揖:“辛苦二位先生了,宁先生,为了能请你来,曹某可是煞费苦心啊!” “区区一个宁知文,能让马石二位不远千里相迎,宁某人是受宠若惊,就是不知曹大人如此大费周折的把宁某人请来所为何事呢?如果让曹大人失望了就不好了。”宁知文笑着还礼,丝毫没有身为阶下囚的自觉。“马石二位先生虽然豪爽,但却不太拘小节,这一路之上,宁某人可是既没有吃好,也没有睡好,更是连个澡都没有好好的洗过,现在到了地头,曹大人该准备好了吧,宁某人早年虽然吃得起苦,受得起累,不过老了却是贪逸恶劳了。” “宁先生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好了,来人啊,请宁先生去沐浴更衣。” 随着他一声招呼,几个丫头娇笑着迎了上来,左右簇拥着宁知文便向内宅行动,宁知文却是大笑着左拥右抱,施施然的就这么向内里走去。 “宁先生,待会儿我们再一齐欢宴!”看着宁知文的背影,曹辉大声道。 回应他的是宁知文举在空中摇了摇的大手。 “一条好汉子。”石书生看着宁知文的背影,赞赏地道,转过头来,看着曹辉:“你想从这人身上得到些什么,只怕要大失所望了。此人绝不会被力服之,被利诱之,心性相当的坚韧啊!” 曹辉一笑:“有时候想要从一个人身上得到什么,并不见得就需要从这个人身上下手,只要他到了我的手中,便大有文章可做了。” 马豹子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曹辉:“这人我已经当他是朋友了,我不希望他死在你的手中,你明白我的意思?” 曹辉哈哈一笑:“马先生既然这么说了,曹某自然会应承下来,像我这样一个常年在外面跑的人,可不想您这样的人记恨上罗。二位,请进内奉茶,这一次千里奔波,真是辛苦二位了,容曹某好好的感谢一番。” “不必。”马豹子断然拒绝:“曹大人的人情我们已经还了,从此之后,我们再无任何瓜葛,与你这样的人打交道,我浑身的不自在,不舒服,还是离得越远越好,怕与你呆久了,便忍不住出手宰了你。可一想你终究是曹大人的弟子,杀你有些对不住故人。” 石书生在一边道:“或者再等上些时候,你就杀不了他罗,曹大人选的弟子,根骨儿当真是顶顶好的,年纪不甚大,却已经快要与我们并驾齐驱了。当真是武学奇才。” “算不上,算不上!”曹辉笑吟吟地道:“比起明朝秦风,闵若兮,曹某大大不如。二位不要忙着走,在下还有一桩生意与二位谈一谈呢!” “没有什么好谈的!”石书生冷哼了一声:“这一次我们出来是还人情的,人情既还,便再无牵挂,我们也不想与你再有什么牵扯,咱们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便好。” 看着转身欲走的两人,曹辉脸上笑容不减地道:“有关周延儒,乌向东两人的事情,二位也没有兴趣吗?” 正欲离开的马豹子,石书生二人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缓缓地转头看着曹辉,脸上竟然露出了狰狞之色。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见面 凛冽的杀气毫不掩饰的从二人身上散发出来,曹辉微微后退了一步避开锋芒,脸上却仍然是带着笑容,”马豹子,你这浑身上下的伤疤,就是周延儒当年给你留下的吧?石书生,你一家老小都死在乌向东手中,这些年来,你们一直想要报仇,但对方武道修为不在你们之下,更是势力雄厚得让你们根本就无法靠近是不是?” 石书生沉默地看着曹辉好半晌,这才缓缓地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这两个人现在在昆凌郡,很快就要离开那里回去了,我想二位对他们的行踪一定很感兴趣.”曹辉笑吟吟地道. 石书生突然笑了起来:”曹大人,你也想杀了他们吗?” “在二位面前,我就不说瞎话了,我的确是非常想杀了他们,只不过我抵达潞州之后才得到他们到了昆凌郡的消息,所以我来不及调集人手了.恰好二位与他们又有仇,我们何不再合作一次?” “我们兄弟二人等机会已经等了几十年了,也不在乎多等几年,现在朝廷与周乌两家关系紧张得很,我兄弟二们对这一点也很清楚,所以我们可以再等等,等到他们成了落水狗的时候再去痛打他们,曹大人,我们兄弟二人已经不是几十年前的楞头青了,报仇是很重要,可是现在我们更看重其它的一些东西.”石书生摊了摊道,道. “就知道石书生你会这样说,所以我先前跟二位说得是合作,是一次交易,二位可以提出条件,只要曹某人能作主的事情,那么就能为二位报到,当然也是换取二位出手.这一次曹某也不会作壁上观,而是会协助二位,所以我想这一次是二位能用最小的力气报仇的机会了.”曹辉道. “条件任由我们提?”石书生问道. “自然!不过需要在曹某人的职权范围之内,超过了曹某的职权,那就没办法了.” “当然会在你职权之内!”石书生嘿嘿笑着:”三年之前,你们鬼影抓了几个人,现在还关在你们的大牢里,我要你放了他们.” 曹辉大笑:’此乃小事耳.来人,拿纸笔来.’ 一名仆人模样的人,飞快的拿来了纸笔,曹辉笔走龙蛇,飞快地写了一封命令,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印盖了上去,然后将这封文书摊开在了石书生与马豹子面前,让二人看了一个清楚明白之后,这才转身递给了那名仆人:”现在你马上骑上快马,一路换马不换人,直奔长安,将这几个人从大牢里提出来,带到潞州.” “遵命!”那名仆人躬身令命,接过了文书,转身便向外走去. 石书生深深地看了一眼曹辉:”你竟然连笔墨纸砚早都准备好了,算准了我要提这个条件是吗?” 曹辉一笑:”这几个人对石书生你非常重要,当年要不是他们,你早就被乌向东斩草除根了,所以这几年来,石书生你动用了不少关系想救他们出来,只不过既然我知道了这几人与石书生你的关系,又怎么会轻易放人呢,当然,这几个被判了斩刑的家伙一直能活到现在,自然也是我有意留着他们的命,石书生,他们虽然在大牢里,但曹某人可没有亏待他们,有吃有喝,就是没有自由.” “好,很好!”石书生的眼睛眯了起来:”曹大人果然厉害,马豹子,这件事我做了,你去不去?” “兄弟一场,你这不是废话吗?瞧瞧我这一身伤,周延儒那个王八蛋给我留下了这么多的纪念,我怎么能不去报答一下呢?”马豹子呵呵笑了起来. “好.”曹辉双掌一合,大笑道:”那二位就别忙着走了,我的人现在正在监控着这二人的动向,一俟他们进入潞州,我们便能得到消息,二位却先请安心住下来,好好的养养精神,这二人修为高绝,大意不得,到时候二位可是主力,曹辉虽然不敢懈怠,但到时候却也只能敲敲边鼓,帮帮小忙了.” “只要你不让这二人有走脱的机会,面对面的干起来,他们绝不是我们的对手,嘿嘿,我们是亡命之徒,他们却是养尊处优的老爷,真拼命,他们可不是我们的对手.”石书生冷冷地道. “就是这话!”曹辉乐呵呵地道:”曹某已经替二位安排好了歇息之处,二位但有所需,尽管吩咐下人便是.来人,请二位大老爷去休息.” 石书生与马豹子二跟着仆人往内走去,走了几步,马豹子回过头来看着曹辉道:”你这人,太阴险,干完这一票,我不希望再看到你.” “好说,好说!”曹辉笑容可掬地道. 宁知文是既来之,则安之,于他而言,已经是没有什么可放不下的了,一家老小现在都已经去了明国,儿子更是在明国身居高位,统领着一支庞大的水师舰队,现在的宁氏,不再是泉州海盗,而是堂堂的水师将领,在不久的将来,宁氏更是会随着大明舰队威名远扬.人活到这个份儿上,已经不能要求再多了. 心安理得的在美女的服侍之下沐浴完毕,换上了舒适的衣服,便施施然地躺在一间放着好几个冰盆的房间里享受着那丝丝的凉气,穿着清凉的美女在一边轻摇罗扇,巧笑嫣然,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他说着些闲话. 他真得很享受,以前在泉州的时候,心忧家族,在荆湖的时候,更是要指挥作战,何曾有现在这样舒心的什么也不用想的时候? 眯着眼,美滋滋的享受着这一切,既然想不明白曹辉为什么要把他弄来,那就干脆不用想了,反正曹辉就在眼前,想来也会与他摊牌了. 没等多长时间,房门吱呀一声响,曹辉已经满面笑容的走了进来.一边服侍的美女们一声不响的站了起来,屈膝行了一礼,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宁先生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本以为是阶下囚,却不想是座上客,与想象中的有些差距啊!”宁则文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子:”怎么,曹大人将那二位安排好了?” “宁先生知道我能将他们留下来?”曹辉有些惊讶地反问道. “如此好用的两个打手,既然已经被曹大人弄到了身边,不多榨一些油水出来,那就不是曹大人了,换成是我,也要想尽办法将这二位留下来再做一些事情啊,物尽其用才好.”宁知文笑道. “知我者,宁先生也!”曹辉笑着竖起了大拇指.”这段时间宁先生随着马豹子,石书生两个人一直在埋头赶路,对外头的消息,可能有些闭塞了,这段时间,昆凌郡那边可是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能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卞无双与周济云打了起来,这不是你正想看到的吗?” “那宁先生可知最后胜负如何?” “如果让我猜,那当然是不分胜负!”宁知文大笑着道:”怎么,曹大人不满意了?” “看来这件事情,宁先生果然是事先知情的,不过也许还有宁先生不知道的,罗良死了!” 宁知文挑了挑眉毛,”该死的,自然会死.” “杀死罗良的是周氏乌氏的两位长老供奉,两位宗师.”曹辉笑咪咪地道:”现在宁先生该猜到我为什么要将马豹子和石书生二们留下来了吧?” 宁知文一怔:”你准备杀了周乌两人?” “宁先生是大明的人,这是勿容置疑的,大明希望我们大齐朝廷与这些豪门世家闹得不可开交,最好是大打出手才好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不过对于我们来说,自然不能让大明如意,所以嘛,消除世家豪门的势力,一步一步地剪除他们是我们必须要做的,周济云是如此,这两位宗师级的高手也是如此,他们要是呆在老家不出门,我们还真是不好下手,不过既然他们跑到了昆凌郡去了,那这样的天赐良机,我们怎么能放过?大齐的豪门世家,像这样的宗师级的高手,也不过三人而已,杀掉两个,那可是让他们实力大损的绝好机会.” “那宁某就祝曹大人旗开得胜,不过那二人修为高绝,曹大人可不要阴沟里翻了船才好.”宁知文淡淡地道,齐国朝廷与豪门世家干起来,不管谁死谁伤,对于大明来说,都是喜闻乐见的事情. “曹某既然有机会提前布置,那自然就不会有半点闪失,相信宁先生过不了多久,就会听到好消息的.”曹辉笑道:”宁先生,就不想问问曹某,为什么把您请到这里来吗?” “这也正是宁某迷惑不解的地方啊,宁某自忖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身上也没有什么秘密可以挖掘的,曹大人煞费苦心的把我弄来是什么意思呢?”宁知文道. “宁先生不要急着撇清自己,其实您心中还是有很多秘密是我们想知道的,比方说您为什么最后见的是曾琳?大明与卞无双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些事情,宁先生就算不是全盘知道,总也能说个一二三四的.哈哈哈,宁先生,您不必紧张,您是我的座上宾,像刑讯逼供这些事情,曹某是断然不会施加在宁先生身上的,宁先生如果不想说,曹某就是再努力也没有用是不是?” “既然什么也不想知道,那你把我弄来,就是单纯的想请我做客吗?”宁知文沉声问道,眼前的曹辉,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以对付. “正是,还有就是请宁先生给大明皇帝陛下写一封信吧!” “写一封信?写什么呢?这倒还有请曹大人教我.” “无所谓,想写什么写什么!”曹辉大笑:”因为曹某人也会写一封信与宁先生的这封信一齐送给大明皇帝陛下,说起来当年我与大明皇帝陛下也算得上亦敌亦友,互相欣赏吧!”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恐慌 大齐亲王曹云的明国之旅仍然在继续着,在宝清港,曹云与秦风达成了一揽子协议之后,二人便启程从宝清港一路抵达了大明的首都越京城,在这里,曹云再度遭受到了暴风雨一般的洗礼。 越京城早已经不是他映象之中的那个城市了,以往在齐国的时候,他能从各个方面汇集起来的情报以及一些商人们的嘴里听到这里所起的巨大的变化,但真正身临其境的时候,才发现,想象力的有限,仍然局促了真实情况的展现。 就规模而言,越京城已经是一个完全不输于长安的超级大城市了。城墙之内的旧城,依然保持着与长安差不多的模样,但在旧城之外,新近扩张出来的地盘,就完全变了一个模样,水泥打制的道路,将整个外城区划分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方方正正的区域,极为规整有序,愈得向外,房子便建得愈是高大。 秦风穿着便服,陪同着同样一身便服的曹云正漫步在新城区之中,亲兵和一些侍卫不动声色的混在热闹的人郡之中随着二人前进。 “城市建设是一个大学问!”两人像多年老友一般闲逛着,秦风道:“这些年,越京城人口暴增,给我们带来了许多烦恼,不过慢慢地,我们也摸索出了一些城市管理的门道来。就像这道路建设一般,亲王请看,这中间的水泥道路上,行走的都是马车以及畜力车,还有就是骑马的人,两边这些被隔开的区域呢,就是专门走人的。这样一个小小的区分,就立刻让原来拥挤不堪的道路变得畅通了起来。” “小事之处,能见到大文章!”曹云点头称是:“道路畅通,带来的自然是办事效率的提高,只是陛下,为什么所有人都是往一个方向上走呢?” 曹云注意到,与他们走在一边的人,其本上都是顺着一个方向前行的。 “哦,是这样的,因为人太多,所以越京城的市政司就强行规定在街道之上,所有人都靠右手边行走,如果你要逆向而行,那么中间的大路,在每隔一段距离之上,都会划出一个区域让你横穿而过,道理嘛,就人和畜分行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让城市更加畅通起来嘛。” “连走路都要制定一个规则?”曹云惊叹道:“这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果不作出这样的规定,人人都按着自己的意愿行事,那就乱套了。”秦风笑道:“越京城为了让整个城市运转得更快,更有序,效率更高,专门成立了一个衙门叫市政司,自市政司设方以来,越京城的确是井井有条了,现在大明很多城市,都开始效仿越京城设立同样的衙门来管理城市了,亲王殿下,在大明,还有很多城市的繁华并不输给越京城,只是规模上小了一些而已。” 曹云默默点头,这一路之上,他见过了沙阳,也见过了正阳这些地方,繁华程度的确不输越京城。 “市政司花了一年时间作过一个统计,现在越京城的常住人口和流动人口,已经超过了一百万人,一百万人呐,这要是不管理好,岂不是在乱成一团糟?” “我有一事不明,还请陛下明示。”曹云想了想,道。 “亲王殿下尽管明言。” “陛下登基之后,一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整顿吏治,裁撤冗官,曾一度时间让大明官员奇缺,大明精简机构,裁汰不合格的官员,使得办事效率大为提高,但现在,据我所知,大明几乎每年都要新设一些衙门,比方说税务司,再比方说这个市政司等等,这样一来,岂不是国家供养的人又越来越多了吗?” “亲王殿下,裁撤衙门重在一个冗字,淘汰官员也是一个劣字,重点并不是衙门的多少,官员的多少,而是他们有没有事情做,认不认真做事?大明现在的确每年都会有新衙门开设,但每个衙门都是在兢兢业业的做事,为这全大明的百姓在殚精竭虑。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一个投入和产出的问题,只要获得的比投入的要大,那就是赚了,您说是不是?”秦风笑着道。 “陛下说得有道理,是外臣想偏了。”曹云认真地思索着,点了点头。 “这些年来,大明发展极快,与前越相比,多出了许多新事物,新行业,当初大规模的裁掉了一些混日子的官员,不仅仅是为了减轻财政负担,也是为了让办事更有效率,我是一个大头兵出身,平素最见不得就是官员办事拖拖拉拉,办事之时你推我让,争功之时却一个个争先恐怕,受着百姓的供养,却不为百姓做事,这样的人自然是要不得的。现在我们大明的官员来路很广,一是京师大学堂培养出来的专门的人才,这些人都有他们各自擅长的东西,二是察举,请那些有能力的人来担任相应的官员,而且不问出处。二者交互,就算野有遗珠,但终归是要比过去好上许多。”秦风道。 “大明风气,大齐只怕一时学不来。”曹云摇头道。 “大齐沉岢多年,骤然之间想要改变,自然很难。”秦风微笑着道:“我们大明个头小儿,船小好掉头,不像大齐,船大人多。” “如果是陛下在我大齐,准备如何做呢?”曹云问道。 秦风大笑:“这不是一个好问题,不过我想,现在大齐陛下想得大概是重症用猛药,但药如果太猛,很可能适得其反哦,就像一个病重多年的人,虚不受补,你天天弄人参他吃,搞不好就把他补死了。” 曹云笑了笑:“陛下的意思是要徐徐图之,但时势逼人,徐徐图之只怕救不了齐国,看了大明如今的状况,曹云心中更有此感啊!” “置之死地而后生吗?”秦风不置可否:“亲王真认为这样能解决问题?” 能解决问题吗?曹云不知道,现在他正在左右摇摆。 晃了晃脑袋,不再多想这一件事,他能确定,秦风正在不动声色的把他往另外一条道上引,虽然他也觉得这条道路很诱人,但有一件事情,他却始终保持着警惕,那就是敌人想要你做的事情,一定是对自己不利的,就算暂时看不透其中的关窍,但这个结论却绝不会有错。 越往外走,建筑便越高大,曹云停在了一个建筑工地之前,出神地看着那一片正在忙碌的工地,那是与大齐截然不同的建筑技术,明人使用的竟然是钢筋和水泥来构建房屋的框架。 “这是工部建筑司发明不久的最新的筑房技巧。”秦风道:“以钢筋为骨,水泥为肉,先将房屋的框架搭起来,然后再往里垒砖,建房速度极快,像这样的天气的话,几乎三四天就可以建一层。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房屋极其坚固耐用。亲王殿下也知道,我们这边一到冬天,大雪漫天啊,每到冬天,最怕的就是大雪成灾,压垮了房屋,那是要死人的,不过现在,我们已经没有这个忧虑了。而且这样高大的建筑,一幢里面便可以安置许多人,也可以解决一下现在越京城的人口问题,越来越多的人涌向越京城,已经让越京城的房价,房租很恐怖了,这也变相抬高了在这里生活的成本。从长远来说,并不利于国家的长治久安。” 秦风在说着民生的事情,曹云看到的却是这些技术在军事之上的应用,有了这些材料,这样的技术,明人便能在极短的时间里,用不多的人手建起一座座要塞,城池来防御齐军,这样的技术还可以用来铺路,架桥,以前的那些在军事之上被称之为天堑的所谓险阻在明人的眼中,早已经就不成问题了。 从长阳郡一路出来,曹云就看到了一座座的水泥大桥,钢铁大桥横跨山川河流,将以往的艰难险阻尽数变成了一片坦途。 在大明呆得越久,看得越多,曹云便越是心惊胆战起来。现在他突然很后悔当初放任了这个不起眼的国家在齐国的身边成长了起来,早知如此,当初就应当不理会楚国,先竭尽全力消灭了这个心腹大患才是正确的。 现在,这头幼虎已经长大了,长壮了,如果说现在的齐国在综合国力之上仍然略有优势,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明会后来居上,全面碾压大齐了。 现在就发动战争吗?可是大齐现在已经有陷入全面内乱的风险了,一旦发动对这样的一个强悍国家的战事,不但前些年的改革成果要化为泡影,而且很有可能让整个大齐陷入到烂泥潭中无法自拔。 如果不能快速地处理掉国内的隐患,那大齐只怕在将来根本就没有与大明争锋的可能了。这些天,曹云已经明白,只怕在接下来的很多年中,一直秉承着战略进攻的大齐,将不得不收缩防守,转为被动的全面防御了。 只是这样的建议,心高气傲的皇帝会接受吗? “亲王殿下,咱们去城外看看我们的农庄吧!”秦风笑着道:“民以食为天,在我看来,那里可是比这些建筑更有意思。”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种子基地 秦风嘴里的农庄,其实便是大明朝司农寺的种子培育基地,坐落在洛河之畔,数千亩的良田之内,培育着各式各样的农作物。 巨大水车在水流的带动之下,不知疲倦的转动着,将一桶一桶的水从江里舀出来,然后倾倒在下面的沟渠之中,然后顺着四通八达的灌溉水渠流淌到一无望际的田野当中。站在江堤之上,极目远眺,像这样的水车每隔上一段距离,便有一座。 漫步在各式各样的庄稼当中,一股股清甜的乡土味道浸人心脾。 “种子就像人一样,如果一代一代的锲而不舍的努力改良他们,他们也是可以变得很他们最初时候的模样大不一样的。”秦风笑呵呵地道:“就像皇室之中,男的大都气宇轩昂,女子一个个美丽端庄,但说不定他们的老祖宗其实长得平常甚至很猥琐,但他们既然掌握了权力,自然可以选取这天下最美丽的女子成为自己的妻室,也可以嫁给这天下最英雄潇洒的男人,这样一代一代下来,他们的后代基本上就与祖先没有多少一样的地方罗!” 听着秦风的比喻,曹云有些想笑,皇室之中,最重血脉,按秦风这样的说法,岂不是越是长久的皇室中人,他们的祖宗血脉就越淡薄么?但想着想着,却又笑不出来了,因为他想起了自己家里供奉的曹氏先祖,似乎自己与先祖之间,就找不到什么相像的地方了呢。民间有五服之说,岂不是也是这个道理? 田间垄道之上,十几个身着官服的人正颠颠地向着他们这一行人跑了过来,看起来是这培育基地的官员们得到了通知,赶来迎接了。 “那些都是这里负责种子培育的官员,其实对于这些,我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让他们来为亲王殿下解说更合适,也能让亲王殿下听得更清楚明白一些。”秦风笑着解释道。 等到这十几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跟前,曹云却是看得怔住了,与他映象之中的官员完全不一样,这些人虽然穿着官服,但大部分分明就是一些乡间老农罢了,鸡皮鹤颜,手上青筋毕露,看起来都是匆忙之间套上的官服,有的连衣服搭扣都系错了位置,有的连靴子都没有穿,居然还是一双草鞋,在行过礼之后,正局促地竭力想把自己的大脚隐藏起来,不过袍子短了一截,怎么也藏不住。 看着那一双双草鞋之中还沾着泥巴的双脚,曹云很想笑,但又笑不出来。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官员,在他进入大明之后,已经见过不少了。 他们根本不在乎一个官员该有的威仪,只是沉浸在他们所负责的事务当中,最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其中还有几个极年轻的人。 “他们都是我大明民间最为种地的人,经验丰富,是司农司从全国各地礼请过来的。”秦风道:“培育种子啊,可比培育一个难多了,动不动他就死翘翘了。各位,这段时间一切进展可还顺利?” 一群人乱七八糟的躬身答道:“托陛下洪福,一切都很顺利。” “走,去你们哪里看看!”秦风挥手道。对于这些人礼节上的问题,根本就没有任何在意。 一排青砖大瓦房之内,竖立着一排排的木柜,柜子上的抽屉之内,便是这个基地之中各式各样的种子。 一人老头拉开一个抽屉,小心翼翼的从内捧出一把小麦种子摊在一张油皮纸上:“陛下,这是您一直最关注的小麦种子,这已经是我们培育出来的第四代了,现在的种子,亩产量比过去提高了足足五十斤,第五代种子今年准备试种一百亩,按照我们大家伙的估计,一亩应该还能提升个十斤二十斤的模样。” 两根手指拈起几颗种子,捏碎,看着那白汪汪的粉末,秦风道:“我们大明绝大部分地方都是以小麦,糜子为种植物,但糜子并不是一种好吃的食物,小麦嘛,做得好了,那就是好东西,面粉人吃,磨出来的麸皮可以用来喂牲畜,这是关乎到我大明百姓的肚皮问题,也是我们一直在努力改良的主要粮食作物,司农寺的这些官员们不负朝廷所托啊,五年时间,培育出来的种子每亩增产五十斤,放诸天下,那就是一个了不得的大成绩了。老倌儿,第五代出来了要是能再增产十斤,朕让你们带上大红花去越京城游街,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的成绩,是你们让我大明不再饿肚子呢!” 被他拍着肩膀称呼老倌儿的司农寺官员,笑得如同一朵花儿一般,“都是托陛下的洪福,小老儿也没做什么,就是照料照料这些庄稼罢了。” 秦风大笑,“一般的种子就不看了,带朕去看看那些从西域弄来的种子吧,这些不太好种吧?” “最初失败了几次,但现在已经摸出一些规律了。”老头儿领着几人到了另一间房中,从同样的一排大柜子里,取出来一些东西放在众人面前,这一些,曹云可就不认识了。 “陛下,这是番薯,是海事署出海带回来的,这东西原本出产在较热的地方,原本我们以为很难种植成功的,但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这玩意儿的适应能力极强,没费多大劲儿,就种植成功了,陛下,这可是好东西啊!” “好在哪里呢?” “陛下,他几乎全身上下都是宝啊!这块茎,可以作为人的主食,味甜,既能生吃,亦能熟吃,他的茎叶,其实也是可以吃的。而且味道还不错。”老头儿笑着道:“而且这块茎,还可以用来制作糖。” “制糖?”秦风惊讶不已。 “番薯二月下种,四月便可以采集他的茎叶大规模种植,他的产量相当大,亩产量可达数千斤,而且能保存极长的时间,也可以将他们切成条状或块状晒干储存。至于能制糖,则是有一次小老儿们几个煮了几个食用,结果因为一时有事忘了这回事,在锅里煮得时间过长,结果最后成了一锅糊糊,出乎意料的发现,这东西居然能熬成糖。”小老头不好意思地道。 “这么说来,又是一条生财之道啊!产量如此之大,而且还不挑地,好种,这是好东西,的确是好东西。” “商业署的人已经从我们这里拉了一车回去了,说是要去研究如何制糖。”小老头道。 “王月瑶的鼻子一向是最灵的。”秦风笑道:“行了,既然这事她掺合进来了,就由她去主导吧,这东西好,既然不挑地,好种,那便可以大规模地种植,特别是西秦之地那边,可以大规模的推广,至少能先让那里的人吃饱肚子嘛,今年的种子够用吗?” “够的,够的,这番薯是结出茎之后然后插茎叶利植,一亩地的种子便可以种出上百亩甚至更多来。” “这真是极好的。”秦风鼓掌而庆,“有了这东西,咱们大明以后就不虞有饥荒了。对了,棉花的种子培育出来了多少?” “陛下,从前年开始,我们便开始培育棉花种子了,不过棉花比起这番薯来,可就难侍弄多了,但两年时间,我们也摸索出了不少的经验,今年已经在抚远郡那边开始种植,从在那里驻守的人反应回来的情况,还是很不错的,明年,最迟明年,我们就可以大规模的种植了。” “陛下,棉花又是什么东西,也是吃的吗?”手里攥着一块番薯的曹云,瞪大眼睛问道。 “不不不,那是能穿的。”秦风对老头作了一个动作,老头手脚麻利的从另一个柜子里头扯出一团软乎乎,白花花的东西,递给了曹云。 “这也是从西域弄过来的种子种出来的,保暖,现在咱们的老百姓的冬衣啊,里头大都是填充丝麻,芦花,甚致还有就是草来熬冬,要不就是一些动物毛皮,说实话保暖效果差强人意,每到冬天,真是能冻死人的,这东西轻便,用其制作的棉袄保暖效果极佳,可惜我们得到种子的时间也不过三年,还不能大规模种植,不过以后不会越来越好了。”秦风喜滋滋地道。 摸着手里这团软乎乎的棉花,曹云心里是百感交集,大明,似乎总是能弄到一些新鲜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却都又事关着国计民生。手里握着这些棉花,曹云便能想象出他被作成衣服的模样,能想像到在天寒地冻的时候,明军士兵穿着这种东西制作出来的棉衣而齐军士兵却只能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的模样。 “陛下,这番薯,棉花的种子,我大齐可以引种吗?”他试探性的问道。 “当然可以!”秦风不以为意地道:“番薯现在看起来没有问题,刚刚他们不是说过了吗,易种,也不愁种子,但这棉花,现在恐怕还不行,亲王想引回齐国种植,恐怕还得等上一两年,我们怎么也得先满足自己才是嘛!” “那是应当的,应当的。”曹云心中一喜,倒没有想到秦风答应得这般爽快,刚刚他已经打着要是秦风不答应,不妨派一些人来偷取一些种子回去的想法,反正看起来这里的防范也根本不严,甚至是没有防范。 “亲王殿下,下午的时候,咱们再去看看我们大明的医学院。”从房间里出来,秦风心情大好地道。 “久闻舒大人的神医之技,正想拜访呢!”曹云点头称是。 “老倌儿,马上要到饭点了,咱们今儿就在你这里用饭了。这个什么番薯的,多弄一点,朕要尝尝!”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恼怒 老倌儿果然是一个实在人,秦风说让他多弄一点番薯,等到饭菜上了桌之后,秦风打眼一看,果然是好多番薯. 削去皮之后,切成细条的生番薯整齐的码在盘子里,丰满欲滴. 放在油锅里炸成金黄色的番薯条. 裹着面泥一起炸熟的番薯. 一大盆和大米饭蒸在一起的蕃薯块. 还有一小块一小块用番薯熬成的糖块. 当然,最吸引秦风与曹云的还是几个外表看起来黑乎乎的,但从缝隙里却飘出一阵阵诱人香气的番薯. 一人拿起一个这样黑乎乎的家伙,伸指轻轻一敲,裂缝便更大了一些,两根手指头捏住一个角,轻轻一扯,一大块焦黑的薯皮便被扯了下来,一股带着甜香的热气扑面而来,金黄色的番薯肉便展现在众人的面前,咬一口,细细地在嘴里抿着,滑腻,甜香. “好吃!”两人狼吞虎咽地吃完手中的烤红薯,不约而同地道,看着彼此嘴边沾染的黑色的颗粒,又同时大笑起来. 拍了拍手上的黑灰,曹云伸手捡了一根炸得金黄色的薯条,放在嘴里卡崩卡崩地嚼着:”的确是好东西,完全可以用来作为军粮的补充,这东西糖份足够多,可以有效的补充战士的体力.而且便于携带,生熟不忌.” 说到这里,他突然住了口. 秦风一笑道:”更重要的是这东西不挑地,不管土地的肥瘦,种下去便能有不错的收获.不像其它的主粮,地一旦不肥了,产量便嗖嗖地下来.” 看着曹云盯着自己,秦风反应过来对方心里在想着什么,”亲王殿下不必忧心,我既然答应了这东西齐国可以引种,便不会反悔的.” “哪怕他如此重要?”曹云有些怀疑地问道. 秦风大笑:”这东西,我们是要在大明推广的,很快,亲王便能看到在我大明的各个地方都会种上这东西,我就算不答应你,到时候亲王殿下派几个人挖几袋子回去不也照样能将这东西在齐国推广开来吗?如果说因为这东西好,怕别人也弄了去,就藏着掖着不敢拿出来,岂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再者说了,我大明现在可也还有饿肚子的人,特别是西秦之地那一块,更是堪忧呢!现在我们大明其它的地方还是丰收,还可以调剂粮食去救济那些地方,但万一碰上一个灾年而自顾不遐了呢?所以这样的好东西,当然得马上推广出去.” “陛下心忧万民,胸怀大度,常人所不能及也,今日曹云才算是真正对陛下佩服得五体投地.”曹云站了起来,向着秦风躬身行了一礼,”曹云在这里多谢陛下的仁慈.” “亲王殿下何故如此大礼?” “我大齐吃不饱饭的百姓,只怕比大明要多得多啊.陛下想必也很清楚,我大齐豪强兼并土地是相当严重的,上好的良田都在这些人手中,无地的百姓,或者只有一些贫脊之地的百姓,生活相当艰难,如果这番薯能引进到齐国,既然他不嫌地的肥瘦,什么地儿都能种,那很多百姓至少能因为他不饿肚子,能吃饱肚子,曹云怎么能不感谢陛下呢?”曹云真诚地道. 秦风笑而不语. “特别是现在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曹云接着道:”毫不讳言,我们两国之间,终有一战.天下大势,分久必合,楚国不论,他已经失去了竞争的资格,而齐明现在虽然有着短暂的和平,但我相信,不管是我们还是你们,只要有一方率先恢复了气力,那么战争就会到来.在这样的一个微妙的时间段里,陛下愿意将这样的东西赐给我们齐国,让我们的人民吃饱肚子,这是在让我们用更快的速度恢复力量,易地而处,曹云自认没有这样宽广的心怀.” “亲王殿下言重了,先前我便说了,这玩意儿,只要你们有心,便可以弄到,我不过是做一个顺水人情罢了.二来嘛,亲王殿下很坦随,我也便直话直说,我对大明有着绝对的信心,相信大明肯定能在你们恢复气力之前,便长得比你们要结实多了.亲王殿下不会说我狂妄吧?”秦风笑道. “如果没来大明之前,我会认为陛下狂妄,但这几个月,我知道陛下是绝对有这个资格说这话的.所以大齐也不会再闲庭信步,而是会卯足了劲向前飞奔了.”曹云道. “可别跑得太急摔倒了,跌得头破血流.”秦风意有所指地道. 曹云本想反驳两句,但一想到如今国内的局势,勃州之乱,世家不安,每一个都足以将齐国往后拉得倒退无数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伸手取了一枚糖块,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亲王殿下,尝尝这些菜肴吧!”提起筷子,秦风指着桌子上花花绿绿的各式小菜,”这里山珍海味什么的是没有的,就只有这些小菜,不过嘛,这些小菜对天下来说,可还都是稀罕物儿,都是从海外引进来的品种,外面可是吃不到的.老倌儿,这一盘红彤彤的带着点酸还有点甜的是什么呀?我在宫里怎么没有看到?” 老头儿凑了过来看了一眼:”陛下,这叫番茄,今年才培植成功的,这不刚刚成熟么?正准备往宫里送一些呢,不多,剩下的都要留种,陛下既然喜欢,那小老儿回头便多准备一点送到宫里去.” “别别别!送一点,让皇后和小文小武尝尝鲜就够了,贪欲是没有止境的,不能因为我喜欢,就给我多一些,这会惯坏我的.要是我被惯坏了,以后你们就有的苦头吃罗.”秦风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就这样吧!” 曹云看着秦风说着话,筷子却再也没有向那盘菜里再伸过去,心中不由暗叹,一个克制的帝王,一个知道取舍的帝王,此人能走到如今,的确不是幸致.至少这一点,齐帝是做不到的. 两人不再说话,而是专心致志地开始消灭桌上的食物.物以稀为贵,既然这些都是这片大陆所没有的,那自然都觉得口味非同一般. 正自吃着,外边却突然响起了急骤的马蹄之声,听到马蹄之声,秦风眉头微微一皱,能在这里跑马的,可不是一般人,而能这样毫无阻拦的便接近自己的,那就更少了,来的人,肯定是自己的侍卫所熟悉的,而且是他们不敢阻拦的人物. 轻轻地放下了筷子,秦风站了起来,向着门外走去. 走到门边,便看到纵马而来的是鹰巢的田康. “陛下,刚刚从荆湖传来急报,宁知文被曹辉派人劫走了!”田康压低了声音,道. 秦风一怔,”贺师不是在宁知文身边吗?” “去了两个宗师,这两个人一直没有被纳入我们的视线,一个叫马豹子,一个叫石书生.”田康道:”贺师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另外,内卫统领按计划已经被清除了.” 内卫杨青,是闵若英的左膀右臂,也是闵若英最信任的人,掌控着楚国内卫,手中权力是相当大的,但现在他的死讯,却没有让秦风有半分高兴的感觉,因为对方劫走宁知文,让他隐隐感觉到不大妙,因为第一时间,他竟然猜不出来对方想要干什么,对于大明来说,宁知文并不是一个特别重要的人物,如果一定要说他重要的话,那就是他有一个统管着大明水师的儿子. “我知道了.”秦风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屋里,坐到了曹云的对面. 曹云放下了筷子,看着端坐在自己对面的秦风,轻声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与我大齐有关?我从你的脸上看到了这一点.” 秦风严肃地看着曹云,缓缓地道;”刚刚我们在谈着和平的事情,谈着愉快的事情,但没有想到,不愉快的事情这么快就来了.” “边境之上又发生了冲突?如果是这样,我想不会是我们的问题.”曹云正色道:”因为我在大明,我们的边军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挑衅你们的.” “不是边军,而是曹辉!”秦风冷冷地道:”他劫走了我们的人.” “曹辉?劫走了你们的人?是谁?”曹云诧异地瞪大眼睛看着秦风. “宁知文,我想亲王殿下一定知道这个人吧?”秦风道:”看起来这个曹辉并不太在意您在大明的安危啊,就这样劫走我们的人,就不怕我扣住亲王,他不放宁知文,我就不放亲王吗?” 曹云怔了怔,才苦笑着摇头道:”如果是曹辉做的,肯定有他的目的,在这里我就可以告诉陛下,他是绝不会因为我就放弃的,就算您扣住了我,他也不会放人.” “我倒是很好奇,曹辉到底看中了宁知文什么,居然会置你的安危于不顾?”秦风盯着曹云问道.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应当是水师!”曹云想了想,道:”大明的水师给了我们大齐很大的震撼,原本是想吞掉勃州周氏之后重建朝廷水师的,现在没有想到变成了这样,许是曹辉就将主意打到了宁知文的身上.” “难道他以为扣住了宁知文,宁知文不会为齐国效力,就算宁知文愿意为齐国效力,以他一个人,又能做一些什么,造船是一个系统的工程,有将无兵,照样是空中楼阁.” “这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曹云笑了笑,似乎并不担心秦风会扣下他来. “亲王殿下,看起来我们下午的行程要取消了.”秦风站了起来,”便请亲王殿下回驿馆好好休息吧.”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必须要救 小小的议事堂内,气氛有些凝重,宁知文被劫事件,出乎了在座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政事堂在京的所有官员,难得的聚集到了一起,鹰巢的郭九龄也列席了会议.讨伦的主题有两个,一个是要不要救?第二,就是大明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来救. 议事堂内已经冷场了许久了,在这样的事情之上,谁都不愿意贸然发言.好半晌,都御史金景南站了起来,道:”我以为,不可因为此事而开先例.从明面上来讲,宁知文现在还是楚国的高级官员,如果我们出手,未免就是向人昭示宁知文就是我们大明的人,这等于是撕破了我们与楚国现在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让双方公开交恶,这不符合我们大明的战略大计.其二,如果此例一开,让齐国人尝到了甜头,那以后,我大明的高级官员,岂不是要人人自危?再被他们绑一个,那我们是不是又要付出偌大的代价去救?这算是什么,绑票勒索吗?我以为,唯有置之不理,方能长治久安,让齐国人绝了这个心思.” 金景南话音未落,一向与他唱反调的吏部尚书方大治也是站了起来反驳道:”金大人此言差矣,我以为宁知文我们一定是要救的.首先宁知文这些年一直在为我大明做事,不管是荆湖之事,还是在策反勃州周曙光之上,都是立下了赫赫功劳的,如果我们对一个大明功臣置之不理,放任他自生自灭,岂不是让其他人心寒,以后谁还愿意为我大明出生入死?我认为,正是从长远而言,我们才要救出宁知文,人心好散不好凝,我们不能让功臣流血又流泪.再者,请大家不要忘记了宁则远现在是我大明水师大将军,统带着大明水师,大明水师,基本上就是他后手建立起来,在水师之中,宁则远有着深远的影响力,虽然到现在为止,宁则远没有对此事说一句话,但没有说话,其实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了.陛下,臣认为要救.” “这一次救了,那以后齐人再来这样一招又该如何应对?我们大明就这样被勒索吗?”金景南冷声反问道. “齐人不是山匪强盗,他们绑架宁知文有着极强的目标性,先前陛下也说过,齐人之意,根定就在水师之上.齐人应当明白,这样的事情,可一而不可再,如果真如金大人所说的,齐人还会跑到我们大明来绑架我们的高官,那才是让人笑掉大牙,真这么做了,那我们不会报复吗?完全是杞人忧天.” 金景南还想再说,秦风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了回去. “救,肯定是要救的.这一件事,齐人不会将它放在明面之上,我们也不会宣诸人口,至于楚人会不会知道,倒不用担心,只要我们自己不说开,楚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公开,必竟宁知文刚刚才被闵若英任命为一方郡守,此时暴出宁知文是我大明的人,他的脸面须也不好看.他可是极好面子的一个人.再者,杨青死了,大楚内卫现在群龙无首,基本上已经陷入了瘫痪,想要恢复过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他们的情报获取能力,这一段时间肯定会受到影响的.现在我们需要讨论的是,齐人会开什么样的价码,我们的底线是什么?”秦风看着众人,道. 首辅权云站了起来道:”陛下,宁知文对于齐人的唯一作用,便是在水师之上.齐国勃州之乱,给了齐人一个强烈的信号,没有水师,他们的千里海疆的任何一处,都可以成为我们大明攻击的目标,他们肯定是想要重建水师的,而宁知文便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懂造船,懂水师训练,我不怕别的,就只怕齐人不开价,就算我们有救人这个意愿,他们也不愿意放人.” 巧手摇头道:”我虽然不懂造船,但是这几年随着宝泉船厂,葫芦岛船厂的大规模发展,我也对这一行业有了一些了解,造船是一个系统的行业,涉及到方方面面的问题太多,我们最初造出船来,很多人都是从楚国挖来的人才,负责这些事情的是周立,但我们的水师真正迎来大爆发式的发展,是在彻底兼并了宁氏船厂的人之后才开始的.现在宁氏船厂的所有人,都已经到了我大明.齐国虽大,但这么多年的封海国策,再加上勃州周氏的叛乱,实际上他们已经不具备最基础的技术贮备了,所以他们单单绑去一个宁知文,并不足以改变什么,宁知文一个人也做不了什么.这一点,我想齐国人是很清楚的,所以,他们一定会拿宁知文来换他们感兴趣的东西,比方说,我们造船的全套工艺技术.有了这些工艺技术,大齐才有在短时间内重振水师的可能.” “休想,如果他们开出的是这个条件,我们绝不能答应.”金景南愤然道:”我相信宁则远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也相信我们不答应,宁知文也能体量我们的苦衷,齐人是我们的大敌,明齐之间,迟早会有一战,这是资敌,是让敌人补齐他们的短板.郭统领,鹰巢能不能探寻到宁知文的下落?不如一了百了.”金景南杀气腾腾地道:”只要宁知文死了,那么一切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屋内所有人瞬间安静了下来,这的确是最迅捷也最见效的法子,但却也是最断情绝义的法子,宁则远对此会没有什么想法吗? 郭九龄苦笑着摇摇头:”金大人,不是我妄自匪薄,鬼影实际上是非常强大的,虽然这些年我们对上他们,胜多败少,但都基于一个前提条件,我们对垒的地方,不是在明地,就是在楚地,现在在他们的本土想要与他们较量,郭某实在没有这个信心.而且曹辉花费了如此大的心思将宁知文弄走了,又怎么会让我们找到他的踪迹从而下手?” 秦风皱着眉头敲了敲桌子,”这个事情不用讨论了.朕是不会同意的.” 屋内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皇帝在这些重臣面前,很少自称为朕,一旦他这样在自称自己了,那就代表他已经很不高兴了. 皇帝下了结论,也就是说,宁知文肯定是要救的,一屋子的人,也只有金景南还梗着脖子,”既然陛下说要救,那我们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拿曹云去换,他们不仁,我们不义,不信齐国人会置曹云于不顾.” “曹辉如何真在乎曹云,就不会在这个时间段绑架宁知文了.”秦风摇头道:”说不定他更希望我们扣住曹云不放他归国,也或者这件事,本来就是齐国皇帝的授意.” 听了这话,金景南不由有些愕然.”曹云可是他们的亲王,在齐国的影响力,特别是在军方的影响力非同一般,他们这么做,就不怕齐**方异议吗?” “问题就在这里!”秦风道:”齐国皇帝本来就异常忌惮曹云,而这一段时间,我们不遗余力的所推行的计划,也是让他二人之间产生越来越多的间隙,齐国皇帝说不定已经对曹云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和担心.曹辉绑架宁知文,一来可以要胁我们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二来,如果我们真拿曹云来威胁,只怕正中他下怀.” “最恼火的是,我们还不能将这件事公之于众,不然楚人难堪,我们就难做了,现在楚人对我们已经是离心离德,这样的事情公诸于众的话,那理亏的是我们,楚国人便可以公然的与我们愈行愈远了.”权云叹息道:”曹辉此计,毒辣之极.” 一直转着眼珠子听着众人说话的礼部尚书萧华听到这里,一摊手道:”也就是说,我们最终肯定是会答应对方的条件了?” 权云看了一眼秦风,道:”陛下既然决定要救人,那我们就算吃亏,也只能最终答应他们的条件了.” “可也不能干吃这样的亏啊!”萧华道:”陛下,离间曹云与曹天成的计划,老臣也参与了,既然现在已经出了效果,不若我们借此事再推一把?” “老大人此言何意?总不能真扣着曹云不放!”秦风道. “我们可以先用曹云来与曹辉讲条件嘛!”萧华老神在在地道:”而且也不必要遮遮掩掩,直接从桃园郡那边派人过去与他们谈.可以让鲜碧松,郭显成这些人知道嘛!要是让这些人知道了这件事,不信他们会不鼓噪起来?他们可以施加压力,如果他们施加压力成功,那我们就能不费分毫捞回宁知文,如果他们的施压不成功的话,嘿嘿,曹云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而曹天成知道曹云心里不好受,他也肯定是食不知味的,而曹云的那些部将,见到了此情此景,不免也会有心寒之感,对他们的皇帝的忠心嘛,不禁又要跌上几分.” 所有人将目光齐唰唰地看向萧华,这老头儿从来不对礼部以外的事情发言的,今天居然开了口.看到众人都看着自己,萧华不禁有些不自在起来:”老头儿只是这么一说,行不行,大家自己惦量惦量.” 秦风笑道:”萧老大人一语惊醒梦中人,曹云我们不能扣,但并不妨碍我们拿他来讲讲条件嘛,再者小猫,让宁则远手下的舰队,这段时间就不要闲着了,去齐国的海岸线上溜哒几圈儿,当然,是以海盗的身份.” “明白了,双管齐下.让齐国人看到我们的决心.如果他们不放宁知文,那我们大明便让他们鸡犬不宁.” 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发酵 宝清港,宁则远端坐在甲板上,凝视着眼前宁静的海面.海事署现在一分为二,他的权力也一下子缩水了不少,从早前的军政一把抓,到现在的只负责军事.而且上头还多了一个婆婆,那就是大明兵部.虽然挂上了兵部侍郎的身份,但管辖的事务,仍然只是水师这一块儿. 本来他是应当去葫芦岛坐镇的,大明水师的主力驻扎所在地,只不过因为水师分家,千头万绪一时之间难以理清,与商业署的交接还离不得他这个挽总的.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平静的海面,好像海面上开了许多花儿一般,身后,一排站立着的水师官兵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海面. 一串串气泡从海面上冒了出来,越来越密,越来越多,紧接着,海平面翻起一朵朵的浪花,接下来一个个的人头从海水之下冒了出来.宁则远吁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问道:”多长时间?” “三刻钟!”一名军官上前一步,面露喜色地道:”统领,改良过的水肺,能让我们的士兵在水下呆的时间翻上一番,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绩呢!” 宁则远点了点头,”的确不错,这样的水肺,跟天工署先订一批吧,告诉他们,我们希望他们继续改良,还是太笨重了一些.” “是,统领.”军官点头表示记下了. 抬起眼睛,看着海面上的水兵挥手水臂游向不远处的一艘小艇,宁则远问道:”那个利用橡胶制作充气小艇的项目,天工署推进得如何?” “进展不大.”另一个军官上前一步,”我们水师从马尼拉那边弄到的这种材料,现在天工署还只能熟练的用他们来制作包裹马车车轮的材料,统领想要的这种小艇,既要薄,又要坚实,他们一时之间还没有法子,” “这事儿要摧.”宁则远不满地看了一眼这个军官,”我们水师费了大劲从马尼拉那边弄回这些材料,又出资让他们研究,不是让他们在马车身上使劲儿的,这东西,不仅关乎到我们水师舰队的战斗能力,也关乎着以后水师陆战队的战斗能力,告诉徐来署长,我们水师的钱不能白投,如果钱不够,我们再加钱,但是我需要尽快地看到结果.” “徐来大师的脾气可不太好.”军官犹豫了一下. 宁则远哼了一声:”脾气不好?我的脾气也很不好.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我们大笔钱投入进去,这都快一年了,连个最基本的东西还没有给我们搞出来,他还能有什么脾气?你亲自去找他,像他这样的人,你越硬气,他越气短.你要是软了,他反而要吹胡子瞪眼睛了.” “明白了.”军官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起来.前一段时间自己去找徐来大师的时候,的确表示了一下不满,徐大帅当时看起来是有些气短的模样. 甲板上响起了嗵嗵的脚步声,众人回头,看到老将何鹰正大步而来.众人赶紧让开一条路,何鹰挥了挥手,对一众军官道:”你们下去吧,我跟统领有话要说.” 众人纷纷退下,偌大的甲板之上便只剩下了宁则远与何鹰两个.宁则远转过头去,却不说话,何鹰沉默半晌,才道:”这事儿,你就准备一直沉默下去吗?那是你爹.” 宁则远嘴角同露出一丝苦笑:”舅舅认为我要怎么做才好?” “至少要向陛下上一个密折,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何鹰沉声道. “上折子?”宁则远叹了一口气:”我要怎么说?告诉陛下,我宁氏以大局为重,朝廷不用管我爹的死活?这是不孝.或者哀求陛下一定要救出我爹来,这样的国家大事,能因为一个人的安危而作出改变吗?那关乎着千千万万人的生死.我真这样做了,那是不忠.” “所以你就沉默?可你这样模凌两可,岂不是让人觉得你首鼠两端,既不忠又不孝?”何鹰怒道. “我只能这样,朝廷没有公开这件事,我便也只能当做不知道,我相信以陛下之能,一定会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宁则远低声道. “能有什么法子?曹辉绑架你爹的目的何在,你能不清楚?水师,肯定是因为水师啊!”何鹰哀叹道:”我真怕你爹……” 宁则远突然露齿一笑道:”怕我爹当真怕死投奔了齐国,帮着他们建立起一支水师来,以后我与我爹在大海之上兵戎相见?”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何鹰低声道.”如果真发生了这样的事,以后你在大明如何自处,陛下会不会猜忌于你?就算陛下仍然信任你,同僚之间,只怕也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 “不会的.”宁则远摇了摇头:”宁氏的未来在大明,宁氏已经与大明紧紧地结合在了一起,这一点,爹看得很明白,自然不会做傻事.” “舒畅舒大人现在正在长阳郡视察制药坊的事情,要不然我去找他一趟,跟他吐露一下你现在的想法,舒大人与陛下之间关系非同寻常,只要他回到了越京城,必然会跟陛下说到这事儿,这样做,既不过明面上的程序,又向陛下表明了心迹,如何?”何鹰出主意道. “这跟我上折子跟陛有什么两样?”宁则远摇了摇头:”我想这样做,又何必要舅舅你跑到长阳郡那边去?王月瑶大人不正在跟我交接海贸的事情吗?跟她说岂不是一样?没有必要,舅舅,我相信陛下一定会有办法的.您去忙吧!水师陆战队的招募,训练,不能放松,要想他们形成战斗力,是需要时间的,等到初步成军之后,就把他们派到马尼拉去,那边卡努一直不安分,便让水师陆战队去操练一番.一批一批的去轮训,将来在攻齐的时候,我们水师可不能成为大明的运输大队,我们也要在这场泼天功劳之中分到一杯羹.” “明白了!”何鹰道.转身正欲离开,码头之上却响起了急骤的马蹄之声,两人不约而同的回头望去,都是脸色微变. “是兵部的令吏!”两人异口同声的道. 很快,这位兵部令吏便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封火漆封好的密信,双手呈给宁则远:”宁侍郎,这是章尚书给您的私信.”宁则远的另一个身份是兵部右侍郎,左侍郎则是秦风的亲家刘兴文.所以兵部的人称呼他为侍郎,而水师的人则称呼他为统领. 宁则远有些迷惑地接过信封,既然是私信,为什么又动用兵部专门的令吏来送这封信?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撕掉火漆封口,抽出了里面的信件,先是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遍,脸上立时露出了笑容,这才逐字逐句的读子起来. “出了什么事了?”何鹰低声问道. 宁则远将信递给了何鹰,喜气洋洋的对那个令吏道:”辛苦了,就在宝清休息两日再回去吧,回去之后告诉章尚书,就说我多谢他了.让他放心,我会把事情办好的.” 常宁郡,鲜碧松脸色阴沉的坐在大案之后,桌子之上摆着一封墨迹未干的奏折,此刻,他正死死的盯着这封奏折. 大堂之外传来脚步声,副将徐俊生满脸怒气地走了进来,”大将军,您也该知道了吧?曹辉想干什么?他眼里还有我们这些人吗?挑这个时候下手,是想置亲王殿下于死地啊!我们与明人对峙了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什么时候是肯吃亏的主儿了.” 鲜碧松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极其阴冷,倒是让徐俊生吓了一跳. “大将军!末将听说,亲王殿下本来在越京城被奉为上宾,但现在,已经被限制了行动,所有人都被拘禁在驿馆之中不得踏出一步,看守驿馆的人也换成了鹰巢的鹰隼,这意味着什么,您应当很清楚吧,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啊!” 鲜碧松幽幽地道:”还有多少人知道了这个消息?” “不少,具体有多少我不知道,但至少军中的高级将领们,差不多都晓得了.”徐俊生道. 砰的一声,鲜碧松抓起砚台,重重地摔在地上,眼中几欲喷火. “大将军,我们……” “现在你马上去办一件事,告诉那些将军们,这件事情给我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说出去,哪些知道了这些事的中下级军官,立即给我先拘起来. “大将军,您这是要干什么?” 鲜碧松冷冷地道:”干什么?你想让军中先乱起来吗?这岂不是正中明人下怀,军队不能乱,这件事情,也不是他们能解决的,我自有主意.” 徐俊生瞟了一眼桌上的奏折,低声道:”大将军,末将愿意副署.” “滚!”鲜碧松横了他一眼,”我们两个,不能都掺合进这件事中去,这件事情的复杂性,你不是不清楚.现在你一定要稳住军中情绪,那些传播此类消息的人,一律逮捕.看起来我们军中还真是有不少心怀叵测之徒啊,还有常宁郡也要都给我紧张起来,对方既然下手了,肯定手段会连二接三.” “知道了.”徐俊生犹豫了片刻:”将军,末将觉得人多力量大.” “越是人多,越是坏事!”鲜碧松摇头道.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有意为之 郭显成怒气冲冲地走在通往首辅府后花园的小道之上,陪同他一起前来的田府大管家不得不一溜小跑的跟着,努力的陪出一副笑脸,看起来先前郭显成对他极是不客气.宰相门子七品官,像田府大管家这样的角色,即便是在长安这样高官显贵多如牛毛的地方,那也是叫得上名号的,能给他脸色看的人,还真不多. 不过郭显成偏偏就是其中的一个. “大帅,大帅,我家老爷此时正在午憩,我家老爷有这个习惯,大帅想必也是知道的.”气喘吁吁的管家道,郭显成要闯进来,他拦不住,当然,也不可能招呼府里的家丁硬拦. “有这个习惯又如何,今儿个也得改改!”郭显成恶形恶形状地道,”一天不午憩死不了人,伤不了身.” 管家顿时哑口无言. 郭显成突然停了下来,前方浓密的树荫之下,一个穿着短褂子老者正躺在一张凉床上,身边几个穿着同样清凉的丫环拿着扇子在那里轻轻摇着,看到郭显成突然出现,都是齐声掩嘴轻呼着站了起来,像是一只只受惊的小鸟,飞到了后面的树林之中. 郭显成有些尴尬地停了一小会儿,先前倒是没有虑到这一节,竟是冲撞了田汾的内眷. 但也只是略停了片刻,他便又迈开大步走了过去. 田汾伸着懒腰从凉床之上坐了起来,无可奈何地看着郭显成,”恶客上门了.” 田汾在大牢里呆了不短的时间,随着天气愈发的炎热起来,天牢里布置得再舒适,他这个年纪也不大适合呆了,再加上勃州之乱持续日久,齐国现在的舆论慢慢地从谴责朝廷逼反周曙光到现在开始转向,攻击周曙光大逆不道,田汾也便乘机从大牢里回到了家中. 事到如今,齐国上下已经明白了皇帝的心思之坚决,勃州之乱虽然被限制在了勃州境内,但混乱却波及数郡之地,皇帝却一点招安的意思都没有,这是不剿灭便不罢休的意思了.再者田汾当时迫于压力被罢相,但皇帝宁可将相位空悬也不再拜相,这是要干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田汾在首辅一位之上已是多年,对齐国内务熟练之极,他离开了这个位子之后,齐国内政在运转之上已经出现了不少的问题,呼吁他重新出山的势头也慢慢地强劲了起来,眼见着便是要重新正大光明的掌权了. 郭显成虎着脸走到了田汾面前,一屁股坐在了田汾的对面,”首辅,你女婿干得好事!” “他又干了什么事让大帅如此恼怒了?”田汾笑着问道. “首辅,不要说你不知道.”郭显成没好气地道.”我可是知道,便是今天,已经有好几拨人上你门了.” “所以你便也来了?”田汾呵呵地笑了起来,”大帅,这你可欠思量了.” “没有什么欠不欠思量的.”郭显成不满地道:”事关亲王殿下安危,郭某如果不来,那成什么人了.我们是要发展水师,是要建造更多的战舰,但区区一个宁知文,便能起到改天换地的作用?他怎么能跟亲王殿下相比?” 田汾深深地看着郭显成,有些无奈地道:”是啊,宁知文的身份,作用怎么能跟亲王殿下相比呢?那你说说秦风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居然还放出风声要扣住亲王殿下来换宁知文?这消息从越京城传到我们长安,未免太快了一些吧?” 郭显成不由得一怔,他心忧曹云的安危,倒真是没有思量这里头的关窍. “私下里小道消息风传,官面之上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如果秦风真要这么做,为什么这么低调啊?这宁知文在明面之上是楚国的一方大员,敢问秦风有什么理由为宁知文出头啊?就因为他是宁则远的老父?”田汾接着问道. “还真是没有想思考这个问题.”郭显成终于变得有些冷静了下来. 田汾冷笑道:”秦风倒真是一个不吃亏的主儿,借着这个机会,又开始离间亲王殿下与皇帝陛下了.” “离间?” “你不是已经跳起来了吗?”田汾敲着竹床,看着郭显成,”这两天长安城中跳起来的人可真是不少.这其中有不少世家豪门的人,但也有许多像你一样的人.你可知道,这样跳起来的人越多,皇帝陛下心中便愈会不安嘛!” 郭显成心中微惊,突然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按田汾的说法,自己这样做,岂不是把亲王殿下又往泥坑里再推了一把? 看到郭显成有所明悟,田汾叹了一声:”连你也跳了起来,我就知道问题有些严重了,现在我最担心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是军队.如果像鲜碧松那样手握重兵的将领也因为此事而跳了起来的话,那事态才是真的严重.” “只怕真会出事.”郭显成不安地道:”按理说出了这样的事情,鲜碧松应当先与我通个气儿,但到现在,他那里太安静了,我担心他会直接上折子.” “上一次的事情,我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让陛下稍稍放下了心思,但很显然,陛下并没有将念头按下去,这一次曹辉的举动,不仅是为了水师,更是陛下想要钓鱼啊!” “你是说曹辉的所作所为,你并不知道?”郭显成有些不信. “大帅,曹辉是我的女婿不假,但你别忘了,他还是鬼影统领,是直接受陛下指挥的.”田汾翻了一个白眼,”你觉得曹辉做什么事,都会来跟我报备一声吗?在很多问题上,我们翁婿两个人的意见都是尖锐对立的,这你不是不知道吧?” “我以为平素你们不过是在做戏罢了!”郭显成讷讷地道. 田汾哼了一声:”谁说武将心思浅来着,你这脑袋瓜子就七窍灵珑嘛,这样的事都想得出来.这一件事一出,我就知道陛下对于亲王殿下终是不放心,这是要趁着亲王殿下不在国内,要趁机清洗一波呢!这时候,谁跳得欢,谁跳得高,接下来就等着被陛下收拾吧!至于说用宁知文来换取水师的事情,只不过搂草打兔子,顺带着的事情,能搞到更好,搞不到也无所谓.” 郭显成霍地站了起来,转身便欲往外走. “站住,回来.”田汾喝道:”你想干什么去?” “鲜碧松肯定上了折子,我得去阻止他!”郭显成道. “鲜碧松一方镇守大将,手握数郡军正大权,辖下十数万大军,他的折子直达通政司,你如果真拦截下来了,陛下会怎么看你?你也想跳进这淌浑水里去?”田汾冷哼道. “我已经跳进来了.”郭显成无奈地道. “谁说的?你到我府,是与我商议平复勃州之事的.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田汾站了起来,招手唤来管家:”准备朝服,我要更衣入宫,大帅会和我一起去.” “这,陛下能信?”郭显成哭笑不得. “重要的不是信不信,而是你的态度.”田汾瞅了他一眼:”这一件事不会这么轻易的了解,你瞧着吧,秦风这个人厉害得紧,陛下想要点什么,他一眼就看穿,马上巴巴地给陛下送上,接下来他肯定还要借着这个事情生事.” “既然如此,首辅与我这一次进宫,务必要跟陛下剖析清楚,万万不能让陛下与亲王殿下生了龌龊,这是乱国之兆啊!”郭显成叹气道. 田汾仰首朝天,出神半晌,才道:”陛下的性子是改不了的,总是有些多疑,我现在就担心亲王殿下在得知了陛下接下来的手段之后,会不会当真就此心冷?” “不会的,亲王殿下对陛下一直是忠心耿耿的,这一点我敢打包票.” “你最好不要打包票,你是大帅,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将自己摆在正确的位置之上.这人心啊,都是肉长的,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受得了这样一来二去的揉搓,次数多了,再忠心的人,也不免会多出许多想法来.”田汾有些黯然地道. 郭显成也沉默了下来,田汾所说的就是曹云了,先是顺着皇帝陛下的心意卸了自己的兵权,对朝堂之事退避三舍,每日醇酒妇人,如果接下来陛下又开始清洗亲王殿下的部属,只怕亲王殿下当真是会心生不满的. “豪门世家的那些人为什么这一次跳得这样欢实,在朝堂之上大声鼓噪,不就是看到了这一点了吗?这几个月来,明人一直在努力地制造着亲王殿下与皇帝之间的矛盾,看起来还真是成功了.”田汾道. “陛下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为什么还要这样做?”郭显成有些泄气地道. “因为皇权决不能受到一丁点的威胁!那怕是潜在的也不行.”田汾道. “如果这一次我们不能弄到明军水师的东西,岂不是要亏血本!” “也许能弄到.”田汾突然笑了起来,”谁说得定呢!” 片刻之后,两人出得首辅府大门,正准备前往皇宫之时,数骑快马却是狂奔而来,为首的却是一个太监,看到田汾与郭显成两人在一起,先是一楞,接着跳下马来,向两人行礼道:”田大人,陛下急招您入宫.”直起身子,看向郭显成:”本来小人还要去一趟大帅府的,不想大帅却在这里,却是让小人可以少跑一趟了.” 田汾微笑着道:”陛下不太高兴?” 太监迟疑了一下,看了看两人,还是低声道:”不止是不高兴,是雷霆大怒.” 田汾冲着郭显成一摊手:”看来,鲜碧松的折子肯定是到了.”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怒火 走进皇帝那偌大的御书房,郭显成心里不禁有些胆寒,地上扔满了奏折,墙角一堆碎瓷片中,一个猛虎镇纸闪着幽幽的光芒,一看就知道是陛下大怒之下扔出猛虎镇纸,砸碎了瓷器。 相比起郭显成的暗自心惊,田汾却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以前的皇帝可不是这样的,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自觉山川沟壑尽在一手掌握之中,但曹云的问题,显然已经让陛下失去常态了。 不动声色的蹲了下来,将散落在地面之上的奏折一份一份的捡了起来,看到田汾的动作,郭显成也赶紧蹲了下来帮着田汾一起来收拾,借着这个机会偷瞄了几眼,心中顿时拔凉拔凉的,这些奏折,清一色都是要求皇帝马上将亲王殿下营救回来的。 先前郭显成也抱着同样的想法,但田汾的分说让他突然回过味儿来,上这样折子的人越多,位份越重,只怕皇帝便越会恼怒,自己与在身居大齐元帅一职,又是亲王殿下过去的亲信大将,一旦自己上了这样的折子,只怕亲王殿下还没有回来,自己就先倒霉了。 一念及此,不由汗流浃背。 将收拾好的折子递给了田汾,这个时候,也只有与皇帝最为亲厚的田汾能说得上话了,至于自己,还是先不要凑上去的为妙。 将厚厚的一叠奏折轻轻地放在大案之上,田汾微笑着道:“陛下为何如此恼怒?” 曹天成横了田汾一眼,下一刻,目光却落在郭显成的身上,“朕为什么还没有看到郭帅的折子呢?” 郭显成的脑袋顿时垂了下去,折子是有的,就揣在他怀里呢,不过他长了一个心眼,先去见了田汾,现在这份折子自然是不会拿出来了。 “亲王殿下之事,陛下自有妥善安置,臣不敢妄言。”他低声道。 曹天成瞅了他半晌,嘿嘿的笑了起来,郭显成能从这咬着牙的笑声中听出来,皇帝还是有了一丝莫名的放松感的。但一刻,皇帝就捡起了他面前仍然摊开着的一本奏折,怒气冲冲的扔给了郭显成。 “好,你还算一个晓事的,那你看看,你极力推荐的,以性命担保对朕忠心耿耿的鲜碧松,他是怎么一回事?” 郭显成心里一沉,果然是鲜碧松。只怕在皇帝心中,现在鲜碧松比自己还要更重要一些,自己虽然名为大帅,但实际上只是一个名义上的,人在长安,手中无兵无将,倒是鲜碧松,坐镇数郡之地,手上十数万大军皆是精锐,今年为了准备对明战争,常宁郡等地更是屯集了无数的军械粮草。 他打开折子,看了一眼鲜碧松的上奏,看了一遍,咕嘟一声咽了一口唾沫,却不知如何应对。 田汾从郭显成手里拿过折子,“陛下,亲王殿下是我大齐天皇贵胄,如今相传被明人扣住了,像鲜碧松这样的一些长期与明人对峙的将领愤怒,这是自然之理,这是在打我大齐的脸呢!这些将领如此忧国,陛下应当高兴才是。” “是吗?”曹显成干笑几声,脸上怒气却是丝毫不减。自从剥夺了曹云的军事指挥权,又将他闲置在一边高高的供养起来,这几年他一直在努力地削减其在朝堂之上的影响,但这一次,他才猛然发现,原来还有那么多藏而不露的人,想起曹辉探听到的那些世家豪门的打算,心里更是又凉了几分。 光是世家豪门,的确难成大气候,自己不愿意骤然下死手,只不过是怕伤了大齐的元气,特别是在现在明国虎视眈眈的情况之下,但如果在朝堂之上他们有了曹云这样的强力人物加持,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虽然这个担心被田汾开解过一番之后,已经是淡了一些,但不代表他就释怀了,曹辉便献上了这个一石二鸟之策,一来是想弄到明国的水师秘密,另外一个,便是想试探一番朝堂的反应,不过一试探,就是将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田汾很快就看完了鲜碧松的奏折,看完之后,他却也是松了一口气:“陛下,鲜碧松还是忠于您的。” “忠于朕?那还敢上这样的折子?” “陛下,亲王殿下出行明国,那便是齐国的脸面,出了这样的事情,鲜碧松如果不发一言,那才会让人异议,陛下没有注意到鲜碧松这份折子的用印吗?” “嗯?”曹天成倒真还没有注意这个,收到鲜碧松的折子之后,光顾着发怒了。 “鲜碧松盖的是私人印章,而不是官印!”田汾笑道:“这里头的分别,陛下自然清楚,而且从这份折子中可以看出,鲜碧松对些事的处置方式是相当稳妥的,明人居心叵测,恨不得我们的军队乱起来,但鲜碧松却让边境之上的军队稳如泰山,陛下,这样的将领,您该嘉奖才是。” “嘉奖他就别想了!如果他当真没有一点私心杂念,那这份折子也不该出现在朕的面前。”仔细看了一下鲜碧松的落款和用印,曹天成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雷霆雨露,皆是皇恩,陛下下一旨意,让他安心练兵,全力备战就好。”田汾笑着道。 曹天成沉吟了一下,看着郭显成道:“此事虽然不经明路,但暗底下却是波涛汹涌,郭卿,你出京一趟,巡视各郡军队,一来视察武备,而二亦要安各军之心。该撤的撤,该换的换,该升得升。” 郭显成清楚,这就是要在军中进行又一轮清洗了,好在是将这权力交在自己手中,算是有一个缓冲的余地。 “臣遵旨。”郭显成躬身领命,“大齐军队,永远只会忠于陛下一人。” “嗯!”对于郭显成的表态,曹天成还是很满意的,“你会去准备吧,回头会有旨意和相应的仪仗送到你府上的。” 所谓的旨意,自然便是皇上这一次要清算的和那些要任命的人了,皇帝是要借着这一个机会,将军队更牢地抓在手中。鲜碧松这一次还算机灵,算是躲过了一劫,但他的不少亲信下属,只怕这一次要调走不少了,这一点,郭显成已经有了明悟。 “是,臣这便告退回去准备。” 等到郭显成离去,曹天成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不少,指了指大案一侧的一把椅子,“首辅坐下说话吧。” 等到田汾坐稳,曹天成幽幽地道:“首辅,你当真认为鲜碧松没有一点问题吗?” “陛下,臣愿担保。”在这个问题上,田汾没有半丝犹豫,现在大齐能打的大将,数来数去,又有那一个不是从曹云麾下出来的,便是现在被朝廷视为心腹大患的周济云,那也是曹云一手培养出来的。换一个,还不是换汤不换药,更重要的是,要是皇帝疑神疑鬼,换上一些不谙阵仗的将领去统兵,那对于大齐来说,才是真的灾难。看鲜碧松这一次的应对,还算是妥贴,此人比起郭显成,还要更圆滑一些。“郭显成,鲜碧松这些人,虽然都是出自亲王殿下的大帐之中,但对于陛下的忠心却是经得起考验的。” 曹天成微微点头,“这一次曹辉的计划,倒是一块试金石,不少人终于是忍不住跳了出来了,有几个倒真是让朕吃惊不小。不过现在想起来,倒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田汾沉默了片刻:“陛下,曹辉认为他真能拿那宁知文从明国换来水师之策?” “朕与曹辉详谈过,这一次,他是志在必得。”曹天成点了点头:“不过有一点首辅可能不知道,他要的不是明国的水师核心之术,以我们大齐现在的底子,就算明人将造船之术双手拱上,我们一时之间就能造得出战舰来?” “那他到底要得是什么?” “人!”曹天成略有些得意,这一次看起来连田汾也被难住了。“他要的是人。” “明国岂会给我们这些技术人才?”田汾连连摇头。 “哈哈哈!”曹天成大笑:“天机不可泄露,首辅却容朕卖个关子,总有你吃惊的一天。现在我唯一有些忧虑的是,如此僵持下去,曹云会不会真的对朕心生怨仄,认为朕是想借刀杀人,置他于死地?” 田汾心道,说不定这也正是陛下想要的结果之一,如果要不来自己想要的东西,让明朝弄死曹云那也是一大收获,这样一来,曹云的部下只会把更多的怒火倾泄到明人身上去,可谓一举两得。 “如果亲王殿下真因此而对陛下心生嫌疑的话,那我们也不妨就此设下一策。”思虑良久,田汾道:“等到亲王殿下回归之日,臣会见他一面,就算亲王殿下对您毫无怨言,臣也要让他对陛下生些嫌弃出来。” “这是什么话?”曹显成大为奇怪。 “陛下,有人想以亲王殿下为旗帜,那何妨就让亲王殿下来当这面旗帜将这些人聚在一起呢?”田汾冷笑起来,眼神之中闪过阴冷的光芒。 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我要换的是人 “宁先生,来来来,再喝一杯吧,这酒可是我们大齐的贡酒,等闲是喝不到的.”曹辉笑吟吟的给宁知文将酒杯满上. 宁知文端起酒杯,咂了一口,看着曹辉,笑道:”想不到宁某一阶下囚竟然有如此的待遇,也算是一桩奇谈了.” 曹辉呵呵一笑:”宁先生,真要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同行了,不过作一个间谍能当到你这个儿份儿上,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当得光明正大,当得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却拿你无可奈何,走到哪里,都还得把你奉为上宾.” “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挺自豪的.”宁知文大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不过曹大人,我还是挺奇怪的,你把我弄来,到底是想要些什么呢?” “宁先生这是明知故问了.”曹辉道. “水师!”宁知文点了点头:”不过你以为弄到了我,就弄到了水师的东西,这也太天真了吧?” “不不不,一点也不天真,我确信我能弄到我要的东西.”曹辉看着宁知文,信心十足地道.”宁先生,要我为你分析分析吗?” “愿闻其详.”宁知文也很好奇,”我也很想知道,大明怎么会为我这样一个大楚高官付出偌大的代价呢?” “关键就在这里呢!”曹辉得意地看着宁知文:”先生乃是大楚高官,但实际上却是为明人做事,这件事,楚国,齐国,当然还有明国,都心知肚明,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也只有那些普通百姓不解其中蹊跷罢了,我拿了先生来,楚国朝廷想必心中窍喜,现在先生对他们没用了,明着杀怕惹恼了明人,本来想暗着杀,不想先生棋高一招,还倒打了一耙,闵若英只怕气得吐血.所以自然是对先生不闻不问,只等着先生的死讯传出来罢了.” “的确如此.”宁知文点头道. “大明呢,也不愿意声张,毕竟这样的事情,不光彩吧,而且现在正值大明对楚国的大计到了关键时刻,如果爆出这样的丑闻,想来楚人对于明国的观感,必定会大为不佳,甚至心生反感对吧?明人不会因小失大.” “照你这么一分析,明国对我就应当不闻不问,任我自生自灭就好了,又怎么可能拿水师的东西来换我呢?”宁知文笑着反问道. 曹辉身子向后一靠,笃定地道:”我之所以如此笃定,自然有我的理由.明国要吞并楚国的野心,是路人皆知,但手段却与史上任何时候都不一样,我一直都在研究明人在楚国的种种行为,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并不想像征服秦国那样来一场高强度的战争,而是想要通过一种和平的方式慢慢地侵吞楚国,我称之为和平演变.” 听着曹辉的话,宁知文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心中却吃惊不小,这个曹辉,果然非同凡响. “当然,这也是因为楚国与明国之间有着特殊的关系,闵若兮与闵若英是嫡亲兄妹,如果突然有一天,闵若兮成了楚国的皇帝,我是一点也不奇怪的.” “女子能当皇帝?这可真是奇谈怪论!”宁知文嗬嗬一笑. “宁先生,这并不好笑,李清大帝建立的大唐帝国,在最初的两百年中,可是出过两位女帝的,只不过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这些历史被故意模糊掉了,但存在过便是存在过,知晓这些事情的人,并不少,” “那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大着呢!”曹辉哼了一声:”如果秦风采取的当真是这样的一种方式,那么,他需要的不仅是控制楚国的百姓,更需要绝大部分的楚国重臣对此事持支持态度,我不知道现在到底有多少楚国大臣投靠了你们,但这个数目肯定不少.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对郭九龄说一声佩服,在这一件事上,他让我彻底坐蜡了,我确信这样的事情,但却抓不着半点把柄.” 宁知文笑而不语. “试想一下,如果像宁先生这样为明国立下了泼天大功的人物,而且自己的儿子还是明国大将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情,明国都不愿意出面救人,那么,他们又如何能保证自己该得的利益呢?我相信明国在拉拢这些人的时候,一定许出了不菲的利益.这是一个信用问题,对于明国现在对楚国的战略来说,至关重要.” “你说得连我都要相信了!”宁知文摊了摊手道. “宁先生不用虚言掩饰,我只是向你陈述,不是向你求证.”曹辉道:”我对自己的判断,有着强烈的自信.刚刚所说,只不过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点.第二个嘛,就是基于对明国皇帝秦风的认知了,宁先生恐怕不知道,我认识秦风的时候,他还是楚国西军之中一个小小的校尉,随后的很多年里,我与他的交集也不少,对他的认知,只怕要比宁先生深多了.秦风此人,谋算极深,走一步,看三步,很多看似随意的一颗棋子,但最后都证明起到了大作用.按理说,这样的人,是非常理智的,但让我感到困惑的,此人却又非常长情.这不但体现在他对闵若兮的感情之上,更体现在他对部下的爱护之上.当年剪刀背叛了整个敢死营,让敢死营几乎全军覆灭,他最后也没有狠下心来杀死这个老部下.所以基于这一点,我也认为,他不会看着宁先生身处险境而不顾,江山好改,本性难移,秦风这个人,军事之上悍勇难制,政治之上老谋深算,但这世上,终归是没有完人,还是留下了这样一个缺点可以利用.” “在我看来,这倒不是什么缺点,正是因为这一点,他的麾下才甘愿为其所驱策而无怨无悔.”宁知文淡淡地道. “说得不错,这个缺点,在有时候,的确是优点.”曹辉点头表示同意,”一个太冷血的帝王,容易让人害怕,畏惧,但却很难产生敬意.我要说的最后一点,就是秦风强大的自信心,此人自雁山起兵之后,可以说是身经百战,但却无一败绩,短短十年便建立起了强大的明国,一连串的胜利,让明国上下对他有着无比的信心,他自己也是异常自信,所以,他认为即便我们拿到了水师的技术,重新建立起了水师,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别忘了,你们的亲王殿下还在大明!”宁知文提醒道.”大明还可以拿他来换我,你们会置曹云的安危于不顾吗?” 听到宁知文这么说,曹辉不由大笑起来:”如果没有想清楚这一点,我还冒昧地去请先生干什么?我拿了先生,三国都不会摊开到桌面上来说,但明人扣了亲王殿下不放,却将举世皆知,我想,齐人如果知道前去与明人商谈和平的亲王殿下无故被扣,一定会很愤怒的,这除了激起齐人同仇敌忾之心外,明人大概得不到什么了.” “或许这才是你们的皇帝陛下想要的后果,得不得到水师技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亲王殿下被扣不能回国,既除了你们陛下的心头之患,又能激起齐人仇视大明之心?” “先生能想到的,秦风自然也会想到,所以,他不会扣住亲王殿下,而是会在亲王殿下身上做些文章来离间亲王殿下,我们国内的局势宁先生清楚得很,所以,一个好好的亲王殿下回到齐国,比将他扣在明国作用要大得多,所以,明人是断然不会扣住亲王殿下的,但他又要救出先生你,除了满足我的条件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呢?”曹辉一摊手,看着宁知文道. “算盘的确打得很响,以我估计,你得手的可能性极大,但是曹大人,不是我轻视齐国,即便你们拿到了全套的水师战舰制造技术,你们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造出与大明相比美的战舰来,海上,你们仍然不是对手.如果勃州周氏不反,你们还有可能缩小与大明水师的差距,但现在,你们已经没有了基础了.” “宁先生说得对!”曹辉叹了一口气:”我从秦风这些年治理明国的经验之中总结出,最重要的,便是人才啊,现在我们大齐,的确没有这方面的人才了,纵然有庞大的人力物力,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堆集出我们所需要的人才来,所以,我拿宁先生跟明国换的,不是他们的水师技术,而是一些人.” “拿我换人?换那些造船的技师?”宁知文惊讶地看着曹辉. “光有那些技师有什么用?我需要熟悉海事的人,我需要一个能从上到下统筹海事,熟悉造船技术,编练水师,出海作战的人.”曹辉认真地道. 宁知文想了想,摇了摇头:”想不出什么人符合曹大人的要求,因为这样的人,是绝不会投奔齐国的,大明皇帝也不会答应这样的要求.” “可曹某却偏偏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如果他有了这样一个机会,他一定会高兴万分的投奔我们大齐,并且全心全意的为我们大齐效力.”曹辉看着宁知文,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宁知文先是愕然,接着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渐渐的变了. 第一千三百六十章:神秘人家 六泉湖是越京城中最为繁华的一个地方,在这里,高门大宅,比比皆是,一个个都占地颇广,宅子修建的一个比一个豪奢,越京城本就是一个各种文化风俗汇集的地方,在这里,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各种不同风格的宅院争奇斗艳,每一幢都有着各自不同的传承,站在这一片地方,几乎便可以览尽天下房屋庄园的风格。 无他,只是因为这一片地方是大明豪奢巨富商人们的聚居区。大明重商,皇帝更是喊出了无农不稳,无商不富,以农为腹心,以商为手足的口号,巨商大贾在大明的份量,现在是愈来愈重,这些手握巨资的人,已经深深介入到了大明的方方面面。 在这里,不仅仅有着大明的富豪门,因为昌隆银行的存款保密制度,使得楚,齐甚至是以前的秦国的一些富豪,也将自己的资金大量的转移到明国,派来自己的嫡系子弟在大明开枝散叶,给家族找一条后路。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人到了大明之后,很快便聚集到了这里,用大明户部尚书耿精明的话来说,这里的人手里的财富加起来,远远超过大明的国库。 当然,他们这些人的钱,不是在太平银行,就是在昌隆银行。耿精明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完,那就是这些人的钱,自然也就是国库里的钱。 在大明,金,银是不允许流通交易的,一旦发现,严惩不贷,他只是作为一种硬通货的储备,而利用大明纸币,朝廷牢牢的控制着这些资金的走向,指引着这些巨富们将钱流通到该去的地方。 不管是苏灿,还是耿精明,都确信只有当钱流动起来才能发挥其巨大的作用,这两个人最是痛恨有些人将钱藏在家里。过去金银好储存,不过现在纸币嘛,就不一样了。 在六泉湖这一带,你年收入有个几十万两银子才算是刚刚入门,其中大部分,都是在明国各行各业之中执牛耳的人物,用日进万金来说都不为过。当然,这一带的物价,也比越京城其它地方要高出许多来。 街上的店铺中出售着无数在普通集市之上根本看不到的东西,当然,这些东西的价格也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酒楼饭馆之中,永远都是人满为患,不事先预定,根本就不会有你的位子,当然,这里的酒楼饭馆是没有散席一说的,包装精美的一个个独立的包间为客人们提供着私密的空间,让他们能够放心地在这里商量着他们的商业机密。 在这里,每天达成的协议所涉及的金额,也许是一个普通人做梦也不会想到的数字。这里的人彼此熟悉,哪怕是两个毫不相干的行业,谁又能说得清楚啥时候就会有交集呢?谁知道啥时候自己就资金周转不灵需要旁人帮助周转一下呢? 不过在这里,有一户人家,却是聚集在这里的所有富豪门都不认识的。在六泉湖所有人的眼中,这一户人家极其神秘,他们的大门上没有匾额,他们的家人极少出门,即便是出门采买,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很多在六泉湖已经住了数年的,都没有见过这家主人的面。 主人不出门,平素也没有任何客人来拜访,这一户的神秘,已经让六泉湖所有人都在猜测其究竟是谁。 可不管是谁,这一家都是不差钱的。他家的宅子比大部分人的宅子都要大,从他们上街采买的东西,都是市面之上最好的,商人们总有自己的渠道,有好事者将这一家一年的消耗给大抵的估算了一下,结果让人咋舌,这一家人每年的用度,只怕要超过十万两银子。 吃的是最好的,穿得是最好的,用得是最好的,这一家人,采买东西,似乎只有一个规矩,那就是买最贵的。 但不见他家有什么生意啊?这是六泉湖的居民们最为不解的,他们虽然豪富,每年的用度也不少,但真正说仅在日常生活之上就花费十万之巨,却也是万万达不到的。 说他是巨商,看不见他们有什么生意。说他们是权贵,但大明的权贵,好像都不太有钱。更重要的是,权贵们怎么会居住在这里呢?与商人有自己的聚居区一样,权贵高官们也有着自己的聚居地。 所有人都猜不透,看不明白。 太阳火辣辣的照射着,快要进九月了,但天气仍然炎热无比,街上看不到多少行人,临街的那些装修豪华的店铺也没有几个人,伙计们懒洋洋的瘫坐在店里昏昏欲睡,在这里做生意,自然不用辛苦的去街上招揽客人,也许十天半月都没有一笔生意,但只要做成一笔,就可以管个十天半月。 酒楼饭店在这个时候,倒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几乎每一个包间都是满的,在这里,酒楼饭店能提供一切你能想到的东西。 外面突然响起了隆隆的声音,不少人有些惊愕地探出脑袋,艳阳仍然高照,但怎么就打雷了呢?但下一刻,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一支骑兵出现在宽阔的街道之上,一个个盔甲鲜明,全副武装的骑兵纵马而来,肆无忌惮地奔驰在街面之上。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切,因为这样的场景,在越京城,数年之来从没有见过。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那些骑兵的服色,所有人的脑子里都立刻闪现出了几个大字,出大事了。因为来得是监察院下属鹰巢的部队。 有人要倒霉了。 所有人都惴惴不已,在六泉湖居住的人,又有几个人敢说自己是干净的呢? 不是自己,不是自己!几乎每个人都在心里颤抖着默念着。大明君王是仁慈的,是英明的,但大明的律法也是极为严苛的,你不触犯律法,你在大明能享受到一切你能想到的优待,一旦触犯律法,你也将受到最为严厉的惩处。 他们曾见过刑部的捕快来这里拿过人,那是大明一个鼎鼎大名的商人,不过很不幸,他想与大明的税务机关较较劲,偷税漏税的结果就是,人进了大牢,巨额的罚款瞬间让这一户人家进入赤贫阶级,他的生意,自然也瞬间被人瓜分得干干净净。 不久前有人见过那个曾经在大明呼风唤雨的人,现在他在越京城开了一间普通的杂货店子,勉强能维持一个生计。 这就是挑战皇帝底线的下场。 可上一次只不过是刑部,户部联合办案,而这一次,来得居然是更让人害怕的鹰隼。很显然,级别提高了不少。 在所有人的惴惴不安之中,黑衣鹰隼们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关注着这一切的六泉湖居民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是那一户神秘的人家。 看那些鹰隼们毫不客气的重重地擂着大门的模样,显然不是好事。 好奇心自然是能害死猫的,既然与自己无关,大家那一颗八卦的心自然被高高的勾了起来。一直在他们眼中极为神秘的这一家人,看起来马上就要被揭开面纱了。 这一户人家的确很特别,因为他的主人姓宁。宁知文的宁,宁则远的宁。 或者知道宁知文的人还不是太多,但宁则远在大明则是鼎鼎大名,对于六泉湖中的某些人来说,宁则远更是他们的大财神,正是这位大明水师统领为他们开辟出了一条全新的财路,自从去年大明开放海禁,允许商人们自由进行海外贸易之后,但凡有些门路,手里又有着充裕资金的人来说,去海外做生意已经成了必然的选择,因为他几乎代表着暴利。 以前朝廷有海禁,海上有海盗,有风浪,风险太大,但现在,他们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风浪了,现收益比起来,风浪自然也就不在话下了。 当然,这户人家的主人既不是宁知文,也不是宁则远,但却与二人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因为他叫宁则枫。 一个几乎掌控了宁家,几乎将他的弟弟宁则远彻底送进大海喂王八的家伙。当然,宁则远运气爆棚,绝处逢生碰上了秦风,从而开启了人生的辉煌之旅,宁则远发达了,宁则枫自然就要倒霉透顶了。 他被送到了越京城,成了一只圈养在笼中的金丝雀。钱,是不会少他的,泉州宁氏有的是钱,但自由,是没有的,前途,自然也是没有的。 宁知文不愿杀了儿子,宁则远也不想背上杀哥哥的这个名声,他们决定把宁则枫当猪一般的养起来就好。 宁则枫被圈养在这里,已经有数年之久了,彻底失败的他,已经承认了自己当一辈子猪锣的命运,因为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认命,那小命就真正不保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人呢? 当然,他的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不过至少宁则远得到的消息,是他这个哥哥已经彻底废了,现在已经当真把自己养得胖成了一头猪。 第一千三百六十一章:决定换人 宁则枫对未来完全丧失了所有的期望,他正在努力地把自己变成一头混吃等死的猪,当然,对一个曾经有着远大理想和壮志的人来说,这个过程是无比痛苦的。 他曾经幻想过,憧憬过,期盼过,指望着有什么奇迹能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但第一次,他听到的消息,都是宁则远的节节胜利,辉煌,以及不断上涨的地位。 当宁则远成为了大明的兵部侍郎兼水师统兵将军之后,他彻底绝望了。他曾经下死手整治过自己的这个弟弟,希望他葬身在茫茫的大海之上,不存心这个动作却反而给他带来了覆亡的因果,一夕之前,他便从一个胜利者坠入到了失败者的深渊而且永远报仇的可能。 宁则远没有杀他,却将他像一头一般的眷养在越京城,这个占地十几亩的院落,成了他的牢笼,他能看到的只能是这个院子上的一片天,能踩踏的,也只有这片院子的土地。 是的,他还有着用不完的钱,在将他囚禁到这里的时候,宁则远冷笑着将宁氏家族多年累积的财富像扔垃圾一般的全都扔给了他,嘲笑说既然你如此想要钱,那就让钱把你淹死吧! 如果说最开始,宁则枫还有着既然你不杀我,那我终究还有翻身的一天的那种期待的话,现在,他就已经只剩下了绝望。 现在他暴饮暴食,贪恋美色,在将自己养得肥壮无比的同时,却又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极其虚弱。他不想活了,但他却不能自杀,因为这是宁则远给他下的一条铁律,如果他敢自杀,那他的家人,他的子女,也就一个也别想活。 宁则枫知道宁则远不是在吓唬他,而是实实在在的想让他活着看到他一步一步走向人生的巅峰。这不是对他有兄弟之情,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折磨,让宁则远永远生活在悔恨和恐惧当中。 所以宁则枫希望自己能自然死去,也许自己死了,这个弟弟会网开一面,把自己的子女从这个囚楼之中放出去,给他们一片自由的天空。 不管怎么说,他们的血管里还流着相同的血脉,都有着同一个姓氏,自己的死,或者便能让宁则远心中的仇恨消失。 当然,自己的死,也许能让父亲宁知文激起一个做祖父的怜爱之心,从而让自己的孩子们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所以当田康出现在宁则枫面前的时候,看到这个已经快要胖成一个球的家伙,正赤身**的泡在碧波荡漾的池子中嬉水,重点是,在他的周围,还有数个一丝不挂的女人。 宁则枫不仅白日宣淫,还是一枪数响。 池子里响起了女人们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看到田康出现,宁则枫那些圆乎乎的堆满肥肉的脸上,也由不正常的红潮之色变得苍白起来,他当然认得这些人是谁,就是这些人将他从泉州一路押送到越京城的,这些年里,如果说他还见过外人,也就是这些穿着不一样制服的明国鹰隼了。 池子之中春光无限,但站在池子周围的鹰隼就像他们的首领田康一样,眼中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这些人一般,面无表情。 短暂的慌乱之后,宁则枫终于镇定了下来,慢慢地从池子中间划水到了边上,毫不羞涩的赤身**的从池子中爬了出来,就这样站在田康面前,任由一身的肥肉在田康面前抖动,地上瞬间被从他身上流下来的水滴浸湿了一大片,然后又迅速地被阳光蒸发掉。 “我那个好弟弟终于还是容不得我活下去了吗?也罢,对我来说,这也是一种解脱。”宁则枫脸上居然带着欢容。 田康深深的凝视着对面这个几乎快要变成一个球的男人,在这之前,他见过最胖的家伙是厚土营的将军陆一帆,但眼前的宁则枫几乎等于一个半陆一帆了。田康瞄了一眼池子里那些瑟瑟发抖的女人,心道或者这家伙生活根本就不能自理。 齐国曹辉煞费苦心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废人?这一刻,田康只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就在今天,宁知文与曹辉的信件终于经由鹰巢探子的手,一路送回到了越京城。曹辉的条件大大震动了明国的高层。 谁也没有想到,曹辉要的居然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几乎被大明都快要遗忘了的人物。 “服侍宁先生更衣!”田康冷声道。 六泉湖因为鹰隼的出现而激起涟漪很快就消失了,对于这户人家的好奇抵不过大家对于赚钱的渴望,当抵达的鹰隼完全消失在这户人家的院落之中后不久,这里便又恢复了平静,所有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陛下,这个要求,不能答应啊!”小猫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哪怕是齐人要求我们给出全部的水师舰船图纸也没有问题,毕竟拿到了图纸,他们也不见得能成功地打造出一支水师来,但他们要求的宁则枫,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人啊!” 秦风沉默不语,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说实话,如果不是曹辉索要宁则枫,他几乎都记不起这个人了。 小猫说得不错,宁则枫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人,这是一个在当初几乎掌控了泉州宁氏家族全部事务的人物,麾下有着各式各样的人才,如果不是宁则远运气爆棚遇上了秦风,随即明人强势介入了泉州宁氏的家族内部之争,当初的宁则远是毫无胜算的。 如果答应了曹辉的要求,则意味着属于宁则枫势力一方的那些人,就会全部跑到齐国去,有了这些人的加盟,无疑会让齐国的水师建设走上快车道。 “不答应他,曹辉如何肯释放宁知文回来!”秦风反问道。 “陛下,不知您看过田康整理出来的关于宁则枫这几年情况的折子没有?”金景南也是满眼的忧虑。 “还没有看。”秦风摇摇头。 “此人只怕是深恨宁则远,更深恨我们大明的,如果让他携带着他的那些部下去了齐国,此人必然会与我大明国为敌到底。”金景南沉声道。“而且此人不乏决心,对自己也不乏狠心,对敌人狠的人,并不可怕,但那些有气魄对自己也如此狠的人,才是真正的麻烦的人。” 秦风作了一个手势,乐公公立马在一堆厚厚的折子中找出了关于宁则枫的那一份,秦风随手翻阅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此人,倒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是一个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的人物。” “所以陛下,我们不能答应。”金景南建议道:“我们不换宁知文,宁知文也不可能为齐人效力,现在宁则远已经开始行动,或者通过这样的军事压力,也能迫使齐国作出让步。” 秦风沉吟良久,道:“这件事情,关乎的不仅仅是水师的问题,还有我们对楚国的战略大计,这项渗透,策反的计划,我们已经进行了数年之久,从现在看起来,效果很好,不少的楚国地方高官,已经向我们表示了臣服之意,所以宁知文这件事情,决不能单纯的作为一个孤立的事件来考虑。还要考虑到他对我们整个对楚战略的影响。许多人只怕正在看着我们大明如何处理这一件事情呢!” “陛下的想法,臣赞同。”权云道:“宁则枫固然会成为我们的一个麻烦,但我大明水师已经极其强大,这几年的技术发展更是日新月异,宁则枫和他的那些下属所掌握的,也不过是以前宁氏的那一套,对于大明水师最新的发展了解并不多,即便他们到了齐国,齐国也有足够的实力和财力来完成重建水师,但对于我大明水师而言,仍然不过是疥癣之疾,反而是对楚战略不能出一点儿差错了,各位,为山九仞,岂可功亏一篑?齐人现在已经准备同楚国结盟了,如果我们不能趁着齐国现在着急处理国内问题解决掉楚国的话,越往后,困难将会越大。” “楚国不同于秦国,秦风积年积蔽,民生凋零,百姓对于朝廷怨声载道,可即便是这样,我们征服秦国之后,到现在为止,零星的反叛仍然时有发生,楚国虽然这几年对闵若英极端不满,但在闵威时期,他们可是这天下最富有的国家,心念其好处的人,可比秦国要好得多,我们想要不大动干戈就拿下楚国,那么就离不开那些地方大员的倒戈支持,宁知文是他们这些人中的一个楷模,如果我们不能保住他,其余人不免会唇亡齿寒,如何相信我们对于他们的承诺?一旦有所反复,反而因小失大。”方大治也赞同交出宁则枫换回宁知文。“而通过这一件事情,我们反而可以告诉那些人,大明,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对我们有功的人,那怕会因此而让大明的利益受到损失我们也在所不惜。章兵部,难道多了一个宁则枫,你们兵部就没有信心在海上将其再摧毁一遍么?水师耗费巨大,打造一支水师所费的银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齐国人愿意这么做,我们不妨就让他干起来,他们打造起来一支,我们就毁掉他们一支。” 被方大治这么一说,小猫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傲然道:“别说是宁则枫了,就算是曹云亲自上阵又怎么样?我大明军队有信心摧毁任何与我们为敌的人。” “换!”秦风终于下定了决心,“把这个决定通报给齐人。” 第一千三百六十二章:强留 秦风从乐公公手里接过齐国的国书,这一段时间,双方讨价还价,最终的版本终于落地,而一晃眼间,曹云也在大明呆了近半年时间了. 秦风没有看这份国书,而是随手将他扔在了一边. “陛下不看看吗?”坐在下首的曹云问道. 秦风手指头敲了敲,”亲王殿下,你我都很清楚,这份和平协议,代表不了什么,你我两个国家,谁先缓过气来,这厚厚的一叠东西,便会成为废纸,擦屁股都嫌硬罗.所以,不看也罢.” 曹云哑然,好半晌才道:”陛下,既然这事已经告一段落,我也准备要向陛下辞行了.” 秦风嘿然一笑,”亲王殿下倒很自信,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相信你也已经知道了,你就不担心我把你扣在这里用为交换宁知文?” “陛下会吗?”曹云反问道. “你说呢?” “陛下不会!”曹云肯定地道. “那可说不准!”秦风笑容敛去,冷然道:”齐国这一次做事越界了,亲王殿下,他这样做,开了一个极坏的先例,是不是以后大家都可以仿效这种行为呢?当然,想这样抓人协迫需要天时地利,机缘凑巧,但我想杀人,就没有这么麻烦了.武将不好杀,文官就简单多了,亲王殿下,这天下的事情,如果都用这种方法来解决的话,那可就真是天下大乱了.” 曹云默然不语. “一个国家做事,应当有他相应的规矩,我们不是绑匪强盗,做事毫无顾忌,没有任何道德观.”秦风声色俱厉地道,”但堂堂的齐国,天下第一大国,这一次却把自己当成了强盗绑匪.” 秦风站了起来,停顿了一下,看着曹云道:”所以,我很生气,后果当然也很严重.” 曹云心中微惊,”陛下,这只是一个孤立事件,但如果陛下也采取同样的方式来报复的话,两国之间的和平可就岌岌可危了.假如双方都派出杀手刺客大量刺杀对方官员,天下必然大乱,这也不是陛下想要看到的.” “我没有你想的那样无耻!”秦风冷冷地道:”不过曹辉这样做,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可以告诉你,亲王殿下,宁则远率领的水师已经了.你们想要宁则枫,不就是想要建立起一支水师与我们抗衡吗,好得很,我就让你们先见识一下水师的厉害.” “陛下,我们刚刚签定了和平协议!”曹云大急,齐国千里海疆,现在根本就是如同筛子一般,大明水师一至,地方上基本上没有抵抗之力. “亲王殿下放心,我们不会占领你们的土地,但我们会索取相应的代价.”秦风冷然道:”而且,一批援助勃州的军械,也已经出发了.在宁则远完成任务之前,在援助抵达勃州交给周曙光之前,这份和平协议,不会公布,我也不会放亲王离开.”秦风道:”这便是你们要付出的代价,我要让你们的皇帝清楚,使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伎俩来达到目的,那就要有付出沉重代价的准备.” “皇帝陛下,这一次我入大明,陛下的手段就光明正大吗?”曹云忍着怒气道,一想到大明水师突然出现在齐国沿岸时的状况,不由得五内俱焚,秦风说过不会占领齐国的土地,但并没有承诺其它的. “不光明正大么?”秦风道:”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亲王的眼皮子底下,事实上,我们是认真的在向亲王展示我们的成就,周曙光以及你们国内的那些人要见你,那也是你们自己的家事,只不过借了我们的地方而已.亲王殿下,如果你与你们的皇帝之间没有任何问题,那么这些事情算是事情吗?如果你们真出了什么问题,那也只是你们自己本身就有问题而已.” “诛心之策,最为恶毒!”曹云愤怒地道. “诛心之策,首看人心.”秦风毫不示弱地道:”亲王殿下,你们的皇帝同意曹辉这么干,未尝没有一箭双雕之意,或者他盘算着借我们的手干掉你呢,这样才算是称了人的心意,所谓的要换宁则枫,只不过是一个添头罢了.成与不成,他并不在意.” “都到现在了,陛下还要离间我们君臣之情吗?” “你或者有情,曹天成未必有意.”秦风哈哈大笑,”亲王殿下,即便是现在的你,心中难道就没有愤懑不满么?你已经退让得够多了,但曹天成似乎恨不得你去死啊!” 曹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自己心里当真就没有不满的情绪吗?当然有,正如秦风所说的那样,曹天成此计,何尝不是一箭双雕啊,国内带来的消息,又有一批人被清洗了,这股风潮已经开始刮到了军队,这些人中,有很多或者只不过是同情自己而已,但也遭了无妄之灾.陛下的无情,的确是伤了他的心了. “亲王殿下安心在大明还住一段时间吧.我们已经答应了有宁则枫及其部下去换宁知文回来,等事情都落停了,便请亲王殿下带着这个宁则枫一起回齐国吧!”秦风道,”那个宁则枫,很快我们就会把他送到您的住处,趁着这段时间,您好好的与他亲近亲近吧.” 曹云不禁苦笑起来:”陛下可真是不放过一切机会啊,都这样了,还不忘把宁则枫送到我身边来,让我们皇帝陛下又疑神疑鬼吗?” “宁则枫不是马上就要成为你们齐国人了吗?那么让你们住在一起,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至于曹天成怎么想,我需要替他去考虑吗?乐公公,替我送客.”秦风哼道. 乐公公立即走到了曹云面前,躬身摆手,”亲王殿下,请!” 曹云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向秦风行了一礼,转身落寞地走了出去.这一次较量,他将会成为最大的输家. “乐公,你觉得曹云回到国内后,会与曹天成分道扬镳么?”看着送客回来的乐公公,秦风问道. 乐公公先是一楞,接着道:”陛下,老奴以为不会,曹天成或者会步步紧逼,将曹云束之高阁甚至刻意为难,但曹云却不会去挑战曹天成的权威.” “他将曹云闲置不用,甚至猜忌害怕他,对我们也是大有作用的.”秦风呵呵一笑:”曹云在军事上的成就,一直是我最大的一个心病,只要他不能踏上战场,不能掌握齐国的兵马,那我们也就算赚到了,这一段时间的辛苦也就不算白费了.” “那是一定的.要是曹天成将曹云宰了那就更好了.” “那是不可能的,曹天成希我们能宰了他,但他自己却绝不会这么做.”秦风摇了摇头,”他真敢杀曹云,那齐**队会出大问题的,曹天成没有这么白痴.” “陛下,郭统领已经带着那岳开山在外等候了好一会儿了,您现在见他们吗?”乐公公问道. “岳开山!”秦风眯起了眼睛,”这个人也很了不起呢,与周济云一文一武的搭配,将昆凌郡这个抢来的地盘经营得有声有色.” “陛下是看上这个岳开山了?”乐公公笑着问道,他知道秦风对着人才有着异乎一般的渴求. “我看过这个岳开山的所有资料,包括他在昆凌郡的所有事情,这个人,允文允武啊,指挥军队不差,治理地方更是一把好手,的确是一个人才啊,如果能将他拉过来,那就太好了.不过现在就不指望了,也许等到他们无路可走的时候,还有一点希望.” “那周济云呢?” “打仗的将军我可不差.”秦风微微一笑:”横的我有野狗,全面的我有陈志华,有阴又横还有大局观的我还有吴岭,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请他进来吧?我把曹云留在大明再多呆一段时间,不就是为了给他们争取一点时间吗?横断山区的齐军撤退的时候,就是他们偷袭昆凌郡的时候,他们现在或者还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毫无防备的话,可是要吃大亏的.我可不想他们现在就被人灭掉,留着他们,对于牵制曹天成有着极大的作用.” “陛下,要是曹天成收拾了国内的那些豪门世家,周济云会不会投降?比方说到时候曹天成拿着这些豪门世家的人的性命来要协周济云?”乐公公好奇地问道:”如果周济云因为这个而投降了的话,我们岂不是要反受其害?” “谁对曹天成最了解?我想就是那些豪门世家了.周济云如果保留了一定的实力,他绝不会投降,因为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投降了,那才是替这些人挖好了坟墓,相反,只要他一日不降,这些人反而还有机会活着.不过以我对曹天成的了解,此人如果能一举解决掉国内的那些人,只怕会一刀宰了来个干干净净,至于周济云盘踞在昆凌郡,他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他唯一担心的是把国内搞乱罢了.” “老奴明白了.”乐公公笑呵呵地道:”这周济云和岳开山也的确是聪明人,居然求到了我们大明来.” “无非是要钱要物资罢了,他们现在也很清楚自己的价值啊!”秦风呵呵一笑. 第一千三百六十三章:语不惊人死不休 岳开山是在大明鹰巢协助之下,易容换装,自楚国荆湖至泉州,再搭乘商船抵达明国宝清港后换乘轨道车一路至沙阳郡,最后快马赶到越京城的,整个旅途,不过只花了半个月时间,而其中的绝大部分,却又都是在船上渡过的。 当他在宝清港上岸之后,便似乎觉得时间骤然变得快了起来,这几年来,他们一直困居于昆凌郡,对于明国的变化,实在是知道的太少了。 与曹云一样,他也是瞪大眼睛一路走过来的。一路所见所闻,带给他的震憾实在是太大了。当然,富足的大明,也让他对这一次的行程,骤然增添了不少信心。 这是一个雄心勃勃勃的国度,有一个雄心勃勃的君主,这样的雄主,是绝不会放弃像昆凌郡这样一个有大用的棋子的。 “大明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岳开山五体投地的拜倒在秦风的面前。他并不了解秦风的脾性,所谓礼多人不怪,何更部他现在是有求于人,更恭敬一些,自然不是坏事。 “岳先生请起来吧,乐公公,给岳先生看座!”秦风哧的一声笑了,“没有那个人能活到一万岁,活一百岁就很罕见了,千年王八万年龟,岳先生就别拐着弯儿的骂我了。” 刚刚站起来的岳开山不由有些傻眼了,话说这称颂皇帝的话,不是一直都这样喊的吗?怎么到了你这儿,便成了骂人的话了呢?你这么一解释,以后谁还敢在皇帝面前这么喊? 看到岳开山尴尬的模样,秦风不由大笑起来,先前与曹云的不愉快,也在笑声之中不翼而飞:“岳先生别在意,只是玩笑而已。先生一路千里奔波极是辛苦,怎么不歇息个几日反而急着要见我呢?” “昆凌郡朝不保夕,随时都有可能覆亡,在下怎么敢有丝毫懈怠?”岳开山道:“便是再辛苦,也要在第一时间见到陛下。” 秦风若有所思地看着岳开山,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你们刚刚杀死了罗良,全歼了其麾下万余兵马,阵斩罗虎罗豹两员楚国大将,迫使卞无双退兵,可谓是形式大好,怎么就朝不保夕了呢?” “陛下是明白人,自然能看到昆凌郡的窘状,我们真正的威胁,不是来自于楚人,而是国内啊!”岳开山道。“楚人相对于我们昆凌郡来说,的确是一个庞然大物,但可惜的是,执掌兵权的却是卞无双,此人心思难测,并不想真正的将我们马上拿下,存了利用我们的心思,只要他有这样的心思,我们就有喘息之机,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但这样的机会,我们自然不会放过。” “先生心思敏锐。罗良之死,怕是与卞无双脱不开关系吧?”秦风笑吟吟地道。“你们既然与卞无双搭上了线,又何必还千里迢迢的跑到我越京城来求助于我大明呢?” 岳开山摇头道:“卞无双是一头狼,对于我们,他无非就是存了一个养寇自重的念头罢了,我们还有用的时候,他会将我们利用到极致,当他觉得我们没用的时候,只怕转头就要把我们灭掉了。这样的人,自然不能长期合作,而只能彼此利用,双方不过是一面交好,背后又都在霍霍的磨着刀子。” “先生是这样看卞无双的?”秦风问道。 “是,我与周将军二人,仔细研究过卞无双,最终我们两人都认为,他的布局快要完成了,最多在一年之内,他就有可能向我们发起大规模的进攻,当然,假如我们能在大齐皇帝的怒火之中幸存下来的话。”岳开山道。 “卞无双的布局?”秦风故作不解。 “陛下不用哄骗在下,这一些,我相信陛下比我知道得更多。”岳开山直言不讳地道:“卞无双现在正布局江面,其子卞文忠的剿匪军队正在一步一步地进入江南地区,等到卞文忠的数万大军完全进驻江南之后,可以说卞无双在楚国就形成了事实上的割据状态。楚国朝廷将再也无法有效的制衡于他。” 看了一眼秦风的神色,他接着道:“我们不知道陛下与卞无双之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但是只看宁知文曾在卞无双麾下效力日久,便能猜到陛下与卞无双之间必然有着某种默契。” 秦风笑而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在这样的聪明人面前,绝口否认,不仅是在侮辱对方,也是在侮辱自己了。 “不过陛下,在下认为卞无双是一头恶狼,此人眼中只有利益,就算他与陛下有着某种默契,但随时都有可能翻脸。”岳开山道:“一旦我们在昆凌郡败亡,失去了这个缓冲地带,此人一定会与齐国勾结起来。相信陛下也知道,现在齐楚之间,本身便有了结盟之意。闵若英想借助齐国的力量来对抗大明,卞无双到时候也必然会如此之想,虽然他们两个彼此的目的不同,但手段却肯定是一样的。最终对抗的目标,肯定会是大明。” “所以,你们在昆凌郡就有着必然的存在理由?”秦风的脸色正重起来,这个岳开又,对于当前复杂局势的把握是相当精准的。 “是,我们不容于齐国,亦不容于楚人,确切的说,是不容于卞无双,别看他现在与我们勾勾搭搭,但一旦时机成熟,他绝对便会翻脸无情。”岳开山道。 “你认为卞无双会造反吗?” 岳开山摇了摇头:“此人不会造反,在楚国,他缺少造反最根本的基础,那就是民意,但他会拥兵自重。江南与东部六郡联为一体之后,他也根本不用不着造反了,或者说,他一点也不着急。他可以慢慢地等着,等着大明与大齐之间争霸战的结果再作决定。” “先生说得很好,朕也是这么看卞无双的。”秦风一笑,话锋一转道:“先生对天下的局势把握是极准的,那么如何看待你们国内的局势呢?或者说,你怎么看待这一场齐国皇帝与你们世家豪门之争呢?” 岳开山的脸色黯淡了下来,垂头半晌,长叹一声,抬头道:“陛下,我们必败。” “现在看起来,你们的局势极是不错。” “陛下说笑了。”岳开山摇了摇头:“现在看起来,一边有着勃州周曙光造反,一边有我们盘踞昆凌,大齐腹地,世家豪门蠢蠢欲动,皇帝有些举止无措,但这一切,不过是假象罢了。勃州之所以能撑下来,是因为有大明在背后支持,大明一旦抽手,勃州便会速败。” “你觉得我们会抽手吗?” “会!”岳开山毫不犹豫地道。“曹云一入大明,我就知道,大明还不想与大齐正式开战。否则,曹云就不可能踏进大明一步,既然如此,那从勃州抽手就是必然的。大明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自然不会再在勃州逗留,因为对于大明来说,有无勃州并无太大区别,大齐千里海疆,随时都能成为大明的突破口。” “先生何以觉得我们现在就不想开战呢?”秦风问道:“现在可是最好的机会,齐国内乱不休,朝野离心。” “其一,大明自立国以来,连年征战,几乎就没有哪一年不打仗的,他需要休养生息了。其二,恕我直言,烂船还有三千钉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齐虽然看起来破破烂烂了,但底蕴犹存,而且这个时候,陛下一旦开打,齐国有着很大的可能先实现国内和解,共同对付外敌,这就不是陛下想要看到的了。” “总而言之,现在的大明虽强,却还没有强到能一口气击败大齐的地步。如果让在下来预测,现在齐明开战,恐怕就会两败俱伤。” “这难道不是先生想要看到的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豪门世家便又可以在齐国永远的存在下去,因为局势这样发展,齐国皇帝必然要向你们让步以取得国内一致对外。”秦风笑道。 “陛下会给我们这个机会吗?”岳开山苦笑。 “当然不想给,不过我现在也很矛盾啊,如果这样等下去,齐国完成了国内的整合,实力必然会增强,到时候我打起来,照样很困难啊!”秦风道。 “陛下雄才大略,布局深远,岳某是叹为观止,本来岳某在进入大明之前,尚认为将来明齐争霸之战,必然会异常惨烈,但这一趟走下来,却明白了将来的明齐争霸,大明必胜。”岳开山的心情有些低落地道。 “先生这算是有求于我,所以才虚言吹捧么?”秦风含笑问道。 “自然不是。”岳开山道:“陛下现在不攻齐国,的确是因为大明需要休养生息,齐国力量犹存,但更重要的是,陛下有着绝对的信心,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明只会愈来愈强,而齐国纵然整合了国内势力,与明国的差距,也将会越来越大,时间越长,这个优势就会愈明显。陛下,我们昆凌郡愿意为陛下的一统大业效微薄之力。” 秦风顿时愕然,他万万没有想到,岳开山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第一千三百六十四章:一笔投资 深深地看了岳开山一眼,秦风缓缓地道:“先生的意思,我倒没大听懂!” 岳开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昆凌郡孤悬,四周皆敌,如不及早寻找到一条出路,覆灭是早晚的事情,不亡于齐国之手,就亡于卞无双之手,自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岂能不及早寻找后路。 而大明,就是我们的后路。” “先生为何看好大明一定会帮助你们呢?”秦风追问道。 “因为我们对大明有用。”岳开山肯定地道。“虽然我们四面皆敌,昆凌郡亦可称得上四战之地,但就是这一块地方,却有着极其关键的战略价值,不管是对齐,还是对楚。昆凌郡的存在,会让齐楚两国如哽在喉,只要我们存在,便可以拖住两国相当的兵力,我想陛下对这一点一定是看清楚了的,否则又何必见我?” 秦风看了他一笑,笑道:“这个先生倒是料错了,我见你,不是因为昆凌郡,而是因为你自己。” 岳开山自然不知道卞无双与秦风之间的瓜葛,实事上,卞无双的野心秦风也是一本之策,他在江南的布局大明更是一目了然,但大明非但不会阻止,反而在其中推波助澜,要让卞无双成事。 卞无双成了楚国割据一方的势力,与楚国廷分庭抗礼,以后大明吞并起来就更加简单,至少在道义上来说,更加光明正大,在民间遭遇到的阻力也会更小。 卞文忠在向江南进军的过程当中,大明鹰巢便在其中上下其手,利用早年布下的一些网络开始大力培植自己的势力,卞无双自荆湖向江南打通水道,不得不用宁知文,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大明当然顺理成章地也完成了这一条贯穿荆湖到江南的水路布局。 当然,更重要的是,在卞无双视为自己根据地的东部六郡,明国的势力更大,明面上的宁知文和他的水师骨干力量是走了,但暗地里的势力却没有丝毫损伤,江上燕手握重兵,曾琳更是卞无双不得不倚仗拉拢的本土派实力人物,有这些依仗在手,秦风对于昆凌郡的确不怎么看重。 先前的打算,当然是昆凌郡支持得越久越好,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大明是不吝于给他们一些支持的。不过现在岳开山居然明确地表达了投靠的意思,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当然,是不是真的投靠,还要察其言,观其行,用时间来慢慢验证了,并不是岳开山这么一说,秦风就信的。 “因为我?”岳开山满脸惊讶之色。 “不错。”秦风点了点头:“先生本是周济云的幕僚,一直在替周济云打理后勤辎重事物,但在当年周济云去追剿江涛的时候,先生却又临时负责起了指挥大军进攻昆凌郡的任务,虽然当时楚国东部六郡空虚,但先生的指挥亦是可圈可点,当然,最重要也最让人刮目相看的是先生担任昆凌郡郡守一职之后,将昆凌郡治理得相当出色啊。” 岳开山拱手道:“陛下谬赞了。” “这可不是虚言。”秦风笑道:“楚国与齐国对峙多年,昆凌郡更是首当其冲的战略之地,这地方的人对齐人有多仇恨,我不用问也知道,按理来说,他们对于齐人的统治应当是相当排斥的,但在先生的治理之下,这种排斥感居然一年比一年降低,现在昆凌郡以一郡之力供养着周济云的大军,这全是因为先生的功劳啊。我们大明刚刚将秦地打下来不久,秦某自问对百姓还是很仁爱的,对秦民也是一视同仁,但在秦地,反叛之火到现在也还没有熄灭,反对我们的暴乱时有发生,匪患仍然横行,所以我深知占领一个地方容易,让一个地方产生认同感可就难了。这是因为这个,我才对先生极感兴趣,像先生这样的人才,我们大明是很渴求的。” “在下惶恐之至!”岳开山没有想到,秦风居然是因为这个对他大感兴趣的。“其实在下对大明的治民之策一向是仰慕之至,在昆凌郡,很多方法,便是剽窃了陛下的政策,比方说分田到户,鼓励商贾等等,陛下如此夸奖,让在下实在羞愧。” “岳先生也是出自豪门世家吧?”秦风若有所思地问道。 “早就家破人亡了。”岳开山脸上的激愤之色一闪而过,“当年楚国安如海跨越落英山脉而来,横扫数郡之地,但我们大齐陛下却见死不坐,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地方被安如海杀得七零八落,在下一家便是在那场浩劫之中死去的,如今整个岳氏一门,活着的廖廖可数。” “这可真是一件不幸的事情。”秦风点了点头,有点明白为什么岳开山对于投靠大明毫无抵触心理了,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现在走投无路,只怕还有对当年曹天成的借刀杀人计的愤怒。 当年安如海,江涛先生率兵突袭齐国,曹天成是有能力将他们堵截从而将损失降到最低的,但曹天成却是坐视这两员悍将将齐国数郡之地打得一片零乱,将那些世家豪门的势力几乎一扫而空之后,这才出兵,将安如海,江涛击败。而曹天成的改革大计,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先生认为齐国国内的这场乱局,你们所代表的豪门世家的势力必败无疑?”秦风问道。 “是的,必败无疑。”岳开山点头道:“其实现在,我们已经被孤悬在外了,朝廷已经在潞州开始布署军队,他们是防着谁的,不问而知,一旦兵力布署完成,勃州之乱平息,又确定了大明不会在这个时候开战,陛下的屠刀一定会砍向国内的世家,区别只是在于这一场动乱的规模大小而已。世家豪门的精况尽在周将军麾下,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毫无办法。一旦国内的动乱被平息,接下来朝廷就会向昆凌郡用兵,到了那个时候,卞无双也绝不会坐视着昆凌郡落入齐人之手,也肯定会向我们动手,两面受敌之下,昆凌郡覆亡无日。” 秦风点了点头:“先生所虑极是。不过先生刚刚说愿意投靠我大明,不知仅仅是你的意思呢,还是周将军也有这个想法?” “济云他现在还只是想借大明的力量巩固昆凌郡,但在下会让他明白投奔大明是唯一的出路,而且在国内的豪门世家被陛下拿下之后,他也会想明白这个道理的。他是大齐皇帝陛下必杀的人物之一,想要自保,就必然会向陛下投诚。” 秦风玩味地道:“他还可以投奔楚国。要知道,现在昆凌郡跟我们大明可不接壤,我们想要帮助你们,能做到的也有限啊!” 岳开山失笑道:“大楚自己朝不保夕,亡国无日,只怕迟早都是陛下的囊中之物,我们岂会去投奔一个连自己都无法保护的势力。先前在下说到卞无双在楚国的布局,陛下却无动于衷,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显然是早已经胸有成竹,在下便更加笃定了。” 秦风大笑:“先生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厉害之极,也罢,卞无双嘛,我的确没有放在心上,他成不了事。就算他能成什么事,那也是我大明让他成事罢了,我这么说,先生可明白了?” 岳开山地在心里咀嚼着这几句话,却是细思极恐,抬头看着秦风,脸上满是又敬又畏的神色。 秦风笑着将桌上与齐国刚刚签定的国书递给了岳开山:“先生不妨看看这个。” 岳开山摊开这份协议,匆匆浏览一遍,脸上神色已是大变。 “齐国竟然将横断山区割让给了大明!”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秦风。 “横断山区对于现在的齐人来说,已是鸡胁,弃之可惜,食之无味,徒然驻扎大军,却对我大明毫无用处,与其这样,不如把驻扎在这里的数万精锐部队撤出来去做更重要的事情。”秦风微笑着道。 “去做更重要的事情!”岳开山喃喃地道,心里却已经明白了什么,脸色更显苍白。 “所以岳先生,你们接下来面对的可不仅仅是潞州的齐军,还有从横断山脉撤出来的齐军。五万大军,横跨两郡之地抵达昆凌郡,也用不了多长时间,那里的骑兵,半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打到你们门前了,而且据我们所知,他们的前进道路之上,已经在开始准备粮食物资等后勤补济了。想想看,当潞州齐军向你们发起攻击,你们竭尽全力抵达的时候,在你们的侧面,另一支强大的齐军突然出现的场景,只怕以周济云之能,也难以抵挡吧!” 岳开山咽了一口唾沫,“多谢陛下告知,在下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秦风微微一笑:“我会将曹云在大明多留几日,你们会多出一点点时间来布置。至于你先前所说的那一些,还是等你们撑过了这一役再说吧,打赢了,我们才能接着谈,打不赢,那就万事皆休了。” “我们希望能得到陛下的帮助。”岳开山站起身来,走到秦风面前,屈膝跪倒,五体投地。 第一千三百六十五章:惊愕 “你既然来了这一趟,又说了那些话,我自然不会让你空手而归,但这,就算是我们的一笔投资吧,既然是投资,我们也准备好了血本无归,你离开的时候,会有一百万两银子的军费给你,再者,会给你们补充一部分我大明军械。 ”秦风道. 岳开山此来,本来是只想先与明朝搭上线,再从明国这里得到一些银钱就好.现在昆凌郡勉强能供应上军队的粮食和一些日常所需,但因为与楚国连年交战,齐国又对他们实现经济封锁,士兵的军饷是一再拖欠,以前还有世家豪门补贴,勉强支应,但再往后,只怕就不行了.在岳开山看来,国内的世家豪门覆灭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到时候这唯一的外援也断掉,军队没有了饷银,那离崩溃还会远吗? 但现在秦风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不但给了他一百万两银子,居然还答应给他补充军械,明朝军械,举世闻名,昆凌郡与卞无双作战的时候,可是吃够了这些威力绝大的军械的苦头.同方一战,岳开山可是全程亲眼目睹,乌林的应对已经接近完美了,但最终还是险些被攻破. 同方一战,虽然保住了同方,但昆凌郡也损失惨重,接下来他们又要面对的挑战无疑是巨大的,在潞州,齐国已经开始布署军队了,如果说布署在潞州的军队他们还不太在意,因为那毕竟不是朝廷最精锐的部队,但即将从横断山脉撤出来的军队就完全不一样了.如果能有明国的军械补充到军队中去,那对于现在的昆凌郡的军队而言,无疑就是及时雨了. 但大明并不与昆凌郡接壤,如何将这些军械运到昆凌郡去呢? “我们会派人将这些军械直接运到你们昆凌郡去的,你们等着接收就好了.”似乎看透了岳开山心中的疑惑,秦风接着道. “直接运到我们昆凌郡去?”岳开山震惊地抬起头来看着秦风. 秦风转头看着身后的乐公公,”去请郭统领进来.” 郭九龄就在外面候着,转眼间就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岳先生,你需要什么军械,就在这里开出单子来,你对军事也不陌生,单子开出来后交给郭统领,剩下的事情,便交由郭统领来办吧.”秦风道. “多谢陛下成全.”岳开山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这才爬了起来,这个时候他已经是满脸喜色了. 一柱香功夫过后,郭九龄看着岳开山开出来的单子,不禁失笑道:”岳先生,这可有点狮子大开口了.倒不是我们舍不得,你这量太大,运输可是大成问题的,毕竟我们不接壤.” 秦风接过单子来扫了一眼,淡淡地道:”都给他们吧,一次性不能运完,那就分几次运.” “是,陛下!”郭九龄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岳开山道:”岳先生,这一批军械是我们大明军队自用的,现在支援给你们了,不过这些军械都是很复杂的,你也知道,越是精密的东西,越是容易损坏,为了保证这些军械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只怕我们要在你们昆凌郡设立一个军械修复所了,驻扎一些专业的匠师,专门修复损坏的军械.” “这个是当然的.不然我们也不会修啊,要是坏了就弃置不用,那对于我们来说,可是巨大的损失.”岳开山满口答应.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哪有光得到不付出的道理呢,这个所谓的军械修复所,当然不仅仅是单纯的修复军械,这件事情既然是由郭九龄提出来的,那么他是一个什么性质也就不言而喻了. 不过对于岳开山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在他看来,他与周济云如果能挺过这一劫的话,未来最好的结果就是投奔大明. 齐国不会再有他们的容身之地,而且他也不愿意再为齐国效力了. “那事情就这样吧,岳先生,本来想留你在这里多住几天,但我想,现在你一定是急不可奈的要回去了,也就不留你了,如果事情顺利,一切如你所言的话,那以后我们会有很多时间来细聊一些关于国计民生的话题的.”秦风笑道. “不能聆听陛下的金玉良言,是在下的损失.”岳开山遗憾地道,说句心里话,对于大明治理天下的本领,他是打心底里佩服.他只不过治理一郡之地,便有由力交萃,黔驴技穷之感,而秦风现在治理的可是一个地盘不下于大齐的庞大国家.他这一次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管中窥豹,却也能见到一个欣欣向荣的国度正在崛起. 岳开山满意而去,而秦风也非常满意,这一颗棋子的存在,当然还是极有意义的,他们坚持得越长,便越能消耗齐国的实力,齐国人就不得不长期在潞州驻扎部队来防备他们,而且他们在未来,还可以成为对付卞无双的又一股力量. 这一点投资对于大明来说算不了什么,只要周济云和岳开山两人能挺过这一次齐人的大举进攻,将来他们便会起到巨大的作用. 就在秦风与岳开山谈话的时候,在六泉湖宁则枫的宅子内,惊魂未定的宁则枫也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这几年,宁则枫混吃等死,每日罪生梦生,大明朝似乎从来就没有人过问过他,但他非常清楚,暗底里,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盯着他.就算大明朝根本就没有将他看在眼里,但他的弟弟宁则远绝不会放松对他的监管. 但如果抛开这些都不说的话,他的日子则是这世上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吃了睡,睡了吃,不用做任何事情,又有着花用不完的钱财. 但这一切,现在似乎已经离他远去了.自从那天田康带着鹰隼冲进了他的家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那一刻,他以为自己的弟弟终于忍不住要收拾掉自己了,但奇怪的是,这些人进了宅子之后,却并没有将他们怎么样,只是限制了所有人出乎宅子的权力,现在这宅子,当真变成一个豪华版的囚笼了. 而更让人难熬的是,没有人告诉他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宁则枫,这位远方来的客人有话要与你谈.”田康冷冷地丢下了一句话,便转身走了出去. 站在宁则枫面前的是一个精悍的汉子,现在正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盯着面前胖得如同一个圆球一样的家伙. “你就是宁则枫?”他怀疑地看着这个圆球. “如假包换!”走到门口的田康哈哈大笑着回头道. “我是宁则枫,阁下是?”宁则枫有些紧张地看着对面这人. 对面的汉子发出一声惊叹之声,好半晌才道:”鄙人贾方舟,来自齐国.” “齐国?”宁则枫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 “是的,齐国,说得更明白一些,我与刚刚出去的田指挥使是同一类人,您可能没有听说过我,但您一定听说过曹辉曹大人吧?”贾方舟道. “知道.”宁则枫点头道:”不过我认识鬼影里的向连大人,当初向连大人曾在泉州帮助过我.” “向连大人已经殉国了.”贾方舟道:”但鬼影并没有忘记宁先生你,这一次,贾某便是奉曹辉大人之命,特来迎接宁先生前往齐国.” 宁则枫一脸呆滞地看着对面的贾方舟,”接我去齐国,这怎么可能?明人怎么可能放我离去?贾先生,你们会害死我的,会害死我全家的.” “宁先生没有看到我现在是由田指挥使陪着来的么?我们可不是偷偷摸摸的来接您,而是光明正大的将您从明国接到齐国去.不过宁先生,你现在这个模样?” 卟嗵一声,宁则枫重重地跌回到身后的椅子上,哗啦一声,椅子受不住他巨大的体重,立时跌成了一地碎片,宁则枫也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贾方舟眼角一阵乱跳,在鬼影的情报之中,贾方舟的武道修为是不差的,但面前这人简直让他不敢相信这就是情报之中的那个精明强干的险些掌握了宁氏家族的宁则枫,可惜当初功败垂成啊,要不是闵若兮到了泉州,现在泉州宁氏,早就成了齐国的囊中之物了. 跨前一步,他想去扶起宁则枫. 宁则枫却在这一瞬间抬起头来,眼中先前的昏浊,惧怕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是鹰枭一般的厉色. “曹大人要接我到明国去,是不是想要建立水师?”他问道. 贾方舟微微一愕,这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一条狼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是的,我们的水师完全被毁掉了,而明人的水师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为了改变这个局面,我们需要一个行家来帮助我们大齐重新建立一支强大的舰队,宁先生,你到了齐国,就会成为大齐的水师统领.要知道,为了达到将您接到齐国的目的,我们可是耗费了无数的精力和人手才迫使明国不得不答应的.” “好了,你们使用了什么手段我不管,我现在只想知道,我能不能安全的抵达齐国?”宁则枫从地上爬了起来. “当然.我们大齐的亲王殿下此刻也正在越京城,你将会与亲王殿下的队伍一起回到齐国,我们鬼影也会对您加强保护,我们可不想花费了巨大代价才达到的目的,您最终却死于意外.”贾方舟微笑道. 第一千三百六十六章:雄心再起 宁则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胖乎乎的脸上因为血气上涌而变得一片潮红,脸上身上的肥肉竟然如同波浪一般的抖动起来,呼吸也一阵比一阵的急促,贾方舟很担心下一刻他就会因为兴奋过度而倒地不起,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明国人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你不要紧吧?”他伸手扶住了宁则枫。 “不要紧,就是太激动了,太激动了,我终于要重见天日了,哈哈哈,重见天日,我的好弟弟,这个结果,只怕是你万万没有想到的吧?”宁则枫拍掉了贾方舟伸过来的手,放声大笑,如同一个疯子一般在屋里滚动着,房中的桌椅、摆设被他拳打脚踢,纷纷碎裂,此刻的宁则枫宛如疯魔一般。 贾方舟静静地看着宁则枫发泄着,直到他终于平静下来,呼呼的喘着粗气,坐在一地废墟之中号淘大哭的时候,这才踏上一步,“宁先生,苦难已经过去了,齐国,是您大展身手的地方,临行之前,曹统领还有一些吩咐。” 宁则枫双手撑地,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一地的狼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贾将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到在下的书房里谈。” 跨进宁则枫的书房,映入贾方舟眼帘的首先是一排从地上一直屋顶的木架,每一个架子之上都摆着一条船的模型,有大有小,形态各异,小到舢板,大到三层战舰,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特别让贾方舟关注的是,其中一个架子上,赫然摆放着如今大明的主力战舰的模型,大明主力战舰与先前大陆各国的主力战船造型迥异,即便是贾方舟这个外行,也能一眼分辩出来。 这才是一个水师人才该呆的地方,贾方舟心中暗道。 “贾将军请坐!”虽然只是从客厅到书房这么一段短的距离,宁则枫已是气喘吁吁了。 “宁先生,你这身体……以后还能做事吗?怎么会变成这样?”贾方舟皱眉问道。 宁则枫呵呵的笑了起来,舒展四肢,将自己摊在厚实的大椅之上,“贾将军见笑了,以前的我,可不是这个样子,比贾将军你,还要健壮一些,可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拔毛凤凰不如鸡啊,我落到这步田地,不如此,只怕活不到今日你来救我。我想现在,我那弟弟也好,还有明国朝廷也好,都悔恨没有早一些杀掉我吧。” 贾方舟笑了笑,宁则枫说得倒也有道理,现在明人一定是后悔的跳脚。 “贾将军放心,很快,很快,你就会看到另一个宁则枫的。”宁则枫咬着牙,眼里闪过一丝丝仇恨的光芒。“不知道曹大人有什么要问我的?” 贾方舟调节了一下情绪,坐在宁则枫的对面,注意力很难不被他那硕大的体形吸引,这样胖的家伙,实在是太少见了。 “曹大人让我告诉你,大齐的水师基础已经被摧毁殆尽了,原本的一些船厂只剩下了一个架子,匠师大量流失,更重要的是,他们根本不没有造战舰的技术,而勃州周氏,如今也已经反了,所以我们现在要建立一支水师,必须一切从头来过,曹大人想知道宁先生有些什么好的建议?” “这样啊!”宁则枫摸着自己滚圆的下巴,眉头皱了起来,“造船最重要的便是懂得技术的匠师了,水师士兵可以编练,一年功夫便可以初具战力,打上几仗,便能磨练出一支精锐,但匠师的培养却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您还能召集多少人?”贾方舟问道。 “明人允许我招拢旧部?”宁则枫惊讶地问道。 “这是条件之一,只要宁先生开出来的名单,我们就会去向他们索要这些人,当然,宁先生,这些人必须对您是忠心耿耿的,愿意跟随你去齐国。我们可不想明人借着这个机会在你们掺杂探子,所以人最好是少而精。” 听了这话,宁则枫顿时精神大振:“这就好办了。当初我垮了台,我这一系的人马,都没落个好下场,基本上都被我那弟弟排斥在外了,除了我的直属嫡系之外,还有的的妻族,现在也过得极不如意,我开出一个名单来,贾先生只要能找到他们,保管他们愿意跟着我去齐国再创辉煌。这些人中,有大匠,也有指挥作战的将领,有了他们,我们将事半而功倍。” 兴奋的宁则枫当即挥毫开始在纸上写下一个个的名字,半刻钟时间,一份数百人的名单便出现在贾方舟的面前。 “就是不知道他们现在人在哪里?有些我知道是到了明国,但还有一些,只怕还在楚国泉州。”宁则枫道。 “放心吧,只要他们还在人世间,我们就能将他们找出来。”贾方舟笑着道:“宁先生尽可以相信我们鬼影的实力,大齐朝廷在国内现在也正在国内募集匠师,条件优厚,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相信也能搜罗到不少人才,只等宁先生一到齐国,便可以大干快上了。宁先生,您对现在大明的水师了解多少?” 宁则枫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我在越京城,便等于是身处牢房之中,这座宅子,便是我的囚室,普通的一些消息,还是能打听到一些,但其它的,可就一筹莫展了,我听说,明人连五层战舰都打造出来了?” “是的,那艘战舰我在宝清港见过,如山一般的庞然大物,看一眼,便觉得有无比的压迫感。”贾方舟道。“宁先生,我们能造出这样的战舰吗?” “三年之内,想也不要想!”宁则枫摇了摇头,“五层战舰不是简单的三层战舰的放大,涉及到的技术层面的东西太多,我们没有相应的技术储备,根本就制造不出来,现在的大齐在水师之上,等于是一无所有,那就只能老老实实的从最基础做起,不过我只要能召集到旧部,那么,三层战舰的制造还是没有问题的。” “明国的三层主力战舰,这几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贾方舟道:“我们在明人的水师之内,也有一些人手,据我们探听到的情报,现在明人水师在驱动战舰方面有了极大的提高,一艘三层战舰,只需要五十人便可以让他们以极快的速度行驶。” 宁则枫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楞怔了半晌,这才失魂落魄地道:“我那弟弟,终于成功了吗?” “宁先生对这个并不陌生?” “当然不陌生。因为我们宁氏以前一直在致力于这个方向上的研究。”宁则枫叹道:“贾将军也知道,我们宁氏以前就是海盗,在海上,如何能将战舰的作战能力发挥到最高,是我们一直在研究的问题,一艘三层战舰,想要驱动他有极快的速度而且能运转如意,需要近两百人来划桨,真正能投入到作战的,一船最多有一百人。三层战舰每船配备三百人,这已经是极限了,所以我们一直想利用机关消息之类的东西来提高船的动力,减少划船的人手,很可惜,我们一直没有成功。这里头涉及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们宁氏,纵然家大业大,也无法完成这方方面面的工作。最后还是放弃了。” “明朝的天工署!”贾方舟道。“一定是他们,大明的战舰改造集中在今年这一年之中,而一年前,恰好就是明朝的天工署成立的日子。” “只需要五十人便能驱动船舶,也就是说,一艘三层战舰,他们能有二百五十人投入作战。”宁则枫看着贾方舟:“贾将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在时间之上我们就非常急迫了,我们不可能花大时间去研究,所以我们需要他们的图纸,或者能有一艘他们的战舰实物也是可以的。只要让我看到了这个东西,我相信仿制出来并不难。” “这个不在交易的范围之内,而且明人也绝不会交出这些东西,看来只能是我们自己想办法了。”贾方舟道。“除开这个,我大齐水师要对抗他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如果弄不来这些最新式的技术,在水上作战之中,我们必然处以劣势,那就只能以数量来压倒质量了,用更多的船,更多的人手,以蝗虫战术来不断地消耗对方。”宁则远道:“办法当然是有的,只不过代价也挺大。” 贾方舟一拍手掌:“只要宁先生说有办法那就好了。我们大齐并不需要与明人在海上决胜负,我们所需要的,只是能在海上拖住他们就可以了,明齐争霸,最终还是要在陆地之上决胜负。宁先生,曹大人说,只要我们大齐有舰队能在海上出现,让明人不那么肆无忌惮,便算是宁先生的一大功劳了。” 宁则枫阴冷地道:“我可不这么想,我会在海上再一次击败我那个弟弟,让他知道,单凭才能,我远胜于他,他只不过是运气更好罢了。” 贾方舟大笑:“如此,那当然更好。宁先生,这两天你便收拾好东西准备着离开这个囚笼吧,我呢,先去找田康要人。” 第一千三百六十七章:最后的疯狂(上) 勃州叛乱,已经持续了大半年的时间,从一开始的势如破竹,到接下来的双方僵持,再到最后节节败退,局势如同明朝所预料的一样,在齐国朝廷将目光着重投诸到这里之后,勃州便再也顶不住了. 齐军以并州,翼州两地郡兵为辅,以朝廷直属的一支龙镶军为主,三面进击,向着勃州郡城步步逼近,在全力反攻之后的一个月之中,勃州绝大部分领土已经落到了朝廷手中. 黎阳县城,余秀娥缩在墙垛之后,不时探头看一下城下的状况,天空之中,无数的石块正在四处横飞,城头之上,城楼早已经被摧毁,四处都堆满了从远处飞来的石块. 黎阳县城是勃州郡城之前最后的一处抵挡地点,勃州保不住了,这已经是不容改变的事实,除非是大明大规模的开始介入勃州,但这并不符合明国现在的战略,在双方签定了和平协议之后,放弃勃州撤往大明,已经是不容改变的事实了.黎阳之所以还在拼命抵抗,只不过是要为了勃州郡的撤退,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在黎阳负责防守的,便是由余秀娥率领的三千明军.而攻打黎阳的,则是齐军最精锐的龙镶军.这也是大明军队第一次与齐国最精锐的军队在战场之上相遇. 余秀娥与齐军交过手,但那时与她过招的,是齐国的边军,齐国龙镶军,是齐国皇帝直属,不论是装备,战斗力,都要比边军高出一筹,三天打下来,虽然守住了黎阳,但余秀娥也打得相当辛苦. 天空中的石弹仍在没完没了的飞着,余秀娥干脆翻了一个身躺了下来,齐人这几天到底是造了多少投石机啊?几天下来,城墙已经面目全非了,有些地方已经残破不已,被用沙袋垒起来堵住了缺口. 最后一枚石弹在地上弹了几下之后,如山一般的呐喊之声响了起来,余秀娥一骨碌爬了起来,顺着绰起了放在一边的大刀,齐军离着城墙已经很近了. 用不着她发出指领,城头之上,一块块被横拉开的鱼网,绸皮连带着上面的石头被扯开,露出了下面伤痕累累的霹雳火.为了抵御石弹,这些霹雳火的上方,被拉起了一层层的鱼网,一匹匹的绸布,这些东西自然不能完全拦住石弹,但却能有效的降低石弹的攻击力,霹雳火的外壳都是用铁打制的,失去了绝大部分冲劲的石弹对他造成的伤害就有限了. “发射!”身后传来了军官有些嘶哑的吼叫声.随即霹雳火的啸叫之声便响了起来,数十台霹雳火同时发出怒吼,城墙之上几乎再也听不到其它的声音.无数的石弹瞬间便从城头之上向着城下正在进攻的齐军飞去. 因为已经决定要放弃勃州城了,所以勃州城内绝大部分的霹雳火已经尽数移装到了黎阳,是以这里的防守强度,要远远地超过了齐军的估计. 霹雳火最强大的攻击力其实是他们的铁弹,不过现在为了追求射速,自然就放弃了铁弹而改用了石弹,反正现在城头之上石头多得很,稍加打磨便可以直接使用,数十台之中,只有两三台仍然在发射烧红的铁弹. 三天的战斗,龙镶军对于城头之上的霹雳火的性能也已经相当熟悉了,之所以赶制了如此之多的投石机,就是想要将这些霹雳火干掉,不过现在看起来,效果并不佳. 余秀娥看着城下的齐军,对于城头之上霹雳火的攻击效果也是大摇其头,齐人制造了相当多的简陋的蒙冲车,士兵们躲在蒙冲车下向着城墙逼近,霹雳火射出去的石弹落在这些碗口粗细的绑制在一起的蒙冲车车顶之上,除了发出啪啪的一些声音之外,基本上无法大量杀伤敌人,真正给敌人造成巨大伤害的,还是那些烧红的铁弹. 只要铁弹落到这些蒙冲车上,要么便是砸断,要么便是引发大火,迫使那些齐人从蒙冲车下逃出来. 不过可惜的是,铁弹的储存是有限的,在齐人没有发动总攻之前,余秀娥还不想将最后的底牌亮出来. 身后,士兵们正在疯狂地将城头之上凌乱的石头,杂物清理开,一台台弩机被从藏兵洞中搬了出来,安装在了城头. “准备作战!”余秀娥厉声喝道. 城下,已经走过了霹雳火射程的齐军,从蒙冲车下冲了出来,抬着一架架云梯向着城墙冲来,在霹雳火的猛烈打击之下幸存的数架攻车车,亦在步步迫近,攻城车上安装的十数台强弩每一次的发射都会让其猛烈的摇晃起来.一支支的弩箭深深地扎进了城墙,落在地面,这些弩机对于墙头之上的明军威胁极大. “强弩,覆盖射击,给我打掉他们.”一名军官吼叫着,就在刚刚,数名明军被一支攻城车上飞来的弩箭给串成了血葫芦.”瞄准他们,一个一个打.” 城头之上,数台强弩抬起了机头,与齐军的强弩不同,明军的强弩一次发射三支,射程要近上许多,但射速却要更快.其实明军的武器都有着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追求射击的速度,强弩如此,弩机如此,霹雳火也是如此. 数十支强弩呼啸而去,离城墙最近的一台攻城车摇晃起来,发出了吱吱呀呀的怪叫之声,在车上齐军士兵的惊叫声中,轰然倒塌下去. 咣咣的声音不停的响起,那是一台台的蒙冲车带着巨大的冲击撞击在了城墙之上,整个城墙似乎都在摇晃,一架架云梯被搭上了城墙,城下的齐军冒着如雨的弩箭,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提着钢刀铁矛,向着城头攀爬,不时有人被射中惨叫着从云梯之上提下去. “斧头,推杆.”有军官在吼叫. 身材强壮的士兵挥舞着斧头冲了上去,猛力挥动大斧,斩在云梯之上的钩子之上,将钩子斩断,随即一根根的推杆顶住了云梯,数十名士兵齐声怒吼发力,将云梯远远的推离城墙,正在云梯之上的齐军,下饺子一般的从云梯之上掉了下去. 余秀娥全身盔甲站在城头之上,明军的作战体系相当完善,各部军官各负其责,并不需要她这个最高指挥官事事过问.她此时的作用,更多的倒是鼓舞士气而已.不过像她那样招摇地一身大红披风地卓立在城头,倒也是极其少见. 当然,她也招来了如同飞蝗一样的箭支. 一般的羽箭她根本理都懒得理,从远处飞来的箭支到了她这个地方,力道基本上已经极小了,射在她的盔甲之上,除了发出几声叮叮当当的响声之外,连挠痒痒都显不够,只是偶尔有弩箭飞来,她才会挥动大刀,将其一斩两断. 将是兵胆,有这样一个作风狠辣的大将这样站在城头,而且这位大将还是一个女子的时候,城头之上的明军,自然是雄心荷尔蒙爆棚,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 远处,齐军指挥,龙镶军将军张衡盯着城头之上的那个招摇的大红披风,嘴角抽搐了几下,仗打到现在,对于对方的身份,他自然早就清楚无比了,城头之上,虽然打着周曙光的旗号,但与他作战的,却是明国的士兵,这一点,他清楚不已. 这几天来,对他的信心的打击是巨大的,一万龙镶军,再加上沿途征用的青壮,他的军力多达两万人,却被死死的挡在了黎阳城外,数天攻击,一无所获,倒是死伤累累.黎阳就如同一块大海之中的礁石,虽然摇摇晃晃,却就是屹立不倒. “这个女人叫余秀娥,本来是我们大齐人,后来嫁给了明人黄豪,也就是明帝秦风的麾下被称为和尚的家伙,现在是明军锐金营的主将.”身边,一位熟悉明军编制的将领低声介绍道. “我管她是谁.”张衡低喝道:”派几个人混进士兵之中,杀了她.” “张将军,据我们所知,余秀娥武道修为极高,起码是九级中的修为,我们军队之中,并没有足以能够杀掉她的高手.”身边传来了一个无奈的声音.”派人去刺杀她,徒然是给她增添战功.” 听了这话,张衡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如果能派给我一个宗师级的高手,黎阳早就拿下了.” 身边的人都是哑然,宗师级的高手不是阿猫阿狗,能招之即来,呼之即去. “攻上城头了,攻上城头了!”有人高声欢呼起来,但旋即,声音又哑了下来,刚刚突破上城头的齐军,在那个红色的身影如飞天将军一般从天而降之后,顷刻之间,便被一一斩杀在了城头. 第一波进攻很快就无疾而终,进攻的齐军又如同潮水一般的退了下来,只在城下留下了一地的残骸. “准备第二轮攻击.”张衡脸色铁青地道:”并州翼州两路郡兵,已经快要抵达勃州城下了,要是让他们先到勃州,我们龙镶军的脸也不用要了,大家找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遵命!” 第一千三百六十八章:最后的疯狂(中) 偌大的勃州港口,停满了船只,码头之上,也挤满了人和各种各样的行礼,一条船装满,便会启航离去,海面之上,装满了人正在离去的船几乎是头尾相接,而另一头,更多的海船正在源源不断地驶来. 勃州正在大撤退,周氏动员了一切能搜集到的船只,哪怕是小船也没有放过,这些小船将被拴在大船的后面,哪怕不用来装人只是装行礼也好.而大明,也征调了无数的大海船前来支援,但凡还在境内没有出海的船只,全部接到了朝廷的征调令. 许多大型的海船已经无法停进了港口,只能泊在外海,将人,物用小船蚂蚁搬家似的往大船上装,这样的行动,已经持续了半个月的时间了. 勃州郡城是周氏经营的数代的地方,生活在郡城里的人,要么是他的族人,要么是他的部属以及部属家眷,这里面的人,或多或少,都能与周氏扯上关系.在周曙光举起大旗造反的时候,这里的人义无反顾地成为了他的忠实拥泵. 现在造反已经基本上失败了,周氏要撤退,自然不能抛下这些忠心的部属和百姓,而这里的人,自然也惶恐朝廷的军队打过来后,他们会遭到无情的清算,跟着撤退,自然是成了不二的选择. 不过这样一来,撤退的任务就相当大了.以致于大明不得不动员了国内所有能征调到的海船来进行这一项巨大的任务. 如果是前几年,大明是绝对无法完成如此规模的大转移的,好在随着大明开放海禁,无数的明国商人投身到了轰轰烈烈的海外贸易之中,大明的海船基本上呈井喷架式下水,这才有这个能力进行. 但即便是这样,撤退的时间也拖得很长了. 城头之上,周曙光满脸忧色地看着码头之上仍然拥挤的人群和货物,转头看着身边的余长远:”余公,还能更快一些吗?” 余长远摇摇头:”已经相当快了,可是人太多了.周将军,不能再这样干了,按照这个速度,只怕还要半个月才能将他们全部撤完,我们没有时间了.” “我不能抛下他们不管.”周曙光道:”过去他们无条件的支持我,现在我岂能留下他们来,齐帝深恨于我,占领了这里之后,找不到,就会将怒火倾泄到他们的身上,我领教过齐帝的铁血无情.” “并翼两州的郡兵,离郡城已经不远了,黎阳面对着龙镶军的攻击,困难更大,三个方向之上,都不可能再支撑半个月了.周将军,现在想要加快速度,唯有一个办法,只走人,所有的行礼统统抛掉.即便是如此,所需要的时间也不短.” 周曙光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转头向身边的一名官员道:”下去告诉所有人,抛掉所有的行礼,只身上船,他们的损失,等到了大明,我周曙光会补偿他们的.” “是,家主!”官员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向着城下跑去. 周曙光又看向另一边的黄连:”现在我们需要向黎阳派出援军,黄连,现在军心如何?” 黄连脸上露出一些不安的神色:”将军,军心不是太稳定,很多士兵的家并不在郡城之中,他们并不愿意离开勃州.” 周曙光再度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道:”如果现在派你去黎阳支援,你觉得还有战意的士兵能有多少?” “周氏子弟兵再加上家在郡城以及周边的军官士兵,加起来一共有二千人左右吧!”黄连在心里默算了一下,道. “好,你就带上这两千人去黎阳,至于其它的那些士兵,解除他们的武装,发给他们遣散银,让他们出城自谋生路去吧,自然不能与我们同舟共济,那就各奔东西吧.” “将军,这会让军心浮动的.” “留下他们才会军心浮动.”周曙光断然道:”留下来的人都要保护他们的家人撤退,心思会更坚决,人是少了,但战斗力却会更强.” “明白了,我马上去办.”黄连用力点了点头,小跑着离开了城头. “就算黄连到了黎阳,另外两路怎么办?早前你不是说让周乌两家的人去并翼两军之中,劝说他们拖延行军的步伐吗?有没有消息传回来?”余长远问道. 周曙光冷笑起来:”指望他们,母猪都能上树了.他们的人是借着这个机会开溜了,生怕我扣住他们不放.” “那现在怎么应付这两路人马?” “放心吧,我已经另外派了人去了.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平时我们之间也有来往,关系也不差,我承诺他们将来我们的水师不会袭击翼州与并州.这二位左思右想,已经答应了我的要求,他们会刻意放慢步伐,给我们一定的撤退时间.” “这也是一个办法.如此说来,关键就是挡不挡得住黎阳的龙镶军了.”余长远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黎阳方向,眼中满是担忧之色,现在在哪里指挥明军的,是他的女儿余秀娥. 海面之上,又一艘海船在海面之上抛下了锚,船上放下了一条小艇,小艇飞快地向着码头驶来,片刻之后,一人跃下了小艇,带着两名护卫,飞快地向着城楼方向奔来. “周大人.”来人看着周曙光,双手抱拳,”在下大明监察院谢秋,奉命前来.” 所谓的监察院是鹰巢公开的对外的称呼.谢秋自报家门之后,便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递给了周曙光,同时递过去的还有周宝桢的一封信. 在大明,周曙光和余长远认识的人还真没有几个,谢秋带了周宝桢的信件过来,自然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 鹰巢的腰牌,周曙光自然是见过的,再有周宝桢的信件相辅,对方的身份自然是无疑的了. “谢将军此来不知有何贵干?”周曙光问道. “皇帝陛下决定要在勃州郡狠狠地教训一下齐国人.”谢秋微笑着道:”此刻,数支舰队已经快要抵达目标了,其中周宝桢将军统率的舰队已经与周立将军统率的舰队汇合,周立将军的舰队之中,还混杂着大量的运输船,他们将在富县登陆.” 周曙光称是一怔,接着猛地反应过来,”富县?黎阳?” 谢秋点头道:”陛下要狠狠地教训一下齐国人,周立将军与周宝桢将军商量之后,决定要一举全歼了正在进攻黎阳的这支龙镶军.他们将在富县登陆,直击龙镶军的后背,派我前来,主要是想通报周大人,黎阳无论如何也要坚守下去,待时机成熟,便与他们前后夹攻.” “黎阳的龙镶军有一万人,加上青壮,只怕有两万之众,富县登陆的有多少人?”周曙光问道. “全副武装的五千人.共中三千人是黄豪将军统帅的锐金营.另外两千是水师陆战队.”谢秋伸出了一个巴掌,晃了晃. “好,好得很!”周曙光与余长远都是大喜过望,一支五千人的明军,出其不意的出现在龙镶军的背后,这便意味着胜利基本在望了.特别是其中有名声在外的大明老牌劲旅锐金营. 余长远则更是开心,因为带兵来的是他的女婿,大概是老婆在勃州作战遇到了困难,这位在明国也坐不住了. “陛下怎么突然之间改变了主意?如果能全歼了黎阳的这支龙镶军,那我们又何必再撤退?短时间之内,齐国朝廷绝对再派不出另外一支龙镶军了!” “撤退的计划不改变,我军在歼灭这支龙镶军之后也不会停留,会直接再从富县上船离开.”谢秋道:”至于为什么要打?可能二位还不知道,齐国曹辉绑架了宁知文,要胁我大明皇帝陛下将宁则枫一家交给他们,所以陛下非常愤怒.” 余长远不知道宁则枫是谁,周曙光自然是知道:”绑架了老子换儿子,这,这也太离谱了吧?不过宁则枫如果到了齐国,将来必成大患啊!” “能不能成大患那还是以后的事情,但宁知文,陛下却是非救不可.因为这件事情,陛下龙颜大怒,决定要狠狠地教训一下齐人,但又因为与齐国刚刚签定了和平协议,所以不可能占领齐国的土地,所来的舰队都是挂着海盗旗,上岸出击的军队,也不会打着大明的旗帜,这一仗,也是打了就走,要后扯起皮来,自然都是周大人的杰作.与我大明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周曙光开心的大笑:”这凭空掉下来一个大功劳,周某还不能推辞,那可真是却之不恭了.余公,看起来我们不必太着急了,龙镶军一灭,并州翼州的军队只怕要吓个半死,就算是拿鞭子抽着他们,他们也不会贸然向前了.” “虽然如此,撤退的速度还是不能降低,早走一天,便早安心一天.”余长远道. “周大人,余公,末将这便要赶到黎阳去,还请周大人给我安排几个熟悉道路的人指路.”谢秋拱手道. “我们的援军正准备前去支援黎阳作战,谢将军正好与他们一齐前去.”周曙光道. 第一千三百六十九章:最后的疯狂(中二) 富县并没有可供军舰停靠的专用码头,不过有周朱桢这个本乡本土的家伙的带领,这一切便都不成其为问题了.身为曾经的周氏水师最杰出的将领,他对于勃州海岸线上那里能停靠战舰这样大型的船泊的地方了如指掌,在他的带领之下,一艘艘大明水师的船泊顺利地抵近海岸,宽大的跳板从船上搭了下来,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从运输船的甲板之上涌了下来. 和尚甚至等不及从跳板之上下来,一个虎跃,提着刀从高大的船头一跃而下,三步并作两步的便跑到了最前头,这才转头看着源源不断在海滩上正在集结的士兵. 首先下船的便是他的三千锐金营. 自从结束对秦战事之后,锐金营便回到了他们的驻地沙阳郡,秦风要出一口恶气,指望刚刚成军不久的水师陆战队自然是不保险,立即便想起了在沙阳郡的锐金营. 派出锐金营是因为他们驻扎在沙阳,而沙阳与宝清港是有轨道车相连的,军队转运非常方便,而且这也是第一次轨道车承接大量军队运输的任务,命令一下,本来繁忙的沙阳至宝清港的这条轨道立即停下了所有的商业活动,数千锐金营士卒全副武装登车,短短三天时间,便全部从沙阳郡驻地抵达了宝清港. 这样的转进速度,放在以往,那是根本想都不要想的,这样规模的出兵,起码要一个月以上才能抵达. 除了运输上的原因,当然还有一个士气的问题.大部分陆地上的士兵在没有经过训练之前,长期乘坐军舰,并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甚至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换作别的部队,士气恐怕要大成问题,但锐金营却不用太担心这个,因为余秀娥在锐金营的声望,甚至要比主将黄豪还要高,以救援余秀娥的名义将出兵的原因下达到锐金营,果然这些士兵一个个都嗷嗷叫着兴奋起来. 在锐金营,余秀娥就是这些普通士兵的战神,锐金营打过无数次险仗,恶仗,而每一次率领士兵们发起冲锋的,都是那个高举着大刀,一身大红披风英姿飒爽的女将. 锐金营中不知有多少士兵曾被她救过性命,现在余秀娥有难,这些受过他恩惠的士兵自然是要感恩图报. 长期坐船自然是极其辛苦的,超过十天的航程,更是让绝大部分的士兵吐得昏天黑地,但强悍的体质,坚强的意志却硬是让他们硬生生的挺过了这一关,用士兵们的话来说,就是吐啊吐啊的吐得多了,不也就习惯了么? 就是和尚自己,前三天也吐得两腿发软. 基本上锐金营的士兵都经过了这个过程,而差不多三四天的功夫便都缓了过来的原因,除了士兵们的体质,意志之外,就不得不说大明强大而运转有序的战争机器了.在命令下达到锐金营的时候,太医署在长阳郡的各个制药坊也差不同多时接到了署长舒畅的命令,与命令一起到达的还有舒畅亲笔写的一张药方,所有的制药坊立时便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全力开动制作这种专门对付晕船的药丸,虽然并不能彻底解决掉问题,但却能极大的缓解士兵们晕船的痛苦和大大的缩短这个过程. 而长阳郡郡守马向南则立即开始在全郡征调营养丰富的各类食物,包括各种肉食运抵宝清港,士兵们在经历了前几天的痛苦之后,身体一旦适应了海船的颠簸,前几天的亏空就一定要补起来. 所以到士兵们抵达宝清港上船的时候,每个人便在怀里揣了十来颗药丸,以及一艘艘船上搭载的美味的食物. 当然,最初的几天航程,无数的士兵扒着船舷呕吐的场景仍然尉为壮观,而每当这个时候,相伴而行的那些水师陆战队的士兵便会狂笑着涌到甲板之上看这景观,这是让锐金营最不爽的地方.谁都不想自己最狼狈的时候,被人看笑话,特别还不是一个作战序列的战友. 想必这一事件,将会成为水师陆战队未来很多年的茶余饭后的笑料. 踏上实地,和尚感觉自己的双腿还有些打飘,十多天飘在水上,怎么都有些感觉自己脚下踩着的大地也有些起起伏伏了. 自己如此,那些士兵就更不消说了. “还跑得动吗?”站在集结起来的士兵们的方阵之前,和尚扯开嗓门大吼道. “跑得动!”回答他的是三千个异口同声的声音. “老子跟你们一样,脚下一样有些打飘,不过跑着跑着,这种感觉就会消失了,兄弟们,咱们这一回是去捅敌人的屁股,这样的爽的活计,咱们还是第一次干呢!以前咱们都是攻坚的,好不容易捞着了这样一件爽事,大家可得卯足了劲,给我捅得更深一些.” 下面发出了轰堂大笑之声,刚刚上岸的那些不适感也在这大笑声中似乎飘得无影无踪了. “当真是无双劲旅!”走过来的周宝桢看着海滩之上集结起来的全副武装,手提大刀,背插投枪的锐金营士兵,由衷地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与大明陆军协同作战,也是他第一次看到一支明国老牌劲旅亮出他们锋利的獠牙. “周兄,等会赶起路来,我们的士兵可能跑得比较快,你们水师陆战队如果跟不上的话不要勉强,我们在赶路的同时,还要保证战斗力,可不能跑趴下了.”和尚摸了摸锃亮的脑袋,将头盔扣了上去,一片好心地道. “黄将军太小瞧我们水师陆战队了.”周宝桢还没有说话,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一名将领倒先是恼了,”咱们水师陆战队虽然组建不久,但也绝不会输给锐金营,再说你们在船上还吐了好几天呢,我们可是全须全尾的.” 和尚呵呵一笑:”你小子是从烈火敢死营出来的吧,行,你有这豪言壮语我可就等着瞧了.” “末将苏威,是最早一批加入水师的烈火敢死营的队员,黄将军,咱们就比比看.”苏威一脸的跃跃欲试. 看着两个好斗的家伙斗鸡一样的对视,周宝桢笑道:”黄将军,从富县到黎阳,是有着一条很不错的官道的,齐国官兵进攻我黎阳,也是先占领了富县然后再进抵黎阳的,据情报显示,他们在富县还有一个规模颇大的后勤辎重营,我们要不要先拔了他?” “不必!”黄豪摆了摆手,”我们的目标是干掉黎阳的张衡所部,这个后勤营先留在这里,咱们回程的时候,再顺带着将他们全部搬回去.权当是我们这一次出兵的军费了,不能空手而归是不是?周将军,带路的人都准备好了么?我们这就要出发了.” 周宝桢点了点头,一挥手,十余个精壮的汉子走了过来. “他们非常熟悉这一段路,将由他们带领大军前进.” “好,锐金营,出发!”黄豪大手一挥,三千余军队的方阵立刻一队一队的开始行动,转眼之间便变成了四路纵队. 这是一支没有打着任何旗帜的军队,包括停泊在海面之上的战舰,在和尚看来,这自然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但凡对大明熟悉的人,谁不知道现在大海之上的海盗要么就变成了大明水师,要么就被大明水师送进了大海喂鱼,至于上了岸的军队,人家一看这装备,还不知道这就是大明军队么? 当然,他这样看,大明朝廷之上的那些从佬却不会这样看.不打旗帜,干一仗就跑,这纯粹就是报复一把,而打明了旗帜上岸作战,就不谛于是正式宣战了,所以有时候即便是脱了裤子放屁,那也是很有必要的. 富县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主要是朝廷军队在占领富县之后,这里几乎所有的青壮都被大军强迫拉去运送补给,充作民夫使用了,齐**队在后勤补给方面可不像大明军队那样有一套完整的系统和流程,都是走一地便拉一地的夫. 一个时辰之后,这支军队便沿着官道一路疾行到了富县县城,龙镶军的后勤辎重大营便安置在富县县城之内. 这支大军的突然出现,让驻守富县的齐军完全变傻了.慌乱之中关闭城门,敲响警钟,但富县现在大猫小猫两三只,如何抵挡这样一支如狼似虎的军队呢? 在城上士兵战战兢兢的目光之中,和尚下令放缓速度,部队急行军这么长时间,一来是需要放松,二来,也是向城上的齐军示威. 到了这个地儿,和尚可不怕对方知晓人们已经抵达的消息了,就算是有送信的,那也得要比他们跑得更快才行. 更何况,鹰巢的探子们在这一路之上早就布不了不知多少人手,会在暗地里阻截企图送信去黎阳的人. 走过了富县县城,军队这才开始再一次的加速,不得不说,富县到黎阳的道路修得还是很不错的,比起去岁在秦国作战的时候,和尚感觉要好得太多,那时才真的叫作步履维艰. 第一千三百七十章:最后的疯狂(还中) 黎阳城单薄的城墙摇摇欲坠,龙镶军数天的攻击,终于让黎阳城到了城破的边缘.城墙之上,四处都是混战的双方士兵,大段大段的城墙倒塌,崩脆,双方士兵绞杀在一起,后方呐喊之声震耳欲聋,但最前方交战的士兵却要么是闭紧了嘴巴,要么是大大的张开了嘴,但没有丝毫的声音发出,唯一发出响声的是刀枪的撞击声,以及刀砍断躯体,枪捅入身体的闷响之声.双方都是最为精锐的士兵,精擅杀人技巧,倒下去的人,最多也就是抽搐几下便再也了无声息. 唯一完好的一段城墙之上,余秀娥一身大红的披风现在显得斑驳不堪,鲜血也是红的,但终究与她身上的那件红披风不一样,血染上去,照样显眼. 她的左边站着黄安,右边站着谢秋,两人看起来都很紧张. “余将军,再不上预备队,就守不住了,让我们上吧!”黄连咽了一口唾沫,道. 余秀娥哼了一声:”黄将军,你也是龙镶军出来的,你觉得你现在带着的这两千人,上去进行这样的搏杀,能挺多久?” 黄安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他自己就是出身龙镶军,对于龙镶军的战斗力自然是心知肚明,他也曾为自己是龙镶军的一员而骄傲过,一直认为龙镶军的战斗力是天下无敌的,但现在,他看到了另一支军队,在与龙镶军的战斗之中,不仅不落下风,以少敌多还能稳守住各条战线,这让他咋舌不已. “明军只是盔甲更好,武器更锋利.”他在心中对自己道:”哦,对了,他们小股部队之间的配合更好,但就整体素质而言,龙镶军其实并不差的.” 一声凄厉的吼叫之声把黄连惊醒过来,心剧烈的跳动了几下,一下子从对过去的思念之中被扯回到了残酷的战场之上. 现在他们是自己的敌人了. “黄将军,按照计划去城内布置吧,每一条巷道,每一个制高点,将成为我们与他们鏖战的战场.”余秀娥道,”我们要将他们拖在城内,最终把黎阳城变成他们的坟墓.” “是,余将军.”黄连点了点头,转身跳下了城墙,之所以是跳下去,是因为他们这一段城墙两边都已经倒塌了,是一段孤城. 黄连离开,余秀娥再看向谢秋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凶狠了,对于他们来讲,黄连终究还是一个外人.余秀娥并不想在一个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母老虎本质,谢秋虽然是鹰巢的人,却是鹰隼的将领之一,经常与部队配合作战,余秀娥对他还算是比较熟悉的. “那个死鬼为什么还没有来?按照你的说法,一天前他们就应当抵达黎阳的.要不是老娘留了一手,把黄连的援军死死的摁在城内,现在我们就该撒丫子跑了.”余秀娥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道. 谢秋擦了一把汗,余秋娥嘴里的死鬼,自然便是他的丈夫,锐金营的主将和尚黄豪.”末将所说的时间,只是一个大概的预估时间,余将军,海上行船,风浪莫测,上了岸,齐国的道路条件也比不上我们大明的.” 余秀娥哼了一声:”今天白天我们必须要撑过去,如果到了晚上,那个死鬼还没有到,我们就要跑路了.” “万一我们跑了,黄将军又到了呢?”谢秋吃了一惊,问道. 余秀娥瞟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觉得这种战争强度,我们打到晚上的时候还能剩下多少人?” 谢秋打了一个冷战. 看着谢秋望向自己的古怪目光,余秀娥呵呵一笑:”明白啦?接下来我们的士兵需要休息了,该黄连的部队上了,打到晚上,他的麾下只怕剩不了多少啦,我们剩下的人养足了精神,正好撒丫子跑路.” 谢秋咧咧嘴,似乎是想笑一下,但终究是没有笑出来.他能理解余秀娥的安排,明军打到现在,已经竭尽全力了,三千明军,现在估计最多还剩下千余人,如果到最后真要跑路,余秀娥让黄连的部队顶在前面为剩余的明军争取到生机,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黄将军一定会赶到的.”谢秋低声道. “但愿吧,这只是最后不得已的方法.”余秀娥轻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还有恻隐之心,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那死鬼真赶到了,那我的士兵们休息好了,也正好前后夹击.与龙镶军野战,我可不指望那些士兵.” “是的.”谢秋点了点头. “好了,你也下去吧,帮着黄连安排一下,布置机关,设置陷阱,你们都是行家里手.我去带我的士兵们撤到城内.”余秀娥吩咐道. “余将军小心.” “放心,死不了.”余秀娥看着谢秋:”我还有儿子在越京城等着我呢!” 说完这句话,余秀娥提起了她的刀,长啸声中,红披红在空中飘扬,她从天而降,落在了战线的最前端,刀光闪耀,数名龙镶军立时身首异处. “跟我走!”娇喝声中,余秀娥舞刀杀进战场,在她身后,刚刚被他解放出来的十数名明军士兵士气大振,自然而然地在他身后形成了一个保护阵形护住余秀娥的身后和两侧,使她只管放心地往前拼杀. 这是明军平时一直都演练的阵形,几乎已经融入到了他们的血液之中,形成了他们的一种本能,哪怕只有三五个人,他们也会自发的形成这样的阵形.这也是他们以更少的人手,却能与数倍与己的齐军苦苦抗衡的原因所在. 龙镶军的单兵素质不比他们差,整体作战意识也极强,但唯一欠缺的就是这种在混乱形式之下的小规模配合,一旦双方阵形都被打乱形成了这种乱斗的局面,明军总是能在小范围内形成这种配合,而龙镶军却更多的靠个人勇武作战. 余秀娥的进攻极其犀利,这不仅是因为她的武道修为过人,在这战场之上几乎是独树一帜,更因为随着她的前进,在她身后跟随的明军士兵也愈来愈多,当这个阵容的规模越来越大的时候,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他们也就更为从容. “向前!”余秀娥厉声吼道,在她的带领之下,汇集在一起的明军,竟然悍然向着人数是他们数倍的齐军龙镶军发起了逆袭. 齐军本阵,张衡的脸色很难看,因为对面的那个大红披风实在是太惹眼了,在这个红披风的带领之下,明军竟然将他的部下杀得节节倒退. 他呛的一声抽出了自己的长枪. “张将军,余秀娥可是一只母老虎,她的武道修为比您可要高出不少.”一员偏将看到张衡似乎有出手的冲动,赶紧劝道.”没必要与他们较真,他们这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我们的军队只不过是一时被反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只要反应过来,两翼包抄,他们就跑不了啦.” “他们本来就要跑,这只不过是逃进城内的障眼法而已.”张衡冷笑一声,”我去拖住这个女的,他们就一个也别想逃进城内去.”不等偏将再说话,张衡已是一声长啸,纵马向前飞奔而去. 余秀娥听到了张衡那一声长啸,不由呵呵一笑,”傻叉,你是在告诉我你来了吗?”长刀一举,她大声下令:”变阵,撤回城内,我来断后!” 明军士兵齐齐一声呐喊,后阵变前阵,瞬间转换队形,撒腿便向城内跑去,向前他们杀得极凶,撤退时跑得也比兔子还要快.齐军还没有从被反杀的震慑之中清醒过来,明军已经向后跑了. 齐军有的还在后退,有的却开始追击,有的还楞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张衡一马当先赶到的时候,大队明军已经退出了数十步远,只剩下余秀娥还站在原地等着他.张衡气得七窍生烟,明军跑得太快了,这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眼前的这个女将军的反应比他所象的要灵敏得多. 张衡作为龙衡军的将领,自视过高,他从来没有想过,明军立国之路,便是一条征战之路,像余秀娥这样的将军,一直便是在战场之上渡过的,身经百战,经验之丰富,对战场形式的把握,远远的超过了他的想象.用一句直白的话来说,像张衡这样仗打得还没有余秀娥一个零头多的将领,屁股一的撅,她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包围她!”张衡怒吼着,借助马力,双手持枪,拼尽全力刺向了余秀娥.他相信,只要留下了余秀娥,那些已经退走的明军,一定会反杀回来的. 余秀娥大笑,单手挥刀,一刀猛劈下来. 当的一声巨响,张衡大叫一声,整个人从马上倒飞而起,重重地跌进了身后的士兵群中,战马却仍在前冲,余秀娥一个拧身,跃上了战马,策马向着城内方向冲去. 张衡被士兵们扶了起来,恰好看见余秀娥在马上扭转了身子,看着他发出大笑之声. “没用的男人!” 张衡气得七窍生烟,用力地甩着两只麻木得似乎没有知觉的双手,怒吼道:”冲,冲上去,追进城去,我要把他们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第一千三百七十一章:最后的疯狂(再中一下) “将军,进城了,进城了!”一名斥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到了和尚的面前,弯着腰,两手扶着膝,大口地喘着气. 和尚腾地站了起来,随着他魁梧的身形起立,身后,哗啦一声响,三千个汉子齐唰唰地站了起来. “进城了,哈哈哈,好,咱们马上出发,去关门打狗.对了,看清了没有,城里打得热闹不热闹?” 斥候点了点头:”热闹,我还看见余将军了.” “屁,你神眼啊!多远啊,就能看到她?”和尚哼哼道. “真看到了,余将军那身大红披风好耀眼啊.”斥候终于喘匀了气. 和尚干咳了一声,提起了自己的大刀,对斥候道:”你先在这儿歇一歇,然后跟着那些水师陆战队的兄弟们来赶第二波.” “将军,我还行啊,赶第二波,只怕啥都赶不上啦,到时候我可就没战功啦!”斥候连连摇头. “咱们的对手这一回是龙镶军,可不是菜鸟,你这个模样,再跑过去还抡得动刀子,算逑吧?别到时候功劳没捞到,我给你收尸了.”和尚哧笑道. 斥候满脸不甘地退了下来. “出发!”和尚扛着自己的大刀,一声大吼,迈开两条大长腿向黎阳方向奔去,在他身后,三千锐金营士卒齐唰唰地跟了上去. 在他们的身后,二千水师陆战队还一个个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他们还刚刚赶到这里没多久呢,气儿都还没有喘匀,而锐金营却早已经养精蓄锐多时了. 苏威正站在哪里咬牙切齿地瞪视着他麾下的士卒,出身锐金营的他,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在烈火敢死营时,不管什么比试,他们总是最强的,即便他们后来到了水师,那也是无往而不利,没想到现在带了水师陆战队,第一次出战,就被锐金营好好地上了一课. “回去训练量得加倍,再加倍.以前太注重水上作战技巧,忘了我们是陆战队了,连跑都跑不赢人,以后怎么打得赢人!”心里头暗自打定了主意. 他虽然很想现在就能冲上战场,但作战经验丰富的他很清楚,即便是把这些体力快要耗尽的家伙带上战场,也只能是让他们送命去,磨刀不误砍柴功,休息好了,再去支援.当然,头功肯定是没有了,估计锐金营一去,肥肉也没他们什么份了,最多只能捞点残羹剩汤喝,但终归是第一次带陆战队出来,一场烈度不大的战事,也更符合他们现在的水平. “苏威,输给锐金营,不必放在心上,这必意是我们大明的老牌劲旅,没有人会笑话你!”周宝桢走了过来,微笑着宽慰着苏威. 周宝桢是一支舰队的指挥官,正是苏威的顶头上司. “周将军,我们以后会和他们一样强,不不,我们会比他们更强,因为我们以后在陆上作战是猛虎,在水中作战是蛟龙,他们,却永远只能是陆上的猛虎.”苏威铿锵有力地道. 周宝桢大笑,用力的拍着苏威的肩膀以示嘉许. 苏威转身,看着坐在地上显得有些垂头丧气的士兵,大声喝道:”都给我抬起头来,今天你们应当看到了一支真正强悍的部队是什么样的吧,他们,就是你们第一个要超越的对象,今天输了不要紧,下一次,我们要加倍的赢回来,想不想赢?” “想!” “什么,我没有听到!”苏威大吼道. “想,想,想!” “好,现在你们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休息,吃东西,喝水,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出发!”苏威吼道. 黎阳县城,每一条街道都被一块块的石头垒了起来,这些天,张衡往黎阳城里倾泄了太多的石头,倒是方便了城内的守军用这些来制造障碍,一台台的弩机,便隐藏在这些乱石之中,几个木头架子,搭出一个小小的空间,内里装上一台弩机,从外面看就是一堆乱石,毫不起眼,只有知晓内情的人,才明白这里头暗藏的无穷的杀机. 街道两边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房子,有的其中暗藏着一队队的士兵准备随时冲出来袭击敌人,有的屋顶之上藏着一个个的弓箭手,而另一些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的房子,却是暗藏玄机,要是一闯进去牵动机关,轰隆一声,这房子立马就会塌下来. 总之现在的黎阳县城,就是一个不折一扣的大坑,谢秋布置陷阱的功夫,这段时间让协助他的黄连是大开眼界,自忖如果把城外的张衡换成是自己,贸然冲进这样的城中,猝不及防之下,只怕要吃大亏. 张衡是气疯了,小小的黎阳让他耽搁了太长的时间,而且,也让他损失了太多的人手,现在城被攻破,在兵力之上拥有绝对优势的他,再也没有什么顾忌,大举挥军入城. 城内静悄悄的,刚刚退入城中的明军,似乎在转眼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及目所处,只剩下一堆堆的乱石,和一幢幢的乱七八糟,不成模样的房屋. 张衡脚步顿时停住,他心中很清楚,刚刚退入城中的明军,至少还有一千余人,来自勃州的叛军援兵这几天从来没有出现在城头,这个状况,显然与他预想中的不符. 不过入城的齐军,显然已经被攻破城池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在他们以往的经验之中,一旦攻破城墙,那城内的一切,基本上就是予求予求了.蜂涌而来的齐军瞬间分成了无数股,冲向了城内一条条狭窄窄的巷道,一间间的房屋. 杀人,掠夺,这是破城之后永亘不变的主题,也是将军们激烈士兵们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一堆堆乱石之中突然响起了嗒嗒的弩机的啸叫之声,将毫无防备的齐军齐唰唰地扫倒在地上,以射速见长的弩机,本来就是步兵的收割机. 一幢幢刚刚还好好的房屋,突然之间就轰隆隆地塌了下来,将冲进去的齐军尽数埋在了其中,废墟之中传来了声声惨叫呼救这声. 狭窄的巷道之内,两边的墙壁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个的孔洞,洞里探出一根根的长矛,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阵乱刺,行走在巷道之中的齐军身上顿时多了一个个的血窟窿. 屋脊之上,出现了一名名的弓箭手,拉弓开箭,将那些侥幸幸存下来的齐军射倒在一地的的血泊之中. “鸣金,鸣金.”张衡厉声大吼着.撤兵的金鼓不停的响起,兴奋得过头又被马上打蒙了头的龙镶军总算是清醒了过来,向着树起中军大旗的方向汇拢,撤退到了城墙之下空矿的地方,再看眼前那些巷道交错,乱石横布的城内时,眼中不仅有愤怒,也有恐惧. 巷战,最为残酷的一种战争方式,在前后相隔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被两位将军在两个地方同时使用了出来. 一个是在同方,乌林用这种乱战的方式,成功地拖住了卞无双的大军. 现在在黎阳,余秀娥也准备用这种乱战拖到援军的抵达.然后将张衡的这支龙镶军全歼在这里. 城内,一处废弃的宅子里,余秀娥,黄连,谢秋汇聚在了一起. “打退他们一波进攻了.”谢秋喜滋滋地道,他主持设计布置的各种陷阱大获成功,让他喜不自胜. “这还仅仅是开始了!接下来才是苦战!”身经百战的余秀娥却知道,这不过是开胃菜,吃了亏的张衡接下来一定会调整战术,稳打稳扎,步步推进,对方拥有优势兵力,只要不冒险,不分兵,遇障碍平障碍,见房子拆房子,自然就能赢得这场战事. “报!”一名满身血污的探子冲了进来,”余将军,敌人从城外调来了大量的青壮,还有各类器械,现在正以大盾兵为先导,一步一步的向前压进!” “果然如此!”余秀娥吐出了一口浊气,这些天的较量,对方的统兵将军可不是一个笨蛋,相反还精明得很,如果硬要说什么欠缺的话,那就是战场上的应变能力还差了一点,当然,这也就是相对于余秀娥这样的人来说的.”现在我们三个人,各负责一个方面,不要硬顶,记住,我们的任务就是拖,拖得时间越长越好,然后慢慢地往西城方向汇合,顶到天黑,援军没来,我们就跑路.” “明白!”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张衡现在很气闷,也很是不解.不明白为什么黎阳的这支军队,就这样与他死顶上了,据他所了解的情况,并州,翼州的两路军队,一路之上遇到的抵抗并不强烈,正在顺利的向着勃州进军,而勃州也正在准备着大撤退,每天海上的船只往来不绝,对于这一点,齐国人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对方是有退路的,却偏生死死的咬着他不放,弄得他现在虽然距离勃州城最近,但却可望而不可及,要是让并州翼州的郡兵先到了勃州城下,那龙镶军的颜面何存?可以肯定的是,只要齐**队兵临勃州城下,必将不战而下. 皇帝或者不会在意是谁先攻下了勃州城,但龙镶军的大将军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第一千三百七十二章:最后的疯狂(下) 张衡没有想清楚的问题,留守在大营之中的一员龙镶军将领现在却是明白了。 黎阳城里的守军死守不退,并不是为了要为勃州的大撤退争取时间,而是要把他们这支龙镶军永远的留在黎阳啊。 大军已经尽数投入到了黎阳城内作战,便连为数众多的青壮也被张衡调去了城内充当人盾,苦力,龙镶军大营之内无比空虚,剩下的只是一千余在作战中受伤失去战斗力的伤兵,以及一些照料他们的民夫,医师。 至于守卫大营的士兵,连他在内,还有一百人。 现在,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视野中出现的黑压压的全副武装的士兵,这一瞬间,他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脑子里完全失去了任何思考的能力。 身边士兵的惊呼之声,将他从呆滞之中惊醒过来。 完蛋了!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三个字。 “结阵,防御!”下意识地,他大声的吼叫了起来,却浑然忘了,此时他的身边,拢共不过只有百余个能战斗的士兵。 惊慌失措的士兵中机灵一些的转身便跑,稍稍浑沌一些的在听到了军官的命令之后,下意识的向着军官靠拢,提盾举枪。 但下一刻,对面山呼海啸而来的逼人气势便将他们彻底给吓得清醒过来了。哗啦一声,勉强组织起来的一个小小的军队顿时崩散,士兵们四散而逃。 军官也终于明白这不是自己能抵挡的,与他的士兵一样,他转身便跑,一边跑一边抽出了箭囊之中一支特殊的箭支,拉弓上弦,正准备射向空中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异样的呼啸之声。 他回头,眼前尽是明晃晃的飞行的短矛。 奔跑中的百多名齐军士兵,绝大多数没有逃过锐金营的这一轮掷矛攻击,短矛飞过,将他们一个人的钉死在地上。军官的箭支没有射出去,他一个人拉在了身后,此刻身上插了数支短矛,弓和箭就躺在他的身边。 冲锋的洪流从他的身上无情地踩踏而过,一只只手伸过来,拔起了插在死尸之上的短矛,没有丝毫的停留,向着黎阳县城汹涌而去。 大军所过之处,龙镶军的整个大营变成了一片火海,所有的粮草辎重军械等全都淹没在了一片火海之中。整个大营,唯一没有受到攻击的只剩下伤员集中的那一个营区,幸存者们躲在这个小小的安全角内,看着冲天的大火和呼啸而去的军队,瑟瑟发抖。 当这股黑色的洪流远去之后,唯一的这个安全角内也混乱了起来,率先跑路的是那些在这里照顾伤员的民夫,接着便是医师,最后是那些还能动弹的伤员,到了这个时候,是个人都明白,战争失败了。再留在这里,只怕是性命难保。 能跑得全都跑了,只苦了那些身受重伤躺在那里的重伤员们,只能绝望无助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黎阳城内,张衡觉得胜利已经在望了。黎阳城内,照样是火光冲天,烟雾迷漫,拄刀而立的他仰头看着已经西斜的太阳,因为烟气太大,本来明亮的阳光,也变得有些黯淡了。 太阳落山的时候,应当能够结束战斗。张衡在心中暗自评估了一下战场的局势,在他改变了战术之后,战斗的天平便向他一点一点的倾斜了过来,大军按住阵脚,一点一点的平推过去,虽然时间之上需要的多了一些,但却减少了许多无谓的损失。 敌人的确很狡滑,但没有了坚强的实力作后盾,狡滑便只能变成一个笑话。 随着一名名斥候兵走马灯似的汇报之中,他的脑子里已经勾勒出了现在黎阳城内的战事图,敌人正在有计划地向着西城汇集,他们是准备抵挡到天黑之后借着夜色逃遁了。 张衡不在乎他们逃跑,几只阿猫阿狗逃出去丝毫不影响大局,他要的是迅速拿下黎阳城,然后挥师勃州郡城,只要他率领龙镶军第一个抵达勃州城,将龙镶军的旗帜插在勃州郡城之前,这场战争便已经结束了。 困兽之斗的敌人是最为凶残的,没有必要赶尽杀绝,那会带给他更多的伤亡,他要的是战争的胜利而不是全歼对手这种荣耀。 敌人的战斗能力不容小觑,围三蹶一,让敌人看到生的希望,抵抗反而更弱一些。 城内的战斗局面,也的确如张衡所预料的那样正在向西城转移,这里已经构建了更为完整的防御阵形,一队队的士兵正从黎阳城内各处撤下来在这里汇集。 这一场大战,双方的损失都是巨大的,余秀娥率领的三千明军,如今只剩下了一半不到,而后续由黄连带领的援军,也损失了数百,现在整支军队加起来,能战斗的勉强还剩下三千人。 西城的地势更为开阔,没有了密集的巷道,战争推进到这里的时候,就是一场面对面的搏杀了。 “余将军,只怕我们撑不到天黑,现在就必须撤退了。”黄连道。 余秀娥突然将手指举到了唇边,低声道:“噤声,你们听到了什么?” 黄连与谢秋两人侧耳倾听了片刻,都是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 余秀娥的脸上却是露出了喜色,大刀重重地在地上顿,“我们的援军来了,和尚来了。” 黄连谢秋眨巴着眼睛看着余秋娥,心道莫不是余将军出现了幻听。 但就在下一刻,高处一名了望的斥候兵突然大叫了起来:“余将军,城外龙镶军大营着火了,啊呀呀,好大的火。” “嗖”的一声在黄连与谢秋二人耳边响起,余秀娥已经从两人眼前消失,下一刻,她已经窜上了高高的屋脊,在他们这个位置,看不见城外齐军的大营的具体情况,但那冲天而起的大火与遮天蔽日的浓烟,却是清晰可见。 她的身边,又多出了两道身影,黄连与谢秋看着城外,一脸的惊喜之色,看着那大火就像是看着多日不见恋人,满满的都是欢喜之色。 “我就说黄将军一定能赶到的。”谢秋手舞足蹈,大战过后手脚酸软,这一下太过于忘形,险些儿便从屋脊之上摔了下去,还是余秀娥一把拎住他的衣领子又将他拖了回来。 “马上准备防御张衡的猛攻!”落回到地面之上,余秀娥立刻开始布署。 “接下来我们不应当反攻么?”谢秋不解地看着余秀娥,援军既然已经到了,怎么还要防御作战? “这还不简单,吃柿子肯定要挑软的捏呗,张衡大营失守,后路被断,整个人被困在了城内,想要逃出生天,他就要出城,往回攻,他根本就不了解外头来了多少敌人,战斗力如何,敌情不明,他自然不会往回冲,我们与他打了这许久了,还有多少实力他一清二楚,自然是猛力攻打我们更显得有把握一些,所以,接下来的齐军的这一波猛攻,一定是对难对付的,马上布置防守,顶住敌人的进攻,一定要将他们锁在城内!”余秀娥大声道。 黄连在余秀娥开始布置防守的时候,也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但很明显在反应之上,他慢了余秀娥不止一拍,看到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将,黄连不由一阵心悸,难怪明军在战场之上如此的无往而不胜,眼前的这位,还不是明军的主将就已经有如此的战场敏锐嗅觉,至少比自己要高出一筹不止。 “我顶最前面!”他大声请命。 “拉倒吧你!”余秀娥却是毫不留情面的驳回了他的请求:“黄将军,我的部下,战斗力更强一些,这是最关键的时候,我不希望出任何的岔子,我们顶在最前面,你们在两侧辅助。” 虽然被人毫不留情面的鄙视了,但现在的黄连也知道不是置气的时候,更重要的是,对方说得是实在话。现在战场之上正在作战的军队,不管是龙镶军,还是明军,他们的实力都要比自己带来的部队高得多。 张衡彻底的蒙了。 余秀娥们能看到的大火,他看得更清楚,不管后方发生了什么,一个不争的事实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敌人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支援军,捣毁了他的大营,现在正在迅速地向他接近。这一刻,他犹豫了。是回头迎战新出现的敌人还是继续向前,他一时之是竟然是难以下这个决断。 直到后方传来的消息,证实了后方包抄过来的敌人多达数千之众的时候,张衡才终于下定了决心,继续向前。 但这短短的半柱香的迟疑不决,却给了余秀娥更加宽裕的布署时间。这一刻,张衡这样本来还不错的将领,在临机决断之上的不足完全的暴露了出来,而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之上,这是足以致命的。 锐金营士卒呼啸着冲进了城内,而在他们刚刚经过的齐军大营所在地,另一支由苏威带领着的大明水师陆战队,也终于抵达了战场。 龙镶军,被死死地困在了并不大的黎阳城内。 第一千三百七十三章:最后的疯狂(再下) 时隔半年之久,和尚终于又看见了自己的老婆. 余秀娥此时正挥舞着她的大刀在齐军之中厮杀,她被包围了. 正如余秀娥所料,张衡选择了继续向西冲锋而不是走回头路,察觉到自己面临全军覆灭危险的齐军在这个时候齐齐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宛如浪潮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撞向对面的防线,守军防线岌岌可危. 余秀娥成了这里的定海神针,拖着她的大刀,游走在防线之上,那里出现危险,她就会出现在哪里,凭着远超他人的武道修为,硬生生地稳定着整个防线的形式.士兵们只要看到她出现在面前,就会爆发出超人的战斗力. 将是兵的胆,余秀娥带给士兵们的不仅仅是勇气. 看到这一切的张衡清楚,不将这个人击退,只怕他很难从这里脱身,纵然明白自己不是余秀娥的对手,他还是提枪奋力地冲了上去,也只有他,还与余秀娥有一搏之力. 余秀娥只是被他拖住了片刻的功夫,就被不要命涌来的齐军给包围在了中间,张衡拼尽全力,挨了两刀,盔甲散乱,鲜血淋漓地被他的亲兵们抢了回去,看着被层层围住的余秀娥时,嘴角露出了狞笑,就算你是武神转世,陷身到万军丛中,照样也无法施展. 明军的防线在余秀娥被围住之后,立时便出现了松动,他们冲向了余秀娥被围的地方,想要将他们的长官解救出来.哪怕是军官们竭力呼喊也无法再稳持阵形,最终,连军官们也被裹协着一起冲向了那个方向. 齐军终于打开了缺口. 但他们终究还是慢了一点点. 和尚来了. 看到被围着的余秀娥鬓发散乱,全身血糊糊的,那件标志性的大红披风,此刻只剩下短短的一截还挂在身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的模样,和尚的眼睛立刻便红了. “干死他们!”他嗥叫着冲了上去. 锐金营士兵暴怒了.在锐金营中,余秀娥的声望可比和尚还要高上许多,一轮飞矛过后,锐金营士卒如同野兽一般的扑了上去,如同石碾子一般向前平推而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齐军士卒终于崩溃了,没有什么比再看到希望刚刚出现就又被无情掐灭更让人懊恼的事情了,突围已经无望,已经厮杀了整整一天的他们,又遇上了龙精虎猛的对手,即便是战斗意志再强的人,此刻在体力之上也已经是无法支撑了. 和尚杀得性起,大刀之下,基本上都是一刀两断,只到眼前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这才让他发热的头脑终于冷静了下来. 余秀娥的周围已经没有什么敌人了. 在他的前方,锐金营士兵已经到了她的左右,在她的身后,前来救援他的士卒也已经抵达,在将她围在中心之后,这些将士们再以余秀娥为中心,向着四周幅射出去,此刻,她与和尚正好处在明军士兵的正中心,能看到的只是一个个正在向外冲杀的士兵们的背影. 余秀娥扑嗵坐倒在地上,当的一声,手里的大刀也扔在了一边,慌得和尚赶紧扑了过去,两只手抓住余秀娥,慌里慌张的左看右瞧,”哪里受伤了?哪里受伤了?” 余秀娥被他揽在怀里翻来覆去的检查,晃得脑袋都有些昏了,不由大怒,一伸手便揪住了和尚的耳朵:”住手,老娘没有受伤,老娘就是累了.” “哎约喂,老婆,手下留情,这是战场呐,给我留一点面子.”和尚一看余秀娥还有力气发威,顿时放下心来. “什么面子?锐金营哪个没看过我揪你的耳朵?”余秀娥怒道:”你这个死秃驴,要是再晚来一儿,老娘就要挂了.” “我已经跑得很快了,那个水师陆战队都被我跑得口吐白沫了.”和尚小心翼翼的解释地着,却不敢说自己为了等候战机,在黎阳城外窝了小半天的事实.”你在这里,我敢不跑快吗?不过话又说回来,就这些小虾米,能把你怎么样?” 余秀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她着实是累到了极点,武道修为再深厚,到了这样千万人马生死相搏的战场,当真是显得渺小到了极点,此刻被和尚抱在怀里,一股久违的安全感再一次浮上了心头,这半年来,她独领一军在异国他乡做战,神经每时每刻都绷得极紧,在看到和尚的这一刻,她终于可以完全的放松下来了. 再强悍的女人,终究也还是一个女人. 耳边的喊杀之声似乎离此刻的她极远,或者说是充耳不闻,她蜷缩起自己的身子,任由和尚紧紧地抱着自己. “儿子还好吧?长胖了没有,长高了没有?” “儿子长得极壮.”和尚洋洋得意地道:”也不看看是谁的种.” 余秀娥眼睛一翻,突然又伸出手去揪住了和尚的耳朵:”说,这半年我不在家,你有没有出去沾花惹草?” “我哪里敢?”和尚大声叫起撞天屈来,”我连花酒都不去喝,每天都呆在军营里.” “量你也不敢.”余秀娥哼哼道:”要是让我知道你敢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来,我就把你变成真和尚,不,是变成太监,让你和乐公公做伴去.” “你不在的日子,我尽顾着想你了,哪有心情去寻花问柳,好了好了老婆,歇会儿好不好,别劳心费神了,剩下来的情情交给我去做了.”和尚嘴巴抹了蜜一般的哄着余秀娥,哄骗女人,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西城门处,苏威死死地盯着前方,看到数百个齐军神色惊惶地从哪里冲了出来,再看到最中间他们簇拥着的一个披头散发的家伙,顿时咧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皇天不负有心人啊,终于还是让他给等着了. 他带着水师陆战队赶到黎阳城的时候,和尚的锐金营早就冲进城内,肥肉是没得吃了,光吃点残羹剩炙他又有些不甘心,想了想,便分出一千人进城去追杀被杀散的龙镶军,自己则带着另外的一千人偷偷摸摸的到了西城之外. 龙镶军应当是在猛攻黎阳城内的防线,以黎阳城的防守力量,有很大的可能被他们突出去一部分,而能突出去的,自然是龙镶军的精锐,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他们的将军也就在其中.一场战争失败之后,将军们逃生的可能性还是最大的,因为他们毕竟有自己直属的最精锐的卫队,战斗力也要比普通士卒强悍许多. 反正已经这样了,碰碰运气,说不定就能捞上一条大鱼上来,就算捞不到,也损失不了什么,要是捞到了,那可就大赚一笔. 现在的他心花怒放,还真让他等着了. 从西城门里冲出来的这几百人,正是张衡和他的亲兵直属卫队. 在余秀娥被包围起来,在和尚率军冲杀过来的那一刻,张衡便知道他已经遭到了彻底的失败,休想再将军队完整的带出黎阳城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集结起自己的亲兵卫队杀出重围,向西城逃窜而出. 求生的**让他们战力大增,他们面对的同样是疲惫不堪的黎阳守军,竟然让他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冲出了西城门. 逃出黎阳城,在天色已经快要完全黑下来的情况下,逃出生天,并不算是一件难事. 没有等张衡来得及庆幸一下自己脱离了黎阳城这个黑洞,在他的身前,喊杀之声大起,已经憋了好半晌的水师陆战队士兵在苏威的带领之下,下山猛虎一般的冲了过来,将好不容易脱出重围的这批龙镶军再一次的包了饺子. “那个当官的,给我捉活的.”苏威意气风发的大吼道. 月上中宵,黎阳城中的战斗终于彻底结束了,被捆得粽子一般高高悬挂在旗杆之上的张衡,击碎了那些躲在暗处仍在抵抗的零星的齐军最后的一点意志,他们走了出来,向明军投降了. 这一战,一支整编的上万人的龙镶军全军覆灭,包括民夫在内,战死的人超过了万余人,被生擒活捉的超过三千,而明军这一边损失亦极大,余秀娥麾下的三千明军,能笑到最后的只有五百余人,黄连带来的二千兵马,折损了一半有余,便连谢秋现在也躺在了担架之上. “点了这个王八蛋的天灯!”余秀娥瞅着高高吊起的张衡,咬牙切齿地道.她的部下损失最严重,这大半年来,与她一起朝夕相处的许多战友,永远地都留在了这个陌生的城市之中. “秀娥,我们大明是不允许屠杀俘虏的,再者这个人身份不低,带回去可以从他身上挖出更多的关于龙镶军的事情来,这一战,大家也都看到了龙镶军的战斗力着实不低,丝毫不逊色于我们呢!”和尚摇头道. “那些俘虏怎么办?”黄连问道,数千俘虏,现在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大麻烦. “放罗!”和尚干净利落地道:”我们还有其它的任务,不能在这里耽搁,黄将军,你也不必回勃州去了,跟着我们一起上船离开.勃州那边,也撤得差不多了.” 第一千三百七十四章:从零开始 曹天成站在山顶,俯视着眼前偌大的一片海湾,满意的点着头:”这地方选的不错.” 因为大明水师的压迫,使得齐国终于清醒地认识到一支强大的水师的作用,重振水师,便成了齐国的当务之急.但就目前的现状而言,大明水师已经具备了相当的规模,而齐国却是一无所有,在这样的情势之下,明人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齐国大规模地建造船厂,培训水兵,肯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捣乱.选择一个最守难攻的地方作为齐国未来水师基地便成了重中之重. 数月时间的挑选,最终选址在了莱州郡燕莱县螃蟹湾.螃蟹湾地如其如,便如同一个巨大的螃蟹伸出了两支有力的钳子环抱着一大片的海域,两个大钳之间的入口很窄,但内里不管是水深,还是水域面积,都是一个天然的良港. 现在这里正在大兴土木,十数万民夫被集中在这里,夜以继日的劳作着,他们要修造的不仅是船厂,还有两大钳之上的防御措式.一段段的城墙正在两只钳臂之上成形,城楼,水寨,以及无数的水下防御措式,已经开始初具规模了.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防备大明水师又打着海盗的旗号冲进来将齐人的心血毁于一旦. 曹天成招了招手,一边的莱州郡郡守丁声明立即向前站了两步,低眉顺眼,恭恭敬敬的准备聆听皇帝的吩咐. “这差使,你办得不错.”曹天成指了指下方密密麻麻的蚂蚁一般的正在辛苦劳作的民夫,赞赏地看了丁声明一言:”十万民夫,汇聚一地,能让他们安安分分地干活而没有生出什么其它的事情来,一切都忙而不乱,繁而有序,好,很好.首辅,看起来你平素还是法眼有差呢,像这样的人才,却让他窝在了莱州郡多年却没有提拔起来.” 田汾微微一笑,皇帝看起来是在责备,但却并没有多少真怪他的意思,前些年来,豪强世家在朝堂之上的势力庞大,他更多的精力用在了与这些人斗法之上,那有空去关注一个小郡的郡守呢?不过现在看起来,此人倒还真是颇有能力的一个人物,要知道这十万民夫,可是来自数个郡州,这些人背井离乡来服徭役,能让他们这样安分,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陛下责备的是,是老臣失职了,不过这也许正是老天爷的意思,将丁郡守特意安排在这里为陛下办这样的一件大事呢.等这件差使办好了,自然便可以去陛下左右听用了.” 丁声明受宠若惊,这两位既然开了口,那自己的飞黄腾达,基本上便是指日可待了.腰弯得更深了一些:”为陛下效力,原是臣的本分,不敢邀功.” 曹天成点了点头:”丁郡守,莱州以前只是一个小郡,人口不多,也不富裕,但以后,这里却是我大齐最重要的郡治之一,作为这里的郡守,你要加倍的用心才是.” “是!陛下放心,臣一定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不仅是你,还有下头办事的.”曹天成道:”从这里开始动工,海量的银钱便源源不断地往这里汇集,现在这里每天所花费的银钱,只怕是你以前整个州郡一年的收成,钱多了,有些人的心说不定也便要黑了.” “臣万万不敢贪渎之念.”丁声明额头上的汗马上就流了出来. “朕不是说你.”曹天成哼了一声:”督造这里工程的是工部的营建司,但统筹安排的却是你这个郡守,你的眼睛要瞪大一点,心细要更细腻一点,朕会给你特别的权力,有谁敢贪墨重建水师的银钱,你都给我拿下,朕许你先斩后奏,不管这人是高官显贵还是皇帝国戚,我要朝廷拨下来的每一文钱都花在重建水师之上.” “臣,绝不敢负圣恩!”丁声明卟嗵一声跪下,以额触地,大声道.可以说,曹天成许给他的这项权力,一下子就让他成为了这里真正的领导者,要知道先前,不管是工部的营建司,还是驻扎在这里的军队将领,可是哪一个都敢给他脸色看的. “一年之后,我希望能看到第一艘战舰从这里的船厂驶向大海.”曹天成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们是从零开始,已经落后得太多了.这些年,我从很多的奏折之中看到明国的官员们是如何高效率的办事的,是如何身先士卒做事的,像马向南这样的官员,以一己之力,将一个贫困到了极点的长阳郡,变成了今天大明的上郡之地,丁声明,我希望你是大齐的马向南.” “臣一定能做到.”丁声明昂起头,眼中已有泪花在闪耀.坐了多年的冷板凳,终于要翻身当家作主人了. “好了,你去吧,把事情做好,朕亦不会负你.”曹天成挥了挥手,示意丁声明可以退下去了. 激动的丁声明脚步有些踉跄的离开了山顶,看着他的背影,田汾微笑道:”有了陛下这番话,丁声明必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可不想他死而后已.”曹天成叹了一口气道:”看看下头就知道,这个人还是极有能力的一个人,现在我们差的就是这样有能力的人.” “以前世家豪门把持上进之路,朝堂之上想要真正有一些为国做事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但现在已经好多了,陛下,大齐已经走在正确的道路之上,会越来越好的.” “当然,会越来越好的.”曹天成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脸色却又沉重起来:”首辅,你说一年时间,我们能看到我们自己的舰队吗?” 田汾沉默了一小会儿,才道:”陛下,我们大齐在水师之上荒废得已经太久了,这一行业的人才,基本上都已经断档了,勃州周氏本来是一个选择,可惜我们却没有抓住,我看了从各地搜罗上来的这方面的人才,有的,都老得牙快掉光了.好不容易从皇室档案之中翻出来的原先大唐的那些造船书藉也残缺不全,不过陛下,只要我们上下一心,咬定青山不放松,老臣想,一定是可以的.” “希望那个宁则枫能带给朕惊喜.”曹天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不枉我们花费了偌大的心力将他弄回来,首辅,你说朕对于勃州周氏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刻意络拢于周氏,会不是现在又是另外一番场景?” “陛下,勃州周氏也是我大齐豪门世家中的一员,我们要斩断世家豪门对朝政的把持,便只能下狠心,对付周氏并没错,我们错在下手不干净利落,要是做得好,勃州周氏灭掉,再将他们麾下的那些匠师收归朝廷,才是最好的结局,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不过宁则枫将会带我们急需的这样的一些人才.此人对他的弟弟宁则远以及明国有着深仇大恨,他到了大齐,必然会尽心竭力为我大齐效力,这样的人,才是我们最需要的.”田汾道:”我们要的人,不但要用才,还要有报国之心,或者是与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这样的人,世家豪门,永远不可能化家为国,他们最想做的就是化国为家.” 曹天成阴狠地道:”很快,我就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国,什么家!” 山道之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曹天成与田汾齐齐回头,看到通政司的一名官员手拿着一份奏折,正急急地向着他们跑来. “一看他的脸色,朕就知道又没有什么好消息传来!”曹天成哼了一声,”首辅,你猜猜,又会是什么坏消息?” “莫非是勃州平乱不顺?”田汾道:”陛下还记得我们离开长安的时候,明朝送过来的那一份国书吗?老臣估计,只怕明国的报复来了.” 曹天成哼了一声,曹辉绑了宁知文,这是经过他同意的,本来是一件一箭三雕的事情,秦风如果不同意换,那势必会让楚国那些与他有勾搭的人心生不满,如果秦风答应了,则他可以得到急需的水师人才宁则枫,同时,还可以连带到曹云,在曹天成看来,如果秦风因此而勃然大怒,迁怒于正在越京城的曹云,那才是皆大欢喜. 不过秦风的反应大出他的意料之外,竟然以八百里加归给他送来了一份国书,说是国书,其实就是一份威胁的信件. 大意就是两国相争,阴谋阳谋齐上本来没有什么可指责的,但是却不能坏了最基本的规矩,既然你齐国先坏了规矩,那也就不要怪我大明也要坏一坏规矩了. 这封**裸的威胁信件,被曹天成斥之以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两国争霸,又有何规矩可言? 现在看起来,对方还真不是跟他说着玩儿的. 通政司官员将奏折双手奉上,弯着腰就没有敢抬起来. 曹天成只看了几行,便已经是勃然大怒了. 攻击勃州的一万龙镶军在黎阳全军覆灭,而覆灭的原因,竟然是一支明**队借助水师在富县登陆,抄了龙镶军的后路,将猝不及防的龙镶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最为可气的是,打完了之后,对方释放了被活捉的龙镶将领张衡以及数千战俘,然后大摇大摆的再度从富县上船扬长而去. 第一千三百七十五章:运筹 曹天成嘴唇发紫,手微微颤抖,“他怎么还有脸活着?还有脸给我写折子请罪?他怎么不和那些一起战死的士卒去死?” 田汾从曹天成手中接过奏折,匆匆地浏览了一遍,脸色虽然动容,却远没有曹天成那般激动。 转头对着那个仍然弯着腰汗滚浃背的通政司官员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通政司官员感激地看了一眼田汾,倒退数步然后转身迅即地退到了远方,在曹天成大发雷霆的时候,除了田汾这样的人,其它的多半要遭受池鱼之殃。 “陛下!” “你要替这个败军之将求情么?”曹天成语气有些不善。 田汾点了点头:“陛下,这一败,其实非战之罪也。张衡此次领军,一路之上亦算可圈可点,比起并州翼州两路兵马,他的表现要好得太多,也正因为如此,他才遭受到了最强有力的抵抗,而且最终明人在富县登陆,不但他没有想到,朝堂之上同样也没有想到,这样的意外,并不能怪责到前方的将领身上。” “身为统兵大将,居然对身后毫无防备,难道说他就没有一点责任吗?”曹天成冷哼道,不过语气已经放缓了下来。 “陛下,他是在本土作战啊!”田汾叹道:“而且他对面的敌人,并不是一群乌合之众,同样的也是改头换面的明军,那样的情形之下,只怕便是亲王殿下在哪里亲自指挥,也难逃一败吧!陛下,现在我们亦是一将难求啊,能让人完全放心的将领,更是少啊!” 曹天成沉默了,田汾为张衡求情,不仅仅是因为这一败情有可缘,更因为在龙镶军的清理之中,问题触目惊心。近几年来,曹天成已经在有意识地将豪门世家的将领调出军队,提拔寒门子弟,但却发现,为数众多的寒门子弟在他们从一个普通士兵往上爬的过程之中,居然也有不少人早已经被豪门世家腐蚀拉拢,光是明面之上就已经查出来了不少,还有多少藏在水下没有露出头来呢?像张衡这样清清白白的将领,的确是不多了。 “首辅的意思是就这样算了?” “当然不。”田汾道:“必竟是一场大败,不惩罚也是说不过去的,陛下,不如将他发落到洛阳去吧!” “洛阳?”曹天成目光闪动,“那可是一个牛鬼蛇神汇聚之地,他到了那里,你能确定就能洁身自好?” “陛下,老臣正是要看到他自甘坠落啊。我想一个洛阳副守备足以让他心生怨气吧?”田汾微笑道。“连降三级,从龙镶军大将变成一个无足轻重的副守备,正好是可以乘虚而入的时候吧!” “那就这样办吧,希望他能不负朕望,再把差使办砸了,那就真是难逃国法治裁了。”曹天成挥了挥手,意兴索然。偌大一个帝国,现在竟然在用人之上有捉襟见肘之感,让他亦是分外气闷。 两人一齐转身,看着山下那偌大的海湾之中正在热火朝天的施工现场,竟是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水师啊,朕这一次是真正地感受到了水师的重要性了,首辅,这里你亲自给朕盯着,朕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一起我们大齐的水师了。如果没有一支能够抗衡,不,先不说抗衡,只要能拖住明国的水师就行,否则将来大战一起,我们将处于极端的被动之地,千里海疆,何处不是明人的登陆作战之地?”曹天成渭然长叹,“我们荒废了太多的时间,现在想要迎头赶上,便只能废寝忘食,不分日夜。” “陛下也不必过分担忧。”田汾宽慰道:“我们大齐的底蕴,必竟不是才立国十余年的明朝能比,从全国搜罗来的适合造船的大料,正在向着这里汇集,到时候只要宁则枫和他的部下就位,短时间内,我们便可以造出无数的战舰来。” “船好造,兵难练啊!”曹天成却没有半分放松的感觉:“大陆之上两大海盗世家,泉州宁氏,勃州周氏都已经归顺了大明,使得他有足够的人手来开动这些战舰,曹辉还跟朕禀报过,为了练兵,明国甚至派出了他们的战舰远赴海外作战,现在战法已经相当熟练了,首辅,朕想海上作战肯定与陆上作战有太多的不同,我们都要从头摸索啊!” “陛下,从皇室密档之中,老臣找出了不少当年大唐水师将领的奏折,以及一些作战体会,兵法,心得,这些都已经整理出来了,兵部也已经集合了一些将领正在学习这些东西,虽然还只限于纸上谈兵,但终归可以说是已经上路了。” 曹天成微微点头:“所以我们要造出更多的船,练出更多兵,朕能想象到,海上开战之初,我们必然会连吃败仗,就让我们的士兵在一场场败仗之中去学习成长吧,希望宁则枫能真有一些真才实学。朕不指望他在海上能大杀四方,只需要让明人有所顾忌,不敢为所欲为就心满意足了。” “陛下不必过于忧心。”田汾道:“今明两年是我们大齐最为难熬的两年,但只要平安渡过这两年,一个崭新的大齐就将重新崛起,那时上下一心,凭着我们广袤的领土,充足的人丁,我们能爆发出来的能量,绝不是明人能够想象的。” “今明两年?”曹天成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今明两年,我们在发展壮大自己的同时,还一定要阻止明人对楚国的吞并,一定要想法子让闵若英坚持下来,朕可不想楚国那些膏腴之地,以及他们充足的人力为明人所用。” “陛下,这些方面早已经开始着手了,现在闵若英也已经意识到了,对他威胁最大的不是我们大齐,而是一直与他们有着盟约关系的明国,楚国朝堂之上,已经开始形成了一股反明的势力,他们得到了闵若英的支持。” 曹天成点了点头:“所以周济云那个点,一定要拔掉,他的存在,使得我们与楚国还不能联成一气,也不能与楚国毫无障碍的交通。那个卞无双,首辅怎么看?” “琢磨不定!”田汾难得的皱起了眉头:“此人到底想干什么,现在老臣实在有些难以揣择,最大的可能就是此人想要拥兵自重,割据一方。所以他那里,我们目前也在下功夫,不过他可比闵若英难对付多了,到现在为止,我们在与他的交流之中,此人竟然只想着占便宜,却不想真正的做出一些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来。” “豪门世家,在哪里都是一些毒瘤。”曹天成狠狠地呸了一口。“等到拿下了周济云,我看他的口气还是不是那么硬扎!” “对于此人,边走边看吧,陛下,越是像这样的人,越是有利用的可能。”田汾微笑道:“老臣宁愿对付这样滑不溜手的人,也不想碰到程务本那样的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根本无法下手。此人之所以现在顾左右而言他,只不过是对他的诱惑还不够大罢了,此人现在一门心思的想扩大自己的控制地盘,增强自己的实力,然后等着我们与明国的大战,他好从中渔利。老臣想,到时候只要我们在与明国的争斗之中占得了上风,此人必然便会倒向我们。” “这样的人,真正令人生厌,闵若英真是瞎了眼,居然倚重这样的人。” “闵若英欲置程务本于死地,便非得借助此人不可。不过对于我们而言,闵若英或者卞无双,又有什么区别呢?”田汾笑道。 “首辅此言倒正合我意。”曹天成笑了起来,“的确没有什么区别,终归都要成为我大齐一统天下的垫脚石。他想左右逢源,只怕到时候一无所得。” “陛下,臣这便要去常宁郡了,您也尽快回长安吧,一国之君,不能太久离开长安重地,自来都是黎明之前最为黑暗,越是发现自己的末日将要来临,那些人就会越疯狂的。特别是这一次曹辉下手宰了周延儒和乌向东之后,豪门世家已经彻底清楚他们与朝廷之间,早已经没有了任何和缓的余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如今洛阳早已成了他们准备谋反的大本营,山雨欲来风满楼,此时陛下一定要坐镇长安才好。”田汾道。“洛阳是我大齐的经济中心,长安是政治中心,此时此刻,长安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曹云会同意吗?”曹天成罕见的有些担心起来。 “就算他不愿,臣也要说得他愿意!”田汾眯起了眼睛,“想要不动摇大齐根基就将豪门世家连根拔起,必要的风险那是一定要冒的。个人荣辱,此时都要抛诸身外。亲王殿下如果真是为国为民,这一趟他就要非走不可。” “只怕此事过后,朕与他的心结再也没法解开了。”曹天成叹道。“不管怎么说,终是我对不住他。” “一山不能容二虎。亲王殿下既然已经退了一步,那何不一退到底!”田汾冷酷地道。 第一千三百七十六章:要回家了 大齐亲王曹云在越京城已经困居了一月有余了,从天气正热的时候抵达明国,到现在,天气已经转凉,秋风习习之下,本来推窗就能看见的翠绿的树叶,如今已经有许多变得枯黄,不时便会有片片黄叶随风而落. 他的行动在越京城并没有受到多少限制,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走出居所去城内闲逛,但就是不能离开越京城.而且自从发生了宁知文事件之后,秦风再也没有见过他. 秦风当时与他分别的时候说过齐国要因此而付出代价,他不认为这是一句空话,作对一国帝王来讲,说出去的话,肯定接下来便会有所行动.可惜,他现在得不到任何消息. 这一个月来,他去参观了明国的京师大学堂,看到了明国专门为培养官员而设立的这所学校,这是与齐国完全不一样的一种选拔方式,他甚至旁听了几节课.与大齐笼统的选拔方式不一样的是,京师大学堂提倡术业有专攻,学校内部设置了各种不同的科目来供学生们学习,然后根据他们的特长来分配他们未来的职位.这种选拔方式,为明国造就在大批的专精于某一方面的人才,使得他们的工作效率大为提高. 更让他关注的是,如同大明所有的中小学堂一样,京师大学堂照样非常注重对这些未来的官员们的军事训练,文弱书生这个词对于大明的读书人来说,似乎并不存在,那里的每一个学生都精神轩昂,在曹云看来,这是秦风在有意地将大明往一个尚武的道路上引导. 可以想象得到,当这样的一批批尚武的官员走上领导岗位,大明的对外扩张意识,一定会成为一种普遍的现象,这是一种极为可怕的集体意识. 当一个国家的文武官员,都具有极强的侵略意识的时候,他们将会爆发出极其可怕的能量来. 除了大学堂,他还去了英烈馆,救济院. 英烈馆里供奉着大明历场战争死去的官员的姓名,英烈馆占地上千亩,规模之宏大,不输于大明皇宫,主馆之内,供奉着的是那些立下大功的死去官兵的灵牌,而在外面,一面面从秦地不惜工本运来的那种特有的淡黄色的石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战死士卒的姓名. 英烈馆是对外开放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到这里来参观,祭祀,而管理这个英烈馆的也是数十名伤残老兵,为首的是一个失去了双眼的校尉.他们仍然保留着军藉,当前来祭祀的人看到他们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能想象到战争的残酷性. 给曹云留下深刻映象的是英烈馆内镌刻在两块大石之上的几个字. “好战必亡!” “忘战必殆!” 与英烈馆的威严肃穆不同,救济院却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这里头收纳的都是一些鳏寡孤独以及无所依靠的孤儿,他们在救济院官员的组织之下,进行着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曹云并不知道大明其它地方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但至少在越京城,大明真正做到了少有所养,老有所依.这里,正在变成一个真正的世外桃园之地. 长安与越京城比起来,或者要更在,更具备一国首都之地的威严,但却少了这里的一份祥和,一份温馨. 他忧心忡忡,忧心着未来将与齐国争夺天下的是这样一个让人不可思议的国度.对明国了解得越深,他便越是畏惧那个叫做秦风的年轻人. 窗外传来了吭哧吭哧的声音以及许多人的加油加好之声,曹云走到窗边,向下看去,那是一个胖子正在阳光之下奔跑.身上的汗珠一滴一滴的密布,所过之处,地面之上留下了斑斑汗渍,他的每一步,都跑得无比艰难,但却仍然在继续,沉重的呼吸之声,即便他隔着较远的距离,也能听得很清楚. 那是宁则枫. 宁则枫最开始搬到他这里的时候,让曹云简直看直了眼睛,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可以胖到这样一个地步,做两步路都显得很艰难,即便是站在那里时间一长,也需要有人搀抚着,那一刻,他简直是怀疑大齐付出偌大代价得到的这个所谓的人才,是不是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从到这里的第二天,宁则枫就开始了他的减肥之路,第一天,当只穿着一条犊裤的宁则枫开始跑步的时候,整个居所里都是欢乐的笑声,因为那已经一座移动的肉山,每一次向前迈步,大家看到的都是如同波浪一般在流动的肥肉. 即便是曹云,当时也忍不住笑了. 但慢慢地,这种戏谑的笑声没有了. 所有人都能看出,宁则枫正在经历着地狱一般的磨练,每跑一步,对常人来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对他来说,则是一件困难无比的事情. 一个月,宁则枫起码比他刚进来的时候减重了一半,但与常人比起来,他仍然还是一个胖子.奔跑还在继续的宁则枫,现在的身体,基本上是能看到一点点正常的轮廓了. 这是一个对自己极狠的人,没有深仇大恨,还真做不到这一步.看起来这的确是一个用得着的人才.通过这一件事,曹云倒是对这个宁则枫刮目相看. 或者,他真能给大齐带来一支能与明人抗衡的水师,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他那样对待自己的,一个对自己都如此狠的人,对待其它人,只会更狠. 门响起了轻轻的叩击之声,曹云转过身来,看到走进房内的是已经消失了很久的贾方舟. “见过王爷!”贾方舟拜倒在曹云的面前. “起来吧,差使都办得差不多了!”曹云问道. “是,宁则枫开出来的那张名单,在大明境内的,我们都已经找到了,现在末将已经都将他们集中到了越京城,他们将随着王爷一齐返回大齐.”贾方舟有些兴奋地道:”都是一些有经验的匠师,还有能指挥水师作战的将领.” “明朝肯放人?”曹云有些奇怪地道:”他们不该这么大方啊?” “这些人以前都是宁则枫的心腹手下或者是沾亲带故,在当初宁则远带着宁氏投奔大明的时候,这些人都被排除在外,要么沦为最底层的匠人,要么直接被开革回家,明国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人,但对于我们大齐来说,这些人却是及时雨.殿下,这上千人涉及到水师的方方面面的人才,有了这些人,我们至少能将一支水师的架子搭起来了.”贾方舟道:”还有一些在楚国泉州的人,末将也得到消息,我们在哪里的人也已经找到了他们,正在想办法将他们弄回齐国去.” “如此甚好.”曹云也很是欣慰,”明人或者是大度,或者是自信,但只要他们肯放人,那就是好的.对了,这个宁则枫,看起来还是极不错的,至少此人有勇气,也有毅力.对了,你这一次出去,可知道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贾方舟脸色微黯道:”有,亲王殿下,我们在勃州黎阳城下遭遇到了一场大败,由张衡将军指挥的一支龙镶军全军覆灭于黎阳城下.” 曹云脸色大变,身体后仰,闭眼沉默了片刻:”是因为明国的水师介入了?” 贾方舟有些震惊地看了一眼曹云,只不过是因为自己一句话,曹云就推断出了大致的事情经过,这份对于战争的把握,当真是常人难及其万一. “是,明人一支五千人的军队,由他们的水师运到了勃州富县登陆,然后抄了张衡将军的后路,黎阳一战之后,这支军队又再由富县上船离去.”贾方舟道. “勃州现在怎么样了?” “这一战使得正面进攻勃州的大军荡然无存,并州翼州两路兵马也踌躇不前,本来我们还以为这场战事要持续很久,不过奇怪的是,周曙光仍然放弃了勃州,现在并州翼州两路人马,已经进入到了勃州,不过勃州郡城也成一个空壳了,几乎所有的人,都跟着周曙光走了.可以想象的是,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勃州郡城将成为一片荒芜之地.”贾方舟无奈地道. “这就是秦风所说的报复吗?”曹云转头,看了一眼窗外那个浑身大汗的胖子,因为这个人,一支上万人的龙镶军就这样没了,但愿这个人能值这个价. “看起来,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曹云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道. “明朝愿意放殿下您回国了吗?”贾方舟闻言不由大喜. “他们已经狠狠地报复过了,再留着我又有什么用?放我回去,不是可以引起更大的风浪吗?”曹云冷笑起来.”对了,你回来的正好,我哪里开了一张单子,是明朝的皇帝答应要给我的东西,你拿着这张单子去他们的鸿胪寺,找他们把这些东西弄回来.” 曹云站起来从书案之上拿起一张单子,递给了贾方舟. 看着上面尽写着一些自己并不知道的东西,贾方舟不由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些能让人穿暖,能让人吃饱度饥荒的好东西.”曹云道. 第一千三百七十七章:今日相别,再无相见之期 曹云抵达越京城的时候,还是坐着马车来的,但离开的时候,大明的轨道车终于从正阳一路修到了越京城,这使得大明用轨道车将长阳,正阳,沙阳,益阳,武陵等地完全的联结在了一起,回去的路无益是变得很短了,从越京城出发,可以一路坐着轨道车直抵武陵.以前即便是斥候骑着快马也要半个月的旅程,现在只需要短短的数天便可以抵达. 伴随着轨道车的是遍布在沿途的车站以及养在车站旁的用以替换的驼马,人不用下车,吃喝拉撒尽可以全在车上解决,曹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只要秦风想,他可以在短时间内,将遍布在这些地方的驻军,用最快的速度调到前线.而不用在某一个地方集结起一支庞大的军队. 像齐国在常宁郡集结了大规模的部队,后勤的压力便极大,每日的消耗都是天文数字,那些从各地运往常宁郡的粮草,出发时的十成,运到地方之后,能有一半抵达就算是相当不错了,因为民夫们在路上也是要消耗的. 而这对于明人来说,基本上不是问题,轨道车庞大迅捷的运力,能够迅速地将物资运抵前线而消耗却微乎其微. 坐在越京城轨道车站装修得豪华之极的贵宾室中,透过窗户看着下方轨道上停着的那一节节车厢构成的轨道车,曹云的心中充满了忧虑. 与他在其它地方所见到的车站不同的是,越京城的这个车站建设得相当的高端大气上档次,除了普通的候车室之外,还有专门为贵宾准备的贵宾房. 一名官员走了进来,在权云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权云点了点头,走到了曹云的身边,笑道:”亲王殿下,陛下还有稍候片刻还能赶到,也真是不巧,今天恰好雍郡郡守钟镇抵达了越京城,殿下知道,雍郡作为我们大明在西地的中心城市,肩上担着极大的责任,陛下接见钟镇的时候,不免会超过预定的时间,恕罪恕罪!” 曹云摇头道:”陛下在百忙之中还拨冗来为曹云送行,曹云受宠若惊,受之有愧,怎敢还有丝毫怨言?” “多谢亲王殿下的理解!”权云道. “权首辅,刚刚我看到他们又在后面加挂了一节车厢,往里装的东西,似乎并不是属于我们的.”权云指着下方,一个个身着蓝色工作服的车站人员,正将一袋袋的东西往车厢里丢着,似乎并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事. 权云瞄了一眼,笑道:”哦,这是信件.” “信件?”权云挑了挑眉. “是啊,以往各地之间的通信是相当麻烦的,特别是普通人家,想要给在异地的亲人,朋友送一封信,除了请托人之外,基本上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不过随着轨道车的开通,这件事情便也迎忍而解了,如今你只要写好了信件封好,送到指定的地点,便会有专门的人将这些信件按不同的地点分类装好,然后随着轨道车运往各地,到了地方之后,再由当地的人将这些信件分发到取信者手中.越京城是大明第一大城,外来人口居多,所以这信件嘛,便特别地多一些,不过刚刚您看到的那些黄色布袋之中装的都是士兵们的家信,亲王殿下知道,我们在益阳,武陵,桃园有不少的驻军,他们中有很多人都是越京人.士兵们常年服役在外,远离亲人,能读到家人的信件,对他们来说,可是一个极好的安慰.” “真是天才的想法.”曹云惊叹道.”不知是那个人能想出这样的妙招来!” 曹云大笑:”其实算不上什么妙招,只不过是另一种赚钱的手段而已,只不过在赚钱的同时,又方便了百姓而已.亲王殿下,这可不是免费的,每一封信,根据送达地点的不同,收取不同的费用.除了支付那些分发人员的薪饷之外,还有有一些节余,也算聊补朝廷收入.现在我们大明的轨道车可是一个赔钱货.” “赔钱?” “自然是赔钱.”权云微笑道:”这轨道车投资巨大,运行也耗费不少,像越京往沙阳,正阳,或者往长阳宝泉,那自然可以做到略有盈余,但往益阳武陵等地,却是赔得底儿朝天,虽然送信赚的钱不多,但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啊!” “只怕这条蚊子腿也不小吧?除了多添一些人手来分拣送达之外,轨道车基本上就是顺路而已,成本不多,但如果信件够多的话,每日的收益还是很可观的,一年下来,只怕也不是小数目.”曹云沉吟道. “现在这项业务也才刚刚开始不久,却看看吧,现在还主要是在军中推广,赚钱倒还是次要的,主要还是缓解军人的思乡之情.”权云笑道. 这一项在大明被称为邮政的业务,当然没有权云所说的那样简单,实际上,这是一项由鹰巢副指挥使田真提出来并组织实施的业务,而在各地负责这项业务的也是鹰巢的人员.鹰巢的用意是想随着邮政业务在全国的铺开,构建一个遍及全国的情报网络,而这项可以极大方便民生的新生事务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必然是可以轰轰烈烈的全面铺开的. 当然,知晓这一件内幕的也只有少数几个人而已,权云从内心深处是反对鹰巢的权力过大的,但因为这项业务既能增长财政收入,解决更多的人就业,又可以极大的方便百姓的通姓往来,却也找不出太多的理由来反对. 但在他内心深处,却是想着在未来,一定要说服陛下,将这项工作从鹰巢的手中收回来而成立一个单独的部门. 在权云看来,既然信件可以采用这种邮寄的方式,那么,以后其它一些东西,自然也可以邮寄,这将是一项前景极广的事业,而且可以涉及到各行各业的方方面面.当然现在,由鹰巢的布局推行,也有他的好处,就是不会遇到太多的阻力而能迅速地将各个节点布置妥当. 这点小心思,现在他自然是深深的藏在心中不会对人言了. “果然人生处处是学问,处处都可做文章啊!”曹云叹息道.”今次大明之行,曹某是大开眼界,不虚此行.” “只可惜亲王看到了,不代表大齐的陛下就看到了.”权云不动声色地道:”亲王想在大齐推行大明的一些政策,只怕是困难重重.” 曹云目光闪动,微笑道:”只要是好的,总是能推广开来的,他并不以某些人的喜恶而改为,比方说这个邮政吧,只要晓得了他的好处,便是普通的商人们也可以开展起来.我们大齐没有大明的轨道车,但总是还有其它的办法可以取代.” 权云大笑:”亲王殿下不要小看了这点事情,需要的人力物力也不在少数,如果不是朝廷来做的话,在大齐,也只有那些豪门世家才有这个财力和手段.这算是亲王殿下为他们找到的又一条生财之道吗?” 曹云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这位曹首辅不管在什么时刻,都不会忘了挑拨离间几句,但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是事实. 外间传来了万岁的呼声,曹云与权云两人同时转身向着门口看去,大明皇帝秦风到了. 贵宾室的门被推开,秦风出现在门口. “见过陛下.”两人同时一揖到地,屋内其它人,却都是跪了下去. “都不用多礼了,起来吧.”秦风摆了摆手,走到曹云面前,”来迟一步,亲王殿下不要见怪.” “能得陛下送行,是曹云的荣耀,何来见怪一说!”曹云拱手,眼光看着秦风背后一人,虽然穿着文官的服饰,却是一脸的精悍之色,只看站在哪里的姿态,便知是军人出身,想必那就是雍郡的郡守钟镇了.此人以前是秦国雷霆军的高级将领,曹云亦是有所耳闻的. 秦风用人,果然是不拘一格,像雍都这样大明控制大半个秦地的中心要地,他就敢用一个曾经与他拼死作战过的人物.这样的肚量,不仅闵若英无法与之相比,便连大齐皇帝曹天成,又何尝能够与之相较呢?想到现在大齐皇帝对他的猜忌之心愈来愈重,他不由黯然神伤. “亲王殿下一生传奇,我最为遗憾的就是不能与亲王殿下在战场之上一较高下了,此去相见再无期,秦风心中难舍,不管怎么说,都要来送一程的.”秦风朗声道. 曹云苦笑,正如秦风所言,自己以后只怕根本就没有再掌军的机会了,原本齐皇就对他猜忌重重,自己不得不隐退,现在这种猜忌之心只会更加严重了. “不能与陛下对垒沙场,是曹云的不幸的,却也是曹云的幸运,我这一辈子,甚少打过败仗,可不想晚节不保,被陛下在战场之上打得一败涂地.” 秦风微笑摇头:”如果说这世上领兵打仗还有让我顾忌的人物,亲王殿下当排在第一位,不与亲王殿下对阵,虽然于我而言是遗憾,但对于我大明士兵而言,却是幸运.” “陛下谬赞.”曹云深深一揖:”临别之际,还是要感谢陛下送我的这些东西,陛下胸怀天下,度量无人能比,虽然你我之间是敌非友,但曹某仍然佩服无地.今日就此别过,他日如果我大齐胜,则陛下与我的确再无相见之期,但如果是大明胜,到时候曹云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哪怕是作为一介小兵手持矛戈冲锋在前,也会向着陛下的大旗前进.” 第一千三百七十八章:不以为然 伴随着声声清越的喇叭声,数十匹驼马缓缓地拉着十数节车厢组成的曹云一行人离开了越京轨道车站,秦风负手而立,看着远去的轨道车。 在他看来,曹云与李挚,程务本这些人一样,都是属于老一辈的那些有坚持有将领,有些事,他们宁愿死也不会去做。 只可惜,他们的主子却并不是这么想的,程务本当年为了救楚国于覆亡之际,不得不抛弃了皇帝闵若英而擅自回到荆湖构筑荆湖防线,因而种下了杀身之祸,如今曹云在大明一系列的精心设计之下,也已经慢慢地走上了程务本的老路,曹天成对他的猜忌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在回去之后,将彻底地淡出争霸天下的圈子而成为一个旁观者了。 愿身为小兵持矛戈而为齐国争斗?秦风摇摇头,指挥千军万马驰骋沙场的曹云才是那个真的他,手持矛戈趁血气之勇的曹云,与一介小兵比起来,也不过是武道修为更高而已罢了,又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我心本是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秦风幽幽地叹道。 权云愕然问道:“陛下为何突然发此感叹?” “我是在叹曹云,程务本之类,丹心耿耿,可是且不为本国所容,下场终是不好,这些人都是我敬佩的人物,但却被我一一设计而跌入深渊,有时候想想,心中不免不是滋味。”秦风低声道。 “陛下想多了。”权云笑了起来:“彼之良将,我之仇寇。彼之蜜糖,我之毒药,这怎么能怪到陛下头上来,离间之计,不是时时都有效的,如果真奏效了,也只能说是他们本身就有问题。陛下心存仁慈,只需在将来对这些人的后人多照顾一些,也就罢了。” 秦风点了点头:“首辅说的是,对了,田康,程务本老将军的家人如今过得可好?” 屋子一角的田康上前两步,回禀道:“程氏一家现在就在越京城外,他们只要了五十亩地,自耕自种自吃,却不愿受我大明朝廷给予的钱粮。日子过得有些清苦。” “罢了,随他们去吧!”秦风摆了摆手。“今日我见权云身后一人对我眼光很是不善,那是谁?” “陛下,那便是宁则枫了!” “宁则枫?”秦风一愕,旋即笑了起来:“难怪我觉得有些面熟,不过那张脸太大了一些,不是说他是一个大胖子吗?怎么看起来只是壮了一些啊?” “此人在知道自己将前往齐国之后,一个月时间,硬生生地减下来了一百余斤的肥肉。”田康道:“陛下,此人心性坚韧,将来只怕是大敌。我们放任他离开,只怕是一个错误。” 对于田康的担忧,秦风却不以为然。 “此人在人生的巅峰期被我大明一手打落尘埃,又被宁则远当猪养了这些年,心中仇恨自然是满满当当,不过要说他真能给我们大明造成什么麻烦吗,那倒不见得。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干,我们大明水师成军已经有数年,但真正形成了强悍的战斗力,却是在远征马尼拉归来之后。数千里航程再加上与外族在海上的生死搏斗这才有了今日的成绩,齐人想要在短时间内达到我们的水平,那是痴人说梦。” “陛下,鹰巢接获来自齐国的情报,齐国在莱州府螃蟹湾开始兴建水师基地,十余万民夫日夜赶工,另外,从大齐各地搜罗的适合造船的大料,正从四面八方向着那里汇聚,根据统计起来的这些情报,他们只要具备了相应的技术,只怕短时间内就可以造出不少的战舰。末将去宝清船厂咨询过,造船最难的就是第一艘,只要能顺利的完成第一艘,那么后来舰只,只不过是重复劳动罢了。末将认为,不可掉以轻心。”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你说得没有错,不过水上战斗与陆地战斗有着很大的不同,不是造出了一堆战舰后就可以称之为真正的水师的。”秦风笑着道:“宁则远会狠狠地教训他这个兄长的。” “陛下,虽然如此,仍不可掉以轻心,臣认为,我们还是要作好一些准备才是,至少要在水师的绝对力量之上占据上风,现在我们还只有一艘大明号五层楼船,臣以为不妨再造数艘,让每一支舰队的旗舰都是五层楼船。以现在我大明的国力,这并不是什么问题。”权云建议道。 “这件事情,你下去之后与小猫,耿精明他们商量着办吧。”秦风挥了挥手,转头看向钟镇:“钟郡守,这越京轨道车站,你觉得如何?” “大开眼界。”钟镇抱拳道:“陛下,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一条轨道车,从越京城一直开到雍郡?” 秦风摊了摊手:“这可就不容易了。钟郡守,别看轨道车很方便,能极大地改变我们现在的生活方式和出行方式,不过投资巨大,到现在为止,铁路署还是负债运行,欠了一屁股债,而朝廷之所以欠债也要修轨道车的目的,现阶段还主要是为了军事之上的目的,所以短时间内,朝廷可没有在西地各郡修建轨道车的计划,当然,如果你们自己能筹出钱来,那又另当别论,不过就别指望朝廷了。” 钟镇脸现无奈之色:“那臣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了,现在我们西地各郡主要还是以喂饱百姓的肚皮为主要任务,府库里当真是比脸还要干净,哪里拿得出钱来修建轨道车?我们雍郡还算是日子过得去的,还有些郡治那可真是一穷二白。” “慢慢来,不着急,好日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过上的。”秦风笑吟吟的道:“这一次涔州的蔡猛回来,居然穿着一件带补丁的官袍,见了我的面就哭穷,一心想从朝廷这里刮点油水去,我可是正告他了,自己想办法。他要是想不出办法来,别说是穿带补丁的官袍,就是在我的面前裸奔,我也不为所动。” 周围响起了一片大笑之声,蔡猛是从太平郡调过去的一个官员,与这里的很多人都相熟,现在执掌的涔州,靠近大漠,的确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过再穷,也不至于一郡之守要穿着带补丁的官服,只不过是这小子向皇帝陛下施压的一种手段罢了。 在大明,地方郡守最喜欢的比斗手段,就是看谁的治下最富,蔡猛自然是吊车尾的,估计是被其它的同僚挤兑得急了,竟然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妄图搏取同情。 “杀猪杀尾巴,各有各的杀法!”秦风收敛起了笑容,“当年马向南郡守去长阳的时候,不也是一穷二白,不但穷,连人都没有,但马郡守可没有向朝廷哭过穷,而是想尽了一切办法来改善当地的经济民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涔州现在至少还有人,蔡猛当真没有法子?” “陛下,正因为涔州穷山恶水,人又多,蔡郡守才一筹莫展呢!”钟镇替蔡猛开脱。 “可我知道,大漠之中出产的黄玉石,可是上佳的建筑材料。”秦风道。 “陛下,这种黄玉石的确有,但寻常人家哪里敢用?这一向都是皇家使用的。”钟镇小声道。 秦风哧的一笑:“什么皇家使用?不过一些石头而已,我越京城的住所,用了一片这种石头吗?身在宝山而不自知,抱着金饭碗讨饭吃,首辅,这个蔡猛你回头要好好的训一训。他的任务是让百姓吃饱肚子,不要整天想七想八,这个禁忌,那个不敢,我没有这么多的毛病。” “遵命,陛下。”权云点头道。 “西地各郡,比起其它各地,在条件之下,的确是差了一些,这朝廷也是心知肚明的,但不要一等二靠三要,要主动地想办法,我看有些地方的郡守现在的想法就很有问题,认为现在大明的经济条件好转了,国库里有钱了,便都眼巴巴地指望着朝廷拨款,但救急不救穷,自己不想办法岂能是长久之计?” “陛下,西地各郡郡守各自经营苦寒之地,还是很辛苦的。”权云在一边劝解道。 “首辅,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什么。”秦风道:“今日晚间的宴会,我会给他们留面子,不会当着大臣们的面批驳他们,但下来之后,首辅你却要狠狠地让他们反思一下该怎样当好一个地方官,他们以前可都是能吏,是不是觉得现在大明日子好过了,便都没了过去的那股上进之心了!” 听到秦风发起脾气,四周顿时一片肃然。 “当然,朝廷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也会给予帮助,这一次司龙寺培养出来的很多适合在西地种植的种子,在他们回去的时候,便会随着他们一起运回去,相关的司农官员也会跟随去指导。”秦风放缓了语气道。 “陛下圣明!”钟镇有些心有余悸,他本来也是准备着开口向朝廷索要拨款的,被这一吓,却是怎么也不敢开口了。 “钟郡守,雍郡是连接西地各郡的中心城池,你还要在这一点上多下下功夫,不但要让雍郡的日子过得去,还要将雍郡的影响力向四边辐射,惠及更多的地方。” “臣谨遵陛下吩咐!”钟镇敢紧道。 “好了,有些话你下去之后替我转达,首辅再一个个的找他们谈谈,至于我嘛,就不和他们说这些不开心的话了,今晚的宴会,大家开开心心的喝好,吃好。” 第一千三百七十九章:办法总比问题多 秦国被大明彻底灭国之后,所属区域被大明重新划分成了二十个郡,在这二十个郡中,最早归属大明的像青州郡,虎牢郡等地都已经超过了一年,而像雍郡便只有半年,而靠近大漠的涔州,叛乱彻底平息才只有三个月. 以前秦国在大陆之上便是以穷而闻名天下,具体到地方而言,经济发展又各有不同,像雍郡这样原来的秦国国都自然是条件好的,而涔州这样的边远之地,便可以称之为穷山恶水了.即便是归属大明之后,他们的经济发展仍然是极不平衡的. 青州靠近中平郡,是最早归属大明的州郡之一,其州郡之内畜牧业极其发达,所产荒原马是大明战马的主要来源,即便是不值钱的挽马,驼马,如今在轨道车开通的情况之下,需求量也极大,畜牧业已经成为了他的支柱产业,整个州郡的发展可谓是蒸蒸日上. 虎牢郡以外,是大秦国内唯一的一块成片的产粮区,本身经济条件不错,而当初大明为了沟通永平郡与虎牢,又穿山越岭修建了一条商道,这使得虎牢郡比起青州郡有过之而无不及,成了西地最富有的地区之一. 再者就是像新桐郡,郡治之内自然资源丰富,如今新桐是大明的第二钢铁基地,有了这样一个龙头,虽然现在新桐郡还处在起步阶段,但以大明现在对钢铁的需求量,假以时日,新桐必将一飞冲天. 经济发展的极大不平衡也是西地如今并不太平的根本原因,而为了发展经济,从根本上改变西地的格局,西地二十个郡的郡守一齐被召回越京城,一是述职,二来也是要共商发展大计. 当初大明初建之时,便也采取过同样的措施,由经济发达地区与不发达地区结成对子帮扶,来协助贫穷地区改变现状.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晓荣辱,这是秦风奉之为圭宝的信条,你想要老百姓安分下来并无条件的支持你,那你就需要想方设法高他富起来,让他有产业,有恒产者有恒心,无产阶级向来是最可怕的,他们一无所有,自然就一无所惧. 大明朝廷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首先在这些贫困地区由官府投入大笔资金大兴土木,修建道路,兴修水利,以此来带动当地经济的发展,但这只不过能成为当地发展经济的一个引子,一地没有自己的支柱产业,还是会后继无力. 因为秦风在车站的一通脾气,得到了风声的各地郡守们自然是战战兢兢,特别是几个被首辅单独约谈了的郡守,在晚宴之上更是如坐针毡,惶恐不安. 其实秦风虽然说心里对于一些官员的表现很不开心,但其实自家人知自家事,西地的问题,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而这除了特殊的自然条件之外,官员的素质也是其中的一个主要原因.大明发展太快,疆域扩大的也太快了,这导致官员的质量差次不齐.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为像马向南,贲宽,金景南,方大治这样出类拔萃的官员的.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武陵郡的陈也那样家资豪富到可以在当上郡守之后,自家拿出大笔资金借给官府来发展当地经济的. 这二十个郡守,大约一半是原秦国的官员,他们的想法,对大明律法的熟悉,还根本跟不上整个大明的节奏,另外一些,在提拔成为郡守之前,大都只有治理一县之地的经验,陡然之间掌控了这么大的一块地盘和如此多的人口,手足无措,手忙脚乱那都是很自然的事情. 一切,都只能慢慢来. 秦风也晓得自己心急了.他恨不得西地二十郡马上就像大明其它郡治那样,变得富足起来.而这一切,自然来源于强大的齐国的压力. 拿下了秦国,获得了秦国广阔的疆域,有了更大的战略回旋余地,也有了秦国庞大的人口基数,但同时,也便接手了这个偌大的包袱.西地必须要发展起来,就算不能与明地其它地方相比,至少也要达到衣食无忧的地步. 不患寡而患不均,秦风可不想西地的人认为他们受到了区别对待. 疾言利色想要表达的意思既然已经传达到了,那在晚宴之上的秦风自然便成为了一个和蔼的君主,对于怕有人都勉励有加,哪怕是背后被秦风严利批评了一顿的蔡猛,也受到了秦风亲自敬一杯酒的待遇,当然,他的补丁官服也成了秦风在晚宴上的取笑的材料之一,满堂欢笑之余,也只有蔡猛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才好. 才让这些官员们感受到了雷霆之威之后,自然也需要让他们知道雨露之恩. 虽然是欢迎这些西地郡守的宴会,但参与宴会的却多达百余人,除了作陪的朝臣之外,再就是一大批的富豪巨贾也是晚宴的嘉宾之一. 虽然说秦风要求这些郡守自己开动脑筋,但朝廷却也不可能当真不管不顾,但国库的钱是有数的,能下拨的钱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只可能有选择的一个个的来投入,但大明却有着极大的富商,秦风的主意自然也就打到了这些人的头上. 随着海贸的开放,大量的民间资本蜂涌而上,全都奔着利润巨大的海贸而去,以至于商业署王月瑶已经对这种状况提出了警告,引导这些民间资本流向更多元化的地方,是大明朝廷现在重要的任务之一. 这个晚宴便成了最佳的牵线搭桥的地方,就像蔡猛所执掌的涔州,境内所出产的那种黄玉石,以前一直是秦国皇家所独占独用的像征着无上尊贵身份的贵重建筑材料,一旦对民间放开,必然会成为民间追捧的好东西. 晚宴之上,当这个生意意向被抛出之后,秦风便看见又好几个商人凑到了蔡猛的身边询问,这种黄玉石独此一家,以前因为是皇室专享的东西而无人敢随意去碰,可以想象到,一旦放开,必然会财源滚滚. 蔡猛原本因为羞愧而面红耳赤的脸庞,现在就是因为兴奋而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了,有大商人进来,就意味着源源不断的投资,就能解决大量的人口就业,就能让这些人有薪饷可拿,有固定的收入,官府也会收到更多的赋税.在与商人们热烈讨论着的同时,看向秦风的眼神里,却是充满了崇敬之色,也只有现在上座的那位君王,才有着如此宽广的胸怀,以天下百姓的福祉为己任,丝毫没有将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好东西据为己有的想法.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不管是什么地方,都会有他独特的其它地方所没有的优势,关键就在于有没有一双慧眼能够发现他而已,有了蔡猛这个例子,其它地方的郡守,自然也是挖空心思地想着本地的优势,然后再向富豪们竭力推荐.他们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皇帝要将这些商人们请到这样的晚宴之上了. 从明地过去的官员们这个状况并不稀奇,但原本出自秦国的官员们还有很多的不习惯,毕竟以前商人在他们的眼中,就是一头头肥硕的大猪,想宰一刀就宰一刀,但现在,人家居然成了坐上宾,成了他们的救星. 但习惯敌不过现实,不把本地的经济搞好,皇帝会不高兴,皇帝不高兴,那他们自然也就没有好日子过.而想要搞好,自然就得有钱流入,朝廷已经摆明了短时间之内不会将目光投诸到他们那里,即便有一点钱,那也是杯水车薪的状况之下,那也就只能向商人们低下头颅了. 商人们很开心,在大明,商人的地位得以了极大的提高,能进入皇帝这样的晚宴,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他们的价值,虽然大明的商税,比起齐楚来说,仍然高了许多,但大明提供给他们的经商环境和政治地位,却是齐楚万万做不到的. 能用钱买到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而政治地位这东西,以前即便是拿钱也买不到的,他们非常乐意掏出兜里的钱来换取这样的政治待遇. 皇帝请他们来参加这个晚宴的目的,这些精滑的商人岂有不明白的,哪怕原本没有计划在西地投资的商人,也会在权衡一番之后,拨出一部分资金来参与西地的大开发.与那些官员的想法一样,皇帝想要做的事情,他们就要竭力去把他做好,皇帝开心了,他们才能过得更开心,要是让皇帝不开心了,官员们或者只会挨削丢帽子,但商人们现在的大好形式,就有可能毁于一旦. 看着三五成群的商人官员们聚在一起热烈的讨论,秦风的心里也是极为得意的,朝廷是没有钱,即便有钱也要有重点的投入以产生最大的效益,但大明的商人们有钱啊,办法总是比问题多,这一场晚宴,也不枉自己花了这么多的心血,看起来不管是商人还是官员们都深刻的领会了自己的意思. 第一千三百八十章:釜底抽薪 青河郡守黄国新有些忐忑不安地在乐公公的引导之下走进了秦风的小书房,这一次西地二十位郡守一次性进京述职,除了虎牢,青州,新桐等少数几个地方之外,其它地方交出来的答卷其实并不能让皇帝满意.皇帝虽然在公开场合没有多说什么,但私下里透过首辅等人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清楚地表明了皇帝的不满. 看起来皇帝也很着急,这一次说是让郡守们进京述职,还不如说是皇帝亲自下场替各地拉皮条,昨天的晚宴上那些巨商大贾们参与这样高级别的宴会就是一个明证,不管这些人乐意也好,不乐意也好,皇帝已经拉下了脸面,他们必须要让皇帝高兴起来,接下来肯定会有不少的资金流入西地. 皇帝都做到这一步了,下头再不搞好,恐怕就要面对皇帝的雷霆之怒了. 总体来说,皇帝现在对西地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让他们能让百姓吃饱穿暖,不至于成为大明的负担,这几年的和平期对于大明来说,是相当重要的,大明需要积累财富用以应对接下来与齐国的争霸天下的定鼎之战,不太可能大手笔的投资西地了. 对于黄国新来说,压力是相当大的.青河郡的条件是不错的,但卞无双投楚之时,连兵带民带走了数十万人,这对于青河郡来说,打击巨大.再好的条件,没有了人也是枉然. 二十位郡守进京,单独被皇帝招到这里来的,不过区区数人,黄国新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获得了这个殊荣,就是不知道是祸是福了. 大礼参拜之后,坐在乐公公搬来的锦凳之上,黄国新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眼观鼻,鼻观心,低眉顺目地等着秦风发话,脑子里将最近半年来青河郡的一项项政事在脑子里过了遍,说不少有多少亮点,但也算是太太平平了. “朝廷将会有一笔五百万两的资金在近期拨付给青河郡.”上头传来了秦风平平淡淡的声音,却让黄国新如同被雷霆给劈中,他震惊地抬起了头,瞪大眼睛看着秦风,不是才刚刚说朝廷没钱,不可能往西地各郡大手笔的投资么?怎么一下子就给青河郡五百万两? 秦风叉着手,看着黄国新诧异的表情,”是不是有些惊讶在这样的时候还给你这么一大笔金额?” 缓过来的黄国新却是又惊又喜,喜得的如此大的一笔资金进入青河郡,将极大地带动青河郡的经济民生,惊得却是朝廷如此反常举动,只怕在青河郡又有大动作了. 这钱,自然是不好拿的. “这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果然,下一刻,秦风就将他心里所想说出来了.”往安阳郡的路修得如何了?” “回禀陛下,一切顺利.以前从青河郡往照影峡,本来就有一条道路,现在所做的只是将其扩宽,加固.” “楚人那头展如何?” 黄国新脑门子上一下子冒出汗来,他只关注着大明这边的一段,楚人那里修得如何了,他却没有在意. “你不知道吧,我来告诉你,他们已经修到井径关了.”秦风冷哼了一声:”黄国新,青河郡与安阳郡中间只隔了一个落英山脉,但你对这个邻居也太不关心了吧?” “臣惶恐.”黄国新一下子站了起来.”臣一直在琢磨着怎么把青河郡的整个民生再度盘活,忽略了这一些.” 秦风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最后停在了黄国新的面前:”你没有搞清楚你现在要关注的重点.青河郡因为卞无双带走数十万人而元气大伤,人丁稀落是最大的隐患,在没有解决掉这个问题之前,青河郡是很难发展起来的,现在可不是以前了,能从其它地方吸引到人丁,现在各郡都关上了这个口子,都生怕自己地方上的人丁流失,便是涔州的蔡猛也不愿意放人是吧?” “是!”黄国新点了点头,他一直想效仿前几年大明的桃园武陵等地吸引秦人移民的手段,但各地现在把自己治下的人丁看得很严,想要再大规模的吸引百姓去青河定居,已经是难上加难了. “所以我说你搞错了关注的重点,你的重点,不应当是盯着国内其它地方的人丁,而是要盯着去了安阳的那些秦人.”秦风转身走回到了大案之后,坐了下来,压了压手,示意黄国新也坐了下来. “我们为什么要修这条路?”秦风继续问道. “联结安阳与我大明的联系以图将来.”黄国新赶紧道. “不错,所以你现在工作的重点,就是要快速地给我将这条路修建起来,打通青河通往安阳的通衢大道,当初永平郡是怎么进入虎牢之地的,你都忘了吗?一条商道,让我们对虎牢的渗透涉及到了方方面面,最终兵不血刃地拿下了虎牢,为我们轻松地平灭秦国,起到了巨大的作用,那么,现在往安阳的这条路,我也是寄于了大望的.” “是臣愚钝了.”黄国新连连点头:”回去之后,臣就住到工地上去,一定督促这条道路尽快完工.” “过犹不及!”秦风瞪了他一眼,”我只是要你分轻主次罢了.你只需要保持对这条路的关注度就够了.” 黄国新立时便又低下了头. 秦风叹了一口气,黄国新的才能,也不过中平之姿,守成有余,开拓不足,但现在大明能够执掌一方的人才实在太少,也只能矮人里边拔将军了. “通往安阳的路,其实最难的,不过是从照影峡往井径关这一段,以前这里是双方争夺的战场,大家都是不遗余力的破坏这一带,而且这一段的地理条件也是整个工程之中最难的一段,接下来你的任务就是迅速地打通这一段路程,不要指望安阳那边,他们不具备那个技术条件,也没有充足的财力,现在闵若英正在安阳郡身上狠狠地薅羊毛呢.” “陛下,青河郡……”黄国新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秦风打断了他的话:”青河郡也缺这样的技术人才,所以我已经从下令从长阳郡调用了大批这样的人才,修路打洞这些人都是行家,而且经验丰富.长阳郡内的一些道路修建我已经让马向南先停了下来,集中力量先搞好你这里.这五百万两拨款之中有一部分就是干这个事的.” 黄国新顿时振奋起来,”有人,有钱,臣便有信心将他干得又快又好.” “明年开春,我希望这条路便能联通.”秦风道:”所以说,这个冬天,对于青河郡来说,将是一个忙碌的冬天.而你在督修这条路的同时,还需要进行另一项工作.知道是什么吗?” 黄国新想了想,恍然大悟:”人!” 秦风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得更直接一点,就是卞无双当年带走的那些人.这些人都是青河郡人,所谓故土难离,再加上他们在安阳过得并不好.安阳本来就是一个人口稠密的大郡,对于这些外乡人相当排斥,据我们调查得到的情报,这些人的思乡之情很重.他们在青河郡还是有很多他们的亲朋故旧的,所以你要发动这些人去安阳,说服这些人归乡.现在你不是有地么,只要他们回来,便给地,建房,配牲畜,种子,总之一句话,只要他们回来,要什么就给什么.所以这五百万两中,又有一部分是安置费用.” “臣明白了.”黄国新用力点头. “这件事至关重要,不仅仅是为了给你青河郡增加人丁,你知道吗?”秦风道:”去年闵若英曾想控制住这些移民到安阳的秦人,从而进一步利用这些人控制住卞无双,只不过他的动作太激烈了一些,最终被我们破坏掉,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与闵若英所做其实一般无二,只不过,我们的动作更柔和,也更隐蔽,这条道路的修通,不仅仅是要与安阳通商,还要方便这些人的回归.只要这数十万秦人回到了青河郡,那我们就等于捏住了卞无双的软胁,这事关我们大明的战略大计,万万懈怠不得的.” “臣一定做好这件事!”黄国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声道. “监察院会在青河郡设立一个分部,专司这方面的工作,你要与他们密切配合,这件事情最开始的切忌大张旗鼓,一旦引起卞无双的警觉,就会有麻烦,等到了大规模人潮回流的时候,卞无双便是想阻止也鞭长莫及了.”秦风叮嘱道. “好像卞无双有一个侄子卞文豪就在安阳,专门负责这些移民的秦人.”黄国新道. “卞文豪那里你不用管,监察院自然有人去对付他.”秦风笑了笑,”你闲下来的时候,不妨与安阳郡守朱义和统兵将军关宏宇多走动走动,名目嘛,自然就是这条路以及日后双方的通商往来,这二人现在对楚国朝廷已经愈来愈不满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臣明白,臣会让他们看到我大明的欣欣向荣,看到陛下一心为民,看到我们大明正在一步一步的走向盛世之景象!” 第一千三百八十一章:两大镖局 遥望着前面那幢金壁辉煌却又肃穆庄严的楼宇,关宁只觉得自己的两条腿有些发软,一个踉跄之下,险些摔倒在地上.脸上不禁火辣辣地有些恼怒自己如此不堪,心道这一下可是让韩华锋看了笑话去了.斜眼看向身边的韩华锋的时候,却发现他也是脸色潮红,两只眼直勾勾地看着前面,喉结上下吞咽,垂在两侧的手,竟然有微微发抖. 看起来,他和自己一样的紧张,紧张到竟然没有发现刚刚自己的不堪.关宁竭力地挺直了身子,咽了一口唾沫,按了一下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正常一点. 走在他们前面的,是大明兵部尚书章孝正,而章孝正要带领他们去见的,却是大明帝国的皇帝陛下. 关宁,韩华锋都曾经是大明军队之中的悍卒,关宁曾在苍狼营中服役,而韩华锋则同样来自老牌劲旅猛虎营.两人在三年之前,因为年纪过了四十,但却没有走到校尉这一级别之上,只能从军队退役,退役的时候,两人在部队之中,都已经做到了副尉一职了.这半级之差,便让他们不得不告别军队. 韩华锋退役之后回到故乡沙阳郡,那是大明最为繁华的州郡,不但是产粮区,更是大明商业最为兴盛的地方之一,大量的商人行走在四方,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他成立了天武镖局,开始招揽那些退役回家却又不在适应普通百姓生活的退役士兵进入天武镖局,承接商人们的护送和保卫任务. 天武镖局实行的是完全的军事化管理,韩华锋将在军队之中的一整套条件几乎全都搬到了天武镖局之中,管理严格,上下职级分明,而加入天武镖局的这些镖师,也几乎没有任何不适应的地方. 这些镖师在军队之中接受了严格的训练,有着极高的组织纪律,个人战斗力极强却又极擅于配合作战,一经成立推出之后,立即便受到了商人们的欢迎.比起那些由江湖人士组成的镖局,天武镖局的镖师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从不后退,从不避让,更不存在抛弃主顾而不管逃跑的情报,而是会死战到底.这种剽悍的作风,显然不是普通的镖局能比的. 再者,大明军队这些年战无不胜,他们的士兵亦更受商人们信任,那些由江湖人物组成的镖局,或多或少都于那些见不得光的组织有着这样那样的联系,而像天武镖局这样的,却对这些绿林组织誓不两立,习惯了秩序与纪律的他们,视这些地下组织为害人虫,一旦碰上,基本上就没有和解的可能. 天武镖局成立一年之后,便将沙阳郡的其它普通镖局全部给挤兑垮了. 当然,抢人饭碗,挡人财路,自然会让人眼红,天武镖局不是没有经历过危机,被人找过麻烦,但这样一支完全由退役军人组只的镖局,背后自然有着那些江湖人物所不具备的强大关系网,也许其中一个最为普通的镖师,他的某个朋友,某个亲人,现在正是大明军队之中的高级将领,在狠狠地教训了几次这一些打碴的人物之后,终于让所有人明白,天武镖局不是一般人能碰的. 天武镖局像吹气球一般的向外发展开来,随着大明征伐秦国的开始,他们更是得到了迅猛地扩充,以至于有人说,天武镖局就是一支没有穿军服的军队.这些退役士兵离开军队的时候,被允许携带除弓弩之外的所有自己的武器盔甲,他们的组织结构亦是仿照军队只不过换了一个名字而已. 而明威镖局则是另一家后起之秀.在大明征伐秦国的时候,大量的退役士兵在秦国从事护卫商人,当赏金猎人捉拿匪徒,在这个过程之中,关宁与俞洪等一些雇佣兵小头目组织在一起,成立了明威镖局. 明威镖局从建立之初,就具有极强的官方色彩,他们受官方雇佣,在秦国境内专司剿灭乱匪,维护秩序,护送商队,与官方的关系比起天武镖局更加密切. 明威镖局迅猛发展的锲机来自于马超率五千雷霆军逃窜往安时的时候,马超是准备血洗青河郡的,不过恰巧关宁正在那一带,在作为一名老兵,在发现到了这一不寻常的动向之后,他立即发出了征召令,将青河郡周边活动的所有明威镖局以及一些零散的小型雇佣兵队伍,商人队伍全都集中到了青河郡城,在与马超干了几仗之后,成功地守住了青河郡城,从而得到了大明官方的极大赞赏,从而得到了更多在秦国的发展机会. 天武镖局的重心在大明本土,明威镖局的重点却是在西地.天武镖局更有组织性,也更像大明军队,而明威镖局除了大量招募大明退役士兵之外,还招募个人勇力极为出色的秦人加入,因此更为骁勇善战,而且更加不畏死亡.特别是那些秦地镖师,为了获得丰厚的酬金而愿意做一切极危险的事情. 韩华锋,关宁两人在大明军队中时,都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尉,只能带千把人左右的队伍,但现在,两人麾下的镖师以及其它一些人员加在一起,都是过万人的大队伍,比起大明的一个主力作战营的人数还要多一些. 他们已经成了大明境内除了军队之外的第二大准军事力量. 听到身后粗重的喘息之声,小猫回过头来,笑道:”怎么,有些紧张?” 两人都是用力的点着头,却是连话也不大能说得出来了.以前二人在军队之中时,见过的最大的官儿也不过是统领他们作战的将军,离着皇帝差着十万八千里呢,便是小猫这样的人,一年上头,也不见得能瞄上一眼,更何况是皇帝呢? 大明皇帝秦风,在他们眼中,那是神一般的存在. “放心吧,陛下是很和气的.”小猫笑着安慰道,”你们一见便知道了.” 二人现在只是用力的点着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此时此刻,也说不出来什么话,愈接近那幢楼宇,二人便更是感到扑面而来的压力. “你们二人在此稍候片刻,我先去禀报陛下.”小猫冲二人点了点头,转身踏上了高高的台阶. 楼宇之内,秦风站在窗边,正看着下面紧张不安的两大镖局之主,在他身边站着的是首辅权云. “陛下,真要放他们出去吗?”权云有些担忧.”现在天武,明威两大镖局的势力已经是极大的了,他们就像是存在于大明境内的第二支武装力量,如果再将他们放出去,势力必然还会迅猛扩充,就怕将来势大难制啊!” 秦风轻笑了起来:”首辅过虑了.天武也好,明威也好,他们能得到如此迅猛地发展,背手都少不了有朝廷之支手在推动,兵部,监察院在他们成立之初,都早已经有所准备了,可以说,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朝廷的注目之下.要不然你以为他们怎么会发展得如此快呢?” 权云一怔,”监察院插手这老臣还能想到,必竟这样大的两股准军事力量出现在境内,必须要加强监控,兵部怎么也插手了呢?” “首辅,从五年之前,我们便开始在军队之中推行退役制度,主要是因为我们大明推行精兵策略,高薪养兵,军队太多我们养不起啊,不得不实行这一项策略来养兵于民.在民间设立武官,预备投制度,但当时兵部又考虑到,士兵离开战场太久,技艺终究还是会生疏的,所以在天武镖局一出现之后,兵部立即就关注到了他们,然后便开始有意识地插手了进去,要不然,他们怎么可能摆平那么多的问题而成长到如今的地步?” “原来如此!”权云恍然大悟. “小猫希望,在国家需要大量用兵的时候,有一支能立即拉上战场的强悍队伍而不需要重新磨合.”秦风笑道:”至于明威嘛,就完全是监察院插手的结果了.其实兵部是不赞成的,因为明威的成员更复杂,不像天武,清一色的大明退役士兵.更好掌控.” “陛下准备怎么用他们?” “现在就用他们,是因为他们身上披着的那层公开的皮啊,将他们放出去,暂时间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再加上上下打点一番的话,便能瞒很长时间了.”秦风微笑着道:”首辅,我们大明实行退役制度五年来,你可知道,现在如果我们进行全国总动员的话,一次性能拉出多少军队来?” “这个老臣,还真没有关注过.”权云笑道:”不过兵部应当心里清楚.” 大明实行军政分离,权云身为首辅,负责全国政事,权力已经够重了,是以平时他一般主动地回避军事方面的问题,只要晓得大政方针即可,兵部的事情,他一向是能不过问,则不过问. “如果有需要,我们能将我们的军队在一夜之间扩充一倍,而且不是新兵,统统都是擅战的老卒!”秦风略有些得意地道. 第一千三百八十二章:九死而无悔 韩华锋与关宁两人五体投地的跪倒在秦风面前,山呼万岁,两人身体微微抖动,既有激动,又有不安. 秦风背着双手站在两人面前,却是喝道:”既是军人,当行军礼.” 关宁抬起头来,强抑着激动之色,颤声道:”回禀陛下,草民已经退役了.” “一日为我大明军人,终身为我大明军人,人虽退役了,军魂也退役了么?”秦风喝道. 关宁与韩华锋二人都是楞怔了,半晌,两人不约而同的一跃而起,这一次却只是单膝跪地,左手捶右胸,大声道:”大明士兵关宁,韩华锋,见过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秦风大声喝彩,伸出手去,一人一个扯了起来:”好汉子,虽然退役了,却不坠我大明士卒雄风,乐公,给二位大明军士看座.” 乐公公笑吟吟地搬了两个锦凳过来,放在两人的身后. “天武,明威两大镖局,大名鼎鼎,听说镖旗所至之处,群小退避啊!”秦风冲着两人竖起了大拇指.”更可赞的是,你二人可是解决了数万人的吃饭问题呢!这两年在西地,天武明威更是为朝廷更快地平定那里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要是没有你们,朝廷便不得不动用军队,那耗费可就大了,而且还不见得有效果,那些土匪毛贼闻官军至便逃得影子就不见,一旦大军离开,他们便又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来,让人防不胜防啊.现在西境恢复了平静,你们居功甚伟,西地各郡守,都说要给你们请功呢!” “身为大明军人,这都是草民们该做的.”韩华锋欠身道. 秦风满意的点点头:”虽不在庙堂,却心忧天下,我大明有你等壮士,何愁天下不靖呢!韩华锋,你说说,现在你天武镖局规模如何了?” 韩华锋站了起来,秦风指了指凳子,道:”坐着说,不必拘礼.” “谢陛下,如今天武镖局一共有二十个分堂,专职镖师有一万二千人,其它辅助人吊嗓三千人,拢共有一万五千人.” “抵得上我们三个战营了!”秦风笑呵呵地道. 韩华锋脸色微变,赶紧补充道:”陛下,这一万五千人,每一个都是在大明军队之中服过役的老兵,天武镖局招镖师,必须是退役老兵才有资格,其它人即便再出色,我们也不予考虑,这些老兵对陛下忠心耿耿,但有所命,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不要想多了.”秦风摆了摆手,”朕也就是问问而已,二十个分堂,都在国内吗?” 韩华锋直到这时,终于领略到了上位者的脾气,别看秦风这淡淡的一句话,对于他天武镖局来说,那可就是生死悠关的大事了.如果秦风不补上后面这一句,从这里出去之后,他就得考虑裁减天武镖局的规模了. “陛下,大明本土治安良好,商队聘请镖师的规模不大,更多的也就是防防小偷,充充门面,我们一般将刚入行的兄弟放在本土,所以在本土,我们只设立了五个分堂.大明商人只有在远行西地,楚国,齐国等地之时,才会大规模地聘请镖师,在秦地,我们设有八个分堂,另外在楚国,天武镖局设有五个分堂,齐国一向限制与我们大明做生意,所以也就规模很小,只有两个分堂.” “已经延伸到楚国和齐国了,不错.关宁,你呢?”秦风转头看向关宁. “回禀陛下,明威镖局在大明本土并没有设立分堂,我们主要业务都在西地,一共设有十个分堂,另外今年我们开始从安阳等地向楚国进军,到今天为止,一共在楚地六个州郡设立了分堂,现在明威镖局一共有镖师和服务人员一万二千人.共中大明退役士卒七千人,在西地招募秦人五千人.”关宁道. 明威镖局虽然起步比天武要晚,但在西地,与官府的关系却比天武要密切得多,也更多的得到官府的支持,可以说在西地,绝大部分肥厚的事情,都是由明威镖局承接来完成的,这也是明威起步虽晚,但如今却能与天武分庭抗礼的原因所在. “黄国新对你可是称赞不已,说如果不是你,他的脑袋早就被马超割了去了.也正是因为你,他不但保住了性命,还保住了青河郡城呢!”秦风笑着道. “也是托了陛下的洪福,草民才侥幸察觉到了马超的事情,提前做了一些预防,黄郡守抬爱明威,对我们的帮助极大.”关宁谦逊地道. 看着两人,秦风笑问道:”明威与天武在西地,楚国这些地方的业务都有很多交集的地方,都说同行是冤家,你们两家,平时可有争斗?” 这一问,就让下头的两个人有些尴尬了,彼此对视了一眼,韩华锋这才扭扭捏捏地道:”相争是免不了的,有些时候还闹得很不愉快.” “不会火并吧?”秦风问道. “也不是没有!”关宁道:”这主要草民御下不严,如果都是大明老兵,大家伙虽然有冲突,但争斗起来,道理讲不通了,基本上都是靠拳头解决问题,今年出现了几起流血事情,主要是明威麾下有些秦人镖师不懂规矩,草民已经狠狠地惩罚过他们了,而且也让出了一些地方给天武经营.” “当兵的不打架,没了火气血性,那也就算不上兵了.不过动刀子,那就有问题了.这件事情,关宁处理的还是不错的.”秦风赞赏地点了点头. “陛下,两家虽然有争斗,但也有不少合作的.最初进入西地,那里匪患还很猖獗的时候,两家镖师也曾互相支援,并肩战斗,一旦有事,一个口信带过去,另一方必然不顾一切的前来救援的.”韩华锋道. “这才对!”秦风鼓掌笑道:”争是争,闹是闹,但真到关键时刻,也要用并肩挨刀子的义气,这才是我大明的老兵.首辅,章兵部,你们觉得怎么样?” “甚好,甚好!”权云微笑着点头:”不过相争这样的事情,还是愈少愈好,有多事协商.” “打打闹闹也没什么问题.都是当兵的,脾气哪能好得了,只要是今日事今日子,打完架了还能勾肩搭背去喝酒,就挺好的嘛!”小猫对于这种事情,也根本不在乎.别说是镖局这种准军事组织了,就是大明的正规军,两个不同的战营之前的士兵见了面,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不一样常见?想当年秦风还是敢死营的校尉的时候,还带着他们去抢过友军的补给物资呢! 见小猫这样说,两个老兵拼命地点着头,心道章兵部果然是老兵出身,对这样的事情见怪不怪,习地为常,军队里如果当真是一团和气,那才是怪事了.都是气血方刚的大老爷们儿,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基本上都是靠拳头. 在军队之中,都是拳头大的有理. “现在不管是大明本土,还是西地,治安都已经越来越好,生意是不是大受影响了?”别说小猫不在意了,秦风也根本不在意这种事情,他更看重的是在关键时候,这两个镖局的镖师能不能摒弃前嫌,衷心合作.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这才是最根本的事情. “是的,国内的生意现在已经大不如前了,所以不管是我们也好,还是明威也好,都在大力向楚国发展业务,楚国现在乱得很,镖师大行其道,我们两大镖局比起他们本地的镖局规模更大,也更有组织性,更有战斗力,在楚国还是很受本地商人欢迎的.” “走出去,这是一个好办法,便你们的脚步还太小了一些,我希望你们的步子跨得再大一点,动作更猛烈一些,能在一两年的时间里,将你们的镖局开到楚国的每一个州郡吗?就算是他们的上京城,也去开上一两个分部?”秦风笑着问道. 韩华锋与关宁对视了一眼,当然知道能让皇帝陛下亲自来给他们交待的,自然不仅仅是开镖局这样的小事情,说不得,这是与大明准备要收拾楚国的布局了,他们将是这场战争的前哨. 两人同时站了起来:”陛下但有吩咐,绝不退缩,绝不畏惧,奋勇向前,唯我大明老兵.” 响鼓不用重锤,看到两人如此表态,显然是已经明白了这件事情背后的含义. “你们去大楚,并不是孤军奋战,在哪边,会有很多人帮助你们的,这些事情,下去之后都会有人与你们交接,具体要怎么做,章兵部随后会有具体的安排.”秦风道. “是,陛下.” “想重回大明军队吗?”秦风突然笑问道. 两人惊愕之下,却都是大喜若狂,当年退役,都是年纪到了不得已而为之,如今陛下金口一开,便等于又为他们推开了这扇大门. 两人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做好了这件事情,你们自然而然的就回到了军队.”秦风笑咪咪地看着两人:”当然,不会再是副尉,校尉了,至少,你们也会是一个战营的统兵战将.当然,你们要去做的事情,也有危险,说不定就会送了性命.” “九死而不悔!”两人大声道. 第一千三百八十三章:两支奇兵 韩华锋与关宁在皇宫之内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殊荣,皇帝竟然留他们用饭了. 没有想象中的山珍海味,也就是普通的一些家常菜,只不过做得更加精致好看,味道更好而已,但重要的不是吃,而是这份荣誉.想想看吧,一张大大的圆桌,皇帝面南朝北而坐,边上是皇后娘娘闵若兮,再两侧是皇子秦武与长公主秦文,小猫与权云相陪,这样的级别,使得二人整个饭桌上脑子都一直昏昏乎乎的,吃了什么,说了什么,二人走出皇宫的时候,竟然是啥都不记得了. 走出皇宫,冷风一吹,脑子这才稍微清醒了一下,格外的殊荣,当然也意味着他们的这一次行动格外的重要,肯定也有着意想不到的危险,两人也都不是当初懵懵懂懂的小兵了,想清楚了这一切,脸色也就严峻起来. 二人都不是甘心平庸之辈,要不然也不会在退役之后,又费心巴脑地做出这样偌大一份事业来,不敢说要名垂青史,但一辈子活个轰轰烈烈,到了老了向儿孙吹嘘的资本总是要有的.风险向来与机遇共存.不说别的,单说皇帝陛下的许诺,就足够二人却搏一把了. 做完了这一件事,两人就可以正式成为大明的统兵将军了.大明的将军可是很精贵的,拢共算下来,十数万的精锐兵将,也不过二十余位统兵战将而已. 走出皇宫的大门不远,便到了兵部衙门,其实这一片本来就是原来前越皇宫的一部分,秦风立国之后,大笔一挥,将皇宫的大部分划了出来作为了各部衙门的办公地点,而兵部,作为当时对大明最为重要的大部,自然是离着皇宫最近的几个衙门之一. 靠近兵部衙门的大门,那股军队特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门口负责守卫的是负责守卫皇宫以及各大衙门安全的烈火敢死营士卒.看到小猫过来,齐唰唰地按刀躬身. 踏进兵部的大门,一排排的厢房之上,挂着一个个不同的标牌,显示着他们各自不同的职能,一个个的官员,兵将,川流不息的行走在各个衙司之间. 看到小猫,赶紧行礼,却又将好奇的目光看向韩华锋和关宁二人. 这二人以前在军队中时,地位不高,只不过是一个区区副尉而已,反映在兵部文书之上,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自然没有人能认得他们. 进到后院,眼前便陡然清净了下来,二人好奇的张望,见后院却只挂着三块牌子,正中的是尚书厅,左右两侧分别是左右侍郎厅. 这就是统筹整个大明军队的核心所在了.让关宁和韩华锋惊讶的是,在这样核心的所在,居然看不到任何的守卫,跟外面司衙办公警卫森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右侍郎宁则远兼任着水师统领,所以并不在兵部办公!”小猫指着右边的公厅道:”平素这个院子里,也就我和左侍郎刘兴文刘大人两人,嗯,刘大人你们应当知道吧?” 刘兴文人们是当然知道的,大名鼎鼎的沙阳刘老太爷之子,正儿巴经的开国功臣,其本人更是任过厚土营的统兵战将,现在更是皇子秦武的老丈人. “知道!”两人赶紧点头,这样的大人物,他们自然是听说过,只不过以前宥于身份上的悬殊差距,没有任何交集罢了. 正说着,左边公厅里一个身材削瘦的中年人大步走了出来,看着小猫便一迭声地道:”终于回来了,正有事情要向你汇报.咦,这二位是?” 小猫笑着介绍道:”韩华锋,关宁,刘侍郎,屋里去说.” 刘兴文点了点头:”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天武,明威镖局的两位大当家,久仰久仰.” 他拱手为礼,韩华锋,关宁二人却是行了一个军礼,倒是把刘兴文弄得一楞一怔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回了二人一个军礼之后笑道:”二位退役已久,想不到仍然保持着我大明老兵本色,好,甚好!” 四人一起走进了小猫的公厅. 公厅极大,分为了内外两间,不过让二人惊讶的却是装修极为简朴,外间,空落落的只有两排椅子整整齐齐的摆放着,看来是平素准备为前来禀报公事的人准备的.小猫带着三人直入内间,入目之处便是正对面墙壁之上挂着的一副猛虎下山图,图下面便是小猫的大案,左侧一个架子上挂着一副伤痕累累的盔甲,右侧墙壁上悬挂着一柄缺了口子的大刀,看到这两样东西,关宁和韩华锋二人都是肃然起敬. 屋子除了这些,再就是左侧一整排的书架以及上面一摞摞的公文,右边挂着一副硕大的地图,只是瞄了一眼,二人便发现这副地图之上不仅有着大明的疆域,更是将齐楚整个包融了进来. “老刘,什么事这么急吼吼地找我?”小猫一边指挥着屋里的书吏去准备茶水,一边问着刘兴文. 刘兴文看了一眼关宁与韩华锋,见小猫毫无表示,便直接道:”是关于横断山接防的问题,何卫平已经接到了齐人的公函,齐人准备撤军了,我们这边准备调那支部队进入横断山区接防呢?这可不能出现真空地区,不然土匪山贼便要趁虚而入了,到时候剿起来又是一个麻烦,齐人可不会这么好心,估计还会给我们使点绊子.” “这点事儿先放一放,随后我们再议,何卫兵是老将了,对横断山区更是熟悉非常,哪里有土匪窝子,他一清二楚,估摸着现在他已经派人去剿匪了.”小猫笑看着关宁与韩华锋道:”早前我们议的那件事情,已经正式定下来了.” 刘兴文微笑着冲关宁于韩华锋道:”恭喜二位了.这一趟差事办下来,二位的功劳可就大了天去了.” “都坐吧!”小猫笑着坐了下来,”功劳是大,但危险也并存,二位,此趟差使,不像在国内,可谓是危机重重,很多时候都要靠自己去解决,二位要有心理准备.” 二人用力点头,富贵需要险中求,这有什么可说的? “既然二位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那我就不多废话,直接安排了.”小猫道. “将尚书大人吩咐!”二人异口同声地道. “好!”小猫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我们已经与齐人签定了和平协议,但谁都知道,这份协议随时都有被撕毁的可能,而我们要在这短暂的与齐人的和平期内,集中力量解决楚国的问题,你们二人,就是我们派出的第一支力量.韩华锋,关宁,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我们需要天武,明威镖局集中全力开拓楚国,你们的镖局分堂也不能在毫无意义的遍地开花,而是要根据大明的需要,有重点的布置.” “楚国都城上京城以及周边郡治会是这一次的重点,而负责这一块的,是韩华锋的天武镖局.”小猫冷声道:”一年之后,我希望你的天武镖局在上京城及其周边,不管明暗,能够迅速集结起一支超过五千人的军队.你的镖师,其实都是大明的悍卒,到时候只要武器到位,我相信他们的战斗力,不会输给大明任何一支军队.” 韩华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是要直接攻打上京城的节奏啊,难怪皇帝陛下说危险重重. “明白,韩华锋保证完成任务.” 小猫点了点头:”明威镖局在这周围的布局以及人手,在这一阶段,要服从韩华锋的统一调遣,关宁,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关宁大声道. “很好,关宁,你的明威镖局,大明老卒与秦人比例相当,你的任务是马上集结起一支兵力,秘密进入昆凌郡.”小猫道. “昆凌郡?那不是齐人的地盘吗?”关宁一怔. 小猫呵呵一笑:”你放心,周济云会很欢迎你的抵达,但在进入昆凌郡之后,你们不得声张,不能打出大明的旗帜.在昆凌郡,你们是去帮着周济云打仗的,而对手,就是齐国人自己.” 关宁虽然不明所以,但仍然点了点头. “不要忙着点头,你的任务可不止这一些.”小猫接着道:”你在昆凌郡的任务只是其中之一,另外,明威镖局要在江南地域重点布局,同样的,我们需要你在江南至少能集结起一支五千人规模的军队,明里暗里怎样布局,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明白了.”关宁道. “事到如今,我也可以坦率地告诉你们,我们对大楚的占领计划,并不是大规模的军事入侵,对于楚国,我们已经筹谋很久了,小规模但是高烈度的战争却是不可避免的,我们需要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上京,控制江南等地.一旦发动,我们需要以极快的速度完成对楚国心脏地区的占领.以防齐人横生枝节.他们是不会看着我们轻易得手的,一旦我们不能迅速地完成这一事情,就会陷入到泥潭当中去,这里头的关节,你们不可不懂.” “你们在楚国的行动,将会有一个人全面负责,你们的行动,将统一听从他的调遣!”小猫道.”他就是你们在楚国的最高指挥官.” 第一千三百八十四章:戏法 片片黄的,绿的树叶,在空中飞舞,时而组成小狗图案,时而组成小猫的模样,时而化为奔腾的骏马,在小文和小武的面前,飞来飞去,惹得两个小家伙拍着手掌又笑又跳,乐不可支.杨致也是满脸笑容,两手十指如弹琴一般飞舞,看到两个娃娃高兴,表演的更加卖力了. “杨叔,我要那朵大红花.”小文突然指着不远处一株大树树冠顶上一朵迎风怒放的红花,娇笑着道. “好,那杨叔就给你摘那朵大红花.”杨致大笑着一挥手,飞舞的树叶蓦然变化成了一只大鸟,振翅飞翔到树寇之顶,尖尖的小嘴探出一啄,已是轻轻巧巧地将那朵大红花摘了下来,在空中兜了一个圈子,飞到了小文面前,树叶翅膀振动着,小嘴前探,将那朵大红花送到了小文的面前. “真好玩真好玩!”小文眉开眼言地伸手将大红花摘了下来,”杨叔真好,我父皇母后就从不陪我们这样玩儿.” 杨致哈哈一笑,抬头瞄了一眼不远处一间窗子,那里,秦风与闵若兮两人正并肩站在哪里看着他陪着两个孩子玩耍. “干爹,我要鸟!”小武跑了过来,揪着杨致的衣服下摆摇晃着. “好,给你!”杨致收回目光,那朵树叶组成的小鸟便飞到了小武的面前. “我要真鸟!”小武摇头,手指向刚刚被摘了大红花的树寇,原本长着大红花的地方,现在居然正停了一支翠鸟,昂首振翅,引吭高歌. “好,给你真鸟.”杨致大笑着挥手,树叶四散而去,在空中漫天飞舞着向树冠方向飞去,那翠鸟似乎察觉到了危机的抵近,双翅一展,便欲高飞而去,却已经为时已晚,四面八方都有树叶飞来,稍稍地迟疑之下,那些树叶迅速地飞拢,在空中形成了一个鸟笼模样,将那支翠鸟关在了中间,杨致伸手,那关着翠鸟的鸟笼便落在了他的手中.探手抓住小鸟,对着侍立在一起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宫女招了招手,那宫女赶紧走了过来.杨致伸手将宫女掖在腰上的丝绢给扯了下来,拴住了翠鸟的双翅,然后递给了小武. 兄妹两人,一个捧着大红花,一个捧着啾啾鸣叫的翠鸟,满脸的欢喜之色. “好了,小文小武,去找瑛姑嬷嬷玩儿去,父皇打杨叔还有事情呢!”窗边,秦风摇着头,高声叫道. “知道了!”两个小家伙满脸的不乐意,却又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怏怏地答应了一声,跟着宫女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杨致冲着两人不停地挥手,直到二人消失在视野之中,这才拍拍手,转身向着秦风与闵若兮二人走来. “万剑门的镇派绝学,被你拿来变戏法逗孩子玩儿,毕万剑知道了只怕要气到吐血!”秦风笑着道. “能搏小文小武高兴,可比用它击败绝世高手还要让人开心.”杨致嘿嘿一笑,从闵若兮手中接过茶杯,抿了一口道:”小孩子嘛,总要有人宠着,都说严父慈母,你们二位,可谓严父严母,那就只能我这个干爹来宠着惯着了.” 闵若兮轻笑摇头,”都十岁了,哪里还小,现在正是立规矩的时候,现在不将规矩立起来,将来再要磨性子,那可就晚罗,真要事倍而功半了.你这样弄一回,回头我们又要花大力气才能让他们明白,任何东西,都不是一张嘴就能得到的,不付出努力,不付出汗水,就什么也得不到.” 杨致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叹了一口气:”当年我就是明白这个道理晚了,所以才成了上京城中的纫绔头子.但总要有张有弛吧,我几时才回来一次,便算是宠着惯着,也坏不了你们立规矩.” “行了行了,没有怪你的意思!”秦风拍着杨致的肩膀,”不过瞧你的控剑之术,愈发的剑随心意了,可比上次我见你的时候,又进了一大步.” “有什么用?再精妙也不过是技法而已,眼看着那道门就在跟前,却总得不得其门而入,转来转去还在原地,真是愁煞人也.”杨致垂头丧气:”你们二个,怎么就这么轻轻巧巧的推门而入了呢?” “当时我与邓朴性命相搏,哪里有空去想什么突破不突破的事情,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秦风一摊手,”所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闵若兮也摇头道:”我一觉醒来,就成这样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杨致瞅着闵若兮,脸色难看之极,秦风所说的倒也罢了,闵若兮的说法,可就真是气死人了.当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瞅了闵若兮半晌,看着对方一脸无辜的模样,杨致叹了一口气:”得,还是皇帝陛下的这条路,我可以试一试,至于睡一觉就推门而入这样的事情,大概也轮不到我这个倒霉蛋.” 三人坐在小方桌前,闵若兮亲自泡着功夫茶,秦风与杨致两人慢慢地品着. “你比我大一岁,都三十二了,该找一个老婆了.”秦风道. 杨致抿一口茶,淡淡地道:”小猫都四十多了,也没见你逼着他结婚啊!” 秦风哼了一声:”我已经跟他讲了,今年过年之前,他还没有自己找一个,我便下旨赐婚,看他是不是有种胆敢不接旨.红儿母子都去了十年了,他不应该老是活在过去.” 看着杨致,翻了一个白眼道:”你是不是也要我来这一招啊?” “得,陛下还是饶了我吧.”杨致双手乱摆,”我的事,不由陛下操心,等到我们大明的旗帜插到上京城头的时候,我马上就成婚,然后生一大堆儿子女儿,给我杨家开枝散叶.这也没几年了吧?” “正在进行最后的布局.”秦风点头道:”天武,明威两大镖局的人手,将会通过公开的或地下的渠道进入楚国,再加上原本在楚国的一些点,到时在楚国,我们能迅速地集结起数万兵力.这一次你去楚国,就是统筹指挥在楚国的所有明暗势力,将他们捏合在一起,要知道,他们中的很多彼此之间并不知道相互之间的身份.” “听起来很有难度啊!”杨致摸着下巴. “对别人来说是有难度,但对你来说,难度就不大了.”秦风笑道:”这可不是戴高帽子,你爷爷虽然走了十多年了,但留下来的余荫却仍然是相当庞大的,这些年,你不也一直在努力将这些人联结到一起吗?” 杨致冷笑了一声:”我爷爷的那些铁杆部下大多数早被闵若英干掉了,剩下来的没有几个,倒是墙头草有很多,他们之所以倒向我们,不是因为他们念及我的身份,而是因为看到楚国大势已去,想重新找到一个稳固一点儿的饭碗而已.” “不过你的身份,让他们能更加安心的投靠我们,不管怎么说,他们当年或多或少,与你杨氏都是有联系的.”秦风道. “放心吧,虽然有些恶心,但我见到他们的时候,还是会笑咪咪的,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喜怒形于色的浮滑少年了.”杨致冷笑着:”不过总有一天,我要砸了他们的饭碗.” “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杨致,有一件事我要提前叮嘱你,当年整治你杨氏的那些人,现在都是实权派,他们中有不少人也向我们表达了投靠的意愿,我希望你能放下过去的冤仇,以大局为重.”秦风道:”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公平,但我们想要以最小的代价得到楚国,就必须借助一切能借助到的力量.” 杨致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我还年轻呢,我急什么?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时不报,时候未到.” “如果他们到了我大明之后,一直遵纪守法呢?”秦风反问道. “如果真是那样,我也认了.”杨致冷笑道:”不过我知道其中很多人的嘴脸,狗改不了吃屎的.” “你能这样想就好.”秦风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头兵部,监察院那边会与你会商所有的细节,他们也会派出助手来帮你统筹协调,这一次你自己带了多少人?” “我从新一营带了十几个人.为首的叫雷暴,陛下也认识的.” “嗯,那是个猛汉!”秦风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把新一营交给他呢!” “本来是这样想的,但这家伙寻死觅活要跟我走,受不了他,只好带着了.” “说得人都起鸡皮疙瘩了!”秦风大笑:”到了楚国,还是要小心一些.特别是卞无双此人,更是要重点关注.此人诡计百出,而且皮厚心黑,是个难对付的人.” “在楚国,现在只怕还真没有人动得了我.”杨致哈哈一笑,豪气干云地道:”单打独斗,能让我害怕的人只有那么几个,其中还有好几个是我师门中人,闵若英嘛,恐怕也没机会对我出手吧.” “回去之后,先去拜拜师门,见见毕万剑,傅抱石,我也想知道,他们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傅抱石还好说一些,毕万剑这样的人,态度还是很重要的.” “当然会去的.”杨致点头道. 第一千三百八十五章:回家 (祝所有书友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新的一年里发发发!) 桃园,昌渚.两国驻军之间广阔的旷野之上,一群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男男女女,背着包袱,挑着担子,推着独轮车,拖儿带女的缓缓地前行着. 身后齐军严阵以待,前方明**队旗帜招展,这些迷茫的百姓并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将是什么,他们只是无助的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脚步,走向未知的未来.六七年前,如狼似虎的齐军冲进了他们的家,逼迫着他们收拾细软向常宁郡方向迁移,而今年,又是毫无预兆的,齐**队再次冲进了他们简陋而贫寒的家中,命令他们收拾东西,马上离开. 前面就是家乡,但却近乡情怯. 那边,还是以前的家吗? 当年他们离开的时候,还是越国的百姓,而现在,那片地方,却已经属于一个叫明国的帝国了.这些年来,总有一些人逃离他们的安置地点,回到过去的家乡,但这些人一去便再也没有了回音,究竟是好是坏,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虽然这两年,一直有传言,说自己的家乡已经天翻天覆,但却没有多少人敢信. 离身后的齐军越来越远,离着明国的大旗却愈来愈近,所有人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脚步,不管那片土地现在归谁管理了,那里,终归是他们的家乡,故土. 落叶归根,在外飘泊数年,现在终于得回故土,虽然前途难测,但再坏又能比在齐国常宁这些地方更坏吗? 在哪里,最贫脊的土地是他们在耕种,最辛苦的徭役是他们在劳作,最沉重的赋税是他们在承担,每个人最大的希望只不过是今天活着而已,至于明天,谁知道呢?没有人敢去期盼明天. 终于能看清楚那一面面招展的大旗了,成百上千的百姓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面带惧色的看着对面一排排持戈而立的明军士卒. 归乡的喜悦,终归是被未知的恐惧所代替了. 大旗之下,是一个个简易的草棚子,每个草棚子里,都有数名士兵按刀而立,一名文官坐在桌子前,面前摆着笔墨纸砚.棚子上面,一张大红纸写着一个个的地名. 最大的一个棚子里,贲宽面色有些憔悴的坐在哪里,他在这里已经呆了一个多月了.自从明齐两国签定了和平协议,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齐国必须遣返他们当初从益阳,武陵,桃园诸郡掠去的民众,这一个多月来,这种遣返就一直在不停的进行着.而他,作为桃园郡的郡守,便一直坚持守在交接的第一线. 当年的户藉册早就在齐人的大火之中付之一矩,现在迎接这些人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重造户藉册,按照这些被遣返百姓原本户藉所在重新登记造册,分散安置. 累,那是肯定的,但喜悦,却是结结实实的.贲宽瞪着一双因为消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远处那些逡巡不前有些胆怯的百姓. 在他看来,这便是一个个兴旺的村子,一片片繁茂的庄稼,一户户袅袅升起的炊烟.桃园郡那百里难见人烟的状况,将会因这些人的归来,而重现鸡鸣狗吠的盛景. 整个武陵战区的三个郡这几个月来便一直在忙活着迎接这些百姓的回归,朝廷也为此专门拨下了一大笔资金用以安置. 吴岭一道命令,驻守在这三地的军队,这一个月来就没有干别的事情,就是在原本的那些村落的废墟之上重新为这些即将回来的百姓搭建房屋.一袋袋的粮食被从正阳,沙阳,越京等地通过轨道车被运到这些地方,一个个的粮仓里粮食堆集如山,现在正是秋收季节,对于这些地方来说,朝廷收购往年的陈粮为他们腾出放新粮的地方,商人们也是格外高兴的. 十数个大嗓门的军汉提着一面大锣,走向了旷野之中那些不安的归乡百姓. 哐哐的锣声响起,军汉扯着嗓子大吼起来,”乡亲们,欢迎你们回家.” 一口地道的本地方言,瞬间便让本来安静的流亡百姓们感到了无比的亲切感,回到故土,再闻乡音,不少人顿时热泪盈眶起来. “这些年,你们辛苦了,但从今天开始,你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大明皇帝陛下心怀百姓,不忍你们流落在外,想尽办法让你们能够回家,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很快大家都会知道你们将要过上好日子了,现在我只想说,大明皇帝陛下已经为你们建好了结实宽敞的房子,为你们将粮仓里装满了粮食.” 听到军汉的话,安静的百姓顿时轰的一声爆发出了各种各样的或惊喜,或难以置信的惊叹之声. 军汉哐哐的敲着大锣,竭力让对面那些惊喜的百姓安静下来.然后用手里的锣槌指着远处那一个个的草棚子,”乡亲们,看到那些棚子了吗?那上面有你们原来的县,乡,村的名子,你原来居住在哪里,就去哪个棚子报到,会有人替你们凳记造册,重归民藉,从你的名字被登上户藉薄的那一刻,你们就是大明的百姓了,你们将享有大明百姓所享有的一切福利.不识字不要紧,互想问一问.现在,请大家不要慌乱,听我的指挥,依次前去报名.” 敲着锣,大汉走进了百姓群中. 忐忑不安的百姓,在敲着锣的军汉的指挥之下,拖儿带女的一队队走向了那一字排开的棚子,然后在另外一些人的询问,指引之下走向各自己的所属地. 棚子里的文吏们,登时忙碌了起来. 樊昌垂头丧气的坐在距离昌渚县大棚不远的一张长板凳之上,他又升官了,因为在昌渚前线表现优异,现在的他已经升为了副尉,手下统带着一千士兵,现在整个场地的安全秩序就是由他来负责的,他每天在安排完军务之后,都会守在昌渚县的棚子底下,瞪大眼睛看着一个个走向昌渚棚子的百姓. 他在等着,等着他被掳掠到齐国的哥哥嫂嫂侄儿侄女们回家,他已经守了一个多月了,却每天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回归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樊昌的希望也在一天比一天低,从回归的那些人哪里打听到,在齐国,每天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的人难以计数,他的情绪便愈加的低落下来. 他烦燥地用刀鞘狠狠地戳着地面,将地面捣了一个小坑出来,仍然没有停下,一下又一下地猛戳着. “樊哥,别担心,好人有好运,一定会没事的,说不定大哥大嫂今天就能回来,您要不先去歇着吧,我在这里盯着.”已经是伙长的小亮,看到烦燥不安的樊昌,低声劝慰道.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樊昌瞪着血红的眼睛道:”我大哥就是太老实了.不,我不能去歇着,你又不认得我大哥.” 樊昌执拗地守在哪里,却又不敢抬头去看那一路路归来的百姓,只是低着头,拿着刀鞘用力地戳着地面.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耳边突然传来了小亮低低的声音:”樊哥,有个老汉一直盯着你看呢.” “我大哥才三十多,什么老汉!”樊昌不耐烦地说着抬起头来,瞄了一眼小亮所说的那个盯着他看的老汉. 只是一眼,他便怔住了. 然后猛地跳了起来. 虽然衣衫破破烂烂,满头花白的头皮,一脸的皱纹风霜,但樊昌仍然一眼便认出来了,那就是他的大哥. 兄弟两人相差十好几岁,自小樊昌便是被大哥像是养儿子一般养大的. 樊昌张大了嘴巴,想要喊一声大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嘴巴不停的开合着,手僵硬地抬起来,眼中热泪长流. 对面的那个老汉,看着樊昌,有些犹豫,有些胆怯,畏畏缩缩地眼神闪烁着,自然也不敢相信对面那个穿着鲜亮军服,英姿飒爽的军人便是他那个映象之中年幼的弟弟.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却都没有向前迈出一步.一边的小亮看到这场景,自然是明白这个老汉就是樊哥一直念叼的大哥了,两边各瞅一眼,看见樊昌如同迷瞪了一般,心中不由大急,可别犯了痴病了,心里一急,也就不管不顾了,抬手一巴掌便扇在樊昌的脸上. “樊哥,醒来!”他大吼道. 随着响亮的一记耳光,樊昌终于发出了声音. “大哥!”他嗥叫着扑了过去,离着老汉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两膝一软已是跪了下去,在地面上滑行几步,两手一张,已是紧紧地抱住了老汉的双腿. “是阿昌吗?是你吗,是你吧!”老汉哆哆嗦嗦的伸出双手,捧起樊昌的脸庞,瞪大眼睛细细地看着. “大哥,是我啊,是阿昌啊,你怎么变成这样啦,你怎么老成这样啦?”樊昌号淘大哭.”嫂嫂呢?大牛二牛呢,大妞呢?” 人群之中,又有几人奔了出来,一个形容憔悴的老妇人被两个半大的小子扶着走了过来,”是阿昌吗?” “嫂嫂!”看到与大哥一样,头发花白宛如花甲老妇一般的大嫂,樊昌大哭起来. 第一千三百八十六章:重逢 樊昌跪在地上抱着大哥大嫂的双腿号哭,头发花白的男女抚摸着樊昌的头泪水长流,两个半大的小子却是跪在樊昌的身边,一人抱着他一条胳膊痛哭流啼,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周围的人群,士兵文吏们看着这一幕,无不感到鼻子发酸,眼清涩涩,而在那些正在归来的人群之中,却是勾起了无数人的痛惨往事,啼哭之声,在人群之中慢慢地扩散开来. 小亮抹着眼睛走了过去:”樊哥,找到了大哥大嫂,这是喜事,你哭个啥子勒?赶紧让大哥大嫂登记入册,归乡之后好分房子,安顿下来是正经嘞!” 一语惊醒了沉浸在久别重逢之中的又喜又悲的情绪之中的樊昌,他站了起来,抹干净眼泪,”大哥,大嫂,我带你们去登记入册,回来了就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阿昌,真分房子分地啊?以前咱们家,也只是租别人家的地而已.”老汉有些欢喜,有些紧张,又有些期盼. “当然分房子分地.”樊昌用力的点着道:”皇帝陛下仁慈,下令给归来的百姓建房,好多房子还是弟弟我亲手建起来的呢.大哥,等登记入册之后,我去给负责的人说,一定要给大哥大嫂分幢大房子才好,谁叫咱家人多呢,大哥大嫂,大牛二牛,还有大妞,咦,大妞呢,怎么没有看见大妞?” 樊昌扭头四处张望. 老汉垂下了头,泪水卟娑卟娑的掉下来,老妇却又是号淘大哭起来,举起拳头,用力的敲打着老汉,”阿昌,这个天杀的把大妞卖了,卖给了一个从洛阳来的商人,再也找不到了.我可怜的大妞啊!” 樊昌如遭雷劈一般的僵在了那里,半晌,才死死地看着老汉:”大哥,你,你当真卖了大妞?” 老汉垂泪道:”那时候,全家都要饿死了,不卖大妞,大牛二牛都会饿死的.我想卖了我自己,可也没有人要啊!阿昌,是大哥没用.” 樊昌瞪大了眼睛,看着羞惭无地的大哥,伸出手去用力地按着对方的肩膀:”大哥,放心,我一定能把大妞找回来的,相信我,我能找回来.” 一边的小亮也用力地点着头:”大哥大嫂放心,我们樊哥好厉害的,一定能能大妞找回来的.” “你现在是官儿了?真能把大妞找回来吗?” “弟弟现在是大明的军官,手下管着上千号人呢!”樊昌用手指了指后方,”大哥,看到了吗?这一片所有当兵的,都是弟弟的手下,所以相信我,我一定能把大妞找回来的,我们一家一定能团聚的.” “好,好,阿昌出息了.”老汉又掉下泪来. “走,我带你们去登记入藉!”牵着老汉夫妇的手,樊昌径直走向昌渚县那边的棚子,身后的小亮也笑嘻嘻的一手牵了一个半大小子跟在后头. 重新登记造册入藉的手续极是简单,回来的人,报上自己原来住的地方,姓名,岁数即可,基本的安置原则就是回到他们原先的地方,不过在桃园郡这边有着另外的安排,告近边境线的地方是不安置人丁的,基本上都是向着后方退出了不少的距离,重新建起了一个个村落.像樊昌所在的昌渚,就是这个样子.回来的昌渚人丁,基本上都被安置到县城附近. 樊昌亲自去给大哥大嫂登记入藉,在文吏那里登记完成之后,领回了四个铁牌牌.他将铁牌牌递给了老汉,道:”大哥,弟弟我现在有军务在身,不能送你们回去,不过会有专门的人手带你们去安置地点,这些铁牌子你收好了,凭着这些铁牌子,便可以在相应的地方领取口粮.小亮,你跟着我大哥他们回去一趟,去找昌渚的冯大人,请他多加照顾.” “是,樊哥,我保证让大哥大嫂住上那里最大最宽敞的房子,分到最好的田地.”小亮满口答应. 樊昌欣慰地拍了拍小亮的肩膀. “不用麻烦这位兄弟了!”老汉却是摇头道:”大哥我也不求住最好的房子种最好的地,只需要有一间房子遮风挡雨,有几亩薄田能让我们吃饱肚子就好了,阿昌,这些年,我们在那边,只能住四面漏风茅棚,饥一顿饱一顿的.” 几句话说得樊昌又掉下泪来.”大哥,这些你不用管了,弟弟我是大明军人,大明朝廷有明令,对军属是有特殊照顾的,这不算是弟弟利用职权徇私.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苦日子过到头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帕子,打开,里面却是一叠花花绿绿的纸钞:”大哥,这些钱给你,等到了地方,需要用钱的地方不要舍不得,弟弟现在有钱.” “这是钱?”看着一叠花花绿绿的纸张,老汉瞪大了眼睛. “当然是钱,是我们大明的钱!”小亮笑嘻嘻地道.”跟银子一样嘞.” “大哥,这是我这几年的军饷,我以前孤身一人,吃住都在军营,也没地儿花钱去,这便攒了几百两呢,你尽管可着花,现在弟弟是副尉,一年有两百两饷银呢.”樊昌自豪地道. “这钱我不能要,你留着,还要置地,说媳妇,我不能要你的钱!”老汉赶紧将帕子裹好了往樊昌手里塞. 樊昌抓住钱塞到一边妇人的手中,”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吃住都在军营,没地花儿去,以前大哥大嫂养我,现在我能挣钱了,就不能养大哥大嫂?再说了,我就是要说媳妇,还不得要大哥大嫂来给我张罗,拿着,都拿着,弟弟每年都有两百两饷银呢!” “副尉是两百两,等樊哥再升到校尉,那就是四百两了呢!”小亮探出脑袋,又插了一句. “这么多?”老汉惊叹道.”阿昌你真是出息了.” “差得远呢!”樊昌略有些得意,伸手拍了小亮一巴掌,”你就话多,快走,把我大哥大嫂他们安置好了再回来.” “好嘞,大哥大嫂,这便走吧!”小亮笑嘻嘻地道. 看着大哥大嫂和两个侄儿渐渐远去的身影,樊昌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了,用力的握了握拳头:”大妞,叔叔一定会把你找回来的.” 武陵郡,昭关,大将军府. 持续一个多月的被掳掠民众的归来终于进入到了尾声,这一段时间,整个武陵战区下属的三个郡都被彻底的动员了起来,将这些远离家乡的难民们重新安置了下来,可以说是上上下下都累得够呛,在底层的官员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以重新回到过去那种按部就班的日子的时候,上官们却是没有时间让自己闲下来放松一下的. 贲宽刚刚结束了自己在昌渚的视察工作之后,就又一路赶到了昭关与大将军吴岭以及武陵郡守陈也,益阳郡守万福共同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小小的会议厅内,武陵战区的四个最高长官,个个都是憔悴不已,人人顶着两人大黑眼圈,贲宽更是又瘦了一圈下去,但四个人的精神却都是极其抖擞,迫使齐国将被掳掠的百姓归还,这不仅仅是大涨国威的事情,对于整个武陵战区而言,更是一件意义非凡的事情. 吴岭举起手里薄薄的一本册子,看着三个郡守,道:”过去益阳,武陵,桃园三郡究竟有多少人已经不可考,但据粗略估计,齐人撤退的时候,从这三郡掳掠而去的青壮,孩童多达五十万.他们想要毁掉的不仅是我们的现在,还有我们的未来,不过他们的奸计终究没有得逞,现在这些人回来了,虽然只有三十余万人,但这仍然是我大明的一次伟大的胜利,同时,也会使我们武陵战区的实力大大的上一个台阶,要知道,当初被他们掳掠而去的,基本上都是青壮啊,现在过去了这些年,当年的孩童们,现在也可以算是劳力可以干活了.” “回来的绝大多数人,身体都很虚弱,他们在齐国的时候,干着最重的活,却吃不饱,穿不暖,好多人的身体已经垮了.”贲宽的语气却有些沉重,作为在第一线亲眼目睹了几乎所有返回的被掳掠者的见证者,他却没有吴岭这样乐观. “该死的齐人,肯定将那些最壮的人都给截留了下来,将他们藏起来了,我们应当再向他们提抗议,这才几年功夫,二十万人就没有了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骨灰,也得给我们还回来.” 益阳郡守万福军人出身,脾气火暴. “这就是气话了,不可能的.”武陵郡守陈也用力地摇着脑袋:”当初到底被掳走了多少人并没有一个实数,你要这样说的话,对方要求你拿出名册来比对,你怎么说?” 万福大怒:”陈也,你是站那一头的?” 陈也一摊手:”万兄,就事论事而已,这样的事情,齐人不捣鬼,那才是咄咄怪事了,就算还有,以后也只能采取其它的办法将他们弄回来,想通过正常途径肯定是不可能的了.现在不是考虑那些人的问题了,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将回来的人安置好的问题.” “陈郡守说得有道理,万郡守,这事儿就不要再提了,徒增烦恼,你真要跟齐人提出来,不过是让人笑话罢了.” 第一千三百八十七章:安置 吴岭看着三位郡守,缓缓地道:”虽然只有三十万人归来,但要养活三十万人也并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些人在齐国饱受折磨,尝尽了人尽苦痛,是带着希望归来的,渴望着能回到故土过上好日子,前期我们给他们准备了房子,越冬的口粮,不免将他们把希望又提高了一层,如果接下来不能将安置位题做好,只怕便会生出许多事端来.首要的问题,就是在越冬过后,要想办法让这些人都能吃饱肚子,这不是一件小事,而是事关武陵战区稳定的大事.” 吴岭曾经饿过肚子,他在与皇帝秦风对抗期间,曾在山林间游荡了近三年之久,人饿急了会干出什么事情来,他可是一清二楚. 武陵郡守陈也摊了摊手:”说实话,我对盘活商业赚钱还是有些办法的,但这些事情,就不太精通了,还是请贲郡守出出主意吧,贲郡守经验更加丰富.” 益阳郡守万富连连点头,他出身军队,益阳作为连接大明大本营与武陵战区的咽喉,军事色彩更加浓厚,所以他才出任了益阳郡守. 而贲宽,是从小吏做起,从最底层一点一点的爬上来,最早在长阳跟随着马向南,干的就是如何让百姓吃饱肚子的活计. 贲宽清了清嗓子,看着几双充满期盼的眼睛,道:”诸位,虽然有了朝廷的资助,我们度过这个冬天完全不成问题,但未雨绸谬,却是必须的.咱们大明在处理这样的事情之上,其实已经有了很多的先例可以效仿,我认为,首要的一条,就是要让那些已民安置好了的百姓忙碌起来.” “以工代赈!”陈也眼睛一亮,脱口而出,这是大明以往在处理那些新征服的土地之后,采用的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不不不,这个还不忙!”贲宽摇头道:”回归百姓在这个冬天的口粮是不用愁的,而且据我的估计,这些在齐地过惯了苦日的人,一定会很勤俭节约的,我们按照大明的标准给他们配备的口粮,说不定还能帮着他们越春.” “不是以工代赈,那是干什么?”万富皱眉问道. “第一步,要把土地分配下去.”贲宽不慌不忙地道:”对于农民来说,有了地,就有了希望,看到了希望,心思就稳定.” “不错,现在各地不正在做这项工作吗?”陈也道. “第二步,这个冬天要组织各地的百姓,好好的整治这些地了,他们都抛荒得太久了,先放火烧,再深耕一番,这样等冬天一过,大量的田地里的虫子也就被冻死了,土地的墒情便会变得极好,为来年的春播打下良好的基础.” “是这个道理,可这也用不了一个冬天啊,其余的时间,怎么办?”吴岭在心中盘算了一下时间,接着问道. “我问过司农寺的官员,这两天,在越京城的种子基地,他们已经培育出了不少在冬季里适合种植的疏菜,我们要大力鼓励回归的百姓种植这些疏菜.”贲宽胸有成竹地道:”这些菜种植周期短,成本也不高,不需要太大的人力物力,最适合他们现在这个状况,更重要的是,要让这些回归百姓们能挣到他们自己靠双手挣来的第一笔钱,这就是希望.” “这是一个办法.”吴岭连连点头:”我们上一个联名折子,据我所知,不少这样的种子数量并不多,请朝廷先优先供给我们.到时候我下达命令武陵军区的所属军队都必须购买他们的菜,也就解决了销路问题.” 陈也附和道:”这样一来,这个冬天也就差不多了,回归流民手里有了第一笔钱可以支用,据我所知,这些人回来的时候,可真是两手空空,朝廷虽然配备了口粮,但也只能用以度命,但人活着,总还有别的需要花费,有了钱,心里便不慌了.” 贲宽笑道:”陈郡守是赚钱的大行家,到时候再运作运作,让他们能靠着这些菜赚更多的钱,不是更好吗?大将军,我可不赞同军队来买这些菜,军队的军费也是有限的,采购物资都有价格限定,能卖出多少钱来?陈郡守,你来说说办法.” 陈也哈哈一笑:”办法多得很嘛.现在交通如此便捷,我们三郡种植的这些疏菜,可以通过轨道车以极快的速度涌到沙阳,正阳,长阳,越京城等繁华之地,首先,我们要四处宣扬这些回归百姓的惨状,让这些地方的大明百姓知道,他们的同袍这些年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啊!现在他们回来了,一无所有,需要帮助.我想,是可以激起很大的同情心的.” “这样就可以卖上好价钱?”万富有些疑惑地道. “当然.”陈也得意地道:”到时候咱们包装包装,这些出自回归流民之手的疏菜,可以称之为爱心菜嘛,价格可以定得高高的,大家买的可不是菜,那是同情,是对同袍的爱护之情.这些地方的百姓都富得流油,不差钱儿,再说了,家里所有疏菜,又能值几何呢?就算出高价买一点,也不会在乎的.贲郡守,你说我们到时候再组织一批看起来极惨的这些回归流民去站台卖菜,效果会不会更好一点?” “此计甚妙!”贲宽抚掌大笑. 益阳郡守万富却有些不太赞同:”这,是不是太有损他们的尊严了.” “尊严?”贲宽哼了一声:”万郡守,在活着面前,有些尊严并不重要,其实这些人在齐国过得很有尊严吗?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丰而知荣辱,他是有前提的.” “这件事情就这样办!”吴岭一锤定音,”不过这只是权益之计,不可长久,重点还是在春播,我们要争取在一年的时间里,至少能做到自己养活自己.” “大将军,春播的时候,我不建议大规模的种粮,这些土地荒废太久,都成了生地,种粮,第一年不可能有太好的收成,到时候,还是养不活自己,我建议种番薯,这种东西不挑地,产量大,不管是茎干果实,既能吃到肚子里充饥,还能做别的,又易于伫存.所以我建议第一年,咱们更多的是种植这东西,小规模地种植粮食.用一到两年的时间,一点一点的将粮食种植铺开.” “番薯?这是什么玩意儿?”吴岭惊讶地问道. “大将军,看来你得好好的看看朝廷的邸报了.”陈也笑咪咪地道:”这是一种自西域传来的东西,既可以称之为菜,也可以称之为粮,能上桌做菜,也能充作主食,味甜,性甘,重要的是不挑地,随便一块什么地种下去便能长得极好,更关键的是产量高啊,这是司农司在明年要重点推广的作物,特别是在西地.” 吴岭嘿嘿一笑,朝廷邸报,他向来只关心军事上面的东西,但凡与这些无关,他都是一掠而过,司农寺的消息在他眼中根本就是他不用关注的玩意儿,怎么会仔细去看? “把这一摊子事情忙完,也就差不多又到了农闲时分了,这个时候,才是我们大规模地以工代赈的时间段!”贲宽笑道:”经过一个冬天和一个春天的将养,这些回归流民的身体大概也养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我们便可以大规模地修路,修水利,修河道,让他们在农闲季节再赚上一笔钱.” 陈也笑吟吟地道:”把这些忙完,就到了收秋,粮食虽然不多,但有大量的番薯填肚子不用挨饿,实在吃腻了可以换粮食改改口味,更重要的是,一年的缓冲下来,他们手里也都有了一些积蓄了啊.想来到时候,咱们这荒凉的边地三郡,也就有了一点点繁胜的意味了.” “来年秋收过后,咱们就可以在这些人中展开常规的军事训练了,部队驻村的武官也可以派下去了.这些人在齐国吃了大苦头,想来定然对他们仇恨得紧,报仇的热情那肯定是相当高啊,只要策略得当,到时候我武陵战区可就会多出无数个忠勇村来,哈哈哈,程务本当初在昆凌关弄出一个楚国铁壁,我们到时候不但要弄出一个铁壁,还要弄出一个铁槌,守,固守金汤,攻,势如破竹,舞起铁槌,将敌人砸个稀巴乱.”益阳郡守万福眉飞色飞地道. “大方略也就是如此了.”贲宽道:”但各县的主官们肯定还有他们的小九九,就不必管得过细,让他们去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吧.在这个过程之中,又会冒出不少的精明强干的官员来的.” 几人都是大笑起来.吴岭拍拍巴掌:”那就这样定下来上报朝廷,三郡民生之事,三位多多费心,这一段时间,各部军队都在忙活着回归流民的事情,训练都懈怠了,接下来军队要收收心了,我的工作重心还是要放到军队上去.总之一句话,我们要尽量地自己解决问题,少给朝廷添麻烦,现在朝廷的负担已经够多了,西地有些地方比我们这里的情况还要糟糕,再加上楚国之事已经迫在眉睫,所以啊,我们多多努力,为陛下分忧.” “自当兢兢业业为陛下分忧解难!”几位郡守都是站了起来,抱拳向着越京城方向一揖. 第一千三百八十八章:亲情 一匹骏马顺着小道疾驰而来,马蹄翻飞,踩踏在黄泥道上,卷起一道黄色的烟尘,马上骑士一身鲜亮的军服,惹得道路两边正在犁田的百姓无不抬头张望. “是叔叔,是叔叔!”路边田地里,一个半大的小子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由欢声大叫起来.叫声中,骏马一声长嘶之后人立而起,然后重重踏下,马上骑士翻身下马,正是樊昌. “大哥!”樊昌挥舞着双手,冲着扶犁的老汉大声叫着. “阿昌!”老汉开心地笑着,虽然分别并没有多少天,但老汉的精神却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满头花白的头发,但精神头儿却极是健旺.丢掉了手里的犁,,向着田边走来,一边走一边冲着周围好奇地看着樊昌地百姓道:”这是我二弟,樊昌.” 这个村子,全都是安置的从齐国归来的百姓,虽然大家都是昌渚人,但彼此之间真正相熟的却极少,当初去齐国的人折损得太多了. “阿昌怎么回来了?”老汉本来想伸手拍拍樊昌的肩膀,但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停地搓着双手. “大哥,怎么让大牛二牛在拉犁,不是说有牲畜分下来的么?”樊昌看着在犁前拉着绳索的两个半大的小子,皱眉道. “有的,有的!”老汉憨厚地笑了笑,”县上的老爷们说了,牲畜肯定是有的,但因为要从别处运来,所以一时之间还凑不到那么多,所以只能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来,再过一段时间,咱们就能分到了.” 瞅了瞅四周,老汉往樊昌跟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县上的老爷还私下跟我说了,到时候一定给我分一头大健牛.阿昌,我知道这是承你的面子,回头你见了县老爷,一定要道声谢.” “知道了,大哥!”樊昌笑道:”既然如此,不若就等牲畜分了再犁田,又不急在一时,看大牛二牛那小身板,身子本来就亏空了,怎么能干这么重的活儿?” “那有你说的那么娇贵?”老汉笑着:”在齐国,比这重得多的活儿都要干,这算什么?” “不用着急犁地的,今年反正也错过季节了.”樊昌道:”该让大牛二牛养养身子的,小时候亏空了还好补回来,再大一些就麻烦了.” “没事,没事!”老汉道:”阿昌,你说这些地,就真的归我们了吗?” “您还没有拿到房契地契?”樊昌惊讶地问道. “拿到了,拿到了.就是有些不敢相信.”老汉犹豫着道:”县上的老爷们说了,前三年的收成都交一半,算是付房钱和地钱了,阿昌,咱们家几辈子都当佃户,一想到现在可以这么简单就得到了五十亩上好的土地,真是像在做梦啊.” “不止五十亩!”樊昌笑道:”大哥,我还有呢,等我立了军功,便会奖励我永业田,到时候,我就要求把田也分到里来,那些田可是世世代代归我们的,而且不用交税赋,就是不能卖而已.” “怎么能卖呢?宝贝还来不及呢!”老汉两眼放光. “收拾东西回家吧!”樊昌道:”等牲畜回来了再犁地.” “不成不成!”老汉头摆得像货郎鼓,”昨天刚刚烧了地,现在不犁地,烧的肥灰可就被风吹跑不能肥田了.没有牲畜不要紧,我得大牛二牛几天就把他翻完了,阿昌,你先回去吧,你嫂子在家呢,看到你回来,不知有多开心呢!牲畜金贵着呢,回来也得细养着,一下子让它翻五十亩地,岂不累坏了.” 樊昌无语地看着老汉半晌,冲着田地的二牛招了招手,”二牛,你过来.” 二牛颠颠地跑了过来,十二三岁的小子,还没有马腿高,看得樊昌一阵心酸,把马缰绳交给二牛道:”你把马牵回去,这马很听话的,马背上的马袱里我带了一些东西回来,你拿给你妈,给她说,中午弄几个好菜,我们哥儿俩要好好的喝几杯.” “好嘞!”二牛兴高采烈的牵着马缰绳往村子里走去. “阿昌,只怕要委屈你了,家里虽然有粮食,但却没有什么好菜,酒更是没有,你给的钱倒在,可这村子里,也没地儿买去啊!”老汉有些不安地道. “就知道是这样.”樊昌笑道:”所以我都带了,用不着买.” 一边说着,一边大步向田地里走去,捡起了二牛丢在地上的绳子,套在肩上,大笑道:”大哥,来,你扶犁,我和大牛拉犁.” “不行不行,别把你衣掌弄脏了.”老汉忙不迭地道. “大哥,一件衣裳而已,如今弟弟吃得穿得都是军队上的,损坏了也不用自己掏钱,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来,大牛,走起来!” “好嘞,叔叔!”大牛快活地答应着. 樊昌体庞强壮,有他加入,自然不是二牛那个瘦身板所能比的,翻地的速度立时便成倍的增加起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家人重逢,欢天喜地,即便是这样的重活计,干起来竟然也不知道累了,等到二牛跑来喊他们吃饭的时候,三个人竟然不知不觉地翻了数亩地出来. 汗透重衣的樊昌单手提起大犁往肩上一扛,另一只手牵起大牛,大笑道:”大哥,走,回去吃饭罗,又可以吃到嫂嫂的手艺了,这些年,我念念不忘嫂嫂做的饭菜呢!” “好,好,让你吃个够!”老汉却是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泪.当年的一大家子,如今却是少了好几个人了. 三人走上了小道,向着村子方向走去,远处却突然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樊昌回过头来,却见远处的大道之上,一大队骑兵正护卫着数十辆马车向着边境线方向行去.旗帜飘扬中,一辆豪华的马车分外显眼.那一行人,竟然是半年之前,从昌渚进入大明境内的齐国亲王曹云一行人等.行走在马车两边的骑兵,倒是樊昌很熟悉的逐电营的骑兵. 樊昌哼了一声,转过了身子看着那长长的车队,去的时候,只不过十数辆马车,但回去的时候,竟然翻了数倍还要多. “看来这老小子在大明讨到了不少好处啊!”樊昌冷冷地道. “什么老小子?”老汉看着远处的队伍,很是有些畏惧,不过看看身边的樊昌,胆气却又不知不觉地壮了那么一点点. “齐国的亲王曹云.”樊昌咬牙切齿地道:”我听长官们说了,当年下令掳掠大哥你们的,就是这个王八蛋.现在还大摇大摆的跑到我们大明来耀武扬威,总有一天,我要切下他的脑袋给爹娘报仇.” “亲王!”老汉哆嗦了一下,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存在.”阿昌,这样的人都可怕得很,你不要去惹他,自然有比他厉害的人去对付他的.” 樊昌轻蔑地道:”管他什么亲王不亲王,当我们大明的军队打进了长安,将他踩踏在脚下的时候,他比起泥土里的野狗又高明得了哪里去?大哥,你就看着吧,我们一定会打进长安的.走吧,回家.我想吃嫂嫂做的饭了.” 老汉的家,的确是这个村子里位置最好的,也是最大的一间,红砖青瓦的房子被一圈竹篱笆围了起来,上面还带着青青的枝叶.院子不小,但里头却略显清冷. 当年爹娘还在的时候,虽然住的是茅草屋,但也有一圈这样的竹篱笆,不过竹篱笆里有狗摇头摆尾,有鸡咯咯嗒嗒,一边还有猪舍里的猪哼哼唧唧,当然,还有开心的笑声. 扛着大犁的樊昌怔怔地站在篱笆门前,往事一下子涌上了心头,眼圈也一下子红了. “阿昌!”看到樊昌的样子,老汉的声音也低沉了下来. “大哥,等明年了,咱们家要养上鸡,养上狗,养上猪!”樊昌低声道.之所以要等到明年,是因为现在粮食只够人勉强度日,根本就不可能喂养这些东西. “养,一定养.”老汉道. “大哥,明天我们回老家哪边,给爹娘烧些纸钱,上一柱香吧!”樊昌走进院子,将犁放在院子一角,站直了身子,道:”那年我从藏身之处爬出来之后,爹娘已经没了,我将他们就埋在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家里.” “去,当然要去,一家人都要去.”老汉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这些年多亏了你给爹娘尽孝,大哥不孝,在齐国,连买纸钱和香的钱都没有,只是在爹娘的忌日那天,带着大牛他们叩几个头.” 樊昌伸手扶住老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会越来越好的,爹娘看到我们过上好日子,在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 “菜已经上桌了,你们兄弟两个,快进来洗洗手吃饭吧!”满面笑容的嫂子手里还拿着锅铲,站在厨房的门口笑道.虽然还只是回来了不到半个月,但脸上却已经有了一些颜色,除了头发仍然花白,一张脸,总是有了一些才四十出头的模样. “好的,嫂嫂!”樊昌在院子里的水槽里洗了洗手,走进了屋子. “这是我和你嫂嫂的屋子,这间是你的,大牛二牛住一间,这一间,是留给大妞的.”看到樊昌在屋子里转悠着,老汉介绍道.”就是不知道大妞还回不回得来?” “当然能回来.我一定会把大妞找回来的.”樊昌斩钉截铁地道. 第一千三百八十九章:两记耳光 马车外面密集的马蹄声停顿了下来,旋即,马车也停了下来,曹云从马车里钻出来,站在车辕之上,对面齐国前来迎接他军队已是清晰可见,鲜字大旗迎风招展. 他跳下了马辕,向着高踞马上,正眼露凶光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骑兵统领李小丫拱了拱手:”多承相送,一路辛苦了.” 李小丫收回了目光,两手一拱,大刺刺地还了一礼,道:”不辛苦,骑兵跑这么一点子路,连热身都算不上呢,亲王殿下,咱们长安再见了.” 曹云一笑转身,向着贲宽却是一揖到地,”此次来去都劳烦郡守了.” “本份耳!”贲宽笑吟吟地道:”下官在这里祝亲王殿下一帆丰顺,心想事成.” 曹天成苦笑一声:”此次来明,郡守于我受益良多,无以为谢,仅此一礼了.” “能当亲王一礼,贲某与有荣焉,殿下,请吧,对面可要等急了.”贲宽看着远处急行而来的几匹战马,笑道. 曹云抬头,看向身后大明境内,只不过去了数月时间,他身后的那一片领土便又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去时一片荒芜,难见人烟,回来之时,却已经看到一个又一个的村落出现在旷野之上,焚烧荒草,深耕翻地的百姓,已是随处可见了.虽然那些人穿得破破乱乱,但脸上却都洋溢着快活的笑容. 不远处的丘岭之上,多了一幢灰扑扑的建筑,像是一个增肥增粗的筒子楼,又像是一个简易盘的军事要塞,这样的小型要塞,在桃园郡里,随处可见. 当然,在曹云这样的专业人士眼中,看似杂乱无章的这些小型要塞,却是构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防守网络.规划并主持修建这些小型要塞的将领,无疑也是一个军事大家. 这种小型要塞是非常让人头痛的,他比起一般的城墙还要高,还要紧凑,虽然只能驻扎百余人,但却是一颗极难啃动的铁豌豆.更何况大明的这些小要塞更是与众不同,清一色儿的采用钢筋水泥结构,其坚硬程度比石头城还要硬上三分,再配上大明特有的弩机,连弩,霹雳火等武器,当真是坚不可摧. 想要将他拿下来,非得付出惨重的代价不可,但就这样一路打下去,大齐又有多少兵马可以折损在这上头呢?不打,放着他们在身后,又如同芒刺在背,后路不稳,谈何进攻? 他收回了目光,突然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当真是想得太多了,未来大战爆发,肯定不会有自己什么事儿了,自己想得太多,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冲着贲宽,李小丫等人点点头,他重新踏上了车辕,钻进了马车之中,砰的一声,马车车门紧紧地关上了.伴随着车夫驾的一声,这辆豪奢的马车缓缓启动,向着国境线驶去. 李小丫瞪着眼睛看着车队一侧的一些骑着马穿着便服的人,看到为首的那个个子高大但却皮肤松松垮垮的家伙的时候,他嘿了一声,平举手掌,在脖子上一划而过. 那人瞟了一眼李小丫,哼了一声,转过了目光,再看向齐国一侧时,脸上却又是有着压抑不住的喜色.那是一种得脱生天,从此天高任鸟飞的喜悦. 这个人,自然就是齐国费了大周章也要弄回去的宁则枫了.随同他一起去齐国的嫡系部下,多达五百余人. 随着这边的车队向着两国边镜线上出发,另一侧,却有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骑着马儿,缓缓的走向大明一方. 常宁郡一侧,鲜碧松,徐俊生等齐国将领策马而立,面色肃穆地看着对面的大明军阵,当然,也看丰那个山峻之上的建筑,可以说,他们是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个小型要塞出现在边境线上的,对面建起这个要塞的速度,让他们叹为观止.头两天看着的还是一个个的木头钢铁架子,再过两天去看,一幢灰扑扑的建筑便已经基本完工了. 不用去细看,鲜碧松也知道这样的要塞极不好打,不说他的高度,单是建这个要塞所花的钢铁就让他头皮发麻.大明这么有钱么?竟然将钢铁塞进建筑之中?在大齐,也只有那些极为重要的大城才在外墙包裹上石料或者青砖. 与他们这一侧聚集了大大小小的将领一大群不同,距离他们稍远一点的地方,一个人却孤零零的骑在马上,却是曹辉.形单影只的他,看起来不仅有些凄凉,还有些凄惨,脸色惨白,一只膀子还吊在胸前,竟然是受了不轻的伤. 曹辉就如同瘟役一般,周围除了他的几个护卫之外,普通的军将,竟然是绕着他走,根本就不靠近他周围十步之内. 不管是鲜碧松,还是徐俊生,看向曹辉的眼神都不善.曹辉掳掠宁知文,表面上看是要用宁知文换回宁知枫,但实际上是将当时还在大明的曹云陷入到了极大的危险境地.如果大明真不要脸了,一把将曹云扣住换人,曹云便有极大的可能再也回不了大齐. 这触及到了鲜碧松这些将领的底线.他们的确忠于大齐,但曹云对他们有知遇之恩,曹云被迫隐退不再掌权他们可以接受,但做出某此事情把曹云往死路上逼,他们就无法忍受了. 曹辉是他们惹不起的人,但惹不起,却躲得起,这使得曹辉自从押着宁知文到了常宁郡之后,便陷入到了一种极度尴尬的境地,哪怕今天要一起面对人,鲜碧松等人也丝毫没有收敛起这种对他的敌意. 宁知文策马缓缓而行,心中却是感慨万千.明国皇帝的仁义超乎了他的想象之外,他没有想到,秦风竟然当真答应了将他换回去.他很清楚,大明这个换人决定是一笔赔本的买卖,大儿子宁则枫不但痛恨小儿子宁则远,更是将大明恨到了骨头里,这一回脱却樊笼,必然会竭尽全力地与大明为难,而以大齐的底子,有了宁则枫和他的一大部下,不说将来的水师能与大明相提并论,至少会在海上给大明造成极大的麻烦. 他勒马停在了中线之上. 那辆豪奢的马车停在了他的身边,车帘撩起,曹云深深地看了一眼宁知文,宁知文却连头都没有转动一下,更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瞪着两只眼睛,看着马车后方的那一众人等. 曹云放下了车帘子,马车继续前行. 宁知文跳下了马,站在了道路中央. 骑在马上的宁则枫也翻身下马,低垂着头走到了宁知文的面前,双膝一屈跪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宁知文扬手,重重地抽了宁则枫一巴掌,宁则枫苍白的脸郏之上,立即便浮现出了五个手指印. 一个耳光打过,宁知文还不解恨,反手正要再抽一记的时候,宁则枫却突然抬起了头,眼中泪光闪耀,但眼神却倔强无比. “爹,凭什么我就要在那个小小的庭院之中被关上一被子,凭什么我这一辈子就只能看到那一片小小的天空?”他大声道.”宁则远运气好,他赢了,我也认了,但现在我有机会与他再度较量,我为什么不能争一争?他与我相比,也就是运气好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凭才能,我比他差么?” 宁知文扬起的手掌再也抽不下去了,伸出手去,抚摸着宁则枫的头发,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我回去之后,就会把你这一支的名字从祖谱之中剔出,自今而后,泉州宁氏,再也没有你的名字了.” “爹!”宁则枫俯地大哭,在这个时候,没有比驱逐出宗族更严利的惩罚了,有时候,这比杀一个人还让他难受. 宁知文长叹一声,牵着马,步履蹒跚地向着明军方向走去,这一瞬间,他的身形佝偻了许多. “爷爷!”一辆马车的车帘子突然被揭开,几张稚嫩的小脸挤在窗口,看着宁知文大声喊道. 宁知文转头,看着那一张张笑嘻嘻的小脸蛋,脚步一下子顿住,一时之间,竟然在老泪纵横,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狠了狠心,翻身上马,狠狠一鞭子打在马股之上,战马吃痛,立时四蹄翻飞远去. “爷爷!”身后,稚嫩的喊声还在追着他前行. 曹云的马车停在了齐军的军阵之前,鲜碧松等一众军将一涌而上,齐齐在马车之前鞠躬行礼问安,曹云微笑着走出马车,抱拳还礼:”诸位将军,有劳了,有劳了.” “殿下辛苦了!”众多将领异口同声地道. 看着整齐划一的将军们,曹云脸上的欢容却是一闪而过,内心的忧虑却是更加浓厚了一些.在心中暗叹一声,自己执掌齐**队数十年,上上下下,无不是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军将,不管是那一个帝王,大概都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吧? 他的目光越过了众多的将领,落在了那个吊着一只膀子的人身上. 曹辉脸上浮现出笑容,大步走了过来. “曹辉见过亲王殿下.” 曹云跳下了马车,站在曹辉的面前,却没有还礼,而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看向曹辉一脸的莫名其妙. 突然曹云扬起了手,啪的一声脆响,他竟然出间不意地扇了曹辉一记耳光,这一记耳光,不仅将曹辉打蒙了,也让鲜碧松等一众将领目瞪口呆. 曹辉是谁?鬼影的统领,陛下的心腹,首辅的女婿,当真是权倾天下的人物. 也只有曹云,才敢这样利索的扇他一记耳光而毫无顾忌吧! 第一千三百九十章:长街之上 徐三虎雄纠纠气昂昂地按刀立在驿站的门口,此刻驿站的四周,戒备森严.徐三虎很纳闷儿,因为大将军鲜碧松尽然将自己的亲卫队尽数派到了这里充当值卫,而徐三虎,正是鲜碧松的亲卫队的队长. 这里可是常宁郡,齐国大军云集,此刻住在驿馆里的可是大齐的军神,亲王殿下曹云,就算一个侍卫没有,也绝对没有人敢对大帅有一丝一毫的不敬,怎么大将军看起来还像是分外不放心一般,将原本的驿卒统统赶走了,让自己亲自守在这里. 虽然想不明白,但徐三虎也不会去问,相反还很兴奋,能近距离的接触到大齐的军神,这可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要知道,此刻他是可以随意地踏足驿馆,向亲王殿下亲自禀报守卫情况的唯一的一个人. 徐三虎准备瞅准了机会便去谒见,这样的机会,自己这一辈子,很可能也就这一回了,错过了,都没地儿后悔去. 游目四顾,士兵们一个个站得笔挺,不论是军容军姿,都是前所未有的好,看起来这些人也知道此刻驿馆里守卫的是谁了. 满意儿地点点头,徐三虎抬头看了看天色,准备进门去给亲王殿下先请一个安. 亲王殿下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在刚刚回来的时候,亲王殿下便赏了鬼影的大统领曹辉一个响亮的耳光,当时徐三虎可是亲眼目睹的,抵达了常宁郡城之后,亲王殿下这一次虽然进了郡城,但照样拒绝了大将军的宴请,直接住进了驿馆. 跨上台阶,手刚刚放到厚实的大门之上准备推开的一瞬间,他却倏然回过头来,街道的尽头,急促的马蹄声,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看到为首的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还吊着一根膀子的人,徐三虎的心顿时一抽,这不是鬼影统领曹辉么?他来这里干什么?拜见亲王殿下,哪也不用带着这么多人吧? 徐三虎可不认为曹辉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这两年,军队之中大规模的清洗,基本上都是由鬼影在进行,而那些被带走的昔日同僚,到今天为止,徐三虎还没有看到一个人回来的. 被亲王殿下当众扇了一个大耳光,对于曹辉这样的人肯定是奇耻大辱,他现在是来报复的么?当真是好大的胆子,这里可是常宁郡城,城内城外驻着十数万大军.他这点鬼影儿顶个屁用啊! 一念及此,徐三虎突然明白为什么鲜大将军将驿卒赶走而让自己亲自守在这里了,敢情就是为了防着曹辉来这一手呢! 转身,走下了台阶,站稳脚跟,曹辉的战马也恰恰停在了徐三虎的面前. “徐三虎见过曹大人.”徐三虎躬身为礼. 曹辉嗯了一声,眼睛并没有在徐三虎身上停留,而是看向身后的驿馆,淡淡地道:”奉命,为了保护亲王殿下的安全,驿馆所有的防卫将由我们接手,你们退下吧!” 话说完,却没有得到回应,徐三虎仍然直挺挺地站在他的面前. 曹辉有些诧异地低下头看了一眼徐三虎,见对方仍然没有反应,不由眉毛一竖:”你没有听见?” 徐三虎一笑,向着曹辉伸出了手,”曹大人,军令!” “什么军令?”曹辉冷冷问道. “末将奉鲜大将军之命在此驻守,现在曹大人说奉令来接防,没有鲜大将军的军令,末将怎敢擅离职守?”徐三虎不软不硬地道. 曹辉眯起了眼睛,”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大人!” “我的话,你们鲜大将军也不敢违抗.”曹辉阴冷地道:”你一个小小的参将,也敢拦我?” 徐三虎被曹辉这样斜眼一瞧,只觉得心里一股凉气嗖地便冒了出来,身上一层油汗唰唰地冒出来,整个人也就差毛发树起来了. “曹大人,这是您跟鲜大将军的事情,可是末将,只能听大将军的军令,违抗军令,是要掉脑袋的,而且是极不名誉的事情.”徐三虎的声音都有些抖了起来. “那我也可以宰了你,而且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曹辉冷笑起来,一挥手,身后的鬼影探子立马便向前围了上来. 徐三虎向的退了一步,手按上了刀柄,随着他这一个动作,身后士兵立即整齐的发出一声大吼,迅速地在徐三虎身后聚集了起来. 徐三虎畏惧曹辉,是因为他知道曹辉是谁,是干什么的,有什么样的权势,而他身后的那些普通士卒,可根本就不知道面前这个吊着膀子的家伙是谁了.从入伍的第一天起,他们就被告知,军令大于天,对他们而言,具体的军令就是上官的动作. 徐三虎的这一个手按刀柄的动作,对他们而言,无异于就是准备战斗的信号. 长矛大刀,瞬间便在徐三虎的身后汇成了一片闪着幽光的森严,不仅如此,驿馆的墙顶上,屋脊上,也立时出现了一队队的弓箭手,手指扣在弦上,箭便扣在手指之上.这些都是亲卫队之中的神射手,箭术都奇准无比. 驿馆之外,瞬间便杀机浮现,正在向前的鬼影士卒顿时站住了脚步,目光看向曹辉. “徐三虎,你胆子很大啊,居然敢在我面前亮刀兵!”曹辉翻身下马,冷笑着道:”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既然亮出了刀兵,撕破了脸皮,徐三虎反而镇定了下来,弯腰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道:”曹大人,末将身为军人,眼中只有军令,只要曹大人拿出军令,末将立即让路,如果曹大人拿不出军令,徐三虎虽死亦不敢让路.” “那你就去死!”曹辉大怒,左掌一翻,一掌便向着徐三虎拍了下去.徐三虎大喝了一声,挥拳上击,一声闷响,徐三虎连退数步还是没有站住身形,身子后仰,身后的亲兵立即顶了上来,硬生生地将他架住. 呛的一声,站稳身子的徐三虎拔刀了腰刀,身形向后退出三步,身前立时涌上了数排士兵,呐喊声中,举起的刀枪瞬间放平,向前齐齐地踏出了一步. 见到此情此景,曹辉却笑了起来,”好,好得很,鲜碧板果然带得好兵,你要军令是吧,我就给你军令.” 他转身离去,让徐三虎诧异的是,鬼影并没有跟着他走. 曹辉并没有走多远,在一幢宅子的面前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徐三虎,冷笑了一声. 街道的尽头,又响起了吱吱呀呀的马车轮子压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从黑暗之中直驶了出来,看到驾驶着马车的那个老者,徐三虎立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是蒋通,曾经多次参与过齐军与明军,与楚军的战斗,这是一位宗师.虽然此人运气不太好,与楚军作战的时候,被傅抱石打得大败,后来与明军作战又被贺人屠所伤,可谓连战连败,但此人却仍然是不折不扣的宗师. 马车之中坐得是谁,竟然能让一位宗师作为马夫?难不成是圣上亲临么?徐三虎霎那之间,只觉得整个人身上都变得冰冷,呆呆地站在那里,作声不得. 马车也停在了那一幢宅子门前. 曹辉举手,敲响了门上的铜环. “鲜大将军,热闹看够了吗?开门吧!” 屋内没有丝毫声响,也没有半点反应. “鲜大将军,难不成想让曹某打破这扇门吗?”曹辉脸显怒气,加重了语气道. 不远处的徐三虎不知不觉地向前踏出了一步,难道鲜大将军一直都在这里吗? 紧闭的大门之内,仍然没有半点回响.曹辉显然是真怒了,抬手握拳,便欲击向大门,马车上的蒋通一跃下马,伸手握住了曹辉的拳头.马车门被打开,一个全身裹在斗蓬里的人走了出来,径直来到门前,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薄薄的东西,顺着门缝塞了进去,然后便双手怀抱在胸前,静静地等待着. 下一刻,先前还紧闭着的大门瞬间打开,徐三虎张口结舌地看到大将军鲜碧松,副将徐俊生等一众人等都从大门之内走了出来. 全身罩在斗蓬里的人一言不发,转身上了马车.鲜碧松迟疑了片刻,转身对徐俊生等人道:”你们回去吧,这里没什么事了.” 徐俊生紧闭着嘴唇,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鲜碧松也走上了马车,蒋通一扬马鞭,马车又缓缓地向着驿馆行来,到了大门口,车窗被拉开,鲜碧松对着徐三虎道:”这里的防守交给曹辉大人了,你们,马上回军营.” “遵令!”徐三虎躬身领命,直起身子,一挥手,带着亲卫队员瞬间便退得干干净净. 马车没有停留,径直向着驿馆的大门驶去. 驿馆之内,曹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中央,背着手,抬着头,看着天上那一轮逐渐升起的明月,驿馆外发生的一切,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此刻大门打开,马车长驱直入,他这才缓缓地低下了头,看向马车. 马车停了下来,鲜碧松率先跳了下来,看着曹云,满脸苦涩的笑容,旋即,另一个人从马车之上走了下来,此时,这人却已经脱去了斗蓬,一张清瘦的熟悉的脸庞出现在曹云的面前. “是你!”曹云摇了摇头. 第一千三百九十一章:驿馆之内 书房的门紧紧关闭,即便是鲜碧松与曹辉二人,现在也只不过是坐在外面充当一个门神而已.曹辉随意地靠在椅子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鲜碧松,鲜碧松却是挺直腰身,坐得笔直. “鲜大将军,今日曹某此举,不是有意冒犯,实在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首辅到了常宁郡,本想悄悄地便完成此事,但大将军的麾下未免骨气太硬了一些,我的名头不好使,最后还是让不少人看到了首辅大人.” “军人没有骨气,那还活着干什么?要的就是这一口气.”鲜碧松淡淡地道:”徐三虎要是被曹大人你一吓唬就怂了胆子,明天他就不是我的亲卫队长,只配去伙房当一个伙夫.” 曹辉轻笑了起来,”他的确很有骨气.不知道在战场之上是不是同样有骨气?他敢如此怼我,难道不是因为背后站着您?” 鲜碧松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气.”徐三虎身上有二十七处伤疤.不过那都是在战场之上与敌作战时,敌人留给他的纪念.” 听了这话,曹辉低头瞅了一眼自己吊着的膀子,”大将军似乎意有所指?” 鲜碧松冷笑了一声:”徐三虎杀死过很多人,但没有一个自己人.” 曹辉轻轻地扶摸着自己的伤臂,幽幽地道:”我知道他是一个很不错的军人了,不过鲜大将军似乎对我有很多误解,曹某难道就杀过很多自己人吗?” 鲜碧松漠然地看了他一眼:”三年之内,曹大人自我军中一共带走三十八名将领,他们没有一个回来的,他们中大部分都与徐三虎一样,是在战场之上侥幸生还的勇士.” “勇士不见得就是忠于大齐的好将士.”曹辉冷冷地道. 鲜碧松大怒,霍地站了起来. “鲜大将军忘记了黄连么?”曹辉的一句话,犹如一盆冰水将鲜碧松从头浇到脚.”黄连何尝不是浑身伤疤的勇士?但他给大齐帝国造成的损失,比起齐人来要大得多.因为他,大齐在勃州葬送了数万勇士的性命.” “那些人与黄连不一样.”鲜碧松抗声道. “一样.”曹辉断然道:”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们此刻早就已经活着回到了你的身边了,曹某还不是那种草菅人命的胡涂人儿.鲜大将军,你在看得见的战场之上为陛下搏命,我在看不见的战场之上为大齐效力,咱们道路虽然不同,但殊途同归,我着实不想你对我有什么成见.” 他指了指自己吊着的膀子,道:”看见了吗?这伤,便是前不久才留下来的,我带人杀了两个宗师,周延儒,乌向东.鲜大将军也应当听说过他们吧?” “你杀了他们?”鲜碧松一惊,接着却又狐疑地看着曹辉,”你能杀得了两个宗师?” “我有两个帮手,马豹子和石书生.”曹辉笑道:”有了这两个人当主力,我鬼影也是精锐齐出,设下圈套,但饶是如此,重伤拼命的这两个人还是让我们损失惨重,我这外伤倒不算什么,被周延儒点了一指头才差点要了我的命.” “马豹子和石书生桀骜不驯,怎么会帮你的忙?”鲜碧松不解地问道,有了这两个人帮忙,他相信曹辉的确有能力杀掉周延儒与乌向东,面前这个诡计多端,心狠手辣,预先设好了圈套,那两人逃生的机率就很低了. “师傅的恩泽而已.”曹辉淡淡一笑:”本来想借着这个机会,最后将他们两个也收拾掉的,不过那两人不愧是当强盗当成了精的人,事成之后,也不管他们自己伤重之极,居然留之大吉了.” “你倒胆大,不怕他们杀了你,他们的手段,即便重伤,也不是你能应对的.”鲜碧松讶然道:”那个时候,你可再没有足够的力量对付他们了.” “他们不敢对我出手的.”曹辉嘿嘿一笑.”我当然也不会明着对付他们,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付两个重伤的宗师,手段还是很多的,可是他们居然跑了,就让我没有了下手的机会.周延儒与乌向东两人为世家倚仗,马豹子与石书生是绿林大豪,这些人于我大齐而言,都是祸害.” 沉默了片刻,鲜碧松点了点头,”你既然已经对周延儒与乌向东下了手,也就代表着朝廷对那结人要痛下杀手了是吧?” “这正是首辅来此的原因.”曹辉道:”虽然没有了周延儒和乌向东,但世家豪门的实力仍然不可小觑,而陛下要的是一劳永逸,用最短的时间根除掉这些祸害.洛阳,那是我大齐的经济之都啊.” 鲜碧松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想了想,突然脸显喜色,”所以说,什么陛下对亲王殿下有了疑忌之心之类的都是陛下的惑敌之策了?陛下果然英明,哈哈哈!” 鲜碧松自认为想清楚了很多事情,开心之极,不过大笑之余,看着曹辉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不由得笑声越来越小,终于一点声儿也没有了. “你,你什么意思?” 曹辉却避开了他的眼光,垂下眼睑. 鲜碧松倏然明白过来,”又是一箭又雕么?” “我只能告诉你,陛下绝不会杀死亲王殿下的.”曹辉轻声地道. 鲜碧松苦涩地看着曹辉:”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曹大人,大齐与明国之争,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我与明军作战多次,对峙多年,他们的军队不但作战凶狠,军队将领亦是不凡,对付这样的强敌,正需要亲王殿下这样的不败统帅,大齐为何要自折羽翼?” “两国相争,首在国力,国势,个人再英明绝伦,真能改变天下大势?”曹辉不以为然地道:”以强凌弱,以众凌寡,方才是正道,奇计诡谋,终究只是弱者们的生存之道.以大齐之底蕴,只需要挺过这一段时间,自然便会雄冠天下,鲜大将军不会以为一个立国十余年的明朝,便能是我们的对手吧?到时候,即便没有亲王殿下,就是以郭大帅,鲜大将军为将,难道就不能战胜明国?更何况,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英雄,总是会不断涌现的.过去的荣光不代表将来仍然辉煌.” 鲜碧松深吸了一口气:”郭大帅也好,我也好,我们都是亲王殿下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陛下既然猜忌亲王殿下,为什么又相信我们?” 曹辉笑了起来:”陛下英明圣武,自有他的道理,今日这番话,也是陛下让我说给你听的.陛下很清楚,郭大帅,你,是忠于朝廷忠于陛下的,对于亲王殿下,你们是念旧,是情份.但在大是大非之上,相信你们还是能站得稳脚跟的.这些年,陛下可也一直看着你.” 鲜碧松呆楞了半晌,站起身来,冲着长安方向,跪下,用力地叩了三个响头. “陛下还说,,念旧情是一件好的事情,一个人如果完全不念旧情,那就是刻薄寡恩,这样的人可以用,但绝不可重用.但为了旧情就不顾国事,不顾大局,这样的人绝不能用.郭大帅也好,你也好,念旧情,却又始终不逾矩,只在自己能力许可的范围之内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便很好了.像这一次你让徐三虎来主以当护卫,是怕我这个鬼影统领悄没声地将亲王殿下杀死在这常宁郡吗?” 鲜碧松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是的.曹大人的手段,鲜某向来是很害怕的.” “多谢夸奖!”曹辉大笑起来:”不过亲王殿下的命,可不是我能取的,这天下只有一个人可以杀他,那就是陛下.” 曹辉站了起来,道:”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鲜大将军,陛下绝不会杀亲王殿下,这也是陛下亲口对我说的,陛下说,他不想郭大帅,鲜大将军这样的人,认为他是一个刻薄寡恩之人.” “陛下圣明.”鲜碧松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可既然如此,为何陛下还要派首辅前来?” “亲王殿下是一个执拗的人,他认准了的路,总想试一试,不得不说,这一次秦风的计谋,当真是高明之极,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却毫无破坏的办法,亲王殿下明知这是秦风离间他与陛下的计策,但却仍然深坠其中.”曹辉的语气沉重了起来,”亲王殿下自认为他找到了另一条解决齐国现在困挠的办法,而且深信这条路对于大齐才是损失最小的.他正在竭力劝说陛下改弦易辙,这与陛下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而这也正是明人想要看到的.” “明人走的这条路,的确让人侧目,而且,他们成功了.”鲜碧松沉声道. “桔生南为橘,桔生北则为枳,明人的路,就一定适合我们大齐吗?”曹辉摇头道:”说不定到时候就不伦不类成为一个四不象,更何况,明人走这条路,已经走了十余年了,我们有十余年的时间来挥霍吗?十年之后,明人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如果我们成功了,那还好一些,万一失败了呢?陛下岂会冒这种风险,不如挥刀斩乱麻,痛则痛矣,但长痛不如短痛.亲王殿下被明人的现状所迷惑,除了首辅,谁还能阻止他?如果他执意不改的话,岂不是要逼着陛下痛下杀手吗?这不是陛下想做的,也不是你们想要看到的.” 第一千三百九十二章:我心本自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书房之内,曹云看着一身布袍的田汾,淡淡地道:”我当着万千将士的面,扇了你女婿一记耳光.” 田汾哑然失笑,”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这个专门来找你的麻烦的吧?” 曹云眉毛一挑,”当然不,我只是亲口告诉你一声,如果你是为这个来找我的麻烦,你还配做我们大齐的首辅么?” 田汾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是为了张衡麾下那上万龙镶军将士而打的.” 曹云声音沉痛地道:”他们本来不应该死的.当时我已经与秦风达成了所有的协议,明人将放弃对勃州的支持,将周氏一族撤往大明,我们可以很轻松地收复勃州,但就在此时,消息传来,曹辉劫持了宁知文,当时秦风便勃然大怒,怒气冲冲地对我说,齐人坏了规矩.” “就这一点而言,秦风倒也的确没有说错,我们的确坏了规矩.所以张衡统率的龙镶军被他们偷袭全军覆灭,陛下也忍了.”田汾竟然表示赞同,让曹云颇为意外. “上万龙镶军精锐,换一个宁则枫,值得么?”曹云看着田汾,问道. “值不值得,现在我还不知道,要看看那宁则枫那底能做出多大的事情来.”田汾缓缓地道:”但我们赢得了一个机会,虽然这个机会是拿上万精锐的性命换来的.如果没有这个机会,我们以后损失掉的,可能远远不止万人精锐.张衡的全军覆灭,让我们更加坚持这一点,大齐的水师,必须迎头赶上来.殿下,你是军法大家,你想想,当我们大齐上千里的海疆线无法设防的时候,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这一次,我亲眼见到了大明的水师战舰,甚至登上了他们的那艘五层战舰大明号.”曹云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那巍峨的战舰身影:”扑面而来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大明的水师已经形成了强大的战斗力,而且那秦风很明白地告诉我,做到这一点,他们用了数年的时间,首辅,我们还来得及吗?” “来不来得及,都要做,只要做了,就有机会.”田汾笑道:”殿下原本是百折不挠的人物,怎么这一次回来,似乎有些心灰意冷?” 曹云募地睁开了双眼,眼中炯炯逼人的眼神,让田汾心头也是一震,”首辅,我看到了一个欣欣向荣,万众一心的帝国正在崛起,我看到了他们每一个人那深深蕴藏的野心,上至朝堂百官,下至乡野村夫,他们对于大明的未来充满着无比的信心,这让我从心底里感到战栗,首辅,你知道吗,我现在就有一种冲动,马上,立即集合起全大齐的兵马,以巨山压顶之势向明国发起全面的进攻.因为我害怕,时间过得越长,我们就越不是他们的对手.” 曹云跳了起来,有些狂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首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无法想象那一切,似乎每一天,明国都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我去的时候,桃园还是一片荒芜,百里无人烟,我回来的时候,却已经村子星落棋布,炊烟袅袅升起.我去的时候,桃园没有一条像样的大路,回来的时候,一条水泥大道已经直通国境.我去的时候,他们的轨道车还没有通达越京城,我走的时候,却坐着他们的轨道车一路从越京城便到了武陵.你知道我从越京城到武陵用了多长的时间吗?九天而已,这还是走走停停,如果在战争时期,他们全力开动起来,我相信,最多六天,他们就可以将大量的军队,物资从越京城送到前线来.” “首辅,如果让他们这样发展下去,我们怎么是对手?”他突然停了下来,站在田汾的跟前,弯着腰,逼视着田汾. 田汾的眼神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直视着曹云炯炯发亮的眼睛,问道:”那么殿下,现在如果我们大齐全力出兵,有没有可能一击而功成的把握?” 一击而功成?曹云的眼神迅速地黯淡下来,倒退了两步,颓然地坐回到椅子上,摇了摇头:”没有,即便是现在,我也认为那将是一场艰苦的决斗.胜负或在四六之数,但我们总还是占着优势的.” “不,我不这样看,这个胜负之数,或者颠倒过来才对.”田汾道:”千里海疆,处处无防,代表着明人可以将战火肆意烧到我们大齐的任何一个角落,这会极大的破坏我们大齐的生产力,使我们在经济之上遇到极大的困难,打仗,打到最后,就是看谁的实力最为雄厚,而明人肯定要这样一场消耗战来让我们的国力耗尽,我们无法短时间内打到他们的腹地,他们却可以让我们大齐没有一地安宁.而且亲王殿下,你怎么敢确定,我们大齐就能上下一心团结在一起呢?那些已经穷途末路的豪门世家,会因为战事的突然爆发而欢呼雀跃的,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乱世,因为他们又可以像野狗一样从中渔利,迫使朝廷答应他们的种种请求,他们不在乎换一个主子.现在朝廷对他们已经到了图穷匕现的关键时刻了,岂能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大战一起,明人必然会放弃现在对楚国的战略,竭尽全力对付我们,我们将面临内忧外患,这一场仗,以我来看,是会输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宁可放弃横断山区,再让出一个战略要地给明人,也要换来一段时间的和平的原因所在.”田汾厉声道:”秦风的注意力现在都在楚地之上,他也不想打一场毫无把握的仗,时间,对他来说是有利的,但于我们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只要我们大齐消除了内患,万众一心,即便是让他握有了楚地那又如何?至少到时候,胜负之分也是五五之数.” “如果现在就开打,让我领军,我有把握将这场战事的胜负之数变成六四,我六他四.”曹云嘶声道. 田汾沉默不语,但他坚定的眼神,却无疑是已经告诉了曹云答案. “陛下,就这么不相信我吗?”他大吼了起来.”我只要不想让我们大齐以后失败而已,我只是想挣得这一个机会而已,我对他的皇位没有兴趣,一点兴趣也没有.” “殿下稍安勿燥.”田汾镇静地看着曹云,”有时候,某些事情并不是以你的意志转移而转移的,我来说一个假设,假设在某一个地方,在万千将士聚集的场合,突然你的部下便拿来了黄袍,强行披在了你的身上,簇拥着你向长安行来,你能怎么办?斩光这些部属?还是你自己以死明志?” 曹云瞪大眼睛看着田汾. “所以,没有人会冒着这个风险.你在大齐带兵数十年,现在大齐能打的悍将,你说说,有几个不是出自你的门下?有几个没有受过你的恩惠?即便是知道皇帝现在对你很不感冒,他们仍然冒着触怒皇帝的风险,一个一个地上书替你说话,你也是熟读史书之人,你说说,那位皇帝能放心你再度回到军队之中重掌军权?” 田汾拍案而起:”你没有篡逆之心,你敢保证你的那些部下便没有想着拥戴之功,没有想着当一回开国功臣吗?我们能给他们一丝丝这样的机会吗?” 曹云眼中露出了绝望之色. 田汾放缓了语气,”这才是陛下让我亲自到常宁郡来的原因,因为有些话,没有人敢说,也只有我来说了.” “我本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曹云双手捧住头,弯下腰,将头深深地埋在两腿之间,肩头不断地耸动着. “亲王殿下,现在的大齐,必须有人要退一步,而这个人,当然不能是陛下.”田汾看着曹云,接着道:”只能是你,所以,请为了大齐,即便是受了委屈,也打落牙齿往肚了里吞吧.” 他站了起来,深深地向着曹云一拜到地. 曹云直起身子,惨然一笑:”我明白了.你来常宁郡,除了说这些话外,想来还有别的事情要我做,你们赢了,想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吧.” “多谢亲王殿下.”田汾再次深深一揖,”陛下要亲王殿下做的,当然便是聚歼豪门世家的首脑人物,要将他们一网成擒.” “谈何容易?”曹云道. “对别人来说这是一件难事,但对亲王殿下你来说,就很简单了.”田汾诡异地笑了起来:”豪门世家不是一直在苦苦地接触您,希望你成为他们的一面旗帜吗?我们给他们这个机会.” “什么意思?”曹云反问道. “我身上带着一道旨意.”田汾笑着道:”这是一份皇帝陛下斥责亲王殿下悖逆无道,图谋不轨,要将亲王殿下拿下问罪的一份旨意.” 曹云目光闪动,”这会有人信?” “当然有人信.妙得是,亲王殿下当着万千人的面打了曹辉一记耳光,打得真是妙,真是好,这等于是将亲王殿下与朝廷的分歧广而告之了.豪门世家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病急难投医了,看到亲王殿下这样好的一面旗帜岂会不用?”田汾笑道:”我们会在常宁郡将你就地拿下解往长安,然后便等着那些人上钩了.” 第一千三百九十三章:不速之客 桃园郡城郡守府,贲宽笑嘻嘻地举起了酒杯,”宁先生,这一次受苦了,不过苦去甘来,以后就好生的享受吧,你为大明立下赫赫功劳,皇帝陛下必然不会亏欠你的.这一次去越京城晋见陛下,陛下必有重用.” 宁知文却是满脸苦恼之色,端起杯子一口将杯中酒喝得涓滴不剩,将杯子重重的往桌上一顿,道:”我哪有什么脸面去越京城晋见皇帝陛下?养子不教,父之过也,宁则枫那混蛋,以后必然会成为我大明之大患.” “龙生九子,尚子子不同,宁先生安能要求太多?”贲宽笑着摇头:”更何况,在我看来,宁则枫也是一个人才啊,宁则远,宁则枫,你两个儿子都是一代人杰,宁老兄你厉害.” “我宁愿宁则枫一生庸庸碌碌更好.贲郡守,他能耐越大,将来对大明造成的困挠就越大啊.”宁知文苦恼地道. “世事无常,岂可事事求全?”贲宽替宁知文满上酒,”老宁,这是老天爷在惩罚你呢!不说了,我知道你心里的苦,将来两个儿子必然沙场对垒,你做老子的心中难受这是必然的.来,啥也别说了,喝酒.” “我已经决定将宁则枫逐出宁氏家族了.”宁知文一仰脖子又倒下了一杯酒. 贲宽哈哈一笑:”老宁啊,法理上的关系能斩断,血缘上的关系能斩断吗?说句老实话,当时我听到你那几个孙子一声声唤爷爷的时候,我的眼泪可也是就唰地飙了出来,” 一句话一下子戳中了宁知文内心最弱软的地方,放下酒杯,两手捂住脸庞,但泪水却仍然从指缝之间滑了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喝到半酣之际,宁知文放下了酒杯:”贲郡守,我已经决定了.” “宁先生决定了什么?” “我要回泉州去.”宁知文道. “什么?回泉州?”贲宽一怔,”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闵若英是想杀你的.现在你的身份几乎是大白于天下,你回泉州去还能干什么?” 宁知文嘿了一声,”楚国朝廷可是封了我为泉州郡守,这印信文书什么的,可都还在我的身上.既然我没有死,那就要光明正大的去上任,我倒想看看,闵若英会怎么说?” 贲宽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明面之上,他当然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虽然知道你是我们大明的人,却也会装聋作哑,但暗地里,他一定要杀你而后快.老宁,你真想这么干?” “泉州是我的老窝.”宁知文哼道:”既然闵若英不敢明面上对付我,那暗地里他想怎么干,我宁知文都接着了.嘿嘿嘿,我现在,特别喜欢看到他如哽在喉,却又无可奈何,暴跳如雷的样子.” “这可是太危险了,老宁,以你为大明立下的功勋,已经没有必要这么拼了.”贲宽摇头道. “算是我为宁则枫赎罪吧.贲郡守说得对,法理上斩得断,血缘亲情又如何斩得断?我去大明,实际上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了,但只要在泉州站稳罗,站住罗,对于大明接下来的战略必然是有绝大帮助的.”宁知文道. “理儿是这么一个理儿,只是老宁,这事儿你可真要想清楚了,必竟泉州现在还是楚国的领地,我们也不好做得太过于明显,更多的还是要靠你自己.而楚国朝廷,是必然要想法除去你的.” “我已经想好了,我这么做,也是有私心的,我想将来用我为大明挣回泉州的功劳之上,换我的几个孙儿平平安安.”宁知文低声道:”贲郡守,你能理解我吗?” 贲宽沉默了片刻,终于是点了点头. 夜已空,贲宽站在自己的略显简陋的书房里,看到一侧客房之中那个烛火映在窗上的剪影正在奋笔疾书,不由摇头叹息,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宁知文下定决心要重回泉州,的确是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想必此时他正在给皇帝陛下写折子吧. 想了想,他拍拍手,唤下了一名下人:”去,把乌正廷乌大人请到我这里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桃园郡守府不大,郡城也没有过多的整治,像乌正廷这一类的官员,平时基本上都是在郡守府挂一个闲官的职称,并没有另立衙门,因此倒是来得极快. 听完贲宽转述的宁知文的话,乌正廷也是有些惊讶,”这老头儿,倒真是奋不顾身.这一次,可没有了贺人屠为他保驾护航啊,咱们大明就这么几位宗师,不可能一直在他身边保护他啊.” 贲宽叹息一声.以前宁知文的位置太过重要,大明朝廷自然担心他被人暗算,所以把贺人屠放在他的身边,现在他已经离开了荆湖,在荆湖,江南的布局基本完成,他的重要性自然就要大大下降,大明当然不可能再放一个宗师在他身边当保镖. “乌将军,你们监察院有自己的信使,速度更快,现在宁知文恐怕正在给皇帝陛下写折子,明天,我把这份折子拿过来给你,你用你们的信使送过去比较快,也能保密,如果走公开的驿站,我怕消息会提前泄漏,给楚国朝廷以反应的时间.” “行,用我们的信使,三天之后,我保证这份奏折,就会出现在皇帝陛下的案头.”乌正廷答应得很爽快.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呐!”贲宽再一次看向那仍然亮着烛火的窗口,道. 乌正廷微微一笑,走到窗口,正想说话,忽然脸色大变,手一下子按上腰间的刀柄,人也嗖地一下窜到了院子里. “那位高人到访?”他厉声道,”擅闯郡守府,可是死罪.” 伴随着乌正廷的吼声,整个郡守府似乎一下子活了过来,有士卒从各处涌了进来,暗中,更是有鹰巢的探子隐伺窥探,一个个的火把点了起来,瞬间便把整个郡守府照亮. 随着郡守府灯光的亮起,规模并不大的桃园郡城内骤然响起了嘹亮的军号之声和警钟之声,片刻之后,四面街道之上便亮起了火把,有马队在奔跑,有士兵们密集而又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一时之间,也不知有多少人正在向着郡守府聚集. 桃园郡是一线,郡城一直便有驻军,像郡守府作为整个桃园郡的核心,自然是防守森严,看似稀松平常的桃园郡,实则上可是龙潭虎穴一般. 明亮的灯火之中,乌正廷傲然抬头看着一处地方,道:”请现身吧,既然来了,就不要想着走了,大明的地界,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贲宽与宁知文也讶然地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盯着乌正廷看着的方向. 过了一小会儿,那处地方突然传出了声响,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从哪里走了出来,准确的是说,是一个人扶着另外一个人. 乌正廷顿时变了脸色,因为他只发现了一个人,可现在却有两个人,这只能说明,另外一个人的武道修为远远的超过了他. “马豹子,石书生!”一边的宁知文惊呼出声,”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疾步向前,乌正廷却一把拖住了他,”宁先生小心,这两人诡异得很.” “无妨,是熟人,我就是被他们从荆湖掳到潞州去的,齐国鼎鼎大名的绿林好汉,马豹子,石书生.”宁知文笑道. 乌正廷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当然知道这两个人,他们能从贺人屠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其修为已经不用说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出了大漏子,两个宗师,在这样的距离之上,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宁知文和贲宽二人而自己根本无力阻止.哪怕宁知文本身也是一个不错的武道高手. “齐国人!”他惨然道. “要不是我受伤颇重,岂能让你发现我的踪迹!”半边身子挂在石书生身上的马豹子看着乌正廷,有气没力地道.”我敢打赌,你就发现了我一个,是不是?” “你们两个怎么跑到这里了,还有,看起来伤得挺重的啊!”宁知文甩开了乌正廷,向两人走去,乌正廷并没有阻止,反而是一步步向着贲宽退去,在乌正廷眼中,贲宽无论是在与自己的私谊还是于公之上,重要性都不是现在的宁知文能比的. “无路可去,只能逃到大明这边儿来,没有想到大明这么的管控想当严,我们根本没有立足之地,刚好白天觑见你进了郡守府,想想总算也有一段香火情,便只能来找找你了.””石书生把老是往下出溜地马豹子又往肩膀之上挂了挂,没好气地道:”本想悄悄地找你,谁能想到这里还有一个高手?”他的目光看向乌正廷,能被他称之为高手的,自然就真是高手了.”马豹子受伤颇重,这不被他发现了么?” “二位能来找我宁某,宁某可是受宠若惊了,怎么啦,曹辉卸磨杀驴啦?”宁知文笑问道. “你才是驴!”虽然有气没力,脸色比雪还要白,但马豹子仍然鼓起气力反呛宁知文. 宁知文大笑,”好好,我是驴,行了,二位大英雄,既然来找我,那就是看得起我,走,咱们进屋说.” 第一千三百九十四章:找一个好保镖 看到宁知文如此态度,石书生也不禁冲他竖起了大拇指,”果然是一条好汉子,不枉我兄弟认为你可交.” “能得二位认可,是我宁某的荣幸,请,请!”宁知文笑着相让,”贲郡守,乌大人,一齐到我屋里坐一坐?” 贲宽却也是一个贼大胆,初始之时听说是马豹子和石书生,倒真是吓了一跳,毕竟对方是齐人,先前双下手掳去了宁知文,但现在一看他们与宁知文二人的言行,倒是放下心来,心中却是对宁知文赞不绝口,看起来是在宁知文被掳掠的过程之中,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折服了这两人,使得这两人在危难之际,倒是第一时间想起了宁知文来. “好,好!”他满口答应,迈步就准备跟着宁知文走.一边的乌正廷有些犹豫,但看到贲宽已经走上前去,无奈之下,也只能跟了上来. 马豹子瞅着一脸戒备的乌正廷,有气没力地道:”这位将军,别看我现在出气多,进气少,真要对你不利,你还是挡不住我的,绷着个脸干什么,我马豹子又没有准备在你这里做生意?” 乌正廷勉强笑了笑,却不应声. 院门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接着着一个人风一般的掠了进来,在他身后,一队队精悍的士兵一涌而入. “贲郡守!”来人大叫道. “王将军,你来得好快!”贲宽大笑道,来人正是大明驻桃园的抚远营的统兵将领王筠,看到王筠也到了,乌正廷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待会儿纵然有事,他与王筠联手,至少能挡得住几招,只要贲宽等人退回到大军之中,便可保无事了. “贲郡守!”王筠狐疑地看着马豹子与石书生二人. “没事没事,都是好朋友.”贲宽笑着挥挥手,”王将军,你让兄弟们都去休息吧,虚惊一场,虚惊一场.乌将军,让你的人也退下去吧.” 马豹子和石书生眼瞅着刚刚转瞬之间集结起来的军队倏忽之间又潮水般的退去,如同繁星一般的火把,灯笼逐一熄灭,整个城市又陷入到一片安静之中,都是暗地里失色,他们二人这一辈子跟官军打了无数交道,也交手过无数次,但像这样来去有序,惊而不慌,忙而不乱的却是头一糟. “进屋说,进屋说!”宁知文将众人让进屋内,看着马豹子和石书生二人道:”分手之际,还是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落到了这个地步了呢?” “去杀了两个人,对方也是硬茬子,就搞成这副模样了.”马豹子半靠在椅子上,道. “周延儒与乌向东?你们还真听曹辉的话去干掉了这二人?”宁知文摇头道. 石书生道:”宁先生想说什么我们也知道,那曹辉是想利用我们,我们也心知肚明,不过那二人与我们仇深似海,有这样一个机会,自然不能放过.曹辉那人虽然诡计多端,不是好人,但有这样一个人当帮手,却也是不错的.” “此人用计,一环套一环,只怕对二位也没安好心吧?”宁知文一笑:”你二人还了欠他师傅的人情,与他以后再也没有瓜葛,此人只怕不会就此罢休吧?” “倒是让先生说中了.”石书生点了点头:”与周延儒和乌向东这一战,在曹辉的配合之下,我们倒是赢了,宰了这两个生平大敌,但那曹辉竟然是打着将我们四个人一齐干掉的心思,那时候的我们一场生死搏斗下来,早已是精疲力竭,马豹子更是身受重伤,曹辉调集的好手太多,我二人见势不妙,只能逃了.” “以二位的身后,想逃还不简单?”乌正廷问道:”曹辉纵然诡计多端,但终究还不是宗师,二位想要对付他也不难吧?”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这埏了大当.”石书生哼了一声,”早先马豹子虽然受伤颇重,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我们就是存了你这样的心思去找曹辉的麻烦,哪里想到蒋通居然在他身边,这一下子我们两兄弟可就倒了大霉,马豹子吃了一记重的,我也受了不轻的暗伤,齐境之内,已经无处可去,只能往你们这边逃了.” “蒋通又是谁?”贲宽听得精精有味. “一位宗师级高手.”王筠解释道:”与我们大明贺人屠贺师交过手.”这两位都伤得如此之重,再碰上蒋通这样的人配上曹辉的阴谋诡计,的确让人难以防范. 贲宽笑咪咪地道:”不过那是在齐境嘛,现在二位到了我们这里,自然就不用担心了.不过我听宁先生说过二位在齐境之内可是有家有业,就不怕曹辉对你们的家人不利?” 马豹子气啉啉地道:”只要我们二个人还活着,他曹辉就不敢动他们一根毫毛,否则我伤好了便杀去长安,将他一家老小宰个干净.” 石书生阴测测地道:”等我们养好了伤,这笔帐的确要跟曹辉好好的算一算.” 贲宽眼睛一亮,看着乌正廷:”乌将军,我记得你哪还有一些疗伤的好药嘛,听说是你向舒大人求来的,不如现在拿来救救急?这位马豹子兄弟看起来状况不太好呐.” 乌正廷摊了摊手:”药倒是还有一点,只不过贲郡守不知道,这位马豹子大哥外伤算不得什么,但内伤可就重了,那药,也只能压制一下他的伤势,真正要救命,只怕非得舒神医亲来不可?要不这二位去越京城也可.” 听到乌正廷这么说,贲宽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大赞,两人这可算是搭档久了,各自屁股一撅,便知道对方要拉什么屎.这马豹子和石书生与曹辉算是结下仇了,这么好用的两个打手,他曹辉用得,我们大明就用不得? “舒神医之名,我兄弟二人自然是晓得的.只是我们与舒神医毫无交情,而且这一次还狠狠地得罪了诸位.”石书生干咳了几声,有些尴尬地看着宁知文.要知道,如果不是他二人出手,曹辉是断然不可能从贺人屠手中带走宁知文的.这一事件的后果,对于大明来说,是损失不小的,虽然救回了宁知文,却也让以后大明在海上多了一个对手. 贲宽抚摸着下巴上几根稀稀落落的胡须,笑咪咪地道:”解铃还需系铃人,二位,我们这些人说话,自然是没有什么说服力的,要知道,这一次宁先生被掳之事,我们的皇帝陛下的确是龙颜大怒,为此而采取了猛烈的报复行动,张衡的一万龙镶军被歼灭,就是惹怒陛下的结果.不过嘛,如果是宁先生开口请求陛下的话,我想,还是没有问题的.宁先生,你说呢?” 石书生有些期盼地看着宁知文. “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宁知文点头道:”明日,不不,待会儿我便马上向陛下再写一份折子向陛下说明此事,让二位去越京城请舒神医治疗.” “宁先生不去越京城么?”石书生心中一动,问道.他们兄弟二人在大明可谓是不识一人,除了宁知文之外,竟是找不到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贲宽渭然长叹一声,道:”宁先生已经决定重返泉州了,这事儿,说起来还是与二位脱不开关系呢!” “此话怎么讲?”马豹子奇怪地问道. “宁先生被你们掳去,被齐人用来换宁则枫,你们也知道,宁则枫是宁先生的儿子,但因为一些事情,对我大明,以及对宁氏是相当敌视的,但此人在对于水师,对于海战,却是相当熟悉的.齐人弄走他,也正是因为此事.宁先生觉得自己愧对皇帝陛下,又想要替自己的儿孙赎罪,决定重返泉州去当这个楚国郡守.” 石书生惊讶地道:”楚国人是想要杀他的,当时我们去抓宁先生的时候,可是正好碰见了这一幕.再去楚国,岂不是自投罗网.” “明着他们是不敢杀我的,只能来暗的!”宁知文哈哈一笑:”我都接着便是了.想要杀我,可也没有那么简单.” 乌正廷一摊手,”此去当真是九死一生啊,我们都是反对的,当时宁先生在荆湖,可是有贺人屠大师守护在身侧,现在却是孤身一人,可宁先生去意已决,如之奈何啊?” 石书生眼睛骨溜溜在地屋里一众人身上转了几圈,看到其中几人期盼的目光,猛然醒悟过来,心中不由苦笑,这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呢,看了一眼一边虚弱的马豹子还不明所以,人家已经摆明了开出了条件了呢!可是马豹子实在伤得太重,如果没有舒畅这样的神医出手,只怕就算慢慢地养好伤,这境界也要猛跌下去. “这事儿好办!”他打定了主意,”我身上的伤算不得什么,我便跟着宁先生去泉州,也为宁先生当一当保镖,至于我这位兄弟,还请诸位送到越京城请舒神医诊治,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我们兄弟二人从不分开!”一边的马豹子大声道. “马豹子,咱们欠了宁先生的,这一次宁先生请舒神医来救治你,我们自当有所回报,你不想以后功力全废,成为一个废人吧?”石书生打断了马豹子的话,”我就在泉州,你治好了伤,就来找我不就成了.” “如此可就真是两全其美了!”贲宽放声大笑. 第一千三百九十五章:周氏诸人的安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以周曙光为首的一众勃州人员三拜九叩于秦风的面前,勃州大撤退,周氏亲族,部众包括一部分勃州郡城的百姓,一共有超过十数万人离开了齐地,自大明宝清港登陆,除开部队就地驻扎等候改编之外,百姓基本上都会被送到武陵,益阳等地安置,而周曙光等人则径直从宝清抵达越京城,晋见皇帝. “周卿平身,诸位平身,请坐.”秦风喜笑颜开,这一次与齐国皇帝的交锋,他可谓是大获全胜,不但成功地挖走了周氏一族精英,更是将勃州弄得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终究是报了当年曹云将武陵益阳桃园三地弄得千里无人烟的仇恨.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昔日繁华的勃州,短时间内是休想恢复元气了. “末将余秀娥叩见陛下.”女将余秀娥单膝跪倒,双手奉上一本册子:”末将奉令,率三千将士于勃州作战,至归来之时,共有一千八百三十二人战殁.” 秦风肃穆地站了起来,走到余秀娥身前,脸色肃穆地弯腰,躬身,伸出双手从余秀娥手中接过这本记录着战死士卒的名册,郑重问道:”骨灰可曾带回?” “回禀陛下,一千八百三十二位英灵的骨灰尽皆携回大明.”余秀娥大声道. “为国而战,生为人杰,死亦鬼雄,名单转呈礼部,择吉日,录名于英烈馆,有家室者,兵部派人,隆重送骨灰归家,善加抚恤英烈家属,无家室者,骨灰葬于英烈馆,享我大明祭祀,大明不亡,祭祀不绝!”秦风一字一顿地道. 被点到名的礼部萧华,兵部章孝正,立即起身,躬身道:”领圣命.” 这样的事情,在室中大明诸臣看来,自然是理所应当,顺理成章的事情,但在勃州一众人等看来,却是感慨万千,特别是与大明诸将士并肩作战了许久的黄连等人,更是心中震憾,他们与明人士兵在一起生活,作战了近一年,对于大明士兵嘴中的那些福利,本来还有些不敢尽信,但此刻看到秦风对待这些战死士兵的英灵册的肃穆庄重之时,却是不得不信了. 在大齐,战死士兵对于上位者来说,或许只是一个数字罢了,而最惨的,却是那些伤残者,他们被无情地踢出部队,从此便过上了暗无天日的生活,很多人就此沉沦到底,一贫如洗,因为伤残而最后成为乞丐者的可谓数不胜数. 大明对待士兵如此之优厚,也难怪士兵们在战场之上英勇作战,毫无顾忌. 而周曙光等人则是另有一番感想了.早前周曙光对于大明的所有映象,皆是来自于他人的口述,他唯一一次到大明,也只是到了武陵,偷偷地见了亲王曹云一面,而武陵,因为曹云当年的一条命领,即便到了现在,也还只是在恢复元气而已,比之勃州,那是远远不如的. 但这一次自宝清港登陆之后,乘坐轨道车经长阳,过沙阳,抵正阳,最终到达越京城,这一路之上的兴盛繁华,才让他们领略了大明真正的实力.也让他明白了为什么齐国现在根本不敢与大明倾力一战,因为他们没有把握能够击败这个朝日初升的国度. 周曙光很庆幸自己的这一次选择.大齐虽强,却已日暮,大明立国虽短,但蓬勃之势已是不可抵挡,一个初生帝国的勃勃野心,使得他们上下一心,远不是大齐那个暮气横生的老者可比的了. “周先生!”心中感慨之际,耳边却传来了秦风的呼喊之声,赶紧收慑心神,站了起来,拱手道:”臣在!” 秦风已经坐了回去,冲着周曙光摆手道:”先生不用多礼,坐着说话就好.朕与先生说说勃州移民的安置问题,先生如同疑问之处,尽可发问.” “不敢,请陛下吩咐!”周曙光拱手道. “随先生而来的勃州百姓,朕把他们安置在武陵与益阳一带,这两个郡治现在还是地广人稀,有大量的土地可以分配,这些百姓在这里落下户来,每户先按人头,一人十亩地,房屋,牲畜,农具这些东西自然也会为他们配齐,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多谢陛下,如此安置,自然是极好的.”周曙光连连点头,这些人远渡重洋,跟着他到了楚国,他自然希望这些人能安居乐业,武陵益阳现在虽然还不甚繁华,但未来却是可期,至于沙阳正阳等地,他也不敢作此奢想,这些地方人丁繁茂,是大明经济最为发达的地方,地价自然是昂贵,先前他最担心的不过是明廷将这些人安置到西地这些地方去. “将来他们如果想要回勃州去,那也由得他们.”秦风笑着补充了一句,”朕想,这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屋内的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再次回到勃州,自然就是大明击败了齐国,一统天下之时. “跟随周先生撤过来的勃州军队,改编那是肯定的.”秦风接着道. 听到这里,黄连立刻紧张起来,他可关系着他的未来. “先生不必多心,改编这支军队,是因为这支军队的编制,战斗方法,技能,器械等各方面与我大明大不一样,一后,他们也是要投入作战的,为了指挥方便,所以要让他们与大明军队统一号令,统一指挥.”秦风道. “这是自然,军队的改编,臣等一切都唯陛下之命是从.”周曙光从容答道,从勃州撤过来的郡兵,拢在一起也不过只剩下了三千余人,这点人马在大明,连个浪花也翻不起来. “大明每个战营都是五千人,所以这支军队也将补充至五千人,便命名为勃州营,主将仍然由黄连将军担任.”秦风微笑着看向黄连,此人出身龙镶军,一身本事可并不弱. 黄连大喜过望,原本以为这个营主将,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到手,能成为一个副将便谢天谢地,没有想到落到实处,主将还是自己.与余秀娥并肩作战许久,他可是知道,在大明,成为一营主将,那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因为大明拢共起来,到现在也不到二十个主战营. 自己这一下可是一跃便成为大明的顶级将领之一,在大齐龙镶军中时,自己哪里能有这个待遇,虽然大明将勃州营补齐为五千人,补进来的必然是大明人,而改编,整训也会有大量的明人军官进入勃州营,但对于自己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末将遵命,谢陛下洪恩!”他满面红光的起立,向着秦风拜倒叩谢. “黄将军平身.”秦风笑盈盈地看着他,”回头你便与章兵部接洽,章兵部会详细安排整编事宜.军队必须要稳定,所以这一件事迟缓不得,越快越好.” “遵命!”黄连爬起身来,又向小猫欠身示意,小猫也微笑着点头为礼. 重用黄连,并不是随意为之,而是大明朝廷有意将勃州营与周氏从此区别开来,跟随周曙光而来的这支部队,身上打着太厚的周氏烙印,这在大明,当然是不被允许的,先将黄连拉过来,一个大明主战营主将的位置,便已经足够了.两千大明士卒被充进去,稀释这支部队的勃州士兵,随着整编事宜的展开,在大明军正规士卒优厚的待遇之下,相信这支部队,很快就将彻底姓秦而不姓周了. 现在看起来,效果很不错. 这样的事情,周曙光自然是一清二楚,当然他也不以为意,率众来到大明之前,这些事情,他自然都已经考虑到了. “周先生,朕想委屈你在工部任左侍郎,不知周先生可愿屈就?”安置了下面那些人,重点自然就回到了周曙光的名下. 周曙光还没有说话,一边的工部尚书巧手已经笑着道:”周先生,我大明工部可不比大齐工部,事情繁杂,千头百绪,我整日里是忙得脚不沾地,还请周先生能来工部帮帮我.” 巧手这倒不是自吹,工部在大明,可不是吊车尾的部门,而是仅仅位于吏,兵,户部之后的第四大部,手握重权.不说别的,单是下属的一个铁路署,便足以让人侧目,而且工部掌管着全国所有的大型工程的规划,实施,可使用的资金更是天文数字,在大明,工部可是一个人人巴结的部门,在许多地方郡首的眼中,这可是比兵部和户部更值得讨好的部门.只要从工部那里弄到一个大工程落户,那就代表着无数的银钱哗哗的流向地方. “臣虽老矣,却仍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周曙光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拱手道.对于周氏而言,如今周宝桢是大明水师一支舰队的主将,自己又在工部担任二把手,已经不能要求更多了. “胡先生!”秦风的眼光转身另外一个重量级人物,胡不归,一位效力于周氏多年的宗师,对于他的看重,秦风可以说是更甚于周曙光. “陛下!”胡不归微笑着站了起来,拱手为礼,相比起周氏诸人,他可是从容得多了. “皇后麾下有集英殿.”秦风微笑着道:”贺人屠,霍光,瑛姑等人都在集英殿中享受供奉,皇后对胡先生也是仰慕久已,不知胡先生可愿去集英殿?” 胡不归大笑:”能与诸位宗师齐聚共商武道,平生快事也.” 第一千三百九十六章:笑看风云起 安置好周氏一众勃州归顺而来的人之后,秦风终于觉得可以大大的松上一口气了,接下来,他觉得自己可以小小的放松一下,这些年来,他几乎没有一刻能让自己松懈下来的时间. 对于齐国的一切行动基本上都算是告一段落了,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便只能是静观其变了.齐明两国,从一开始,差不多便都是在暗中较量,最起初是大明在艰难成长之中,齐国见缝插针,一边利用他们牵制其它敌对势力,又暗中捅刀子延缓大明成长的步伐,直到大明势力渐成,与秦国邓朴大军苦战于横甸之时,齐国才算正式出兵,本来一举将大明打趴下,但却事与愿违,大明是极端艰难的情况之下,竟然在三个战场之上同时赢得了胜利,这三场胜利,彻底奠定了大明稳固的根基,也让齐国在第一次与大明的交锋之中品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因为这一场的失败,齐国不得不让出他们占领了数年之久的益阳,武陵,桃园三郡,以换取他们能竭力全力覆灭楚国入侵的主力,但即便是撤退,他们也将这三地弄得民生凋零,荒无人烟. 大明站稳脚跟之后,情形就开始反转,轮到大明想法设法地捅他们的刀子了.大力资力楚国收复东部六郡,推动齐国国内豪门世家与皇室之间的矛盾激化,策划勃州反叛,可以说一记接着一记的重拳,让齐国应接不暇. 但秦风也很清楚适可而止的道理,像勃州叛乱,在拿到足够的好处之后,该放手的就一定要放手.齐国绝不能忍受大明在勃州安插上一根针顶在他们的腹心之心.明国可以持续不断地支持勃州周氏的叛乱继续下去,但这样带来的后果,极有可能便是齐国不得不提前发动与大明的全面战争. 而更让秦风担心的是,在勃州长期对周氏的支持,很可能带来曹天成与国内豪门世家的暂时和解,向这些豪门世家让步,从而在国内结成统一战线.事实上,齐国内的周家,乌家之所以一直在暗地里支持周氏,无外乎也是想要逼迫曹天成与他们和解甚至于让步. 一个团结的齐国是秦风不愿意看到的,哪怕他们是暂时性的结合在一起. 必须要让他们打起来,这样即便曹天成赢了,但彻底清洗豪门世家所带来的震荡,即便是齐国这样的大国,也不是短时间内便能承受这样的后果的. 曹天成的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改革国内,集中皇权的作法,纯粹就是手足之上有了伤病,他便砍掉手足的治法,即便赢得了这场争斗,主干也会受到极大的损失,短时间内,根本就无法对大明形成任何的威胁了. 豪门世家之所以对齐国皇室形成了巨大的威胁,其根本在于他们以土地为核心,建立起了庞大的利益集团,用土地为纽带,他们将一村一乡一县牢牢地联结在一起,跟随他们的不仅是这些宗族的子弟,还有无数依附在这些土地之上生活的百姓,牵一而发动全身.在齐国,皇权不下乡,那绝对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实实在在的发生着. 皇帝的圣旨到了县里,便算是走到了头,再往下,那就要看那些宗族势力如何做了,百姓只知头上的宗族而不知皇帝,因为皇帝距离他们实在是太过于遥远了. 地方上庞大的利益集团触角通过他们拥有的巨大财富,开始向上倒逼,他们在拥有大量土地的同时,又开始垄断一个又一个的商贸行当,开始扶植一个又一个的子弟进入朝堂.在大齐,读书仍然是一件奢侈的事情,能有闲钱读书的,绝大部分都是宗族子弟,哪怕就是与寒门子弟公平竞争,寒门素家也不见得能竞争过这些人,更何况他们根本就不在一条起跑线上. 有家而无国.齐国在经过了百余年这样的发展之后,终于开始危及到了皇室的统治权威.皇帝曹天成不得不刮骨疗毒了.从与楚国开战伊始,他便有意识地开始削弱豪门世家的力量了. 但不得不说,他心太急,做得太过分,终于引起了豪门世家的强烈反弹,矛盾骤然之极激化而不得不采取更为激烈的手段了. 寻就是图穷匕现. 而反观明国,在立国伊始,便分外注重土地的问题.严禁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大规模的拥有土地成为了一项基本国策,哪怕民间并不禁止土地的买卖,但当一个人拥有的土地超过了一定的数量之后,恐怖的税收杠杆便随之会重重地砸到这些人的头上,这使得土地拥有者非但无利可图,要是遇上个灾年,非得赔得底儿朝天不可.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他们拥有的基本土地的税收,却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而在严禁土地兼并的政策之上,大明同时又广开财源,有意识的引导着百姓将手里的资金投入到商业上来,并因此扶植了一批又一批的商业巨贾. 严禁土地兼并使得在大明这块土地之上没有了豪门世家成长的最基本的条件,而豪门巨贾在朝廷看来,虽然有足够的影响力,却缺足够的威慑力.完全就是无本之源,无根之水. 你有钱,但你没人. 你有钱,但你在政治之上却缺乏足够的支撑. 那你也就只有有钱而已了,你可以过上足够奢华的生活,成为人人羡慕的对象,但在朝廷眼中,你却是肥嘟嘟的一头大猪,一旦逮到了你的错处,一介小吏便足以让你倾家荡产. 大明开国功臣沙阳五大家,到了现在,也基本上被分化得差不多了.刘氏与皇室结成了亲家,成了皇亲国戚,自然会与皇室穿一条裤子,方家在方大治升任次辅兼任吏部尚书之后,也特意地出售了许多生意上的股份,放弃了绝大部分生意上的控股权而开始过上了靠红利生活的日子,田氏生意庞大,但田真也正是因为如此而难以成为鹰巢的最高首领.五大家中唯一带领兵的陈家洛,影响力局限于沙阳一带,而且身处武陵战区,周遭被各个部队包围不说,离越京城这个权力中心愈来愈远,一旦等到陈家洛因为年纪而退出权力顶峰的时候,陈家在军中的影响力,便也消失殆尽. 一场吏治改革,使得朝廷将官员的任免权尽数收归到了中央朝廷,中央集权制完全构架完成,以轨道车为代表的交通系统的大发展,使得大明从中枢到地方的距离在时间之上显得愈来愈短,朝廷圣旨,朝发夕可至.换一个说法,地方上出现了任何的动乱,朝廷的军队便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到这个地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扑灭. 推行小学堂的义务教育大开民智,不指望出多少精英,但却让下一代人基本上完成识字这一历朝历代都无法想象的艰巨任务,使得地方上蒙敝百姓的可能大大减小.事实上,不管那一朝那一代,没有那个皇帝是存心想将自己的帝国搞垮的,很多对百姓有利的政策,从中央到地方之后,便被歪嘴的和尚将经给唱得歪了,最终,惠民的政策只是惠及了那些别有用心者,而苦者愈苦,富者愈富,当这种畸形积累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便会集中来一次火山喷射般的大暴发,改朝换代正是因此而起. 智民,富民,是朝廷笼络百姓的手段,老百姓只要吃得饱,穿得暖,谁会没事儿去干那种提着脑袋的买卖呢?老婆孩子热炕头,自古以来便是升斗小民们的最高追求,当然,有了一些闲钱,喝喝小钱,打打小牌,那日子就更是美滋滋了. 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拥有地方官吏的任免权,拥有军队的绝对控制权,便可以确保国家在中央的统治之下,不会偏离预定的航道,即便遇上风浪偶有小差池,强大的自我调节能力,也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在此基础之上,兴农,兴商,兴工,让百姓愈来愈富,减税,减赋,免除徭役,让百姓的负担愈来愈轻.大明的官府与其它朝代的官府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不担心国库里没有钱,他们只是在操心如何将钱用更快的速度流动起来,钱只有动起来,那会创造出更多的财富,而堆在家中,堆在库房之中,看似很多,却永远也不能让他增长价值. 这也是大明太平银行首席长官苏灿所著的<钱论>现在仍然是严禁外传的一本高度保密的书藉,能看到他的人廖廖无几的原因所在. 对于齐国,现在就是坐山观虎斗的时刻了,笑看曹天成如何在国内挥斥方遒,叱咤风云,在秦风看来,曹天成获得胜利是一定的,区别只在于他付出的代价会是多少而已. 可惜的是曹云是那种脑子极度清楚的人物,很难利用他做出什么事情来,但能让曹天成将曹云弃之一边而不用,秦风就已经觉得赚了. 人不能要求得太多,太贪,是会翻船的. 第一千三百九十七章:鹰巢的喜悦 郭九龄看着来自上京城的情报,开心得哈哈大笑,在他左右,两位副指挥使田康与田真两人也是喜气洋洋. 楚国大将军罗良兵败昆凌郡,本人被斩杀.杨青奉命刺杀宁知文,却是与宁知文一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整个上京城陷入一片震恐之中,皇帝闵若英更是惊怒交加,要知道,这两人,可他如今最为信任的两个而且位置都无人可以替代. 罗良虽然带兵屡吃败仗,但却是闵若英最为放心一个统兵者,罗虎罗豹更是军人的实际掌控者,现在这三人,居然败亡在一场战役之中. 杨青是内卫统领,掌握着楚国最大的谍报力量,耳目遍及天下,不仅负责着对外情报,更是负责着对内的监控. 两人在短短的时间内一死一失踪,对于闵若英的打击可想而知. ”闵若英气得发疯了,在上京城大兴冤狱,重臣高官朝不保夕,人怕惶惶,连马向南也被闵若英在朝会之中喷得体无完肤,羞惭无地,掩面而退,如今称病在家不朝呢!”郭九龄捋着雪白的胡子大笑. 他当然极其得意,这两件事情从发端策划,到最终执行,都是鹰巢在一力推动,是大明吞并楚国最重要的一步棋子,一步一步地剪除闵若英最得力的手下,所有的计划,如今看起来,都完成得是那样的完美无缺. 当然,宁知文的事情是一个意外,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宁知枫的身上,这样一个个快要被大明所有人忘记的人物,最重让鹰巢在这一系件的行动之中,染上了一个小小的污点. 当然,这并不影响大明对楚国所形成的优势局面,唯一可能影响的是将来大明与齐国争霸天下时水上交锋的格局. 世人皆知的都是大明军队的赫赫战功,精锐而悍不畏死的士卒,精良且威力巨大的武器,但却很少有人知道大明谍报机构鹰巢在大明崛起过程之中不可或缺的地位.战场决胜,很多时候都依赖着准确的情报以前无数黑暗之中的经营,最后才会闪现出烟花一般的绚丽. 善战者无赫赫之名,说得就是鹰巢这样的机构,无论他们立下多大的功勋,知道他们的人也是极少数,绝大部分的大明人甚至都不知道鹰巢这样一个机构的存在. 用郭九龄的话来说,如果一个谍探名声远扬于天下,那么,他就已经失败了,永远也无法再在这一样的一个行业立足,只能退居二线. “楚国内卫群龙无首,现在已经陷入到了混乱的状态之中,几位副统领一个个的都想坐上杨青的卫子,自己先就斗得不可开交,统领,是我们进行下一步的讲划了.”田康低沉的声音响起来. 田真略略有些嫉妒的看了一眼田真,这个人当年还只是他麾下一个负责一方情报的头目而已,但如今,却已经稳稳的压住了自己一头,虽然两人现在官职之上是平级,但手里掌握的权力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田康掌控着大明所有的对外谍探机构,更为重要的是,他手里掌握着鹰隼,这是鹰巢的一支隐秘的特种战斗力量,人数虽然不多,但可以说战斗力绝对是独步天下.便连皇帝秦风在看了鹰隼的日常训练和一些案例之后都说,鹰隼的战斗力比起烈火敢死营还要强悍. 把这两支军队放在平原之上对垒硬撼,烈火敢死营可以在付出惨重的代价之后获得胜利,但如果将两支军队丢进一个地理,天气等都极其复杂的战场环境之中,鹰隼将取得完胜. 但也正是因为这种挑选,训练的严苛,使得鹰隼的战斗人员极难获得,到现在为止,鹰隼从来都没有超过一千人.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以一个个小组的形式,分布在各地,一旦集中到一齐,他们能发挥出来的战斗力,那是极其恐怖的. 田真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在郭九龄之后接任鹰巢统领的职位,但田康却后来居上,这曾经让田真愤怒过,但在一次次的深思之后,他也终于明白,自己之所以不敌田康,并不是因为自己才能不足,而是因为自己复杂的出身和背后站着的力量,这些看似强大助力的东西,才是真正阻碍他登顶高峰的障碍.鹰巢的特殊性注定了他的最高首领不能有复杂的背景,孤臣,才是这位位置上的人物该有的特点. 郭九龄如是. 田康也如是. 田康夫妻当年是被沙阳郡抛弃的人物,但却被秦风从烂泥之中发掘了出来,成为了如今鹰巢的顶梁柱.田康夫妻虽然都出自沙阳郡,但内心深处,对于沙阳郡的五大家,只怕是心有怨气的. 想通了这一点,田真也就释然了,自己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家族,也不可能放弃背后的助力,那么,也就只能放弃这个位置. 鹰巢之中排名第二,负责国内事务的自己,也该满足了.国内不管是那一个高官,见到自己不是客客气气的呢? 听到田康所说的下一步计划,田真立即就站了起来,抱拳道:”统领,我先告退了.” 郭九龄点了点头:”好,田兄,你帮我去迎迎都御史金大人.” “是!”田真点了点头,泰山自若的走了出去. 看着田真的背影,田康倒是略略有些不安.”统领,田副统领其实是用不着避开的,咱们岂有不信任他的道理?他这还是对我有些不满吗?” “错了.”郭九龄微笑摇头:”这恰恰是他在向你表达善意.田康,说实话,论起资历,他比你要高很多,论起能力,他也并不比你差,但统领这个位置却注定与他无缘,我一直还很担心他会与你较劲,看起来他自己已经想通了这个问题,这是最好的.等我退下来的时候,大家还都能和和气气的,不然我在退下来之前,还得将他拿下,不免伤了同僚多年的情谊.” 田康垂下头,”都是陛下与统领的抬爱.” “抬爱不抬爱的没有这回事儿,你没有这个能力,自然也不可能有这个机会.你也知道,鹰巢统领的这个位置想要坐住,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要随时有背黑锅的心理准备,田康啊,也许有一天,你会在这个位置上身败免裂,难以善终,只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因此而恨我将你扶上这个位置.” “这条命本来就是陛下给的,为陛下尽忠,田康没有半分怨恨之心.”田康笑着轻松地道. 郭九龄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希望你一只有这样的心态.现在我们大明还是一致对外,很多矛盾显现不出来,等到大明一统天下之后,这个位置的难处才会真正体现出来,我是看不到哪一天罗,但你一定会看到的.这个位子啊,哈哈……” 田康微微一笑,却并不接这个话茬:”统领,既然这一个事情我们连田副统领都要瞒住,那为什么又要让都御史大人知道,虽然我们鹰巢名义上是都察院的部属,但实际上他们主要监管的也就是国内事务,对外以及军事方面,都察院一直是插不上手的,虽然我知道金大人一直想这么做,不过都让我们给顶回去了.现在您主动请他过来,岂不是开门揖盗?金大人这可是要求之不得了!” “我之所以在以前不让金大人的都察院插手到军事情报以及对外谍探,是因为都察院是一个庞大的衙门,人一多,可就泥沙混杂,很难保证秘密不被泄露,就算是以后,我也不准备让金大人把手伸到这两个方面上来.” “金大人可是很恼火,参您的折子在皇帝那里只怕有不少.”田康有些担忧,”统领,此人可是有名的睚眦必报,相当记仇的家伙,被他给盯上,睡觉都不安稳.” “那又如何?还不是被皇帝付之一笑!”郭九龄笑道:”他想伸手,至少现在是不行的,田康,你以后也要记住,在大明没有一统天下之前,咱们的这两个机构,只对皇帝负责.至于以后,你看情况再说吧,反正到时候我也不在了,给你出不了主意了.” 面对着统领如此不负责任的说法,田康也只能报之以苦笑. “既然如此,这一次密级如此之高的任务,又何必让金大人知道呢?” “因为你的小肩膀顶不住啊!”郭九龄淡淡地道:”所以要让金大人这个厚实的大肩膀来顶上一顶.田康,这一次咱们做的事情,事实上是犯忌的,有朝一日一旦爆光出去,你能被唾沫星子给淹没了,到时候估计我的坟头上草都有人高了,自然无所谓,但你可就不同了,到时候没有金大人这样的人在上头给你顶头,一个搞不好,你真会身败名裂的.明白了吗?” 田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点头表示明白了. “金大人一直想伸手到我们最核心的部门来,这一次明知道是坑,但他一定会欣然决然的承担的,他是那种真正的孤臣,忠臣,现在担下了,以后也绝不会推脱到你的身上.田康,在这个位置上,不但要有勇有谋,在政治之上更要有相当的敏锐性和前瞻性,这一点,你还要多多学习.”郭九龄语重心长地道. “多谢统领教诲!”田康深深的鞠躬. 第一千三百九十八章:牺牲 大明次辅,都御史金景南此刻正一身便服,站在鹰巢的大门外,饶有兴趣地抬头打量着悬着监察院匾额门楣. 大明重要的官衙基本上都集中在皇宫一带,特别是皇帝秦风将原来庞大的皇宫宫室划出来一部分作为各部衙门的办公所在之后,便更集中了. 但这些重要的衙门之中,监察院是其中例外的一个. 外界所知道的监察院便是业内人士更为习惯称呼为鹰巢的谍探机构.在名义之上,他是都察院的下属部门,但实际上,他更多的事务直接向皇帝负责,金景南上任都御史之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皇帝面前喋喋不休一直不放弃的聒噪,也只不过是将手伸进了监察院的国内司.而金景南正是借重国内司的力量,实现了对大明国内百官的有效监察. 鹰巢国内司的高效让金景南叹为观止,这也更让他坚定了一定要真正掌握监察院的决心.既然是自己的下属部门,那自己就应该掌控这个部门. 当然,他的努力都打了水漂. 本来他已经有些灰心丧气了,没有皇帝的支持,他再努力也没有用,鹰巢的高级官员们,根本就丝毫不惧于他作为次辅和都御史的权力. 但人在家中坐,福从天上来,鹰巢统领郭九龄居然请他来视察鹰巢. 所谓的视察,自然不过是名面之上的理由,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但可以想见,一定关乎到极其重要的事情,甚至是极其危险的事情,不然鹰巢干嘛巴巴的凑到自己身边来,要知道有一段时间,因为自己想要插手鹰巢,让双方之间的关系一度很紧张. 鹰巢的能量极大,但他们的衙门却是相当的低调,也许他们是越京城中衙门看起来最寒酸的一个. 不过寒酸归寒酸,真正能踏入这间衙门之内的人,却屈指可数.据金南南知道,至今为止,想进去便进去的,似乎只有皇帝和首辅两个人而已. 自己是他们名义上的上司,但真正能踏进这扇门,今天还是第一次. 不管郭九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金景南都决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 “金大人.”鹰巢副统领田真满面春风的双手抱拳一揖到地,”大驾光临,请,请进.” “有劳田副统领了.”金景南亦微笑着还礼,说实话,他对田真映象还是不错的,田真负责的国内司在他监察百官的任务之中,居功甚伟,田真也对配合他的工作毫无二话.比起郭九龄那个老货,此人无疑更好合作一些. “郭统领与田康副统领正在等候您的光临!”田真笑咪咪地伸手让,引导着金景南一直走到了郭九龄的公厅之外,看到郭九龄与田康二人已经站在了门外,这才向诸人点头示意之后,转身退了下去. 金景南微微有些意外,居然连身为副统领的田真也需要避嫌,那可就真算是大得有些超呼他想象的大事了. 入座,上茶,寒喧,一轮固定的礼仪之后,金景南开门见山了. “郭统领,明人不说暗话,响鼓不用重锤,咱们都很忙,就不必绕圈子了,开门见山,有话就说吧!”金景南将茶杯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道. “金大人果然是名不虚传的爽利人.”郭九龄微微一笑道:”那我就直说了,有一件事情,我们鹰巢无法决择,所以想请金大人来帮着推敲推敲.” 金景南笑道:”郭统领就不怕引狼入室吗?” “都是陛下臣子,我想不管是金大人也好,还是我郭九龄也好,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一个初衷,那就是为了陛下,为了大明,我想对于这一点,金大人就算对我郭九龄有意见,也绝不会怀疑吧!”郭九龄正色道. 金景南收敛了笑容,点头道:”对于这一点,金某从来不怀疑,但该我坚持的,我也绝不会松口.” “出发点都是好的,目标也是一致的,所不同的,只是对待做一件事情不同的手段以及不同的过程而已.”郭九龄点头道:”金大人,在宁知文离开荆湖的时候,我们探知到闵若英要杀掉宁知文,而主持这一次行动的正是杨青,所以我们便将计就计,策划了一次反杀,总体来说,这是一次完美的计划,当然,宁知文后来出事,不过那是另外一件事了.” “杨青之死,对我大明颠覆楚国闵氏统治,是一大利好!”金景南点头道:”这一件事做得极好,至于宁知文的事情,那另当别论.” “杨青作为内卫大统领,他的死,使得楚国内卫陷入到了内乱当中,金大人,郭某也出自内卫,在安如海任统领时期,我,杨毅,当然还有杨青,都算是厉害的人物吧,后来我到了大明,杨毅更是未得善终,杨青这才得以上任.不过在杨青之后,楚国内卫可就没有再能力压众人的人物了.现在,楚国内卫三位副统领正在争夺这个位子.”郭九龄道. 金景南眼睛眯了起来,盯着郭九龄道:”你准备插手?” “这三位副统领,分别叫张懿,雷卫,童强,三人势力相当,不分上下,现在争得是火星四溅,而闵若英因为罗良罗虎罗豹以及杨青之死,怒火攻心,有些失去理智,连首辅马向南都被斥退,这使得楚国现在混乱之极,三人之争,一时竟然没有人理会了,所以我认为这是我们插手其中的好机会.金大人,如果内卫是我们的人掌握,那将来做任何事情,岂不是顺风顺水?” “问题在于,你怎么插手?”金景南有些震惊地看着郭九龄,”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难不成你策发了这三人中的一位?”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郭九龄笑道:”谈不上策反,这三人之中,有一个是我早年的部下,但并没有知道,只是我防患于未然埋下的一颗棋子,当然这些年过去了,我并不知道他还认不认我这位老上司,但我认为值得一试.” “你有把握?”金景南问道. “没有把握,因为他是这三人之中,势力最弱的那一个.”郭九龄道. “既然是最弱的一个,成功的可能性岂不是更小?”金景南皱眉道. “此人在我走之后,便没有了任何后台,比起另外两个人来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但他却在十余年间,一步步的爬到了副统领的这个位置,其个人能力勿容置疑是极强的.” “这我倒相信,必竟能得到你当年的青睐,能力是不缺乏的.”金景南想了想,”怎么策反?” “我会亲自回上京一趟.”郭九龄道. “即便你亲自去了,也不见得能成功啊!” “我准备让他立一个大功.”郭九龄道:”如果他还认我这个老上司,而且能被我说服成为我们的人,那么,我将让他立上一大功,成为当仁不让的内卫统领的唯一人选.” “你想给他什么功劳?”金景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郭九龄顿了一顿,这才道:”我们大明在上京城一半的人手.一共是三百七十三名谍探,有一般的,也有位置重要的,更有埋藏极深的.” 屋内瞬间便冷了场,如同极寒扫过,似乎连空气也一下子凝结了. “这些都是大明的功臣,是大明最忠心的人,你这是要出卖他们了?”金景南的话,似乎从喉咙之中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的,田康能从他的眼睛之中,读出滔天的怒火. “是的,一旦将他们出卖,他们只有一条路,死,特别是在闵若英现在怒火冲天的局面之下.”郭九龄肯定地道,脸色却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变化,”但我认为,这是值得的,三百七十三名谍探,换来楚国内卫统领的效忠,我认为这是一笔可以让我们赚上暴利的交易.” 金景南霍地站了起来,在屋内来回地走来走去,此刻他似乎完全没有了大明第三号大臣的风度,竟然伸手将长袍的下摆撩起来掖在腰间,如同当年他还是一个矿工一般,呼呼地喘着粗气,在屋里如同困兽一般的来回走动. “这件事情,你还没有回报陛下?”他突然停下来问道. “这件事,不能回报给陛下.”郭九龄摇头道:”这只是我们的自作主张,陛下从头到尾都不会知道这一件事,现在不知道,将来也不知道.” “我明白了!”金景南抬头看着屋顶,深深地喘了一口气:”难怪你要把我拉进来,原来你是觉得你的肩膀背不起这三百七十三人的死亡.” “不是我背不起!”郭九龄摇头道:”这一次,我是怀着必死的心回上京城的,我没有把握说服他,所以在临走之前,我这个统领将会卸职,田康将会接任.如果成功了,我也会就此退隐,解甲归田,如果失败,那就不用说了.” “你出现在那人的面前,难道不比那三百七十三个人更值钱吗?”金景南道. “这我自然是有法子的,那人不可能拿我来威胁到鹰巢的.”郭九龄微微一笑道.”至于如何做,金大人不会刨根问底吧!” 金景南怔怔地瞅了郭九龄半晌,突然笑了起来:”你郭老儿敢豁出命去干的事情,我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将来事情暴光,会臭了名声吗?这个锅,我背了.” 第一千三百九十九章:宁知文进京 郭九龄大笑声中,起身向着金景南抱拳长揖,”瞒不过金大人.” 金景南森然道:”郭统领,你想要我做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到,将来也说不定因此而得咎,那么,我想要的呢?” “国内司,金大人已经能指挥如意了.至于其它,郭某不是敝帚自珍,而是出于其它一些原因.金大人,这么说吧,等我在上京城做下这些事情之后,大人您便可以上书皇帝陛下,让田康继任我的位置.” 金景南沉默了片刻,”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你以什么理由离开大明去上京城呢?你这个身份,可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宁知文要重回泉州的事情,金大人也知道了吧?”郭九龄问道. “是.”金景南点点头:”这个人倒也是个真性情的,为了替宁则枫赎罪,竟然敢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重回泉州,现在闵若兮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了,他一出现在泉州,只怕闵若英会不顾一切的要杀他.为了宁则枫那个逆子,值得么?” “血肉相连,怎生割断?”郭九龄道:”也是可怜他了,这一次我便与宁知文一起去泉州,将他安置好,宁知文回泉州,虽然说是危险重重,但做稳了这个位子,于我大明却是好处无数的.如此大事,我自己亲自走一趟自然才能放心的.” “那就在这两天了.”金景南道:”陛下看了宁知文的折子之后,要宁知文来越京城一趟见上一面,也是一个安抚的意思.然后再从宝清港直接上船去泉州.” “是啊,我已经准备了一百名鹰隼队员跟着宁知文去泉州.” “一百人?这也太夸张了一些吧?”金景南瞪大了眼睛,鹰巢的鹰隼,到现在拢总也不到一千人,一下子就拿去了十分之一,的确有些夸张. “宁知文是皇上树给楚国各地郡守,臣工们看得一个标杆,他不能出一点事,不能少一根汗毛,不但要活得好好的,还要活得风风光光的.”郭九龄微笑着道:”如果不鹰隼人数不多,都各自有任务,实在抽不出更多的人,我还想多派出一些呢.闵若英必然是要杀宁知文的,只要他不派出大军攻击,这一百人足以护得他周全了.” “宁知文不是自己找了一个什么叫石书生的保镖吗?那可是宗师,你还担心什么?”金景南失笑道. 郭九龄摇头,”石书生和马豹子两个人,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我便下了力气从各个方面收集了两人的情报,所得不多,但也能分析出一些两人的性情,实在是不能托之以腹心的.再者,纵然他是宗师,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的贴身守护宁知文,金大人,要杀一个人,实在是很容易的事情,有些手段,便是宗师也不见得应付得来的.” “你这么一说,也颇有道理!”金景南道:”宁知文虽然是泉州老根底,但他离开泉州已经时日不短,其心腹部下等人也皆已离开了泉州,这一次回去想要牢牢地掌握住泉州,必然还是要费不少功夫的.人手多一些,倒也不错.你准备自泉州而入上京城么?” 郭九龄点了点头:”是的,多派人手,也正好让我可以混入其中,悄悄地进入楚国.” “宁知文这一行人一入泉州,必然会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你混在其中,不是惹人注目吗?”金景南皱眉道. “赵是令人瞩目,反倒越是让人想不到我会潜入其中.”郭九龄呵呵一笑道:”大人可别忘了千面.” 金景南这才想起皇帝的老部下之中有千面这么一个人.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这样吧,你放心去做,朝中这边,有我给你顶着.正如你所说,只要成功了,那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金景南道:”等你大功告成,我再禀报皇帝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吧,那时候木已成舟,陛下也就无可奈何了.我等就算让皇帝陛下处罚一番,也是无所谓的.” “削去我鹰巢统领之职,已经可以堵塞悠悠之口了.”郭九龄呵呵一笑:”我年纪已大,这一次如果能活着回来,卸甲归田,归耕田园,于我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说得也不错,你累了这许多年,能歇歇,也是一件好事.”金景南道:”听舒畅说,你的身子骨这几年是愈来愈差了,调养的效果也越来越不明显.劳心劳力,于你身体而言,却是极不好的.” “当年落下的老病根儿,也亏得舒神医这些年来悉心照料,才能到现在还活蹦乱跳,但月盈而亏,盛极终衰,我可不能太贪心了.”郭九龄笑道. “你倒是豁达.”金景南摇了摇头,舒畅可不仅仅是说了前头一句话,后头还接着几句了,当药石无效,身体境况便会每况愈下,说白了,就是郭九龄已经活不了多少年了.这与当年刘老太爷是差不多的状况,如果善加调养,终归还是能增些寿元,但强行出头,却是生生的掐断了自己的生机,就如同当年刘老太爷强自出手,很快便寿终正寝了. 站了起来,”这事儿就这样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送金大人!”郭九龄笑道,于他而言,生死倒是浑然没有放在心上了.当年在落英山脉之中浴血奋战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还能活到现在,而且活得威风无比.这些年,他是觉得自己已经赚大了. 两人并肩走出监察院,田真却正好匆匆自外归来,见到两人,拱手道:”金大人,郭统领,刚刚传来消息,宁知文已经抵京,随行的还有那个马豹子和石书生,不过那个什么马豹子好像伤得极重,刚刚宫中已经派人紧急去请舒神医了.” 金景南闻言却是神色不动,只是伸手拍了拍郭九龄的肩膀,转身便上轿离去了. 看到这一幕的田真却是有些目瞪口呆,他可是知晓这两位大人一直是不对眼的.金大人一直想伸手到鹰巢,不过郭统领却一直是老母鸡护小鸡崽子一般的用双翅拢着,让金大人无处下嘴. 现在看起来,两人倒像是好友一般.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不过奇怪归奇怪,田真却不会去打听,做他这一行的,早就知道不该问的,就绝不要去问,该让你知道的,当然会让你知道. 皇宫,马豹子的神色已经颓败到了极点,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之上,石书生神色焦虑之极,两只手抓在马豹子的肩膀之上,双手微微颤抖,他略通医道,自然知道马豹子已经危在旦夕了,也不知那个舒神医是不是如传闻中的那样能起死回生. 宫外传来急骤的马蹄之声,为了能让舒畅用最快的速度抵达,秦风特意吩咐去传旨的人通知舒畅直接骑马用最快的速度入宫. 马蹄声停,舒畅急步而入,见到椅子之上的马豹子,直接就上手了. “情况怎么样?”秦风问道. “我兄弟能救回来吗?”石书生紧跟着问道. 眯着眼睛,舒畅号了一阵子脉,却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睁开眼,看着石书生:”只要到了我面前还没有死,至少我能将他的命保住.” “修为能保住吗?”石书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紧张地问了起来.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如果修为尽丧,那差不多也等于没命了. “在拖上几天,可就真说不准了,现在,还是希望很大的.”舒畅从怀里掏出一枚黑沉沉的药丸,塞进马豹子的嘴里,在咽喉之上一抚,助他药丸入腹.”还请陛下派人去医学院将我师妹请来,我师兄妹联手,或许能让这位豹子兄恢复如初.” 石书生眼见舒畅一枚药丸喂到马豹子的嘴里,片刻之后,马豹子便精神了许多,一双灰败的眼睛也开始有了神采,不由大喜过望,双手抱拳撑揖到地:”只要能救我这兄弟的性命,石某一定会有重报.” 舒畅哈哈一笑,看了一眼秦风,却见秦风也是笑意盈盈. 宗师这样的稀缺人手,向来数量有限的很,自己多一个,别人就少一个. 哗啦一声摊开了针囊,露出里面闪闪发亮的一排排银针,两根指头一抹,已将一枚银针拈在手中,”扒了这位豹子兄弟的衣服,师妹还没有来,我先替他稳住伤势.” 石书生忙不迭的脱掉了马豹子的衣服,舒畅用针如飞,顷刻之间便将马豹子插得如同一只刺猬一般,看得石书生一阵子的心惊肉乱,但说来也怪,随着一根根的银针扎入身体,马豹子的精神倒是愈来愈见好了.眼见着舒畅又拿出一个个的药瓶,将内里的汤药顺着中空的银针注入马豹子的身体之内,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满眼皆是敬服之色. “神医神技,今日真是大开眼界!”看着舒畅的手法,本来还有些疑虑的他,此刻倒是信心十足了. “你这位豹子兄弟伤得太重.想要完全恢复,只怕没个一年半载的是好不了,而且还得一直留在我的身边,时时观察,时时改进治疗方案,你们这些宗师啊,生命力是比别人要顽强许多,但这些伤病啊,可也比一般人要顽固许多.” 秦风一笑起身,对宁知文道:”我们去偏殿说话,他们这里,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 “遵旨,陛下.” 第一千四百章:去意已决 “真决定要去泉州?”秦风用透明的琉璃盏替宁知远倒了一杯殷红的萄萄酒,”这琉璃杯是我们大明自己制作出来的,这冰葡萄酒是长阳前几年产的,密封了好几年了,口感特别的好,舒畅说了,每天喝一点这葡萄酒,对身体有益处.” “我们大明也可以自己制作如此上佳的琉璃了?”把玩着手里晶莹剔透的琉璃盏,看着鲜红的酒液在酒杯之中流动,宁知远惊讶地道.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秦风笑吟吟地道:”则远从马尼拉那边弄回来了一批流落在哪里的西域工匠,虽然算不得最高明的匠师,但两年的摸索,也终于找到了决窍,如今已经可以小规模的生产了.王月瑶不允许扩大生产,指望着这玩意儿再大赚一笔呢!” “王大人虽是女子,但在商业上的造诣,的确是高明无比,在臣看来,也就只有户部的耿精明尚书能跟她较量一二了.” “物以稀为贵,等赚上一大笔之后,就会慢慢地扩大生产,到时候就不值钱罗!”秦风大笑道:”走的时候带一套,嗯,还有这酒,也带上几瓶走.” “多谢陛下赏赐!”宁知文拱手道谢:”臣今日见过陛下之后,就立即启程,越早抵达泉州越好.” “你的根脚基本上都跟着你到了大明,泉州现在不是原来的那个泉州了,此去,风险极大,其实你没有必要冒这个险的.如果是为了宁则枫,你大可不必如此.其实我已经给你安排了秦地的一个郡去当郡守.” 宁知文叹了一口气:”陛下,老臣不想瞒您,此去泉州,我的确是抱了一份为宁则枫赎罪的心思,我有预感,他一定会给大明造成极大的困挠的.” 秦风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你想多了.宁则枫被幽居在越京城多年,对于战舰的变化,可谓是一无所知,知文,你也明白,现在我们大明的水师,比之当年何异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他掌握的还是老一套,就算齐国以倾国之力打造出一支水师来,真正到了海上,挡得住我们的水师?到时候两支水师一碰之下,齐国人才会明白,他们跌到了一个无底洞里.” “无底洞?” “知文,一艘配备齐全的海上战舰需要多少银两,你是很清楚的.当年我们为了打造一支水师,花了多大的代价,当真是坑蒙拐骗,啥都干了,真正的第一桶金,是黑吃黑抢海盗弄来的.几年时间,我们扫平了我们能找到的所有海盗,这才有了丰富的资金打造了第一支舰队,然后便是依靠海贸来滚动发展.这些年来,海贸所得,我们全都投入到了水师之中,哪怕国库穷得连耗子都跑光了,都没有从海贸那边抽钱回来.这里面付出的海量的银钱,如今算出总数来,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造一艘战舰很困难,但要击毁他,却用不了多长时间.”秦风的手在空中劈了一下,”齐人打造出一支舰队来,我们便毁去一批,他们便会又再打造一批出来,无数的银钱砸下去,最终却变成了漂浮在海上的一片废渣.所以我说这是一个无底洞.” “陛下,道理虽然是这样一个道理,但是海上作战,风云变幻,并无必胜之理啊!”宁知文提醒道. “当然,我带了这么些年兵,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但我对宁则远有信心啊!”秦风哈哈一笑道:”我们的水师,自成军之日起,先是与海盗打,接着与马尼拉的那些岛国的正规海军打,在战争之中,他们已经摸索出了一整套大军作战的经验,知文,不是我看不起你,他们的作战方法,与海盗的作战方法,那完全是不同的两个领域,或者你与宁则远谈一谈,会更清楚这一点.齐国战舰就算造出来,那也是仓促成军,水兵打磨,更不是短时间便能见效果的,所以,我根本就不担心宁则枫,倒是因为他去了齐国,会帮着齐国更快地耗光他们经年的积累而高兴.” “陛下既然这么有信心,臣也是高兴的.等去宝清港的时候,臣也可以去船厂大致地了解一下.但臣此去泉州,也是符合大明的最高利益的.陛下,等我掌控了泉州,大明水师便可以直接靠岸泉州长驱直入,不但可以顺水路直接进逼上京城,也可以对在荆湖的卞无双形成制衡,到时候江南一方有我们的布局,泉州这边随时可以南下,便可以死死地钳制住卞无双让他不敢稍有异动.所以,陛下,这泉州,臣是一定要去的.臣还不满足于眼前立下的功劳呢,臣想着的是再立下天大的功勋,将来封候拜相,位居功卿呢!这样我宁氏也算是彻底洗白了自己,自大明以后,再也没有人说我宁氏,不过是一海上盗贼了.” 秦风哈哈大笑:”封候那是指日可待的,不过拜相,你恐怕没有指望了.你可不是能治理天下的人才.” 宁知文也是展颜笑道:”我这一代是没有指望了,则远这一代,拜相那也是没有指望的,但我宁氏以后代代读书,总会有一两个有出息的,说不定真有拜相的那一天.” 两人相视而笑,同时举起手中的琉璃盏,一饮而尽. “那石书生去给你当保镖当真可靠?此人可是一个齐人,而且是一个齐国强盗.”秦风笑着替宁知文倒满酒杯. “陛下忘了,我宁知文过去也是一个强盗头儿.”宁知文道:”此二人虽然谈不上什么良善,但有一点,却是能让人称道的,那就是守信.再者说了,那石书生与马豹子交情莫逆,生死与共,有马豹子在越京城为质,我就更不担心了.” “这么说来,马豹子的这身伤,总要治他个三年两载了.”秦风笑道. “他伤得那么重,治好伤势,固本培原,没有个两三年,终究是没法子完全复原的.”两人笑盈盈的再一次举杯相碰. 一杯酒饮尽,大殿之中却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宁知文还没有觉得什么,秦风却是腾地站了起来.大殿之中传来的响动,是两个宗师级的高手突然交手所发出来的响动,看似动静儿不大,但却是因为宗师级的高手能将力量凝聚在极小的一个点上击出,这也是宗师与九级巅峰高手最大的差别所在. 脚步微动,秦风已是出现在偏殿的门口,还没等他跨出第二步,大殿之中,两个人已是如同惊鸿一般地飘飞了出来,相距丈余,互相对峙片刻,突然之间又对撞在一起,这一次,却是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了. 秦风嘿了一声,两手交叉,环抱胸前,好整以遐地看起了热闹,交手的两个人是贺人屠与石书生.贺人屠在荆湖吃了这两个人一个闷亏,未交手一抬,便不得不将宁知文交了出去,以贺人屠的性子,哪里忍得下来.今日得知石书生和马豹子居然到了越京城,立刻便来寻仇了. 大殿之中,马豹子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却被舒畅轻轻一按便坐了回去:”你不要命了就出去.”舒畅冷冷地道,”现在你只要妄动真气,立刻便是逆血倒流,回攻心房,那可是神仙下凡,都救不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们现在在大明的皇宫里,你们是来做客的,贺人屠不会把他怎么样,了不起打他一顿便好了.哎哟哟,看不得,看不得,再看我就先倒了.” 舒畅只看了大殿外两人交手几眼,便立时觉得头昏目眩,立马回头,不敢再看.而站在秦风一边的宁知文,也好不到哪里去,看几眼,便赶紧偏过头去,歇息好大一会儿,又再看上几眼. 石书生身法狡滑如狐,来去如风,贺人屠却是大开大合,根本不管石书生身法再奇幻,他只是抱残守缺,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外人看起来,倒是石书生围着贺人屠狂攻.但在秦风看来,石书生这样的打法,绝对坚持不了太久.他的修为看起来比贺人屠要弱了一筹,再过上片刻,只怕便会处处受置了. 院子中无声无息的又多了数人,带头两人,却是皇后闵若兮与瑛姑,在他们左右,霍光与胡不归两负手而立,大明的宗师级高手,竟然在这一刻,尽数在这里集合了. “这人是谁?”闵若兮走到秦风跟前,好奇地问道. “这就是我早前跟你说过的石书生,喏,屋里的那个是马豹子,二个人被曹辉利用过后过河拆桥了,身受重伤,跑到我们这里来了,贺人屠正在找石书生算帐呢!” “看起来贺师要胜了.”闵若兮道. “皇后的眼光大有长进.”秦风笑道:”还有三招,胜负便分.” “那还是算了吧,人家远来是客,分出胜负,便有损伤.这就不是待客的道理了.”闵若兮笑道. “就如皇后所言.”秦风大笑着,身形晃动,下一刻人已是出现在两人之间,两手一伸,两声轻响,贺人屠与石书生二人都是惊呼出声,同时一个筋斗倒翻出去. 贺人屠落地看着秦风,眼露钦佩之色,石书生却是满眼的不敢置信.手指着秦风,喃喃地道:”你,你,你……” 秦风微笑道:”石先生,以后还有的是相互切磋的机会,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来来来,朕为你介绍我大明英豪.” 第一千四百零一章:他们这些人想要的 金景南兴致勃勃地看着秦风:”听说皇帝陛下昨儿个让那两个齐国大盗头子大开了眼界?” “你什么时候对这些也感兴趣了?”秦风一笑道.”其实没有外头传得那么玄乎,贺人屠见我出手,有意识地收了手,那石书生嘛,原本身上也有暗伤,实力大打折扣,再者二人并没有全力出手,这才给了我施展手段的余地,否则哪有这么轻松.” “臣不懂武道,但臣感兴趣的是这两个人呢!”金景南满面红光地道:”这二人在齐国是有名的大盗头子,坐地分赃的强盗祖宗,手下悍匪无数,与齐国朝廷一向不对付,如果能将这二人拉过来,倒是可以在齐国兴风作浪.” 秦风奇怪地眨了眨眼睛,”这些事情,一向不是鹰巢在负责的吗?郭九龄可不太喜欢你插手国外司的事务,怎么,你还是不死心?” 金景南尴尬地笑了笑,皇帝倒是爽快,但这样的事情当着自己的面这样揭出来,脸上可真有些挂不住. “老郭这不是去了泉州吗?一时半会儿恐怕也回不来,我思虑着,怎么着他监察院也是我的下属,所以想关心关心.” “你啊!”秦风意味深长地伸指点了点他,摇了摇头.看样子是金景南见郭九龄不在,想要乘虚而入了. “如果陛下没有意见,臣倒是想派人接触一下这马豹子,我观此人性格倒是豪爽得紧,不像那石书生,一肚子的鬼主意.” “在你之前,田康已经来跟我说过这件事了.”秦风道:”你确定御史台也要去插一手?” “我们做事与他们不太一样,各施手段,各展才能嘛!”金景南笑咪咪地道:”那马豹子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介宗师,多个途径,说不定成功的可能性便更高一些.” “随你吧!”秦风无所谓的摆摆手:”但有一条,各干各的,不可伤了和气.” “那是自然.”金景南连连点头:”陛下,老郭年龄大了,我听舒大人说,他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臣的意思是,鹰巢统领这个位置实在是劳力伤神,该让老郭好好的休息一下,将养天年了.他是跟着陛下的老臣子了,臣觉得……” “你有合适的人选?”秦风微一皱眉,觉得金景南的动作未免太大了一些,而且吃相也难看了一些. “臣觉得田康就是很合适的人选!”金景南道.”鹰巢两位副统领,田真不太适合担任这个职位,便只有田康了,外人骤然进去,不但不熟悉他们的运作程序,更是连掌控鹰巢也做不到,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平稳过渡最好.” “你能这么想,那就是最好了.”秦风满意地点了点头,金景南还是一个顾大局的人,哪怕田康跟他一直有些不对付,田真跟他交往更密切,但这样的大事情之上,却一点也不糊涂.”这件事等郭九龄从泉州回来,我便与他好好谈一谈,鹰巢之中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些雏鹰,早已展翅翱翔九天之上了,不再时时需要他这只老鹰护崽子了,他应当好好的休息休息了,我可不想当年刘老太爷的故事重演.” “陛下说得是!”金景南点头称是,”当年丰县一战,刘老太爷强自出手,最终引发旧伤,使得陛下痛失老臣,这样的故事,绝不能再重演了.” “的确如此啊!”秦风叹了一口气:”你一直在努力的全国邮政体系,现在忙得怎么样了?” “陛下,此事看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有着极大的关碍.所需要的财力和人才都很庞大,现在还只能在一些财力充沛,人烟稠密的地方推行,户部那边测算过,像西地那样的地方如果全面推广,就必然需要庞大的财力补贴,所以暂时只能将设到郡一级.” “慢慢来吧!”秦风也不以为意,”抛开你所说的那些东西,这个体系完全建立起来后,倒是的确可以惠民的好东西.出门在外的人,不论是士兵,还是商人抑或是其它因为各种原因离家的,一封家书,足以让他们安心.” “是,陛下.”金景南道:”陛下心系黎民福祉,臣感同身受.臣一定多方筹集资金,尽全力推广此事,尽快地让他能发挥出作用来.” 大门轻轻被推开,乐公公走了进来. “陛下,田康求见.” “宣他进来.”秦风道. “陛下,那臣告退了.”金景南立即站了起来. 秦风一笑道:”你先前不还说了吗,鹰巢终究还是你的下属,现在田康来说事儿,你便也听一听吧!” 田康大步而入,瞟了一眼一边端坐的金景南,这才沉声道:”陛下,齐国那边传来消息了.” “怎么样?”秦风问道. “齐国首辅田汾亲至常宁郡,亲王曹云刚至常宁郡,便被以狂妄勃上,图谋不轨被拿下狱了.”田康低声道. “怎么如此?”秦风霍然站起,”这里头有鬼.” “先前的情报中说,曹云刚至常宁郡,大庭广众之下便扇了曹辉一记耳光,这一记耳光虽然明面上打得是曹辉,但未尝打得不是齐国皇帝,毕竟曹辉的所有行动都是在曹天成的指使之下完居的.”金景南沉吟道. “不仅仅是如此,据说曹云在他这一次的大明之行,整理出了厚厚的几本折子递给了曹天成,这才是惹怒曹天成的真正原因.”田康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秦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从曹云进入我们大明,我们给了灌输的都是不用大动干戈也可以解决国内豪门世家为害的那一套,而且曹云也看到了我们这么做的成效,与齐国皇帝产生不同见解那是显而易见的,但如果说因为此事就将曹云下狱,可就有些匪夷所思了,我不认为曹天成是这样冲动的一个人,特别是在常宁郡这样一个地方.” “常宁郡鲜碧松没有任何动作.”田康道:”他甚至在这个时期将所有的军官都召至了中军行辕,虽然是以会议的名义,但实则上却是将所有的军官都拘禁在了中军行辕,看起来,鲜碧松已经彻底倒向曹天成了.之所以田汾亲至常宁郡,恐怕也正是因为要说服鲜碧松吧,必竟现在鲜碧松是齐国境内最大的一股军事实力,便是他们的大帅曹天成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看起来一切平静,但我总觉得其中充满着浓浓的阴谋味.”秦风沉吟道. “陛下说得是.”田康点头道:”几乎是前后脚,我们便接到了另外一份八百里加急的情报.” “是不是曹云哪里出了什么意外?”秦风问道. “陛下圣明!”田康点头道:”曹云被下了槛车押送长安,但离开常宁郡不久,刚刚行入沧州境内,押送曹云囚车的队伍全被袭击了,曹云被人劫走,就此不知去向.” “还有这等事?”秦风哈的一声,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正是如此.”田康道:”事发之后,常宁郡鲜碧松尽起大军,几乎将沧州洗了一遍,但曹云便如同飞天遁地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竟然是找不到了.” 秦风大笑起来:”齐国的世家豪门之力,竟然强大到了这般地步了么?居然能将曹云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离沧州,难怪曹天成不管损失有多大,也要将他们铲除了,这样一些人,别说是他了,如果出现在我大明,我也要寝室难安了.” “陛下能确定曹云是被豪门世家带走了?”田康问道. 秦风点了点头:”这个不用猜了,能有这个能量的,在齐国境风,除了皇帝曹天成,也不是这些豪门世家了,我敢肯定,曹云再一次公开出现的地方,必然便是豪门世家的大本营,洛阳.” 金景南振奋地道:”这么说来,齐国内乱已是不可避免了,陛下,这个机会我们可不能放过. “不放过?”秦风冷笑道:”曹天成与曹云演得好一出双簧,曹云到了洛阳,必然被那些豪门世家当作至宝,以为奇货可居.他们被逼得太紧了,不得不作最后一搏了,以为抢到曹云,便可以大事可为,嘿嘿,只怕却是想不到,这正是曹天成想要的吧?” “陛下是以为曹云此行有诈?” “不是以为,是肯定!”秦风冷冷地道:”曹云入大明已久,我可以断定此人,便如同李挚,程务本一般无二,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意让国家乱的人物,他的洛阳之行,不过是关门打狗的一场演出罢了,只可惜齐国的那些豪门世家快要被逼到绝路之上,看到一根稻草便以为可以救命,殊不知这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曹云到了洛阳,那些豪门世家肯宁要聚集所有的力量,拥曹云为主正儿八经的开始造反了.他们认为以曹云在齐**队的号召力,一声令下,必然会应者景从,哈哈,到时候的确是应者如云,只不过这些到时候云集到洛阳的军队,不是去帮他们的,而是去灭他们的.当豪门世家的力量齐聚洛阳的时候,就是他们彻底灭亡的时候.” “这样做,曹云能得到什么?” “他能得到的,是齐国上下一统,从此再无挚肘!”秦风冷冷地道.”程务本当初毅然决然地孤身赴上京的时候,他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第一千四百零二章:带路党 大明重臣齐聚一心阁,曹云被齐国皇帝下狱接着又莫名被劫失踪,对于齐国是一件泼天的大事,对于大明,却也是一样可以影响到国家方略执行的事件. “我同意陛下的看法!”权云道:”不能指望曹云当真会聚集那些豪门世家来对抗齐国皇帝,此人如果真有这个野心的话,当年就不会在声望正隆的时候,主动从齐国大帅的位置之上退下来.我更倾向于这一次曹云被抓下狱是他与齐皇之间一次双簧,目的就是引诱那些豪门世家上钩.现在看起来,他们成功了.当这些豪门世家正因为劫到了曹云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其实已经开始坠入到了齐国朝廷的陷阱当中.” 小猫点头道:”曹云在齐**队之中声望极隆,如果这真是一个计谋,我们能想象得到,接下来会有一支又一支的齐国部队以投奔曹云的方式进入到洛阳,但实际上,这些军队并不是去跟着曹云造反的,而是去帮着曹云剿灭这些豪门世家的.齐国皇帝并不想与豪门世家打上一场持久的烂泥仗,而是要毕其功于一役.” “正是这个道理.”秦风认可两人的说法,”曹云或者不认可曹天成的做法,但当曹天成一心孤行的时候,他却会再一次的退让并主动地配合曹天成去完成对方想做的事情.此人在军队之中浸淫多年,深知一个集团之中如果存在着两个声音,那么对于这个集团来说,就是跌下深渊遭遇万劫不复局面的起始.” 方大治很是郁闷:”陛下,这么说来,自曹云进入大明之后,我们所做的一切,岂不是都成了无用功,那曹云只怕是将我们的努力当成猴戏在看了,这,这可真是让人气恼.” 秦风笑了起来:”不能这么说,我们已经收获很多了.曹天成这一次再一次地起用曹云来剿灭豪门世家,可以肯定地是,当豪门世家覆灭之日,曹云的声望将再一次达到顶峰,当一个臣子的声望比他的皇帝要高出太多的时候,这个皇帝还坐得住吗?所以,这是曹云的最后一次演出了,让我们拭目以待这位当世兵法大家的谢幕演出吧.他这一辈子,将再也没有出山的时候了.” 稍微停顿了一下,秦风接着道:”而且因为我们的介入,也使得豪门世家下定决心要干一票大的,他们的力量不容觑,更重要的是,豪门世家的力量渗透到了齐国的方方面面,可以说,齐国的大部分精英阶层都是由这些人构成的,你们可以想想,一个国家的改革,却将国家的精英阶层几乎给一网打尽,那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诚如曹天成所希望的那样,他获得了一张可以任意涂抹的白纸,但缺少了相应的人才,这张纸上最终作出来的画作是传世名作还是小儿涂鸦还真说不定呢?各位,我们立国之初,官员奇缺,稍微识得几个字的人便可以出来作官的那段经历,我想大家不会忘了吧?即便到了现在,我们经过了多年的努力,四处招揽人才,还是处处捉襟见肘,一个官员,往往要干好几个官员的事情,一个个累得跟狗一般,各位不会忘了这样的感受吧?”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在座的各位,谁不是从那段最艰难的岁月里走过来的呢?这些年来,随着大明政权稳固,出来做事的读书人开始多了一些,大明各地开设的学堂,也已经开始一批一批的输送人才,这才稍有缓解,但各级官府中缺人,却仍然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要是他们真打起来,打得不可开交那该有好啊!”方大治感慨地道:”那我们可就捡大便宜了.” “不要尽想着好事.”秦风道:”我们的对手,都是一代人杰,没有人是傻瓜,像曹天成这样敢于挥刀切去身上的脓疮而不在乎自己也大量失血的家伙,可是很少见了.但他有曹云这样的兵法大家,有田汾这样的修补大师,看起来还是能将损失降低到可承受的范围之内,即便是这样,我们也算是捡了大便宜,至少,我们赢得了足够的时间,来努力从国力之上彻底超越他们.一统天下的征程,没有太多的捷径可走的.” “陛下,我们是不是可以支持一下那些豪门世家,让他们能够坚持更长一些时间?我想,他们打得越久,我们得利岂不是更多?”户部尚书耿精明问道. “不,恰恰相反,我们要完全掐断对豪门世家的支持,当然,周济云那边儿除外.”秦风断然道:”曹云这个人是很可怕的,他一旦出手,我不认那些人还能支撑多久.再多的钱洒下去,也是打了水漂儿.” “那些大家族在我们大明的昌隆银行还有巨额的存款.”耿精明道:”他们一旦真正起事,只怕便会要取出这些款项用作军费.” “不给!”秦风道:”你告诉昌隆银行,我不管他们用什么借口,一分钱也不能给他们,这些钱留在我们大明以后还能发挥更大的作用,给了他们,屁都不会剩下一个.” 耿精明有些牙疼:”陛下,这对于昌隆银行的声誉可是一个打击,他们吸取这样的巨额存款,靠的就是信誉.” “我想借口还是很好找的,等到时候齐国的那些豪门世家一个个败亡了,他们在我们大明不是都还留下了嫡系后人吗?这些钱最终还是会还给这些人的,到了那个时候,世人只会称赞他们昌隆银行讲信用,不欺负人的.” “如果他们想用这些钱来购买我们的军械呢?” “当然也是不卖!”秦风摇头道,”田康,这件事,你也可以利用你们的渠道跟齐国透露透露,卖他们一个好,当然,如果能讨得些许好处,那就更好了.” “陛下,臣尽力去办.”田康道. “齐国国内,曹天成必然会成功地扫除所有的豪门世家的的势力,但在外部,我们却要确保周济云的存在.只要这个人存在一天,便会牵制住齐国大量的兵力,荆湖那边,传过信去,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卞无双趁着这个当口对周济云下手.如果他有这个想法,不妨便在江南弄点事儿出来,江对于卞无双来说,可比一个昆凌郡要强多了,他不会捡了芝麻丢西瓜.” “横断山的齐**队撤出之后,必然将是攻击昆凌郡的主力部队,这对于昆凌郡来说,是一个考验,小猫,我们的人已经到了没有?” “陛下,关宁和俞洪两人率领的五千名镖师已经抵达了昆凌郡,并且在昆凌郡内已经完成了整体换装,他们穿上的是齐军的制服,拿着的可都是我们大明的武器,周济云将他们布署在了潞州方向.”小猫道. 秦风笑了笑:”看来周济云是要亲自对付横断山的拓拔燕了.哦,对了,这一次指挥横断山区的齐军撤退的是拓拔燕么?” “陛下,这个目前还不清楚,拓拔燕是郭显成的侄女婿,又是横断山区的主将,十有**将会是他指挥进攻昆凌郡.”田康眨巴了一下眼睛道. 在这个屋子中,知道拓拔燕真实身份的人,也是没有几个的. “他们能见个真章也是极不错的.”秦风眯起了眼睛,笑道:”周济云要是吃了亏,就会愈加依赖我们了.咱们国内的老兵,可以源源不断地往哪里派嘛!周济云是一个不错的将领,那个岳开山更是一个很好的治理地方的老手,我很喜欢.” 屋里的人又一次开心的笑了起来,当昆凌郡对着大明漏出了一条门缝的时候,结果只能是大门完全敞开在大明人的面前,最终,这里会成为大明人的乐园. 将周济云掌控的昆凌郡彻底纳入大明的体系之中,不仅是大明最终打击齐国的利器,也是秦风用来扼制卞无双的一手有力的棋子. “陛下,我觉得鹰巢还应当事先有所准备.”金景南咂巴了一下嘴,”曹天成灭了那些豪门世家之后,大开杀戒那是必然的,我们不妨想一些办法将其中一些人救出来,弄到昆凌郡去,这些人家破人亡,将来必然会是反齐的排头兵,搞不好比我们还要更热情高一些.豪门世家在地方的势力盘根错节,曹天成可以杀光这些宗门,却不可能杀光那些地方的百姓,以后我们反攻齐国的时候,有这样一支带路党,那也是极不错的.” “带路党?”秦风大笑:”这个词用得极是恰当,田康,这件事你去办,当然救的人要经过一些挑选,最好是那些在地方之上名声很好的,德高望重的,但对军政之道却又没有什么经验的人,这样的人救出来后可以为我所用,却又不会给我们造成太大的麻烦.” “田统领,陛下要的是一些老头儿,可不是年轻的小伙子,这一点你可别弄错了.”金景南阴险地笑着:”等到这些人替我们带完了路,精力也就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们大明,可不需要宗族豪门.” 第一千四百零三章:父子三人 宝清港,宁知文终于见着了他数年未见的小儿子宁则远.当年那个稚嫩的青年,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沉稳之极的大明高官,举手投足之间,往日的青涩早已被干练,成熟所代替,这让宁知文感慨万分. 如今的宁知远可是大明有数的重臣之一,一手打造了大明强大的海上雄师,不仅统带着水师,更是位居大明兵部左侍郎,是兵部仅次于小猫章孝正的高官. 谁能料想到,当年在家族内斗之中,被哥哥宁则枫斗得一败涂地的宁则远孤独一掷之举,竟然给宁氏一族带来了异想不到的鸿运.现在的宁氏一族,至少可以因为宁则远的强势崛起而在舞弄风云数十年. 跟随着宁知文的保镖石书生则被停泊在外海的那一艘如同山峦一般的五层楼船大明号给惊呆了.他长年处于内陆之地,也不是没有见过船,但像这样大的船却是第一次见到. 登上了大明号之后,父子两个闭门密谈,石书生却像一个好奇宝宝一般,被宁则远安排了人带着去参观大明号了. “父亲自去泉州,危险重重,一切还需要小心,如果事有不谐,一定要以先脱身为要务.”宁则远看着已经极是显老的父亲,柔声道.当年兄弟相争,父亲居中不偏不倚,在后来甚至偏向大哥,但这样的经历并不足以让宁则远怨恨父亲,他们宁氏本是海盗世家,家族内斗,选出更强悍的领头人一向是传统,只有更强悍的人,才能带领宁氏家族活得更好,活得更长.父亲的立场于父子而言有些残酷,但对于整个家族而言,却是正确的. 只是父亲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却开辟出了另外一条道路. “我并不担心我的安危问题,泉州本来是我们宁氏的大本营,纵然当年的心腹部下都随我们到了大明,但宁氏的影响力,在泉州并没有消除,而且你也看到了,现在我有石书生这样的宗师级高手随身保护,皇帝陛下又派了一百名卫兵充作我的护卫,在安全之上,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我知道,他们是鹰隼.”宁则远点了点头:”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闵若英必欲杀父亲而后快,父亲,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国家的力量,一个皇帝的决心.哪怕这个皇帝的力量已经衰弱到了极点.” “放心吧,你这个小子,你老子这一辈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我还要留着这具躯体享受未来的安逸人生呢,不会这么容易为人所趁的.”宁知文笑道.”倒是你,身负重任,为人也好,行事也罢,都需如履薄冰,兢兢业业,大意不得的.” “儿子自然知晓,现在儿子只负责水师事务,简单多了,海贸这一块儿交出去之后,事情少了大半,现在只用考虑怎样让水师变得更强大就好了.”宁则远笑吟吟地道,显得十分轻松.”父亲,我的眼光,早已经没有放在内海了,我现在看着更远的那一片大海,走出马尼拉海峡,在遥远的西方,有着另一些强大的力量,从我们现在得到的情报看,那一片大陆之上,也正在进行着一场场残酷的厮杀,其中一位力量最强悍的君王意图统一那一片土地,他们的水师十分强悍,如果他完成了统一,那才会是儿子将来最强大的对手.” 看着宁则远轻松地神态,宁知文不由有些担心:”不要小看你大哥,他从几岁开始,便随着我在大海之上厮混,对于海上的战斗,船舶的制造,都是极其的熟悉,他的部下人才不少,涉及到方方面面,现在鹰脱桎锢,鱼入大海,又有齐国这样一个强悍的国家在后面作支撑,他会很快成为你的麻烦的.他对你的仇恨,只怕深到了骨头里,这份仇恨,足以让他卧薪尝胆,以击败你为目标.” “我当然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宁则远淡淡地一笑:”我念着手足之情,将他圈禁在越京城,只怕他不但不会感念我的之分兄弟情意,反而会更加的恨我,不过现在的大海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大海了,所以,只要他敢来,迎接他的,仍然会是失败.而会这一次会更加彻底.” 宁知文站了起来,走到弦窗边,拉开了弦窗,指着海面上停泊着的一艘艘战舰,”父亲,大明的战舰,早已经不是当初您所熟悉的那些战舰了,从船舶的设计,动力,作战系统,作战方法,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明水师从一场场战斗之中已经成长为了海上的霸主,而大哥所知道的,还是十年前的那一些,所以,我丝毫不担心齐国来自海上的威胁,说句实话,我现在很希望齐国造出一批批的战舰来挑战我们,然后儿子会一次次击碎他们的希望.水师是一支耗钱的队伍,儿子经历了从无到有的水师建设过程,以大明的高效率和官员的廉洁程度,这些年来都一直过得捉襟见肘,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我不认为齐国那些人,会有我们的速度.大明现在的战舰,每一艘都价值数十万两银子,这是一个无底洞,当齐国一头栽进来之后,便会感受到他恐怖的吞噬金钱的速度,他会成为齐国财力沉重的负担的.陛下希望我们能让齐国在这个无底洞中越栽越深.他们会感受到水师对他们的威胁而不得不拼命地制造战舰,培训水师,然后在一次次的失败之后愈发恐惧,愈发地想要迫切地打造一支更强大的水师,哈哈哈,我会紧紧地盯着他们的.” “既然你心中一切都有成算,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过万事小心为上,临战之际,无必胜之师,无必败之仗,你一切仍要小心.”宁则远叮嘱道. “是,父亲.”宁则远点头道:”你要不要去参观一下大明号的核心部分,这艘战舰可是汇集了大明现在制造战舰的最高水平,他就是一艘漂浮在海上的城池,一般的战舰在他的攻击之下,除了逃窜,几乎没有什么生存的能力.像这样的战舰,我们已经建造第二艘了.” 看着骄傲的宁则远,宁知文摇了摇头:”这是大明水师的最高机密,我还是不高为好.既然你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这便启程去往泉州了.” “舅舅会带领一支舰队为您护航到泉州.”宁则远道:”他们的战舰已经集结完毕了.” “胡闹,我们一行百余人,坐商船去就足够了,带上一支舰队算什么?”宁知文眉头微皱道. 宁则远笑了起来,”父亲,这可不是我的意思,而是陛下的旨意,我虽然是水师统领,但这样的行动,没有陛下的同意,我焉敢随意行动.陛下是在确保父亲安全的前提之下,同时也给泉州那些人一个威慑,让他们明白,如果父亲有什么事情,他们会面对着什么要的报复.舅舅的舰队会在泉州外海停留一段时间的.” “陛下替我考虑得太周全了.”宁知文感慨地冲着越京城方向抱拳一揖. 长安,皇宫. 田汾身形微微有些佝偻地走在前方,自从朝廷军队彻底收复勃州之后,他便再一次由幕后走到了幕前,重新担任了齐国首辅,这对于齐国来说,丝毫不意义,因为在田汾下台的这一段时间里,齐国皇帝曹天成顶住了方方面面的压力,硬是一直让首辅之位悬而不决的时候,大家便都知道田汾重新出山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跟着田汾身后的人,穿着一身便服,身形高大魁梧,只是脸上皮肤仍然显得极其松驰,这个人,便是来自大明的宁则枫. 短短数月的时间,他便从一个连行动都很困难的大胖子,硬生生的瘦了下来,终于又有了一些昔日的风彩,他的这份狠劲,便是连田汾也惊讶不已,当然,惊讶之余,他也异常高兴.没有坚韧的意志,刻骨的仇恨,一个人很难有这样的决心,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从常宁郡到长安的这一段时间里,田汾一直都在默默地关注着这个即将承担起大齐水师重建任务的人. 总体上来说,他是很满意的.至少从心志之上,这个人符合大齐的要求. 宁则枫并没有什么局促之感,哪怕他马上要见到的是大齐的皇帝.一来是因为他骨子里的那一份桀骜不驯,二来也是因为他很清楚,齐国现在非常需要他,他现在已经成为了齐国大战略部分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自己在与弟弟的争斗中,在大获全胜的发口,却一败涂地,这让他一直耿耿于怀,这一次的失败,非战之罪也,而是因为一个国家的强势介入,这不是他能对抗的,宁则远走了狗屎运,这是连老天也无法预测的事情.但现在,自己的背后,也终于有了一个比大明更强悍的国家. 早先自己能击败宁则远,把他逼得走投无路,将来也会这样.胜利终归会属于自己. “首辅大人,陛下请您进去.”老太监低首弯腰向在门外停下脚步的田汾道. 第一千四百零四章:宁则枫的三阶段策略 “宁则枫叩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宁则枫跪倒在齐国皇帝曹天成的案前,用力地叩了三个响头.这三个响头他叩得真情实意,抬起头来时,额头之上已是乌青一片. 曹天成上下打量着这个他花费了偌大心力才弄回来的人,不得不说,宁则枫给他第一面的映象很不错. “你这三个头叩得很用心,朕也受得心安理得.”曹天成淡淡地道:”宁则枫,你可知道为了把你弄回来,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别的不说,单是勃州黎城,一万多精锐的龙镶军,便是直接因为你而死的,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臣一定会让陛下觉得物有所值.”宁则枫有力地道,与一般的人见到皇帝便战战兢兢不同,他抬眼直视皇帝,显得底气十足. 对于经历过地狱般经历的他而言,如今活着只是为了一股执念,一个无比心高气傲的人,却被人当成猪一般圈养了这许多年,这股怨愤之气,足以强大到让他漠视任何挡在他面前的存在. “很好.起来吧,看座.”曹天成点了点头. 老太监搬来了一个锦凳,放在了宁则枫的身后. “在你成为我大齐的水师统领之前,朕想先听一听你的治理水师的方略.”曹天成身子略向后靠,眼睛却看向挂在他侧面的那一幅巨大的齐国疆域图,那道蔚蓝色的海岸线在过去从来没有引起过他的重视,但现在,这条级却成了勒在大齐脖子上的一把屠刀,而且随时随地会砍下来. “是,陛下.”宁则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从知道自己脱困,将要来到齐国之后,他就已经明白自己将要承担的任务,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每日疯狂的减肥之外,他便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如何才能组建起一支强大的水师. 从明国一路到齐国,鬼影谍探贾方舟将能搜集到的大明的水师情报尽数都堆放到了他的案头,如今的他,对于大明水师的大致情况,也是做到了心目中基本有数. “陛下,如今明国水师,其势已成,其共有四支大型舰队,分别以周立,何鹰,周扬帆,周宝桢四人为统领,其中周扬帆率一支舰队常年驻扎在海外马尼拉,暂可不论,周立,何鹰,周宝桢三人麾下各有三层战舰十余艘,配之以各类辅船,每支舰队的总船数达到了五十艘出头.而其水师统领宁则远更是以五层战舰大明号为核心,正在组建另一支舰队,当舰队完成组建之后,其实力更是要远超其它三支舰队.” “这些,我都知道.现在我想知道的是,我们如何扳回这样的劣势.”曹天成敲了敲桌子,道. “陛下,劣势会一直存在,至少十年之内,我们根本无法抹平这个劣势.”宁则枫一摊手,坦然道. 曹天成勃然变色道:”朕询问过不少懂得水师的人,水上作战,无外乎是大船胜小船,多船胜寡船,以我大齐国力,数年之内,便可以造出无数条战舰,为什么你说十年之内,我们无法抹平这个劣势?” “陛下,不知这些人可有在海上率部作战的经验?”宁则枫反问道. 曹天成顿时哑然. “这些经验,在内河之上或者实用,但在大海之上,就不一定能灵了.”宁则枫道.”陛下,大海无情,变幻莫测,海上作战,气象,水文,海域具体情况,都是作战之时重要的参考条件,并不是只有战舰的多寡来作决定的.这两年,明人的战舰是不是一直都在我大齐的海域出没?” 曹天成恨恨地道:”自然是的,他们打着海盗的旗帜,耀武扬威地迫进我大齐陆地,有些地方一日三惊.” “陛下,他们并不单纯是来示威的.”宁则枫摇头道:”他们更主要的目的恐怕是探测水文,绘制海图,摸清洋流情况,这在以后的作战之中至关重要.敢问陛下,我们大齐海域之内的这些相关情报?” 听到宁则枫的询问,曹天成有些尴尬的看向了一边默然无语的田汾. 田汾干咳了一声:”宁则枫,我大齐在水师一项之上荒废已久,陛下纵然想做这些,却也难寻到相关的人才.这一切,还得都靠你来完成了.” 宁则枫点了点头:”小人明白了.”田汾这句话,无疑是告诉他,齐国的水师,现在就是一块白板.”小人麾下,还是有一些这方面的人才的,接下来第一件事,我们便是要弄清楚大齐近海的所有这些水域的情况,这是最基础的东西,没有这些东西,海上舰队,根本就无法施展.陛下,小人知道大齐鬼影神通广大,如果能从明人那里弄到一些海图之类的情报,我们可以省下极多的功夫.” “这件事,朕会吩咐鬼影去做.”曹天成点了点头.”在莱州,朕已经替你建起了庞大的船厂,修配厂,无数劳工都在那里待命,这里头更是有从全国征用而来的各类匠师,他们已经开始摸索建造三层战舰了.等你到了哪里,说不定第一艘便已经制造出来了.你麾下有很多具有造船经验的匠师,有了他们的主持,朕希望在一年之内,我大齐能拥有第一支舰队,至少要有二十艘三层战舰,你可能办到?” “陛下,小人认为这样不妥!”宁则枫毫不犹豫地反对.”造船是一门大学问,即便是成熟的船匠,在造一艘战舰的时候,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更别说我们是从零开始.只要有一个地方出现问题,这艘战舰到了海上就是一具海上棺材.而且以我们现在对大明的海上劣势,不是战舰的多寡就能解决问题的,请恕臣直言,战舰造得越多,开到海上,只会成为明人水师功劳薄上的一个个数字,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那你说应当怎么办?”曹天成的语气已经开始不善了. “陛下,臣认为,大齐水师要与明人水师相抗衡,需要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拖.”宁则枫道. “拖?怎么拖?”田汾感兴趣地插嘴问道. “首先我们不需要建造那么多的三层主力战舰,因为即便我们即便有了足够数量的战舰,也没有了足够有经验的舰长和水兵,没有这些人,一艘战舰根本发挥不出他应有的战斗力.所以第一个阶段,我们只需要造出少量的主力战舰能够在近海作战就成,他们的目的,只是炼兵.第一步我们该做的是造出更多的特殊用途的船只,特别是以速度见长的船只,与明人在海上周旋.” “特殊船只?” “是的,陛下.这样的船只花费不大,但作用却很明显,明人不是经常来我们海疆骚扰么,我们也可以照方抓药,派出这些特殊船队去袭击他们的商船.”宁则枫冷笑道:”现在明人的海留极其繁荣,每日都有无数的商船驶出港口,我们的这些特殊船队便以他们为目标,不停地打击.一来这样可以拖住他们的战舰,使他们的战舰不得不疲于奔命地去剿灭这些船队,二来只要击沉一艘商船,那明人的损失便是极大.”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的人手损失只怕也会很恐怖.”田汾皱眉道,”小船队在海上的生存能力必然很弱.” “正是要借此来煅炼我们的水师力量.”宁则枫道:”死掉的是为国尽忠,能够活着回来的,则将成为大齐水师的中坚力量,他们会在这样一次次的与明人的交锋之中,积累到最宝贵的海上作战经验,在海上长时间的飘泊能让他们充分认识大海的本性.” “此事可行.”曹天成断然道:”哪怕每出去十个人只回来一个,那我们出去一万个人就能回来一千人,我大齐人丁众多,最不缺的就是人手.好,这是第一阶段,那第二阶段呢?” “陛下,第一阶段臣认为至少需要三年的时候,而这三年,我们便能造础一定数量的三层战舰,积累了足够经验丰富的水上士兵,这个时候,便可以进入近海重点布防了.这个阶段是为相持.我们在重要的海边城市建立港口,驻扎舰队,依托近海优势进行重点防御,如有机会,可与明人进进小规模的海战,以此来积累舰队作战的经验,因为是近海作战,一旦不敌,我们还可以逃回来,这样即能磨练舰队,又可以尽量大的力量保存实力.到了这个阶段,明人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摧毁我们的舰队,他们会不停地袭击我们的海疆,逼迫我军出海与他们作战,到时候还请陛下能够坚持相持战略,因为这个时候与敌决战,无疑是自我摧毁.” “这一点,却容后再议.”曹天成踌躇了一下,却没有马上答应.”你接着说说你的第三阶段吧!” “第三阶段,就是我们大齐水师,已经彻底成军,此时纵然仍然是明强我弱,但我们却有了正面相抗的实力,可以与明人在海上争锋了,在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之下,较量的就是指挥者的作战本领了.”宁则枫道. 第一千四百零五章:终是疑心难去 宁则枫退了出去,书房之中只剩下了曹天成与田汾二人. “陛下观此人如何?”田汾问道. “是个人物.”曹天成点了点头,满意地道.能得到他这个评价的,可也没有多少人,可见内心深处对宁则枫的表现还是相当认可的.”不被仇恨蒙蔽心智,能理智地看到敌我双方之间的差距,并能提出有效的应对方法,不焦不燥,有大将之才.比起我大齐许多成名的将领还要强上不少.” “陛下可能还不知道他最初的状况.”田汾笑道:”亲王殿下跟我谈起过这个人,说最初见到宁则枫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出现在亲王殿下面前的,是一个超过三百斤重的大胖子.” “三百斤?”曹天成咋舌不已地打量了一下自己壮硕的身材,岂不是说那时的宁则枫从中间剖开,单是半边也差不多跟自己等重吗? “超过三百斤!”田汾点头道:”但从住进了驿馆之后,亲王殿下便见到了他开始减肥,陛下,三个月的时间,他减去了一半的体重,用亲王殿下的话来说,就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对自己如此狠心之人.” “对自己狠,对别人就更狠!”曹天成呵呵一笑道:”现在我们正需要这样的人.” “他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也就会无比漠视别人的性命,陛下,从他提出来的第一阶段的对策就可以看出来,他是拿无数人的性命去熬制一支他需要的队伍.这会牺牲无数的齐人的性命.陛下,这个人能用,而且能大用,但是一定要慎用.”田汾道. 曹天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首辅,你这是怎么啦?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就眼下我们大齐在海上的光景,如果能用人命堆出一支雄师出来,那就是值得的,否则会死更多的人,甚至危及到我们的社稷江山.” 田汾沉默了片刻,”陛下,亲王殿下送回来的那些笔记,奏章,以及明人的那些典章制度,您看了吗?” “略看了一些.”曹天成不以为意地道. “陛下,臣要先请您恕罪了,这些东西,臣一路之上都命人录了副本,这些日子,臣一直在看,一直在研究.”田汾道. 曹天成脸色略变:”首辅,怎么了,你也认为曹云所说的那些有道理吗?” “大齐病了,病得很重,重病便需要用猛药.”田汾道:”在这一点上,我与陛下坚定地站在一起,再说了,这些方略,一直是我在替陛下出谋划策,如果现在我改弦易辙,岂不是自打自脸么?” 曹天成大笑:”我想也是如此.” “但是药用得太猛,纵然可以去病,却也还是伤身啊!”田汾道:”陛下,虽然最后的决战还没有到来,但臣却能料想到,这一场内斗之后,大齐必然会虚弱上好一阵子的,用千疮百孔来形容也不过了.陛下,宗族世家深入我大齐的方方面面,这一回将他们彻度拔除,伤的不仅是外,还有内啊!” 田汾说到这里,曹天成也成默了下来. “所以臣就在想,大明当初立国之时,所面临的情况只会比我们将要面对的情况更差,他们为什么能在短短的十年时间里发展成现在这个模样?以前我便命人在搜集明人各方面的政策资料,但终究只是一些皮毛,这一次亲王殿下亲入大明呆了半年有余,以亲王殿下的阅历,看事情是鞭辟入里,入木三分,所以亲王殿下的那些奏章,笔记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你也准备在以后效仿明人的一些策略吗?” “当然是在剪除那些祸害之后,明人的很多政策,的确能最大程度的刺激到经济民生的发展,更重要的是,对于凝聚人心有相当大的作用,陛下,我们只需要结合我们大齐的实际来进行改变,有利于我们的,采用之,不利于我们的,剪除之.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啊!” “你是首辅,接下来我将大齐拿刀割得鲜血淋漓的,怎么治病,怎么让他强壮起来,那就是你这个首辅的责任罗.”曹天成嗬嗬一笑道.”对了,最后宁则枫所说的,要将沿海五十里之内的百姓都向内迁移,把沿海五十里之内变成一片荒芫,你认为怎么样?” “迁移沿海百姓,沿海五十里内只设烽燧,一有敌军来袭,立即点燃烽燧示警,五十之里,没有百姓,则敌人无可劫掠,无可骚扰,可保百姓无伤亡,无恐慌,敌人如果敢深入内地,则可聚集军队,快速机动插到敌人身后断其归路.计策是好计策,可是迁移沿海五十里的百姓啊,这得涉及到多少人,需要多少钱粮啊!”田汾为难地搔着脑袋,”陛下,户部只怕无力支撑这样庞大的迁移计划.毕竟须要安置这些人,否则容易激起民变啊!” “只要有效,那就是好计,至于钱嘛,等到拿下了那些大肥猪,还怕没有钱吧?他们这些人世世代代地盘剥,也不知积累了多少财富,正好取之用之于民.”曹天成拍板道:”首辅,我们必须将目光看得长远一些才行.” 田汾苦笑:”陛下,老臣的目光自然看得长远,就只怕那些需要迁移的老百姓的目光看不到哪么远呐,故土难离,历来这样的事情是最艰难的.” “再难的事情,总也需要人去做.”曹天成道:”明人不是经常性的大规模迁移百姓么?我们的政策我们不能借来用用?” “明人的移民政策不是单一的,而是一整套的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大政策,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土地,而这,恰恰是我们最难实旋的.” “首辅,事急从权,实在不行,便只有强行迁移.”曹天成冷然道,”只要结果是好的,手段如何并不重要.” “臣先与各地协商会议一番再作计较,还请陛下多给一些时间.”田汾道:”涉及到千千万万普通百姓的事情,万万不可大意,而且必须要在解决洛阳之后再将这一事情提上日程,现在,宜静不宜动.” 曹天成点头道:”这朕自然是省得的.说起洛阳,我们的亲王殿下,现在应该差不多到了洛阳了吧?” “应当快到了.” “首辅,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朕老是心惊肉跳啊,你知道朕在担心什么吗?” “担心亲王殿下假戏真做?”田汾直截了当地道.”当真在洛阳聚集重兵,与陛下分庭抗礼?” 在田汾面前,曹天成从来对自己不加以掩饰,很干脆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首辅,你当初提出此议的时候,朕其实是不放心的.如果不是你一力坚持,我是决不会同意的.一想到曹云在洛阳拥有了重兵,还得到了那些豪门世家的拥护,朕便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陛下,亲王殿下的家眷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中,如果这还不能让陛下宽心的话,那到时候聚集到洛阳的兵马,他们的中级军官以上的家眷也尽数被鬼影所控制了,您说说,这样的情况之下,亲王殿下即便有异心,又真能指挥得动那么多的军官一起造反吗?” “更何况,世家豪门的两位宗师级高手,已经殒命于潞州,曹辉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到现在为止,那些人还以为这两人能按时赶回到洛阳呢.更何况,陛下不是已经说服了南天门的高手大批进入了洛阳了吗?有这些人配合鬼影在城内的动作,他们的一举一动,无不在陛下的视线之内.” “臣与亲王殿下有过深谈,也深信亲王殿下绝不会是那种心怀不轨的人,他或者会对陛下有些不满,但对大齐对曹氏宗族却是无比忠诚,他清楚如果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大齐马上就会陷入到最为残酷的内战当中,一场大战下来,不论谁胜谁负,最终得利的都不会是曹氏.” “所以臣对他说,终归有人要退一步时,他选择了向陛下永远臣服.洛阳之事结束之后,他恳请陛下允许他进入玉龙山,跟随曹老王爷去研究那些秘密.” “如果他真能做到这一点,那么在他进入玉龙山之后,我会让他的儿子继承他的亲王之位,并且世袭罔替,永承爵位.”曹天成有些惊讶,”他仅仅就是这么一个要求么?” “他希望陛下能在编组军队的时候,尽量的保住那些战斗经验丰富的将领,大明的将军们无一不是从战斗之中走出来的人才,与他们对垒,我们需要那些经验丰富的将领才能把握住战场之上的局势,他请陛下相信,这些将领们虽然都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但是对陛下的忠心却是不容置疑的.”田汾道. “尽量吧!”曹天成沉默了片刻,”这一次进攻昆凌郡,我想看看其它的将领表现如何?是不是真如曹云所说的那样不堪大任.” “陛下,周济云战斗经验丰富,依臣看来,还是要派一个老成持重的将领去主持更好.”田汾犹豫了一下:”现在虽然是两路攻击,但不论是去指挥横断山军队的,还是去指挥潞州军队的,以前都没有指挥过如此规模的军队,臣实在有些不放心.” “如果他们连周济云这只困兽都打不过的话,我才会考虑曹云所提出来的问题.”曹天成道. 田汾顿时愕然,看起来皇帝对曹云一系的将领,仍然是不放心,现在他都不知道是该希望昆凌郡之战,是该胜还是该败了. 第一千四百零六章:翁婿 疑心这个东西,就像是一颗有毒的种子,一旦被种到了心里,便会像野草一般有着顽强的生命力,稍微有一点点的营养便会疯狂地滋长,就算是小小的瑕疵也会被其主动地无限放大到一个危险的程度. 信任很难建立,但摧毁信任却极其容易,也许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千辛万苦地建立起来的双方的互信. 田汾走出皇宫的时候,仰望夜空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这位皇帝陛下雄才在略,行事果断,敢为常人之不敢为,但就是疑心太重,他对于自己毫无保留实在算是一个异数了,这大概也得益于自己数十年来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原因,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吧? 曹云就不行了,他的身份,他的能力,都注定了他不可能完全得到皇帝的信任,而这一次的大明之行,终于将他们维系双方关系的最后一片遮羞布也扯了下来,皇帝对曹云的不信任,已经成了不公开的秘密.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曹云还能做出这样的牺牲,让田汾异常敬佩.这是一个真正大公无私的人,为了大齐,哪怕是献上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辞的一位忠臣,只可惜,他忠得太纯了. 纯忠的人,一般不会有好的下场,因为他们考虑得更多的国家的得失,所以做起事来,便不会太在乎君王的感受,就像楚国的程务本一样,为国为民操劳一生,但最后的下场,却都是让人嗟叹. 曹云不太可能失去性命,因为杀掉他是齐国不能承受之重,哪怕皇帝心里非常想这么做,但洛阳之事结束之后,去玉龙山就是他最佳的结局了. 曹云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他早就料到了自己最后的结果.所以才会主动提出来,也算是给了皇帝一个台阶下,尽大可能地让皇帝保全自己的体面而不会被世人所嗟难他苛待功臣. 这算是他为大齐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吧! 出了皇宫,登上马车,向着自家府邸方向行动,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将先前对于曹云的际遇而叹息的思虑抛到了九宵云外,他已经习惯了按照皇帝的心思去做事情,皇帝的意志是不可更改的,既然皇帝在这件事情上已经下定了决心,就没有必要再在这件事情上多花费心思了,因为皇帝是绝不会改变主意的,强行进谏,只会让皇帝心中恶感更甚,从而起到反作用.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皇帝的性子了. 闭上双眼,他已经开始考虑其它的问题了.作为这样大的一个国家的首辅,他的时间表总是排得满满的,即便是坐车回家这样一个短短的时间里,他也必须利用起来思索一些事情,找到解决问题的一些方法. 皇帝将政事托附于他,做好了,当然是皇帝的功劳,做不好,那就是自己的无能了.这几年大齐的岁收每况愈下,庞大的军队,冗肿的官僚系统,愈来愈烈的贪腐,当然,更重要的是那些世家豪门的贪得无厌,都在将这个庞大的帝国一步一步的拖下深渊. 很多人认为皇帝要剪除豪门世家的决心是疯魔了,因为百余年下来,豪门世家几乎已经与这个国家成了一个共生体,剪除他们,无异于是一种自杀行为,但田汾却明白,对于大齐来说,已经到了不疯磨,不成活的严重地步. 从皇帝陛下下定决心开始,自己就一直在为这一天作准备. 彻底剪除豪门世家,当然会让齐国大量失血,会让帝国在一短时间里陷入到无比虚弱的境地,但只要渡过了这个艰难的时期,帝国必将会迎来新生. 曹云从明国带回来的那些奏章,笔记,让他触目惊心,以往虽然有很多关于明国的情报,但终归有一些雾里看花的感觉,曹云之行,犹如替他拨开了蒙在眼前的迷雾,让他看到了一个正在露出獠牙的虎视眈眈的对手. 现在他需要很多的钱粮来为战后的荒凉买单,他需要很多的官员去填补战后的那大量的权力真空,后一个方面,他这几年已经悄悄地储备了不少的年轻官员,将他们塞在各个衙门里磨练,随时都能拿出来用,但钱财,却是有心无力了.只希望那些豪门世家的底子够厚,朝廷能在这一战之后,从他们那里得到大量的补贴而弥补巨大的亏空. 田汾一直不太明白明国朝廷是怎么做到那样一种境地的,对于田汾来说,国库常年空虚不已,朝廷不得不大举借债来渡日这种治国行为,在他看来,这会导致国政的紊乱,政令的不通,但偏生,明人却偏偏在这样一种状态之下,愈来愈兴旺. 年年还旧债,借新债,他们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财政体系崩溃. 秦风凝聚人心的手段,让人心惊,农民的税赋低得惊人,更是取消了徭役,但凡需要征用百姓的地方,都是官府拿钱买单,田汾作为首辅,很清楚一年之中,这些徭役需要多少人力物力,这是一笔财政不能承受之重,明国是怎么做到的呢? 他叹了一口气,从马车的暗格里摸出曹云笔记的抄本,翻到其中一页,再一次地阅讯起其中被自己划上重点的一章. “农人为国家根本,明人对于农人征收赋税极低,而对商税征收极高,其采用的税制,让所有商业行为极乎无所遁形,秦风尝言,农为根本腹心,商为手足骨架,缺一不可,重农,兴商.稳固农人的基础之上,明朝廷采用多种手段广开财源,为商人创造各种赚钱机会,在我大齐,由朝廷一手包办的很多事务,全都交给了商人来完成,看似朝廷损失了不少,但却极大地稳固了商人阶层,使得商人虽然承担重税,却仍然有大量利润可期.” 合上笔记,田汾有了许多的明悟,若欲取之,必先与之,明人的这个办法,未来大齐也是可以借用的.在大齐,很多有朝廷专卖的东西,以往看起来收益还不错,但与明人在这些方面的收益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了.要知道,齐国的人丁可比明国要多得太多,按理说大齐的收益应当比明国人高出不知凡凡的. 更不要说,在大明,这些东西,还是由商人来进行买卖的.商人逐利,如果没有利润,他们岂会接手?在商人赚了一笔之后,他们还有这样的收益,那大齐为什么就做不到呢? 钱去了哪里?这还用问吗? 他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 马车也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车门被从外间轻轻地拉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田汾的面前:”岳父,您回来了?” 田汾躬身出了马车,站在车辕之上掸了掸袍子,这才在曹辉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两人并肩向着府内走去. “陛下对那宁则枫还满意吗?”曹辉略带得意之色地问道,弄来宁则枫,这是他的得意之作. “此人的确是一个人物.”田汾点了点头:”陛下很满意,但这个人是一匹狼,一匹凶狠的狼,必须要对其有着有力的控制,不然将来恐受其制.” “岳父放心,小婿已经做了万全的安排.”曹辉点头道:”别说他是一头狼,就是一头虎,我也有办法制住他.” “那就好.”田汾道.”你刚刚回京,亲王殿下那边一切可还顺利?” “那些人劫持了亲王殿下之回,倒也很是小心,并没有直接去洛阳,而是先隐蔽了起来,看来他们还是心存疑虑,想要再一次地试探朝廷,所以小婿又在那边与鲜碧松等人合演了一场大戏,彻底让那些人放心我们的确是要抓住曹云,这才回来.最后我更是下达了命令,死活不论,而鬼影在执行这条命令的时候,也的确是不遗余力,数次险些便要得手了.这才终于去了那些人的疑心,现在应当已经进了洛阳了吧?”曹辉笑着道. 田汾看了他一眼:”这一次,你得罪的人可不少.鲜碧松纵然一直在配合你,但只怕对你并没有什么好感.” “我要他们的好感干什么!”曹辉笑道:”只要能完成陛下交付的任务,完成大齐的一统大业,他们就算将我恨到骨头里我也不在乎.” “亲王殿下当众扇了你一记耳光,你可记恨他?”田汾突然问道. 曹辉沉默了片刻,摇头道:”当时的确很愤懑,但事过之后冷静下来,却也没什么恨意了,亲王殿下,终是一个值得我尊敬的人物,说起来,他与我,都是同一类人.” “你们不是同一类人,你做事没有什么底限!”田汾冷然道.”曹冲担任你这个职位的时候,满朝官员文武对他是敬畏交加,而你坐上这个位子之后,所有人对你便只有畏,没有敬了,如果非要再加上一点别的情绪,那就是恨.” “虽千万人吾往矣!”曹辉嘿然一笑道:”我没有师傅大人那样的人望,便只能走另一条路.” “这条路也可能让你没有好结果.”田汾叹了一口气:”我在,你或者没事,我若不在了,你怎么办?” “大齐一统天下之后,小婿也是可以去玉龙山的.”曹辉笑道. 田汾摇了摇头:”接下来你要多多关注一下昆凌郡的情况,洛阳那头儿有亲王在,我倒不怎么担心,但昆凌郡我着实放心不下,陛下临阵换将,这实在是兵家大忌.周济云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实在不想在解决了洛阳问题之后,还在昆凌郡留下一个尾巴.” 第一千四百零七章:待战 昆凌郡郡城之中,近来突然多了许许多多的壮年男子,这对于一直战火不息的昆凌郡来说,委实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为成年的男丁,只要是身体康健的,基本上都被编入了军伍,在田间耕作乃至于从事其它各行各业的,要么是妇孺,要么便是老者,即便有成年男人,也大都是残疾或者身体虚弱不堪一战者。 偶尔见到一些强壮的男人,大多也是从外面来这里做生意或者别的什么勾当,但总体来说,数量着实有限。 可近一个月来,源源不断地从外面涌进来一批批的男人充斥着整个郡城,更让本地人奇怪的是,这些人可都是带着各色各样的武器的。这对于当地官府来说,应当是一件很忌讳的事情,但官府却似乎视而不见,竟是默许了这些人的存在。好在这些人进入到郡城之后,却是很安分守己,让很有些担惊受怕的本地人大感欣慰。 这些人,自然就是来自大明的明威镖局的镖师,他们零零散散,三五成群的通过各种不同的渠道汇集到了昆凌郡,今天,正是最后集结的日子。 城外的旷野之上,插着一面绣着弯月的旗帜,这是明威镖局的镖旗。而与他们相对应的,则是天武镖局的红日镖旗,两面旗帜上的图案合在一起,就是日月明旗了。 弯月旗的前方,摆着十面大鼓,十个大汉双手垂在一侧,肃然挺立。从一个时辰前,便有汉子从郡城之内走出来,向着这面大旗的所在汇集,也有骑马的骑士自旷野深处奔行而来,行至近前,翻身下马,牵着战马走到某个位置,一言不发地等候着什么。 时至近午,从郡城之内,上百辆大车络驿不绝地鱼贯而出,此时,弯月旗下,已经汇集了数千汉子。 周济云站在城楼之上,看着这些汇集到一起的汉子,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震憾之色,都一个时辰了,这些人站在哪里,静静地等候着,没有不耐,没有焦燥,除了偶尔的马嘶之外,竟是丝毫不闻人声。 “好兵!”他脱口赞道。 “周将军,他们已经不是兵了。”站在他身边的关宁笑咪咪地看着弯月旗前方的黑压压的人群,这些,都是他明威镖局的镖师。他们中一半来自大明军队之中退役的老兵,一半却是他招募的秦人。而最让他自豪的就是,这些本来纪委涣散的秦人在加入明威镖局之后,在老兵们的带领,训练,熏淘之下,已经完全脱胎换骨了。 当然,这些秦人之中,有不少本来就是当年的雷霆军,特别是他明威镖局的骑兵队伍,更是以招募的当年那些雷霆军为主体构成的。大明骑兵并不多,成建制的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三个战营,分别为追风,逐电,以及马猴带领的一支,骑兵退役的可不多。 听到关宁的回话,周济云嘿地笑了一声,这要是不叫兵,那这天下,便没有多少支队伍可以称之为兵了。 “我们是镖师,为钱而战。”关宁笑吟吟地道:“周将军给了我们足够的银钱,我们便来为你打这一场仗,什么时候没钱了,我们可就撒脚丫子跑路了。” 周济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银钱自然是少不了你们的,打得好了,还有赏钱。重赏!”关宁此举,自然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但有些时候,这些多此一举的动作,就还非做不可,就像大明水师在齐国海域肆虐,纵然双方彼此心里都一清二楚,但挂着海盗旗的大明水师,无疑是给了双方各自回旋的空间。就像关宁现在如此这般,也都是同样的道理,你出钱,我卖命,但如果不是有大明朝廷点头,这些与大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镖局,又怎会大规模地集结到这里呢? “那我就先谢周将军了。”关宁大笑:“周将军且在这里观阵,我这便去了。” 周济云微微点头,关宁转身大步走下了城墙。 旷野之上,一辆辆大车上蒙着的油毡被拉了下来,露出了内里锃亮的各类军械,这些来自明威镖局的镖师每个人都自带着盔甲武器,这些大车之上,基本上都是装着他们以后的补给以及一些以前他们所没有的弩机等重武器。 当关宁走出城门的时候,十面大鼓同时擂响,惊天动地的鼓声之中,原本散乱的汉子们迅速开始了集结,在周济云的眼皮子底下,一队队,一列列,一个个的军阵开始瞬间成形,步兵在内,骑兵在外,先前还去霁风和的旷野,随着阵阵鼓声的响起,瞬间便杀气弥漫。 这些人都是老兵,几乎每一个都是从一场场战争之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战争好手,他们对于战争已经习已为常,无战事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他们与常人有什么两样,他们已经学会了能够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杀意,但当战鼓擂响,军号响起,军旗挥舞,军阵森然的时候,深藏在他们骨子里的那些戾气,杀意,便瞬间爆发出来。 关宁策马奔行到了弯月旗前,弯腰探身,拔出了旗帜,向上一举,数千汉子立即发出一声大吼。 大旗举了三次,数千人便呼喝了三声。 大旗前指,骑兵们立即开始策马,四个一排,向着潞州方向行去。五百名骑兵之后,步卒开始跟上,一半的步卒中间,是那些辎重大车,最后又是另一半步兵,整个队伍的开拔,没有听到任何的喧哗,也没有看到任何军官出来指挥,似乎这一套,他们已经从事过无数遍,早就熟练之极了。 “可怕!”岳开山突然道,“即便是我们最精锐的部队,只怕也很难做到这一点,他们还是一些退役的士兵,真不知道他们的那些老牌战营是一个什么样的光景。” 周济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现在明白为什么郭显成在面对大明军队的时候,败得如此之惨了。以前我还认为是他无能,现在看起来,即便是我上去,只怕也讨不了好。” “所幸,现在他们是我们的盟友了。”岳开山道。 “开山,你确定要跟着他们去潞州?”周济云问道:“我认为你还是坐镇郡城比较好,有你居中调度,我更安心。” 岳开山摇了摇头:“这一战,关乎我们的生死和未来,该安排的,我们都已经安排了,该做的,我也都做了,现在有我无我,并没有什么两样,这一仗打赢了,我有的是时间来整理内政,这一仗打输了,我们就会成为丧家之犬。虽然关宁这支队伍极其强悍,但我如果不在跟前盯着,总是有些担心。” “洛阳方面,我已经派人给他们送了信过去,曹云决不可信。我跟着曹云小二十年,除了郭显成,在曹云的麾下,我的资历便算是最老的了,也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个人。他是大齐的程务本,如果家族里以为曹云是一个可以利用来推翻当今皇帝的人选,他们就大错而特错,这肯定是一个陷阱,一个要将家族势力聚而歼之的大陷阱。” “只可惜,他们是不会相信的。”岳开山叹息道:“我们拥兵在昆凌郡,虽然孤悬于外,却总还有一些自主权,各大家族虽然身处大齐膏腴之地,但这些地方,却又何尝不是关着他们的牢笼,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我们没有力量打过去,他们没有力量打出来,这只不过是拼死一搏,溺水之人,抓着一根稻草,也会当成是救命的绳索而绝不会松开的。” “可终究是会沉下去。”周济云痛苦地道。 “济云,我们救不了他们,我们能做的,就是保住家族的一些香火罢了,好在各家各族在我们军中都有些子弟在,不至于就此灭了传承。”岳开山道:“也许我们以后能为他们报仇,我们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大明秦风,会当真接纳我们吗?”周济云问道。 “只要我们有价值。”岳山开断然道:“我与秦风谈过,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我,他都还是非常欣赏的,更何况现在我们还占据着昆凌郡,进可威胁齐国,退可制衡楚国,这样关键的位置,秦风怎么会视而不见?所以这一仗,我们一定要打赢。潞州方向我去盯着,你与横断山区的军队交手,就一定要小心了。他们可不是集结在潞州的那些郡兵所能比拟的,其统兵将领拓拔燕是郭显成的侄女婿,这人出自前越蛮族,作战灵活机动,最擅长于奇袭。” “你却放心,我周济云还不至于栽在这等小辈手中,更何况此次作战,我守他攻,既然他们奇袭的计划已经被我们知道得一清二楚,那就是摆开阵仗拼实力了,如果是郭显成来我还忌惮三分,区区拓拔燕,还不放在我的眼里。” “切莫大意,万州之败,已经足以让我们警醒,我们经不起再一次失败了。”岳开山提醒道。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交接 横断山,跑马坪要塞.守将拓拔燕带着大大小小数十名将领齐唰唰地跪倒在香案之前,上头,一名太监正在字正腔圆的宣读头皇帝的旨意,在太监的身侧,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将昂然挺立. “臣拓拔燕领旨,谢恩!”旨意宣读完毕,拓拔燕又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这才直起身来,双手从太监手中接过圣旨. “拓将军,陛下的意思你都明白了吗?”太监拉长了声音道. “上使,末将复姓拓拔,不姓拓!”拓拔燕陪着笑脸道. “你们这些蛮人,姓也古怪得紧!”太监有些嫌弃地瞅了一眼拓拔燕.”拓拔将军,陛下的意思你都明白了吗?” “都明白了,当然明白了,移交横断山区我大齐驻军的指挥权给解老将军,末将立即启程返回长安述职!”拓拔燕道. “嗯,明白就好.洒家等着与你一起返回长安呢.好啦,你与解宝将军还有军务要办,我就不耽搁你们了,拓拔将军,陛下的意思,是明日我们就要启程.” “是,末将明白.慕容海,还不快去为公公安排地方休息,吩咐厨房准备好酒好菜,为公公好好去去乏!”拓拔燕大声道. “遵令!”眼中冒着怒火的慕容海向前踏出了一步,在拓拔燕横了他一眼之后,这才低眉顺目弯腰,”公公请!” 看着慕容海退了下去,拓拔燕转过身来,脸色却是微微变了变,那位谢宝将军居然已经当仁不让地坐在了自己的虎案之上. 看着拓拔燕转身看着他,谢宝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拍了拍桌子,看着下头数十位将领,厉声道:”左右列班,自我介绍一下吧!” 大堂当中数十位大大小小的将领却没有一个人动弹,目光齐唰唰地看向拓拔燕. 这一下子坐在大案当中的谢宝可就有些不自在了,呼地一下站了起来,”我的话你们没有听到吗?” 拓拔燕呵呵地笑了一声:”解将军,我还没有向你移交大印呢,现在你就发号施令是不是早了一点?” 丢下这句话,脸上的笑容已是尽数敛去,两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左右列班吧!” “喏!”数十位大小将领齐声应答,大厅之中一阵甲叶碰撞的声音,顷刻之间,左右两侧,按照级别,站成了两排,半侧身子看向大厅的中央,目光却都落在拓拔燕的身上. 拓拔燕转身,冷冽的目光落在解宝身上,解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大厅之中静得连一根针落下地都听得见,半晌,解宝终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出了大案. 拓拔燕大步跨到了大案之后,却没有坐下来,而是静静地看着下面的将领,半晌才道:”诸位兄弟,四载相依相存,今日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了.以后只怕再在一个锅里搅马勺的机会不多了,沙场凶险,各自保重吧!” “大将军!”黄安和张柏两人大步出列,单膝跪地,眼眶已是红红的,这两个人当年跟随曹格与明军作战,被困荒山,最终没有抵挡得住山下食物的诱惑,成为了当初龙镶军的耻辱,后来到了横断山区,照样受到众人的耻笑,也就是拓拔燕丝毫没有歧视他们,反而在掌权之后,对他们多有照顾,让二人逐渐走出了当年的阴霾,如果说舍不得,他们两个人是最不愿意拓拔燕离开的. 哗啦啦一片响声中,大大小小的将领们一下子全都跪了下来,横断山区的驻军一向是齐军之中最为辛苦的一支军队,常年在山中与秦军作战不说,更是因为山路崎岖艰险,物资补给十分困难,断粮断补难是经常的事情,直到拓拔燕掌权之后,这种情况才有了改善,拓拔燕通过商人,将山中的东西弄出去,才将粮食,物资弄进来,这些年来,终于让这支军队再也没有了后勤之困. “都起来吧,不要做小儿态.这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我这是去长安晋见陛下,要是讨了陛下欢心,说不定能再升个一级两级的,哈哈哈,你们呢,也终于离开了横断山了,只要出了横断山,走到哪儿不比这里强啊,大家说是不是?”拓拔燕大笑道. “大将军高升那是一定的,等大将军定了地儿,可别忘了将末将调过去.”黄安大声道,一点也没有在乎拓拔燕旁边解宝几乎要杀人的目光.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如果有机会,我会争取与各位再聚.”拓拔燕挥了挥手,”都起来,一个个都是将军校尉,可别在解将军面前掉了份儿啊!”看着诸人一一归位,拓拔燕这才转过身来看着解宝:”解将军,这些都是些好兵,希望你能善加利用他们.” “我带兵数十年,你才多大岁数?如何带兵,我还不比你清楚?”解宝没好气地道. 拓拔燕点了点头,又转头看着下方的将领,心中却是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他是知道的,解宝也是知道的,但解宝以为他不知道.这支军队一走出横断山之后,立即便会转向直奔昆凌郡,与潞州两面夹攻昆凌郡. 朝廷是想收到奇兵之效,可现在,昆凌郡那边想必已经枕戈待旦,只等着他们去了.如果是自己指挥这支军队,还可以多加谋算,尽量地减轻这支军队的损失,但却万万没有想到,齐国皇帝临阵换了人. 解宝这个人,他通过郭显成也有一个基本的认识,这位原本也是出自龙镶军的一位将领,后来慢慢地升到了长安城的守备副统领,的确带了一辈子兵,但打过仗的却是屈指可数.纸上谈兵或者可以,但真到了战场之上,他能是百战老将周济云的对手? 如果当真是奇袭倒也罢了,至少能占到一个先机,但现在,他们将一头撞到一块坚硬无比的铁板之上. 在横断山区多年与这些人朝夕相处,就算是一块石头,也捂热了,就算是养一只小猫小狗,也养出感情来了.纵然阵营不同,但都是军中汉子,相处如此之久,那份感情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的. 他深深地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不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们. 心中一阵伤悲,眼眶禁不住也红了起来,猛地一咬牙,转过身来,将案上的大将军印往解宝面前一推:”解将军,将军印在此,拓拔燕就此交印,一应军需财物以及帐目亦都封存,将军自可一一检验,接下来解将军与众人会议,拓拔燕就此告辞了.” 他离开了大案,头出不回地向着大堂之外走去. 身后传来重重的拍击大案的声音,拓拔燕的脚步略略停顿了一下,随即苦笑一声,这已经不是他能管得,也不是他该管得了,不论站在那个立场之上,他都管不了也不能管了.看解宝的那样样子,似乎就是一个骤然暴富的人一般,竟是要迫不及待的作威作福了.想想也是,在长安那种地方当一个副统领,只怕一抬眼见到的都是比自己职位要高得多的皇亲贵戚高官要员,哪有在边地当将军来得痛快.他这是受了一辈子的气,现在终于找到地儿撒了,但问题是,边疆上的这些兵,又有那些是善相于的?一个搞不好,就是将帅离心,阴奉阳违的下场,这要是到了战场之上,就会出大问题的. 他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慕容海早就等在了拓拔燕的房间里. “大哥,我可要跟着你走的.”慕容海哼哼道. 拓拔燕失笑道:”你当然是要跟着我走,你是我的亲兵营统领,你留在这里,人家还不放心呢!” “三千亲卫营都带走?” “都带走!”拓拔燕的目光冷了下来:”郭帅私下派来通知我的亲兵虽然语焉不详,但我想我们出了横断山区之后,目的地肯定不是长安,说不定是洛阳.” “洛阳?”慕容海一惊. “不然那个太监为什么说要跟着我们离开?”拓拔燕嘿嘿冷笑道:”他怀里说不定就揣着另一份圣旨.喏,你把这个箱子给他送去,代我给他敬敬酒,顺便套套话.” “送这么重的礼?”慕容海咋舌道. “能代表皇帝来传递这么重要旨意的人,在宫中必然是极得用的人.礼多人不怪嘛!从他嘴里随便漏出一点什么来,对我们都是大有益处.” “明白了!”慕容海嘿嘿的笑了起来.”不过大哥,那太监阴阳怪气的,看着就令人生气,他要跟着我们一起走是吧,那咱们在路上好好捉弄捉弄他!让他也晓得,咱们当兵的,可都不容易啊!也不知道他骑马的技术怎么样?大腿内侧磨没磨出茧子来?” 拓拔燕哈哈一笑,挥了挥手,慕容海将箱子扛在肩上,快步走了出去. 推开窗户,看到慕容海的背影,拓拔燕咧嘴笑了笑,院子里亲兵们正在忙碌地打包整理着行装,慕容海是一个心思简单的,老婆孩子现在在大明过得极好,他也是一门心思地想着快点完成任务回去与老婆娃娃团聚.而自己,就没有他那么单纯了,在齐国久了,有时候真会出现身份错乱的感觉. 自己是大明的最高级的谍探,直接受皇帝的指挥.但同时,自己在大齐又有了老婆,孩子,深受郭显成的器重,被委以重任. 有的时候,拓拔燕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终究会有精神分裂的那一天.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上任 李康一路飞跑着进了泉州郡守府的时候,郡守胡逸才又是已经喝得半醉了.正自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抚着一株梅花树的树干,眉头微褰,摇头晃脑,似乎正在蕴酿什么讨句. 胡逸才现在的地位颇为尴尬,朝廷诏命在荆湖立下赫赫战功的宁知文为新任泉州郡守,对他这位老郡守却没有任何的安排,似乎是忘了他的存在一般,一般来说,像他这样担任一方郡守多年的地方大吏,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无论如何也该要召回京城,就算是不升官,至少也要平调一个清闲的职位养老,等着致仕的. 可到了他这里,啥也没有. 接着便传来了动人心魄的消息,宁知文失踪了. 而随着宁知文失踪的,居然还有大楚的卫内杨青,紧接着便是大将军罗良在昆凌郡的惨败,大将军罗良以及两位大将罗虎罗豹同时殒命,上京立时便乱成一团,他更是被人不知遗忘到了那一个角落里. 现在,他就这样被不上不下地搁在了泉州. 新任郡守既然还没有来接任,他就还不能撂挑子,只能继续执行他这个郡守的职责.不过整个泉州郡上上下下可都知道他要离任了,自然一个个都不像往日那般奉承,更何况,泉州是宁氏的大本营,这里上上下下,无不盘踞着宁氏的势力,原本他在这里的存在感就很低. 也就是这几年宁知文去了荆湖,他这个郡守才总算有了一些一地最高长官的威风,总算找回了一些尊严. 但泉州是海港,因为楚国与明国的关系,海贸相当发达,随着明人开放海禁,与宁氏关系密切的泉州商人,这两年也通过这一层关素开始从明国购买海船开始远航海贸,与明人的关系就更加密切了. 胡逸才是一个明智的人,也是一个能清楚地看清形式的人,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在泉州这样一个地与宁氏相安无事这么多年了.对付这样的状况,他最大的法宝就是装聋作哑.反正那些人也很懂事,该交的赋税,不需要他摧,到时候总会自觉地送到府库里. 泉州这两年愈发富庶了,每年解送到上京城的赋税都是大楚之冠,他的考绩也是年年上上,既然如此,又何必大动干戈呢. 无为而治自然是最好的. 当然,他面上糊涂,心中却很清楚,泉州的一切,与明人脱不开关系,明人通过宁氏,也通过一个个参与到海贸这顿盛宴中的泉州中商人们,将泉州渗透得七七八八了. “大人,大人,不好了!”李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在喊着不好,脸上却居然泛着喜气.这位曾经的泉州税吏司官员,现在已经升任了泉州长史了,算是泉州的二号人物,但真要论起实际的权力,这位本地人而且与宁氏关系密切,一直鞍前马后奔走的宁氏小弟,可比他要强多了.至少,这位说得话,在泉州大家是都买帐的,而自己,就不然了. “李长史,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泉州能有什么事?有事,你随手处理也就完了,一首好诗,刚刚想出一句,便被生生的憋回去了.”胡逸才不满了瞅了李康一眼. “郡守大人,刚刚港口来报,战舰,海面之上出现了大批的战舰.”李康手抚着胸口,喘息未匀. “战舰?”胡逸才一下子跳了起来,现在这世上,楚国没有水师,齐国也没有水师,唯一拥有强大水上力量的只有明国,但明人的战舰向来是不会跑到泉州来的,商船倒是常来常往,但为什么是战舰来了?难不成大明已经要对楚国开战了么? 虽然大明迟早会对楚国动手这是楚国有识之士的共识,但胡逸才可不想自己还当着郡守的泉州成为对方的第一战,明人如果真来了,泉州就甭说抵抗了,只怕这里的人会箪食壶浆,倒履相迎,不过真要是这样的话,自己这个郡守,可就算是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要留名千古了. “他们停在外海,并没有进入港口.”看到郡守有些慌乱,李康赶紧又补了一句. 胡逸才长吐一口气,极是不满地看了一眼李康,”说话不要大喘气儿好不好,一口气说完.大明战舰无事儿跑到泉州来干什么?咱们这里,也用不着他们来示威亮肌肉啊!” 他有些大惑不解. 外间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军官大步流星地跑了过来,看着郡守,长史,抱拳道:”启禀二位大人,一艘商船进了港口,从船上下来的是宁知文宁大人.说是来泉州上任郡守的.” 李康一听大喜过望:”宁大人回来了?”拔脚便往外跑,跑了几步,突然想起身后还有一位现任郡守站在哪里呢.尴尬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胡逸才. 胡逸才也挺尴尬的,这下好了,正主来了,自己该何去何从呢?看着李康盯着自己,他干咳了一声道:”宁大人亦是本郡守多年好友,他能平安归来,这是大好事,自然要前去迎接.走,一起去,一起去.” 几个人在卫士的簇拥之下走出郡守大门,胡逸才却看到,隶属于他郡守府的官员们,早就跑到他的前面去了,现在整个郡守府已经成了一个空架子. “也算是解脱了!”他在心中感慨了地道. 郡守府的对面,原本是一家在泉州极为有名的酒楼,此时,二楼的一间包箱里一扇窗户被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一张面孔出现在那里,看着从郡守府中奔行出来往港口方向而去的官员,冷哼了一声,”泉州,果然已经不是朝廷的泉州了,如果让宁知文这个奸细当上了泉州郡守,只怕泉州随时随地便会挂上明人的日月旗.” 砰的一声,窗户关上,那人重新坐了回去. 在他身后,十余名汉子或坐或站,一个个精悍无比. 汉子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掠过,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了笑容:”杨青大统领失踪,我们内卫群龙无首,雷卫和童强卯足了劲儿在上京城下功夫,想要占了这个位子,我张懿却另僻蹊径,现在陛下龙颜大怒,想要当上内卫大统领,只消立下一个让陛下映象深刻的大功劳即可.陛下想杀宁知文,那我们就来杀了他就好了,有了宁知文的脑袋,这个内卫统领的位子还能跑出我的手去?不枉我在泉州等了一个多月,他总算是出现了.” “统领算无遗策!”屋里,十几个汉子齐声奉承. “你们跟着我也辛苦了,今天是最后一击,杀了宁知文我们便返京,到时候我成了统领,你们一个个也会飞黄腾达.”张懿志得意满地道.”都布置好了么?” “已经布置好了,这些天,我们按照统领的安排,在宁知文进入郡守府的必经之路之上埋伏下了必杀一击,数十个死士已经就位,更关键的是,一台三连发强弩也安装好了,弩手可是一个神射手,在京之时,便让他苦苦地习练了射击之术,到时候,数十死士突然发动袭击,一片慌乱之中,弩箭发动,就算那宁知文武道修为不错,也难挡强弩攒射.” 张懿满意地点点头:”各就各位吧!” 码头之上,一艘大型商船缓缓靠岸,宁知文出现在了船头,巨大的跳板搭上了码头,数十卫鹰隼全副武装地走下了跳板,在周围布防,宁知文这才步履沉稳地走下了船头,在他的身后,石书生双手拢在袖中,亦步亦趋. “宁大人,你总算是来了,这些日子,可是把我盼苦了.”胡逸才满面笑容的迎了上去,拉住宁知文的双手,亲热地道:”你来了,我总算是可以卸下这个担子了.” “胡兄,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可有好诗好文章做出来,我是一定要拜读的.”宁知文亦是亲热地道,胡逸才执掌泉州期间,与他算是相处融洽,是一个懂事的家伙. “本来有一首已经到了唇边,可惜被宁大人你抵达港口的消息一冲,又无影无踪了.”胡逸才大笑,抬头看向远处外海之上隐约可见的明国战舰,试探地问道:”宁大人,那些明人战舰?” “偶遇,完全是偶遇.”宁知文笑呵呵地道:”我这一次回泉州可算是一言难尽,在海上意外的碰上了明人的战舰正在巡航,胡兄也知道我那小儿子不是在明国当水师统领吗?所以他们啊,便自告奋勇的送我一程,哈哈哈,讨好上司吗,你懂得,你懂得.” 我信了你个邪!胡逸过在心里鄙视了一把宁知文瞎话张嘴就来,这分明就是来给你张目的嘛.停在外海不走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自己不就范,他们就要冲进港口来干一番? “宁大人,郡守府我可是早就给你收拾好了,就等你来上任,我也可以打包裹回家了.”胡逸才牵起宁知文的手,”走,多年未回,泉州的变化可是不小的.” “这都是胡大人治理有方啊,听说胡大人的去处朝廷还没有定下来?”宁知文笑问道. 胡逸才苦着脸,与宁知文边走边道:”现在上京乱成一锅粥,杨青,罗良不是失踪就是死了,朝廷大乱,皇帝大怒,那里还顾得上我这个小蚂蚱.” 第一千四百一十章:行刺 两人前肩而行,宁知文意味深长地看着胡逸才道:”是啊,朝廷实在是太混乱了,国势艰难,民不聊生,偏生朝廷之上还昏愦不明,眼见着大明国势蒸蒸日上,即便是齐国,那也是锐意进取,刮骨疗伤,看了这两个国家,再看看我们楚国,完全不知前途在何方啊?” 胡逸才嘿了一声,却不言语. “胡郡守,既然朝廷对你还没有安排,不若便先在泉州郡盘桓一段时日可好?我离开泉州好几年了,虽然说这里是我的老家,但真要说起来,现在可是熟悉的陌生地方了,不若胡郡守再帮我一段时间?” 胡逸才一怔:”留下来帮你?这,可没有什么名头啊?” 宁知文大笑:”名头什么的,都是虚妄的,胡郡守,你现在回去,只怕也没有什么好位子给你,说不定陛下还要迁怒于你,以陛下现在的脾性,这种可能性可是很大的,你在这里留一段时间,帮帮我,然后我呢,请托人给你再谋一个郡的郡守之位,比方说东部六郡中的某一个?你也知道,现在东部六郡除了昆凌郡已经尽数收复,但却还全部属于军管,曾琳曾大人一个人主管五郡的民生治政,整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一直想要找几个得力的帮手呢?” 胡逸才不由怦然心动,说实话,再宁知文手持上京城的诏命前来上任的时候,按道理讲他就应当回京述职待命了,但正如宁知文所说的那样,现在皇帝闵若英喜怒无常,而且对于宁知文只怕是极恨的,自己这样回去,搞不好就要成为他泄愤的对象.留在这里静候一段时间,如果宁知文真能替自己在东部六郡谋到这样一个职位,那无疑是最好的. 东部六郡现在还处于军管之下,军事卞无双,民事曾琳,名义上卞无双是最高统帅,但实则上地头蛇曾琳的权力并不比卞无双小,到了那里,至少自己有人护着而不必担心皇帝随时会拿自己代伐了. 只是如果自己是由宁知文推荐而去的话,身上就必然要深深的打上宁知文的烙印了,自己在泉州这么多年,身上的宁氏烙印已经不浅了,如果再来这么一出,那这颜色只怕便鲜艳欲滴,隔里十里八里地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这个?宁兄,可容我考虑一番?”他犹豫不决地问道. 宁知文微笑道:”来日方长,胡兄尽可深思熟虑之后再答复我.哎,这天下啊,眼看着就要乱起来了,多一条路也不是坏事,你说是不是?” “宁兄说得极是.宁兄与曾郡守关系不错?”胡逸才问道. “岂止不错?”宁知文道:”我去荆湖的时候,那里可正是战火连天的时候,朝不保夕,都不知过了今天还有没有明天,我可算是与曾郡守一起渡过了最艰难的岁月,所以啊,胡兄,你到了那里,保管没有人敢欺负你.宁某在哪边,不管是军中还是地方上,都还是薄有声望的呢!” 宁知文的潜台词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胡逸才脸色不由变了.这岂不是说,东部六郡那边,明人的势力也已经相当大了,他们居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决定一个郡的郡守位置,还有那曾琳,一个负责着整个东部六郡的超大号的官员,竟然也与宁知文站到了一起? 看着宁知文有些莫测高深的笑容,胡逸才心中的天平瞬间便失去了平衡. “小心一些,有人要搞事.”走在他们身后一步的石书生突然低声道. “嗯?”宁知文脸上不动声色,”石先生,怎么啦?” “只怕是有人又要刺杀你.”石书生咭咭的笑了起来:”看来你还真是一个香饽饽呢!” 话音未落,空气之中陡然响起了弩箭的破空之声,数十枚利用手弩发射出来的弩箭向着宁知文方向袭来,将行走在道路最前面的三人完全笼罩. 石书生绿林翘首,干得一向都是杀头的买卖,对于杀气杀意最为敏感,那怕躲在人群之中的这些内卫已经竭力隐藏自己的杀意,但在他这样的人物面前,仍然是不够看,有了石书生的提醒,周围负责保护宁知文的鹰隼早已经提高了警惕,弩箭的声音刚刚响起,一面面盾牌便已经合拢,咣当一声,罩在了三人的身上,形成了一个乌龟壳. 当当这声不绝于耳,弩箭大多射在盾牌之上无功而反,亦有少数几枚射偏,扎在了鹰隼的身上他们手中的盾牌,护住了宁知文三人,自己可就遮不严实了. “有毒!”鹰隼队长一声厉喝.盾牌闪动,受伤的几人也被罩了进来,这些人毫不犹豫地拔出短刀,手起刀落,便剜去中箭地方的血肉,又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塞进嘴里吞下去. 人群之中响起了惊呼之声,涌济的街道瞬间便混乱了起来,到处都是人在乱窜乱跑,百余名鹰隼收拢队形,一手持盾,一手握刀,只要敢于靠近他们这个小小的阵容,他们毫不犹豫地便是一刀斩下去,这个时候,可无遐分辩这些被砍倒的人是好是坏,是无辜还是罪有应得了. 数十人从混乱的人群之中飞身而起,直扑向在混乱的人群之中犹如礁石一般的顽强的阵容. 刚刚还龟壳一般的盾阵骤然之间散去,三人一组的鹰隼迎着杀出来的刺客冲了上去,虽然是散开,但却仍然将宁知文,胡逸才和石书生包裹在其中. “真是训练有素!”石书生情不自禁地称赞起来.从事发开始鹰隼的表现让他大为惊讶,这些人的武道修为看起来都不甚高,便是那个带队的队长也不过勉强到了六级,但他们三五人一组,配合得天衣无缝,再加上他们手中犀利的武器,居然将那些杀出来的刺客们杀得节节倒退. 这些刺客们的武道修为的平均水准可要远高于鹰隼,但现在却占不到半点便宜.瞬息之间,双方便都有人死伤. “石书生,你还不出手?”宁知文唰地抽出了腰间的刀. “稍安勿燥!”石书生嘿嘿一笑:”从我的经验上来看,只怕真正的杀招还没有出现呢!这些人,只是为了引开这些护卫吧!” 宁知文脸色略变,连一个掩护行动都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那真正的杀招,岂不是更加的骇人?他抬头,四处观望着这条即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几年没有回来,这条街道的两边,早已经多添了不少的酒楼饭庄. “来了!”石书生突然道,一步便跨到了两人的前面,百余步外的拐角处,一家酒楼正好面对着他们的所在,此时一扇窗户骤然打开,三枚乌沉沉的弩箭带着凄厉的啸声疾扑而来. 看着那粗若儿臂一般的强弩,宁知文脸色微变,胡逸才此时早就吓得有些半傻了,一直半张着嘴巴呈呆木瓜状. 石书生长身而起,闪电般地伸出手去在射来的强弩之上一点一按,三枚粗大的弩箭居然就这样在半空之中停了下来,此时离宁知文和胡逸才也不过只有数步之遥,这一次,连宁知文脸上都是一片煞白了,强弩来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映. 三枚强弩在空中略微停了一下,石书生反手一拨,三枚弩箭骤然掉头,此时酒楼窗户之中,又是三枚弩箭射了出来. 六枚强弩在空中准确地撞在了一起,发出轰然巨响,石书生则是骄如游龙一般的扑向了那间打开的窗户. 酒楼房间之内,当石书生第一次出手的时候,张懿便惊呆了. “宗师!”他喃喃地低声地有些失神地道. 当第二组弩箭射出去的时候,张懿已是回过神来,二话不说,一个转身,撞破了身后的一面窗户,向着后街落了下去. 当一名宗师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便代表着这一次的刺杀行动已经根本不可能成功了,此时不走,等那个宗师追来,自己可就插翅难逃了. 屋里几个内卫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统领跳下楼去,还没有反应过来,窗户已经四分五裂,一个书生打扮模样的人笑咪咪地看着他们. 接着,他们便倒了下去. 石书生走到酒楼之下,看着那个犹如惊鸿一般远去的背影,扁了扁嘴,也是一个厉害角色嘛,见势不妙,逃得飞快.他可懒得去追,他只消让宁知文活得好好的就行了,抓刺客,不是他的任务. 张懿心中满是懊恼,宗师,宁知文身边居然有一个宗师,而且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宗师.这一次行动损兵折将,自己的心腹悍将只怕是一个也回不来了,内卫统领之争,自己已经算是提前退场了. 满心的都是悔恨,却不妨墙角骤然弹出了一根绳套,准确地套中了他一只刚好抬起来脚,绳子一紧,已是扣紧了他的脚脖子. 大惊之下,身体一下子腾空而起,一个倒翻,手中已是多了一柄刀,挥刀便斩向那根绳套. 啉啉啉连着三声,又有三根绳子分来,套住了他的另外三只手脚,四根绳子一紧,立时便将他成大字形固定在空中.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笑咪咪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伸指一弹,张懿似乎觉得有一只蚂蚁叮了自己一口,接下来便意识模糊起来. 这个老头看起来好熟悉,我在哪里见过吗? 郭九龄走到耷拉着脑袋的张懿面前,伸手托着他的下巴将脸抬了起来,打量了一会儿,摇头道:”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第一千四百一十一章:下定决心 “混帐,废物!”暴跳如雷的闵若英满面涨红,青筋毕露,血红的眼睛如同噬血的猛兽,紧握双拳,他冲着屋内的大臣咆哮着。 马向南驼着背,脸上肌肉不时地抽动。在他被斥退回家养病之时,朝政一时之间陷入到了紊乱之中,闵若英在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再一次将他招回朝堂主持国政。 但今天传来的消息,让本来稍稍振奋了一些精神的闵若英再一次地陷入到了狂燥之中。 宁知文在失踪了数月之后,居然堂而皇之出现在了泉州,手持着大楚朝廷的诏命去那里上任郡守了。 他居然还敢去上任! 而且他居然还是在明国整整一支舰队的护送之下去上任的! 这如何不让闵若英暴跳如雷!整张脸已经被明人抽得肿起来了,打人不打脸啊,这完全就是踩在他闵若英的头上拉屎拉尿啊! 如同困兽一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闵若英,看着跪在正中间的两位内卫副统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脚一个,将两个踢得如同滚地葫芦一般在地上翻了好几个圈子。 “没用的东西,杨懿还知道为君分忧,知道去泉州杀死那个混蛋,你们呢,就知道在朕的面前扯皮,推娓,正事做不来,争权夺利倒是人人争先,杨青正是瞎了眼睛,怎么将你们两个废物提拔了起来?” 雷卫,童强从地上爬起来,端端正正的再一次跪好,连嘴角渗出来的血都不敢擦,闵若英可是宗师修为,这两腿纵然没有用上力道,但他们也不敢运气相抗,这两脚硬挨下来,却也是受创不清。 杨懿又失踪了。 这条消息与宁知文抵达泉州的消息是同时被送到上京城的。这让他们又喜又忧,喜的是争夺内卫大统领的人又少了一个,忧的却是,这个位子虽然位高权重,但现在看起来,却也危险得紧啊!短短的半年时间里,内卫的大统领,一位副统领,统统都不见了踪影。 大统领在谋划刺杀宁知文的过程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出奇的是,宁知文最后居然落在了齐国人的手中,让齐国人拿着宁知文与明人做了好大一篇文章。 现在看起来,大统领必然是落在了齐人手里。不过从大楚内卫在齐国的暗探尽数安然无恙来看,杨统领必然是死了,如果活着落在对方手里,只怕那边的暗探早就被尽数拔除了。 而杨懿就更惨了一些。他带着自己的心腹手下在泉州公然行刺宁知文,却被一网成擒,部下死伤累累,他也消失无踪。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只怕已经落在了宁知文的手中。 “陛下请息怒。”眼看着闵若英踢翻了两位副统领,又咆哮了一阵子之后坐回座位似乎终于平静了一些,马向南这才站了出来,低声劝道。“眼下还不是追究内卫责任的时候,而是先要思虑如何平息这件事情的后患。” “什么后患?”闵若英余怒未消地问道。 “陛下,宁知文手中有陛下您亲自颁布的任命他为泉州郡守的诏书,这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先前不管此人出了什么事,但他现在拿着这份诏书去上任,从法理之上来说,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杨懿无能,刺杀失败,如果仅此倒也罢了,最怕的就是他落在了宁知文的手中之后胡说八道,宁知文如果因此而诘问朝廷,我们该如何应对?” “那又如何?” “陛下,如果此事被公开,朝廷的脸面可就不好看了。”马向南弱弱地道。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内卫动手杀宁知文,这就跟皇帝亲自动手又有什么区别?一国皇帝,居然暗杀自己的大臣,这要是传扬出去,闵若英如何自处? 宁知文与明人的关系,朝廷官员们自然是心知肚明,但普通老百姓可不清楚,特别是荆湖那一带的百姓,还有士兵。宁知文可是真刀实枪地在荆湖打了两年之久,为楚人守住荆湖战线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当然,宁知文并不是为楚国而战,但对于当地人来说,宁知文的确对他们有恩,而那些士兵们更是因为宁知文水师的存在,而减少了不知多少伤亡,高级官员们不说,低级军官,普通士兵只怕对他心中甚存感念,这要是传扬出去,军心民心,皆要动摇。现在的大楚已经摇摇欲坠了,再来这样一下,岂不是雪上加霜?人人都要说皇帝刻薄寡恩,不堪效力么? 在马向南的提醒之下,闵若英也终于想清楚了这里头的关窍,额头上的青筋再一次猛跳起来。 “那依你说,该怎么办?” “陛下,眼下之计,朝廷只能承认宁知文正式上任泉州一事,陛下应该发动诏命对他平安归来加以慰问,同时对齐国人公然行刺他一事表示相当的愤怒。”马向南道。 闵若英头上青筋突突乱跳,这就等于别人往他嘴里塞了一砣屎,他居然还要砸吧着嘴巴说味道真好啊! 眼看着闵若英又有了再一次爆发的征兆,马向南赶紧接着道:“陛下,来日方长,宁知文现在只能徐徐图之了,只要他还在泉州,那机会有的是,而且现在他必然已经提高了警惕,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身边还有宗师护卫,在根本不可能派出大军的情况之下,刺杀,只能是授人以柄,陛下,便让他暂时坐上这个位置,过上一段时间,找他一个错处,罢职也好,要求他上京述职也好,收拾他不仅光明正大,而且简单易行,到时候他不想死,便只能滚。” 马向南的建议让闵若英终于平静了下来:“首辅此计,老成持重,也罢,就让他再得意一段时间吧。” “陛下圣明。”马向南躬身道。 闵若英的目光缓缓地环视着屋内诸人,冷冷地道:“在坐诸位,都是国之重臣,与国休戚与共,朕也不多说,眼下国势如何,大家也都很能清楚。齐国人现在虽然是自顾不遐,但明人对我大楚,已经是迫不及待了,现在,是我们下手整顿国内的时候了。”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齐唰唰地低下了头去。明人这些年对楚国的渗透涉及到方方面面,而楚人迫于局势,只能被动接受,现在想要一朝清除,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闵若英没有理会众人的表情,而是自顾自地道:“楚齐边境,终于可以相安无事,齐人也要清除国内的反对力量,几年之内,根本没有力量来对付我们,相反,他们还要拉拢我们一起来应对明国的威胁,在这一点上,我们是有共同目标的。” “国内,卞文忠这几年来的剿匪也算卓有成效,将匪患压缩到了一定的范围之内,国内也算是海清河晏了,此时再不动手整顿国内,清除明人势力,则我大楚亡我无日。” “陛下。”户部尚书连波站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我大楚国库,现在几乎空空如也,全靠从明人那里获得贷款,旧帐未清,又借新帐,一旦此时与明人反目,国家财政,恐有立时崩溃之虞。” 闵若英冷笑道:“这就是他们想要的。朕如果受此胁持,哪里还有翻身之日?没钱是吧,那就给我抄了他们的昌隆银行!” “万万不可!”这一下,包括马向南在内的几乎所有大臣,齐唰唰地异口同声的反对。 “陛下,昌隆银行万万动不得。”马向南顾不得闵若英那要杀人的眼光,而是坚定地看着闵若英道:“陛下,昌隆银行如今在我大楚境内遍地开花,无论官员,士兵,百姓,但有余钱,都会将钱存入昌隆银行以赚取利息。如果一旦朝廷抄了昌隆银行,就必然要承担这些存款,而朝廷根本就承担不起,昌隆在楚国的分号一旦因为朝廷查抄而破产,首当其冲遭殃的不是他们,而是我大楚。到时候国内必然要出大事情的。陛下,到时候不是民怨沸腾的问题,而是上上下下都要对朝廷心怀怨愤的问题了。” “陛下,而且大明纸币如今已经成为我大楚的通用货币,金银铜钱在我大楚,如今只要穷乡僻壤方才使用,就算我们查抄了昌隆银行,得到了大笔的款项,明人只消动用财计手段,便可让我们所有的收获化为乌有啊!”连波也是急得额头冒汗。 闵若英大怒,“照你们这么说,我们只能干看着吗?” “陛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事万万急不得。清除明国势力,不一定非要从这个方面先下手,而是可以先从外围动手,比方说清除明人暗谍,抓捕那些别有用心的商人,这样的动作不大,不易激起明人特别强的反应,我们也有时间慢慢地从容布置啊。”马向南道。“清除暗谍,可以消除明人的耳目,有选择的抓一些明国商人,也可以充实国库啊!” 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手段迭出 “抓几个商人?”闵若英冷笑道:”杯水车薪而已,能解得我们眼前之渴?” “解不得!”连波一脸的苦笑:”陛下,秋赋秋收刚刚收过,但只不过在朝廷这里打了一个转儿而已,转眼便已经还给了明国,前一段时间,我们刚刚与明人谈好了下一阶段的借款计划,第一批款子也到位了,陛下,现在如果与明人公开翻脸,今年这个冬天,只怕就过不了啦.不说别的,单是官员的薪饷都无法发放了,更不用说军队的薪饷了.” 闵若英的脸色发黑. “首辅,这个家,你当底是怎么当的?” 马向南垂头无语,大楚到了这个地步,还真是怨不得他,与齐国的那一场大战,数十万军队或覆灭,或溃败,先皇闵威时期积累的财富一朝尽丧.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战后的善后工作更是大头,数十万士兵牵涉到多少家庭,需要多少抚恤,大量壮丁的丧失这些后期费用,更是远胜军费.而随后持续数年的荆湖抗齐作战,更是一步一步地将大楚掏空,到了不得不靠着借贷渡日的地步,如果不是明人这个时候伸出手来,荆湖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明人乘虚而入,他马向南明知是饮鸠止渴,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喝下去.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他眼看着楚国一步一步地滑向深渊,却根本无力回天. 如果没有那场大败,那就好了.多少次深夜梦回,浑身大汗津津的他,不由得不后悔万分.可惜,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伐齐,不但是皇帝闵若英的心愿,也是他们这些当初一力支持闵若英上台的人的心愿,所以现在的他,面对皇帝的指责,既无力,也无心反驳,因为作为首辅,他是有着无可推卸的责任的. “陛下,眼下还不是公开翻脸的时候,至少,也要等我们缓过这口气来.”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现在没有了齐国的军事威胁,东部六郡那边的军事费用便可以大大减少,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大力发展国内民生经济,一步一步摆脱对明人在经济上的依赖.” “首辅,明人狡诈,只怕我们一开始动作,他们就会马上卡我们的脖子,不说别的,单是接下来的第二笔款项他们不按时给我们划来,这个冬天,我们就熬不过去啊!”连波摊手道.”陛下,钦天监已经警告过了,今年冬天只怕会大雪连绵成灾啊!现在我们连预备求灾的款项都还没有着落.” 马向南也是一脸的愁容. “今年卞文忠已经扫平了绝大部方地方的匪患,我大楚除了那一小撮地方之外,早就应当海晏河清了,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闵若英怒问道. “陛下,匪患的确是平了,可这些地方,本身并算不得产粮大区,如果风调雨顺,这些地方还能有所节余,但这几年,一来是壮丁丧失太多,二来又遭匪患,虽然现在匪患已平,但田地荒芜太多,今年这些地方能做到自给自足已经是侥天之幸,更惶论能往出调粮调钱了.而江南……”马向南长叹了一口气. “江南怎么啦?江南历来是产粮大区,现在虽然还有些地方在闹匪患,但卞文忠重兵云集江南,些许土匪,还能闹出些什么大的动静来?”闵若英问道. “陛下,问题不在这里,问题还是出在明人身上.”马向南道. “说,江南一向是我们重点照顾的区域,每年解往国库的款项,不是说历年都在增加吗?”闵若英厉声问道. “陛下,江南,早就不是以前的江南了.祸根首先便出在现任明国户部尚书的耿精明身上.”马向南道:”此人早年经商,最大的手笔便是将我大楚江南的丝绸大批量的贩往明,秦,齐等国,后来甚至联合不少我楚国商人,承包山林,开分丝厂,织布厂,垄断丝绸销售,几年之间,便一跃成为明国首富.” “说重点,他发了财,我楚人不也是跟着发了财吗?”闵若英不耐烦地道. “陛下,再往后,明人水师大成,控制了海路,丝绸开始大量地涌入海外,海外丝绸需求量极大,造成丝绸成品,甚至生丝价格都居高不小,而商人们自然是逐利而行,江南绝大部分地区,为了追求更多的财富,毁去耕田,改种桑养蚕,现在江南粮食不但不能像以前一样大量供给外地,连自给自足也做不到,他们已经需要向外买粮才行了.”马向南的声音愈来愈沉重.”而这两年,明人,向我们大楚出口了大量的粮食,商人们从明地运来粮食,再从江南运走生丝,丝绸.” 闵若英又惊又怒:”这样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说?” “陛下,当初国库空虚,而江南因为种桑养蚕缫丝织布,能换来大笔的银钱,而这些银钱又能有力地补充国库的空虚,虽然明知不妥,我们却也不能不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马向南的声音越来越低,”现在我们才发现,明人用心之恶毒,可谓天人共奋,一旦我们与他们公开交恶,他们只需要断绝对我大楚的粮食供应,江南等地,立马便会有饥荒之虞,丝绸虽然值钱,但却不能当饭吃啊,明人不来购买,则这些东西便会一钱不值.陛下,一旦发生饥荒,便有不测之祸,当年越国之乱,始肇于长阳莫洛叛乱,而莫洛叛乱能造成如此大的声势,便是因为饥民啊!” “用心之恶毒,由此可见一斑,由此可见一斑啊!”闵若英已经无力愤怒了,看着他的臣子,道:”明人已经做到了这一地步,我大楚如果再不奋起自强,再过上几年,大楚还是大楚吗?只怕到时候明人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占领我大楚疆土了吧?” 众人尽皆沉默不语,其实在座的每一个人,比闵若英要更清楚现在楚国的恶劣状况. “首辅,江南之地,必须要有所改变,砍去桑树,恢复耕地,朝廷派专人过去,官员阻止,杀官,商人阻止,杀商,谁敢阻挡就杀谁,马上开始,从现在就开始,明年的春播,朕要看到,江南至少要恢复一半以上的耕地.”闵若英杀气腾腾地道. “是!”马向南点头道. “国家税赋从明年开始,只允许收取楚国制钱.”闵若英厉声道:”连波,以后与明人的交易,但凡涉及到国家税赋,以大楚制钱结算是我们的底线,明白吗?” “明白了陛下.”连波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异常艰巨的任务,如何去完成,他心中并没有多少底儿,毕竟主动权在人家的手中.除非大楚动粗,可问题是,现在大楚偏偏却无力动粗.或者自己只有去耍无赖了.”陛下,我们这些政策虽然都是我国内政,但这些动作一出,明人必然清楚,我们大楚在有意识地针对他们了,他们必然会在借下来刁难我们,第二笔款项我们肯定不能按时拿到了,这个冬天……” “我们绝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闵若英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安阳,新宁这几年发展得很不错,这些以前大楚的偏僻之地,现在倒有了些世外桃园的意思,通知朱义和武腾两人,让他们再向朝廷输送钱粮,助朝廷度过这个难关.” “陛下,安阳,新宁两地现在的税赋已是大楚各郡之冠,而且今年的税赋他们已经交清了,再要他们交,只怕……”马向南为难地道. “告诉他们,国难当头,需要大家戮力同心,今年既然已经收过了,那就让他们提前预收明年的,明年朝廷缓过来了,他们就可以少交了.”闵若英不容置疑地道. “是,陛下,老臣会亲自写信与两位郡守好好说说.”马向南无奈地道.安阳,新宁这两地有些特殊,朱义那里还有一个关宏宇作为守备将军与他分权,而新宁则是武腾集军政于一声,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实力派,更重要的是,这两地都现在都与明人接壤,新宁郡之所以有现在的光景,便是因为大力发展明与明地出云郡的贸易,以前是明地通往楚地的唯一陆上通道.而安阳,现在居然与明国清河郡一起致力于打通落英山脉,要在丛山之中修建一条通衢大道,如果说这两地的郡守与明人之间如清水一般干干净净,打死他都是不信的. “从现在开始,我们大楚要做的事情,就是要一步一步的清理明人对我们大楚的渗透,朕会派出特使去楚国,现在他们也会乐意帮助我们的,我们需要钱粮,需要外部支援.”闵若英道:”国内,首先是上京城,开始清理明人的探子,雷卫,童强,你们不是都想当上内卫大统领吗?谁能替朝廷弄到更多的钱粮,谁能抓获更多的明人探子,那么这个内卫大统领就是他的,朕要的是干才,不是饭桶.” “臣遵命!”一直瑟缩在一角的雷卫童强两人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火花.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惊魂未定 雷卫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今天算是惊魂动魄的一天,皇帝如此的雷霆大怒,他还是第一次领受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今天他算是彻底的领教了。 那一脚下来,纵然闵若英没有存心想把他们怎么样,但不敢运气相抗的他,也着实受了内伤。回到府衙,还不敢稍有懈怠,立即召集自己的心腹干将,商议如何在与童强的这样一场竞争之中胜出。 杨懿的意外失踪,使得竞争的对手少了一个,但也让他与童强必须得正面硬扛了,如果在这场竞争之中败北,那他的下场绝对好不了。这一段时间为了在竞争之中占得先手,彼此之间可谓是卯足了劲儿地收集对方的黑材料,干他们这一行的,谁没有些阴暗的事情,小辫子一抓一大把,一旦失败,胜利者必然会利用这些小辩子光明正大地将对方干倒在地。 抓明人的探子岂有那么容易?暗桩不好找,那些明桩背后谁不牵连甚广,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个搞不好,人抓不着,反而将自己栽进去万劫不复。而抓那些商人呢,这些商人与那些明桩不是一回事吗?有些商人更加厉害,但凡能在上京城能将生意做大做强的明国商人,那一个背后没有大楚的高官显贵?别看皇帝在先前的会议之上说得声色俱厉,但真正落实到行动之上,也不知要打几层折扣,雷卫不用派人去打探就知道,今天会议的消息,只怕已经在那些有头有脸的商人之中传开了,人家说不定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与心腹悍将商量了好半晌,这才终于勉强弄出了一个名单,看着这个名单,雷卫也只能长叹无语,上面连小鱼儿也不多,大多都是一些虾米。 好吧,蚊子腿儿再小也是肉,也弄一点垫个底儿,再看看童强那边是一个什么样的章程,但雷卫很清楚对方面临的是和自己一样的困境,只看走出府衙的时候,碰见童强那边也散了会议,双方那一脸的苦相,都是不言自明了。 “老爷回来了?”老家人打开大门,将雷卫迎了进去。 雷卫干这一行,家中基本不敢在外头随意地进人,像仅有的几个家人,也都是他在内卫之中的心腹或年纪大了退下来的,或者在公干之中受伤而不得不退出的,而丫头,就只是夫人家中的几个陪嫁丫头了。 人不多,但却很干净。 “老黑,吩咐厨房弄一大桶热水,我要好好的泡个澡,去去乏!”雷卫吩咐道。 老黑迟疑了一下:“老爷,家里来客人了,夫人和公子还在陪着呢!” “夫人陪着?什么客人?”雷卫脸色微变。现在是非常时刻,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足以让他风声鹤唳了。 “是老爷老家的堂叔。”老黑道。 雷卫勃然变色,“老黑,你是干什么吃的,跟了我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我有什么堂叔啦?” 老黑脸色大变,“大人,他手里有大人您的凭证,老黑我也旁敲侧击的盘问了一番,对于大人的很多事情,都极其熟悉,随口道来。而且像貌也与大人有几分相似啊。” 雷卫脸色阴沉,急行几步,绕过照壁,看着灯火通明的客厅以及印在窗纸之上的几个倒影,手按了按刀柄,大步向前走去。 “大人,要不要我去吩咐他们向个做一下准备?”老黑低声道。 “人家既然能堂而皇之的找上门来,咱们家的情况,只怕早就摸得清清楚楚,就凭你们几个,能做什么准备?夫人和公子还在里头,又敢做什么准备?罢了,不管是龙是虎,我去会一会。”雷卫大步向前走去。 老黑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悄没声的隐入黑暗之中,片刻之后,四五个家人从各个不同的方向上靠近了客厅,一言不发地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倾听着客厅之中的动静。 雷卫推开了大门,跨步而入,客厅之中几人听到动静,都是站了起来,看向大门方向。 “老爷,您回来了。” “爹!” 夫人和儿子迎了上来,在他们的身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与一个从人也都含笑看着雷卫。 那是一张的确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面孔,难怪老黑会先入为主,这个老头倒也罢了,但老头儿身后的那个人,却让雷卫心中暗凛,一眼看去,他竟然无法摸出对方的深浅,这只能说明,对方在武道上的修为,至少不会比自己差。 “老叔,你过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啊?侄儿好让人去迎接你啊!侄儿在这上京城,说不上多么显贵,但也还有几分薄面的!”他大笑着迎了上去。 “贤侄客气了,分别多年,你如今显贵,老叔怕你不认我了呢!”老头笑吟吟地道。 “爹,叔爷爷还带了好多的礼物!”儿子雷松指了指客厅的一角,那里,摆着不少大大小小的盒子,光看外头的包装,就知价值不菲。 “老叔真是太客气了,来看侄儿,怎么还带礼物来,该是我孝敬老叔才对,夫人,我与老叔多年未见了,你也不提前准备酒菜好让我回来后与老叔痛饮几杯?”他责怪地看着夫人。 夫人微窘,“是,老爷,妾身这就去吩咐他们准备。” “嗯!”雷卫满意地点点头:“松儿,外头天黑路滑,还不扶着你娘亲去。” “是!”虽然有些诧异,但雷松还是顺从地扶着母亲从侧门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三人,雷卫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失,刚刚做这一切的时候,他还有些担心,但对方却只是含笑看着他,丝毫没有阻拦他的意思,这让雷卫放心了不少,不管对方是谁,看起来却是没有恶意的。 “多年不见,遇事还是这样不慌不忙,应变不错,比起当年还只是一个校尉之时,长进了,难怪你一路升到副统领来。”老头儿轻轻鼓掌,赞许地点着头道。 “你是谁?”雷卫沉声道。“找上雷某有何事?” 老头儿却是不慌不忙的坐了下来,反客为主地指了指上头的主位,笑道:“坐下来,坐下来慢慢谈,你应当能判断出我是没有恶意的。” 雷卫凝视着对方,终于还是顺从地坐了下来。看着老头儿的模样举止,心里头一个荒谬的念头升了起来,样子不像,但神态举止,太像了。 只不过怎么可能呢?那个人现在在大明可是位高权重,一手打造的鹰巢,将大楚内卫,齐国鬼影,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是大楚皇帝最痛恨的几个人之一,又怎么敢孤身一人到上京城,而且还敢这样大模大样的找上自己的门来。 “你究竟是谁,冒充我叔叔想干什么?”雷卫缓缓地问道:“想来你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如果说不出个名堂来,只怕不好干休?” “十二年没见了,你当真认不出我是谁了吗?”老头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了雷卫的面前。 雷卫这是瞟了一眼,顿时如同触电一般的跳了起来。 那是一枚很怪异的标记,但对他来说,却是很熟悉的,因为当年提拔他的那个人,在执行一些隐秘任务的时候,便是以这种标记为印信。 “你,你你你……”他指着对面安之若素的老头儿,整个舌头都感到大了,脑子里轰隆隆的响个不停,整个人都有些发僵,想要拔刀,但手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这个人是郭九龄,当年大楚内卫的副统领。 十余年前的那场惊天动地的大变,不仅是楚国皇位传承大变,内卫也是翻天覆地,统领安如海去职,副统领郭九龄与杨毅失踪,后来证实郭九龄去了前越与朝廷通缉犯秦风搞到了一起,而杨毅最终却是死于非命。 “雷卫,今天你参加了朝会,闵若英不是要你和童强抓大明的探子吗?现在你只要把老夫逮起来往闵若英面前一送,这内卫统领的位置,你不费吹灰之内就可以得到。”郭九龄微笑着看着雷卫道。 今天朝会的内容?雷卫身上汗水涔涔而下,这才过去了多长时间,朝会的内容便已经让对方知道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单膝跪倒在郭九龄的面前:“雷卫如果不是郭统领当年的大力简拔,提携,焉能有今日?雷卫虽然干得是黑暗之中的勾当,心肠也够黑够狠毒,但却万万不敢对统领无礼。” 郭九龄大笑,伸手将雷卫扶了起来:“很好,看起来我没有看错人,这一趟也没有来错。起来吧,咱爷儿俩好好的谈一谈。” 雷卫惴惴不安地站了起来。“统领,陛下一直深恨于您,您怎么敢孤身一人上京?” “孤身一人?”郭九龄笑了笑。 “并不是孤身一人!”站在他身后的那位从人微笑道:“如果刚刚雷统领想要拿下郭老献功的话,现在这个庭院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雷卫惊疑不定地看着对方。那人微笑着一弹指,一枚薄如蝉翼的小剑陡然出现在大厅之中,绕着三人来回不停的如同翩翩蝴蝶一般起舞。 “杨致?”雷卫惊叫起来。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最后的一块拼图 杨致在楚国绝对是一个名人. 出身名门世家,爷爷杨一和担任大楚首辅数十年之久,权倾天下,当年的杨致可是上京城中第一纨绔. 当然,所谓纨绔,也只不过是在平民百姓眼中十分可恶,在权贵豪门眼中则是玩笑一般的物事,真正让他名震大楚的却是在他爷爷杨一和倒台之后,蛰伏数年之久的杨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竟然潜伏进了皇宫之中行刺已是皇帝的闵若英. 那一场震动天下的行刺,虽然最终没有成功,但却闹得满城风雨,而最让所有人惊讶的是,此人居然最后还扬长而去,最终去了明国. 这些年来,杨致在明国带兵打仗,声名雀起,已经算是天下名将了. 不论是郭九龄还是杨致,过去是雷卫需要仰望的存在,现在亦然.看着那满屋子里乱窜,但却偏生灵巧的避开了所有障碍的小剑,雷卫不由苦笑不已,十年之前杨致行刺皇帝的时候,便已经是九级的高手了,现在过去了十年,天知道他到了一个水平,别说自己连九级都没有跨过,就算过了九级,又如何是这样的人的对手. 一个敢于行刺皇帝的人,光是胆气,就令雷卫佩服不已,也胆寒不已了. “杨公子,啊,不不不,杨将军,把你的剑收起来吧,别吓唬我了.”雷卫苦笑着道. 杨致呵呵一笑,指尖一竖,小剑啉的一声飞了回来,停在了他的指尖,指头一曲,小剑了无影踪:”雷统领,外头的几个人,你还是让他们退下去吧,外头天气可冷得很,呆得久了别冻病了.” 雷卫走到门边,拉开门,道:”老黑,你们几个睡去吧,没事,是我老叔呢,不过是远房的,不见面,我还真不记得了.” 外头传来了应诺之声,雷卫关上门,走了回来,规规纪纪地站在郭九龄的面前. “坐吧,我们爷儿俩可有年头没见了.”郭九龄笑吟吟地道:”雷卫,还记得当初为什么我单单挑中你吗?要知道,那一批人中,你可不是最出色的.” “是,下官其实也挺纳闷的.”雷卫连连点头,竟然是不由自主地换回了最当初对郭九龄的称呼. “因为你叫雷卫啊!”郭九龄大笑,”内卫,雷卫,我就觉得你天生就该吃内卫这碗饭,所以嘛,先给你一个平台,看看你能不能舞弄起来,现在看起来,你还真没有辜负我当初对你的期望.” 雷卫不禁傻了眼儿,难道说当年自己升到校尉这关键一步,居然是因为自己的名字取得好? “后来我不是走了吗?”郭九龄收敛起了笑容,”你可算是没有了后台,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也真算是不容易了,可见我还是没有看错人的.” “统领谬赞了.”雷卫谦逊地道. “你还能再叫我一声统领,真是多谢了.”郭九龄嘿嘿一笑:”统领倒还是统领,可已经不再是内卫的统领了,现在我是大明鹰巢的统领,与你可是对手,今天的朝会之上,皇帝闵若英不是要你们内卫开始对付我们了吗?” 霎那之间,便将雷卫从往事拉回到了现实之中,汗又唰地一下冒了出来. “统领,下官哪里敢有对付您的胆子?”他讷讷地道. 郭九龄淡淡地笑了笑:”有没有胆子且两说吧,雷卫,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没胆子的人,今日咱爷儿俩好好的谈一谈,错过了今日,你如果还想要对付我,那就尽管放马过来,咱们好好的较量一番也行.” 雷卫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紧张地看着郭九龄. “你放心,不管今日谈得如何,我们都不会对你下手的.更不会拿你的家人威胁你.”郭九龄摆了摆手. “多谢统领.”雷卫这才放下心来. “雷卫,你是内卫副统领,知道的事情,比很多大楚的高级官员知道的还要多一些,那你说说,现在大楚的情况怎么样?”郭九龄问道. 雷卫沉默了半晌,这才道:”千疮百孔,病入膏肓.经济命脉几乎被大明掌控,官员们几乎是公开的与大明交往,这其中被拉过去了多少,几乎无法考证.如果说一般的官员还无所谓的话,那许多地方郡守心存异志才是最可怕的.而军队呢?” 雷卫摇了摇头:”火凤军是皇帝亲军,还算是可靠的,但其它的军队,下官可真就说不准了,卞无双能信任吗?当然不能,但他却掌控着大楚除了火凤军之外的最大的军队势力.” “那你觉得大楚还有救吗?”杨致在一边问道. “我不知道.”雷卫老老实实地道:”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想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现在想一想,也还来得及.”杨致格格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在大明带兵打仗而是跑回大楚来了吗?” “不知.” “你是装作不知道吧?”杨致冷笑:”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我回来啊,是来策反的,我爷爷在大楚当了数十年首辅,桃李满天下,闵若英削了这么多年,明面上的是被他砍得差不多了,但暗地里呢还有多少他可知道?你爷爷可也不是浪得虚名的.雷卫,你信不信,我这一趟走下来,楚国一半的郡守都得跟着老子走.” 雷卫额头之上的汗一颗颗滴了下来. 郭九龄微笑着道:”别听他在哪里乱嚷嚷,杨相留下来的人嘛,的确不少,但真正让这些人心生去意的,是楚国的大势已去,大明的不可阻挡,用不着瞒你,现在齐国自顾不遐,大明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可以转到楚国身上来了.” “大明要对大楚动兵了吗?”雷卫声音有些颤抖. “大明需要对楚国用兵吗?”郭九龄冷笑着道:”这几年来,大明的布局已经渐趋完善,只不过还缺最后一块拼图了.雷卫,闵若英想要对大明翻脸,这个冬天,他就别想安生地过了.” “皇帝已经下令从安阳,新宁调取钱粮入京.”雷卫道. “我当然知道,不过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从这两地,一文钱也调不来,一粒粮食也运不进.”郭九龄冷笑道. 雷卫大惊:”朱义与武腾已经投降了大明?” 郭九龄笑而不语. 雷卫这个时候几乎已经是汗湿重衣了. “知道我们的最后一块拼图是什么吗?”郭九龄步步紧逼. “是内卫?”雷卫声音颤抖着道. “不错,就是内卫,不然我们为什么会想法设法杀了杨青呢?”郭九龄呵呵笑道. “杨统领已经死了?”虽然早有预感,但此刻从郭九龄的嘴里听到确切的消息,雷卫仍然觉得惊心动魄. “当然已经死了.就死在荆湖.”郭九龄淡然地道:”他去杀宁知文,却不知道我们也正想借此机会杀了他,他以为自己杀宁知文十拿十稳,却不知道从他踏入荆湖开始,便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杀了杨青,这最后一块拼图便基本完成了一半了,还有一半,现在你明白了吗?” “是我?”雷卫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了. “不错,雷卫,愿意再次跟着我干吗?如果你愿意,那么,内卫统领的位子就是你的了.”郭九龄笑道:”内卫杨青之死,虽然遭受重创,但当年安大统领和我一手打造出来的内卫有多少底蕴我还是很清楚的,我需要一支向我们效力的内卫,我需要在适当的时候,内卫变成聋子,瞎子,这必然需要内卫统领的权力.” “我,我怎么当上内卫统领?杨懿虽然不在了,但童强的实力,只比我强,不比我差.”雷卫道. “这么说,你是同意跟着我干了?”郭九龄笑问道. 雷卫苦笑:”统领,虽然分别多年,但统领的做事风格我还是记得的,我如果不答应,纵然今日不死,明日也必然横尸街头,您答应不动我的家人,可没有说不动我.可是如果我死了,我家人的下场只怕也会凄惨得紧,我得罪的人,可是不少.” 杨致大笑:”果然是很聪明的,郭老,你还真没有看错人.雷卫,既然你已经明白了,那么之份东西,你会不会签呢?” 从怀里掏出一卷文书,放在了雷卫的面前,摊了开来. 雷卫叹了一口气,根本没有看上面的内容,上面写的是什么,不用看他也清楚,如果自己敢反悔,想必这份自己签了的东西,就一定会出现在皇帝的面前.那自己就不是一个人死的问题了,而是会被抄家灭族. “当然会签.”他毫不犹豫地道. “很好.”郭九龄点了点头,也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有了这个,你当然可以当上内卫统领.” 雷卫好奇地拿起来一看,不由得一惊:”大明在上京的暗谍名单?” “不仅是一些暗谍名单,还有他们的驻扎地,我们给你准备了不少的银钱,想必现在缺钱的闵若英会很开心.” “统领,皇帝对大明恨之入骨,这些人一旦被抓,只怕难逃一死.”雷卫犹豫地道:”这些人如果死在我手里,日后我岂不是……” “他们自愿为大明献身,自愿为大明皇帝尽忠.”郭九龄微微闭了闭眼,但旋即又睁开道:”当然,如果你能尽量多保全一些,郭某也会感念你的.”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一死之后万事空 “我不喜欢,我很不喜欢。 ”杨致有些烦燥,捡起地上的石籽,扔进面前的池塘中,在寂静的夜中,石籽落水的嗵嗵之声分外刺耳,远处楼阁之上投身过来的光芒照耀下的水纹,一圈圈的荡漾开来。 从雷卫府上出来,回到藏身的地点,杨致的脸上就没有了一点点的笑容。 “老郭,我觉得吧,这事儿,肯定会触及到皇帝的逆鳞。你应当很清楚,他所热爱的西军,他所珍惜的敢死营,都是因为出卖而消失的,自己人的出卖。”杨致加强了语调。 此刻的郭九龄,没有了先前在雷卫府中的洒然自若,满脸的皱纹更深,也让他看起来更苍老,脸色也显得极是苍白。 “我也不喜欢,但我必须这样做。杨致,你就当他们是在战场之上为国奋战而牺牲的英勇士卒吧,虽然战场不同,方式不同,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杨致一下子显得激动起来,“能一样吗?这能一样吗?战士们战死沙场,他们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他们明白每向前一步,便能给大明争取到多一分的胜利希望,他们洒热血,抛头颅,在所不惜,激情澎湃,他们是死在敌人的手中,而那张名单上的人,却是死在自己人手中。” 郭九龄沉默半晌,才道:“我们需要内卫统领这个位子,如果这个位子上的人是我们的,那么在接下来的关键行动之中,楚国朝廷将彻底变成聋子,瞎子,搞不清楚我们的动向,我们甚至可以将他们往错误的方向上引。杨致,你知道这有多重要吗?这会少死多少人吗?是的,楚国我们已经渗透得七七八八了,但火凤军却仍然是存在的,数万火凤军一直驻扎在上京城内外,他们的战斗力还是相当强悍的,硬打,胜利当然会是我们的,但要死多少人?一千,两千,还是一万?而在这个过程中,又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无在战火之中丧生?” “战死,死得其所,但这样死去,未免过于窝囊。我宁可我的士兵们是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战死。”杨致道。 “原本的名单之上一共有三百多人,这是让雷卫上台的筹码,而杨懿在泉州被我们所擒,雷卫上台的阻碍便小了许多,我已经将名单删减了一半,再另外加上了一些钱富。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极致了。杨致,一百多个密谍的被捕,死亡,换来将来大军少死成千上万的勇敢的士卒,换来我们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征服楚国,为什么不能做?杨致,我从来不是什么道德君子,我一直都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所以,我永远不可能站在台上来,而只能在黑暗之中前行。我愿意背负所有的骂名,不在乎有人朝我吐唾沫,扔石头。” “你他妈的就是一个蠢蛋。”杨致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这件事情,皇帝肯定会愤怒,而且将来此事一旦暴光,你在史书之上便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会被唾骂千秋万世的。” 郭九龄呵呵一笑:“不能名垂千古,遗臭万年也不错呵!” “你真是这样的想的吗?”杨致冷笑。 郭九龄耸了耸肩,“杨致,说真的,我无所谓的。哪怕是皇帝的愤怒,我也不在乎了。你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吗?” 杨致一惊,“看你龙精虎猛的,再活个几十年问题不大吧?” “多谢你的吉言罗!”郭九龄大笑:“这十几年虽然有舒畅帮我调治,但一来我年事已高,二来当年损了身体的底子,我啊,最多还有一年的活头,而且这还是要精心休养,不操心劳碌的情况之下。” 杨致脸上变色:“那你不跑到上京来搞东搞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找死吗?” “你觉得我这样的人,多活个一年半载和现在就翘辫子了,有很大的区别吗?”郭九龄反问道。 杨致盯着池塘半晌,虽然心中不愿意回答这样的答案,但最终,还是冲着对方点了点头。 “所以说啊,我这一次出来,当真是来找死的,我已经不准备回越京城了,所以,皇帝再愤怒,也不能冲着我出气了。哈哈哈,金景南那小子,到时候必然会被皇帝揍个满脸开花!”郭九龄笑得乐不可支,“这家伙想把手伸到我们鹰巢来,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他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等等,等等!”杨致竖起了手掌,“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到时候皇帝肯定冲着金景南撒气啊。” “不是,第一句,第一句是什么?”杨致问道。 郭九龄呵呵一笑:“怎么啦,我是说我这一次出来,就是来找死的。” “不行!”杨致一伸手,扣住了郭有龄的肩膀,“既然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那接下来你就得老老实实的滚回大明去,不回去,我抓你回去。” “小杨致,你想抓我,还嫩了一点哦!”郭有龄也不挣扎,只是含笑看着对方:“别以为你武道修为现在远超于我,但真要抓我回去,你是做不到的。郭某可不是浪得虚名。” “你可以试试!”杨致冷笑。 “你最大的可能是将我的尸体弄回去,你真要试试吗?”郭九龄冷笑。 杨致一呆,终于还是无奈地缩回了自己的手。 “老郭,你不能这样做。” 郭九龄看着前方的池塘,看着池坊上飘浮的一片片枯黄的荷叶,缓缓地道:“杨致,你对楚国,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感情?” “我?”杨致楞了一下神,摇了摇头道:“我现在对他没有任何感情,他对于我来说,便如同秦国,齐国一样,都是需要击败的对象,如果一定要有些什么,那便是痛恨吧。在这片土地之上,我失去了我所有的亲人,留下了无数的悔恨。” “是啊,你这一辈人,与我们是终究不同的。”郭有龄叹息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正是楚国最危难的时候,那时的我,热血澎湃,跟着先皇一齐为了楚国的生存而拼命战斗。一次次的险死而生,一次次的浴血而还,战场之上,倒下了我太多的朋友和亲人。安如海,我,左立行,当然还有你的爷爷杨一和,我们一起奋斗了多年,最终打下了一个繁盛的楚国,楚国实力天下第二,天下富庶当论第一。所以啊,对这片土地,我是深有感情的。” 杨致理解地点了点头。 “先皇对我还是很不错的。他也是我最敬佩的人之一。”郭有龄苦涩地一笑:“但现在,我却要覆灭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这一片江山了。杨致,跟你说句心里话,我对先皇是很抱愧的,特别是对那些死去的老战友,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悍卫的楚国,最后却会被我颠覆掉。” 听到这里,杨致不由黑了脸,“所以你因为心中有愧,才过来寻死么?想以死来减轻你心中的愧疚,郭有龄,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楚国给予你的,你已经用你身上的伤疤,鲜血还给他们了,但你后来所受到的苦痛,却需要他们作出赔偿。” “理儿是这个理儿。”郭九龄一摊手:“先前我说自己没有什么道德底线,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我终究是个人呐,是人,就有一个人该有的正常情感,而这份情感,却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还得了的?有时候我在想,当我死后,见到了过去的那些老战友,他们跑来问我一句对得起他们吗?我该怎么回答。” “都是一些屁话,我看你是有些疯魔了。”杨致担心地瞅着看起来平静之极的郭九龄,这家伙现在真实的状况应当是有些颠狂了。 “不是屁话,是真心话,杨致,你应该感到幸运,你是第一个听我袒露心声的人。”郭有龄笑道:“完成最后一块拼命的献祭,就是我本人。当雷卫逮到我之后献给闵若英,你说说,这内卫的位子,他是不是手到擒来。而且,他一定会成为闵若英接下最为器重的人之一。当然,他只会抓到一个死的我。” “你疯了?”杨致怒道。 “我很正常。”郭九龄笑道:“对于一个最多只能活一年半载的家伙来说,当然要把他的价值利用到最大化。杨致,不要想着如何阻止我,我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包括大明那边鹰巢接下来的事情。死在楚国,死在上京,我就谁都不欠了。杨致,我猜闵若英拿到的哪怕是我的尸体,只怕也会把我挫骨扬灰,这样一来,我也算是还了先皇的情谊,到了阴曹地府,那些昔日战友,也不可能认得出来我,我便还是和以往一样,默默地黑暗之中生活,岂不是极好的一件事情。” 杨致捏紧了拳头,卡卡作响。 “接下来内卫的事情你就别管了,你是军中将领,不要插手这些阴暗的事情,这对你将来不利,田康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明天你就启程去办你自己的事情吧,万剑宗你也该回去一趟了。” 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小山荒坟 杨致很小的时候就认识郭九龄了,那个时候,还在上京城胡混的他,害怕的人并没有几个,而安如海,郭九龄便是这其中的两个。 要是落在这两人手里,往往都是要屁股开花的。他们丝毫都不会因为爷爷杨一和的权势便对他有所优容。 从爷爷杨一和哪里,杨致也知道了郭九龄很多的往事。所以比起一般人,他对郭九龄认识很深,极为了解。这是一个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的家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他们不惜牺牲一切,只要他认为值得,哪怕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就像这一次,出卖上百的弟兄来换取控制内卫,在郭九龄看来,就是一桩极其划算的买卖,稀里胡涂死掉的那上百密谍只怕到最后也不会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而郭九龄就是要以这百余人的性命来换取将来进攻上京城时的出其不意,来换取更多的将士性命。 单纯从利益角度来看,这的确是没有错误,但杨致却不太能够接受这种操作方法,易地而处,如果自己是这百余人中的一个,如果知道了真想,想必也很愤怒。 但杨致却无法指责对方,因为郭九龄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他生于斯,长于斯,最终,他也决定死于斯。 杨致知道自己无法改变郭九龄的决定,而且内心深处,他也极其迷茫,他无法判断郭九龄此举,到底是对还是错。 一夕长谈之后,杨致洒泪与郭九龄告别,走出这间院落的时候,他回头再看了一眼仍然站在那里冲着他微笑的郭九龄。 他知道,这是最后一眼了,以后,他再也看不到这个曾经让他痛恨,让他害怕,让他尊敬的老者了。 寒风凛冽之中,杨致的身形落在了城楼之上,转过身来,看向这个充满着他童年美好记忆,也充满着他成年之后苦痛回忆的城市,这一次离去,回来的时候,必然是大明兵临城下的时刻。 他伸开了双手,突然之间放声长笑起来,笑声如滚滚洪流,倏然之间惊醒了寂静的黑暗,城墙之上蓦然之间亮起了无数的灯火,人影幢幢之间,兵甲声声,向着他所在的方位奔来。 他飘然而起,如同一片飞絮,向着城外落去。 脚刚刚落地,微一借力,整个人便向前急速掠去,只留给了那些城楼之上面面相觑的守城官兵们一个挺拔的背影。 脸上微微一凉,杨致伸出手来,看着落在手心里的一片晶莹的雪花融化成水,不由得冷笑起来。 今天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啊! 他想起了郭九龄的话,今年会下很大的雪,闵若英的这个冬季,很不好过呢! 大雪啊,你就来得更猛烈一些吧,好用你那洁白的身躯,掩盖这个城市那无穷的罪恶,还有仇恨。 杨致在夜色之中飞速前进,雪并没有下下来,在飘下几片之后,最终还是变成了菲菲牛毛细雨,看似不大,却湿冷入骨。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身后多了两个人,一语不发地跟着他向前方而去,一直到了离上京城数十里外的一处不知名的小山附近,这才停了下来。 “将军。”身后两人中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走到了他的身边,将身上背着的一个包裹解了下来,递给了他。 “千面,雷暴,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着我。”杨致接过了包裹,对着两人道。 看着杨致向着这座小山行去,雷暴有些迷惑地看向千面:“千面兄,这山上埋着将军的亲人?” 千面点了点头:“杨氏数百口子,被闵若英斩首,最后被人收敛安葬在了此处。上至花甲老者,下至襁褓婴儿,除了杨致将军,无一幸名。” 山上并不是乱葬岗,相反,草木繁盛,碗口粗细的树,比比皆是,杨致拨开乱草,在其中行走了片刻,最终停在了一个硕大的圆形凸起之前。如果不是知道内情的人,只会认为这一片隆起,只不过是这山势的自然起伏,而杨致却知道,这个圆形的凸起之下,便葬着他杨氏一族几百口子人。 如今,他们都深掩在密林之下,荒草之中。 打开包袱,从内掏出一大把纸钱,手腕一振,无数张纸钱如同雪花一般飘落而下,取出香烛,点燃,杨致跪下,重重地向着这片地方叩了三个响头。 站起身来,杨致再向前行了数十步,终于看到了另一个小小的坟头。这是这里唯一能看得出来的是一座坟墓的所在,正好处于四株大树之间。当年建起这座坟莹的人并没有立下墓碑,却在这个坟头的四个方向上各自种下了一株小树,再将坟头周围用石板压住,如今十余年过去了,当年的小树早就长成了碗口粗细的大树了。 杨致走到了这个小小的坟头之前,跪了下来。 “爷爷,不孝孙儿来看您了。”他呜咽着匍匐在地上。 这里虽然埋葬了数百人,但有资格独自拥有一座坟莹的人,无疑便只有当年杨氏的主人,大楚首辅杨一和。 点燃香烛,抛洒纸钱,又从包裹之中取出一壶酒和两个酒杯。 “爷爷,孙儿已经调皮,让您操碎了心,光为我擦屁股了,我却还以为这是应当应份的,逢年过节,便是向您叩头,也只是想从您那里多弄点银钱来花,长了那么大,却没有正儿八经的好好的陪您吃过一顿饭,喝上一顿酒。”杨致盘坐坟前,说着说着,声音便哽咽了起来:“等到孙儿知事了,明理了,却什么也来不及了。您没有了,家没了,亲人一个也没有了。阴阳相隔,再想陪您喝酒,却也只能是在梦中了。” 他将一杯酒倾洒在墓前,自己却端起另外一杯,一饮而尽。 “爷爷,今日孙儿来陪您喝一顿,如今孙儿长大了,出息了,不但指挥千军万马,便是武道修为也是突飞猛进,这世上,打得过孙儿了,也没有多少人了,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他又举起了酒杯,豪言壮语地道。 这话刚刚说出口,想想却又觉得那里有些不对,摇了摇头:“爷爷,刚刚孙儿说错了,有一个人,我这辈子只怕打不过了,不过像他那样的变态,这世上大概也只会有这么一个的,所以我刚刚说的打遍天下无敌手,得把这个人排开才对。来,爷爷,咱们再喝一杯,好好地夸夸你这个有出息的孙儿吧!” 又是一杯酒下肚,杨致脸色微微泛红:“爷爷,你应当知道,如今我跟着秦风干活呢,那个当年的小子,如今可是皇帝了,我见了他得叩头呢,不过我倒也心甘情愿,他的确是个人物,比我强。私下里,咱们关系不错,我还是他儿子的干爹呢!嘿嘿,当他儿子的干爹,还不是看着兮公主的份儿上,不然我才不干呢。现在他啊,一见面就逼着我快点找个老婆,结婚生子。哼哼,我杨氏大仇未报,我哪有什么找老婆的心思。” 杨致摸着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疤,“舒疯子说能用药将我脸上这道伤疤消掉,让孙儿我再一次玉树临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凶神恶煞,我偏偏不,摸到这条伤疤,我便会想起这如海的深仇。爷爷,很快我便能替咱们杨氏复仇了,您当年千辛万苦才维持下来的大楚,用不了多久,便会被孙儿率军踏平了,也不知道您到时候是会欢喜还是会生气,会不会赏我两巴掌呢?” “爷爷啊,你放心吧,等我打下了上京城,杀了闵若英,我啊,便啥事儿也不干了,找秦风要一个大大的府邸,然后就专心窝在屋里娶媳妇,生娃娃,生好多好多,然后教导他们读书,心武,成人,开枝散叶,到时候再建一个比过去还要大的杨氏宗族。以后再这里来上坟的就不是孙儿一个人了,会有好多好多人。” 他提起了酒壶,“爷爷啊,这是大明的烧刀子酒,您没有喝过,烈得很呢,您的酒量不怎么样,三杯为限,可不能喝多了。下一次再来的时候,我带果酒来,那酒性子温吞,最是适合您。来来来,爷爷,您再喝最后一杯,剩下的,孙儿可就包圆了啊!” 倒满一杯,倾倒在坟前,杨致却提起酒壶,将壶中酒喝得涓滴不剩。 砰的一声,酒壶远远的飞了出去,撞在一棵树上,当的一声又落在了地上。杨致站了起来,“爷爷,孙儿要走了,孙儿现在可忙得很,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只怕也没有时间再来给您上坟了,下一次再来,一定是我的军队已经打到了上京城下,这里视线不错,您老啊,到时候就在这里好好地看着孙儿是如何进入上京城的。” 杨致又重重了叩了三个响头,一跃而起,凝视着这个没有墓碑的坟头片刻,转身大步便向山下走去。 没行数步,他忽然停了下来,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啉的一声轻响,小剑不知从他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悬停在他的右手边上。 黑暗之中两个黑影飞了出来,砰砰两声,落在他身前数丈之处,压平了一大片荒草。 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狂怒的杨致 躺在地上的两个人是千面和雷暴. 杨致心中凛然.千面虽然武道修为不高,但化身千万,最擅长的本事就是隐匿行踪,追踪潜藏,这样的人,对敌人这样的行为是相当警惕的.而雷暴,武道修为八级上,积年老贼,又跟着自己在战场之上拼杀多年,对危险有着天然的直觉.就这样的两个人,居然无声无息的就让人擒住了,连出声示警也做不到.这份能耐,杨致自忖是做不到的. 唯一让杨致安心的就是,两个人都还活着,只是被人制住了. 杨致抬头,死死地看着对面那密密的树林,一个黑衣人正从那边背着手缓缓地走了出来.走过千面与雷暴两人的时候,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两人骤然便从地上被卷了起来,倒飞了出去,也不知撞倒了多少树木. “杨家的余孽,想不到真还会出现在这里,哈哈哈!好,好得很!”来人阴测测地道,”不枉我经常来瞧上一瞧,果然等到了,嘿嘿嘿,哈哈哈,杨致,杨家最后一点血脉.” “你是谁?”杨致冷冷地问着,气行周身,浑身骨头劈里啪啦的次序响起,悬停在右手边的小剑,此时已经到了左手边,被他敛在了掌心之中,右手握住了背后的黑剑,全副精神都集中在了对方身上. 他知道,这一次自己遇上了生平之大敌. “你用不着知道我是谁.”来人冷笑着伸出手掌,缓缓地一根根地捏捏着手指,”不过能在杨一和的坟前干掉他最后留在这世前的一滴血脉,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想杀我,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能在我爷爷的坟前让他看到我今日的威风.”杨致一分一分地拔出了他背后巨大的黑剑,两手握住剑柄,那柄小剑却是不见了踪影. 高高的举起了黑剑,一脚前跨,一脚后蹬,杨致狠狠地盯着对方. “杀!” “杀!” “杀!” 连声暴喝,每暴喝一声,气势便涨上一分,连年军阵厮杀磨练出来的将军胆气,使得杨致的杀气,与江湖人物迥然不同.江湖争斗与沙场决战完全不一样,江湖人物一旦碰上了同级别的沙场宿将,败亡是必然的宿命. 三声暴喝之后,杨致手中的黑剑重重地斩下. 九级上的武道好手,这一剑斩下,声势惊人,剑风所至之处,碗口粗细的树木纷纷从中断折.杨致习练的是宗门武功,但走的却是杀伐之道,在沙场之上浸淫得久了,一招一式,无不透着一往无前,有敌无我的气势.这种沙场将军的气概,江湖人物断然是学不来的. 黑衣人却是冷笑一声,不退反击,手掌轻而易举地便探进了黑剑的笼罩范围,看似若无其事的轻轻一拍,杨致手中的黑剑立时便荡了开去.另一只两指并拢,点向杨致的胸腹.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黑剑被荡开,中腹大开的杨致哼了一声,荡开的黑剑在空中绕了一个圈,不管胸腹之间的威胁,仍然是一剑斩向对方的脑袋. 而那柄消失不见的小剑,却在此时啉然一声,从杨致的背手闪现而出,迎向黑衣人的两根手指. “有些意思!”黑衣人屈指一弹,小剑嗡的一声,冲天而起,黑衣人身形一晃,已是退出了黑剑的笼罩的范围.”万剑宗的御剑术居然被你练到了这个地步,倒也真是颇为不容易,难怪毕万剑像老母鸡护鸡崽子一般的护着你,只可惜,你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真让你到宗师的境界,想再杀你,还真是不容易了.” 杨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刚刚的交锋电光火石之间,双方交手数合,却也是摸清了彼此的底细,对方出手,劲气内敛,没有丝毫外懈,与自己出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自己碰上的居然是一个宗师级的高手. 今日只怕要大难临头了. 杨致压根就没有生起过逃跑的念头,在一个宗师面前想要逃跑,那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而已.如果此时自己有百余卫队在身侧,自己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一个宗师,但只有自己一人,可就不好办了. 除了拼命,没有第二条路好走. 杨致蓦然想起了当初的秦风,横甸之战,秦风硬扛宗师邓朴,不就成功地干掉了邓朴吗?上一次与秦风见面交手,他不是也说现在的自己,比当时横甸的他,要强上不少么?眼前这个宗师,也不见得就能比邓朴强上多少. 秦风行,自己为什么就不行? 自己当然是行的. “我行的,我能行!”大吼声中,杨致再一次的冲了上去,这一次,小剑也不再隐藏行迹,而是啉啉的啸叫着绕着杨致高速飞行,不时如同一条探出信子的毒蛇,窥伺着敌人的破绽,但凡觅得一点机会,便闪电般的刺出. 杨致与敌交手,往往能利用一切他能利用的东西,但今天,除了一柄大剑,一柄小剑,其它的全都舍其不用了,分力则弱,聚力则强,面对着如此强悍的对手,杨致哪里还敢分心多用. 翻翻滚滚斗了数合,一声闷响,杨致骤然之间倒飞而出,在空中几个翻滚落下地来,摔得好不凄惨,单膝跪地,黑剑拄地,嘴角鲜血缕缕渗出. “刚刚为什么不杀了我?”他恶狠狠地问道.刚刚将自己击飞的那一招,对方完全可以弄死自己的. “在杨老儿面前好好地折磨一番他看好的孙子,这可是人生一大快事,哈哈哈,这老儿一辈子强横,现在却连孙儿也护不住,哈哈哈!”黑衣人狞笑着,一步一步地逼近杨致:”等玩够了,我宰了你,然后再平了杨老儿的坟,将你们杨氏一族挫骨扬灰,那才快活.” “你敢!”杨致大怒欲狂,再次腾身而起,扑向对方. 黑衣人哈哈大笑,轻描淡写地应付着杨致一次次的猛攻. 砰! 杨致飞了出去. 爬起来,冲上去. 砰! 片刻之间,再一次地又飞了出去. 沙场之上纵横无敌的杨致,此刻却如同一个皮球一般,被对手玩弄于鼓掌之上. 当杨致再一次飞出去的时候,手中的黑剑之上已经布满了条条裂纹,在空中不停飞舞的小剑更是被那黑衣人一指不知弹到了何方,杨致再也无法将其操纵而回. 看到黑衣人一步步的逼近自己,杨致挣扎着站了起来,双手握剑,稍一用力,那柄伴随他十余个年头的黑剑尽然砰的一声,变成了片片碎片坠落下来. “玩够了,你去死吧!”黑衣人大笑着伸手,捏向杨致的咽喉,杨致猛喝一声,双手上扬,锁住对方的双手. “看起来倒还有几分蛮劲,真气内力修练到了你这个份儿上,还没有看斟破那道关卡,毕万剑未免对你期许太高了一些.”黑衣人冷笑着,手却一分分的向下压去. 对方手上的力道如同大山沉重,缕缕真气如同一枚枚尖厉的锥子,不断地钻着杨致最后的防御,杨致眼前阵阵发黑. “看起来,我已经可以平了杨一和的坟了.”黑衣人得意地笑着,空着的一只手一挥,轰然大响声中,四株大树之间的杨一和的坟墓顷刻之间便被夷为了平地. “不!”杨致嘶声大吼,眼见着坟墓破碎,墓中棺木破碎,一根根骨头四下横飞,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将出来. “你去死!”狂呼声中,杨致丹田之中本来已经快要枯竭的真气陡然之间凝结成了一束,自丹田一路向上,沿途汇集了散步在四肢百骸之间狂乱的真气,如同一柄利剑一般,嘶的一声,疾刺而出. “咦!”黑衣人惊叹了一声,骤然松手,身形疾退. “王八蛋,去死!”杨致狂吼着,纵身而起,直追黑衣人而去,与最开始他出手之时劲气狂暴四散而出不同,此时的他,劲气聚敛,凝而不散于方寸之间,虽然此时他真力比最初之时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但出手之际,威力却是暴增不少. 生死之际,眼见最敬爱的长辈的坟墓都被毁去,杨致惊怒交加,愧悔交缠,终于突破了最后一道关口,成功地推开了那一扇门. 杨致虽然成功地推开了那一扇门,但他的对手,却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无论杨致如何不要命的猛攻,对方却都是能轻而易举的化解开他的进攻. 当杨致再一次被对方震翻在地的时候,他绝望地发现,纵然自己终于与秦风一样,临阵之际,突破了宗师这道门槛,但他的对手这一刻似乎也功力大增,自己在他面前,仍然没有丝毫获胜的可能. 黑衣人这一次没有再乘胜追击,而是歪着头看着杨致,看着看着,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这一次,他笑的声音,与先前却是大不相同. 黎明的光线姗姗来迟,正准备再一次出手的杨致,听到这笑声,却是呆了. 这声音很熟悉. 黑衣人狂笑着,伸手在脸上一抹,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杨致的面前. 杨致先是惊愕,接着是狂怒,跳了起来,冲到了那人的面前,劈手便是一拳捣了过去:”老不死的,你敢平了我爷爷的墓!”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继承人 打出去的拳头被黑衣人轻而易举地抓住。 “你这是要欺师灭祖吗?” 一句话便让杨致全身的力道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无力地垂下了拳头,看着对面毕万剑那似笑非笑的脸庞,恨恨地道:“你怎么能平了我爷爷的墓。” 毕万剑松开了杨致的手,悠悠的走向那四株大树的位置,原本哪里属于杨一和的坟墓,现在已经无影无踪了,白骨四散,凄凉之极。 弯腰捡起一段白骨,毕万剑道:“知道当年是谁给你杨氏收敛的吗?” “不知道!”杨致低声道,“爷爷桃礼满天下,许是他的那个部下悄悄地将他埋在了这里。” “屁!”毕万剑不以为然地道:“当时你爷爷的铁杆部下早被一扫而空,剩下的人,要么明哲保身,要么反水倒打一耙,良心再好的,也不过是在自己家里偷偷弄个灵牌祭祀一番,谁敢替你杨氏收敛,也就是我,可怜杨一和一辈子辛苦竟然没有落个好下场,这才跑来替他们拢了一个窝。” “就算这样,也不能平了我爷爷的墓!”杨致道,不过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了。 “人死何所以,托体同山阿,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毕万剑将手里的一截白骨丢进了墓穴之中,“死都死了,哪有这么多的讲究,人死如灯灭,啥都不知道了。再者,就算他真是泉下有知,看到我能利用他的这一把枯骨,让你更进一步,只怕也会欢喜之极,又怎么会怨恨于我?” 杨致默然在林中四处搜寻着,将四散的白骨一点一点地找回来,放回到墓穴之中,看着那一截截的白骨,不禁又垂下泪来。 毕万剑哼了一声,挥手之间,卷起周围的泥土,哗啦一声将墓坑又给掩埋上,惹得杨致又是怒目而视。 “亏你还是大将出身,如此婆婆妈妈,儿女情长,能成什么大事!”毕万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爷爷不过是一介书生,做起事来都比你爽利,杀伐果决,眉头都不带皱一下。我这一辈子没佩服过几个人,他算一个。” “这是我爷爷!”杨致抗声道。 “那又怎样?他现在这般模样了,还有个屁的讲究。”毕万剑嘿嘿一笑,“杨致,我跟你说,你爷爷这一辈子杀的人海了去了,手上也不知有多少枉死的冤魂,死后还有这么一个坑儿埋着,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杨致大怒,拳头一握,又欲动手,毕万剑道:“你刚刚破了宗师的门槛,境界不稳得很,我要是你,现在一定盘坐行气,好好的体悟一下刚刚破门而入的感受,可不要刚刚领略到门内的风景,便又被踢了出来。” 杨致被毕万剑拿捏得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很清楚,真要动手,就算自己踏过了这道门槛,在毕万剑面前,恐怕也没有多少反抗之力。 他愤愤不平地盘膝而坐。 毕万剑嘿嘿一笑,径直走到一边,一手一个,将雷暴和千面两个人提了过来,往地上一掼,两人全身被禁着的经脉立时霍然解开。 “你妈拉个……!”雷暴一得自由,还手脚酸软着呢,便开始破口大骂,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又全身僵硬,卟嗵一声倒了下去。 千面转动着眼珠子,瞅着对方,却是动也不动,刚刚他和雷暴两人茫然无知之中便被人制住,对于发生了什么一点也不清楚,但看杨致现在盘膝而坐,气息悠长,显然没有受到伤害,这个人又解开了自己的禁制,自然不是什么敌人了。 “前辈?” “我叫毕万剑!”毕万剑截口道。 “原来是万剑宗宗主当面!”千面吃了一惊,当即抱拳行礼,心下一块石头也落了地。“毕宗主,这人是杨将军的心腹手下。” 毕万剑瞅了一眼硬挺挺地倒在地上的雷暴:“这家伙嘴太臭,让他多躺一会儿,你去弄点吃的来,不拘什么都行,当然,有酒更好。打了这小半夜,都有些饿了。杨致还要一会儿子呢,快去快回。” “是,毕宗主!”在这样的人面前,除了说是之外,最好不要再多说一个别的字,满口答应之下,千面如飞般离去。 毕万剑走回到了杨致的身边,满心欢喜的看着杨致这个他选定的未来万剑宗的传承者,三十岁出头的宗师,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个了,抛开明国那一对变态的夫妻不谈,那就是独一份儿了。 杨致静静的行气调息,体悟着那完全不同的感受,等到他睁开双眼站起来身来的时候,天色早就大亮了。在他以为不过短短的一瞬间,却是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站起身来,却看到四株大树之间,已经被毁掉的爷爷的坟墓已经重新被垒好,坟前居然还摆了一些瓜果生鲜,三柱清香正袅袅升起,毕万剑双手负于背后,正静静地看着他。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的平静了下来,双手抱拳向毕万剑恭恭敬敬的一揖,“多谢宗主。” 毕万剑点了点头,盘膝坐了下来,指了指对面,杨致走过去,亦坐了下来,一边的千面赶紧跑过来,快手快脚地在两人中间摆上了酒菜。 “毕宗主,雷暴兄弟…….”他回来的时候,看到雷暴还直挺挺的躺在哪里。 毕万剑微笑着曲指一弹,雷暴再一次得到了自由,这一次千面一看到雷暴的大嘴又张开来,赶紧一个虎跳过去,将他的嘴巴捂住,然后横拖竖拉的将这个偌大的汉子给拖到了一边的野草当中。 “知道我为什么当年收敛了你爷爷,却不给他立墓碑吗?”毕万剑指着面前重新垒起来的坟墓问道。 “宗主是希望这件事由我来完成。”杨致道。 “不错,如果你能成器,自然能大张旗鼓的回来做这件事情,将这件事办得风风光光,也不枉爷爷在世上的名声,如果你不成,那就让这里成为一片乱坟岗,几十年过后,也就没有什么人知道这里埋着什么人了。” 杨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毕万剑提起酒壶,倒了两杯,举起其中的一杯洒在墓前:“杨老儿,借你的一把烂骨头,助你孙儿成事,想来你也开心得很,来,我们共饮一杯,毕某总算也不负你所托了。”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转头看向杨致:“这一次你既然回到了楚国,想来秦风是准备要向明国下手了?” 杨致点了点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大军来攻?” 杨致摇了摇头:“如果要动用大军,那要这许多麻烦?大明对于楚国的战略是和平演变,这几年来,功夫已经做得够深了,我们预想到的最好的结果,就是战争只会局限在上京城一带,也就是与火凤军打一场而已。” “卞无双那边?” “那是一个墙头草,一直便与我们大明暗通款曲。”杨致一笑:“而且他就想做些什么,我们也有法子制衡他。” 毕万剑沉默半晌,摇了摇头,苦笑一阵,又摇了摇头。“闵威忙活了一辈子,这才几年功夫呢,就被闵若英给败完了,秦风啊,也真是一个厉害的人物。你这次回来,就没有准备回宗门去看看吗?” “本来祭祀过爷爷之后,我就准备回宗门的,这也是陛下的安排,他希望我与宗主好好的谈一谈。” “你们的皇帝希望我做什么?” 杨致一笑道:“陛下希望万剑宗在这一段时间什么也不要做。两不相帮就好。” “两不相帮?”毕万剑嘿嘿一笑。“这也是你的想法?” “当然不是,我希望宗主能助我一臂之力。”杨致替毕万剑倒满了酒,道:“宗主在楚国人望极高,如果宗主摆明态度,我们做起事儿来也就更容易一些。” 毕万剑叹了一口气:“还是你们皇帝更了解我一些。杨致啊,我能做的,最多也就是两不相帮了,楚国,嘿,楚国,当年我也是下了死力的啊,没有想到最终的结局居然是这样的,颠覆楚国的居然是闵威的女儿女婿,杨一和的孙子,我毕万剑的弟子。罢了罢了,弄来弄去,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弟子并不敢奢望宗主出手,只是希望宗主招回我万剑宗在楚国朝堂,军队之中的弟子。”杨致道。 毕万剑苦笑:“我这样一做,满天下还不知道我的态度了吗?这与亲自出手何异?” “宗主,楚国已经无法自守了,这样做,也是为了尽早地结束这场争端,让大楚百姓过上安逸的日子,这是大功德。”杨致道。 毕万剑将酒一饮而尽,“罢了,我会这么做的。万剑宗会发出宗门令,让宗门弟子尽数返回宗门。” “多谢宗主。”杨致大喜。 毕万剑哼了一声,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扔向杨致:“我替你做这些,这东西你收下。” 杨致一看手上的这枚小小的剑牌,不由一个哆嗦,“宗主,这东西我不能要。” “不要不行。”毕万剑霸气地道:“万剑宗为你做了多少你也清楚,现在到了你回报的时候了,以后你就是万剑宗的下一任宗主人选。”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自投罗网 夜色重重,天上铅云密布,似乎站在屋顶,伸手便能摸到那厚厚的乌云,风不大,但却如同刀子一般剐着裸露在外的肌肉.屋顶之上,已经依稀有一层层的稀薄的霜开始形成. 天气太冷,又加上宵禁,这街上根本就看不到一个人影儿,连巡逻的士兵也不见踪影,随着时间的推移,屋顶之上的霜渐渐的厚了起来,本来璀璨如天上星河一般的上京城的灯火,逐次熄灭,一点一点的陷入到了黑暗之中,只是偶尔在大片的黑暗之中,看到一点点光亮. 无边的黑暗之中,突然多出了一批批的士兵,特殊的制服表明他们来自大楚的一支特殊的队伍,内卫. 无声无息的散开,消失在一幢屋子的周围,片刻之后,四周的屋脊之上,阴暗的巷子里,都布满了内卫的人手. 雷卫从人群之后走了出来,看着面前的一幢宅子. 这个夜晚,他调集了他所有能调集的人手,在多处地点同时行动,郭九龄给他的那份名单之上的人,注定无法渡过今晚. 清亮的梆子声敲响了三更的更鼓,雷卫举起手,用力向下一压,内卫们立时蜂涌而上,飞越围墙,撞破大门,屋顶也被敲开一个大洞,瞬息之间,这幢房子之外的内卫们用着不同的方式展开了进攻. 屋子里传来了惊呼之声,旋即兵器碰撞的声音连接不断的响起,屋内的抵抗出乎意料之外的强烈.不时有惨呼之声传来. 碰的一声,一名内卫打着旋的从敞开的大门之内飞了出来,砰的一声,正好跌落在雷卫的脚下,雷卫瞥了一眼,这名手下的胸膛几乎完全踏陷了下去,显然出手的人是一个内家好手. 连二接三的内卫被打得倒飞出来,雷卫不由皱起了眉头,手按上了刀柄. 一个浑身是血的大汉从屋内冲了出来,一手提刀,势如疯虎一般的冲向了雷卫.雷卫没有动,他身后的十数张弩弓同时发射,大汉舞刀,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但距离太近,弩箭太急,纵然砸飞了一些,但大汉的胸腹,大腿,仍然连中数箭,大叫一声便跌倒在地. 雷卫走上前去,看着躺在地上的汉子,这个人是这个据点的负责人,一般来说,碰到这样的袭击,这个据点的其它谍探一定会掩护这个人先走,但这个人却为什么要从正面冲出来,倒好像是在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一般. 难道说这里还有其它的重要人物?这让雷卫心中略惊. 屋里的打斗愈发的激烈起来,雷卫终于举步向内走去. 屋内的打斗在持续片刻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几个内卫从屋内冲了出来,看着雷卫,惊喜交加的道:”大人,逮到了大鱼.” “大鱼,多大的鱼?”雷卫问道. 一名校尉凑到了雷卫的耳边,”大人,郭九龄,是郭九龄啊!郭九龄被我们抓到了.” 雷卫的身子大震,怎么会是这样?剧本不是这样写的,郭九龄明明知道自己今天将要袭击这些地方,他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他猛地冲了进去. 郭九龄腰腹之间中了一刀,在他的身边,数个汉子倒在地上,显然这些人在拼命地护卫着他,最终不敌被杀. “是谁砍的这一刀?”雷卫怒问道. “大人,是我,是小人我!”一名内卫兴高采烈的跑到了雷卫面前,郭九龄呢,但凡内卫的人,谁不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传奇人物,谁也没有想到,在他们看来一场毫不出奇的袭击行动之中,居然能逮到这样一条大得不能再大的鱼. 啪的一声,雷卫一个耳光,将那人扇得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圈,砰的一声跌倒在地上. 屋内的内卫们都是一惊,但旋即便又露出了恍然之色,郭九龄这样的重要人物,如果能活捉到,那功劳可比一个死人要不知高上多少倍?这个混帐家伙砍了郭九龄一刀,要是砍死了或者伤重不治,那众人的功劳不免要打上一个折. “谁身上的伤药?”雷卫厉声喝道. “我有!” “我有!” 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道. “拿出来,放在这里,然后都滚出去警戒,十丈之内,不准任何人靠近,不听号令,靠近者,杀!”雷卫厉声道. “遵命!”众人大声应喏. “还有,通知其它行动队,不管行动顺不顺利,拿没有拿下那些明国探子,统统放弃行动,向我这里靠拢.” “是!” 屋内只剩下了雷卫与郭九龄两个人,雷卫急步上前,半跪在地上,哗拉一下撕开了郭九龄的衣物,看着鲜血淋漓的伤口,颤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替自己裹伤,郭九龄笑着道:”放心,还留有一口气,我还想见见闵若英呢.雷卫,这本来就是我特意安排的,怎么样,逮住了大明鹰巢的头子,你这个内卫统领的位置还跑得了吗?童强拿什么跟你争?” 雷卫跌坐在地上,”大人,这个内卫统领我是当上了,但日后,我活得成吗?鹰巢的那些人,还不活撕了我!便是大明皇帝陛下,也不会放过我啊.” “放心吧!”郭九龄嘿嘿笑着,拍了拍雷卫的肩膀:”这里发生的一切,我已经写好了奏折,这个时候,只怕已经要到越京城了.还有杨致,他也会替你作证的,所以,尽管放心大胆的替大明效力,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您给我的名单已经足够了,为什么要把您自己搭进来,现在这么多人见到了您,我就算想隐瞒也隐瞒不了啦!”雷卫声音发抖. “我活不了多久啦!”郭九龄笑道:”就算不这样,我也最多还有一年半载好活,临到死了,还能做一桩大事,我很满足.雷卫,刚刚你下达的最后一条命令我很满意,其实我给你的那份名单中的大部分人,早就撤走了.你们的人去了也抓不到的,我只是想看看,你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会怎么做,嗯,我很满意.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能反映过来,拿住了老夫,剩下的那些添头便没有多大用处了,这份机敏劲着实了得,难怪这些年你能从一介区区校尉爬到内卫副统领的位子之上.” “现在怎么办?”雷卫声音仍然有些发抖.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拿我去见闵若英了,逮着了我这样的人,难道还不应该马上禀报给他吗?”郭九龄笑道. “皇帝陛下深恨于您,他要见了您,只怕您会……” “死得惨不堪言是不是?”郭九龄笑道. 雷卫闭嘴,但脸上的表情却是肯定了郭九龄的说法. “放心吧,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郭九龄嘿嘿笑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枚蜡丸,在雷卫面前晃了晃,伸手丢进嘴里,像吃糠丸一样的吃了下去. 雷卫伸手想要阻拦,但手伸到一半,终于又收了回来,以现在的这个局面,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天亮的时候,这枚蜡丸就会融化,然后我便会一命呜呼了.”郭九龄笑道.”出去安排你的事情吧,记着,将来与你联系的人,只有杨致.到时候,你听他的命令就好了.等到大明拿下了楚国,你想当官,鹰巢内会给你留一个让你满意的位置,你想当一个富家翁,想要多少钱,也会满足你.这些,我都已经交待清楚了.” 雷卫默默地站了起来,向郭九龄鞠了一躬,转身走到门边,拉开了门,厉声道:”你们八个人,进来.” 八名内卫应声而入. “从现在起,寸步不离.”雷卫厉声吩咐道:”他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就会砍了你们的脑袋.” “遵命!”八名内卫唰地拔出腰间佩刀,将郭九龄死死地围在中间. 雷卫走了房间,冰寒之极的风扑面而来,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回头看向那间屋子,心里却是寒意更甚,与郭九龄这样的人比起来,自己真的还是太嫩了. 一队队的内卫正从四面八方向着这边赶了过来,此时,他们已经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高举着火把,纵马狂奔在上京城的大街之上,向着雷卫的所在聚集而来. 一个时辰之后,这里已经聚集了上千的内卫,内卫的阵势太大,连守卫上京城的火凤军也惊动了,一队队的士兵也在军官们的带领下,汇集到了这条街道之上. 楚国皇宫之中,心力交萃的闵若英也刚刚躺到了床上,正如马向南和连波所担心的那样,当大楚准备清理明人势力的那些政策刚刚发布出来之后,立马就开始被明人卡脖子了,昌隆银行的第二笔本来已经差不多谈妥的款子卡壳了. 这个冬天会有雪灾已经露出了端倪,马向南和连波二人像热锅上的蚂蚁,现在明人开始反制,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新宁和安阳能够尽快地再支援朝廷一笔钱粮. 结束了与大臣们的会议,躺在床上的闵若英还没有来得及闭上眼睛,房门就被敲响了. “陛下,陛下,卫承龙将军请求进宫晋见,说有十万火急的要事要禀告陛下.”外头,传来了服侍太监的声音. 第一千四百二十章:我要你生死两难 卫承龙,原本是大楚皇室供奉,与孙泽龙两人,是闵若英极为信任的心腹,在早前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担任着闵若英的贴身护卫工作,自由出宫禁,虽名声不显,但权力却极大。 闵若英处死大哥闵若诚,便是由这两人具体执行的。 现在这两人都被闵若英放了出去,在皇帝亲军火凤军中担任领兵将军,火凤军不设统领,由皇帝亲领,左右两位大将军现在便由卫承龙和孙泽龙担任。 火凤军分为两个较大的部分,一个是驻扎在城外军营,负责上京城外围防御,这一部分多达四万人,由孙泽龙率领,另一部分却是驻扎城内,保护内城安全,这一支队伍则由卫承龙负责。 今天晚上雷卫搞出来的动静太大,特别是最后时刻,无数内卫毫无掩饰地明火执仗纵马奔腾于上京城内,自然是惊动了卫承龙。当他得知雷卫居然抓到了郭九龄之后,也不由得惊呆了。 无论他的想象力有多么丰富,也压根儿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明人现在狂妄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已是三更时分,此刻皇宫早就关门落匙了,一般人包括雷卫在内,也是无法出入宫禁的,但卫承龙就不同了,在得到消息并在现场确认的确是郭九龄之后,他立即留下了一队精锐士卒协助雷卫看守郭九龄,自己则飞马直奔皇宫。 卫承龙与皇帝亲近,了解许多别人并不知道的内情。在很早以前,郭九龄是支持闵若英的,作为军人出身的内卫副统领,郭九龄更认可闵若英的锐意进取的国策,力图一统天下。当时内卫两大副统领,郭九龄旗帜鲜明地支持闵若英。但实则上,郭九龄只是闵若英手上的一颗得用的棋子,在那场事变之中,他成了吸引众人目光的棋子,而另一位副统领杨毅才是左右成败的关键。 最终,闵若英成功地推翻了太子闵若诚,并取而代之,但两位内卫副统领,杨毅就此不知踪影,郭九龄一身武道修为几乎尽数废去。 闵若英登上皇位之后,将郭九龄仍然放在内卫之中担任一个空头的副统领,而让杨青统领了内卫。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郭九龄将就这样默默无闻的老死之后,闵若英的谋算终于暴光了,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这些知道的人每一个都不是泛泛之辈。 郭九龄就是在这个时候失踪的。 当时,闵若英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情,站在他的角度上来看,将支持过他的郭九龄放在内卫副统领的位子上养老,已经是对得起他了。在那场事变之中,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棋子,郭九龄自然也毫不意外。 他唯一料错的,就是郭九龄是军人出身,在军队之中呆过很长的岁月,左立行,安如海,郭九龄这些人,都是闵威时期交情极厚的老战友,西军如此的覆亡,让郭九龄痛心疾首,自责不已。 时间就这样流逝,郭九龄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闵若英的面前的时候,他已经是鹰巢的统领了,在他的带领之下,鹰巢开始崭露头角。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郭九龄便成了闵若英极痛恨的人。 再往后来,鹰巢势力如同滚雪球一般地扩张着势力,别说是大楚内卫了,便是齐国鬼影,也被这个新兴的特务机构逼得喘不过气来,闵若英对郭九龄的痛恨更是与日俱增。 卫承龙很清楚地知道,在闵若英那份必杀的名单之上,郭九龄可是排在前三位的人物之一。 在闵若英的心中,郭九龄是可耻的背叛者。 闵若英不能算是一个昏君,相反,他的勤政即便是放在大楚历史之上,那也是有数的,在听到卫承龙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求见自己的时候,刚刚躺下的他,一挺身便爬了起来,卫龙龙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了解的,现在负责整个上京城内部防务的他来说,说是十万火急的事情,那就绝然不会有半点水份。 “陛下,郭九龄落网了。”卫承龙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向闵若英施礼,便急不可待地道。 “你说什么?”闵若英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陷入到了呆滞之中,但接下来迅即反应了过来,风一般的掠到卫承龙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脸上瞬间潮红。“你说谁落网了?” “郭九龄。明国鹰巢统领,郭九龄。”卫承龙肯定地道:“内卫副统领雷卫奉陛下命令清扫上京城内明国探子,于一处隐秘据点之内发现了郭九龄的踪迹,一场激战过后,郭九龄被生擒。末将已经去确认过了,的确是郭九龄本人无疑。” 闵若英仰天大笑,“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哈哈哈,终于叫你落到了朕的手中,卫承龙,马上把人带到朕这里来,朕要亲眼看看这个背叛者现在的模样,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悔到这个世上走了一遭。” 他兴奋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快,去把人给我提来。” “陛下,雷卫在与其激战的过程之中,重伤了他,现在他的状况并不太好。”卫承龙提醒道。 “宣太医正进宫候命,怎么能让他死呢,朕一定不会让他这么轻易的死的。”闵若英大笑着吩咐一边侍候的太监。 “陛下,要不要通知首辅?”卫承龙迟疑了一下,接着问道。 郭九龄不是一般人,他是秦风极为信任的大臣,是大明国核心人物之一,可不仅仅是闵若英嘴里的背叛者,这样的人以这种形式落在楚国手中,背后所牵涉到的事情,绝不简单,一个搞不好,便会立即掀起双方的大战。 闵若英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勉力压下了心里头的狂喜,卫承龙的提醒让他也反应了过来,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道:“好,你派人去通知诸位大臣进宫。” 郭九龄是被抬着进宫的。 沿着熟悉的道路,以这样一种方式再一次进到这座他几乎服务了大半辈子的宫阙,让他心中五味杂阵,感慨不已。 在这里面,他留下过汗水,留下过欢笑,也遗留下了无数的苦痛。 如今,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再一次回到了这里。 空旷的大殿之中,担架被放在了最中央,闵若英背负着双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担架之上的郭九龄。 亲自将人送进来的卫承龙见状,挥了挥手,与雷卫等人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郭九龄微笑着看着他:“皇子殿下,别来无恙啊?” “朕,是大楚皇帝。”闵若英冷冷地道。 “我不承认!”郭九龄一字一顿地道。“踩着西军数万兄弟的血上位,闵若英,午夜梦回,可曾有那些枉死的将士们来向你索命。” “朕命系于天,朕乃天命所归,岂会惧怕这些鬼鬼魅魅。”闵若英道:“他们敢来找我,我再杀一次便罢了。” “好一个天命所归。”郭九龄大笑:“你睁大眼睛看看吧,现在的大楚是一个什么模样?先皇时期,大楚何等强盛,兵多将广,文武归心,百姓富足,齐人望而兴叹,现在呢?现在是什么模样,国外连吃败仗,国内烽烟四起,民不聊生,楚国朝不保夕,覆亡在即,闵若英,先皇花费了数十年功夫,无数先贤努力才造就的富足楚国,在你手中,不过十年功夫,便败坏到了如此地步,你,死后有脸去见先皇吗?” “没有脸去见先皇的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闵若英恼羞成怒,“正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才让大楚如今步履维艰,不过一切都会改变的,郭九龄,瞧,你现在不就落在我手中了吗?这是上天给予我的诏示,大楚中兴,指日可待。” “黄粱一梦,仍未醒来。”郭九龄冷笑。“用不了多久,你便会成为大楚亡国之君。” “我会让你看着我大楚是如何中兴的。”闵若英狰狞的笑了起来:“郭九龄,你一心想要激怒我,是想求速死吧,嘿嘿嘿,哪有这么容易,我会让最好的医生替你医治,把你治得身体棒棒的,然后每天割下你几片肉来,我要将你千刀万剐,我要将你杀上五年十年。” “拭目以待。”郭九龄丝毫不为所动:“不过我看肯定,你做不到。” “落到朕的手里,想死,你也死不了。”闵若英大笑。“想活,你也活不成。太医正,太医正来了没有?” 宫外,赶来的太医正赶紧大声道:“陛下,臣在此候旨。” 闵若英走出大殿,道:“殿里那个人,我要他活着。” “是,他一定会活着。”太医正连连点头,提着药箱子,疾步走进了大殿之内。 闵若英看着雷卫,“这件事,你办得很不错,从现在起,内卫统领便由你来担任,雷卫,不要辜负了朕对你的期望,整顿内卫,再展雄风,我要大楚境内,明人探子无所遁形。” “臣遵旨,谢恩!”雷卫大喜过望,所有的期盼,在这一刻,终于实现了。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驾鹤西去 “陛下,万万不可让这郭九龄死了。 ”马向东喜形于色。 “陛下,奇货可居,奇货可居。”连波摇头晃脑。 数名重臣被紧急召见宫中,本来一个个惊惶失措,又以为出了什么天大的漏子,但见了闵若英之后,却被告知了这样大的一个喜讯,顿时一个个都欢喜得不知东南西北了。这几年来,他们脸上鲜少能见到笑容,这一刻,一个个却都是发自内心的笑了。 郭九龄是秦风心腹,大明重臣,这样的一个人落在楚国手里,当然得好好利用啊,这对于解除楚国现在的窘境,可谓是及时雨。 “朕当然不会让他这么容易死的,朕让他想死都死不成。”闵若英阴测测地道,屋里几个人顿时一个个心里生出一股寒意,只觉得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陛下,臣明天就再去与那昌隆银行就这一笔款子的事情好好谈一谈,嘿嘿嘿,不怕他们不就范了。”连波道。 “要不要带郭九龄一只耳朵什么的去呀?”闵若英笑咪咪地问连波。 连波顿时张口结舌,看着闵若英说不出话来,心道我们是堂堂大楚的君臣,怎么现在看起来怎么倒像是一伙绑票的土匪呢,还带一只耳朵去,这是对方不就范就要撕票的节奏吗? “陛下。”马向东站了起来,“郭九龄以前是大楚重臣,立下过赫赫战功,现在又是大明重臣,秦风心腹,我们可以秘密地抓他,囚禁他,利用他,但却不要折辱他,否则有失我大国体面。” “现在大楚就像一个乞丐一般,还有什么体面不体面。”闵若英冷笑,“对于这样的叛国贼,还用得着对他客气?不每天剐他两三刀,怎消我心头之恨?” 马向东看着闵若英狰狞的面孔,哑口无言,他知道闵若英恨郭九龄,但没有想到恨到这一地步。想想也是了然,如果没有郭九龄,明国断然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将鹰巢发展到这一地步,内卫这几年,在鹰巢的面前被打得稀里哗拉,几乎溃不成军。明人之所以这一路上高歌猛进,精准无比的情报给了他们太多的帮助。 郭有龄是这一行中的翘楚,他的出走,加盟明国,对于楚国的确是难以承受之重。 可这,又能怪谁呢?他的心绪一下子飘回到了十余年前,那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政局变幻之中。“陛下,这郭九龄有大用。”新鲜上任,添居末座的雷卫开口道:“明人对我大楚渗透极深,明谍暗探数不胜数,这个郭九龄是鹰巢大头子,有了他,我们就不怕找不出隐藏在我大明的谍探,从他的嘴里,我们可以挖出我们大楚朝堂到底有多少人投靠了明国,有多少封疆大吏与他们暗通款曲。臣请陛下将此人交给为臣,臣一定会从他嘴里挖出更多的东西来。” 他咧开嘴嘶嘶地笑着,残忍之意表露无疑。 马向东和连波无不厌恶的看了他一眼,但凡是文臣,没有不讨厌像雷卫这样的家伙的。 “不行!”闵若英断然拒绝,“郭九龄必须关在宫中,朕要随时都能看见他,每天去看他一眼,便会提醒朕打起精神来励精图治,复兴大楚,每天割上他两刀,便能让朕一整天精力旺盛。不过你刚才说得也有道理,嗯,不过这事暂且等等,且等太医正将那厮的伤治得差不多罗,身体调养得更好一点,你再将内卫刑房的人派几个得力的来,一点一点的收拾他。” “臣遵命。”雷卫连连点头,侧头瞥见天外已略见曙光的天色,心中却是晒然,天色大亮之际,便是郭九龄毙命之际,皇帝的这番恶毒心思,注定是要如同烟云一般散去了无影踪了。 “雷卫这一次立下大功,不但抓获了郭九龄,还捣毁了明人在我上京的秘密据点数处,击毙抓获明人探子数十人,缴获现银数十万两,朕已任命他为内卫统领,首辅,你觉得如何?” 马向东看了一眼内卫,心道您都已经任命了,难道我还能说不?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敢于违拗皇帝的人,再说现在内卫因为杨青失踪,群龙无首,内斗频频,一片混乱,早一点结束这样的内部混乱,对于楚国来说,自然也是好事。 再者,这个雷卫也算是一个有能力的,不声不响,居然就干出这样大的一番事来,也着实让他刮目相看。 “雷统领这一次立下大功,正当领此职,雷统领,希望你早已让内卫重新焕发青春,再现当日威风。”马向东道。 “是,谨记首辅之言。”雷卫站起来,恭恭敬敬地道。 对于雷卫的态度,马向东很是满意,以前的内卫在杨青的统领之下时,对他可是不假辞色,向来只唯皇帝之命是从,这个雷卫看起来就懂事得多,他没有杨青那样深厚的背景资历,以后自己这个首辅,倒是可以对内卫施加更多的影响,让他们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对外,而不是对内。 就算是他首辅,也不喜欢自己的府里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时时窥伺,搞得自己今天在哪个小妾那里睡觉都被人记录在档啊。 虽然一夜未睡,但闵若英却是精神亢奋之极,又与众人商议了一番如何应对这马上就要到来的极寒冬天的应对之法之外,这才意犹未尽地散了会议。 抓住了郭九龄,使得众人眼前的雾霾倒是散去了不少,至少,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从明人那里敲诈来更多的东西以应对眼前的困局。 大臣们疲惫地走出了宫禁的大门,虽然当了内卫统领了,但雷卫却依然保持着以前小心翼翼的本色,尾随在几位大人物之后,出了宫门,恭恭敬敬的等着这几位上了轿子离去之后,这才伸手招来一直等候在宫门之外的自己的部属。 翻身跨上马,他再一次回头看向那重重的皇宫内院,天色已经大亮了,郭九龄此时,应该已经毒发了。对于郭九龄说过的话,他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当初他是一个小兵的时候如是,现在,也照样如是。 轻轻地眯了一下眼睛,他两腿一夹战马,对着仍然陷在兴奋情绪之中不能自拔的部下道:“走,我们回去。” 该办的事都已经办完了,现在他要回到内卫衙门去收获自己的果实了。 童强,哼哼,内卫还需要这样一个副统领吗?当然不需要了,这段时间,彼此手中都握了一大把对方的小辫子,不过现在自己已经成了内卫统领,童强手中自己的那些把柄,那就不是把柄了,而自己手中握着的他的把柄,则可以光明正大的变成处理他的罪状。 内卫必须要是铁板一块,否则以后自己怎么大权独揽,怎么为所欲为,怎么完成郭九龄死前布置的任务呢? 大楚眼见着是不行了,在这艘大船沉下去之前,自己总得找到一个能不让自己一起沉下去的法子。 树倒猢狲散,各人顾各人吧! 大殿之中的闵若英,兴奋劲还没有过去,精神亢奋的他,决定再去瞧一瞧郭九龄,他已经决定要做一个大大的笼子将郭九龄装进去,就放在自己的书房窗户外头,只要自己一抬头,就能瞧见这个叛徒。 刚刚走了数步,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混乱,太医正神色惊慌地跑了过来,闵若英的心中不由一沉。 “陛下,不好了,不好了,那郭九龄,他…他…” “他怎么啦?”闵若英大怒,“这么一点小伤,你都治不好么?” “不是伤,不是伤。”太医正两手乱摇,“是毒,这人应当是在先前被抓之前,眼见无法脱逃,便服下了剧毒,此时已经发作了。” 闵若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给郭九龄治伤的偏殿里,那里,几名太医正手忙脚乱,不停地从药箱子里掏出一样一样各色各样的药物塞进郭九龄的嘴里,但看起来没有起到一点的作用。 一丝丝,一缕缕的呈黑色的血液,正在从郭九龄的眼中,耳中,嘴里,鼻孔里往外渗出,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快给他解毒!”闵若英一把扣住太医正,将他丢在郭九龄的面前。 “陛下,郭九龄服下的是复合毒,此刻已经发作,要想解毒,必须要以毒攻毒,但臣无法知道他服下的这种毒药是那几些毒物合成的,更不知他们的配比,贸然下手,只会让他死得更快啊!”太医正手足无措地道。 闵若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郭九龄的头颅微动,流着血的眼睛看向闵若英,他居然在笑。 “二皇子,我要死了。”一张嘴,一股股的黑血便从郭九龄的嘴里喷将出来。“我在奈何桥等着你啊,我想,在那里等着你的还有很多人,程务本,左立行,安如海,江涛,当然还有大皇子一家,他们都会在哪里等着你,想要问问你,大楚是怎么亡的呢!” 他咕咕的笑着,笑着,脑袋一垂,终于再没有了半点声息,几名太医跌坐在地上,绝望地看着死去的郭九龄。 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章:为了大明 南方的上京城还是寒风乍起,风雪蕴酿的时候,处在北方的越京城,却早已经白雪皑皑,即便是交通要道之上白天一直有人清除积雪,但只要过去一个晚上,便又会被新雪掩盖. 但即便是在这样酷寒的冬天,大明的轨道交通也没有停摆,每天天不亮的时候,轨道沿线,便会有无数的身穿蓝色工作服的铁路人员拿着铲子,铁锹等物,紧张地开始除去轨道之上的积雪,这样的工作,不是某一个地方,而是整个轨道沿线. 当然,因为这样的天气,轨道车的运行速度大大降低,但能保证运行,已经便是一个奇迹了. 一辆自宝清港开来的轨道车,缓缓地驶进了站台,整个车还没有停稳,一扇车门便已经被拉开,一个汉子从内里跳了下来,面对着迎上来大声斥责的工作人员,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铁牌,厉声道:”我要一匹马,快点,一匹马.” 看到铁牌上的那只黑色的展翅欲飞的鹰隼,工作人员吓了一跳,一言不发,转身便走,片刻之后,便牵来了一匹好马,这并不是用来拉轨道车的挽马,而是平时一直眷养在车站的战马,他的主要目的就是用来进行紧急通讯用的. 汉子跃上战马,反手一掌拍在马股之上,在战马的长嘶声中,骤然加速,奔出了车站. 宽阔的街道之上,一个晚上的积雪已经足够厚,各家各户都正在清理着自己门前的积雪,大路之上,既有越京城戍守的士兵,也有地方政府的巡捕以及雇来的人手,所有人都干得热火朝天,哪怕他们的努力只会让越京城白天的街道不受积雪之苦,但每个人仍然挥汗如雨,街道两边,积雪已经堆集如山,但灰色的路面,却已经渐渐地露了出来. 战马从远处奔驰而来,在得得的马蹄声中,风一般的窜过了街道,将积雪溅得四处都是,正在打扫的人忙不迭的躲避着,伴着一迭声的怒骂之声. 马上的汉子早就顾不得这些了,埋头打马,用最快的速度奔行到了御史台,一跃下马,将马随意地扔在街上,急步走向御史台的大门. “我要见金次辅.”他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铁牌,向着看门的士兵大声道. 片刻之后,汉子出现在了金景南的面前. 一个紧密包扎的包裹摆在了金景南的面前,汉子后退一步,单膝跪下,虽然压低了声音,但仍然抑制不住地呜咽地道:”次辅大人,郭统领他,他不在了.” 本来还很从容的坐在哪里喝茶的金景南一下子站了起来,手里的茶盏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上好的琉璃盏在地上砸得粉碎.他直楞楞地看着汉子,好半晌才哆嗦着嘴唇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次辅大人,郭统领不在了.”汉子抬起头,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 砰的一声,金景南又重重地跌坐了回去,整个脑子完全麻木了,只觉得脑子完全指挥不了身体,怎么会这样?郭九龄怎么会不在了? “郭统领是怎么不在的?” “统领在上京城被内卫抓住了,随后我们通过内线知道郭统领已经走了,这个包裹里的东西,是统领在去上京城的时候,留在秘密据点的,他曾说过,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立即便把这个包裹用最快的速度送回越京城,交给金大人.”汉子哽咽着道. 金景南伸出颤抖的手抓上了包裹,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撕开了外面的包装.包裹里是一个小木盒子. 看着这个盒子,金景南呆了半晌,他猛地站了起来,走到一边巨大的书架前,从上面拿出一个小袋子,从袋子里掏出了一枚小小的钥匙. 手拿着钥匙,金景南的嘴唇却哆嗦着,郭九龄离开的时候,派人给他送来了这个袋子,袋子里就装着这一把钥匙,当时他不解其意,现在却是完全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郭九龄有预谋的行为,在他离开越京城的时候,他就已经判定自己绝对不可能再回到越京城了. 这个盒子是天工署的徐来亲自制作的,只有一把钥匙,除非是用钥匙打开,其它任何的暴力手段,都会激发盒子之中暗设的机关,将内里的物事完完全全的毁掉. 颤抖着手,将小小的钥匙插进了盒子上的锁孔,慢慢地转动了一圈,盒子内部传来了卡卡的机括转动的声音,片刻之后,等到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金景南这才缓缓地掀开了盒子. 首先遇入他眼帘的居然是一副简笔画,一个笑呵呵的老头面孔,倒有七八份神似郭九龄,下面写着一行字. “金兄,对不起,我骗了你,多多担待啊!” 拿起这张纸,金景南凝视着上面的老人像,苦笑了一声,放在了一边,下面又是一封信,写着金景南亲启.拿起这封信,下面就是一封正式的奏折了,只是奏折的封面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字:郭九龄绝命折. 缓缓地撕开了那封写给自己的信,金景南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 信中,郭九龄向他说明了此次上京城之行的一切,信中得意洋洋地详细地说明了他收伏雷卫的过程,只不过原本他与金景南商定的要出卖给雷卫用以立功的那些大明密谍,大幅缩水,而重头戏则变成了他自己.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信的结尾,郭九龄的得意之情言于溢表,金景南似乎能看到在写下这句话的时候,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一定是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哈哈大笑着落下笔来. “上京城现在怎么样?”他看着面前远道而来的汉子,低声问道. “上京城内,内卫突然行动,我们在大明的数处秘密据点突然遭袭,郭统领正在其中一处,不幸被擒,数天之后,我们终于得到了准确的消息,郭统领在不幸被擒的第二天凌晨,便已经离世了,原因是服毒身亡.”汉子道. “现在楚国内卫统领是谁?”金景南问道. “是抓到郭统领的雷卫,此人被闵若英任命为内卫统领之后,一边在上京城中大肆搜捕我大明密谍,一边整顿内卫,另一位内卫副统领童强已经被他下了大狱,现在楚国内卫已经尽入其掌握之中.楚国内卫的内乱彻底结束了.”汉子咬着牙道. 金景南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大声道:”来人.” 一名官员应声而入. “马上去请监察院的田康田大人到我这里来.”金景南吩咐道.”另外,给这位兄弟在御史台内安排一个住处,这几天,这位兄弟的一切饮食起居都由你负责,任何人不得靠近接触他.” “是!”进来的官员看了一眼汉子,点头道. “这样安排你能理解吧?”金景南看着汉子,”远来奔波,你也辛苦了,这几天,你便权当是休假吧,好吗?” “下官明白.”汉子点头,躬身行礼之后,转身跟着那官员走了出去. 金景南身子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山雨欲来风满楼呐,郭老儿,你倒是爽利了,里里外外都照应到了,新君古主都顾着了,却把我架在了火上,这一次,只怕皇帝陛下的一肚子火,非得全洒在我的脑袋上.罢罢罢,也正如你所说,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呢?一切为了大明.” 他站了起来,刚刚还有些颓废的表情旋即又振奋了起来,”一切为了大明!”他在屋子里挥舞着手臂,大声吼道. 皇宫之中,却是分外的热闹,相比起如今上京城的愁云惨雾,越京城却是一片喜乐详和,雪虽然比去年还要大,但对于如何应付雪灾,大明早已经有了一整套的章程,连年的丰收,富足的百姓,冬天对于明人来说,却正是一年之中难得的休闲时机.一年的辛苦,换来了如今可以舒舒服服地猫在家里享受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皇宫中的御花园中,正在上演着堆雪人,雕刻冰雕的大戏,不过普通人可没有资格下场,出手的都是如今大明的一个个的宗师级的人物.皇帝秦风坐在哪里,膝盖上坐着小武,身边是皇后闵若兮,身边依偎着小文,左右两侧,贺人屠,霍光,瑛姑赫然在侧,便连正在养伤治病的马豹子都兴高采烈的拥着狐裘,喝着小酒,与其它一些宗师都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夹衣不同,他可是穿得够多,现在他伤势才刚刚稳定下来,注定没有下场的份儿. 此刻正在下面出手的,却是新近归附大明的出身勃州周氏的宗师胡不归. 宗师出手,自然不凡. 长剑一声轻鸣,脱鞘而出,持剑而立的胡不归向上首的秦风闵若兮施了一礼,转身,身形微动,已是到了结着厚厚的冰的池塘边,飘然而起,剑光如秋水一般在冰面之上掠过,一声轻响,一大块冰跃然而起,飞到了空中. 御花园中,剑光缭绕,无数冰屑飞溅而出,化为雪雾,纷纷扬扬的落下. 稍倾,剑光收敛,胡不归还剑入鞘,飘然回坐,”献丑了.” 一匹昂扬四蹄正作疾奔状的骏马自空中落下,稳稳地站在御花园中. 院中掌声四起,特别是小文小武,更是欢呼雀跃. 第一千四百二十三章:宗师神技 胡不归携剑而归,闵若兮身边的瑛如却是长身而期,衣袂飘飘,御空而行,宛如瑶池仙子乘风而来.瑛姑其实年纪并不太大,也不过只有四十出头,到了大明之后,除了前几年跟着闵若兮颠沛流离,后来却一直是养尊处优,再加上舒畅为了讨好老婆,寸出不穷地配置出各种养颜扶肤的药品,这些东西,自然都少不了瑛姑一份儿,几年下来,瑛姑看起来倒是比前些年年轻了不少. 瑛姑原本使用的是一根软鞭,但现在出场的她,双手之中却是空空如也,乘风而来,飘然落在冰面之上,两指一捻,一枚小小的绣花针出现在手里,针后面,还连着长长的丝线.在皇宫之中,瑛姑平日里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做针线活,当然,有资格穿她做的衣物的也就只有皇帝两口子再加上小文小武了. 绣花针连着红色的丝线飞出,在冰面之上倏起倏落,柱香功夫,瑛姑身形倒飞而回,针插在冰面之上,上面连着的丝线渐渐崩紧,随着哗啦一声巨响,半个池塘的冰块,竟然被一根细细的丝线给完全拉了起来,跟在瑛姑身后飞行,随着瑛姑手腕微动,一块四四方方的冰面便竖起在了池塘边上.光滑的冰面之上,此时被瑛姑在上面用绣花针绣出了两朵牡丹,一朵含苞待放,一朵花叶绽开,似乎一阵风来,那花瓣便会随风舞动. 贺人屠大笑着站了起来,看着霍光道:”霍兄,我本来也想效仿胡兄来弄一个冰雕,不防瑛姑将大半个池塘的冰都用光了,不若我们两人一齐动手,替陛下清理下这御花园树木身上的积雪如何?咱们来做一龙一凤,你觉得怎么样?” 霍光笑着站起来道:”正有此意.” 两人飞身而起,如同大鸟一般在偌大的林子之间穿行,随着两人飞过,满树的雪花尽皆飞了起来,悬停在两人的头顶之上. 两人对视一眼,霍光道:”你龙我凤.” “好!”贺人屠大笑着道. 悬停在空中静止不同的积雪蓦然动了起来,一团团,一块块,不停地聚拢又不同的飞起,然后依次落下,片刻过后,两人几乎是同时住手. 御花园中,便多了两个庞大的雪雕,一头龙张牙舞爪,睥睨四顾,一只凤凰展翅昂头,张嘴欲鸣,而更让院中之人大开眼界的是,龙身上的鳞甲清晰可辩,凤身上的羽毛纤毫毕现. 小文小武欢呼着冲进了御花园中,一会儿摸摸骏马,一会看看牡丹,下一刻又窜到了一龙一凤身边,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轻轻地抚摸着,生怕弄坏了一星半点. “兮儿,手是不是有些痒痒?”秦风看着闵若兮,笑问道. 闵若兮长身而起,娇笑道:”我可没有诸位这等功夫,也罢,便借诸位的作品,替他们上个色吧,诸位,如有失误,可不要怪我坏了你们的杰作哦.” 在众人的鼓掌欢笑声中,闵若兮长袖轻舞,摆放在桌上的一瓶瓶各色果酒从瓶口喷涌而出,凝成一条直线升到半空之中,然后在空中轻轻巧巧的一个转折,宛如在空中画出了一条七色彩虹,奔向御花园中刚刚成形的骏马,牡丹,龙,凤. 一边的马豹子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往嘴里塞东西,他伤重未愈,这样的表演自然是有心无力,看似不过是众人在游戏嬉玩,但这却需要强大的修为,顶尖的控制能力才能完成,不到宗师境界,那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原本他以为自己也是宗师之境,与在座诸人半斤八两,但今日一看,却是大不然,像他们这样举重若轻的做出的这些事情,自己倒也可以完成,但绝不会像他们那样轻松,也不会像他们那样写意. 这就是实力之上的差距. 不知不觉,心中禁然有些惊骇起来,刚刚出手的这四个人,任何一个与自己单单对上,自己只怕都不是对手. 娇娇怯怯的皇后,此刻一出手,更是吓了他一大跳,桌上的各色果酒大大小小数十上百瓶,此刻却都尽数飞到了空中,但却各行各路,互不相扰,这得需要多强的对真气的控制能力啊?将内力分成数十股还能如此控制得精巧入微,马豹子知道自己拍马也赶不上. 就在他这楞神这一小会儿的功夫,闵若兮已是坐了下来,没有用完的各色果酒又各归各位,化为细细的酒柱重新落回到了瓶中,而园中刚刚四位宗师完成的作品,却已经被上了色,一下子便鲜活了起来. “如此,才算真正完整了.”诸人都是鼓掌欢呼,眼光却是都不由自主的转向坐在主位之上的秦风,看着众人的眼色,秦风大笑着站了起来:”看来今天这酒想要喝得痛快罗,我还非得露一手了,也罢,刚刚霍师与贺师两人已经替我清理了这御花园中花草树木上的积雪,那我便将地上的积雪也清一清吧.” 他缓步入场,不见有任何动作,地上厚厚的积雪便飘然而起. 众人瞪大眼睛看着秦风,想要看到他出手的动作,但很可惜,秦风就是一直站在那里,似乎连一根手指头也没有动. 贺人屠,霍光,包括后来的胡不归,都与秦风切磋过,胡不归还没有多少的特别深的映象,但贺人屠与霍光却是一点一滴地看着秦风成长起来的,从最开始的较之他们还略有不如,到后来的分庭抗礼,再到后来他们已经知不敌,而到了最近,秦风就像是一片汪洋大海,他们竟然连底儿也探不到了. 秦风自从跨进宗师之境之后,进境之速,让见多识广的二人都是瞠目结舌. 此刻园中的积雪已经在秦风的头顶之上构成了一个长方形的整整齐齐的板子模样的东西,秦风仰头,闭眼,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而那块雪板之上的雪,却在不停地流动着.速度极慢,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看得片刻,众人心中已是了然,秦风正在构建的是整个天下的疆域图. 这样的作品,看起来没有前面几位那样眩目,但内行人却都知道,这要更难,因为雪板之上,无数根线条正在一齐流动,而最为难得的是,就连在御花园中侍候的那些不懂武道的宫女太监们,也能清楚地看到上面的变化. 这可比起前几位所表现出来的要难上太多. 当然,这种难度,也只有那些武道大家才真正明白. 先前不论是胡不归,瑛姑,还是贺人屠,霍光,完成作品的时候,普通人也就只能看到一团光在他们眼前闪耀了,等他们真正能看清楚的时候,作品也早就完成,而现在,秦风正缓缓地以所有人都能看得见的速度在完成他的作品. 这样的难度,可就比先前高出了数个档次了. 马豹子此刻已经完合痴了,呆呆傻傻地看着悬停在半空之中的雪板逐渐完成的图案,嘴角流出了亮晶晶的涎水也不自知. 最后一笔勾勒完毕,桌上摆放着的闵若兮没有用完的果酒再一次腾空而起,稍倾,绿色的绵延起伏的山峦,黄色苍茫的大地,蜿蜒流淌的河流,一座座青色的城池依次在所有人面前展示,当蓝色的海洋一直沿绵到雪板的尽头上的时候,御花园中已经是响起了经久不绝的掌声. 这副天下疆域图在空中缓缓地旋转着,雪在渐渐凝固,慢慢地变成了晶莹透剔的冰雕,从空中缓缓地降了下来,竖立在众人的面前. “陛下神技,诸位大师神技,老奴今日大开眼界.”乐公公看着缓步而回的秦风,发出了声声赞叹.”陛下,今日观诸位绝技,老奴忽然有所悟.” 秦风大笑,用力地拍着乐公公的肩膀:”既然如此,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自去,自去.” 乐公公用力地点头,转身如飞而去. 他在九级巅峰之上久矣,却因为身体上的原因,而一直不能更进一步,今日看到各位宗师对真力的操控,真觉有醍醐灌顶之感,竟然隐隐有了突破之意,自然是惊喜之极,如果真有所得,能推开那扇门,那他将是这天下第一个成为宗师级高手的太监. 一边的舒畅一脸的懊恼,站起身来,道:”可恨当年没有好好的学习武道,不能在今日大出风头,幸好我也有些小礼物献上,不然今天这酒可就吃得没滋没味了,来来来,这是我和师妹两人刚刚研制出来的好东西,一人一颗,有伤可以救命,无伤可以延年益寿.”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转着圈儿的给在座的人每人发上一颗,众人都是喜笑颜开地笑纳,男医神和女医神联手弄出来的东西,那还能错得了,看舒畅郑而重之一脸肉痛的模样,便知这药炼制不易. 徐来也笑吟吟的走了过来,却是从怀里掏出了一牛一马两个小模型,放在小文和小武面前:”徐某没有诸位这样的本事,也就只会做些机关消息,这两个小玩意儿,送给王子和公主一乐.” 他转动小牛小马之上的一个机括,将一牛一马放在地上,这一牛一马,居然就迈开四蹄,在地上疾走起来.让两个小人欢喜得又叫又跳,跟着这两个小玩意儿满园子里乱蹦. 第一千四百二十四章:暴怒 小牛小马做得极是精巧,送给皇子公主的小礼物,徐来自然是亲自动手的,看着两个小牛小马在院子里嗒嗒嗒嗒地跑着逗得两个孩子开心无比,众人无不大笑.天工坊的机关消息,精巧如斯,众人开心之余,却也无不佩服. 天在大明很多地方在得到了天工署的帮助之后,效率开始大大的提高,不论是军械,还是战舰,抑或是轨道车,天工坊都专门组建了攻关小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提高效率,让战舰,轨道车跑得更快,让军械的操作更加简单,杀伤力更加强悍. 徐来在加入大明之后不久,便已经成了大明军工方面的权威人物. “陛下,首辅与两位次辅,还有监察院田统领在宫外求见.”新任的侍卫统领齐东兴急步而入,在秦风耳边低声道. “哦,他们的鼻子这么灵,居然嗅到了我今日在大宴宾客,不过今日到场的可都是武学大家,他们之中,也就只有田康还算沾个边儿吧,跑来作甚么?”秦风笑吟吟地道. “陛下,看首辅他们的脸色,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齐东兴有些惴惴不安地道. 秦风眉头微微一挑,”让他们进来吧.” 权云四人低头而入,他们的脸色不是不好看,而是如丧考纰,与园中所有人的欢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陛下.”权云等走到秦风面前,躬身行了一礼,直起身子,看了四周的众人一眼,却没有说话. 秦风会意地站了起来,对众人道:”诸位自便,我去去便来.” 闵若兮看着秦风带着一行人走向御花园边上的逍遥阁,眉头微微皱起,看几人的脸色,显然是遇到了什么大事情,这几年来,大明已经很少有事情,能让权云等人如此郑重了.一位首辅,两位次辅,再加上鹰巢的统领四大巨头齐至,这可真是少见得很. 逍遥客中温暖如春,与外面的凛冽的寒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权云四人的身上,却丝毫没有感到屋中的温度,从内心到身体,几人此刻都是如坠冰窖之中,再从金景南那里知道所有事情的经过之后,权云已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恨不得当下将金景南那颗狗头立即揪下来丢到茅厕去. “出了什么事情?”秦风转到大案之后,坐了下来,”是那里遭了灾吗?” 在秦风的想象之中,眼下大明的外部形式可以说是一片大好,齐人清除内患,内战一触即发,不管这场内战的规模有多大,总之这个时间,是断然没法对大明形成任何威胁的,至于楚国,现在还是威胁吗? 能让几位首辅如此动容的,也就只有大明疆域之内那里出现了天灾,今年的天气格外寒冷,雪特别大,大明本土秦风并不担心,但更西边的秦地,可就不好说了,毕竟那里的情况与大明本土比起来,基本上还算是一穷二白.这样的大雪,极易使一地受到严重的损害. 权云一言不发,一撩袍子,跪了下来,在他身后,金景南,方大治,田康三人也依次跪了下来. 秦风嗯了一声,本来安坐若素的他,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也变得郑重起来,事情,只怕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陛下,郭九龄郭统领殁了.”权云低声道. “你说什么?”秦风身体微微一震,身体前倾,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听错了权云在说什么:”你说谁没了?” “郭九龄郭统领在上京城殁了.” 秦风的双手一下子按在面前的大案之上,心情震荡之下,手上不知不觉便加上了力道,哗啦一声,结实的红木大案立时为成了碎片,秦风身子微微一晃,旋即稳住:”郭九龄不是在泉州吗?怎么会去了上京城?” “陛下,这是郭统领最后给陛下留下的折子.”权云双手高高举起,手里拿着的正是郭九龄送回来的绝命折. 秦风伸手一招,权云手里的折子便飞到了秦风的手中,哗拉一声被展开. 御花园中,秦风不由自主的真气震荡,如何瞒得过这里的数位大宗师,众人停下了手中的杯著,不约而同地看向不远处的逍遥阁. 能让秦风这样的大高手真气不由自主的出现外泄的状况,只能是出现了让他震极之极的大事,众人几乎都是同时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便是舒畅这样不明所以的人,也立时受到了感染,跟着众人看向那边. 下一刻,逍遥阁突然散了. 是的,就是散了. 全木搭建的逍遥阁从内到外,似乎受到了无穷力量的挤压,骤然之间便向空中,向四处飞散开来.将内里的所有一切完全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闵若兮和瑛姑动了,两人闪电般的掠到正在嬉戏的小文小武身边,一人一个,将两个孩子搂在了怀中. 贺人屠与霍光动了,两人一左一右窜了出去,漫天飞舞的逍遥阁的碎片顿时定格在了半空,这御花园中现在可还有不少的不谙武功的宫女,太监,要是任由这些东西飞溅而出,只怕会闹出人命. 凝在半空的各种杂物如同飞鸟投木一般在贺人屠与霍光头上聚集,然后哗拉一下落将下来,在两人的面前摆得整整齐齐. 现场唯一没有动的只有胡不归,他毕竟刚刚归附不久,这样的场景,却是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完全不知道该不该出手.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秦风与四位大臣.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秦风如此的失态过.而且他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失态,而是有些失控了. 秦风挥舞着手里的一本奏折,正在愤怒地咆哮着:”谁,谁同意他这么做的?” 金景南的身子微微发抖,向前膝行两步. “陛下,是臣.” 话还没有说完,秦风一探手,竟然将金景南卡住脖子拎了起来,”你居然敢如此做,你居然敢眼睁睁地看着他自赴死地?” 金景南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秦风愤怒之下,劲道何其之大,当下便卡得金景南两眼翻白,权云与方大治都是大骇,两人双双扑了上去,一人扳住秦风一支胳膊. “陛下,陛下,老臣有话说.”权云声嘶力竭的大声吼叫道,不管金景南如何,要是秦风心情激荡之下失手杀了金景南,这如何交待,史书之上如何书写? 这一幕也将贺人屠与霍光吓住了. 远处的闵若兮将怀里的小文一把塞给身边的瑛姑,风一般的掠了过去,伸手在秦风手臂之上一拂,翻手将金景南抢了下来,随手丢在地上,然后一把扶住秦风. “出了什么事了?” 秦风两只眼睛仍然瞪着金景南,”你怎么敢这么做?” 金景南大声咳嗽着,手抚着脖子,但眼神里此刻却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胆怯,稍稍喘得过来气,便梗着脖子道. “陛下,一切为了大明.” “混帐!”秦风大怒,扬起手来便欲给金景南一个大巴掌,手却被闵若兮死死抓住. “出了什么事?”她厉声问道. “兮儿,郭老死了,死在上京城!”秦风看着闵若兮,颤声道. 闵若兮的脸霎那之间变得雪一样的白,两腿一软,如果不是秦风一把将他拽住,几乎便要跌在地上.她与郭九龄之间的感情要更深.当年她去落英山脉,随身护卫的便是郭九龄,随后的大逃亡,更是郭九龄豁出了命来保护她,如果不是郭九龄的坚持,闵若兮根本就等不到秦风赶来救援便落在了秦人的手里.而郭九龄也正是因为这一战,从一个九境的大高手直跌而下,如果不是后来遇上舒畅,性命早就不保了,可即便如此,也不过是保住了命而已. 而现在,这个对她忠心耿耿以命相护的老人,居然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死了. “陛下,这件事情,金大人是有错,但他也是被郭统领给骗了.”权云惊魂未定地看着秦风,大声道. “你说什么?”秦风大怒. “是这样的,陛下,郭统领事先制定的这个计划不是这样的.”权云快速地将郭九龄当初与金景南制定的计划简略地说了一遍,”可谁知,郭统领一到上京,便改变了计划,原本作为引子的那些人,被他替换成了自己.” 秦风抬头望着天空,激动的情绪缓缓地平复了下来,他再一次地展开了手中的郭九龄的绝命折,折子很长,他只看了前半部分便已是勃然大怒,而在后半部分,郭九龄才开始解释他这样做的理由所在. 他已经活不长了,他要用自己有限的生命再助推大明一把.掌握楚国内卫,补齐大明吞并楚国的最后一块拼图. 他自认为这一辈子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但在一步步颠覆大楚的行动之中,随着距离目标愈来愈近,他却愈来愈感到对不起当年一起奋斗过的那些老战友,对不起楚国的先皇闵威,他唯有在最后以自己的性命来抵偿这种负疚感. 死在上京城,就是他的最后回答. 在秦风的臂膀里看完郭九龄的绝命折,闵若兮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不能自抑. “老郭,你糊涂啊!”秦风一声长叹. 第一千四百二十五章:报复 逍遥阁毁了,众人只能再换一个地方议事. 回到平时议事的小厅,秦风的心情已经基本平复了下来,看着坐在一边的金景南颈脖子上的淤青,歉意地道:”景南,还好吧?先前我失在是有些失态了.” 金景南赶紧站了起来拱手道:”陛下言重了,陛下如此重情重义,这正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福分,景南心中应该感到开心才对.” 秦风点了点头,正色道:”郭先生已经去了,死者为大,我也不想再为此事说些什么,但我仍然要告诫你,这样的事情,我是绝不赞成的.用出卖自己人的手段来达到目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是我所痛恨的.这件事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赞成这件事情,要是你坚决反对,郭九龄别说去上京了,他连泉州都去不成.” 金景南低头道:”陛下的训诫,臣记得了.” 秦风有些疲乏地闭上了眼睛,缓缓地道:”闵若英当年为了谋夺皇位,出卖西军,数万将士战殁沙场,当时惨景,仍是历历在目.朝廷为了掩盖这一丑闻,又出卖我敢死营,两千敢死营将士死不瞑目.金景南,你说我怎么能容忍同样的事情出现在我的治下?” 众人都是沉默不语. “我们的将士是勇敢的,面对着敌人勇敢的战死,他们绝不会有怨言,但这样死得稀里糊涂,不明不白,就是再忠贞的人,也会心生不满的.聚人心难,失人心易.如果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你这个次辅也就不必当了.” “臣明白了.”金景南汗如雨下. 权云站了起来,”陛下,事已至此,现在我们做的就是将这件事情的利益最大化,郭统领收伏了雷卫,并让他成功地当成了内卫大统领,正如郭统领所言,我们已经补上了吞并楚国的最后一块短板了.内卫落入我们的手中,我们更可以放开手脚地做事了,从此闵若英将会成为聋子,瞎子.但在雷卫这件事情之上,我们必须要再加一把力,事情一定要坐实,要让雷卫没有丝毫反复的余地.” 田康道:”末将去上京城,收拾这件事情的手尾.” “换人去.”秦风冷声道:”我们已经有一个统领折在哪里了,你身卫鹰巢统领,不易再去险地.就算雷卫变成了我们的人,但上京城终究还是险地.” “是!”田康有些无奈地应道:”末将回去之后,立刻挑选稳妥的人去上京城.” 秦风的眼光扫过屋里的大臣们,渐渐的变得凌厉起来:”我们的人死在了上京城,死在了闵若英的皇宫之中,大明绝无可能视若目睹,接下来,我们必须要展开报复行动,凌厉的报复.闵若英必须要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权云点了点头:”这是自然,陛下.首先,立即切断对楚国的贷款,楚人现在财政基本上就是一个空架子,日常运转基本靠向我们贷款,切断他们的资金来源,立即便会让他们的日常管理陷入混乱之中,没有我们的贷款,他们连官员的薪饷都无法发放出来.” “切断对楚国的粮食供应.”方大治的脸色有些狰狞,”楚国的粮食现在完全无法自给自足,特别是江南之地,每月需要从我大明进口大量的粮食才能平稳粮价,只要切断粮食供应,则楚国境内,粮价必然飞涨,无粮不稳,没有了粮食,楚国境内刚刚平息下去的动乱,必然会再一次的风起云涌.” “当然还得添上一把火.”田康接着道:”在卞文忠的平定叛乱的过程当中,我们已经埋下了不少的钉子,在那些已经被平息了匪患的地方,我们还留有不少的暗手,现在该是他们出力的时候了,没有了粮食,钱饷,闵若英无计可施的情况之下,最大的可能就是再一次向他的百姓摊派,那些贪婪的地方官员们,不会放过这样大发国难财的机会,必定重重盘剥,让百姓在天灾之后再遭**,此时稍加撩拔,这些地方,死灰复燃可期也.” “所有的这些动作,同时发动.”秦风冷笑道:”这个冬天,我们让楚国陷入极大的困境当中,以此来开启我们征服楚国之路,明年春耕之时,我要看到楚国境内,烽烟四起,匪患无数,让他们无法春耕.让他彻底陷入内忧外患之中无法自拔.明年,将是我们征服楚国最重要的一年.” “陛下所言极是,依老臣估计,齐国平定国内豪强势力,也就是这一个冬天的事情,就算还有些善尾工作要做,到明年上半年,只怕也差不多可以完成了.然后齐人就算是彻底进入到了曹天成一个独掌的局面之下,此人完全掌握大权之后,所有的动作的指向只会有一个,那就是我们大明.齐国幅员辽阔,人丁众多,一旦进入到了这个模式当中,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就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在齐国彻底恢复元气之前,我们必须解决掉楚国.从而完成最初我们制定的能从三面展开对齐国的攻击,让齐人陷入到多面作战的困境当中去的计划.所以,最迟后年,我们必须完成对楚国的所有计划,然后再用一年的时间基本恢复楚国的生产,使之能自给自足.至少也要能供应一支大军的消耗.” “这个问题并不是太大.”秦风道:”现在东部六郡可以说基本掌握在我们的手中,曾琳现在正在努力做的事情,就是恢复东部六郡的生产,我们对楚国这一次展开大规模的经济制裁和报复,并不会涉及到东部六郡,现在东部六郡已经从战后开始了迅速的恢复,再者,昆凌郡这一次只要顶过了齐人的攻击,岳开山也是一个干吏,在我们的支援之下,想来昆凌郡恢复繁荣并不是太难的事情,有了东部六郡作为依托,支撑一路大军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明国对齐国的整体战略构划,是陆上三路大军进攻,一支便将由楚国东部六郡发起,另一支是由虎牢关出横断山区发起,这一次秦国将横断山区拱手相让,让大明正中下怀,当然,主力仍然是从桃源郡出发,这也是双方决战的主战场. 除了这三支陆上大军之外,剩下的便是海上决胜了.原本齐国的水师有等于无,大明水师基本上可以做到长驱直入,但现在齐人将宁则枫弄了过去,可以想象得到,两三年之后,齐人也将拥有一支水师,至于战斗力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陆上三路强打硬攻,水师则在齐国千里海疆之域四处出击,肆意骚拢,如果有需要,他们甚至可以在开辟出一条新的进攻路线,从而让三路大军变成四路齐攻. 如今大明水师已经强悍无比,武陵战区在吴岭的指挥之下励兵秣马,横断山区由何卫平率领的先锋已经准备进驻横断山区,陈志华所率的主力也从秦地开始移师虎牢关,最后的一环,也就是楚国,终于要到了最后解决的时候了. 秦风身体重重地向后一靠,闭着眼睛沉默了半晌,睁开眼来看着金景南道:”新宁武腾那里,谈得怎么样了?” “陛下,他还在犹豫.毕竟,这是一件大事.对我们,对楚国,尤其是对他自己.”金景南道:”在楚国,他是一方镇守,实权在握,军政民政皆操于他手,等于就是一个土皇帝,在新宁几乎可以为所欲为.他对我们大明的了解非常深,清楚一旦投靠我们大明,他的这些特权,可就全都没有了,因为大明绝不会容忍地方土皇帝的存在.” 秦风轻叩着案桌:”那整个新宁怎么样?” 金景南笑了笑:”自从出云郡归了我们,耿精明利用生意将武腾套牢之后,我们与新宁在各方面的交往都已经相当深了,如果陛下有需要,我们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拿下新宁郡,您知道,霹雳营的邹明这些年可憋坏了,看着其它各营在各个战场之上立下战功,他们却一直呆在出云郡看热闹,正摩拳擦掌呢!” 秦风摆了摆手:”打下新宁郡,和武腾举起归义的意义那是绝然不同的,给楚国造成的震动也是大不一样的.我去一趟出云郡,鹰巢这边安排一下,让我亲自跟武腾谈一谈,他的那些特权肯定是不可能继续的,但我们却可以给他富贵,给他不低于过去的官职,这些年,他也捞饱了吧,赚的钱,十几辈子也吃不完,如果贪心不足的话,那可是会撑破胃的.” “陛下要亲自过去?”权云一惊道. “我去,给他吃一颗定心丸,也让他明白我们的决心.如果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嘿嘿,那就怪不得我了.”秦风笑道. “如此也好.”权云想了想,点头同意,武腾是一郡之守,皇帝亲自出面,更具说服力,也更有诚意.只要武腾同意归义,那么给予楚国的打击,将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闵若英对各边地的郡守的不信任程度将达到一个新的高度.这也有利于接下来大明对于安阳的图谋. “景南,你去安阳吧,与朱义谈一谈,他那里不急,但先往里打几根楔子吧!”秦风吩咐道. “是,陛下.” 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石泉湖边的木屋 距离洛阳不远的石泉湖,已经结上了厚厚的冰,周边是无数的枣林,光秃秃的树枝之上如今挂满了冰棱子. 距离石泉湖不远的岸上,一幢孤零零的木房子矗立在哪里,此刻,木房子二楼一间房屋的窗边,一位老者正神色平静地看着书. 从外面看,这幢木楼似乎很简陋,但只有身处内里的人,才会被他的豪华所震惊,这里面的任何一件物品,拿到外面,其价值都不是一个普通的齐国百姓一辈子能挣得到的. 就拿老者现在坐着的椅子,手肘拄着的桌子,都是最上佳的黄花梨所制作,材料难得还不稀奇,更珍贵的是这一套家具身上所承载的那厚重的历史,这一套物事起码有五百年以上的历史,应当是大唐中后期某个大家亲手打制的. 这屋里的每一样东西,似乎都能从中嗅到浓浓的历史味道,当然,也是财富的味道. 手边上放着的茶具倒是新的,不过全都是晶莹透剔的琉璃制品,上好的剑毫在透明的茶盏之中飘飘浮浮,每一根都清晰可见,碧绿的茶水让人赏心悦目. 这些东西来自大明,听说工艺传自海外,听说要造出这样一套茶具,光是本钱便需要万金,那卖出来是什么价格便可想而知了. 大齐如今竭力遏制明国对大齐的商业渗透,楚国前车之鉴,齐国岂能不防?在大齐,明人的东西在市面之上是很少见到的,但是这并架不住这些昂贵的奢侈品从某些特殊的渠道流入这些特殊的人手中. 外间寒风凛冽,但屋内却温暖如春,火盆之中燃烧着的木炭,不但没有丝毫烟气,反而带着淡淡的香味,老者知道,这样的一斤炭,便价值十两银子,自己呆在这个屋里,每天烧去的炭,其价值便不下数百两银子. 还真是豪奢之极了,几可比拟帝王的享受了,也难怪他们不想放弃他们的特权. 老者是曹云.在常宁郡,皇帝下旨将他拿下押解长安,但人还没有走出常宁郡,便生出了意外,一支强悍之极的队伍劫走了囚车,随即曹云便被转移离开,而劫持他的那支队伍却带着鲜碧松的追击军队四处兜圈子,直到全军覆灭.当曹云从昏迷之中清醒过来之后,人早已离开了常宁郡,正在向着洛阳方向进发. 曹云很平静,当时的他,跟现在的他,都很平静. 在石泉湖边,他已经住了有一段时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他想见到的那几个人,倒是每天见识着这些豪门世家的豪奢生活,说句老实话,曹云虽然贵为亲王,但常年生活在军旅之中,这种种享受上的东西,他还真是很少见识过. 不过现在嘛,他倒是抓紧时间,好好地见识一番,享受一番. 门外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呼吸之声,曹云放下了书本,端起茶本,轻轻地啜饮了一口,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推开了窗户.现在他体内的真力被封闭,下手的人手法很巧妙,也很奇特,曹云试过无数种方法,都无济于事,不过对于他而言,有没有武力值并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的身份,有这身份在这里,他从来没有就没担心过自己的安全问题. 没有了真力,并不代表他的眼力不在了,这木楼里人不多,但每一个都是武道之上的好手,光是九级的好手便不下三个,剩下的最差的,就算是一个伙夫,也有七级以上的武道的修为,世家的底蕴之厚,着实让人惊叹. 外面那些看起来空无一人的枣林之中,只怕还隐藏着更多的好手. 他的目光在枣林之中一掠而过,最终的目光却是落在石泉湖最中央,那里,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人正盘膝坐在一块锦垫之上,从一个凿开的冰洞之中垂钓着. 内力虽然不在,眼力却仍然敏锐,那人面对着曹云,白发从斗笠之下垂出,白眉,白胡子,看起来年岁已经很大了. 曹云笑了起来,这正是他想要见到的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窥视着自己,那人抬起头来,冲着曹云咧开嘴无声地笑了一下,然后竖起一根手指,放在自己嘴边,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指了指下面的冰洞. 曹云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头却不无鄙夷.豪门世家的人,总是喜欢装模作样.明明此刻已经是心急如焚了,但仍然在表面上要装得一副云淡风清,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 大齐朝廷已经收紧了绞索,勒得他们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劫持自己,已经是技穷的表现,却偏偏还要在自己的面前装出这样一副模亲,明明知道骗不过自己,却还要装样子,真是死也改不了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势. 无声的冷笑之中,曹云看见那人扬起了钓勾,一条银色的鱼儿带起无数水花,从冰洞之中被扯了出来,那人站了起来,手脚麻利的将鱼儿取下钩,塞进鱼蒌,这才步履轻快地向着木楼走来.看他的脚步,很难相信这个人已经快要八十了. 他叫周一夫,是周氏家族的掌舵人,也是世家豪门联盟长老会的首席长老. 曹云关上了窗户,拿起了茶盏,刚刚虽然只开了一小会儿窗子,但茶水却已经冷了下来.曹云举起杯子,一饮而尽,连茶叶也放进了嘴里,细细地咀嚼着,虽然离开军伍已经有很多年了,但每当遇上大事的时候,他在军中的一些习惯,便会不由自主的回到他的身上. 他被下狱,被劫,都是计划之中可以预料到的一环,这些豪门世家的人物自以为可以计谋天下,玩弄手段,殊不知真要玩弄起这些鬼魅技俩,他们给首辅田汾提鞋也不配,那才是一个玩弄人心的大高手,即便是曹云自己,在面对田汾的时候,心中都是凉嗖嗖的. 聚集豪门,一网打尽,这便是田汾和盘对曹云托出的计划,豪门世家分布在大齐的各处膏腴之地,田汾可不想内战一起,烽火遍地,将大齐打得稀乱,这样朝廷即便赢了,又还能剩下什么了,自然是将他们聚集到一处,然后一锅煮了更加省事. 曹云答应了这个计划,但他在心中仍然没有放弃最好的希望,他想再作最后一次努力,如果能说服这些人投降朝廷,那么,也算是为朝廷保存更多的力量. 不得不说,豪门世家虽然可恶,但他们之中的精英却也是大齐朝廷的精英,这些人一旦卷入到这一场造反当中,最后的下场必然是菜市口上走一遭,这对于大齐来说,何尝不也是一种损失了. 曹云知道这件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太渺茫了,因为他们投降朝廷的前提,是要他们放弃他们以前所有的特权,这对于豪门世家来说,几乎是不可以接受的. 明知不可行,但曹云仍然想试一试.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周一夫穿着蓑衣,提着斗笠,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亲王殿下,老夫无礼了.”将斗笠随音竖在墙角,周一夫抱拳拱手道. “见过周先生.”曹云微笑着还礼,这位周一夫可不得简单人物,此人不但是豪门世家的领军人物,同时也担任过大齐的首辅,当然,是在先帝时期,他退出官场的时候,曹云还刚刚在战场之上崭露头角呢,此人,结结实实的是他的前辈人物. 脱下蓑衣,随手仍在一边,周一夫笑道:”亲王殿下,如此将你请来,实是在有些失礼,不过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亲王殿下想来也很理解吧?你可能还不知道,你要是回到了长安,只怕就会有性命之虞了.” “周先生请坐!”曹云微笑着替周一夫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火盆边上,又提起火边偎着的铜壶将茶壶里加上了热水,替周一夫倒了一杯奉上,这才坐在其对面道:”陛下与我亲如兄弟,先生此言,言过其实了吧?也许是曹某有些举动触怒了陛下,但最多也就是略作惩诫吧?” “曹天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你比我更清楚!”周一夫笑咪咪地品着茶,”你说这话,只怕是言不由衷,你去大明之前,或者他不会把你怎么样,但这一次你去了大明再回来,他是真动了杀心的.” 饮了一口茶,周一夫放下茶杯,轻轻地拍了拍手,门轻轻响动,两个人走了进来,手里捧着厚厚的几大摞卷宗,轻手轻脚地放在桌子上,又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手按在这些卷宗之上,周一夫道:”这些,都是亲王殿下你自入明之后,写回来的报告,奏折以及一些信件的抄本,老夫一一拜读,感慨良多啊!” 曹云脸色微变,”这些东西,应当直送皇宫大内,先生是怎么得到的?” “我们想要得到的东西,自然能得到.”周一夫轻松地道:”即便是亲王殿下想知道皇帝今天临幸了那个妃子或者宫女,我们也能给你查到.” 曹云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第一千四百二十七章:另起炉灶 穿着华丽衣衫的女子流水价般地将桌上摆满了菜肴,不见什么荤腥,五颜六色的尽是各类果蔬,最后端上来的一盘主菜,也不过是一条尽许长的煎鱼。 “年纪大了,吃不得大鱼大肉,每日便只能用这些蔬菜果腹,亲王殿下可能用得惯?”周一夫笑问道。 曹云却很感慨,这一桌菜看起来极其朴素,但真要论起价值来,只怕比满桌子的山珍海味还要昂贵一些,现在正是寒冬时节,这些在春夏秋时方有的时令疏菜能现在出现在餐桌之上,也不知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做到。 皇宫里也有一块这样的地方来种植这些蔬菜,但所产,也仅能保证皇帝等少数几个人而已,但也不是天天都能吃,也只不过是隔三岔五尝个鲜而已,即便如此,糜费钱财也是相当可观了。而眼前这位周氏家主,居然顿顿都是这些,怎不让曹云感慨? 殷红如血的葡萄酒倒进晶莹透剔的琉璃盏中,周一夫微笑着道:“明人弄出来的这些东西,着实不错。老夫现在不喝烈酒,倒是爱上了这果酒,亲王,这是大明神医舒畅亲自调配的葡萄酒,与市面上出售的可大一不样,每一瓶价值千金。延年益寿,妙用无穷,亲王殿下,老夫年纪大了,却愈来愈怕死,你可不要笑话老夫。” “生死之间大恐怖,谁能不惧?”曹云叹道。 抿了一口酒,周一夫道:“原来亲王殿下也是怕死的,我还道你这样的人,见惯了生死,看淡了生死呢?根本就不在乎生死呢?” “正是因为见多了,看惯了,这才更害怕了。”曹云淡淡地道:“周老先生,既然怕死了,为什么不好好的熙养天年,反而要做出这许多事情来呢?” “正是因为怕死啊!”周一夫呵呵一笑:“皇帝不想给我们活路,蝼蚁尚且惜命,狗急尚要跳墙,何况人乎?总是要挣一挣,抢一抢的。” “拗得过大势?”曹云不以为然。 周一夫手里的筷子敲了敲桌上的碟子,道:“瞧,这些东西,本来不应该现在出现在餐桌之上,但他们偏偏就出现了。人定胜天,这世上,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老夫却偏偏认为,谋事在人,成事也在人。” “周老先生曾为大齐首辅,难道就想见到大齐天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曹云盯着对方,“战火一起的后果,老先生可曾想过吗?” “就是因为如此,老夫才一直犹豫不绝,再三退让。”周一夫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看着曹云,道:“老夫不是傻瓜,数年之前,在皇帝做出那些事情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皇帝是下定了决心不给我们活路了。但我仍然幻想着能够与皇帝之间和解,所以皇帝步步紧逼,我们步步退让,这些,亲王殿下不会没有看到吧?” “既然已经退让了,那何不一退到底?”曹云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呐!”周一夫冷笑:“皇帝太贪心了,手段也太激烈,如此下去,我等世家,灭门无日,这就过分了。” “陛下大势已成,你们拗不过来的。”曹云摇头。 “大势?”周一夫大笑:“在我看来,大势却在我这一方。” “何以见得?” 周一夫笑着指了指一边桌上放着的那些厚厚的卷宗:“亲王殿下,你的那些东西,写得极有见地,老夫也非常认可。老夫甚至还乔装打扮去过明国,转修了小半年,亲眼见证了那里的一切。如果陛下能够采纳亲王殿下的政策,那老夫自然会偃旗息鼓,作陛下最忠心的臣民。可是陛下等不及了,他想要快刀斩乱麻,但不知陛下想没有想过,他的刀够不够锋利?” “我的这些办法,需要的时间太长,但明人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老先生既然去过明国,当知明人发展之速。”曹云叹道:“而且曹某在奏折之中所陈述的那些办法,老先生当真赞同吗?” 周一夫呵呵一笑,“当然赞同。” “如果陛下同意按照曹某的这些政策来改革,老先生便会放下一切?”曹云追问道。 周一夫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曹云,正色道:“说句实话吧,我们已经不信任曹天成了,所以,我们需要另外一个人领着我们来做这些事情,亲王殿下,如果是你,那我周一夫可以放心,但曹天成却是绝对不成的。我自然也不想齐国发生大规模的内战,所以才想办法请了你过来。” “你想要我造反?”曹云色变道。 “只有那个位子上换上你,才能让我们心悦诚服。”周一夫肯定地道。“大齐可以改革,我们世家也愿意做也改变,但却不是在曹天成的治下。” 曹云死死的盯着对方,半晌才道:“老先生就肯定我会愿意?” 周一夫微微一笑:“亲王殿下现在在这里,那么,你愿不愿意这很重要吗?” “原来你们需要的只是一颗棋子,一面旗帜而已。”曹云冷笑。 “如果亲王殿下能与我们真心合作,那就立即会成为我们的核心。”周一夫认真地道:“亲王殿下在大齐的人望无人能及,在军队之中更是一呼百应,有了亲王的诚心加盟,则改天换地,也不过须臾之间耳。” 曹云低头看着面前殷红如血的美酒,沉默不语。 “不瞒亲王殿下说,洛阳这边,差不多已经准备妥当了,十万大军,枕戈待旦,一旦起事,各地群起响应,四面八方,齐向长安。”周一夫道。 “一群乌合之众,如何能是龙镶军对手?” “亲王殿下,如果是你来指挥,那便大不一样了。”周一夫笑道:“纵然是乌合之众,到了亲王手中,也可化腐朽为神奇。而且以亲王殿下之名,一旦起事,则天下兵马必然群起响应,纵然皇帝还能掌控龙镶军,但区区十万龙镶军,能挡百万大军吗?” “你自知天下兵马会群起响应?” 周一夫大笑:“我们做事,自然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早有人奔走四方为亲王殿下联络,很多人已经投靠了我们,很多人还在观望,还有一些人嘛,却是沉默,即不接受也不拒绝,亲王殿下当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要亲王殿下在洛阳登基为帝,然后北进讨伐长安,应者必然景从。亲王殿下不是担心我大齐生灵涂炭么?没有亲王殿下的这场内战,才会真的生灵涂炭,有了亲王殿下,战事便会在极短的时间之内结束。老夫相信,在亲王殿下的带领之下,大齐才会真正的焕发生机,才会真正的强大起来。” “你未免把事情想得也太简单了一些?”曹云摇头。 “大势如此!”周一夫肯定地道:“亲王殿下大概还不知道我们已经聚集了多大的力量?到时候大战一起,我们自洛阳向长安进发,周济云自昆凌郡起兵接应,两路夹攻,你觉得曹天成能坚持多久?长安孤城,纵有雄兵,无粮,无饷,岂能持久?” 曹云呵呵一笑道:“老先生倒很自信,其它不言,单是周济云,恐怕您就指望不上吧,不说潞州如今云集了重兵,老先生恐怕不知,自横断山撤出来的大军将要去何处吧?” “无妨无妨。”周一夫大笑:“济云之能,我还是知道的,纵然不能与我两路呼应,但能拖住朝廷数十万大军,也是大功一件。亲王殿下,我请你来,是因为不想这场战事拖延太久,希望速战速绝,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战事持续太长时间,则受伤的是我大齐百姓。亲王殿下应,是大喜,亲王殿下不应,此事也势在必行。” 曹云默默地端起了酒杯,缓缓地饮酒,却不说话。 周一夫一笑站了起来,“兹事体大,亲王殿下需要时间考虑,这我能理解,但我希望这个时间不要太长,时不我待,我们也实在是等不起了。哦,对了,亲王殿下的家眷,如今我们已经妥善安置好了,王妃差不多也快到此地了吧?” 曹云脸色微变:“你们扣留我的家人为质?” 周一夫连连摇头:“亲王殿下言重了,您是要做皇帝的人,你的儿子将是我大齐未来的皇储,女儿是我大齐的公主,我们怎么会无礼?当然是格外用心的保护,亲王殿下尽管放心。老夫告辞,过两天再来拜访。” 他信心满满的告辞而去,曹云站在窗前,凝视着那逐渐远去的马车,嘴角却是噙上了冷笑,果然如此呵!一切都让田汾给料得死死的。 他当然不能这么快就答应了周一夫,面对着老狐狸,可是比他还要狡滑才成,将自己弄到手之后,周一夫不是将自己带到洛阳,而是先放在这里,不就是想要试探吗?自己答应得太快,对方反而要疑神疑鬼了。 枣林之中,又有一辆马车驶来,径直到了木楼之下,马车门打开,一脸憔悴的王妃被扶着走了下来。 曹云不由一阵心疼。 第一千四百二十八章:担心 扶着憔悴的王妃坐了下来,再给她递上一温热茶,曹云不无歉意地看着她,柔声问道:“这一次,你受惊了吧?” 王妃出身大家,自小养尊处优,四十多岁的人本来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但这一次,也是她唯一的一次跟着曹云走出长安,所经历的却比她这一辈子经历的事情还要多。 特别是在回到常宁郡之后,惊心动魄的事情,连二接三的发生,使得这位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贵妇人,根本就应接不暇。 但她只是没有经历过,并不是不懂,出身官宦世家的她,即便是耳闻目濡,也知晓官场之上的那些阴暗,那些杀人不见血的厉害伎俩。 “妾身还好。”王妃摇头,“王爷,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们被朝廷逼得急了,想要另起炉灶,再造风云,我嘛,就是他们选定的旗手。”他自失地一笑:“如果我愿意的话,那你以后可就是皇后娘娘了。” 啪的一声,王妃手里昂贵的琉璃盏摔在地上,跌成了无数块,人也霍地站了起来,脸色煞白,看着曹云,身体摇摇晃晃。 曹云抢上一步,将她拥在怀里,免得她跌倒在地。 “这,这怎么行?这是谋反,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她已经语不成声。“王爷你不会答应他们的是吧?” “为什么不呢?”曹云叹了一口气:“现在的大齐,已经到了最危险的边缘,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也许,我能挽狂澜于既倒。” “不,不不,不行的,王爷。”王妃哆哆嗦嗦地道:“你不能答应他们啊,你一辈子清清白白,岂能最后背上一个谋逆的罪名。” “王妃,皇帝的政策太过于激进了,他想将所有的豪门世家铲除,但豪门世家势力之大,这一次你也算是见识到了,就连我们身在重兵环伺之下,他们仍然能将我们抢出来,可见他们对朝廷的渗透已经达到了什么程度,皇帝不听我之建言与他们和解,反而非得要将他们全都消灭,这不是大齐之福,这是大齐之祸患的开端,战事一起,兵祸连接,最后遭殃的必然是大齐。这一次咱们去大明,你也看到了那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帝国,他们的目光,瞄准的便是我大齐,豪门世家有再多的不是,但他们却仍然是我大齐的脊梁,只能徐徐图之,岂能一棒子打死所有人?皇帝既然不听劝,那就让我来做吧。” “不行的,打不过皇帝的。”王妃的声音愈来愈小,脸色也愈来愈惨白,连嘴唇之上也看不出一丝丝的血色了。 曹云傲然一笑:“你丈夫一生戎马倥偬,在军队之中度过了几十年的岁月,这大齐兵马,有那一支我不熟悉,有那一个将领我不知道,说句不客气的话,大齐将领,真要论起来,不管那一个,转弯抹角都能与我搭上关系,王妃,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封信去,鲜碧松便会马上举旗归附于我,郭显成即便是单枪匹马,也会跑来投靠于我。以我对军队的控制力,再加上豪门世家对各地官府的渗透,大旗一举,只怕皇帝便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长安可以依靠了。” “你,你不会已经答应了他们吧?” “当然不会这么快。”曹云冷笑道:“周一夫在试探于我,我又岂不会掂掂他们的份量,可笑的是他们居然还想利用你们来要挟我,当真是小家子气。我总得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之处,不然以后岂不是受他们挟制?就算现在我落在他们的手里,但未来,却必须是我来当家作主,而不是他们。” 王妃两眼一翻,竟然已经是昏死了过去。 拥着王妃,曹云叹了一口气,打横将其抱了起来,放到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坐在床沿之上,看着那张煞白煞白的脸。 好半晌,他走到了床角,视线落在了一盆碧绿的盆栽之后,嘴角上牵,露出一丝冷笑,就在这个盆栽之后,便有一个监听的铜管,他住进来的第一天便已经发现了。这样的小伎俩,放在以前的自己身上,还真有可能会被骗过去。自己从来不会关注这些东西,以前不管去哪里,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人替自己打理好,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就不懂。 王妃这一辈子没有经过什么事情,自然也就不懂得如何掩藏自己真实的情绪,一旦她知道了实情,在周一夫这样的老狐狸面前一定会露出破绽来,只能连她也一起瞒了。 走回到床边,凝视着那张在昏迷之中仍然露出痛苦表情的脸庞,他的心也有些刺痛,为了大齐,也只能委屈你了。 走回到桌边,提起茶壶,一口气将里头的水喝干,心里头火燎火燎的,哪怕再多的水,也无法浇灭此时的心火。 做完了这一件事,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 周一夫这样的人,自然不会仅仅凭借这几句话就完全的相信自己,他们一定会在洛阳高举反旗的时候,,重立国号,另立新君,让自己坐到皇帝的宝座之上,这样一来,他们认为自己就没有了一丁点的退路。 因为此时的自己,除了胜利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路好走。即便那时候的自己再向长安的皇帝投降,下场也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长安的皇帝岂会容忍这样的自己再存在于人世之间? 曹云嘿然苦笑。 他突然有些明白当初程务本毅然决然地孤身赴上京时的心情了。 为国为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也许有朝一日,在地府黄泉相遇,自己还可以在他面前吹嘘一番,他只不过搭上了性命,自己可是不仅搭上了性命,还搭上了一辈子的名声。 事毕之后去玉龙山?自己提出了这样的要求,田汾也满口答应了,但便是曹云自己也压根不相信,只不过是各安彼此的心罢了。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最后曹天成不会祸连到自己的家人,如果他连这个也做不到,知晓内情的鲜碧松,郭显成等人,那可是真要寒心了。想来曹天成也不会如此愚蠢。 坐了下来,他让自己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周一夫等人的打算,也正合他的心意,将世家豪门的力量,尽数集中到洛阳城中,然后一鼓而歼,这正是他与田汾计议的结果,不得不说,田汾是算死了对方的一举一动。在脑子里将一个又一个即将响应自己号召来到洛阳的将领们过了一遍,这些人,就是消灭这些世家豪门的主力军了。 洛阳,他并不担心,到时候翁中之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现在唯一让他担心的,就是远在昆凌郡的周济云了。 这个人的能力他是一清二楚的,论到用兵打仗,他实实在在的要在郭显成之上,至于鲜碧松,就要更差上一筹了。如果不是他的出身问题,周济云来接自己的班,其实是最合适的,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时事一步一步地慢慢地将周济云逼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上,也逼到了大齐的对立面上。 潞州与横断山区撤下来的部众两面夹击打击昆凌郡,这是他一手策划的,但皇帝在最后却临阵换将,将横断山区的拓拔燕换成了解宝,将集结在潞州的大军统帅换成了钟艾,这就不得不让他担心了。 这两人都是皇帝的亲信将领不错,但他们这一辈子却一直都驻守在长安城,有是有领兵经验那是不错的,但实际打仗的经验却是根本没有的。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个小小的意外,便可以彻底改变战场之上的局势,这不是读了多少兵书,进行了多少次模拟军演就能真正体会到的,没有在那种血肉横飞的战场之上真正体验过生死一念间的将领,很难懂得其中的微妙之处。 拓拔燕善长长途奔袭,在横断山的表现可圈可点,原来潞州大军的统帅姚振用兵稳重,步步为营,两人各有所长,在这一次与周济云的战斗中,正好发挥自己的特长,但现在,一切全都改变了。 现在曹云只希望解宝也好,还是钟艾也好,在面对周济云的时候,万万不可冒险,凭借着优势的兵力一步一步的挤压过去,用兵力,用时间,一点一点的磨掉昆凌郡。一旦他们起了速战速决的心思,必然为周济云所趁。 如果真的变成了那样,即便洛阳毁掉了所有世家豪门的根基,但周济云掌握下的昆凌郡,必然会成为将来的心腹大患。 他实在是不明白曹天成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在这样的关键的时候,居然撤换前线的将领,难道已经做到这个地步的自己,仍然不能让他放心吗? 或者,他是在怕自己在洛阳当真假戏真做? 曹云枯座木楼之中,心却飞到了千里之外。 而此刻,在漫天的大雪之中,一支军队正在艰难地跋涉着,他们正是来自横断山区的齐**队,而他们的目标,自然就是昆凌郡。 第一千四百二十九章:黄安的困境 一脚踩下去,脚脖子便完全陷进到了雪里,不知什么时候,靴筒里已经渗进了雪水去,踩下去不但滑滑的不着力,更是冰冷刺骨. 回头看看牵着的战马,同样步履维艰,他恼火地吼叫了一声,却又旋即被寒风卷得无影无踪. “休息半个时辰!”看着身后同样疲惫不堪的部属,黄安无奈地下达了命令. 奇袭!奇袭个屁啊!黄安和他的士兵一样,一屁股坐在雪地里,第一件事就是脱下了自己的靴子,将里面的水倒了出来,袜子湿透了,皱巴巴的不成模样,一双脚泡成了死鱼般的颜色,手按上去,一按一个白色的窝窝. 他们是骑兵,大半时间还都是在马上渡过的,只是雪越下越大,地上的雪越积越厚,只有当马坚持不住的时候,他们才下马步行,可饶是如此,也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了,可以想象得到,此时跟在自己身后第二波出发的步卒们将会遭遇的是什么. 从怀里掏出一块馍馍,撕下一块放在嘴里慢慢地嚼着,这块馍馍他放在怀里揣了有一会儿了,用自己的体温让他变得温软了一些,否则现在只怕就像是石头一样难以啃动. 他吃得很慢,也吃得很仔细,生怕掉了哪怕一点点细微的馍屑.对于黄安的很多部属而言,他们完全不理解他们的将军的一些作为,他作战勇敢,对士兵也极好,不像一般的将领动辙便喊打喊杀,但他有一个怪癖,那就是见不得任何有哪怕有一点点的浪费粮食的行为,哪怕在粮食十分充足的时候也是这样,因为这个缘故被他拳打脚踢的士兵着实不少,因此在他的部队之中,所有的士兵对于粮食都极其的节省. 也只有那些跟随黄安很久的人,才知道原因是什么,那是黄安履历之上一块洗不去的伤疤,同样也是他们这些跟着黄安一起到横断山区的士兵的共同的耻辱. 他们曾经是一支失去了灵魂的士卒,而让他们丢掉他们尊严的正是因为粮食.孤独的山峰,燃烧的篝火,大火之上加了肉的粥的香气漫山遍野的飘荡.这一副画面,是很多人心中的禁忌. 黄安出身于勋贵之家,曾经是龙镶军的候补军官,与明人的那一战,如果他们表现出色,回去之后,就将正式补入龙镶军,但正是因为那一战,他不但彻底失去了那个机会,同时还失去了名誉. 被当作垃圾派到了横断山区,然后又被当时的横断山区的主将当成敢死队派在了最前沿,黄安破罐子破摔,作战拼死向前,回来就醉生梦死,这种日子,直到拓拔燕当上了横断山主将之后,才终于被他生生地扭转了过来. 拓拔燕没有用一种另外的眼光看他,而是将他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将领.光是这一个同等对待,就让黄安感激涕零,与他同样遭遇的,还有他的难兄难弟张柏. 可是拓拔将军却在大战当前的时候,被调走了.换来了一个来自龙镶军的将领解宝,从第一次的军议,解宝看黄安的眼神,就让他的心如同现在的天气一样,重新又变得冰冷冰冷的了. 那是不屑,是蔑视,是**裸的毫不掩饰的看不起. 他的经历,能瞒过横断山区的那些将士,但却无法瞒得住来自龙镶军的解宝,要知道,当时的黄安张柏可是成为了龙镶军的反面教材的. 后来发生的一切,也都证实了黄安当时的感觉并不是无的放矢,他又重新被打回了原形,在解宝的眼中,他就是那个当初失去了骄傲,失去了自尊的败军之将. 如果说这些黄安都还能忍受,但解宝对先前拓拔燕带着他们一齐制定的对昆凌郡的作战方案完全给推翻了就让他无法接受了. 奇袭!解宝强调的是奇袭,他要出奇不意的出现在昆凌郡对周济云展开突如其来的偷袭,这在黄安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也是当初拓拔燕的认知.从横断山区撤出来之后,要想抵达昆凌郡,他们需要穿过两个郡,行程达数百里远,这么长的运动距离,想要完全保密几乎是不可能的,更重要的是,发动进攻的时间是冬天.寒冷的天气将是他们天然的阻碍,那时的他们,还没有预测到会下这么大的雪,但拓拔燕已经肯定偷袭是不可取的.但凡消息走漏一点,周济云有所防备,那么迎接偷袭的军队将会是一场灾难. 但这些困难,似乎都不在解宝的考虑范围之内,人定胜天,这便是他告诫黄安的话,只要有坚定的决心,什么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而且他坚定地认为,周济云的主力必然会在潞州方向,而潞州集结的重兵,已经足以让周济云自顾不暇了,那里还料想得到他们这样一支军队会横跨数郡而来. 黄安的确是败军之将,但这几年他却一直是在战场之上磨练,不管是胆气还是见识,都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青涩将领可比.将己军的胜利寄托在敌人毫无防备的基础之上,解宝的这个认知让他目瞪口呆. 他们面对的是谁?是大齐名将周济云,便是身经百战的拓拔燕,在谈到这场战争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神情慎重,不敢有丝毫懈怠,现在在解宝眼中,居然是一场手到擒来的胜利.这让黄安很悲观. 可惜,他不是主将,因为过去的经历,他所说的话,更没有半分说服力,因为他不论说什么,在解宝看来,都是怯战的表现,都是他过去的耻辱的延续. 这一次进攻的先锋,再一次落在了黄安的身上.当解宝当着无数将领的面,告诉黄安,这是他宽宏大量地给予他洗唰耻辱的机会的时候,黄安几乎当场昏了过去.解宝当着无数将士的面,将他的伤疤血淋淋的再一次撕开展示在了众人的面前. 黄安是怀着愤怒出发的.对他来说,别的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唯有死而已. 初时的愤怒过后,寒冷的天气,天降的大雪让他终于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他不怕死,但他不能害得全军将士跟着他一起死啊.然而让他无语的是,这一次横跨两郡的长途跋涉,解宝竟然连沿途的军队必须的供应也没有完全解决,他派出来的负责供应军队的官员,不是短缺就是质量严重不过关.拓拔燕当初准备的厚厚的需要准备的物料,在移交时,都已经完全交给了解宝,但从实际情况看,对方根本没有当一回事. 从马上的背囊之中取出一卷布条,慢慢地缠在脚上,再套上湿漉漉的袜子,重新将被雪水浸透了的,变得**的靴子重新套上. “黄将军,我们的粮食要出现短缺了.”军司马仇亚雄喀吱喀吱地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黄安的身边:”原本我们节省着,是可以抵达下一个供应点的,但是这场大雪,让我们的行程被拖慢了整整三天.这雪如果再下下去,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将这个情况告诉兄弟们,节省点粮食.”黄安道. “用不着我告诉,大家都清楚.”仇亚雄叹气道:”这要是不下了,再来一场寒风,将雪冻硬一点,我们倒是可以跑得快一些,将先前拉下的速度补回来.” 黄安苦笑:”这样的好事,你别想了,我们是在往南走,你求寒风还不如求前面没有下雪,不过斥候已经回来告诉我了,前面也在下雪,至少在五十里范围之内,雪不会比这里的小.” 仇亚雄无语,半晌才道:”将军,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的沿途供应都出了问题了吗?当初明明拓拔将军已经一切都打点妥当了.” “我也在奇怪呢!” 仇亚雄冷笑:”上一个供应点,那里给我们准备补给的县令与我过去有过数面之缘,他偷偷地告诉我,原本东西是准备得齐全的,只不过现在,都变成了某些人的私人财产了.某人派来接洽的官员,将其中的一部分变卖了.” 黄安霍然回头,盯着仇亚雄. “将军,这样的事情,我敢乱说吗?”仇亚雄冷笑道.”某人以前一直呆在天子脚下,大概是被管得紧了,没机会中饱私囊,或者说中饱私囊根本就没有他的份儿,现在捞着了如此好的机会,岂会放过.数万大军的供应,就算他只捞取其中一部分,也足以让他变成富翁了.” 狠狠地一拳砸在雪地之上,黄安愤怒地骂道:”王八蛋.” “的确是王八蛋,可是将军,要是下一个补给点还是补不足供应怎么办?这是最后一个补给点了,再往前,就要进入昆凌郡,准备接战了.”仇严雄道. “如果还是短斤少量,那就抢.”黄安将手上的最后一点馍馍塞进嘴里,又抓起一把雪一齐咽了下去,冷冷地道:”进了昆凌郡,天知道是一个什么情况.” “实在没办法,只能以战养战了.”仇亚雄无奈地道. 以战养战,那就是抢了. 第一千四百三十章:这是陷阱 路再难走,也向继续向前,主将再不堪,那也是他们的主将.军令不能儿戏,按照整体的布署,他们已经是失期了,半个时辰之后,稍稍恢复了些许体力的部队再一次开拔. 士兵们翻身上马,冒着风雪再度前行,这里,距他们的下一个补给点还有五十里,如果是天气好的时候,对于骑兵来说,也就是一个时辰的功夫,可现在,顶风冒雪,就不知道啥时候能到了. 今年的这个冬天着实邪乎,以往驻守在横断山脉中的时候,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人骑在马上,风呼呼的刮,但雪仍然一层一层地在人身上,马身上堆集,一边走,一边得将这些雪花抖落.人的眼睛瞪得再大,也看不到十步开外. 这样的天气,完全不适宜行军,更别说作战了.黄安只希望再往南走一些,雪会小一些. 在风雪之中一步步苦挨,一直到了天色渐渐黑下来的时候,风雪才渐渐的小了下来,而眼前,也骤然开阔起来. 袅袅升起的炊烟映入到了他们的眼睑.前方探路的斥候兴奋地打马奔了回来.他们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最后的一个补给点,在这里,他们将作最后的休整,然后就将进入昆凌郡,进入敌占区,战争,也就开始了. 再往前走了数里,一个营盘骤然出现,作为最靠近昆凌郡的一个补给营,这里是沿途所有补给点中最大的,在战争开始之后,这里也将成为大军的前进基地.看着那升起的股股炊烟,看着那一个个尖顶的屯仓,黄安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三千先锋骑兵缓缓地靠近大营,最前头斥候已经带着黄安的印信奔到了大营辕门前,正在与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低声交涉着,黄安能看到营盘之中闪动着的武器的寒光,还有来去巡逻的士兵. 看起来这里戒备森严,不过这才是一个补给大营的模样,风雪再大,也必须提高警惕,一旦这个大营有失的话,整个进攻的大军都会在随后的战事之中出现巨大的补给困难. 斥候与对方交涉完后,转过身来,满面笑容的冲着后方的军队用力的挥着手,黄安身后的骑兵们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在这样的天气之中行走了一天,人困马乏的他们,现在只想喝上一碗热热的汤,然后点上一堆堆的火,烤烤自己湿透了鞋袜和衣物,然后再美美的睡上一觉. 辕门大开,骑兵们列队缓缓进入大营,黄安也策马走到了辕门之前,看到那个按刀而立的军官正微笑着冲着进营的骑兵们频频点头,一脸的和善. “怎么不见解将军派来协调的吉将军啊?”黄安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个人是解宝的心腹,在大军开拔之前,专门在沿途负责协调各地的物料供应,虽然这些早在拓拔燕将军时期便已经开始在做了,但解宝再一次派人的意思,现在黄安也算是明白了. 那就是要发一笔横财啊!对此,黄安只能苦笑. “哦,您说得的吉大人啊,说是这一路奔波累得慌,现在正在大帐里睡大觉呢!”年轻的校尉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丝诡异的笑:”大帐里软玉温香,人家特意要我们弄来的.” 黄安微怔,向后退了一步,看着对面的校尉,”哦,是吗?他就不怕军法?” “军法?人家有解将军撑腰,哪里怕军法啊?”校尉呵呵的笑着. 在他还在笑着的时候,黄安突然闪电般的抽出刀来,不由飞说一刀便斩了下去,那名校尉脸上还带着笑容,一颗脑袋却已是飞上了天空. 一刀断头,黄安已经飞身上马,大声吼道:”敌人,敌人,准备战斗,准备战斗!” 黄安的嘶吼声,让正在进营的所有骑兵们惊呆了,下意识的每个人都抽出了腰间的马刀,腿上用力,夹马便向营内冲去. 那个校尉身后的几名士兵,在极短暂的呆滞之后,发一声喊,手里的长矛已是不约而同的刺向黄安. 喊杀之声骤起. 冲进营去的骑兵们没有奔行几步,便看到在那一个个高高的粮屯之后,一排排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列阵而立,在他们身后,无数的弓箭兵手里的长弓已经上弦,闪着寒光的利箭斜斜指向天空. 随着一声令下,无数的羽箭凌空而起,飞向天空,然后掉转箭头,扑向云集在辕门口的骑兵们. “退走,退走!”黄安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吼道.”这是陷阱,陷阱.” 箭雨落下,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的骑兵们下饺子一般被射下马来. 无数的士兵从大营之内涌了出来,看到最前面的那一些装在车上的弩机,黄安目眦尽裂,”退,散开,快散开.” 黄安的突然发难,为他的骑兵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这些军队必竟都是在横断山区久经战阵的边军精锐而不是一般的郡兵,在极短的时间内,他们便作出了正确的反应. 已经进入到了营区之内的骑兵们并没有勒马后退,而是咆哮一声,纵马舞刀,用最快的速度冲向从营内涌来的敌人,而后方的骑兵则立即勒马回头,向着身后的旷野奔行. 冲击的骑兵们并没有时间将他们的速度提到最高,迎头而来的密如飞蝗的弩箭瞬息之间将他们淹没,惨叫声中,一一跌下马来,旋即被近进身前的枪兵们一一扎死. 营内的步兵们追出了营门,两边一飞,更多的骑兵从营内涌出,喊杀之声震耳欲聋,向着奔逃的黄安部追击而来. 大营后方,周济云将佩刀缓缓地插进了刀鞘,摇了摇头,”小瞧他了,不是说这个家伙就是一个没用的东西吗?看起来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大将军,他是怎么发现我们的破绽的,我们事先演练过了无数遍,应当毫无破绽才对.”身边,一员副将百思不得其解. 十天之前,周济云带领他的军队,秘密地越境而来,一举占领了这个对于齐**队至关重要的大营,守卫这个大营的大齐沧州郡兵,在周济云的周密布署之下,没有一个人能逃出去.随后,周济云便雀占鸠巢,开始在这里钓鱼了. 他的目标,便是全歼齐国的先锋军队.大营之内,早就成了一个死亡陷阱,只要黄安所部全部进了大营,那他们就插翅也难飞出去. 只可惜,功亏一篑,到现在为止,周济云也不知道那里出了破绽.但他倒也并不在乎,对于他而言,在战场之上,出现任何的意外情况,都不会让他能多动容,更诡异的事情他都碰到过,对方人困马乏,疲劳到了极点,而自己的骑兵,却是养精蓄锐,这一场追逐战,对方注定会是失败者.更何况,从来不把鸡蛋放在一个蓝子里的他,本来在外面就还另外安排了手段.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等待着最后的好消息.不过想要一股脑的全歼对手,封锁消息,然后静静的等待第二支齐军来上钩现在看起来不可能了. 黄安伏鞍而逃,身后急骤的马蹄之声便像追魂鼓一般紧密地响彻在他的耳边,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这里是沧州境内,是大齐军队最大的一个补给点,本来应该是严密防护的地方,为什么会被敌人悄无声息的占领? 能识破敌人的陷阱对他而言完全是一个偶然.如果他不去问那个辕门口的年轻校尉一句话,只怕现在他所有的军队已经进入了营房,对方就能关门打狗了. 口音!他识破对手完全是因为口音. 那个年轻的校尉,居然说着一口纯正的长安话. 这里应当是沧州郡兵在防守,为什么会有一个说着纯正长安话的校尉?他自己就是长安人,以前也说一口纯正的长安话,只不过到了横断山区之后,朝夕相处的人,来自五湖四海,他的口音便不由自主的也变得古怪起来.没有了那样一个环境,口音便会在你不知不觉之中发生变化. 而这个校尉能说一口纯正的长安话,说明他日常相处的那些人,也都是说着长安话,在沧州,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有一支军队能做到这一点,那就是周济云率领的部队,周济云麾下军官,都是豪门世家子弟,这些人基本上年轻的时候都生活在长安,也只有他们这些人长年累月的聚集在一起,才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他试探了一下,解宝派出来的那个协调官压根儿就不姓吉,而是姓解,是解宝的本家.这一试之下,对方立马便露了馅儿. 黄安当即知道大事不好了. 可是现在的形式对他来说,仍然是不利之极,他的士兵现在太疲劳了,他们胯下的战马,也同样是劳累之极,这样的奔逃,他不知能逃多久,唯一对他有利的,就是天快黑了,只要天一黑,他们就有更大的机会逃出去. 一支支火箭带着尖锐的啸声飞上了天空,仰望着空中那些鸣镝,黄安的心再一次沉下去,这些鸣镝,唯一的作用就是传讯,也就是说,在外面,敌人还有后手. 第一千四百三十一章:逃窜 黄安打马狂奔. 天的确是黑了,但漫山遍野的大雪,却使得天地之间分外明亮,竟然比一般时候的夜晚还要来得清晰一些. 这个时候,黄安心中最感谢的便是拓拔燕了,正是拓拔燕,教会了他们在非战斗的时刻尽可能地保存马力,这让他即便是在这样极其艰难的情况之下,也要求士兵们一定要让战马得到充分的休息,如果不是这样,恐怕现在他们胯下的战马,就已经支持不住了. 一边奔逃,一边撮唇发出一阵阵奇怪的鸣叫声,这是横断山区的一种鸟的叫声,别的地方根本看不到这种鸟儿,被黄安他们用来作为同伴之间的相互联系之用.在横断山区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地势平坦,有的时候,双方相距并不远,但却压根儿互相看不见. 随着黄安发出啸叫之声,四面八方都响起回应之声,奔逃中的骑兵们开始循着声音聚集,四散奔逃的士兵渐渐地开始汇集成队列.这让黄安的心稍微松了一点点,要是被人赶成了乱窜的溃军,那可就真要任人宰割了. 黄安听到不时有人马失前蹄栽倒,也听到嗖嗖的羽箭划空而过的声音,马上奔射,准头虽然不盖,但总有倒霉者中箭落马,但现在他已经完全顾不得痛惜这些人了,他很清楚,绝不能被对方纠缠住,一旦被对方缠住,自己铁定要落一个全军覆灭. 回身看去,身后大概已经聚集了千余骑兵,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发现身后的敌骑突然齐唰唰地放慢了速度,心中顿时一凛. 骤然回头,原本空无一无的旷野之上,雪地翻动,站起来一排排的黑影,羽箭几乎在同时扑天盖地的射来. “快走!”他怪叫一声,一勒战马,马儿划了一个弧线,向着另一侧冲去.同时已是摘下了马鞍旁边的小盾,护住了自己的侧面. 盾牌之上叮叮当当的响起不绝,战马却是一个趔趄,悲嘶一声,突然提速,黄安眼睛的余光瞥见自己战马的马股之上,已经插上了一支羽箭,鲜血正从中箭的地方标射出来. 卟嗵卟嗵坠马的声音不时传来,敌人的这一轮殂击,使得黄安的麾下损失惨重,他怎么也想不到,敌人竟然还在他的身后另外伏下了一支兵马. 身边一匹空无一人的战马与黄安并肩而行,黄安咬了咬牙,手臂一探,抓住了那马的缰绳,腾身而起,跳到了那匹马上,自己的战马中了箭,已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利用战马的速度,黄安带着部众绕开了敌人的殂击,冲向了一侧的荒野. 原本的补给大营里,周济云坐在熊熊燃烧的火盆旁边,一边转动着手柄烧烤着一只滋滋冒油的烤鸡,一边盯着悬挂在面前的一张地图. 从袭击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大半夜,乌林率领的骑兵居然还没有完全歼灭黄安所部,这还是有在预先伏下的步卒的帮助之下,那个黄安简直就像一只泥鳅一般油滑,左闪右挪,居然与追兵玩起了捉秘藏. 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多年前的拓拔燕,当时那家伙不就是率领着八百蛮族骑兵,从明军的天罗地网之中逃了出来吗? “看起来这些年你跟着拓拔燕,还真是学会了不少东西啊!”周济云笑着道:”就凭这一手,你也已经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将领了,不过很不幸,你碰上了我哦.” 他笑着随手从火堆里捡起一小截未烧完的树枝,前半截已经变得黑乎乎的了,便在地图之上划出了一条曲曲折折的线. “来人!”他叫道. 一名偏将应声而入.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周济云点了三个地方,”马上派出部队去阻截黄安残兵.” 偏将看着这几个点,呆了呆:”大将军,这里是深入到我们这个方向上了.” “那小子一定会绕到这里,然后再转道到第二个点,随后又向我们这边逃窜一阵子,最后才会向着沧州方向逃窜.这套把戏很多年前已经有人用过了,比他用得还要滑溜.”周济云呵呵笑道,多年之前,拓拔燕的逃跑路线被大齐的众多将领所推崇,周济云也曾仔细地研究过对方的逃窜路线,而拓拔燕之所以能平步青云,与他这一次的逃跑表现是密不可分的.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这些的. “马上派人去这些地方,那个小子一定会出现在这些地方.”他喝道. “是!”偏将再无怀疑,猛然转身,向外面奔去. 周济云提起手里的烧鸡,凑到鼻间闻了闻,满意地点了点头:”刚刚好.”撕下一条鸡腿,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他原本以为他的对手会是拓拔燕,这个人虽然年轻,但用兵极其诡异,完全琢磨不出对方的路数,在从明国知道横断山区的齐军将会前来攻打昆凌郡的时候,他便收集了拓拔燕在横断山区的一些战斗案例来研究.研究的结果让他很是糊涂,这个人有时候似乎如同一个莽夫,胡冲乱撞,有时候又精明得似是一个狐狸,狡计百出,他竟然无法从这些案例之中窥探出对方的用兵规律,这让他很是有些担心. 这也是他亲自率兵前来的原因.现在他的麾下,真正能独挡一面的,也就是乌林了,但他担心乌林不是拓拔燕的对手,乌林用兵,中规中矩,但最怕的就是像拓拔燕这样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人,乱拳打死老师傅,说得就是拓拔燕这样的人. 不过最后的结果让他啼笑皆非,齐帝竟然临阵换将,来了一个解宝. 解宝他是了解的,岁数一大把了,官当得不小,但却不是在战场之上杀敌来的,而是按部就班熬资历升上来的,读的兵书当然是极多的,正是那种纸上谈兵一套一套,实际用兵漏洞百出的人. 兵法之书,街面之上随意都能买到,如果光靠读兵书就能成为大将,那这天下的将军未免也太不值钱了.所谓有经验的将军,那一个不是用士兵的鲜血和生命堆集而成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在书上就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但只有他们这样的人才真正明白,七个字,说出的却是血淋淋的事实. 早知道是解宝来指挥横断山区的军队,自己根本就没有必要到这里来也根本不用将昆凌郡的主力调过来,乌林就足够了.自己应该去潞州,将那里潞州兵一举击溃,甚至攻入潞州都不是没有可能的.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关宁能够不负自己所托了. 不过现在嘛,他倒是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兴趣,黄安表现出来的能力,超出了他的预期,既然已经来了,与这个黄安玩玩儿也好,此人跟着拓拔燕多年,看起来是学了不少东西,跟他交交手,说不定能摸出一点拓拔燕用兵的规律,迟早,自己会与这个人交手的. 这天下,论到用兵,让周济云佩服的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曹云不用说,这是他的导师.程务本算一个,死了.明帝秦风算一个,生平用兵未尝败绩.卞无双算一个,让他在万州吃了大亏..再往下,明帝的部将吴岭,用兵阴狠,无所不用其极,不好对付,陈志华用兵四平八稳,在他兵力占优势的时候,你很难占到他的便宜,便像是程务本的翻版.而郭显成,自己与他彼此之间太过于了解,真干起来,谁也占不着谁的便宜,至于鲜碧松,那就差了一些. 除去这些人外,周济云还真看不起其它人. 吃完了烧鸡,将两条长腿架在大案之上,眯起了眼睛准备休息一下,黄安所部已经不用考虑了,就算他能逃出去,他的部队也基本上完了,接下来击败解宝并不是什么难事.现在他想得更多的是以后要怎么走? 明人反馈过来的情报,很清楚地显示在洛阳大本营,豪门世家只怕快要走到末路了,自己送过去的警告信,看起来他们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周济云叹了一口气,长老们考虑事情,民己心度他人之心,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真是有人愿意舍生取义的啊. 这样的人,他见过很多了.江涛,程务本,李挚,现在,又要加上一个曹云了. 家族倒了,昆凌郡就真的成了一支孤军,上不沾天,下不着地,就算赢了这一仗,也不过是苟颜残喘而已,明人已经明确地抛出了橄榄枝,只要自己愿意,他们便会接纳自己,也许,那是自己最后的归宿了. 有一点让周济云感到很奇怪,明人援助自己的武器都是从卞无双的控制区过来的,关宁的人马也是从那个方向上来的,这些事情,卞无双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卞无双与明人也达成了什么默契?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楚国已经快要不行了?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卞无双这样的人,甘愿为他人作嫁衣吗?想不通,也许是另外一种情况,明人拿住了他什么把柄,迫使他不得不让步. 脑仁想得有些隐隐作痛,他决定不再想这个问题了,还是先睡一会儿更好.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外面响起了急骤的脚步声,偏将喜气洋洋的闯了进来. “大将军真是神机妙算,黄安就如同奉了大将军的军令一般,当真出现在第一个点上,被我们迎头痛击之后,又转向去了第二个点.” 周济云淡淡一笑:”他还没有学到家,走,我们去第三个点看看.”他跃身而起,一手抓了头盔,一手提着佩刀,向着外面走去. 第一千四百三十二章:严寒是最大的敌人 严格来说,齐帝曹天成对于周济云是相当重视的。 作为大齐仅次于曹云的两位大将军之一,周济云的能力勿容置疑,相比于郭显成的用兵稳重,周济云则更具攻击性。如果周济云不是出身于豪门世家,并且是豪门世家一直重点栽培的人物,那郭显成的位置显然便应当是周济云的,对于一个想要一统天下的皇帝来说,周济云的风格显然更受他的青睐。 但这样的一个人如果变成了敌人,那也是极其危险的。为了对付周济云和他的嫡系部属,曹天成与曹云也是煞费苦心,长达数年的计划,终于将周济云逼到了如今孤军悬于外的境地。在斩断了他与豪门世家的联系通道之后,终于走到了最后一步,武力解决。 周济云在万州被卞无双击败之后,实力大损,不得不龟缩到了昆凌郡,手下兵力也缩水至五万人,而老兵损失则更为严重。在曹天成看来,这自然是最好的时机。如果能将周济云一鼓拿下,则盘踞洛阳的世家豪门势力将受到无比沉重的打击。 数年来,曹天成便一直在往潞州屯兵。自楚国被齐国打垮之后,精锐的边军基本上都调往了与明国对峙的前线,但在潞州,齐国还是放下了两万边军,然后自各州郡陆陆续续调来了数万郡兵,使得潞州的兵马达到了十万之众,再加上从横断山区撤下来的边军,攻击昆凌郡的兵马高达十五万,这在齐帝看来,完全足够了。 更让齐帝开心的是,入冬之前,卞无双对昆凌郡展开了一次大规模的攻击,虽然最终的结果是周济云获得了胜利,但这样大规模的战事,对于昆凌郡的军事实力的消耗是勿容置疑的,周济云无论是在人力还是财力之上,显然现在都处在一个最低谷的时期。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即便是洛阳那边一切都还在紧密锣鼓的筹备着,齐国朝廷仍然下达了对昆凌郡的攻击命令。 钟艾是一员老将,但为人刚愎自负,为曹云所不喜,在曹云成为齐国兵马大元帅之后,他旋即被打入了冷宫,被从边军赶了出来,最终成为了长安守备军的统军将领。说起来职务还上升了,但到了长安,一位守备将军的职位自然是不够看的,更重要的是,长安守备军名义上是军队,但实际上的职责更多的是维护长安的治安,守城门,巡街道,替豪门大户权贵看家护院,兵力也只有可怜的一万人,真正卫护长安安全的是皇帝的亲军龙镶军。这对于甚是自负的钟艾而言,自然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但曹云一直如日中天,在接下来的十余年时间之中,曹云在军中的威望直线上升,成为了大齐的军神,钟艾再不满,也只能将自己关在屋里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 他的时来运转来自于曹云被解职之后。皇帝急于清除曹云在军中的影响力,像钟艾这样有经验的将领,自然是首选。第一步便是将他调到了龙镶军中,经过了一年余的考察之后,皇帝将他调到了潞州,名义上是潞州郡兵统领,实则上手握重兵。 进攻昆凌郡,是他上任以后的第一次重大军事行动。 作为一员老将,他对曹云都不甚服气,更惶论曹云一手提拔起来的周济云了。 现在的周济云困悬孤郡,实力大损,又面临两面作战,钟艾根本就没有将对手放在眼中。十万大军,就是平推过去,也能轻而易举的将对手碾平。 对他而言,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他即将面临的周济云的大军,而是寒冷的天气。 相比于沧州已经大雪纷飞,昆凌郡与潞州虽然寒风刺风,天气一天冷似一天,但这雪,却似乎扭扭捏捏的不肯痛快的落下来,偶尔在深夜之中飘落下一些,但一到白天,却旋即化为了乌有。 没有雪,风却特别大,如同小刀子一般地刮着每个人裸露在外的肌肉。长长的行军队列里,士兵们丝豪没有雄纠纠气昂昂的风彩,反而一个个缩着脖子,尽量让自己蜷得更紧一些,以减少受风的面积。 这风,比雪更可恶。 钟艾对严寒的天气估计有些不足,这导致了他的军队不缺粮食,不缺军械,但御寒的物资却严重不足,每天的消耗比先前的估计要多得多,消耗太快,后勤补给紧切之间却又补充不及,这使得每天因为冻伤以及生病的人数急剧增加,队伍还在行军,便在以每天数百人的速度迅速减员。 “木炭为什么还没有运上来?”大帐之中,钟艾愤怒地看着他的后勤官阮福。“还有各类药材,你这是在贻误战机,知道吗?” 阮福无奈地看着钟艾:“大将军,不是末将不尽力,而是这些东西现在整个潞州都没有了,现在潞州市面上木炭价格已经翻了数番,仍然有价无市。各类御寒物资,因为大军的需要,价格是翻着倍的往上涨啊。” “这等军国大事,不容讨价还价,还什么价格?给我直接征用。”钟艾冷冷地道。 “大将军,这些物资根本就没有啊!”阮福摊手道。 “为什么会没有?”钟艾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地问道:“谁敢屯集居奇,就拿他的脑袋来顶数。” “大将军,不是这样的。大齐的商路,基本控制在豪门世家手中,现在国内的局势您也清楚,商路已基本被切断,各类物资,都是价格飞涨但市面之上却看不到货,末将就是想去抢,也没东西可抢啊。先前屯集的这些物资,已经快要消耗一空了。”阮福也有些恼火,现在洛阳那边紧密锣鼓地准备造反,世家豪门控制着的大量物资都在往那个方向走,他们这里却又消耗量巨大,靠着一些小商小贩,根本就无法保证军队的消耗。 钟艾恼火的重重一拳击在大案之上:“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给我筹集到足够的御寒物资,办成了,你就是首功,办不成,别怪我军法从事。” 阮福无奈地告辞离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这样的局势,让他从哪里去筹集这些东西了。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真筹集不到,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赶走了阮福,钟艾郁闷的走出大帐,凛冽的寒风立时让他打了一个寒噤,身后的亲卫赶紧拿来披风披在他的肩上。 整个大营里浓烟滚滚,那是因为木炭不足,士兵们只能去砍伐树木烧燃御寒,但湿透了的树木如何能充分燃烧,弄得整个营地里乌烟彰气,不时有士兵双眼红肿流着眼泪从大帐里窜出来,稍稍喘一口气便又跑了回去,大帐里熏人,外头冻人,总之就没有一个能呆人的地方。 士气,正在不可避免的跌落下来。 “大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身边的副将有些担忧地道。“天气太冷了,这还是没有下雪,大雪一降,只怕天气会更冷,军心士气还会跌落。” “只能加快速度进军,尽可能与敌人早先接仗,早点打到昆凌郡,我们就能好好的呆在暖和的屋子里了。”钟艾冷冷地道。“传令下去,从明天开始,全军每天至少要行进五十里才能扎营。” 副将苦笑,昆凌郡岂是这么好打的?不是别的,单是昆凌郡城那高大坚固的城墙便足够他们喝一壶的,当年程务本就是以昆凌郡为核心,打造了号称楚国铁壁的东部防线,曹云大帅与他们对峙了十数年,也没有攻破。现在唯一的希望是来自横断山区的边军能从沧州方向取得突破。 钟艾很乐观,但一直呆在潞州的他,可没有那么轻松。周济云如果真有这么好对付,朝廷也不会集结如此多的大军了。 相比起齐军正在雪地之中苦捱,已经到了昆凌郡边境小石城的关宁所部,就惬意得多了。小石城原本只是一个小城,在昆凌郡周济云与朝廷的关系愈来愈恶化之后,这里的驻军便一天比一天多,小石城的防卫也一天比一天森严,在入冬之前,这里的城墙已经被加高了不少,小石城不大,但却扼守着进入昆凌郡的要道,大军想要攻击昆凌郡城,便非得先打下小石城不可。 与齐军准备不足相比,关宁部所做的准备可就强悍多了。他们一向在北方生活,对于苦寒的天气适应能力要比齐人更强,更重要的是,他们有着强大的后勤补充能力。来自东部六郡的商人们络绎不绝的进入昆凌郡,将他们所需要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运进来。明国的商人,楚国的商人,都抓紧了这个发财的时机,寒冷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自然什么都不是。 小石城原有五千人马驻守,在关宁率部抵达之后,军队数量猛增至一万人,岳开山跟随关宁而来,是名义上的小石城最高长官,但实际上,在第一次军议之上,岳开山便将指挥权交给了关宁,他只负责后勤以及鼓舞士气。 第一千四百三十三章:小石城 相比起齐**队,来到小石城的关宁所部五千人,就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了。 武器装备且不说,单是御寒的衣物,就让驻守在小石城的周部士兵羡慕不已。 头上,羊毛织成的头套将整个脑袋除了眼睛之外,套得严严实实,再戴上头盔就不会有冰冷的感觉。身上,甲胄内里,是崭新的棉袍。大明自己境内的棉花还只收了一季,种植面积也并不是很大,但就算是这样,第一批棉袍还是拨给了关宁这支队伍。手上同样是羊毛织成的手套,轻薄,御寒,又不会防碍对于武器的使用。 在北方已经盛行开来的蜂窝煤也随着明**队的抵达,明国商人的尾随而至在昆凌郡流行开来,在楚国,这种并不值钱的黑色煤炭,如今已经成了军民御寒的最主流的东西,只要处理得当,煤炭烧起来烟小,火大,燃烧时间更长,立时便得到了军民的喜爱。而对于当地的商人们来说,又多了一条发财的路子,而对于百姓来说,则是又多了一条挣钱养家糊口的行当。 不仅仅是昆凌郡,便是东部六郡亦是如此,荆湖的曾琳便将煤炭行业看成了他的治下经济再一次腾飞的好行当。挖煤需要人,运煤需要人,做煤还是需要人,更重要的是,这比烧炭要节省多了。 北方大汉们到了南方,当冬天来临的时候,这些在军营之中闲来无事的军汉们,居然盘起了火炕,军中自古人才多,鼓捣了一遍之后,在南方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火炕堂而皇之的出现了,烧起来之后,外面寒风凛冽,屋内温暖如春,而且没有丝毫烟火气,立时便在小石城风糜开来。惹得原来驻守小石城的周部士卒眼红不已。纷纷鼓噪着要求出像友军一样。周部军官们没有办法,他们不会啊,只能求到关宁面前。 对于这样拉近彼此关系,融洽双方气氛的事情,关宁自然是大手一挥,干了!军中但凡会盘火炕的人,统统放下武器,提起泥刀,进入到了周部的军营之中,短短的时间内,一批火炕便在周部的军营之中开始发挥作用。 还别说,本来双方来互瞅着有些不顺眼的士卒们,经过了这一件事,关系前所未有的好起来,这让看在眼里的岳开山不由得喜上心头。这样两支以前不搭界的军队,想要在一起联合作战,他本来还有些担心彼此之间的磨合,但现在看起来,似乎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小事情里头有大智慧,对于明军里的这个眇目大汉关宁,岳开山倒是愈来愈欣赏了。平时与关宁的交往,只觉得此人圆滑,世侩,做事滴水不漏,但一穿上军服,往军队丛中一战,却又杀气横生,真不知道明国是怎样培养出这样的一些人来的。 他自然不知道关宁在退役之后便组建了明威镖局,一家开门做生意的镖局,领头的人要是嘴皮子不利索,做人不到位,光靠一身杀敌的本领,又怎么混得开呢? 那些只有一身杀敌本领的家伙,现在都在关宁手下当后呢,而关宁,或者不是这支军队之中最凶悍的战士,但绝对是最合适的领导人。 现在的岳开山,已经完全可以断定荆湖的楚**政领导人,都与明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楚人与明人随着楚国面临的齐国威胁减弱而面临着崩盘的危险,楚人甚至已经开始与齐人联系试图共同来抗击明国的渗透,而齐国自然是得其所哉,双方朝廷现在是愈真愈近,但就是在这样的一种环境之下,大量的战略物资,却是源源不断地从东部六郡流向昆凌郡,粮食,煤炭,甚至包括武器。这些东西,只要东部六郡不愿意,一样也别想流入昆凌郡。 楚国朝廷恨不得昆凌郡马上就消失,但卞无双却毫无动作,面对楚国朝廷摧促出兵拿下昆凌郡的命令,不是拖就是敷衍,最新的情报显示卞无双现在的口气愈为愈生硬,竟然向楚国朝廷提出了先给钱,给粮再出兵的要求,而偏偏楚国朝廷现在因为与明国交恶,财政状况极度恶化,已经是拿不出一分钱了。 明国需要昆凌郡坚挺,而卞无双明明知道昆凌郡的存在对他并不是特别有利,却眼睁睁的这样看着,如果其中不是有鬼,那才怪了。 如果现在卞无双趁火打劫,也来掺一腿,那昆凌郡才真是要面临绝境了。 岳开山不知道明国人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但现在的局势,无疑对他们是有利的,这样也就够了。 岳开山很清楚,昆凌郡即便打赢了眼下这一仗,但接下来肯定是战火延绵不绝的,齐帝只要收拾了盘踞在洛阳的豪门世家,转过头来,必定会尽全力攻打昆凌郡,如果没有外部的支援,昆凌郡绝对支持不了多久,便是耗,也能将昆凌郡耗死。 处理完最后一份公文,岳开山站起身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揉了揉有些酸的手指,拜明军所赐,盘上了火炕的屋里暖融的,不像以前这样的季节,处理公务的时候,手指都冻得麻木。 现在他的公厅里,不是寒冷,而是有些燥热,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冷风扑面而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闭上了双眼,现在的他,比起以前的他来说,要轻松多了,因为他已经找到了另一条出路。 脸上微凉,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脸上,他睁开眼来,便看见一朵盛开的雪花正打着旋的从眼前落下,伸出手去,接住这片雪花,看着他在手掌之中化成了一片水渍。 “下雪啦!”外间,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欢呼。 本来应该早就落下来的雪花,终于在今天姗姗而来,有时候干冷比起下雪更要让人痛苦,岳开山抬头,便见到一片片的雪花飘然而落,愈来愈密,片刻功夫,眼前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关上了窗户,回到了公案边上,他兴致勃勃地拿起了另一份公文。 关宁带着满身的雪花推开门走了进来,一进门,一跺脚,一抖身子,雪花重簌簌地从头上,身上落下来,使得进门处马上变成了一片湿漉漉的地方。 “岳郡守。”关宁兴高采烈地道:“下雪了,下大雪了。” 岳开山看着眼前的这个眇目大汉,哭笑不得,点头道:“是啊,终于下雪了,关将军,你这是从军营里巡视回来?” “不是,我出城溜哒了一圈。”关宁笑着接过岳开山递过来的一杯热水,一仰脖子喝了一个一干二净。 “出城去了?”岳开山有些惊讶。 “不错,这雪虽然还只下了小半天,但地上已经存上了有三指厚的雪了。”关宁笑道:“军中对天象有些研究的兄弟说,这场雪,只怕要下上一到两天的模样,到时候,积雪不会低于一尺厚。” “下得好,雪大,齐军行军难,攻击我们就更难了。”岳开山兴奋地道。 关宁笑得有些古怪:“岳郡守,我准备带人出城去搞他们一下了。” 岳开山一惊,“关将军,何必出击?养精蓄锐,静待他们疲兵来攻岂不是更好?这样的大雪,出城作战,对敌人来说固然是出其不意,但对我们来说,也是很艰难的啊。再者说了,钟艾必竟有十万大军呢。” 关宁撇了撇嘴:“十万大军?哈,岳郡守,我已经收到了准确的情报,钟艾出潞州郡城的时候,到的确有这么多军队,不过长途跋涉之下,他们的后勤供应出了大问题,御寒物资严重不足,冻伤,伤风的士兵每天都是大量增加,这让他们的行军速度大大放缓,而钟艾为了尽早的对我们发起攻击,尽然集中了全军剩余的一些物资,带着一万最精锐的军队,离开了大部队。大概在他看来,我们都是些一触即溃的乌合之众吧,哈哈,哈哈哈!” “只有一万人?”岳开山砰然心动,他并非不通军事,相反,他是一个文武全才的人,只不过在周济云的光芒之下,他名声不显罢了。 “不错,一万人,而且是钟艾手下不多的精锐边军,钟艾麾下,像这样的边军一共也不过两万人,要是将他们击溃,可以说,这一次钟艾进攻昆凌郡的行动,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关宁道。 “刚刚关将军也说了,这场雪只会会积到一两尺厚?” “这对于我们不算什么。”关宁笑道:“岳郡守大概还不清楚我们这支军队的构成,在西地我们漫山遍野的剿匪的时候,面临的严寒天气岂是这里能比的,而且我的麾下,秦人占了一半,大家早就习续了在大雪之中生存,作战。对于我们来说,这是家常便饭。” 岳开山沉思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如果能这样击败钟艾,对于昆凌郡来说,无疑是最划算的,不然让钟艾大军逼到了小石城,终究会是一场苦战。 “我会带着我的部下出战,在我们出城之后,小石城这边要严阵以待,封锁所有消息,切断一切交通要道,我可不想让齐国的鬼影儿知道了我们的行踪。”关宁道。 “这个放心。”岳开山道。“关将军一切小心。” 第一千四百三十四章:夜袭 关宁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眯缝着眼睛,他们从小石城出来已经整整一天的功夫了,不出所料,这雪一直在下,现在已经有尺许多厚了.温度仍然在持续下降.五千余士兵裹着在这背风的山坡之后,一个个都紧紧地裹着身上的披风,像驼鸟一般的缩着身子蜷缩成一团,现在最大的事情,自然是要保持身上的体温. “老关,这天气,倒让我想起了前年这个时候,咱们在西地剿匪那当口啊!”俞洪嚼着烘干的肉脯,这是明军特制的军粮,盐飞很重,嚼巴几口,便从地上捞起一些雪塞进嘴里. “大不一样!”关宁摇头道:”现在咱们至少知道敌人在哪里,有多少人,有什么装备,那时咱们知道什么?娘的像无头苍蝇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土匪便从那个山坳坳里冲出来.说实话,那一年,我的军事素养可是突飞猛进啊!” “我也一样.”俞洪道:”以前在军队之中啥也不用管,听将军的命令就行,一旦自己开始当家作主了,才发现指挥军队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但要指挥作战,还要管士兵的吃喝拉撒睡,那一样出了问题,都会影响士气.” “所以皇帝陛下说啊,好将军啊是打出来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关宁嘿嘿地笑着:”俞洪,陛下可是说了,咱们只要在昆凌郡立住了脚,便会给咱们一个营名,我想好了,就叫明威营,你说好不好?” “那自然是好的.”俞洪连连点头:”可是这样一来,咱们的镖局,就不能叫明威了.” “都当将军了,还要什么镖局!”关宁哧的一笑:”你是不是傻啊,陛下是要一统天下的,咱们本来已经退役了,如今另辟蹊径重新回到了军队,还能指挥这么一支强大的军队,跟着陛下将来一统了天下,咱们就是开国功臣,是要名垂史册的,不比当个镖头强.更何况这两年,咱们钱也挣得够多了,老婆娃娃一辈子吃喝不愁了,不趁着这个时候搏一番事业,更待何时?” “你说的这个我当然也明白.”俞洪笑道:”只不过心里觉得有点可惜,这是我们的一番心血呢!” “有舍才有得.”关宁道. “那现在还留在大明的那些守着镖局的兄弟呢?咱们可只带了五千人出来.”俞洪问道. “你也不想想,接下来咱们大明与齐国会争霸天下,到时候这些经验丰富一直在战斗的老兵,陛下会让他们在家里闲着,肯定是要重新征召入伍的.”关宁笑道. “说得倒也是.”俞洪笑了起来:”我倒没有想过这事儿.对了,天已黑了好一会儿了,斥候怎么还没有回来?” “喏,已经回来了.”关宁指了指远方,几个人影正从风雪之中奔跑过来. “打到他们了.”为首的斥候一把掀起面罩,兴奋地道:”在小溪塔扎营呢.” 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模样,关宁笑着掏出一个小葫芦,”不急,先喝一口酒,暖暖身子再说.” “谢谢将军!”斥候一把抓住关宁扔过来的酒葫芦,小小的喝了一口,这酒,可是精贵东西.”将军,他们毫无防备啊,扎下营后,便四处去砍伐树木,烧火取暖,那家伙,烧得是浓烟滚滚啊,隔着老远便能看出那里不一样,要不是这样,我们还真一时难以发现他们,这风雪太大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俞洪咧着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老兄,就这雪下得,风高倒是不假,月黑可就不见得了,就算是到了晚间,还是明晃晃的能看得见呢,不过这风雪不停,视野就会不远.”关宁笑道,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一卷裹得严密的小包,打开,却是一张地图. “小溪塔离我们这里大概有十里远.”他在地图之上比划了一下,”不过这样大的风雪,走过去只怕要一个时辰,现在是一更天吧,让弟兄们起来活动活动身子,便冻僵了.三更天咱们出发,四更时分准时发动攻击,你觉得怎么样?” “没问题.”俞洪道. “斥候们得提前出发,二更天就得走,钟艾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员老将,常规的东西,他肯定不会疏忽,让斥候提前出发,将沿途对方的斥候,明哨暗岗给剪除了.”关宁道. “我亲自带人去.”俞洪舔了舔嘴唇,”我喜欢悄悄捅人的感觉.” 关宁瞟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习惯,我咋不知道?我记得你以前是苍狼营的吧,苍狼营可是出了名的最喜欢与敌人面对面硬干,你们的营头甘将军,那家伙,一身横肉看着都让人怕.” “从在秦地剿匪的时候开始.”俞洪笑着,”悄悄地摸过去,一手捂嘴,一刀从胁下扎进去,一点儿声也没有,完事.” “滚犊子,说得怪疹人的.”关宁伸脚在俞洪屁股上踢了一脚,俞洪大笑着跳起来跑远. “比起你一刀将人脑袋砍掉,血窜起几尺高还要疹人?” 二更时分,俞洪带着斥候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里. 三更天,关宁站了起来,随着他的起立,一片片似乎被埋在雪下面的家伙轰然站起,身上的积雪哗啦哗啦往下掉. “每人喝一两酒.”关宁掏出了酒葫芦,大声道:”可不许多喝,这酒劲儿大,要是贪多,喝醉了可没有管你.” 轰地一声,大家都笑了起来,纷纷掏出怀里的小葫芦,大大地饮了一口. “出发!”关宁转身,向着小溪塔方向进发. 小溪塔,一座庞大的军营已经立了起来,一盏盏气死风灯挂在木栅栏之上,大风雪之中左飘右荡,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俞洪趴在雪地之上,身上的白色披风让他与整个雪地融为了一体,他现在距离敌人的大营,只不过一箭之地. 在他们的身后,齐军放置的明岗暗哨,此刻已经全部静静的躺在了雪地里,很快便被自天而落的大雪在身上覆盖上了薄薄的一层白雪. “格老子的,当真是浓烟滚滚啊!”俞洪抬头看着敌人营地的上空,股股烟气从一个个的帐蓬里冒出来,在营地上空汇集,这也就是在这样的风雪天,要是天气好的话,只怕隔着十几里地,都能看见这里的异常. 营地里空荡荡的,大概每过一柱香的功夫,会看见一只巡逻队从营地里走过. “倒也还算得一支精锐之军.”俞洪赞了一句,这样的风雪天气里,巡逻还是在照常进行,不得不说,这支军队的确表现不错. “回去告诉关将军,我们已经就位,敌人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难对付一点,提醒大家,打起精神,万万不可小看了他们.” “是!”一名斥候应了一声,像一条蛇一般的蠕动着退了下去. “第一至第五队留在敌营之外准备接应大军,第六队跟着我走.”俞洪低声道. “俞将军,你要去哪里?”第一队的斥候队长问道. 俞洪咧嘴笑道:”我带人摸进去,看到那个没冒烟的大帐没有,就是最中间的那个位置,这个天气不可能不烧火取暖,没有烟,说明他烧得的是好炭,那还能有谁,肯定是钟艾啊!我去那块儿地方找个地方藏着,等到外头攻击一发动,这家伙定然是火烧屁股,肯定想不到就在他身周,便有人在窥伺着他,哈哈,了结了他,这一仗,可就更好打了.” “俞将军,太危险了!”第一队的斥候队长急赤白脸地道:”这事儿,我去干就成了.” “怎么,你想跟老子抢功?”俞洪老起了脸,拿出了将军的派头. 第一队的斥候队长立时就蔫了. “就在这里等着关将军.”俞洪得意地笑了笑,挥了挥手,带着第六队的几名斥候,慢慢地靠近了栅栏. 在又一支巡逻队走过之后,第一队的斥候队长看着俞洪几个灵巧的翻过了栅栏,紧接着消失在一座接着一座的营帐之中. 钟艾根本就没有去想有没有可能遭到夜袭的问题.因为后勤补给的问题,他的大军前进速度很慢,他之所以集中了全军的物资仅仅带着一万精锐边军突袭,是基于鬼影给他带来的情报,周济云根本就不在他的对面,而是去了沧州方向应付横断山区的驻军,在小石城,竟然是岳开山,而驻扎在这里的除了五千周部之外,剩下的竟然是一帮雇佣军,这让他很是羞恼,周济云这是摆明了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如果是周济云在他的对面,他会小心翼翼,但岳开山算是一个什么玩意儿? 二来这样的天气,他并不认为敌人会走出小石城来袭击他,呆在那里以逸待劳的等他去打,岂不是更便宜更省事,而且他不认为敌人有这个勇气. 他现在更恼火是老天爷太不给他面子,这样的鬼天气,就算他到了小石城,只怕攻打也会事倍功半. 现在距离小石城已经不远了,他轻装前进,将所有的功城器械都甩在了后面,他准备在这里扎营两天,就地砍伐树木来打造一些简易的攻城器材,小石城的城墙结构图,现在就摆在他的案上. 小石城虽然不大,但却是昆凌郡的一道门户,是以城墙建筑得既高又险,想要打下来,还是要费上一番功夫的. 第一千四百三十五章:死得稀里糊涂 袭击发起的极是突然而又暴烈。 上千名身材高大的明军或手持厚背大刀,或手持铁锤,匍匐着一点一点接近了齐军那显得有些单薄的栅栏之后,一跃而起,手中的武器重重地击打在栅栏之上,轰隆一声,一段长达数百米的栅栏就此破碎,倒塌。 几乎在栅栏倒下的同时,距离这些明军百多步的关宁立即下达了冲锋的命令,数千明军从地上一跃而起,向前狂奔,几个呼吸之间,已经是突入到了齐军营地之内。 栅栏之后,原本还有一些齐军设置的障碍,这些地方应该是有士兵驻守的,但在这样的风雪天气之下,本该坚守岗位的齐军却都缩回了帐蓬,这让明军的突袭极其的顺利,轻松地便冲进了大营之内。 主将的懈怠和轻视不知不觉地感染了所有的士兵,没有会认为在这样的天气之中会有人对他们发动攻击,也万万没有想到,仅有万余士卒防守的小石城,尽然出动了几乎一半兵马,悍然出城,主动挑战。 偷袭的人原本就是明军精锐,他们之所以退役,不是因为他们老迈,而是因为明国的养兵之策,明国养不起那么多的兵,只能让他们退役,同时征召新兵加以训练,这样可以使得大明境内在所需要的时候,能够征召起足够多的有经验的士兵。 而这些人在退役之后,又加入到了明威镖局继续他们的冒险生涯,他们既懂得军旅之中的战阵厮杀,而后又在常年的保镖,剿匪生涯之中磨练了自己的潜伏,杀人技巧,可以说他们的能力,比起现在的明军精锐有过之而无不及。 率先入营的那些壮汉们冲到了帐蓬跟前,并不是贸然的冲到内里去杀人,反而是熟练的几人一组,挥舞他们的重型武器,三两下便将固定住帐蓬的桩子捶倒砍倒,大帐倒下,立时便将内里的人给覆盖在了其下,这些牛皮大帐撑起来可以遮风挡雨,但当他这样一整张塌下来的时候,里面的人可就遭殃了。 明军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挥舞着手里的大刀大锤,隔着帐蓬便是一顿乱敲乱砍,然后便又冲到下一个,如法炮制。帐蓬里的人遭到这样的攻击,除非是运气极好的人,一般都是非死即伤。 向前突进了百余步,毁掉了无数帐蓬之后,大营内的齐军终于反应了过来,齐军从一个个大帐之中冲了出来,因为天气太冷,这些人也根本睡不踏实,基本上都是人不解甲,衣不解带,冲出来的时候,倒也是甲仗整齐,双方旋即便砍杀在了一起。 也就在这个时候,关宁指挥的主力终于也扑进了营寨之中。 一方蓄谋良久,好整以遐,一方却是猝然遭袭,毫无心理准备,战斗一开始,明军便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 齐军各自作战,苦苦地支撑着明军排山倒海似的攻击,被杀得步步后退。 关宁却不太满意,他现在明白为什么战前俞洪要特意跟他说这支齐军不太好对付了,就是现在这个模样,这支齐军还没有完全失去神儿,在一个个基层军官的指挥下,他们一边拼命抵挡,一边缓缓地向着后营方向退去。 愈向后,他们身后聚集的也就更多,更高级别的军官也开始出现了。 “左右两翼,斜插到他们后方去。”唤来两名副将,关宁吩咐道,“不要让他们聚集成完整的阵列。” 这个大营内,齐军有一万余人,自己的突袭再加上现在的战果,齐军大概已经伤亡了两成有余,但即便是这样,他们的人数还是要比自己多。齐国边军,果然要比他们的郡兵强上太多,都这个模样了,居然还败而不乱,溃而不散。 关宁可不想最后与敌人打一个两败俱伤。 俞洪带着他的一个小队斥候,眼下静静地躲在一个帐蓬之中,这个大帐之内原本住着的士兵,此刻已经全被扭断了脖子。作为一名资深的镖师,他行走江湖之时,什么迷药迷烟之类的东西自然是随身必备的,在偷偷潜入之后,一根小小的竹管,一蓬无色无味的迷药,混杂在因为燃烧不充分而烟雾缭绕的大帐之中,根本就无法让人察觉。片刻功夫,这个大帐内的所有士兵便全都躺倒在地人事不省。 俞洪带着他的就候小队施施然的钻进了帐蓬之内,然后将内里的齐军一个个扭断了脖子堆集到了一齐。 撩开帐帘的一角,俞洪满意地笑了起来。位置不错,这顶大帐距离钟艾的中军大帐不到百步的距离,更让他开心的是,这顶大帐之中居然有一台强弩。 这就是天从人愿了。 几个人将强弩抬到帐门边上,上好弦,挂上弩箭。 “谁的射术最好?要有把握,我们只有一击的机会,一击杀不到钟艾,就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了。”俞洪低声问道。 “我!”一名斥候站了出来,“以前在军队中时,我摆弄过这弩,这距离很近,不费多大功夫。” “那你来。”俞洪毫不犹豫地让出了射手的位置,“小心一点,一箭命中的话,我们可以少死很多弟兄。” “明白。”斥候点头,走到弩箭之后,趴在地上,俞洪将大帐帘门用刀割开了一个洞口,让他能清楚地看到对面中军大帐的情况。 大帐内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有些紧张。 事实很清楚,如果他们能在大战一起之时,干掉对方的最高长官,那这场战事,基本上就稳胜无疑了。 “可惜没有三发连弩!”俞洪有些不高兴地道,要是有明军的三发连弩,那就万无一失了。 沉默地等待当中,震耳欲聋的呐喊之声骤然响了起来,大帐里所有人的肌肉一下子都绷紧了,战斗,开始了。 前营的突击正在展开。 不过一两个呼吸之前,中军大帐的帐帘猛然掀开,一些将领模样的人惊慌失措的冲了出来,看向乱成一团的前营。 “敌袭,敌袭!”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他们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眼下正活生生的发现在他们的眼前。 钟艾也从大帐里走了出来,脸上火辣辣的,刚刚在大帐之内,他还在说这样的风雪天气不利于作战,马上敌人就给他活生生地上了一课。 谁说不适宜作战,我们不是来了吗? “前营崩溃的好快!”一名将领脸色大变,作为一名资深将领,单是只听那呐喊之声接近的速度,就基本可以判断出敌人的前进速度。 “大将军,敌人相当强悍,前营只怕保不住,请大将军马上下令。”他转身看着钟艾道。 “中军擂鼓聚兵,准备阻截,后营立即列阵,准备接应中军。”钟艾沉着脸下令道,前营保不住了,但只要将中军与后营汇集在一起,这一战不见得就输了,小石城只有那么多守军,他们不可能倾巢而出,至少在兵力之上,自己不会输给对手。 “遵命。”几名将领立即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大将军,我回前营,组织地里的士兵撤退。”一名明显是前军将领十分焦急地看着钟艾道。 “小心!”钟艾点了点头。 那名将领转身便走。 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箭啸之声骤然之前响起,对于这些将领来说,这声音自然是异常熟悉。 强弩。 刚刚的那名将领眼前只是掠过了一道黑影,身后已是传来了凄厉之极的惨叫之声,他大骇之下回头,刚刚站在大帐门口的大将军已是不见了踪影,身后大帐也是倒塌了下来。 “大将军!”他一声大叫,冲了过去,整个人瞬间便呆住了。 钟艾的上半身已经不见了。 强弩的箭头类似于矛头,粗大的箭身犹如小儿手臂一般,被这样的一枚弩箭当胸命中,上半截身子哪里还剩得下什么。 “一击命中!”大帐之内,俞洪兴奋地挥舞着手臂,看着帐内一个个欢欣鼓舞的斥候,他笑骂道:“还不快跑,在这里等死吗?”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刀划开帐蓬后方的牛皮,一猫腰便窜了出去。 大战还未开始,齐军的最高将领竟然就一命呜呼了,这样的事情,前所未有,中军大帐附近所有的齐军官兵都呆住了,竟然没有想到在第一时间去搜捕刺客。 其实就算抓到了刺客又如何?能挽回钟艾的性命吗? 关宁率领的明军的攻击骤然之间便顺利了起来,在突破前营之后,狼狈逃窜到中军的齐军没有看到这里形成任何有效的抵抗,看到的是比前营更加慌乱的情形,当钟艾阵亡的消息被明人齐声大吼着喊出来的时候,整个齐军军营,终于彻底地乱了。 天色大亮的时候,整个齐军大营已经不复存在。一队队的明军士兵在战场之上巡逻着,更多的齐军战俘被用绳子串着,蹲在地上簌簌发抖,一半是冻得,一半是怕的。 齐军的一万精锐边军,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不到半夜功夫,灰飞烟灭,而他带来的后续影响,则将持续发酵,进而影响到整个战场。 第一千四百三十六章:秦风的秘密出行 岳开山一夜都没有睡好。 时不时地便被恶梦惊醒,哪怕勉强再一次睡着了,梦中看到的仍然是鲜血淋漓的战场和失败后逃回来的士卒,一旦关宁失败了,那小石城本来就捉襟见肘的兵力将更加吃紧,如何面临接下来近十万齐军的围攻呢? 一大早爬起来,形容憔悴顶着两个黑眼圈的他,倒是将亲兵吓了一大跳。一顿早饭吃得没滋没味地便回到了公厅,却又哪里有心思处理公务?每隔那么一小会儿便走到门边,眺望着外边,期盼着最新的消息传回小石城。 心中有事,这时间便分外难熬,总觉得过得太慢。最终还是咬着牙回到公案之后,强迫自己拿起一份公文看了起来。 屋里的地龙烧得旺,暖烘烘的却让岳开山觉得烦燥不已,眼前的公文上的字如同一个个的苍蝇在眼前飞来飞去,竟然是看不真切。 恼火之极的他站了起来,干脆扯过来一张宣纸,提起一支狼豪,写起大字来,借此稳定一下自己的心神。 一副字刚刚写了一半,外面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他刚刚抬起头来,门砰的一声便被从外面撞开了,留守小石城的周部将领周刚满脸喜色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岳郡守,大喜,关宁将军夜袭钟艾大营,大获全胜,阵斩敌军主将钟艾,一万敌军前锋全军覆灭。”周刚的声音特别大,将岳开山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 岳开山手一颤,一滴大大的墨汁从笔上掉落下来,刚刚写了一半的大字顿时被墨迹沾染,不成模样了。 “你说什么?”他声音颤抖着再次问道。 “关宁部大获全胜,阵斩钟艾,一万敌军先锋全军覆灭。关宁所部,正在返回小石城的路上,估计再过一个时辰左右便可抵达小石城了。”周刚大声重复道。 哈哈哈!岳开山放声大笑,用力地将手里的笔砸在了面前的宣纸上,墨纸四溅,“好,太好了,太好了,周刚,马上将这个消息宣诸整个小石城,让所有的将士们都分享喜悦,哈哈哈!城里准备一下,欢迎关宁将军所部归来。” “是!”满脸喜色的周刚转身向外跑去。 一夜的担忧,此时已经尽化烟云而去,岳开山高兴的有些手足无措,在屋里转起阵圈圈,一万先锋军全军覆灭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居然将钟艾杀了,这可是齐军在潞州方面的主将,钟艾不死,齐军大可以重组兵马,卷土重来,但钟艾一死,齐人想要再一次的组织对昆凌郡的进攻,可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了。 钟艾之死,必然让潞州的齐军阵脚大乱,小石城甚至可以趁着敌人纷乱之机反攻进入潞州,不说占领什么土地城池,就是去搅乱一下潞州局势,抢一些物资粮草什么的财富归来那也是可以的。 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圈,岳开山一头冲出了屋子。 小石城成了欢乐的海洋,城上城下,到处都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说句老实话,十万齐军来攻,小石城不管是军人还是百姓,没有哪一个不担心的,哪怕是关宁所部来援之后,仍然不可能改变实力之上的悬殊。 以为一场苦战不能改变的事情,在一夜之间,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竟然连敌军主帅也被击毙了。这代表着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小石城将是安全无虞的。 当远处的雪原之上出现了得胜归来的关部身影的时候,城墙之上更是爆发出了阵阵采声。 俞洪得意洋洋的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头。这是关宁特意安排的,俞洪的冒险,为关部用最小的代价获取到了最大的胜利,当钟艾阵亡的消息传开之后,本来还在坚决抵抗的齐军突然之间就崩盘了。本来就落在下风苦苦抵挡的他们,在崩盘之后,立时便成了明军毡板上的鱼肉。 这一战,击毙了钟艾以下上百名军官,四千余士卒倒毙沙场,被俘三千余人,剩余的不知所踪,想来是趁着黑夜逃走了,但这已经无关大局。这些人单身逃走,在这样的大雪天之中,想要一路逃回去,苦头也够得他们吃了。 俞洪高昂着头,如果不是脑袋被裹得像是一个粽子一般,倒会显得更加威武。杀死了钟艾,的确是立下了大功,但他们可是在敌人窜中,乱战一起,他们便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说是包围也说不上,但四周全部都是齐军的乱兵,这些在黑夜之中崩盘了的敌兵如疯似魔,但凡身边有人靠近,不管三七二十一挥刀就砍,俞洪带着的第六队斥候,最终活着回来的只剩下俞洪和另外两个人,其余的人都在这场混乱之中送了性命。便是俞洪,如果不是关宁来得快,只怕也会挺尸了。 岳开山带着周刚等人亲自迎到关外。 关宁这一战损失也不下,超过千人死伤,六百余人当场战死,四百多人受伤,但相比起敌人的损失,说是一场大捷也是名至实归。 昆凌郡战火四起的时候,在大明出云郡,一支看起来普通之极的队伍踩着厚厚的积雪进入到了出云郡城,径直向着郡主府而去。 出云郡的整个地形狭而长,原本横亘于楚秦齐明之间,后来明国从齐国手里得到了这一块地方之后,大力整顿,特别是当年大明皇后闵若兮在这里大开杀戒,将横行于这个区域的盗匪几乎杀了个干干净净,砍下的脑袋更是在城外驻成京观,流淌的鲜血将这块被称为盗匪天堂的地方彻底改变,成了一个特别遵练守法的地方,在这个方面,出云郡现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大明楷模,几乎便可以称得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 流淌的鲜血和失去的性命,比什么律法都要更震慑人的心灵。 擅长经营的耿前程从当年初设出云郡的时候就担任这里的郡守,这一做,便是近十年功夫,现在的出云郡,因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早就变成了三国的通衢之地,无数商人云集此处,形成了一个规模极大的商业城市。 这一行人到了郡守府,从侧门径直进入,而郡守府也似乎早就知道这样一群人将会在这个时间抵达,早早地就有人候在了哪里。 一群人跨进府门,早就候在那里的郡守耿精明在门一关上,当即便急行几步,走到为首一人面前,跪下叩头:“出云郡守耿前程叩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风笑着一把扯掉了脸上的面具,走上一步将耿前程扶了起来:“耿郡守不必多礼,我还是第一次来出云郡城呢,以前只是在奏报之上或者大家口耳相传之中看到出云郡的繁盛,今日眼见为实,果然是名不虚传,不愧是我大明商业最为发达的地方,便是沙阳郡也要瞠目其后。” 耿前程谦虚地道:“陛下过奖了,出云郡没有多少良田可供耕种,但胜在地理位置特殊,北连齐国,南接楚国,地处要冲,除了经商,也没有别的法子,也就只能在这方面下下功夫了。” “做得不错。”秦风笑道:“你父子二人,都是这方面的大才,哈哈,精明在户部尚书的位子上做得也是极好,让我省了不少心。以前苏开荣嘛也是不错的,但这个老家伙只能节流,不能开源,精明花钱大手大脚,但赚钱倒也是速度极快。” 听到陛下夸奖自己的儿子,耿前程倒不好意思起来:“犬子性子疏狂,也只有在陛下这样的英明君主面前,才能一展所长。陛下,请进屋里说话吧,外头天寒地冻的。” “好,进去再说,今年这天气也真是够邪门儿的,这多少年了,就没有见过比今年天冷的。”秦风点头道。“一路行来,倒也真是辛苦得紧。邹明,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呢,还记得当初我们在雁山的时候吗?同样是大雪漫天,那时咱们可都住在山洞里,也没觉得有多辛苦嘛,现在只不过是在风雪之中赶了一段时间路,便觉得有些受不了啦。” 与耿前程一起迎接秦风的霹雳营主将邹明被这一番话说得心里暖融融的,这几年,他一直呆在出云郡,除了前几年与楚国新宁郡的武腾联合与齐国打了一架之外,基本上便是在坐冷板凳,眼看着昔日的册僚们在各个战场之上大显身手,他却只能干看着,从他麾下走出去的杨致,邹正,如今都已是一营主将,而他,还是原地踏步不动。升官不升官倒也无所谓,他的官儿倒也不小了,关键是人家出头露脸,他却只能在一边干流口水,这滋味,的确是不好受啊。 要说心里对皇帝陛下没有怨气,那也是不可能的,怎么说他邹明也是第一批跟着陛下打江山的老人呢。但现在皇帝陛下一开口,心中顿时没有了一丝儿的怨气。 陛下终究还是念旧的呢! 第一千四百三十七章:夹在中间的武腾 新宁郡,以前只不过是楚国一个偏僻的郡治,治内山多,人少,整个一个郡,不到二十万人口,在大楚的份量可谓是轻如鸿毛,而且与以前盗匪横行的四不管区域出云郡相邻,横行出云郡的各路大盗进入新宁去烧杀抢掠那是家常便饭.用一个字来形容新宁郡,那就是穷.如果是两个字的话,那就是很穷. 大楚但凡有些门路的官员,都视来新宁郡为官为畏途,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武腾这个军汉,才在新宁郡一呆多年.一来呢,他是程务本带出来的将领,不看僧面看佛面,想动他,多多少少要看一看程务本的面子,哪怕程务本从来不会为属下的官位而发声奔走,二来呢,这里实在是没有人愿意来. 武腾倒也甘于呆在这个穷乡僻壤,没有人勾心斗角,凭借着手里的兵马,他稳稳地在这里站住了脚跟,在这里,他就是土皇帝,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是很清楚的,真要在那些富饶的地方去当一郡之首,只怕三两下自己就被人治得生死两难. 但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在他年近六十的时候,时来运转.明国从齐国那里得到了出云郡,昭华公主闵若兮在那里大开杀戒,一举荡平横行多年的盗匪,接着新任郡守耿前程在哪里大展拳脚,短短的时间里,便将出云郡打造成了一个连接四国的商业城市.大明原本并不与明国接壤,但有了出云郡,双方便有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正是这条通道,让新宁成了楚国货物输往明国的必经之地.新宁郡立时就草鸡变凤凰,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这两年,随着明人大开海贸,对于楚国商品的需求更加的强烈,也让新宁郡愈发的繁荣起来,当大明彻底秦国,吞并了秦地之后,以前那条狭窄的通道可就变成了大片土地接壤了.明人的强势,也极大的带动了新宁郡的发展. 武腾紧紧地抓住了这个机会.他在郡内大力发展交通,在崇山峻岭之间修建出一条条的大道,在这方面,明人毫不吝啬的帮助他,不但派出擅长修路的技师前来指导,更是连管制物资水泥这样的东西,也是满足供应他,以便让新宁郡能有勾通楚明两国陆上通道的能力.这些交通要道如今已经成了新宁的血管,流动的却不是鲜血,而是无数的财富. 有了财富,自然便需要更多的人,武腾想尽办法,将那些居住在大山之中的百姓外迁,这其间,自然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难离故土那是肯定的,而且离开原来居住的地方前往一个陌生的地方,百姓起初自然是抗拒的.但作为兵头出身的武腾可没有那么心思给他们讲事实摆道理,直接一把火烧了那些百姓的房子,毁了他们的田地,再一根绳子便穿了出来. 当然,行事手段如此恶劣,武腾那段时间便是百姓心中的恶魔,当然现在,武腾在这些被强制迁移的百姓眼中,已经如同菩萨一般可敬了. 这些人都被择地按置在新宁不多的一些适宜耕种的地区之上,因为这个时候,新宁已经再也不靠农业了,而是依靠着发达的商业,反而是耕种的人数不足了,再后来武腾与明军联合攻入了齐国西北重镇灵川郡,抢下了安居县之后,对人丁的渴望便更大了. 眼下,新宁郡几乎所有的人口都聚居在城镇附近,而城镇又都靠在交道要道的边上. 因为大量的人员缺口,武腾甚至大幅度的裁撤兵员,两万郡兵,被他生生地砍去了一万人.对于武腾来说,他的兵多兵少,对于新宁郡的安危帮助并不大,反正他一个也打不过.这一万人中,整整一半被他布置在安居县防备灵川的齐军,毕竟自从齐人丢了安居乐业之后,一直便想找机会夺回去,明人掌控的乐业县他们没胆子去惹,就是瞧准了自己掌控的安居县,隔上那么一段时间便要来打上一架. 打来打去,武腾倒发现了一个好处,自己的那些兵马,倒是愈打愈强了,兴致上来的武腾便不停地将自己麾下的兵马轮换着送到那里去与齐国人干仗,现在他的兵马装备与以前可是不可同日而语,因为与明人的良好关系,他总是能从明人那边搞到最好的装备,眼下他的部队拉出来,再不打旗帜的话,便铁定会被人认为是一支明军的正夫军. 这样打了一两年,齐人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反而在安居县屡屡吃亏,便缩了回去,不过武腾可不想擅罢干休,齐人不来,他倒反而是打出去撩拔对手了. 对于武腾来说,现在虽然只有一万兵,倒是比以前两万人的战斗力还要更强一些. 现在的新宁郡便宛如世外桃园,比起安阳还要强上几分,成为了楚国最为稳定的赋税来源地之一,当然便成为了某些人争抢的好地方了.不过以前程务本活着的时候,没有敢打这个注意,程务本死了,不是没人没动过心思,但稍加试探,便绝了心思,谁想来新宁,只怕要站着进来,横着出去.武腾在新宁呆了十几二十年了,影响力早已经根深蒂固,上上下下,无不被他掌控得严严实实,特别是军队,更是唯他之命是从,兵马虽然比以前少,但战斗力更强,如今的他,可不是日渐势危的楚国朝廷想动就能动得了,反而要小心翼翼地巴结着他. 现在的武腾,过得很是惬意.但他心里也很明白,这样如意的日子,终有过到头的时候,明国与楚国的蜜月期已经渡过,终有一日,他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 在郭九龄死于上京城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不由得苦笑连连,看来这个时间还是比他预料的要提前了. 他与明国出云郡的高层一向有来往,而对面的试探也是愈来愈露骨了.其实武腾很清楚,他的选择并不多,新宁的生命线,就掌握在明人手中,特别是在明国占领了秦地,打通了落英山脉这个天堑,将安阳与青河连接起来之后,他们已经有了更多的选择. 而新宁,一旦失去了这条商道,立时便会被打回原形,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将立时化为泡影,百姓将不会有充足的粮食,士兵不会再有足够的军饷,以前还能靠着朝廷多多少少拨付一点,而现在,根本就不用指望. 明人要收拾他,都不需要动兵,斩断这条商道,就足够活活地将他憋死了. 其实他的心思,早就已经偏移到了明人的那一方,这一点,在夜深人静扪心自问的时候,他早就明白了这一点.只是程务本的死,给他的震撼很大,一方面愤怒于闵若英的无情绝性,另一方面,却又被程务本毅然赴死的决心所感动. 他是程帅的老兵啊!真要走上这一条路,又如何对得起程帅呢!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心结了. 大楚内卫驻新宁的指挥张潮大步走了进来,”郡守,朝廷那边,快马送来了皇帝的旨意.” “那小子又要干什么?”武腾没好气地道. 新宁的内卫张潮,早就已经完完全全的投靠了他,现在倒是他手上的一把得力的武器,大楚内卫但凡有什么动作,通过张潮,他一清二楚. “又找咱们要钱.”张潮与武腾一样,对于上京城内那张龙椅上坐着的闵若英都是毫无敬意,”明人断了他们的贷款,不许粮食等物资流入楚国,现在大楚已经是岌岌可危了,百姓无粮,军队无饷,他要咱们提前交后年的税呢!” 张潮将盖着皇帝大印的旨意递给了武腾. 武腾随手将圣旨丢在案上,怒道:”凭什么?咱们不但交了今年,还交了明年的,现在居然要交后年的,是不是再过几天,又要咱们交大后年的,甚至连未来十年的赋税都给他交去啊?咱们新宁不要活吗?我们也还有几十万百姓,上万士卒需要养活呢?” “就是啊,郡守,太没有道理了.”张潮附和道:”这一次不单是我们,连安阳那头,也是一样,要求他们交后年的赋税呢!” “朱义那边是个什么动静?”武腾掀了掀眉毛. “还没有消息,不过我估计也够呛,他们有几十万卞无双的眷属要养,今年又投入了大笔的资金修建落英山脉通往青河的大路,估计也是囊中羞涩.”张潮道. 武腾嘿嘿一笑,重新坐了下来,玩味地拿起那张旨意看了看,又随手丢在一边,”回头我便让长史写一封回书过去,就说我已经穷得没米下锅了.连士兵都已经欠饷了,现在正在变卖自己的家财给士兵发饷呢,生怕激起兵变不好收拾啊!” 张潮嗬嗬一笑,”正当如此,我们纵然是下蛋的金鸡,可也不能杀鸡取卵啊!” “咱们这只金鸡,也不知还能下几天的金蛋!”武腾哼了一声:”现在明国不许粮食等物资流往大楚,咱们这条商道已经萧条了大半,要是接下来再不许楚国的丝绸瓷器等进入大楚,咱们就要喝西北风了.” “不会吧?”张潮一惊:”咱们与明人的关系一向不错,他们不会这样置我们于死地吧?” “谁说得准呢?”武腾叹了一口气:”郭九龄死在了上京城,看来这一次是真触怒了明国皇帝了,依我看,大明要就要对大楚动手了,我们啊,难办嘞.” 第一千四百三十八章:云雾山庄 两人都是沉默了下来.他们在新宁呆得时间足够长,亲眼目睹了新宁郡是怎样一步一步从一个穷乡僻壤成长为如今的商业大郡的,毫不夸张地讲,没有大明的强悍,就没有如今的新宁郡.如果说大明是一棵大树,那么新宁郡便是攀附在这棵大树之上的一根藤蔓,靠吸取着大树的营养来壮大自己.离开了这棵大树,新宁郡立马就会被打回原形. 新宁郡的人都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原本的土地出产并不足以养活整个郡的人,这几年,随着新宁郡的暴富,人口也开始呈爆炸性的增长,以前是生了养不活,溺婴的惨事那是家常便饭,现在自然是不存在了.在没有了生活的负累之后,多子多富的思想立刻便占据了普通人的脑海,原本武腾估计着,再过上几年,新宁郡的人口就会翻上一番. 真要离开了大明,这些人到时候如何养活?想想他都不寒而栗.饿极了的人那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张潮,你说说,现在我们该是一个什么章程?”武腾问道. 张腾苦笑:”郡守,我虽然是内卫,但这些年,我早就跟您是一根藤上的蚂蚱了,杨统领在世的时候,也早就看清楚了这一点,三番两次要把我弄走,都是您给顶了回去,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我已经投了您,您还用得着试探我吗?自然是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办?” 武腾呵呵一笑:”倒也是.你们内卫换了统领,现在又是一个什么章程了?” “说来倒也奇怪,这位雷统领上任之后,再也不提调我回去换人来的这个茬了,倒是对我好生勉励了一番,让我在新宁好好干.” “干他娘!”武腾暴了一句粗口.”你的那些手下,可都掌握得住?” “这个倒没有问题.”张潮点了点头:”这些年郡守对我们新宁内卫可从来没有薄待过,大家对您那都是心服口服的.没有那个地方的郡守能像您这样对待我们这样的一些人.您也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嘛,倒都是不受待见的.” “新宁看似鲜花锦簇,其实危机重重,我们没有什么别的来路,真要惹怒了明人,掐断了这条商道,我们立时便要陷入困境,朝廷只看到了我们表面上的东西,却不知道我们的钱是从哪里来的,现在两国关系紧张,我们要万分小心才是.再像朝廷解送赋税,却是不行了.左右我们已经提前缴了一年,谁也说不出什么来.”武腾想了想,道. 张潮点了点头:”郡守说得是,没有这样的道理.只是郡守,我们总要提前做些准备才好,到底何去何从,郡守要早拿主意.” “我能有什么主意好拿,左右不过走一步看一步罢了.”武腾叹气道. 张潮迟疑了一下,道:”郡守,我来这儿之前,出云郡那边送来了消息,说是耿前程想要与您见一面.” “不见也罢,左右不过是那些话罢了,我实在是下不了这个决心.”武腾有些苦恼,这一年多来,耿前程也与他密秘见了几次,最后话题总是会绕到让武腾直接归附明国这件事情上来. “郡守,还是见一见吧!”张潮期期艾艾地道:”现在咱们的命门握在别人手里呢.不说别的,耿前程只要一道命令下来,不许出云郡再像我们新宁出售粮食,以我们新宁的库藏,能支持多长时间?这两年来,咱们可没有大量的储存粮食.” 武腾怔了怔,恼火地拍拍脑门,”这种被人掐着脖子的感觉真不好受.或者我应该让车在往前打一打,如果能从灵川再抢一个县过来,至少到了明年,粮食我们便可以不像现在这么困窘.” “郡守,您忘了,乐业县还在明人手里呢,如果我们想这么干,他们只要稍稍作作梗,只怕便会出大问题的.”张潮低声道. 武腾怔了半晌,哀声叹气地道:”那就还是见见吧,不管怎么说,不能让他们断了粮食的输入,也不能让他们掐断了这条商路.还是在老地方吗?” “是,仍然是老地方.”张潮点头. “你去安排吧,三天后,我们与他见面.” 新宁郡与出云郡的交界处的云雾岭上,以前有一座重要的军寨,驻扎有重兵,但随着两国的关系进入蜜月期,新宁与出云之间的关系亦如水乳交融之后,这座军寨的驻军便一直在减少.再到后来,武腾与邹明杨致联手,攻入灵川郡,拿下了安居县之后,新宁郡的主力便都移屯安居县,云雾岭也成了双方边界之上重要的一个交易节点,山下形成了一个不小的镇子,山上的军寨倒是被荒废了,武腾再也没有在这里放上一兵一卒. 去年的时候,一个明国商人看中了这个地方,从武腾那里重金买下了这座军寨,将这里打造成了一个豪华之极的渡假山庄. 军寨里有足够的房屋,云雾岭有瑰丽的景色,出云郡也好,新宁郡也好,常年都云集着大量的富有的商人,更重要的是,这里提供着无以伦比的服务,很快便声名雀起. 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到个渡假山庄消费的.能到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两国间数得着的豪富巨商. 这里,就是另外一个天上人间,不过一个是在明国都城,另一个却隐藏在崇山峻岭之间.而事实上,这里的很多人的确是来自天上人间.而开办这座山庄的老板,背后的靠山姓田. 因为是以前的军寨,所以在警戒之上,就不是一般的地方可以比的了,唯一的一条上山道路一封,云雾山庄便与世隔绝了. 山上山下都是白雪皑皑,但一过半山亭,用整块的条石打磨而成的台阶之上便粒雪不粘,露出了上面精心雕刻的各种图案,虽然是隆冬时节,但每隔上数步,两边的石柱之上便摆放着一盆正自怒放的鲜花,绝大部分都不是这个时季盛开的,但他们现在偏生就反季节开放了.武宁很清楚要做到这一点,花费的银钱那就不是小数目.为了让客人做到身心愉悦,云雾山庄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到了极致. 当然,羊毛出在羊身上,想要享受这些服务的,付出的代价自然也很大,所谓千金买一笑也不过如此了. 武腾身份特殊,来这里的次数也不少,他当然是不用付钱的. 一身便服,仅带了张潮等几个护卫的武腾,一步一步的登山而上,当然,台阶旁边还有一条马道,不过却极少有人骑马上山,本身走在这样的路上便是一种极大的享受还有心理上的满足了,而云雾山庄显然也深谙这个道理,台阶之上纤尘不染,稍微落下些雪花便立刻有人上来擦拭干净,而旁边的马道之上,却是积雪甚深,无人理会. 登山的人自然不止武腾一个,亦有另外的人带着从人,彼此相见,却只是点头微笑示意,能去这里的人,都不是凡凡之辈,此时上来见礼,反而不美,心照不宣,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半个时辰之后,武腾就抵达到了云雾山庄的山门前,仰望着这座他亲手建起来的军寨,武腾心中却是唏嘘,曾经肃杀威严的军寨,如今早就看不到过去的影子,出现在他面前的这片连绵的建筑,只能用豪奢来形容. 早有人等候在山庄门前,将上来的不同的人分别引领到不同的地方,纵然都是豪客,但仍然是会分三六九等的.像武腾,自然便是最尊贵的客人. 在青衣仆从的引领之下,来到他在这里常住的写意楼,进得房间,却愕然发现这间他熟悉的房间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最显现的莫过于这间房子的十数扇窗户,以前都是糊着窗纸,但现在却是装上了透明的光可鉴人的琉璃. “这是琉璃?”他惊叹着走到窗边,伸手抚摸着冰冷的窗户,屋内屋外的温差颇大,琉璃之上有一层淡淡的雾气,伸手一抹,窗外那无边的瑰丽风光立刻便映入他的眼帘. 那是一道从天而降的瀑布,不过现在,却变成了一道倒垂在悬崖峭壁之上的造型奇特的冰瀑,他以前喜欢住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道夹着不可一世的气势倾泄而下的瀑布. “是的,这是琉璃,大明已经研究出了如何制作,我们云雾山庄是第一批拿到这些东西的,大人,在大明,这些东西现在可还只有皇宫以及议政堂的诸位大人家里才装上了呢.”青衣仆从骄傲地道.”产量很小,光是这间屋子里的琉璃,便已是价值万金.” 武腾啧啧称奇,他自然是知道这东西的金贵的,他府里便有一套琉璃酒器,平时宝贵得不得了,只有来了重要的客人,才会拿出来招待,想不到居然在这里能看到如此大片的琉璃.伸指轻叩,清脆的声音传来,悦耳之极. “不知什么时候能往外发卖,这东西可是能赚大钱的.”他情不自禁地道. 青衣仆人微笑道:”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大人先休息一会儿,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你去吧.”武腾摆了摆手道. 第一千四百三十九章:不得不降 武腾默默地坐在透明的琉璃窗前,看着窗外正对着他的那一道造型瑰丽的巨大的冰瀑,看似晶莹透剔,五光十色,漂亮异常,但实则上却脆弱无比,假如这个时候有一壮汉,手持巨锤登上冰瀑之顶,以力暴击之,这壮观无比的景色,就会轰然倒塌下来,化为一片乌有. 现在的大楚,何尝不就是这冰瀑的写照呢?表面看起来,似乎仍然与过去一个模样,甚至比前几年要好得太多,至少东部六郡除了昆凌郡之外已经全部收回,齐国内乱将起再也无力南寇,国内暴乱基本平定,好像又要一番歌舞升平了,但实际上,大楚已经从根本上摇摇欲坠了,这个时候,稍有外力加之,只怕便会轰然倒下. 郭九龄之死,便是外力将要加之的引子.大明,肯定是要动手了. 在内心深处,武腾其实早就已经偏向了大明.或者说,情势也由不得他不偏向大明,从新宁郡开始从一个偏僻的穷郡开始变成商业重镇,这种演变其实已经就开始了. 他大兴商业,迁移山中的百姓到山下聚居,基本抛弃农业的各项举措,的确让新宁郡的百姓得到了好处,尝到了甜头,一个个的都富了起来,也为他赢得了极好的口碑,但同时,也将自己的命门送到了对方的手中. 明人拿着自己的死穴呢,只需轻轻一点,新宁郡便会轰然倒下.武腾相信,在新宁郡内,但凡稍有见识的人,也都早就看出了这一点,明人想要占据新宁郡,根本就不需要动刀兵,兴许来一批商人在新宁郡吆喝几声,便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军队可以依仗吗? 武腾摇摇头. 现在的新宁郡兵有一万人,说起来战斗力比起以前还有两万人的时候要更强一些,但也只是自己跟自己比,与对面的霹雳营比起来,还是不够看,哪怕他们只有五千人,自己也不是对手.而麾下大将车,这两年与邹明来往甚密,他到底走到了那一步,目前也尚未可知. 现在唯一让他举棋不定的,反而是心里那一点道德感了. 耿前程在这个当口突然约见自己,或者就是最后通谍了,也许自己还能花言巧语再拖上一阵子,但终究还是要面对这个问题的. “张潮,你说我要是现在带着新宁郡归顺了大明,史书之上会不会留下臭不可闻的一笔?”他突然转头问身边的张潮. 张潮闻言一怔,想了半晌才道:”郡守,为新宁数十万百姓计,当顺天应时,而不是逆势而行.如果郡守强项,明人只怕就会动手,新宁百姓必然因此而遭殃.郭九龄事发之后,明人切断对大楚的粮食供应,我们新宁郡可也是首当其冲,短短数天功夫,粮价便翻了数番,还是郡守当即给耿前程去信,这才让他们重新给新宁郡供应粮食,但从那时起,流入新宁郡的粮食其实是有数的,刚好让咱们新宁的粮价维持在一个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可以说,只要新宁粮商们一天拿不到来自出云郡的粮食,新宁的粮食恐慌便将再现.” 武腾默然地转回了头. “郡守?”张潮试探地叫道. “且等耿前程来了再说吧!”武腾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做第一个.” 张潮点了点头,出头的椽子先烂,什么事做第一个,要么名垂青史,要么遗臭万年,或者功成名就,或者身败名裂,总是最危险的.他能理解武腾的想法,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但问题是,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谁会是第一个呢?想来想去,竟然还是新宁郡最好拿捏. 沉静之中,房门轻轻的被敲响,武腾回头,张潮站起,两人对视了一眼,张潮向着房门走去,武腾也站起身来,这个时候来敲门的,自然便是耿前程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武腾振奋心情,新宁郡归附大明,这是大势所趋,不可逆转,但这是一件大事,总要讨价还价一番,不做第一个,这是自己的最低要求,刚刚他想到了一个地方,泉州,那里是宁知文当道,所有人都知道宁知文是大明的人嘛,此人去泉州上任的时候,就是明国的战舰护送去的,去的第一天,就干掉了内卫的副统领张懿,还有谁能比他更适合做这个第一个的呢?只要泉州先举旗,那自己就随后跟上. 张潮拉开了房门,整个人就僵在了那里. 而武腾看了一眼之后,整个人便也僵在了那里. 含笑站在门前的,不是白胡子老头耿前程,而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而耿前程,正袖手立于此人的身后呢. 武腾没有见过秦风,但这并不妨碍他大约知道秦风的样貌,不少的明国商人将秦风的画像当成护身符供在家里镇宅,带在身上保平安,据传这画像的最初的底稿便是来自宫廷画师. 面前这人与画像上的人有**成像,却比画像上的人显得和蔼亲切许多,画像上的大明皇帝不怒自威,自带一番煞气. 武腾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大明的皇帝陛下,居然亲自到了这里. 秦风微笑着跨步而入,身后耿前程亦步亦趋,进来之后,轻轻地反手掩上房门,此刻张潮还像个木头人一样,保持着拉开房门的架式,直到耿前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张潮这才如梦方醒,连退数步,脸色变幻了好几次,这才猛然醒悟过来,单膝跪下,沉声道:”臣张潮,叩见皇帝陛下.” 武腾心情震荡之际,却没有注意到张潮这有些意味绝不一样的称谓,但秦风心中却很清楚,这位新宁内卫张潮,早就已经被田康策反,成为了鹰巢中的一员了. “起来吧!”他轻声道. 张潮爬起来,悄无声息的退到了门边. 武腾此时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撩袍子,就要跪下去,却被秦风抢前一步将他扶住:”武郡守,我已经很多次听到你的名声了,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你在新宁的施政,我的首辅可是赞不绝口呢!” 被秦风一扶,武腾再也拜不下去,只能是涨红了脸,抱拳道:”外臣见过大明皇帝陛下,实是不知皇帝陛下驾到,当真是失礼了.” “无妨.”秦风笑着摆了摆手,”到了出云郡之后,看到两边百姓相处融洽,往来犹如一家人,实在是心中高兴,以前的出云往新宁,是山高路险,如今却是通衢大道,往来络驿不绝,此武郡守之功也.” “这都是托陛下的福.陛下请坐.”小心翼翼地将椅子摆正,武腾恭请秦风上坐. 坐下来的秦风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武郡守也坐,我此来之意,想来武郡守心中也清楚,不知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武腾没有想到秦风甫一落座,便是单刀直入,竟是连思考的时间也不给一点,一时之间便有些蒙,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老老实实地道:”回禀陛下,新宁归附大明,此乃大势所趋,非人力可以扭转,臣如果不想新宁糜乱,自然是只有适时顺势,为陛下效力,但臣却有一点小心思,想请陛下体谅.” “武郡守这样想,那是我大明之幸,亦是新宁之幸.”秦风微笑道:”不知武郡守有何求?” “外臣不想做第一个.”武腾有些紧张地道. 秦风大笑起来,”武郡守,这你可错了.我这一次专门过来,想要的便是你做第一个.” 武腾的脸色顿时白了. “楚皇倒行逆施,以致国内民怨沸腾,民不聊生,军民离心,烽烟四起,楚国覆亡,已在眼前.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此时,需要一个有足够份量的人站出来给予他重重一击,成为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武郡守,你是前朝老臣,镇守边疆多年,近几年更是成为了楚国的中流邸柱,你第一个举旗归附大明,才能起来震耳发聩之最大效果,能给楚国其它郡治树立一个最好的榜样.”秦风盯着武腾,道. “可是陛下,我……”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秦风打断了武腾的话,”大明拿下楚国,已是势在必行,武郡守,大军压境,是最不好的一个选择,大军一动,战事一起,不管如何,受伤最重的总是百姓.但如果武郡守登高一呼,楚境之内各郡群而响应,则自可保境安民,尽可能地将损失降到最低,这便是最大的功德.程务本程帅当年毅然决然进京赴死,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楚国不起内战么?不愿意让楚民再雪上加霜么?” 武腾颓然地垂下了头.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容不得他再推脱了,不管他如何的不愿意,这第一个,也是非他不可了.大明皇帝亲自驾临,本身就已经告诉了他,这是决不能更改的事情. “大明决不会薄待武郡守.”秦风接着道:”大明立国之后,也只有前任吏部尚书王厚王老大人得以封公,还是死后追赠,大明朝堂,还没有一个封候做公的,武郡守做了这第一个,那么也将会是我大明的第一位候爷,新宁候.武郡守,历史由胜利者书写,将来的史书之上,你将为因此事而名垂青史.” 第一千四百四十章:另有安置 得意楼是以前云雾岭军寨的主堡改造而来,独立于其它建筑,向来只用来招待最尊贵的宾客,今天更是戒备森严. 站在楼内最高处,可以俯览整个云雾山庄,亦可以看到山下的景况.屋内火光璀灿,普通的油灯再罩上了一个琉璃灯罩之后,骤然便明亮了许多,两三盏这样的灯便将偌大的房间照得透亮.这种灯罩现在也是大明最新的奢侈品之一,这样物事,现在是大明最畅销的一样东西,不仅是富豪之家购买,家中稍有资财的读书人,咬着牙也会买上一个回去,倒不是为了显摆,而是在夜间,用它来照明读书,可以更好的保护眼睛.而礼部尚书萧华则成了这玩意儿最卖力的吹鼓手.以往在夜间,看书写字是萧华最痛苦的事情,年纪大了眼神儿自然不好,但现在,屋里多点上几盏这样的灯,便亮如白昼. 秦风已经让商业署将这琉璃灯罩的价钱降下来,因为现在的大明本土,读书的人实在太多了,幼小的童子基本上都已经进学读书,但现在的价格,并不是人人都买得起的. 而琉璃作坊现在正在研究如何给这样的灯罩上色,也就是说让这种灯罩变得五颜六色起来,这些五颜六色的灯罩,就是为富豪人家量身打制的了,不为照明,只为炫富. 眼下得意楼内,耿前程正陪着秦风小酌.武腾已经匆匆告辞而去,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归附大明,那么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心中有事的他,在云雾山庄自然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大年初一. 这是秦风给他的时间表,秦风要求在新年的第一天,向全天下宣告这个消息.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选择在这一天,完全就是秦风想要恶心恶心闵若英,郭九龄死在了上京城,哪怕是郭九龄自己求死,秦风也想出一口心中的恶气,你让我不舒坦了,那我就让你这个新年也过不好. “恭喜陛下了,武腾的归附,必然会在楚国造成雪崩一般的效应,武腾之后,宁知文便会紧接着跟上,再往后,便轮到安阳了.这就像骨牌一样,倒下了第一个,剩下的便会连二接三的倒下.”耿前程冲着秦风举起了酒杯:”臣,祝陛下早日将大楚之地尽归我大明疆域.” 两只琉璃酒杯叮的一声碰在一起,大笑声中一饮而尽. “陛下,臣有一事不解.”放下酒杯,耿前程道. “说说看!”秦风挟了一筷子菜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封武腾为新宁候,这臣没有什么异议,但再将他放在新宁是否妥当?这与我大明一向的用人之策不符啊?” “人家刚刚归附,你便将人挪了窝儿,这不是过河拆桥,上墙抽梯吗?”秦风笑道:”再者,武腾这几年在新年搞得不错,人望很高,新宁归附,百姓必然是惶惶不安,正需要他这样的人在这里稳定人心,所以,他自然是挪不得的.” 耿前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其二,武腾的年纪也大了,就算再呆在新宁,又还能呆几年?等到大楚响应他的号召的郡治愈来愈多,大局已定的情况之下,再调动他也不迟,到了那个时候,新宁的人心也就定了.再者,武腾是极聪明的人,主动提出了只当郡守,不再节制新宁郡兵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了.” “车和他的一万新宁郡兵陛下怎么安置?改编?” “暂不改编,而是全军调动.”秦风笑道:”理由和安置武腾的一样,将车调到桃园那边儿去,归吴岭节制,再将厚土营调到新宁来,我们大明没有郡兵,这个理由充足得很.厚土营陆丰不爱争权是一个安于现状的家伙,放在这里,由邹明来统一节制,不会让将领之间产生龌龊.到时候不管是向楚国内地进兵,抑或是更往后作为进攻齐国西北方的一支偏师,两个主力战营也足够了.” “听说陆丰现在又胖得不像样子了?”耿前程笑了起来. “听说被吴岭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吴岭威胁他说要是不减肥五十斤,他就要片了来做烧烤,将陆胖子吓得够呛.你下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估摸他就又瘦下来不少了.这家伙是属蛤蟆的,戳一下才动一下.” “既然要调厚土营到这里来,那我不久就可以见到这位有些奇葩的将军了.”耿前程笑道. 秦风轻轻地摇了摇头:”前程,对你,我已经另外有安排了.” 耿前程微微一怔,又恍然地点了点头,他的儿子耿精明现在是大明的户部尚书,按理来说,他又独掌一郡,的确是有些不太合适了,去京城当一个闲散的京官安享晚年才是最应该的. “陛下对老臣可真是太照顾了,说实话,这些年来,臣的确有些心力交萃了,如今可以回到京城好好将养将养,陛下,今夏精明为我又添了一个孙子,说来有些不好意思,小家伙都快半岁了,我这做爷爷的竟然还没有见过,这一回到了京城,就有大半的时间含饴弄孙罗.” 秦风怔了怔,然后干咳起来.有些尴尬地看着耿前程. 看着秦风的表情,耿前程呆了一呆,似乎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陛下?”他试探地问道. 秦风掩饰地喝了一口酒,”前程,你可能有些误会了,你想要回家去含饴弄孙,未免太早了一些,至于去看看你新得的孙子吗?过年后回京,我放你几天的假如何?” 耿前程眨巴着眼睛看着秦风:”陛下,那我是去哪里?” “青河郡!”秦风道. “黄国新不是干得挺好的吗?”耿前程奇怪地问道. “正因为他干得太好了.”秦风叹了一口气:”青河郡百废待兴,在什么都缺的情况之下,今年又竭尽全力打通落英山脉通往楚国安阳的大道,他日夜劳累,四处奔走,路倒是马上就要通了,但他人却累倒了,王凌波从雍都赶过去替他诊治之后,说他起码要调养一年以上,才能恢复元气,没办法,只能调他回京休养.” “原来如此!”耿前程恍然大悟. “你对于如何搞好一个地方的经济甚有心得,特别是发展商业之上更是常用神来之笔,这大概是你们耿家浸在骨子里的东西吧?”秦风笑道:”出云郡能有现在的规模,你居功甚伟,而青河,是朝廷计划之中的下一个商业中心.你也知道,西地一向贫苦,除了雍都还有几份模样之外,其它的地方实在是有些难看,新桐如今成了我大明第二大钢铁基地,总算是开始发展起来了,但他幅射的区域毕竟是有限的.我希望你去之后,将青河经营成第二个出云郡.” 耿前程思索片刻:”想跟出云郡相比还是有难度的,毕竟出云郡的地理位置有其得天独厚之处,青河不能比.不过西地困苦,起点低,倒是容易做出成绩来.” “我相信你能做好.”秦风笑道:”西地将以青河郡,雍郡,新桐郡三个地方为中心,形成三个大的经济圈,你去哪里干五年,五年之后,我将你调到雍郡去.” “雍郡不是有钟镇吗?”耿前程没有想到秦风想得那么远. 秦风道:”西地人丁众多,他们是最好的兵源,当这三个经济圈成形,西地人的生活将得到极大的改善,前程啊,人一旦衣食足了,自然就会有其它的诉求了,现在在我大明朝堂之上,西地的官员基本没有,这显然是不符合西地人的利益的,所以到了那个时候,我会把钟镇调到京城去,在政事堂任职,这是朝廷中枢之地,我想这样,便可以缓解西地之人的诉求了.以后再慢慢地提拔一些西地官员.” 耿前程笑道:”臣却没有陛下想得这么远,却等我将青河治理好再说吧.不过我走之后,出云郡谁来接任?” “没有人来接任.”秦风笑道:”出云郡地理狭长,面积不大,新宁郡面积倒不小,但十有**都是山地,我准备将这两郡合并为一郡,就让武腾出任这个合并的郡治的郡守.” 耿前程想了想,鼓掌笑道:”此计大妙啊.出云郡在经济之上要比新宁郡强势不少,两郡全并之后,武腾虽然为郡守,但下面更多的管事的官员,只怕便仍然是出云郡为主,如此,便无后患.” “这是小心事,说出来便不美了.”秦风拿起筷子,点了点耿前程,微笑道. “那臣接下来就开始准备此事,等到大年初一武腾正式公布之后,便开始与他商讨两郡合并的细节便向他交接,然后臣便可以回京去看我的小孙子了.”耿前程笑咪咪地道. “此去青河,一去又是好几年,够你忙得了.”秦风道:”鹰巢那边正在策划当年卞无双带走的那些军队的军属回归青河,这些人一旦归来,光是安置,就是极麻烦的一件事.但是又一定要做好,要让他们觉得满意.” “这个我省得!”耿前程收起了笑容,慎重地点了点头.”故土难离,这些人在安阳过得并不如意,而且他们的回归,也有助于我们钳制卞无双,此乃军国重事,前程一定会极慎重的办好此事.” 第一千四百四十一章:连通西东 距离安阳郡井径关不到十里的羊角岭下,人喊马嘶,热闹异常,纵然天寒地冻,周边尽是白雪皑皑,但寒冷的天气,却依然抵挡不住人的热情. 沟通大明青河郡与楚国安阳郡的道路,终于要全线贯通了,此刻在羊角岭下,只剩下最后一道厚于尺余的土坎,阻挡着这条道路的全线合龙. 落英山脉原本是阻挡在两国之间一道天然屏障,山路复杂,艰险,成为了两地交流的最大障碍,当然,在两国交恶的时候,这里也是天然的战场,明皇秦风就在这里与当时的秦军交战长达六年之久,落英山脉之中,埋葬着无数的两国英豪,流尽了不知多少英雄的鲜血. 在秦风击败秦国,将秦国纳入大明的疆域之内后,落英山脉两侧,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和平,战争不再是主题,交流,富裕,和平成了两边百姓挂在嘴边的常用词. 其实朱义与关宏宇未尝没有防备明人之心,一旦这条道路全线沟通,两国如果发生战事,商道旋即就可变成运兵的通道.但明皇借着马超一事,向他们施加压力,使得他们不得不同意修建这条大道. 而在内心深处,朱义与关宏宇也很清楚,就算没有这条大道,两国真打起来的话,落英山脉也成不了明军的阻碍,要知道,秦人也好,楚人也好,在落英山脉之中打了数十上百年的仗,路基都是现成的,明军在照影峡的大营,距离安阳的井径关,也不过数十里之遥. 明强,楚弱,这是不争的事实,就像以前,秦国永远在落英山脉之中占据着上风,时不时便要来安阳打劫一番一般无二.楚军唯一守住了平衡的那几年,便是左立行任西军主帅的时候,而那个时期,也正是现在的明皇秦风在这里浴血奋战之时. 既然有没有这条道路,安阳都不可能在军事抵挡得住明军,那么,修这样一条道路,对于安阳的百姓来说,还是好处极大的. 哪怕是秦国被明国征服,但原来秦国的这边疆域仍然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穷.相比于对面的青河郡,安阳郡那算得上是很富裕了,各类出产也相对来说要丰富许多,有了这条道路,安阳自然能沿着这条道路向青河郡售卖出更多的本地特产,为安阳百姓带来更多的收入. 修建这条道路,其实大明承担了其中七八成的任务,而安阳则只修通到了井径关前,便再也无力为继. 安阳现在很困难. 其实安阳本来可以过得很惬意的,这里已经有多年没有发生过战争了,富饶的土地给安阳人带来了无数的财富,但这两年,朝廷却将安阳当成了一个可以予取予求的地方,沉重的赋税甚至超过了江南之地,更让朱义与关宏宇无语的是,为了维持朝廷的财政,朝廷已经要求他们把明后两年的赋税也提前交了上去. 寅只卯粮,不过如此. 这便让安阳的财力变得捉襟见肘起来.勉力维持,已经是朱义殚精竭虑的结果了.而修路,特别是在落英山脉这样一个地形地貌之下修路,恰恰是需要大投入的一个工程. 于是在修到了井径关外之后,安阳再也无力为继. 明人很慷慨,他们在修到了照影峡之后,又承担起了楚人境内的最后这一段路程. 明人在筑路,修桥之上的技术和能力不是楚人能比的,在大明境内,大肆修建道路,逢山挖洞,遇水搭桥的他们,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特别是在秦风从长阳调来了一大批经验丰富的技师之后,进度更是突飞猛进. 长阳境内,崇山峻岭密布,与落英山脉的地形倒是极像. 现在,终于要全线贯通了. 两把缠着红绸的铁锹插在最后的这一道土坎之上,隔着这道薄薄的土坎,一边是明人,一边是楚人. 金景南含笑而立,在他身边,身体虚弱之极的青河郡守黄国新被两个仆从扶持着,也穿着簇新的官衣站在那里.另一侧,朱义,关宏宇,卞文豪等人也是面带喜色. “请!”金景南微笑伸手相让. “金次辅请!”朱义微微躬身. “那就一起?” 金景南与朱义相视而笑,走到土坎前,各自拿出一把铁锨,铲向土坎.这土是冻土,这时节冻得艰硬,两位都是文官,劲儿可不大,一铲子下去,也不过是铲了一点点浮土而已,不过对二人来说,也就是意思意思而已,将铲子上的浮土一扬,随手递给身边的从人,两人大笑着走到一边. 两人走到一边,早就候在一边的汉子们立刻上前,挥舞着铁铲铁钎,一阵尘土飞扬之后,这道薄薄的土坎便化为乌有. 明人工匠立时蜂涌而上.长长的尺许高的木板立起来,一根根短铁钎插进板后,小锤儿一阵飞舞,便将短铁钎打了下去.一车车的和上了水泥的沙浆从后面推上来,倒进由木板夹着的道路中间. 小车推开,便有人拿着耙子,推杆,迅速地将还稀糊糊的沙浆推平,一根根铁钎不停地往沙浆里面捣着,尽量地不让里面留下太多的气泡. 一车车的沙浆推上来,又旋即被工人们弄得平平整整.很快这个缺口便被填满,一个铁皮滚筒被推了过来,数名大汉推着两边的杆子,将这个铁皮滚筒在沙浆之上来回压了数道,几名工人又提着小铲,抹泥刀等工具上来,小心翼翼地将表面抹得平平整整. 随着这最后几个工人收起抹泥刀,这段道路便算是彻底完工了.朱义与关宏宇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明人匠师们修建道路,早前他们只听说明人是如何修路的,今天算是彻底见识了对方的速度,难怪一年时间,他们就从青河郡将路一直修到了这里,比起明人,安阳这力的效率太低了. 不过这并非安阳人懒,而是他们没有这个技术,也没有这些材料. 大批的人抱着一捆捆的干草走了过来,将这些干草铺在了刚刚完工的道路之上,便算大功告成了. 工地之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锣鼓锁呐之声,金景南笑呵呵地拱手向朱义道:”恭喜恭喜.” 朱义也是微笑回礼:”同喜,同喜.” 金景南回过身来,看着一边虚弱的黄国新,此时的青河郡守,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也自笑得合不拢嘴. “国新,路通了,你可以回越京城去好好的休养了.”金景南伸手拍着黄国新的肩膀,”养好身体,再出来为陛下效力.以后可不能如此拼命了,身体可是本钱,现在你看看,搞成这个样子,都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黄国新有些惭愧:”下官这身体实在是有些不济事,给陛下和政事堂添麻烦了,不知来接任青河郡守的人是谁,下官已经制定了一些与安阳以后的交流通商事宜,下官实在不想人走政息.” “你啊,就别操这份儿心了,陛下调来的人,搞这一套,只比你强,不比你差.”金景南附耳低声说了一句话,黄国新的脸上立时浮上喜色. “这我就放心了,这我就放心了.” 朱义和关宏宇二人看着这一幕,都是禁不住动容,明人的官员,如此敬业忠君爱民,让人看了不仅仅是敬佩,还有些害怕. 这黄国新是生生累倒的.自从开始修这条路,这位一郡之守,泰半时间倒是都泡在了工地之上. “金次辅,黄郡守,在下已经在井径关内备好了酒宴,还请二位移驾关内,咱们好好庆贺一番.”朱义走上前去,抱拳道. 黄国新微笑道:”多谢朱郡守盛情,不过黄某实在是有心无力了,这便要出发回越京城了,陛下严令,不敢有违啊.” 朱义看着对方虚弱的身子,感慨地道:”大明有黄郡守这样的官员,难怪如此兴旺,朱某自愧不如.” “大明像我这样的官员车载斗量,黄某的身子骨不争气,说来甚是惭愧,朱郡守,这一年多来,我们合作愉快,希望有缘再见吧!”黄国新抱拳行了一礼,在两个从人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地上了早已等候在一边的马车,迤逦远去. 看着远去的马车,朱义感慨地道:”黄公不但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好官员,金次辅,黄公既去,不知来接任的人?” “朱郡守尽管放心,我大明,不存在着换一个官员便换一个搞法这种事情的,小手段上或者有些不同,但大方针之上却绝对不会变,而且我跟你保证,来接任的官员在能力之上,比起黄国新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瞒朱郡守,青河是我们大明接下来经营的重点,人力,物力都会向着这里倾斜,有了这条路连接青河和安阳,朱郡守你就等着大把的收银子吧!现在我们青河可是什么都缺,只要你们安阳把东西运过去,什么都能给你吃下去.” “那就好,那就好.说句实话,我现在可是穷得慌!”朱义笑道. “能不穷吗?连明年后年的赋税都提前交了.”金景南呵呵一笑,”听说还上浮了几成?” 朱义顿时面现尴尬之色. 第一千四百四十二章:强辞夺理 屋子里的油灯罩上了金景南特意带过来的琉璃灯罩,顿时便明亮了许多.朱义双眼发亮,喜不自胜:”好东西,以后朱某晚上看书可就不用发愁了.” 金景南笑吟吟的坐了下来,晚宴的时候,他喝了不少的酒,对于安阳的那些士绅殷勤的敬酒,他是来者不拒,浑然没有一个强国大国的高级官员的架子,妙语连珠,让每个人都如沐春风,这让跟着金景南来的大明官员们都是大为惊讶,感吧平时自己看到的只是金次辅的一面而已,谁也想不到在大明国内以铁面冷心狠辣无情的都御史大人,居然还有如此和蔼近人的表现. “朱郡守喜欢,以后这玩意儿就包在我身上了,回头再让人给你送几个过来.” “不便宜吧?”朱义笑问道:”我家有一套琉璃酒盏,可是价值上千两银子.” 金景南干咳了几声,自从大明能够制造琉璃器物之后,这玩意儿,就真不值钱了,不过在商业署王月瑶的操持之下,像这些东西,每年都是定量生产,仍然维持着暴利,其实在金景南看来,这简直已经不能算是暴利,而算是抢劫了. “好朋友,钱不是问题.” “亲兄弟,还明算帐呢!”朱义淡淡地道. 金景南大笑起来,接过关宏宇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道:”这里也没有啥外人,金某也就不用藏着掖着,二位,现在楚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形式,你们也清楚吧?” 朱义沉着脸坐了下来,”还不都是拜你们明人所赐.” “这话可就差了.”金景南摇头晃脑,不以为然地道:”朱大人,你给我说道说道,这些年来,我们大明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们大楚呢?你们的皇帝在潞州吃了败仗,从那时起,如果不是我们大明不遗余力的帮助你们,你们顶得住周济云的进攻?这些年,你们大楚财力吃紧,不是我大明勒紧了裤腰带帮助你们?我们大明最先进的武器,不是一直在供应你们的军队?朱大人,你这么一说,可真是让人寒心呐!” 朱义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发出来. 明人厉害就厉害在这里,他们的确是在害你,但所有害你的手段,都掩藏在冠冕堂皇的理由之下,从表面上来看,每一条每一项,明人的确是把楚人当成了最亲密的盟友,但就在这个亲蜜的外表之上,数年时间,大楚就已经被他们侵蚀到不像样子了. 很多当时看不出来的厉害手段,现在已经开始显现威力,不说别的,单是江南,明人施展的手段就让人匪夷所思,如此长线的谋划,如此阴险的手段,现在朱义想想,都还是不寒而栗. 可那又怎样呢?一切,都是楚人自觉自愿的.人家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楚人自己咬了饵,还用力地咽了下去,现在人家扯钓线了,楚人一切都已经由不了自己了. “大明既然视楚人为兄弟之邦,为什么现在又断了贷款,断了粮食输入?”他恼火地道:”你们可知道,如此一来,大楚要饿死多少人吗?大明皇帝如真有仁人之心,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来.” 金景南冷笑:”大楚的事情,自然要由大楚来负责,推到我大明头上,那可就不地道了,为什么不给钱了,我们自己也差钱了.粮食?难道我大明就不需要粮食吗?朱兄,大楚太不讲道义,也就怪不得我们不讲情面.” 金景南倒打一耙,朱义气得脸色青紫. “我们哪里不讲道义了?” 金景南呵呵一笑:”好,朱大人,我来给你盘算盘算,先来说说郭九龄的事情.郭九龄是我大楚重臣,死在上京城,算是怎么一回事?” “郭九龄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他悄悄地摸到上京城想干什么?难不成是请客送礼么?” “怎么就不能是请客送礼呢?”金景南强辞夺理,”郭九龄以前也是大楚高官,在上京城内亲朋故旧想来也不少吧,他去上京城,会会老友,叙叙旧情,很过分吗?好,就算你们觉得他不怀好意,那将他抓起来送还给我们不就完了?他可不是什么九级高手宗师人物,抓他不难吧?这倒好,你们居然杀了他.” “他是服毒自杀的!”朱义大叫. 金景南嘲笑地看着他,朱义哑然,这事儿,算是黄泥巴掉在裤档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根本就说不清. “郭九龄不但是我们大明皇帝的生死兄弟,更是皇后娘娘的救命恩人,说起来不也是闵家的救命恩人吗?就这样被你们杀了,嘿嘿,我们皇帝陛下大怒,皇后娘娘大怒,这过分吗?” 朱义无言以对. “再说第二点吧,现在齐人国内乱象已生,没有力量对付你们了,这可好,你们的皇帝陛下转头就不认人了,像甩了我们,跟齐人眉来眼去,这种种桩桩事情,二位不会也让我拿出证据来吧?如果你们想要,我当然也可以给你们.” “国与国之间,从来都没有永远的仇恨,不打仗了,自然就要来往,这算不得什么吧?”一边的关宏宇不动声色的替二人杯子里续上了水,”就像我们以前跟秦国,打生打死,但转过头来,我们的皇帝陛下还娶了秦国的长公主为贵妃,金次辅,您说是不是?” 金景南点头:”这倒也是不错,你们跟齐国勾结便勾结,却不该想把我们撇在一边,关将军,不是我泼你们冷水,你们皇帝的这个算盘啊,打不响的.” “这是什么道理?据我所知,齐国也有与我们重归于好的意愿啊!”关宏宇微笑道:”京城有老友告诉我说,齐国的鬼影统领曹辉曾到过上京城,见过皇帝陛下,说要与我们大楚结盟呢!” “是啊,结盟.”金景南不以为意,”不过啊,那也等他们干掉了周济云再说吧!” “现在齐国两路夹攻昆凌郡,周济云只怕撑不了多久,齐人已经承诺,拿下昆凌郡后,会无偿地归还给我们,以此来换取与大楚的结盟,所以说啊,大楚现在的确很困难,但也就是这一段时间而已,等到周济云垮了,齐国的粮食等物资便会源源不绝地进入我大楚,那时我大楚可也就缓过这口气了.”关宏宇的语气之中,充满着威胁之意.”所以啊,金次辅,大明卡我们的脖子,也只不过图一时痛快而已,对于两国的长久友谊,可是很不利啊!” 金景南不以为意,拿起茶杯,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茶,淡淡地道:”有一个消息关将军和朱郡守可能还不知道,哦,对了,你们僻处安阳,消息也的确不灵通,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们吧.” “不知是什么紧要的消息?”关宏宇追问道. “齐军在昆凌郡两路夹攻是不假,但就在数天之前,两路大军,尽皆被周济云击败,其中潞州一路主将钟艾,可是被阵斩,一万先锋军在小石城全军覆灭,剩下的军队已经逃回了潞州.解宝一路,前锋黄安所部被全歼,黄安不知所踪,随后周济云挥军攻入沧州,在沧州大败解宝,解宝率残军逃回沧州郡城,惶惶不可终日.” “这怎么可能?”关宏宇霍然起立:”周济云在两年前被卞无双在万州击败,所部只剩下半数,如何应对两面十几万大军的攻击?” 金景南笑咪咪地道:”光靠他,当然是不行的,但假如加上了大明呢?” “你们插了一手?”关宏宇颤声道. “周济云已向我大明输诚,我大明怎么可能见死不救?”金景南笑吟吟地道:”如今在昆凌郡,便有上万大明军队在周济云麾下作战,齐人想攻下昆凌郡?做梦呐!关将军,拿不下昆凌郡,你们大楚与齐人之间便无法相连交通,齐人答应你们的,也就都是水中月,镜中花.” “荆湖的卞无双可以进攻昆凌郡!”关宏宇颤声道. 金景南呵呵一笑:”你们的皇帝,如今指挥得动卞无双吗?这位卞大将军,可也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呢!” 关宏宇无力地坐了下来,现在大楚的皇帝,的确是指挥不动卞无双.在齐军进攻昆凌郡的同时,皇帝闵若英也下了密旨要求卞无双同时进攻昆凌郡,但却毫无消息. 金景南得意地看着朱义和关宏宇:”朱郡守,关将军,你们也得多想想了,不仅是替你们自己想,也是替这安阳数十上百万百姓想想,楚国撑不了多久了,你们看着吧,这个冬天,楚国国内便将烽烟四起,吃不饱肚子的百姓将揭竿而起,蛰伏已久的那些山匪,河霸将再次趁势而起,不仅是民,便连官,恐怕也不会再奉承你们那个朝廷了,二位,且看着吧,过了年,各地便会风起云涌了.” 金景南大笑着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茶杯,将里面已经凉了的茶水和茶叶统统倒在嘴里,一边咀嚼着一边向外走去. 身后,留下面面相觑的朱义与关宏宇. “朱兄,金景南这是个什么意思?” “他在警告我们,也是在劝我们向大明投诚.”朱义脸色沉重:”关将军,你说过了年,我大明当真会像他说的那样吗?” 第一千四百四十三章:诱人的前景 狠狠地讥刺了朱义与关宏宇一番之后,金景南得意洋洋地乘着马车出了井径关,坐进马车之后,脸上肆意的笑容便旋即敛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表情。 陛下说得不错,比起新宁来,安阳果然要麻烦得多。与新宁单纯的依靠商业不同,安阳郡有着较为完备的民生体系,肥沃的土地的出产,足以让百姓丰衣足食,只要没有战争,安阳便算得上一块世外桃源之地。这几年来,与明国的商业交流也渐渐的多了起来,虽然有着落英山脉的足隔,但商贩仍然会怀揣着发财的梦想络驿不绝的翻越大山,现在道路修通,安阳的商业只会更发达。在看到了明国的经营之道后,作为郡守的朱义,对于商人还是给予鼓励和支持的。无农不稳,无商不活,朱义是深得其中三昧的。 抛开这些都不说,安阳还有比较好的军工体系,这得益于十余年前的左立行掌控的西军时代,为了抵抗秦军时不时的侵略,左立行在建立起强悍的西军的同时,也在安阳打造了一系列的军工作坊,那时的西军可不受大楚朝廷,更多的时候,还要是自力更生。 当年打下的底子,现在仍然在发挥作用。这也就造成了安阳不像新宁那般,被明人一掐脖子就会窒息,他们有着极强的独立生存的能力。 闭目沉思的金景南,在脑子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的阴谋诡计,整垮安阳不是难事,但陛下想要的不是一个稀乱的安阳,而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安阳。这样在吞并楚国之后,安阳与青河两地,便可成为大明帝国的两个既独立又能相互帮扶的中心城市,对于整个大西部来说,将会有着极大的帮助。 离开井径关十余里,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在路边茂密的树林之中,一辆马车在数名护卫的保护之下,静静地停在那里。 金景南撩开车帘,看了一眼,低声对车夫说了几句,马车便拐下了大道,驶向了那辆马车。看到金景南的马车驶来,那辆马车便也掉头驶向了树林深处。 两辆马车并排停在了一片空地之上,两方的护卫向着外围散开,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其中一辆马车的门被推了开来,一个裹着厚厚的裘衣,身材魁梧的大汉跳下了车,金景南也适时地开了车门,微笑着道:“上来一起喝一杯吧!” 大汉取掉了头上的带着面罩的帽子,一跃上了金景南的马车,笑道:“金次辅的酒量恁地好么?今日末将看,你可是喝了不少。” 来人赫然是如今的安阳郡的副将,也是卞氏一族留守在安阳的心腹大将卞文豪。 金景南的脸庞仍然泛着红潮,却不屑地笑道:“在大明,我们更多的喝得可是正宗烧刀子,安阳所出的这种酒,在我们嘴里,也就比米酒要稍好一些吧,这就能把我灌醉?” 卞文豪笑着掩上车门,“大明的烧刀子好倒是好,可是也轻易搞不到啊,听说产量并不大,主要用在军中。金次辅的车上居然也有吗?” 金景南哧的一笑:“想得倒美,酒,我这儿是没有的,不过上好的茶倒是有,你想喝烧刀子,等我回到了大明,再让人给你送几坛来。” 两人坐定,金景南不知在马车哪里扳动了几下,两人的中间的马车地板之上便格格的一阵响动,一个木台升了起来,木台之上,茶具,火炉一应俱全。金景南从木台下方的一个格子里摸出一块圆滚滚的黑炭,丢在小火炉里,又拿出火石,轻轻一叩,火星溅出,那块圆滚滚的黑炭立时便哧哧地燃烧了起来,片刻功夫,不但自己烧得透亮,将小火炉里原本放置着一些木炭也引燃了。 “今日儿不喝酒,咱们喝茶!”金景南笑道。 卞文豪从桌上取过水壶,道:“既然喝茶,不可无好水,末将去为次辅弄点好水来。”他打开车门,在车辕之上轻轻一点,人已是大鸟一般的冲天而起,落在了此间最高的一株大树之上,小心地从上面刮下一层雪来,装满水壶,这才一跃而下,走进车厢,将水壶放在了火炉之上。盘膝坐下,看到金景南正在那里准备茶具,不由笑道:“不若让我来为次辅冲茶吧?” 金景南耸了耸肩,“差点忘了你可是卞氏大家出身,这些东西想必是从小就接受过最好的教导的,不像我,穷书生出身,虽然如今当了大官,也请人教着学这些东西,但总觉得嘛没什么用处,心不到,就总是学不到精髓之处,倒是让你见笑了。” 说话间,火炉上的水已经滚开,卞文豪一边熟练地泡着功夫茶,一边笑道:“此乃小道耳,次辅日理万机,这等小事,不学也罢,不像文豪,每天穷极无聊,倒是靠着这些东西打发时间罢了。” 将一杯碧绿的茶水推到金景南面前,“大人尝尝!” 端起茶杯,金景南轻轻地呷了一口,眯着眼睛咂巴片刻:“一样的茶,果然技艺不一样,出来的味道就有区别。怎么啦,在安阳过得不开心?” “我的不开心,次辅大人定然是心知肚明,清清楚楚,不然也不会专门派人请我过来一唔吧?”卞文豪端起茶杯,也小抿一口,然后一仰脖子,也不管茶还极烫,竟是一口吞了下去。 金景南放下了茶杯,看着对方道:“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你们这些世家子,从小便能接受到最好的教育,学到最好的知识,大了,不用自己操心,便能站在一个很不错的高度之上,不像我这样的,苦苦挣命,卞将军,你只看到了我现在的风光,没有看到我过去的苦痛,我还在大冶铁矿挖过好几年的铁矿石呢!”他伸出双手,摊在对方面前:“瞧见了没有,这上面的老茧,可不是拿笔磨出来的,而是握着铁钎大锤给弄出来的。” 卞文豪叹道:“各有各的难处罢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同样的,子非鱼,安知鱼之苦也?卞氏子弟何其多也,想要出人头地,亦是难上加难,往上爬的道路,也不见得就比次辅你轻松了,而且,次辅你有着明确的目标,有着向上的动力,而我,现在却看不到了,不知前途在何方,迷迷茫茫,混混沌沌啊!” “你可是深受卞无双卞大帅器重的卞氏精英,现在卞氏当中,你至少也能排到头几号吧?”金景南目光闪烁。 “那又如何?”卞文豪呵呵一笑:“也不过如此罢了,兴许再过上几年,我还要往后靠一点,毕竟我不是文忠。” 金景南大笑起来:“这就要怪你太优秀了。卞无双不能不打压你来确保卞文忠在卞氏家族的绝对地位,要是让你也跟着去了荆湖,以你的能力,崭露头角不难,不免有可能将卞文忠压下去,所以嘛,将你放在安阳就是最好的选择了,你还说不出什么来,毕竟安阳这地方,对卞氏来说,也是相当重要的嘛。” 卞文豪露出苦笑:“也就是这样了。所以我说,我看到未来,前途茫茫啊!以后说不定能做文忠的左膀右臂,也或者到一个犄角旮旯里去担任一个闲散职位罢了。” “你甘心?” “不甘心又如何?谁叫我姓卞呢!”卞文豪摇着头,替二人将杯子再次倒满茶水。 金景南笑道:“卞将军,其实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们卞大帅与我们的密约,想来你也是知道的是吧?” 卞文豪不置可否。 “不过呢,你们卞大帅心里盘算的那点小九九,嘿嘿,想要瞒过我们却也是不可能的。想要左右逢源,见机行事,又或者是瞅准时机,适时自立,他呀,算盘打得太多,反而就不讨人喜欢了。”金景南淡淡地道:“他在江南搞的那些小动作,以为就能瞒过我们,未免也太小瞧我们了。” 卞文豪心头一紧,“到目前为止,我们卞氏可没有丝毫违备过与大明的约定,就像现在,如此大好的攻击周济云的机会,我们也没有动。” “卞将军勿需紧张。”金景南道:“我们也没有背约的打算,不过嘛,卞大帅如今已经让我们的陛下不太开心了。卞将军,你是聪明人,也应当看得清楚如今的时势,楚国要完蛋了,你们的卞大帅在荆湖,便是他想搞点什么,也泛不起大浪花。如果老老实实的遵守与我们的约定,富贵那是跑不了的,但想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也是不可能的了。” 卞文豪沉吟半晌,“次辅的意思是什么?” “卞家需要另外一个领头人,我们的皇帝陛下不希望是卞无双这一支。”金景南大大方方地道。 卞文豪目光闪动,“这么说,大明的皇帝陛下看好我?” “不错,你是聪明人,有能力,有干劲,在卞氏之中也有着不小的声望,特别是这几年你在安阳为这些军人眷属们东奔西走讨取利益,声望更是直线上升啊。卞将军,这天下很大,即便大楚也垮了,但大明也不过才握有了这天下的二分之一,将来还有的是奔头呢!我告诉你一个绝对内幕的消息,钟镇,将在数年之后,成为大明政事堂的一员。” 第一千四百四十四章:巧舌如簧 钟镇已经内定要在将来的某个时间进入大明的政事堂,听到这个消息,卞文豪微微一愕.政事堂是大明朝廷的核心所在,能进入大明政事堂的,都是大明最核心的领导人物,像现在的金景南,便是大明政事堂的次辅,排名第三. “钟镇怎么有资格进入大明政事堂?”他问道. “因为需要!”金景南大有深意地看着卞文豪,”大明政事堂,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名来自西地的官员,而西地疆域,可比大明本土还要大,人丁也要更多,现在西地的人还在忙着为生存而奋斗,为腰包鼓起来,不挨饿而奋斗,但当这一最原始的积累完成之后呢?吃饱了之后,自然就会有时间去想一想别的东西,所以这是需要,无关乎钟镇他够不够资格,有没有能力?现在在我们大明,西地之中最有份量的人,也就是他钟镇了,他不入政事堂,谁入政事堂?” 卞文豪抗声道:”我家大帅岂不是比他更有资格?” 金景南哧地一笑:”抱歉,卞大帅不在我们的考虑之内.” “凭什么?”卞文豪怒道. “因为他的小心思太多了,而且卞将军,你也不仔细想想,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召卞大帅入越京城进政事堂,你觉得他会去吗?”金景南嘿嘿笑着:”或者他不认为这是大明朝廷对他的重用,反而认为这是我们在剥夺他的实际权力,你说对不对?” 卞文豪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兴许,大帅当真就会这么想. “卞无双现在一心谋划的便是想要割据江南.”金景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也不想想,这可能吗?所以啊,卞将军,我敢这样说,卞大帅要是不改弦易辙的话,他的下场只怕不会怎么好.” 卞文豪脸色大变,看着金景南,涩声道:”金次辅,这样的话,为什么要对我说,你就不怕我把这些话转告给大帅吗?” “你会吗?”金景南哼了一声:”就算你说了,又能改变什么呢?卞无双就能把我们甩了彻底投靠楚国,楚国已经朝不保夕,他看得可比你清楚,投靠齐国,中间还隔着一个周济云呢,而且江上燕会跟着他一齐投靠齐人吗?那可是与齐人有着刻骨仇恨的家伙,宿迁能听他的?还是曾琳能听他的?卞无双不就是觉得在东部六郡处处受制,不好腾挪,这才让卞文忠借着剿匪经营江南的吗?” 卞文豪听得冷汗涔涔而下. “现在江南如何?就算他割据了江南又能怎么样?”金景南呵呵大笑:”卞将军,不瞒你说,多年之前,大明就在江南布局,你以为如今江南重蚕桑轻粮的现状是自然而然形成的么?当然不,那是我们刻意引导的结果.卞文忠才去江南几天?那里的水浑着呢,只怕他探不到底儿.” 卞文豪浑身颤抖,卞大帅自以为的妙计,竟然在对方的眼中不值一提,对方在多年之前便已经挖好了坑,楚人先跳了进去,现在大帅又要义无反顾地跳进去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卞文豪抖着手道. “卞无双心眼太多,格局却小了些,他还比不上邓洪呢!邓洪虽然手段拙劣了一些,但好歹还一直在为国为民而奋斗,即便是死了,也还有人念着他,卞无双却一心想着自己,将来如何,实在不好预测,卞将军,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现在你不在他的身边,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将来卞无双或者不会有好下场,但你也想跟着一齐完蛋吗?卞氏总得还要留一些种子吧?” “你是要我背叛卞大帅?” “别这么说!”金景南摇头道:”说不上背叛,只是多做一些事情,不是为了你个人,而是为了你卞氏一族.” 卞文豪低下头,脸色变幻,半晌才道:”是因为我现在手里掌握着的这数十万军属?你们想将来用他们来胁迫大帅?这才是金次辅约我见面的原因吧?” “是,也不是!”金景南并不在意卞文豪的反击,若无其事地道:”先前跟你说的那些,我想你也该明白,其实你们的卞大帅早就身陷罗网却不自知,他真想做点什么的话,那可就是自取其辱了.但是呢,我们大明可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毕竟嘛,卞大帅如果遵守约定,对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占据楚国还是至关重要的.所以啊,为了让他不生出一些别的心思,那么对他多一些制衡,便能让他更能明白自己所处的环境,卞将军,如果到时候真打起来了,人死可就不能复生了.到时候血肉横飞,流血飘杵,难道就是卞将军想要的?” 卞文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金景南笑咪咪地道:”现在什么也不需要你做.” “那你还来找我?”卞文豪大奇. “这条路修通了.”金景南指着不远处的那条大道,”青河郡与安阳郡可就不像过去那些险阻重重了,两边的交流必然会无比的频繁,我听说青河过来的移民们在安阳过得很不愉快?” 卞文豪点了点头:”安阳土地虽然肥沃,但人丁也多,这些年没有战争,人丁增长极快,青河百姓来此,便要与本地人争地争资源,朱义朱郡守,关宏宇将军就算不偏不倚,但下面的人终究都是本地人,青河百姓自然吃亏的时候多.” “所以啊,还是故乡好嘛!”金景南呵呵地笑道:”如今青河郡可不比过去了,我大明治理地方之能,卞将军想必也有耳闻,青河那边,已经准备张开自己的怀抱迎接离家的游子归来了.” “你是说?”卞文豪震惊地看着金景南. 金景南笑咪咪地道:”你瞧,一点儿也不会让你为难,两边交通往来,不再像过去那样对山那边的情况一无所知,所以啊,到时候必然会有一些在这里过得很不如意的人,会起意回到青河去的,他们回去,会得到很好的安置,房子,土地,粮食,牲畜,应有尽有.”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不要干涉这些人的回家之路?”卞文豪道. “不错,最初,大部分人会心怀疑虑,但总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当这些敢于冒险的人尝到了甜头之后,这个消息,便会沿着这条商道传遍整个安阳.你说到那个时候,这些过去的青河人会怎么想?” “大规模地回流!”卞文豪闷闷地道. “不错,卞将军只要做到不闻不问就好了.”金景南笑咪咪地道:”这些人回到了故乡,会过上比他们现在好上十倍的生活,他们得到了好处.将来卞无双因为这些人回到了青河郡,而更不敢轻举妄动了,因为他麾下的精兵悍将的家眷,现在可都在青河郡呢!” “朱义与关宏宇会答应?这些人未尝不是楚国钳制卞大帅的手段?” “这两个家伙,自己屁股里流鲜血,那里还顾得了这些青河人!”金景南大笑:”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现在他们啊,已经被楚国朝廷逼得喘不过气儿来了,青河郡人在这里穷得冒泡,赋税收不上来不说,还时不时地要救济,他们只怕恨不得早些将这个包袱甩掉呢,你以为现在的楚国朝廷,对他们还有很大的约束力吗?” “可如果我这么做,不就等于背叛了卞氏,背叛了大帅么?”卞文豪痛苦地道. “你不是背叛了他,你是救了他.”金景南冷冷地道:”如果真按照他的那一套干下去,将来逃不过一个死字.卞氏必然也要因他而受到牵连,你现在这样做,恰恰会将他从悬崖边上拉回来,他将不得放弃他原本的野心,偃旗息鼓,老老实实的配合大明经略天下,大明皇帝陛下不是一个过河拆桥的人,将来他纵然不可能得到重用,但至少一个富贵终身是跑不掉的,卞氏也不会亡于他手.” 卞文豪沉默片刻:”那我能得到什么?金次辅,你要明白,我这样做,便等于是自绝于卞氏一族了,将来在卞氏,我如何自处?” 金景南微笑着道:”你又想错了.我先前便说过,这天下大着呢,你大有奔头,别忘了,你手里还有一万精锐呢,掌握着这一万精锐,会大明征战天下,你不是卞无双,大明皇帝陛下不会因为你姓卞便不重用你,你,将会成为卞氏的下一代中兴之主,所以啊,到时候,那些姓卞的人将会巴巴地向你靠过来以求得一个好前途.当然了,卞无双这一支嫡系,肯定是对你恨之入骨了,可那又怎样呢,到时候一个闲散富贵人,能把你这样炙手可热的大人物怎么办?拿眼神儿咬死你吗?卞将军,别忘了,连钟镇都可以进入政事堂,你为什么不可以?西地这么大,朝廷之中光钟镇一个西人可是远远不够的.” 卞文豪不再说话,而是垂下头来,提起火上烧得滚开的雪水,再一次专心致志的泡起茶来,而金景南,也不再多说,而是笑咪咪地看着卞文豪娴熟地泡着功夫茶. 第一千四百四十五章:楚国大乱 郭九龄的死,撕开了大明与楚国之间最后的一块遮羞布,楚国不甘就此沉沦,大明也终于露出了他狰狞的獠牙。 这便是郭九龄想要的结果。用自己的死,彻底终结两国之间那最后一层薄得不能再薄的面纱,给大明一个最佳的发动攻击的借口。 楚明两国,原本为姻亲之国,一直以来,更是以亲蜜的盟友示人,但随着齐国国内矛盾大爆发,明国在楚国的布局基本接近完成,吞并楚国的行动箭在弦上,而大明唯一顾虑的便是民间的反对声浪。 不仅是楚国国内的,也有本国的。 毫无理由的反脸,会让楚人感到耻辱,引发他们的同仇敌忾之气,就算楚**队现成基本上已经不堪一击,但这样的反抗会对随后大明对楚地的同化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秦风不会忘记,就像是大秦这样的穷困到了极点,朝廷君王无能到了极点的国家,在被大明征服之后,仍然暴发了无数次的动乱。秦国尚且如此,楚国何能例外?要知道,闵威创造出来的数十年盛世,至今仍然让楚人怀念不已,旧情犹在,香火尤存,大明一旦率先发动攻击,会造成怎么样的影响,实在是难以预测。 而国内的普通民众,并不知道大明这些年来一直在默默地布局对楚国的大战略,他们看到的,只是楚明一家亲,是两国之间的友好往来,突然之间的翻脸,未免也会让国内清议非议,纵然改变不了大局,但大明并不想让国内民众认为他们的君王是一个冷面无情的人,相反,这么多年来,秦风所塑造出来的帝王形象,一直都是非常完美的。 郭九龄正是看准了这一点,这才决定以自己有限的生命,去为大明叩开这扇门。 他死在了上京城。 一个大明高官,惨死在楚国的京城,已经足以激怒所有的明人了。 所以郭九龄在死的时候,笑得很开心。 两国彻底撕破了脸。 明国停止了向楚国贷款,禁止向楚国输入哪怕是一粒粮食。大量的楚国商人,第一时间不是疯狂地抛售他们手中的货物,而是决然的一把火将屯集在手中的货物烧了一个干净,然后在鹰巢的保护之下,逃之夭夭。昌隆银行突然关闭了在楚国的所有分店,除开在本地招收的人员之外,明国高层早已是人去楼空。 这几年来,昌隆银行因为其迥异于楚国本地钱庄的经营收法,吸纳了大量的楚人存款,他们这一关门闭户,立时便在楚国引起了巨大的恐慌,无数百姓存在昌隆银行的钱款,已经打了水漂。在这其中,受损最大的并不是那些富裕者,而是最为普通的老百姓。楚国各地官府为此焦头乱额。 昌隆银行跑得很彻底,明国高层一个不见,库房之内,看不到一文钱,大量的明国纸钞被焚毁,而金银这样的硬通货,则踪影全无。除了逮捕那些本地在昌隆银行做事的人之外,地方政府竟然毫无办法。 而控制了楚国经济的明国商人们,大量的毁掉货物,特别是粮食之类的物资,导致的后果就是各地物价飞涨,粮食价格,在短短的数天之内,便已经翻了十倍有余。 楚国陷入到了全国性的恐慌当中,朝廷对此一筹莫展。 进入到腊月之后,巴郡终于暴发了饥民暴动,无数饥寒交迫的百姓冲进了郡府的义仓,将哪里最后储存的战略粮食一扫而空之后,与巴郡郡兵发生了冲突,战火旋即在巴郡全郡被点燃。还没有等楚国朝廷反应过来,以巴郡本地人为主的郡兵便反了水,加入到了暴乱的行列之中,无数官员被杀,巴郡陷入到了彻底的混乱当中。 巴郡的暴乱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形形色色的暴动,起义,首先在楚国一些偏远郡治如火如荼的展开,这股熊熊大火以不可阻挡之势,开始向着楚国统治的核心地带漫延。 楚国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自郭九龄死于上京城不过月余,大明没有动用一兵一卒,仅仅使用了经济和金融手段,便已经让楚国乱成了一团。 越京城,皇宫,议事厅内,秦风翻阅着一份份的从楚国紧急发回来的情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以前当真小看了这些方法,以为只是战争的一个补充,现在看起来,他的杀伤力,要比一场战争带来的伤亡大得太多了。”掩卷叹息的秦风道:“这样一来,受损最大的,反而是那些最底层的百姓了。” “非如此,不足以撼动楚国根基。”权云道:“只有无数的小民动起来了,才能让楚国这座百年大楼开始摇晃,现在楚国已经完全无力压制国内的暴乱了。楚国精锐的军队,如火凤军集中在上京城左近,而其它的大部分则都在卞无双的手中,局限于东部六郡以及江南一地,其它各郡郡兵都以本地人为主,他们同样也吃不饱,穿不暖,暴乱发生之后,这些本来是朝廷维持秩序的军队,反而成了暴乱的主力。鹰巢这些年在这些方面做得很不错,对这些各郡的郡兵系统,渗透得异常有力。而户部,商务司,帝国银行在商业和金融方面的手段,表现出来的威力,现在大家也都看到了,效果超乎我们的想象。” “闵若英的应对之策有那些?”秦风问道:“他总不可能什么也不做吧?” “陛下。”田康站了起来,“楚国朝廷已经发布了驱逐明人令,但凡在楚国的明人,都在被驱赶之列,我们在楚国的所有财物,都将被没收,当然,这些都是一些不动产,例如房子,土地,作坊等,真正有用的,我们已经提前毁掉了。同时,楚皇宣布废除大明纸钞在楚国的流通,重新使用大楚制钱,最新的大楚制钱铸造模板,我们已经交给了大明帝国银行。” 一边的苏灿微笑点头。 “楚皇宣布全国进入军事管制期,强行收缴所有的粮食等财物,实行统一配给制。当然,现在这一条命令,也只适用于上京城左近,其它各郡恐怕就推行得不会那么顺利了。在军事之上,楚皇下令调驻扎在万州的宿迁部两万人进驻津州,下令安阳的关宏宇部率两万人进入徐州,下令新宁郡武腾率一万人进驻乐浪郡。这三地,算是楚国现在最为平静的地方了。” “宿迁所部一定会去津州,成为上京城的一道屏障,但另外两地嘛,可就说不准会不会奉诏了。”秦风讽刺地道。 “要不要知会武腾,让他去乐浪,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可以轻而易举得两郡之地?”权云道。 “不行!”秦风断然拒绝,“大年初一,武腾就会宣布归附我大明,此时他率军去乐浪,对新宁的管控便会减弱,而且去了乐浪郡,他便是客军,所限颇多,远不如他在新宁宣布归附我们对闵若英的要击更大。让武腾直接不理会,等到他一宣布归附,乐浪郡只怕就会寝食难安了,真到了用兵的时候,大军一出,乐浪郡照样归我们。” “安阳关宏宇不好判断,但如果他率军去了徐州,那卞文豪在安阳的一万人马,可供利用的地方就更多了。”金景南笑道。“兴许我们能血不血刃,便拿下安阳。” “安阳之地,等等再看,不着急。”秦风道。“就这么多么?” “陛下,到目前为止,楚国朝廷还只做出了这些决定,看起来他们也是猝不及防,有些手忙脚乱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们大明苦心谋划了这么多年,一朝发动,岂是他们在短时间内反应得过来的。”方大治轻蔑地道:“我看现在我们该考虑拿下楚地之后,如何恢复平静和秩序了,毕竟乱起来容易,治起来可就要大费周章了。楚地的暴乱,虽然有许多是我们主导的,但也有很多趁乱而起的,这里头,可不乏有英雄豪杰。” “命令西部战区陈志华,调集三到四个营的兵力进驻青河郡。命令野狗,从中部战区调集四个营的主力,进驻出云郡,命令水师宁则枫,全员出动,进入泉州海域待命。”秦风思索片刻,道。 “是,陛下。”兵部小猫点头称是。 “给杨致去信,告诉他楚国境内的叛乱,他一定要拿到主导权,对于那些趁势而起的人,要做到心中有数,知己知彼,提前布局,以便以后一网成擒。” “给曾琳,江上燕去信,让他们密切关注卞无双的一切行动,必须要钳制此人在此时有什么大的动作,这个人不得不防。乱世起,英雄出,卞无双说不定此时正兴奋着呢!” “给周济云去信,趁着此次大捷,有限发动反攻,给曹天成添一点压力,让他无暇在此时分身关注楚国的事情。” “鹰巢这段时间,全力以赴投入此次楚国战役。” “大明所有军队,官员,取消假期。” 第一千四百四十六章:保险联合会 “苏灿,这一次昌隆银行在楚国关门,脚底板抹油跑了,等若是卷走了楚境之内无数人一生的财富,这一件事,不仅是对于昌隆,也对于我们大明的银行的信誉是一次极大的打击,以后我们拿下了楚境,这件事的影响恐怕还会持续,你们有没有什么善后的办法?”秦风看向了一边的大明帝国银行的最高长官苏灿。 “陛下,对于此事,我们也是早有准备的。”苏灿站了起来,不慌不忙地道:“从一开始,楚境之内的帐目,我们都是准备了两份的,一份在楚境之内,这一次被全部焚毁了,另外一份,却是送回到了大明本土,在将来,我大明每占据楚国一个地方,昌隆银行都会立即在这个地方重新开业,同时,那个地方原本的帐目也会恢复,但凡是在昌隆银行有存款的楚人,他们的钱都会一分不少的归还给他们。我想,这也会有利于我大明对这个地方的有效地整合,统治。能更快地让他们归心。” “这个办法不错!”秦风微笑着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们的确是做了不少的工作。对了,先前你说你们搞到了楚国发行的新版制钱的模板,要这个干什么?” “陛下,我们准备在楚国发动新一轮的金融攻势,彻底摧毁对方的经济。”苏灿笑容不变,“对于我们大明来说,有了这个模板,大量的仿制楚国的新式制钱,完全没有一点儿的难度。” “等一等。”秦风叫停了他,“这有什么好处,仿制他们的制钱,需要大量的铜,我们大明,铜可不多,这事儿,划算么?” “陛下,我们仿制的他们的制钱,不需要多少铜。”苏灿得意地笑着,从怀里掏出几枚崭新的铜钱,递给秦风:“这里面有两枚是我们仿造的,有两枚是从楚人那里弄来的。陛下能分清么?” 秦风将四枚制钱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有掂了掂分量,“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差异,这是这份量有些不一样。” “我们的略沉。”苏灿笑道:“因为我们的铜含量太少,即便是外表上看起来一模一样,但用不了多长的时间,我们仿制的就会变色或者褪色,露出他的本来面目。陛下,我们仿造的这样的铜钱,其造价大概只需要楚制铜钱的五分之一。” 权云一听之下便大感兴趣地凑过来,从秦风手里接过这几枚铜钱,欣赏一番道:“这么说来,我们又可以在楚国大掠一次了,大量地将这种仿钱倾泄到楚地之中,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将这种新式制钱的信用完全摧毁。” “不错。楚国现在本来已经是摇摇欲坠,再加上一把力,那可就是釜底抽薪了,不怕他不垮!”苏灿笑道。 “那能不能仿制齐国的制钱?”权云思索片刻道:“齐国人对我们的纸币一向是采取厉禁的态度,更不许我们的银行业进入他们的境内,如果能利用这种制钱坑他们一把,倒也是不错的,接下来的几年之内,正是齐国经济最虚弱的时候,有了我们上下其手的机会啊!” “这个有些难!”苏灿摇头道:“想要仿钱发挥巨大的作用,便需要极大的量,特别是齐国的经济这些年虽然一直在走下坡路,但他的体量太大,想要撼动他的根基,那就更需要海量的假钱涌入了,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往齐国运进去如此份量的假钱。不像楚国,经济已经崩溃,而且我们也有大量的渠道可以将假钱运进去。” “可惜了的。”权云有些遗憾地道:“你们帝国银行从现在开始,也该想想办法怎么撬动齐国这块大石头,楚国已经不行了,下一步就该对付齐国了。” “我们会想办法的。”苏灿点头道。 “首辅说得极是。”秦风接着道:“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够撬出一点缝来,然后如同水银泄地,再来一个遍地开花。” 在这些年渗透楚国的行动当中,秦风见识到了金融武器的巨大威力,摧毁一个地方的经济,简直就是无声无息,当所有人发现不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这样的模式,当然不妨让他发扬光大,如果大明能在齐国重演楚国故事,那对于将来的明齐争霸来说,无益于是早早地便掌控了优势。 明齐争霸,就不可能像明国征服秦国,对付楚国那样,巧计百出,花样翻新了。从一开始,两个国家就将彼此视作了最大的对手,相互之间都是警惕异常,这样的后果,就是最终的对决,将只能是正面堂堂正正的作战,拉开架式互揍,看谁能撑到最后。 撑到最后的,自然就是赢家。 而在这个注定将很漫长的时间里,经济将成为最终的决定因素。打仗打得最后,拼光了血气,耗光了勇气,便成为一场国力的对垒了。 现在齐国可谓是内忧重重,但秦风却不敢在这个时候对齐国发起致命一击,就是因为看起来内忧外患的齐国,仍然有着极为深厚的底蕴,而反观明国,现在虽然国势蒸蒸日上,但终究立国日浅,底子太薄,使得秦风不得不先将楚国吞下,将楚国膏腴之地尽数拿到手中,再休养生息,养足精神之后才敢真正与对方对垒。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一次为了摧毁楚国的经济,在楚国国内造成大面积的恐慌,我们大明的商人们的损失也是巨大的,月瑶,国内的商人们可有不满?商业署有些什么针对此次事情的安排?” 王月瑶站了起来,生完孩子之后,她丰腴了不少,不过倒是更显妇人韵味,站在一群大老爷们儿之间,便犹如鹤立鸡群,格外显眼。 “陛下,此次事情,大明不少商人的确损失巨大,但与楚国不同,我们大明的商人,却不是单打独斗,各行各业,都有着商业联合会,商业联合会成立之初,加入的人便必须缴纳一笔入会资金,而后每年,都要上缴会费,这一次在楚国商人的损失,我们便是从这个资金之中拿出一部分来进行弥补,虽然不能完全补足缺口,却也不会让人血本无归。再者,这是国家行动,所有大明商人,也都愿意为国家承担一些义务。商业署也准备在后期,在政策之上对这些商人再进行一些弥补,比方说,优先他们承包国家工程等。当然,对于那些独自进入楚国的小商小贩,误伤就不可避免了。估计也有很多人会血本无归,赔个底儿掉的,但这些人的本钱不大,并不妨碍大局。” 秦风点了点头。 “而且经过此事,商业署也发现了另一个商机,现在正在筹备之中。”王月瑶接着道。 “你又发现了什么好的赚钱机会?”户部尚书耿精明的眼光立刻就热切了起来,说起来赚钱,在大明,这位户部尚书看得入眼的也就王月瑶了。 王月瑶看着耿精明一笑道:“这一次大明商人在楚国的损失,对于朝廷来说,自然是心中早有准备的,但对于普通商人来说,却是毫无防范,对于他们来说,是敲响了一次警钟,那就是随时随地都会有他们想象不到的意外发生。所以我们商业署准备建立一个机构,姑且称之为保险会吧。” “何为保险会?” “陛下,就是为了应对各种各样的意外而设立的一种赔偿机制。每一个参与保险的人,都需要每年缴纳一定的费用,这样一旦你出了意外,便用这个保险会负责来赔偿你。这样将你的损失降到最低。我在各行业的商业联合会上提出了这个想法,大家的反应相当热烈,特别是海贸这一块,更是迫不及待了。”王月瑶笑道。 “缴纳的这个费用应当不会太高吧,太高了,只怕就没人愿意干了。”秦风想了想,道。 “当然,相对于他们投入的资本,缴纳的这个费用,几乎说是微乎其微。”王月瑶笑道,“所以他们才这样迫不及待。” “但这样,不会赔本么?”秦风笑道:“我可给你先说明白了,国库可不会给你兜底儿,耿精明的口袋一般情况之下,都比他的脸还要干净。” 屋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怎么可有会亏本呢?”耿精明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王署长,这件事,我们户部是一定要参一股的,不不不,我们要控股。” 王月瑶娇笑着道:“耿尚书要控股,好啊,只要你能拿得出来足够的钱。” “堂堂户部,难道……”话说到一半,耿精明便又泄了气,还别说,现在他还真没有钱。“至少户部要参与,钱,我来想办法。这样的生意,户部岂能置身事外,当然要参加。” “这事儿,当真能赚大钱?”看到耿精明如此表现,秦风好奇起来。 “陛下,当然能赚钱,其实这就是一个概率事件嘛!”苏灿笑道:“就如同海贸,谁都知道海上风云莫测,但为什么大家还争先恐后的往这个行当里扑去,搞得现在商业署不得不划定出口份额,以此来限制因为大量向海外出口而导致一些商品的价格暴跌?不过王署长,真要赚大钱,这里头的细节还需要仔细考量,我想你一定需要我们这边的专业人才,怎么样,也算我们一股如何?” “求之不得。”王月瑶微笑着道。 第一千四百四十七章:闲憩 午后的阳光仍然没有什么温度,所幸的是没有什么风,倒也让人感到了些许温暖,毕竟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看到他老人家的身影了。 阳光照射在远处的山峦之上,积雪反射着阳光,不时闪烁着一些五彩的光芒,倒成了另一幅别致的景观。 皇宫大内当然是看不到多少积雪的,屋顶的雪每日都清扫,院子里,花草树上倒还有一些,但更多的倒是到处都垒起来的各种千奇百怪的雪雕。 自从上一次数位大宗师在皇宫御花园内各显神通,弄出了美仑美焕,精巧别致的冰雕雪雕之后,在皇宫内院便掀起了一股弄雪雕的热潮。 无论是宫女,太监,抑或是禁卫们,在闲遐时分,都会挽起袖子来打造一件属于自己的作品,这倒也成了皇宫中的一道奇景。 一时之间,皇宫到处的空地之上便成了这些各类雪雕的大本营,千奇百怪的东西应有尽有,有的做工精湛,有的却甚是粗糙,甚至还有些不堪入目,只能搏人一笑。 这些雪雕作品中,倒是一批禁卫们筑成的一个小小的军寨城堡让秦风大为欣赏,皇宫中的禁卫都来自烈火敢死营,而烈火敢死营的士兵又基本上选自各部队之中的最为精锐的士卒,对于这些东西,他们是最为熟悉的,所以这完全就是缩小版的仿真的城池。 更让人赞叹的是城堡之上那些小小的披甲持刀的士卒,一个个面目清晰,表情各异,显然在禁卫之中,颇有一些才艺过人的家伙。 御花园的深处,宗师们的杰作仍然矗立在哪里,不过在这些精美的作品之旁,却有着两个异常拙劣的雪雕不伦不类地树在哪里,很是有碍观瞻,但却没有人敢将他们一铲子铲了,因为这是秦文与秦武两个小家伙的作品。 在与麾下重臣们议了大半日的事情,又留诸人吃了一顿饭之后,秦风终于有空到御花园来转一转了,整整半天闷在公厅里,也着实有些气闷。这让他分外怀念当年带兵牧马的日子,天高云远,不论是春日繁盛还是秋日廖落,都自有一番味让人细细品尝,现在大明蒸蒸日上,国势愈来愈强,但他倒像是被圈禁在宫中了,竟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时光了,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不是在批阅奏章,便是在与大臣们议事。 穿过那些千奇百怪的雪雕冰雕,缓缓地行走在卵石铺就的小道之上,耳边传来了琅琅的读书声,秦文秦武已经十二岁了,今年秦风终于没有拗过闵若兮,将两个孩子从外面的学堂接了回来,另外聘请大家专门教授二个孩子,当然,还有一些陪读的大臣家的适龄孩童们。 按照秦风的本意,是想让秦文秦武一直在外面的普通学堂隐姓埋名的像普通人一样从小学堂升到中学堂,再去读京师大学堂的。 但这个意愿,不仅遭到了皇后闵若兮的反对,便连权云等政堂大臣,甚至连身边的乐公公都明确反对。 不仅仅是安保上的问题。像权云等便认为,在皇子这个年龄之上,该学的东西,与一般人学的东西,已经该有所区别了。 其实秦风更喜欢秦文秦武两人在普通的学堂里与普通孩子一样慢慢长大,在他们放学之后听他们叽叽喳喳地讲学堂里的趣事,哪怕秦武跟同学们吵嘴,打架,在他听来,也是别有一番乐趣。 这样的生活才是完美的。 秦风始终觉得,像秦文秦武这样,现在被关在御花园里读书,每天看到的,听到的,都是毕恭毕敬的态度,对于他们的成长,或者并不是什么好事。 没有经历过,就不会有切肤之痛。 秦武跟他说过在小学堂里,有人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有人穿着草鞋甚至赤着脚,有的舍不得吃学堂里提供的白面馒头而悄悄地藏起来带回家去,说到这些,小家伙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在皇宫之中,他永远都看不到这些,在他的身边,都是花团锦簇,太平盛世,这样的景像会让他产生错误的认知。 哪怕便是现在的大明,哪怕是最为繁荣的越京城,也仍然还有人吃不饱饭,穿不暖衣。让秦武看到这些,对他的成长是有帮助的,也让他明白,太阳再灿烂,也有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 即便是秦风,也不可能从奏章之中,从大臣们的汇报之中看到听到这些,倒不是那些臣子们有意隐瞒,而是他们从来都只会从更大的范围内更高的维度来看待问题,一百个人中如果有六七十个人过得挺好,他们就认为一切都很好了。 好在秦文秦武已经十二岁了,再过上四五年,就可以把秦武扔到军中去历练几年,不论是陆军,还是海军,都要让他去干上几年,这一点,秦风早就打定了主意,当然不会让他上战场,但军中的资历,历练,那是一定要有的。至于秦文,恐怕就不可能有这个待遇了,毕竟是女娃娃,真要将她也丢到军中,秦风还真舍不得。 穷养儿子富养女嘛,小姑娘当然是要宝贝的。 他咧开嘴笑了起来,从那琅琅的读书声中,他很容易地就分辩出了秦文与秦武的声音。 看到秦风莫名的开心起来,跟在身边的乐公公当然认为是皇帝陛下听到了这宛如天籁一般的读书声,凑趣地道:“陛下,傅大家他们几个,可都是说咱们的小皇子真真正正是一个读书种子呢!一点就透,举一反三。” “听他们胡咧咧!”秦风不以为然地笑道:“秦武那个小猴子是什么德性我不知道?论起读书,他远不如他姐姐灵动,这小家伙啊,是个实用主义者,对于傅大家这几个人的那一套,只怕不大感冒。乐公,他们的课,我也去听过一切,形而上学,高,大,空,对于这个年纪的娃娃们来说,真能听懂弄懂?倒是外头学堂的那些实际运用的学问,更符合这个年纪的孩子们的好奇心。” “陛下,那些东西,是普通孩子们要学的,咱们的小皇子要学的是用人驭人之道,帝王之学,两者天壤之别。”乐公公笑道。 “可也扼杀了孩子的天性罗!”秦风淡然一笑,“我没学过这些东西,这个皇帝不也当得好好的嘛。” 乐公公闭口不言,这个话题,接不得。与皇帝再亲蜜也接不得。 “乐公你上次有所悟,这些天来,可有突破?你不必每日都跟在我的身边,这样的体悟需要时间去沉淀,老跟在我身边做些杂事,误了这样的机缘,损失可就大了。” 乐公公嘿嘿地笑起来:“陛下,这事儿,还真是要讲机缘的,强求不得,上次的确是很有感捂,老奴闭关好几日,倒也有所得,不过那扇门嘛,总是如镜中月,月中花,看得见,摸不着。老奴残缺之身,也不强求,得之我喜,不得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这样的心态,说不定什么时候一觉醒来,便推开了那扇门了。”秦风大笑,“兮儿不就是这样嘛,莫名其妙的就成就了宗师,想想就让人羡慕嫉妒。” “娘娘是何等尊贵之人,老奴哪里能比?”乐公公笑道。 “杨致也成功地推开了那扇门了,你还不知道吧?今天他送回来的信中,提到了这个!”秦风开心地道。 “那可要恭喜陛下了,我们大明,又添一猛将。”乐公公大喜道。 “宗师之境,在大军环伺之下,自保有余而已,但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倒还真是很有和,你知道他是怎么突破宗师之境的么?”秦风笑问道。 “千磨万炼,水滴石穿!”乐公公想也没想地道:“杨将军在那个点上可卡了很久了。” “是毕万剑帮的忙。”秦风道:“毕万剑冒充他爷爷的仇家,在杨致上坟的时候与他打了一架,连他爷爷的坟都给打平了,听说枯骨满天飞啊,我都能从信中看到杨致的满腔怒火。” “这,这个……”乐公公张口结舌,这坏人坟莹,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了,但很显然,毕万剑这样的人,不是他能评价的。 “高人行事,总是出乎意料之外。”秦风笑道。 “陛下如果再次出宫征战的话,把老奴也带上,老奴也去当前锋冲锋陷阵几次,说不定也能临阵突破。”乐公公想了想,道。 “好啊!”秦风笑咪咪地道:“很快便会有机会的,楚国咱们大概是不用大动干戈了,但最终,还是要与火凤军打一场的。到时候,你便跟着我去看看。” “多谢陛下。”乐公公大喜。 秦风站住了脚步,眼光停留在了前方不远处的一个琉璃暖棚内,那是大明能自己生产琉璃之后,司农寺便在大内修建了这样一个琉璃暖棚,起先倒是准备建成一个观光的屋子的,但最后,却变成了一个培养反季节果疏的地方。 此刻,琉璃大棚之内,一个身影,正在那里忙碌着。 第一千四百四十八章:稚子无罪 那是闵若兮。 琉璃大棚里温度不低,穿着单薄的她,正蹲在哪里挥舞着小小的尖嘴锄,给一株株碧绿的疏菜松土。瑛姑站在棚外,看到秦风过来,刚想打招呼,秦风已经轻轻摇了摇头,径直走到棚子跟前,推门而入。 棚子里果然比外面要热上许多。 这里面种的多是外头不常见的一些新鲜果疏,虽然不是时令季节,但在这个琉璃棚子里,一切便有了可能。即便是在寒风呼啸,大雪纷飞的时候,棚子下面的地龙,也能让里面温暖如春。 “你来啦?”闵若兮没有回头,仍然挥舞着尖嘴锄,小心翼翼地松着土,生怕伤了这些珍贵的菜疏的根茎。 “你怎么知道是我?看来我们果然是夫妻一体,心有灵犀啊。”秦风哈哈一笑,蹲在了闵若兮的跟前,顺手从前面的藤蔓扯下一颗红彤彤的果实,卟哧一声咬了一口。 “我好歹也是一介宗师,来了人我还是知道的,既然瑛姑没有作声,那还能有谁?”闵若兮翻了一个白眼,瞅着秦风在那里大快朵颐,不禁撇撇嘴:“这番茄可没有多少种子,刚刚培植成功,每一粒籽都是能在来年培育出一株幼苗的,这样一两年下来,咱们大明百姓的餐桌之上便又多了一样菜疏,你这一口下去,也不知吃去了多少幼苗。” “真是有了一国之主母的模样啊!”秦风抹去嘴边的果汁,笑吟吟地道:“我好歹也是一国之主,吃这么一枚番茄,不算太过分吧。” “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想,那可就完了。”闵若兮没好气地将尖嘴锄头往旁边一丢,“你吃一颗,首辅也要吃一个,议政们吃几个,到了寺农寺,也被他们吃几个,你算算这去了多少?是不是离全面铺开又要多少那么一年半载?” “得,说我就说我,别扯上权首辅,要是让他听到了,估计要气个半死。”秦风笑道:“心情好些了?” 闵若兮叹了一口气:“又能怎样?” 秦风捡起了尖嘴锄,一边挖着土一边点头道:“就是如此,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你小心一些,别伤了根茎!”看到秦风的动作很猛,闵若兮赶紧提醒道。 “你得了吧?我可是干过农活的,可不比你,金枝玉叶,也就每年劝耕的时候,像征性的挥舞一下锄头吧?”秦风笑咪咪地看着闵若兮道,手上略略一偏,一檄番茄应声而倒。 “啊呀!”闵若兮一声惊叫,捡起藤子,看着上面还没有完全红透的果子,怒道:“你就是故意的。” “真不是故意的。”秦风一本正经地将断掉的藤子上的果子一颗颗摘了下来,堆放在一边,“晚上来一盘蜂蜜拌番茄,让文儿和武儿,瑛姑他们都尝尝。” 闵若兮嘟起嘴,一把从秦风手里抢过锄头,“你还是站着吧,你要再动手,估计一会这里头每样都会被你失手弄断几棵。” 看着闵若兮气鼓鼓的挥锄松土,秦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这么一插科打诨,闵若兮的心情,很明显地便开郎了起来。 大明正式对楚国展开了攻势,虽然还没有动兵,但实则上比动兵更加险恶,这种无形之中的攻击,让楚国根本就没的招架之力。作为楚国的长公主,闵若兮如果兴高采烈,那就不正常了。 闵若兮当然也能感受到秦风的好意,挥了几下锄头,叹口气还是停了下来,也不管地上的泥土,就这样盘坐在地上,看着秦风。 “郭老的遗体,能要回来吗?”她低声问道。 郭九龄于她而言,无疑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秦风摇了摇头:“现在两国已经完全撕破了脸,我们开始动手,而闵若英也开始了反击,这个时节如果提出这个要求,反而会让闵若英拿着郭老的遗体泄愤的。” “他,不至于如此吧?”闵若兮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之色。 “不好说,不能冒险。”秦风道:“不过你也放心,雷卫已经将郭老的遗体妥善地保管起来了,到时候,我们自然会将他迎回来风光大葬的。” “郭老,其实还可以快快活活地活上一段时间的。”闵若兮垂下了眼睑,伤心地道。“他是可以在上京城安详的离去的,那个时候,我们都可以在他的身边为他送行,他不该这么走。” “明楚之间的冲突需要一个引子。”秦风声音低沉地道:“他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去了。他留下的绝命折中,还说了死在上京城是他的心愿,因为他想让你的父亲不要怪罪他后半辈子一直在想着怎样颠覆楚国。” 闵若兮双眼有些发红,呆了片刻,问道:“进行到那一步了?” “你没看那些折子么?”秦风讶然,旋即又恍然,道:“我们已经彻底切断了往楚国的商道,特别是粮道的断绝,让楚国在这个冬天已经陷入了严重缺粮的危机,昌隆银行抽身而走,明商人焚烧了大批货物逃亡,楚地已经是风声鹤唳,烽烟四起了。” 闵若兮默默地点了点头。 “新宁武腾将在大年初一宣布归附我大明,宁知文将后随手跟上,接下来一些偏远州郡也会紧随他们的脚步。今天的会议,苏灿他们已经准备再给楚国已经崩塌的经济再烧一把火,军队也已经开始动员了。等楚国无以为继的时候,便将长驱直入,杨致他们在楚国已经做了不少的工作,估计到时候,我们的大军可以直趋上京城,在哪里,与闵若英进行一场最后的决战吧。如果一切顺利,那一战,也就是与楚国的最后一战。”秦风道。 “终究是走到最后一步了。”闵若兮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只是有些反常的潮红。“你会杀了他吗?” “闵若英?”秦风冷哼了一声:“我倒真想亲自杀了他。每每想起他,我就会想起落英山脉之中数万西军将士,想起左立行左大帅,想起豹子,想起敢死营的那些死不瞑目的兄弟,想起最后在我面前把自己生生烧死的剪刀。” 闵若兮的脸色苍白。 “可是只怕我做不到这一点。”秦风紧接着道:“倒不是我心软,闵若英不管如何,他都是一个骄傲的人,当最后的失败来临的时候,他只怕连逃跑都不屑去做的,他也早入了宗师之境,如果想要提前跑路,还真是不好留下他。但他呀,只会自己了结了自己。” “是的,不管他如果的心狠手辣,如何不顾亲情,他终归是一个骄傲的人。”闵若兮喃喃地道:“你知道吗?以前我也特别恨他,恨不得他早些去死,但现在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近的时候,我,我却发现自己很难过。” “他毕竟是你的嫡亲哥哥!”秦风伸手轻拍闵若兮的肩膀。 “我想让瑛姑和霍光两人去楚国。”闵若兮道。 “嗯?” “我以前在楚国便是掌管集英殿的,后来我走了,集英殿便散了大半,瑛姑与霍光两人过去都是集英殿的主事人,让他们回到楚国,召集这些人,可以做很多事情的。这些人都是江湖高手,在最终的上京城决战的时候,必有大用。” “兮儿,这件事,我不想让你沾手。”秦风轻声道,“那毕竟是你的哥哥。” 闵若兮脸色有些惨白,“有什么区别吗?早一点结束,楚国的百姓,也能早一点结束这场苦难,大明发动的这一场没有烽火的战争,恐怕民间爱害之深,不亚于一场残酷的战争。我是闵氏的不孝女,但却不想让楚民受更多的苦难。” “大明已经做好了一切预案,每收服一地,便会有手段跟上,迅速恢复当地的秩序和经济。”秦风道。 闵若兮轻轻点了点了点头:“二哥他还有几个子女,你会杀了他们吗?” 秦风一愕,“杀他们干嘛?稚子无罪。” “灭国改朝,不斩尽杀绝,你那些大臣们会答应吗?” “当真是笑话,区区这个稚子,就能坏了我大明?前越太子吴京,现在就好端端地活着,但那又如何?齐帝见他没了利用价值,便不再理会,你知道他现在以何为生吗?”秦风轻笑起来:“他武道修为不错,现在在上京城开了一家武馆。堂堂前越太子,落到如此地步,想想也真是有些可怜他。兮儿你放心吧,你那几个侄儿侄女,我断不会委屈了他们,到时候封他们一个王爷公主什么的,让他们好好的安享富贵也就是了。这点度量,心怀,我秦某人还是有的。” 闵若兮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你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吗?” “也不全是。”秦风道:“我们与齐国的争斗,才是重头戏,尽快地安抚下楚地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杀,只会激起更多的反感,相反,怀柔反而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到时候还有你出面,便能事半功倍。等拿下了上京城,我便正式封武儿为大明太子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九章:钓鱼 曹云有些忧郁地坐在窗边,虽然难得有一个好天气,外违的太阳从厚厚的云层之中爬出来,枣林之上倒垂下来的冰凌被映照得五花十色,煞是绚丽,但他却一点欣赏的心思也没有.在这石泉湖边的木屋里,他已经呆了一个多月了,其间只有周一夫来过一次,从此也就没了音讯. 曹云对外界一无所知.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日子,以前身为大齐统帅,天下大事,无不尽在掌控之中,即便后来退了下来赋闲在家,但仍然耳目灵通,他想知道的事情,总会有人将消息给他送来,纵然不出家门,亦知天下事. 可现在,他真正的成了聋子,瞎子. 从这一方面看,豪门世家纵然这些年被曹天成往死里打压,但他们具有的实力,仍然不容小觑,至少他们将自己藏在这个地方,曹辉就一直没有找到.鬼影的实力曹云是清楚的,豪门世家还有能屏蔽他们的力量,就不容得曹云不得不担心起来.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沉静的面容古井不波,似乎什么也没有想,实则脑子里将这所有的计划再细细地过了一遍,实在是没有找出什么破绽. 周一夫应当没有发现什么,只不过是作为一个老狐狸小心了一辈子所养成的一种格外的诡诈而已.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切应当都还在掌控之中. 枣林之中传来了马车碾压冰雪的声音,曹云眉角一跳,抬眼看去,周一夫的那辆马车,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帘之中. 马车吱吱呀呀的停在了木楼之下,周一夫颤颤巍巍的下了马车,仰起头,看着楼上的曹云,眼角眉梢尽是笑意,抬起手,用力地向曹云挥动着. 曹云心里咯噔往下一心,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否则这条老狗不会如此得意忘形,竟然罕见的作出了这样的动作. “亲王殿下,今日天气甚好,咱们一起去钓鱼啊!”周一夫在楼下,呵呵地笑着,转身从马车里取出了钓杆,鱼蒌. 鱼蒌只有一个,钓杆却有两根. 曹云站了起来. “王爷.”身后,王妃满脸的担忧之色. “应当是出什么事了,如果我没有猜错,肯定是周济云那里出了漏子.”曹云轻声道,”你且在屋里歇着吧,我去会会这老狐狸.” 靴子踩着冰面,吱吱嘎嘎的响着,前面,周一夫的随从早就在冰上打出了两个相距不到数步的圆洞,摆上了套着厚厚毛皮的圈椅. 钓钩没入冰洞,浮标便在小小的圆洞里浮浮沉沉,两人的目光却并没有放在浮标之上,而是看着彼此. “亲王殿下,喜欢钓鱼吗?”周一夫笑咪咪地问道. “不喜欢.”曹云道:”也没这个时间,我更喜欢的是布下天罗地网,一网下去,管他大鱼小鱼虾米,捞他一个干干净净.” “果然不愧是从小便在军中长大的汉子.”周一夫哈哈大笑:”当年你在军中崭露头角,说起来你能一路高升上来,老夫还是出了不少力气的呢!你应当还记得你正式晋升为将军的那份委任状吧,签发的是先帝,副署的就是老夫了.” “当然记得,那是我正式领军独挡一面的开始,这张委任状,到现在还被我装裱着挂在我的书房里.”曹云淡淡地道. “我喜欢钓鱼.”周一夫大笑道,”你看,我只是挂上钓饵,垂下钓钩,至于能不能钓得上鱼,其实并不在我,而在鱼,对吧?他若不贪眼前的美食,自然就不会上钩.但是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鱼儿终究还是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你知道吗,有些鱼很聪明的,他们会反复的试探,一次又一次,这个时候,你就要沉出气了,要是沉不出气拉钩,那就什么也得不到.但只要沉得住气,他就会忍不住一口吞下去.这个时候,一拉线,一条鱼儿便会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你的面前.” 曹云冷眼看着他. “这个过程,是最让人享受的.”周一夫微笑着,”大部分时间,我钓起来了鱼,又会把他们放回去,下一次我仍然会来这里,想看看他们是一是变聪明了一些,可惜啊,绝大多数,他们还是会上钩.哪怕嘴上的豁口已经给了他们惨重的教训.” “我现在算是周先生正在钓的那条鱼吗?”曹云冷冷地道. 周一夫摇了摇头:”亲王殿下,你这么说未免太看不起自己了,你不是我要钓的鱼,而是我认可的合作伙伴.” “你觉得我是一个合格的合作伙伴?”曹云冷笑. “现在还不是.”周一夫笑道:”但人是会变的,很多时候,人都会被时势推着身不由己的向前做,混江湖的有一句话,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亲王殿下,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难道我周一夫就能料想到有朝一日,会造曹天成的反吗?要知道,他能登上皇位,老夫可是出了大力啊,要不然,以他那刚愎自用,目中无人的性子,怎么能击败其他皇子登上大齐的皇位?” “皇帝已经给了你足够的报答,是你们太不知足了.”曹云沉声道. “是啊,你说得不错.”周一夫叹了一口气,出乎曹云意料之外的居然同意曹云的说法:”其实也不是我不知足啊,一个家大了,大到让你不能掌控他,而是被他掌控,这是我的悲哀.没办法,身不由己啊,很多事情,已经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陛下下手也太狠,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 “你觉得换了我,就会更好吗?”曹云冷笑. “你是一个能听得进去话的人.”周一夫道:”你虽然是齐国统帅,杀伐决断,但在对待国内的问题之上,却更愿意采取温和的手段,你的明国之行,对你的触动很大,这也是我们想看到的.亲王殿下,所以我们希望与你合作,当然是你能真心诚意的与我们合作.” “如果我说是真心的,你相信吗?”曹云突然笑了起来. “你说的,我并不相信,我相信我看到的,我也相信,随着时局的发展,你会真正愿意的.”周一夫笑了笑:”咱们两个都算是千年的老狐狸,在彼此的面前,都不用玩什么花活儿,亲王殿下,你说是不是?” “我倒想看看,什么样的时局变化,会让我真心诚意的与你合作.”曹云哼了一声.”今天你过来,大概就是这时局有了新的变化吧.” “不错.”周一夫点了点头:”先说一点让你意外的吧!周济云在昆凌郡大获全胜,两路出击,两路大胜,钟艾当场便被杀死了,一万余精锐的边军被他葬送在小石城,另一路解宝也被周济云打得大败亏输,现在缩进了沧州郡城,瑟瑟发抖而不敢出.” 虽然心中早已经所猜测,但这话当真从周一夫的嘴里说出来,曹云仍然觉得脑子里一阵昏眩,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这就是咱们大齐的皇帝,临阵换将这样的事情也做得出来.解宝打过大仗吗?充其量也就剿过匪吧,钟艾倒是打过仗,可是他啊,暴燥,莫名的自信,总是先入为主,当年就是因为这些而被你打入冷宫的吧,这一次以为自己翻身得解放了,哈哈哈,还没有逞逞威风了,便去见阎王了.” “周济云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兵力?”曹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问道.作为一名统帅,他敏锐地发现周济云击败两路大军中存在的问题. “济云这孩子啊,病急乱投医,你知道在小石城干掉钟艾的是谁吗?是他拿钱雇佣来的一支雇佣军.”周一夫笑道. 曹云心念电转,转眼之间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雇佣军?是从明国跑过来的吧?” “亲王殿下法眼如矩,的确是从明国跑过来的,不过还真不是明人的军队,而是一个叫做什么明威镖局的,首领叫什么关宁,还有一个什么俞洪,钟艾率一万边军轻装突击,在小石城外,被这两人偷袭大营,钟艾就是被事先潜进营的这些亡命之徒一枚强弩送上了西天.” 什么明威镖局?不过就是一支不拿军饷,没有正规编制的明**队而已.明人,当真是那里都上下其手啊. “周济云看来是投靠了明人了,哈哈哈,连你们最倚重的大将,也不看好你们,你说说,我怎么与你们合作呢?”曹云笑了起来. “这孩子啊,有时候信心太足,有时候嘛,又信心不足.不过这没有关系,他击败了解宝,击败了钟艾,这等于也是在帮我们的忙嘛,我想皇帝陛下,此刻又一定在宫中跳着脚的大骂,说不定还会派出一支龙镶军攻击昆凌郡.你说对不对?” 曹云默不作声,以他对曹天成的了解,恐怕还真是这样的. “所以说啊,济云现在暂时投靠了明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能从明人那里弄到钱,弄到武器,仍然会替我们牵制大量的朝廷军队,瞧,仍然有用,当他发现时局对我们有利的时候,自然也就回来了,他必竟姓周是不是?”周一夫丝毫不在意地道. 第一千四百五十章:二比零 曹云盯着冰洞里起起伏伏的浮标,幽幽地道:“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其它的能让我吃惊的消息吗?” “郭九龄死了。 ”周一夫说着话,猛扯钓竿,一尾青鱼甩着尾巴,带着蓬蓬水花被从冰洞里扯了出来,啪哒一声落在冰面之上,用力地蹦哒着,周一夫开心地收起钓线,将青鱼从钓钩之上取下来,放进一边的鱼篓里。“一比零,我领先了,亲王殿下。” “只要还没有结束,便谈不上胜负。”曹云道:“郭九龄早年受过重伤,这些年又替明国建起鹰巢,早就心力交萃,哎,又一个老人儿没了。” 将钓钩重新投入冰洞,周一夫看了一眼曹云,“问题是,他死在上京城。” 曹云手微微一抖,诧异地看着周一夫:“怎么可能?郭九龄是明国的重要人物,怎么会死在上京城?” “事实就是这样,郭九龄出现在了上京城,然后被楚国内卫给逮着了,再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上京城闵若英的皇宫之中。”周一夫扁了扁嘴,“意外吧?” 曹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让冰冷的空气来减缓一下心中的焦燥和烦闷:“这么说来,明国已经对大楚动手了。” “那是自然,还有比这更好的借口吗?”周一夫笑道。“明国不发动则已,一发动当真是排山倒海,声势惊人啊,说来亲王殿下你可能还不相信,到现在为止,明人尚没有动用一兵一卒,楚国国内,已经是乱成一团,烽烟四起,民不聊生了。你知道吗?明人发动的第一攻势的武器是什么?” 曹云摇头。 “经济!”周一夫淡淡地道:“现在看起来,明国人在楚国那是早就默默的布置了多年啊,一朝发动,当真是骇人听闻。明国切断了对楚国的贷款,严禁粮食之类的物资进入楚国,转眼之间,楚国举国皆缺粮,粮食价格一日数惊,现在已经是一个月前的十倍有余了。” “楚国能坚持多久?”曹云问道。 周一夫摇了摇头:“老夫看不出来。这一次明国对楚国发动的攻势,花样翻新,手段迭出,很多过去我们不以为然的东西,都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算是让老夫开了眼界。不得不说,田汾不允许明国的纸钞流放大齐,不许他们的钱庄进入大齐,的确是有先见之明,楚国啊,现在快要到以物易物的地步了。” “连你也看不出来?岂不是说楚国根本就抵挡不了多久?”曹云有些惊讶,姑且不论其它,眼前这个鸡皮鹤发的老者,城府,眼光,那都是第一流的。 “看不出来。”周一夫叹道,“自从数年之前,闵若英在潞州一战被你打掉了几十万大军之后,楚国就一直没有恢复过来,明人乘虚而入,花样翻新的手段之下,楚国,只怕早就被掏空了。我现在最好奇的是,明人什么时候发动军事攻势给楚国致命一击。” “恐怕也用不了多久了。”曹云道。 “不错,也用不了多久了。”周一夫看着曹云,“可是我们的皇帝陛下,还想利用楚人来拖延明人呢,楚国拿什么来拖延明人。” 曹云突然有些愤怒起来:“如果不是周济云横在昆凌郡,那么这一条计策,绝对是能起到牵制作用的,比方说现在,大齐便可以向楚人输入粮食等,帮着稳定楚国的局势,只要楚国能坚持更久,对于大齐来说,便有百利而无一害。” “你是这样看的吗?”周一夫讽刺地看着曹云,不过片刻之后,他自己也是长叹一口气:“你错了,以前我还没有看懂,但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卞无双跟明人早有勾结,亲王殿下,你以为没有昆凌郡,齐人便能与楚人联合起来,别忘了,中间还有一个卞无双啊。” “荒谬。”曹云斥道。 “荒谬?”周一夫呵呵一笑:“周济云麾下的那支雇佣军是从哪里进入昆凌郡的?周济云用来抵挡大齐两路进攻的那些明式武器又是从哪里进入昆凌郡的,都是从荆湖一带进去的。我的亲王殿下,我现在怀疑卞无双当年东逃入大楚,本身就是秦风的一个巨大的阴谋。” “卞无双野心勃勃,秦风岂会如此纵虎归山?”曹云低低地道,心中却不免动摇了起来。 “这便是秦风雄才大略,让人不得不感佩的地方。他比起闵若英,比起曹天成,强了不知凡凡啊,是啊,我们都认为不可能的事,他就这样做了,而且看起来效果奇佳,不错,卞无双肯定是有着他的小心思的,但我想,秦风一定有着遏制他的办法。他巧妙地利用了卞无双的这些小心思,成功地在我们大齐与楚之间打下了一根楔子。” “没有可能说服卞无双吗?” “只有我们获得了胜利才有这个可能。”周一夫含笑看着曹云:“亲王殿下,如果我们失败了,那毫无疑问,周济云必然带着昆凌郡投靠明人,嘿嘿,这个时候,你觉得卞无双被夹在中间,有什么可以腾挪的余地吗?” 曹云不由叹了一口气。 “亲王殿下,难道不是这样吗?只有我们获得了胜利,周济云才会回来,而卞无双在这样的局面之下,要么投向明国,要么投向我们,但重要的是,我们才能给他真正想要的东西,而这个东西是明人给不了他的。” “割据吗?”曹云冷然道。 “为什么不可以?”周一夫笑道:“等到大事已定的时候,自然可以钝刀割肉,慢慢来,像曹天成这样烈火烹油,那才是会出问题的。” “你就是准备这样来服说我?” “不是说服,我是想让你看清楚形式,以亲王殿下的睿智,自然能够看清这天下大势,这局争霸天下的大棋,明人已经走到了头里,楚国很快就要完了。而明人消化楚国,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别忘了,明国的皇后是楚国的长公主,明国的皇子是楚国先皇闵威的外孙,他们可是有着姻亲关系的,秦风入主上京城,楚人不会对他有太多的反感情绪,再者,明人经营楚国多年,此时入主,明里暗里一齐发动,以极快的速度安抚下楚国这是不争的事实。而到时候,明人便拥有了足够的人丁,足够的大地盘,足够多的富饶的土地,以秦风治国之能,只怕三五年间,一个需要让大齐仰视的庞大帝国便将横空出世。所以亲王殿下,难道我们不应该迅速结束大齐内部的纷争,而同心协心,一致对外呢?” “原来你也知道要这样才能使大齐拥有优势,既然你明白,那为什么不向朝廷投降反而是密谋造反呢?这不是把齐国往火坑里推吗?”曹云怒道。 周一夫嘿嘿一笑:“投降?亲王殿下,陛下是想彻底地干掉我们啊。将我们杀光,掠夺走我们的财富,是他的终极目的,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岂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狗急还要跳墙呢。” “如果你们真有此意,我可以去与皇帝说。” “你?”周一夫乐不可支地道:“皇帝对我们只有恨,对你是又恨又怕吧,亲王殿下,其实从对楚国的战争之时,皇帝与我们就算是完全决裂了,我们不是傻瓜,那么多的世家是怎么灭亡的,我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如果说那个时候还有一丝转擐的余地的话,那皇帝陛下悍然对周济云动手,便已经是将最后一丝希望也抹灭了。我们已经退无可退。我思来想去,能迅速地结束大齐这种对立的现状,迅速结束内战的唯一人选,也就是你亲王殿下了,只要你心甘情愿的出山,以你在军中的威望和人脉,以我们在民间与政界之中的巨大力量,可以轻而易举的拿旧曹天成,用最小的代价,换来大齐国内矛盾的缓和,从而形成一个有力的拳头,一心来对付明国。至于以后怎么办,那毕竟是多少年之后的事情了,我恐怕也不在了,亲王殿下亦是雄才伟略之辈,想必不会等不起吧?” 略微停顿了一下,他接着道:“亲王殿下,曹天成倒行逆施,两路大军攻击昆凌郡的失败,更是让所有人怨声载道,在军中,他的威望已经跌到了最底,此时你若站出来,振臂一呼,岂不是应者云从?” 曹云彻底的沉默了下来,好半晌才道:“我要想想,好好想想。” 周一夫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视线转向冰洞之中的浮标,看着几次浮沉之后,浮标瞬间消失,他猛提钓杆,又一尾鱼儿被他拉上了冰面。 “亲王殿下,二比零了哦。” 他嘎嘎地笑着,无比的得意。 曹云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丢下了渔竿,向着远处的木楼走去。 “亲王殿下却先歇着,老夫再钓上几条来,晚上咱们就吃全鱼宴。”身后,周一夫大笑着,看着曹云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木楼之内。 笑声渐渐敛去,脸色却一分分阴冷起来。片刻之后,又自失的一笑,专心致志的钓起鱼来。 第一千四百五十一章:人的价值是还有利用价值 曹云从来都没有小视过周一夫,在大齐当过数十年的首辅,又是豪门世家长老会的第一把交椅,在这样的人面前,怎么小心都是很有必要的。 田汾设计的这一次计谋,看起来的确是天衣无缝,丝丝入扣,但曹云却不敢确保对方是不是真就相信这一切。 把自己劫来之后却丢在石泉湖一月有作,这就是对自己的试探和摸底,或者在这一段时间,他们正在从各个方面之上印证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与他们猜测得相符。对于这一点,曹云倒不担心,对方也查不出什么。 他在试探猜度自己,自己也在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引诱对手,这是一个比拼耐心的过程,哪怕双方都已经心急如焚。却谁也不敢露出自己脆弱的那一面,正如周一夫所说,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谁先露出一点点破绽,必然就会为对方所乘。 其实双方都有着共同的担心,那就是不想真正地把齐国打得大乱,打得元气大伤,都想在一个极短的时间里,完成迅雷一般的打击,从而彻底击败对手,达到自己的目的。 所以周一夫想到了自己,以他们在政坛,地方之上的实力结合自己在军方的影响力,以雷霆万均之势压向长安,将战斗集中在长安迅速解决掉。 而田汾,则正是利用对方的这种心思,计中套计,要将世家豪门的势力聚集到洛阳之后,一鼓而灭。 双方打着同样的主意,殊途同归,不过一个预计的战场是洛阳,另一方的却是在长安。 曹天成,曹云,田汾他们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就是周一夫破罐子破摔,在大齐各地,发起叛乱,那对于大齐来说,绝对是一场灾难,因为世家聚集之地,基本上都是大齐最为富庶的地方。打烂了这些地方,也等于是打断了齐国的脊梁。这样的乱战一起,谁也无法说能再控制得住局势。当年的大唐帝国为什么会灭亡,不就是因为各地叛乱兴起,帝国四处灭火,却总是按下葫芦浮起瓢,最终导至了四大势力兴起,最终灭国而四分天下么? 现在的大齐,可还比不上当时大一统的唐帝国。 相比起来,曹云倒不担心周一夫这样的豪门世家与明人勾结起来内外夹攻。明国的土地上根本就容不下豪门世家的存在,他们的一项项的政策,从一开始就在拼命地遏制着世家豪门产生的土壤,别看明国巨绅豪富比比皆是,但是他们只是有钱,谈不上有势,这样的格局,与齐国的豪门世家的诉求,是格格不入的。像周一夫这样的人自然是看得很清楚,假如他们与明人勾结起来,最终只能是自取灭亡。 所以周一夫也想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这场内战,因为现在的大齐,无论是皇帝还是豪门世家,都很清楚一点,他们需要积蓄力量来对付明人。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一件事,明明双方都有着相同的诉求与目标,但却又完全无法走到一处去,在走向最终的目标之前,双方想要做的,却是要毁灭掉另一方。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自己也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了。 曹云感觉到自己已经在接近目标了,周一夫对自己的警惕,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他认为他所期盼的,蕴酿的势,正在协迫自己不得不走上他期盼自己走的路。 像他那样的人,不会信任任何人的承诺,语言在他面前是苍白无力的,他只会相信大势面前,人力无可抵挡,就像现在,大齐看来已经是岌岌可危了,如果自己不出面力挽狂澜,齐国的坠落就不可避免。 他营造出了这个势,然后才会放心地看着自己即便再不愿,也只能走到那浪尖之上去披荆斩棘,去为他攫取他所想要的。 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周一夫与田汾是同一类人。或者,田汾要更胜一筹,因为田汾的所有阴谋诡计,都是建立在周一夫的阴谋诡计之上的。 大概周一夫已经老了,思虑不会那么周全了吧?这也正是大齐的幸运吧。 全鱼宴果然做得精彩绝伦,在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方面,没有人能给世家豪门相比较,也只有他们这样的人家,才会有时间,有精力,有金钱,在这些无所谓的小事情之上花样翻新的各类改变,这一个多月,曹云倒是觉得自己的胃口已经被养叼了,在自己的府中,可没有这样的享受,倒不是自己没钱,而是没有这样的嗜好。 “我想见见我的家人。”曹云看着红光满面的周一夫,对方的心情显得极好。 “亲王殿下,他们都在洛阳,过得很好。您只要到了洛阳,自然便会看到他们。”周一夫笑吟吟地道:“你将会成为我们的皇帝陛下,您的儿子将是我们新大齐的皇子,未来的继承者,谁敢为难他们呢?” “在洛阳吗?”曹云苦笑:“我只要出现在洛阳,就再也没有任何的回头路可走了。” “亲王殿下,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天起,我们都没有什么回头路好走。”周一夫道:“这是我们这些人的幸运,但也是最大的不幸,我们只能向前,一直向前,后退一步,也许就是万丈深渊。亲王殿下,您想好了吗?” 长久的沉默之后,曹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明天,我们就启程去洛阳吧。大齐不能在这样耗下去,必须要尽快的结束这种乱象。” 他站了起来,走到里屋之中,片刻之后走了回来,手里捧着一叠书信,放在了周一夫的面前:“这些信,替我送给收信的人。” “好!”周一夫微笑点头,轻拍手掌,召来一人,将书信交付给那人,吩咐道:“用最好的马,归妥当的人,将信件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收信人手中。” “遵命!”来人接过书信,躬身退下。 “周老先生不看看信的内容和收信的人吗?”曹云有些讶异地问道。 “是那些人我心中有数,至于信的内容,不看也罢。”周一夫微笑道:“既然咱们上了同一条船,那彼此之间的信任就不可或缺,更重要的是,我相信亲王殿下的能力,大齐的战神,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片刻之后,木屋之外响起了密集的急艰难的马蹄之声,曹云脸色平静,他知道,随着这些送信的信使的离开,对于大齐来说,最为关键的一段时期已经开始了。 “亲王殿下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们将启程去洛阳,那里,已经准备好了您登基的一切前期工作,到了洛阳,只需要您再最后确认就可以了。老臣先告退了,陛下。”周一夫笑吟吟的站起来,躬身行了一礼,倒退两步,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曹云这一次端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没有回礼,甚至没有说话。 屋内灯光微暗,王妃从里屋慢慢地走了出来,替曹云轻轻地按揉着肩膀,曹云能感到那一双手抖得厉害,他无言地伸手,握住了王妃的手。 就在周一夫与曹云在石泉湖畔的木楼里享受着全鱼宴的时候,在数千里之外的楚国荆湖郡大将军府内,卞无双正在会见一个来自齐国的客人。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曹辉了,但却从来没有这一次这样郑重其事,如果说以前仅仅只是敷衍,那现在就是他开始真正考虑对方的提议了。 “卞大将军,您没有多少时间了。”曹辉看着对方,语速很慢,语气也极平常,但却带着一股强势的压迫,与过去他来见卞无双大不相同。“明国已经对楚国开始下手了,秦风孤心苦诣的经营了数年,一朝发动,果然是如雷霆万均,楚国支撑不了多久了,等到秦风的马蹄踩到了上京城中,您,卞大帅,存在的价值还有多少呢?到了那个时候,只怕秦风就要收拾你了吧?” “只要我手中还有强悍的军队,那我就有存在的价值,更何况,大明还有强敌在外,比方说你们大齐。我只需到时候奋力向前征战齐国,也就够了。”卞无双冷然道。 “我不觉得大明觉少高明的将领。”曹辉冷笑:“我也不觉得大明会容忍你这样的存在,独拥大军,割据一方,你难道看不见,大明辖下,可有世家豪门的立锥之地?不要跟我说那些巨豪富贾,说得不好听一些,他们就是大明朝廷眷养的一条条肥猪,什么时候想宰一个就宰一个。” “似乎你们的皇帝也正在计划铲除国内的豪门世家。”卞无双道:“在你齐国,我有立锥之地?” “自然是有的。”曹辉道:“你与我们大齐的豪门世家完全不同,他们是毒瘤,是脓疮,正在吸着大齐的鲜血而养活自己,你是完全不一样的。齐国内的那些豪门世家,对大齐来说,不但没有了利用价值,反而成了害虫,而你,有着巨大的利用价值,卞大帅,我这样**裸地说,你不会感到不愉快吧?” “能有利用价值,这便是一个人存在的价值。这有什么不愉快的?无非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罢了。”卞无双淡淡地道。 第一千四百五十二章:反复无常 曹辉鼓掌大笑:”与卞大帅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儿,不用废话,这话说得透彻,像我们这样的人,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那跟死了又有什么两样?卞大帅,秦风拿下了楚国之后,你的利用价值不是说没有了,但也基本上是可有可无了,是不是?一旦到了这个境地,你觉得你还能过得像现在这般逍遥?”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卞无双道. “卞大帅这话儿说得好没有底气.我听了都替你感到心酸.”曹辉摇了摇头:”一股子听天由命的味道.” “听天由命?”卞无双嗬嗬的笑了起来. “看起来卞大帅还不太清楚自己的处境吧?不至于啊,周济云已经与明人拉上了关系你不会不知道吧?现在正在昆凌郡作战的那个所谓的雇佣军,卞大帅也应当知道他们的底细,他们不就是明**队吗?”曹辉笑道. “哪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曹辉接着道:”卞大帅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到时候秦风拿下了楚国,你便夹在了他与周济云之间,试问大帅的出路在哪里呢?” “你怎么知道我就会被他们夹在中间呢?” 曹辉哧的一笑:”卞大帅,你不会跟我说江南吧?得,我知道卞文忠将军在江南经营许久了,只不过效果有大帅想得那么好?或者说实际上有表面上那么好?” 卞无双脸色微变,”你想说什么?” 曹辉淡淡地道:”卞大帅,连我们都知道的事情,秦风会不知道?这一次明国发难,卞大帅就没有看出一点什么来?” “看出什么来?” “卞大帅,现在的江南,不是你在秦国的时候所设想中的那个江南了,几年之前的江南,那是鱼米之乡,但现在,有什么?漫山遍野的桑树,一个个的缫丝作坊,织布作坊,桑树侵占了耕田,作坊侵蚀了劳力,明国一发难,不再输入粮食,江南立刻便粮价飞涨,你认为自己握有的是江南,是渔米之乡,是你腾飞的本钱,但在我看来,你背上的是一个大大的包袱.” “我还有东部五郡.” “笑话,你是能拿得住曾琳,还是拿得住江上燕?”曹辉冷笑.”我知道,宿迁的调走,给了你明正言顺扩军的机会,你新建了两军,让自己直接掌控的部队达到了五万,可是你要清楚,江上燕的两万骑兵,才是东部六郡的精髓所在,听命于曾琳的军队有多少,不会低于两万吧,这加起来,便已经能跟你抗衡了.更重要的是,你的后勤完全被控制在曾琳手里,曾琳在东部六郡的威望,比你只高不低,你搞不定他,何谈自立?” 卞无双脸色铁青. 曹辉看着卞无双,恳切地道:”卞大帅,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一个人要有利用价值,才能展现自己的价值,你对大明的价值正在急剧降低,但对于我大齐的价值却在飞速上升.毫不避讳的说,我们需要你,现在我们的处境并不好,两路大军进攻昆凌郡失败,让我们陷入到了极大的被动,如果你能加入我们,我们便不需要向这里增兵,而是可以集中力量解决国内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我们与明人的战斗,将会是长期的,只要你有本事拿下昆凌郡,我们是真的可以将东部六郡给你的,有东部六郡,再加上江南,背靠着我们大齐,卞大帅,那时才是你的生存之道,那个时候的你,即便左右逢源,两边讨价还价,对于我们大齐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至少对于我们来说,你的存在,可以替我们挡住来自楚地的明人的一路进攻,使我们可以专心致志地对付另外两个方向上的明人.” “投奔我们,你可以作为一个独立的存在,依附大明,你只能为明先驱,成为他们的马前卒,替他们拼杀,而结果还不见得好.” “我们国内的情况,你想必也很清楚,即便我们解决掉了豪门世家,元气大伤那是必然的,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恢复元气,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们过河拆桥,相反,我们要在很大的程度之上依靠你.有这个时间,你能做到什么程度,那就靠你的本事了,再往后,我也就不好多说了,只能说是各凭本事了.” “卞大帅,想想我的话吧.” 曹辉已经走了很久了,但卞无双仍然将自己关在密室之中,只到儿子卞文忠终于按捺不住打开了房门走了进来. “爹,您这是怎么啦?”卞文忠坐在父亲的对面,低声问道. “曹辉说得有理啊!”卞无双声音低沉地道. “曹辉到底跟您说了什么?” “进攻昆凌郡!”卞无双抬起头来,看着卞文忠,一字一顿地道. 卞文忠吓了一跳,”父亲,如果我们真的进攻昆凌郡的话,那就是与明国翻脸了,现在周济云明显地投靠了明国.” “我知道.”卞无双阴沉着脸道:”为人先趋成为马前卒,抑或是拼一把搏一个自己当家作主,文忠,你怎么选?” “父亲,我们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吗?”卞文忠叹了一口气.”现在的我们看似实力强悍,实则处处受制于人啊.”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想搏一把,不再如此受制于人.”卞无双冷哼道.”江南的确正如曹辉所说的,不产粮了,但他有丝绸,这就是财富,东部六郡可都是产粮区,只要能真正的掌控这两个地方,有粮,有钱,卞氏还大有可为.” “江南儿子已经想了很多办法,拉拢了不少的人,两万军队,也足以控制住那里,但东部六郡,如何拿得到手,曾琳,是我们绕不过去的坎儿.还有江上燕,此人在明国呆过极长的时间,只怕与明人也不清不楚.” “江上燕暂时没有什么办法,但我可以将他弄走,现在大楚烽烟四起,我会给皇帝上书,就说现在东部无战事,江上燕的两万铁骑留在这里,实在是浪费了,可以为陛下驱策,扑灭反贼,这样,就可以将他调出东部六郡.”卞无双冷哼道:”曾琳,哼哼,七老八十了,也活得够了.” 卞文忠脸色微变:”杀了他吗?” “不杀他,我们如何真正掌控东部六郡.” “父亲,此事需三思啊.” “什么事情都要三思的话,那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文忠,你回江南去,一定要牢牢地掌控住那些地方,这对于我们的将来至关重要.曾琳,我会来想办法的.” “是,父亲.不过此事,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啊.” “当然,我会选择最好的时机.”卞无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成功了,我们卞氏便可以真正成为这天下举足轻重的一股力量,文忠,不要认为我们的力量很弱,当两个巨人旗鼓相当的时候,我们反而会成为举足轻重的筹码,行走在刀锋边缘虽然危险,但却也有着绝大的机遇,富贵险中求.” “儿子懂了.父亲,现在大楚朝廷已经自顾不遐了,我们是不是该想办法将在安阳的军队也调过来了,当然,还有在哪里的眷属也要移过来,虽然不能大张旗鼓,但却可以采取蚂蚁搬家的模式,一点一点的移民,否则将来大明一旦对楚国全面动手,安阳铁定不保,我们的那些军属,便又会落在明人的手里,这是大不利,会让我们投鼠忌器啊.” “你说得很有道理,这件事情,我会吩咐卞文豪马上开始着手处理.”卞无双欣赏地看一眼儿子,”不错,真不错,这件事情,我倒是还没有想到,文豪也是一员虎将,将他调过来,也可以为父亲分担一些,将来,他也会是你得力的帮手.” 卞文忠微笑点头. “我会在这边找几个适宜的地方来安置军属,他们在安阳过得极不愉快,生活也很苦,到这里,想来也是巴不得的事情.”卞无双笑道. 卞无双决定开始他人生之中的又一次冒险,从秦国跑到楚国,是他第一次下了大赌注,他赢了,虽然赢得不多,但却有了一块容身之地.这一次,他决定赌一次更大的. 而此刻,在沧州,周济云的大营之内,他也迎来了一位客人.一个月前,昆凌郡大败齐国进攻的两路大军,他所率领的部队更是将解宝打得龟缩进了沧州郡城,再也不敢出来,可谓是大获全胜. “乌长老,我坚决反对你们这个所谓的计划.”周济云挥舞着手臂:”曹云是什么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绝对是朝廷的阴谋.” 乌宿冷冷地看着周济云:”济云,不要以为就是你一个人聪明,难不成你以为你比周一夫老大人还要厉害?你所担心的事情,他老人家就想不到?你只需要做你该做的就好.其余的事情,用不着你担心,曹云的问题,老大人自然会解决.” “这么说老大人其实是知道曹云有问题的?”周济云不解地看着对方. “我说了,你只需要做好你要做到的.你与明人搭上了关系,这也不算是什么坏事,但现在,你不应当呆在沧州,现在我们需要你集中全力攻击潞州,如果能再取得几次大的胜利,那就更好了.”乌宿道.”这对你并没有什么损失是不是?打沧州还是打潞州对你有区别吗?” “怎么会没有区别?”周济云苦笑.他打沧州,是想打通一条通往横断山区的通道,而且沧州在解宝大败之后,力量已经极为薄弱了,而潞州,却还盘踞着**万军队,更重要的是,齐国朝廷随时都有可能再调军队过来. “这是周老大人对你的请求,济云,你听好,不是命令,是请求.” 第一千四百五十三章:长线计划 周济云瞅着乌宿,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们瞒着我?老大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该我知道的,自然就让你知道了。 ” “我觉和我有资格知道家族内的最核心的秘密。”周济云不满地道,他是周氏子弟,又是乌氏的女婿,是这两个超级大家族联结的纽带。但现在,很显然有极重要的事情瞒着他。 乌宿轻轻地拍了拍周济云的肩膀:“有一点你记住,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嗯,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是为了整个家族的考量吧。” 周济云疑惑地看着对方。 乌宿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将他推到了周济云的面前,“这是周老大人让我带给你的。” 周济云打开盒子,霍地一下站了起来,颤声道:“这,这是长老会大长老的印信?” “只有一半。”乌宿道,“如果我们失败了,那么,另一半也将会有人送到你的手上,当你拿到另外一半印信的时候,你就是长老会的大长老了,从此以后,所有的世家豪门幸存下来的人,都将唯你马首是瞻。” “老大人这是在安排后事?”周济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对于即将到来的大事,老大人也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 “哪来什么必胜的把握,特别是当你的对手是曹天成,曹云这样的人的时候。”乌宿笑道:“各大家族在你军中都有子弟,今年又往明国送去了不少嫡系子弟,在明国昌隆银行,也存有大笔的资金,如果我们失败了,那么,这些人就成了种子,济云,你将成为他们的领路人和保护者。” “长老,明国的土地之上,并不适合世家豪门的存在。”周济云闷闷地道。 乌宿大笑起来:“济云啊,你真是太天真了。现在的大明的确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世家豪门,那些人,顶多算是有钱人吧。但你记住了,明国以后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济云,有钱之后的这些人,下一步的诉求是什么吗?当然就是政治上的地位了。” “商人历来都不可能在政治之上有什么地位。”周济云不屑地道:“长老,您不会是让这些出来的子弟们去经商吧?” 乌宿道:“出来的这一批人,都是长老会一个一个的定下来的,这里面有读书的种子,也有精明的商人,明国对于土地兼并严防死守,这是他们的红线,触碰不得,所以出来的人,将会去经商,他们的所得,将会用来供养那些读书人并在有所成就之后再谋取政治上的利益,济云,这是老大人规划的长达数代人的一个宏大计划。如果我们失败了,那么你就会立刻成为长老会的大长老,而这个计划,也将会立时启动。” “这么说来,大长老是更好明人能在将来一统天下吗?”周济云苦笑着问道。 “是的,如果我们不能成功,齐国必然会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内战当中。”乌宿冷笑道:“我们不行了,但会竭尽全力的拖住齐国,把他们与我们一起拖下地狱。算是为这个计划出最后一份力量。” 虽然是数九寒冬,但周济云的背心里仍然冒出密密的冷汗。 “世家豪门,历经千百年而不绝,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有着绝大的势力,更因为我们从来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提前做出一些投资和伏笔,是我们的习惯。当主干要倒下去的时候,我们会竭尽全力的想法设法让那些提前种下去的幼苗能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世家会蜇伏,但绝不可能灭亡。”乌宿的语气之中充满着自豪。 “可是在明国,我们要怎么样才能重现昔日的荣光呢?”周济云问道。 “这就回到了先前的话题了。”乌宿笑道:“先前我们说到,明国的有钱人会越来越多,因为他们厉禁土地兼并,那么有钱人手里的余钱,便只能往商业之上去寻找出路,他们会愈来愈富,但他们在政治上的弱势,会让他们在这个过程之中吃尽苦头,当这些富豪的商人们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们就会在政治之上有所诉求。这样的诉求,即便是秦风这样伟大的皇帝,也是无法回避的。所以,当明国一统天下之后,商人或者他们的代言人走上政治舞台,这会是一个肯定的答案,就像现在,耿精明其实不就是其中的代表了吗?还有王月瑶也是如此。” “我们世家子弟,从小接受的是最好的教育,能学到最好的知识,他们读书,会比一般人要强,他们经商,也会比其它人更有手腕,所以,他们的崛起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济云,也许这需要一代甚至几代人的努力,但我们终究会再一次走到历史舞台的正中央的。” 他得意的大笑起来:“济云,当你亲眼目睹这一切在慢慢的发生并最终有所成就的时候,你是不是会很有成就感?” 周济云苦涩地道:“我只会感到沉重的责任,如同负山前行,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你是老大人看中的世家的守护者。”乌宿道:“这一次来之前,老大人让我告诉你,如果我们失败了,那么,你便彻底的倒向明国,要成为明人征战天下,统一天下的马前卒,排头兵,立下足够的功勋,能够在朝堂之上占得一席之地。然后,老大人特别叮嘱你,立刻放弃所有的兵权,放弃任何想在地方之上的谋算,尽力地去朝堂之上占得一个有用的位置,以你的能力,无论是从军,还是从政,都会有不错的发展。你这一生,要做的就是一件事,默默地守护那些世家子弟的发展,不着痕迹的小心翼翼的提拔我们的子弟。” “济云明白了。” “这层意思,你以后慢慢的说给岳开山听,他也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但他们岳家已经不存了,这肯定会让他有些别的心思,如果你能让他与你一条心的话,那么以后的路便会走得更顺一些。”乌宿道。 “这一次,老大人的谋算,到底是几成成功的把握?” “老大人说五成,但在我看来,至少也有六成吧!”乌宿道。“但就算有九成的把握,这些安排仍然会被执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我明白了,我会在接下来集中力量攻击潞州,老大人是希望我能将龙镶军引来一部分吧?”周济云低声道。 “你果然聪慧。”乌宿嘿嘿一笑:“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意思。” “但现在我的主力集中在沧州,想要调往潞州方向还需要时间,另外,也需要与明人的那支部队协调,与他们调防,这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你慢慢来,不着急,老大人这一次,也并没有指望你。”乌宿嘿嘿的笑道。“你是作为后手安排的。” 周济云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另外,你要小心卞无双。”乌宿道:“我们的人发现,曹辉又出现在了荆湖,他的目的,无外乎便是要联络卞无双来攻击昆凌郡,昆凌郡是你现在的立身之本,是你到时候投奔明国的投名状,万万不可有失。” “长老,从蛛丝马迹之上,济云判断,卞无双只怕与明人也有勾结,这个时候,明人不会允许他来攻击我吧?”周济云道。 “就怕你有这个想法,卞无双是什么人?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他与我们是完全不同的,我们是被逼到了死路,不得不拼死一搏,而他,还有很厚的本钱,他岂甘最后落得一无所有?我们有蜇伏百年再雄起的打算,他却只想在他手上打造一个声威赫赫的卞氏。如果按照这样的模式下去,他将会成为夹在你与明人之间的一点馅料,以卞无双的心性,必然会搞出点什么事来,所以,你要小心他在背后给你一击。” 周济云悚然心惊。 “我晓得了,会安排人手防备着他。” “按老大人的想法,卞无双如果真敢动,你只需要挡住一段时间,明人就会出手,所以也不会有太大的关碍,关键是一开始要顶住,如果卞无双要动手,必然会在你大举用兵对付潞州的时候。” “我会让他明白,周济云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打仗,你比我懂,我就不多言了。济云,这一次别过之后,或者就相会无期了。”乌宿突然笑了起来:“如果我们失败了,我们的脑袋就会挂在长安城头,尸体也许会成为野狗的餐食,等你将来打到长安城的时候,可别忘了去乱葬岗找找,看看还有没有几块剩下的骨头。” “长老,不是说有一半的胜机嘛。”周济云有些难过。 “我也就是说说,我们这一大把年纪了,该享受的也都享受过了,后事也都安排妥当,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乌宿大笑着道:“弄点好菜好酒,让乌宿大醉一场,明日,老夫便会回到洛阳去,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 第一千四百五十四章:返乡 五十出头的黄一山穿着一件补丁摞补丁的袄子,缩着肩膀从风雨之中走进了篱笆扎成的小院子里,将肩上的扁担,腰里的镰刀搁在了院子一角,大叫了一声我回来了。 紧闭着的屋门马上被打开了,两个七八岁的孩子瑟瑟发抖地站在门槛内,眼巴巴地看着他。 黄一山大步走进屋内,屋里的温度与外面的也相差不了多少,虽然燃着一堆火,但这房子,实在是四面漏风。 “今儿个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担心了半天的老伴此时才放下心来,不满地瞅着黄一山,“家里还等着你买来面才能做馍,两个孙孙可都饿坏了。” “公公!”两个身材瘦弱,面带菜色的儿媳妇站了起来,低声叫道。 “买回来了,买回来了。”黄一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破棉袄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口袋,递给了老伴。 “你喝酒了?”走近的老伴突然吸了一口气,立时便瞪大了眼睛瞅着他:“家里没有隔夜粮,你竟然还拿着辛苦挣来的一点钱去买酒喝?你知道不知道,你一顿酒的钱,家里便又可以多出一天的粮来。” “是喝酒了,不过不是我掏的钱。是碰到了一个老乡,他出的钱。”黄一山搔了搔脑袋,赶紧解释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口袋,打开,拿出两个油纸包,一股香气顿时在层里弥漫开来,“喏,这里头有一只烧鸡,还有一些猪头肉,都是我那个老乡买了送给我的。” 两个小娃娃站在黄一山的左右,揪着他的衣服下摆,不住地咕嘟咕嘟咽着口水,便连站在一边的两个儿媳妇,喉头也不禁上下吞咽着。 黄一山宠溺的摸了摸两个孙儿的脑袋,“今天让你们吃饱,大媳妇儿,你和老二去做馍,别惜粮,今儿个家里吃顿饱饭。我和你婆婆有话说。” “哎!”两个媳妇答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粮袋,风也似的向着伙房走去。 一家伙,都等着黄一山将昨天打来的柴禾挑到镇子上卖了,才能买回晚上和明天半天的粮食,今儿个黄一山无缘无故地回来的晚了,一家人便只能饿着肚子等米下锅了。 黄一山做到火边,老伴用木盆装了半盆热水来,蹲在哪里替他解开冻得**的鞋子,再将脚按在温水里,一边替黄一山揉着冰凉的脚板,一边不解地问道:“咱们的老乡,哪一个不是穷得叮当响,怎么这个人还能有钱请你吃酒,还买肉送给你?哎哎,别乱动,多泡一会儿,我再给你揉揉。” 老伴半蹲在地上,用力地替黄一山揉着脚,两个儿子都去当兵打仗,跟着卞大帅去了遥远的楚国江南,黄老汉便成了家里唯一的壮劳力,他的身板可是系着一家老小的饭碗,要是他身体有什么毛病,这个家,可就真要垮了。 “不是和我们一起跑到安阳来的老乡,是当初没有来安阳,现在仍在青河郡的一位老乡。”黄一山叹气道:“以前我们一起当过兵,和我差不多年纪,现在过得可是有滋有味。” “那他现在怎么又到了安阳啦?” “他和我一样,都是老把式了,一个老板雇佣他赶马车,每个月给他五两银子呐。”黄一山艳羡地道:“他请我吃酒,跟我聊起了他现在的日子,别提有多美滋滋的啦。他不是没有儿子嘛,只有几个姑娘,现在他的女婿和姑娘都从山里搬出去了,家里有上百亩田,一家人吃喝不愁,这不是到了冬天在屋里闲得慌吗,他也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便跑到城里头打事做,便被一个车马行的老板给雇佣下来了,专门跑安阳,包吃包住,还另发五两银子。” “有这么好的事情?老头子,你也是老把式,能不能请这位老乡去说合说合,也去赶马车,一个月挣五两银子,一家人就能吃饱还有节余了,你看看两个小孙孙,正长个儿的时候,却瘦得跟棵豆芽菜似的。” “我当然说了,老乡也满口答应了。”黄一山道:“不过老婆子,老乡跟我说了一个事儿。” “什么事儿?” “老乡跟我说,现在青河郡人太少了,当年卞大帅走的时候,不是带走了那么多人吗?现在青河郡就没人了,所以啊,现在哪边为了吸引人丁,可是下了狠手,只要有人去,便每丁分十亩地,还说有房子什么的,都是现成的。”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该不会是骗人的吧?”老伴怀疑地看着黄一山。 黄一山晒然一笑:“你看看我们家,家徒四壁,有什么让别人骗的,我就想着,咱们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搏一把,跑回去,如果真如这个老乡说的,咱们不就是一跤跌到蜜罐罐里了。” “好是好,可是上头,许我们走吗?”老伴问道。 黄一山哼哼道:“那些当官的,当然不会让我们走。不过我跟那个老乡也说了一节了,他说他们的老板是明人,路子广,有门路,只要咱们愿意回去,他就能把咱们弄回去。” “这事儿,需得好好的合计合计,跟两个儿媳妇儿也要商量商量。”老伴犹豫了片刻,“咱们的熟人都在这儿,这要是跑回去了,虽说是回故乡,但却没有一个认得的人了,也不知那边现在到底怎么样?” “是得商量商量。”黄一山撮着牙花子。 今儿个黄家的晚饭虽然弄得晚,但却是很长时间以内最为丰盛的一顿了,桌上不再是一成不变的萝卜咸菜,烧鸡和猪头肉的香味,在屋里弥漫,两个小孙子只吃得小肚子滚滚的,便是两个儿媳妇儿,脸上也终于见到了一丝血色。 坐在火堆边瞅着这一切的黄一山,欢喜之余,终是下定了决心。在这里,终是异乡异客,受人欺负,即便是大家伙抱成一团,还是寡不敌众,安阳人仇恨他们得紧,还不如跑回老家去,落叶归根,那边儿才是自己的家呢。 一夜没有睡着,两个儿媳妇儿一向是没有主意的,黄一山一说,她们便只说让公公拿主意,这让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宿的黄一山,天还没有亮便爬了起来直奔镇子上,去寻他的老乡。 一天之后,一大家子人便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背着几个小包袱便出了门,包袱里只有几件干净的衣物。 黄一山是豁出去了。再在这里呆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一家人就会饿死,那老乡没有道理骗自己的。 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镇子外,几辆马车早就等候在了哪里,老乡笑咪咪地迎了上来,“老黄,这就对了嘛,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等你回到了青河郡,得了好处,别忘了请我喝酒。”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黄一山连连点着头,又不无担心地道:“兄弟,我们是逃出来的,要是上面发现我们跑了?” “放心吧,有我们老板在,没人敢把你们怎么样!”老乡哈哈大笑地说着,同行的那些人也一个个蛮不在乎,将黄一山一家人安置在马车之上,呼哨一声,便启程而行。 让黄一山大开眼界的是,沿途的卡子,根本就没有检查过他们这一行人,即便是在井径关,他们也是畅通无阻的走了出去。 五天过后,他们走出了落英山脉,七天过后,一个漂亮的村庄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是一个大约有二三幢小院子组成的村庄,但让黄一山一家人感到惊讶的是,整个村子里看不到一个人影儿。 “老乡,这是?”黄一山不解地问着送他们的老乡。 “黄兄弟,这个村子,就是专门为你们这样想要回来的人建起来的,恭喜你了,你是第一个回来的,来来来,我们去看看你的新居。” 黄一山如同在梦里一般,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这位老乡走进了村子里,老伴也是茫然四顾,两个儿媳妇背着包袱,牵着儿子,满心欢喜却又掩饰不住内心的担忧之色,便是他们原来在青河郡,也没有住过这样好的房子啊。 在村子的正中央,老乡带着黄一山走进了一个硕大的院子里,院子里居然站着不少的人,看身上的服色,居然是当官的。 黄一山有脸色顿时变了。 “这便是黄一山大哥吧?”一个令吏模样的人笑咪咪地走了过来,在黄一山不敢置信的眼光之中道:“黄大哥,瞧瞧,这便是你的新家,来来来,这是房契,名字已经给你填好了。这是地契,等黄大哥安置好了,我们就带你去瞧瞧给你分的地,不过现在雪大,也只能看个大概,你们回来了六个人,便是六十亩,黄大哥你看清楚了啊。” 黄一山茫然地接过了房契和地契。 “黄大哥,过来看,这是配给你家的牲畜啊,不多,就一头牛。这两天的草料我们是已经备好了,往后可得你自己去打草了。来来来,来屋里瞧瞧,这几袋子米面呢,够你们吃上一个月了,你点验一下。” “黄大哥,都没问题吧,那好,帮我签个名字,啊,您不识字啊,不要紧不要紧,按个手印也成啊!” “告辞了黄大哥啊,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家了,我们还得回去复命,以后有事,尽管去镇子上找吏员。” 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回流大潮 黄一山做梦一般在堂屋里转来转去,嘴里喃喃自语,转了几圈,又一头冲进院子里,看着拴在一边牲口圈里的那匹壮实的大黄牛,嘿嘿的傻笑起来.他的老伴手足无搓地站在屋里,呆了半晌,这才有些艰难地移动着脚步,小心地摸摸正中间的八仙桌,又摸摸那些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椅子,板凳,摸到最后,竟然是伸手在大腿之上狠狠地掐了一把,一下子疼得叫了出来. “原来这不是梦!”她不敢置信地道. 两个儿媳各自牵着自己的孩子,飞跑进了两边的厢房,不大一会儿便传来了她们和孩子快活的笑声. 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但偏偏一切就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他们的面前. “兄弟,这些真都是我的了?”被黄一山抚摸得有些不耐烦的老黄牛仰天一声长叫,将黄一山从恍惚之中惊醒过来,他转过身,看着院子里的一角,倚着一副石磨正在微笑地看着他的老乡. “当然是你的.”老乡大笑着,”房契,地契都在你的手里,那上面盖着的可是大明青河郡青河县的大印,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摊开手里的那些契书,看着那鲜红的大印,黄一山咧开大嘴笑了起来,向着老乡深深的鞠了一躬,”兄弟,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还在安阳挣命呢,现在不但回到了家乡,还得到了这些东西,都是拜你所赐.” “可别谢我.”老乡大笑:”我可没这副家当,要谢,你就谢大明的皇帝陛下吧.大明皇帝陛下仁慈无双,知道你们这些当年被迫离开青河的人,在异国他乡过得异常艰苦,这才特别吩咐青河郡建起这些村子,等待你们这些无奈离乡的人归家.” 听了这话,黄一山当即跪了下来,连连叩头,”多谢仁慈的皇帝陛下.” 看着黄一山叩头的方向,老乡忍住笑道:”老兄,你拜的方向错了,那是雍都方向,现在是大明皇帝,你能有这些,也是大明皇帝给的,越京城在北方.” 黄一山连忙换了一个方向,又咚咚地连叩了几个响头,在他的心中,谁是皇帝,于他而言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位皇帝给了他房子给了他地,给了他一个安身立命养家糊口的地方,这就足够了. “好了,老兄,你这里安顿好了,我也该走了.”老乡拍拍衣服,抖落了身上的雪花,道. “兄弟怎么能走?不管怎么说,今儿个我也要好好地置上一桌酒席,向你拜谢才行.”黄一山急得一把扯住老乡的衣裳. “老兄,我也要会去复命啊.端人饭碗,就要服人管嘛.”老乡笑着推辞,”可不敢误了时辰.” “兄弟,你说你现在赶车一个月能挣五两银子,能不能介绍我也去,你知道,我赶车的手艺可也不差,现在大冬天的,地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干,总得出去挣一些,不能坐吃山空啊!”黄一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当然可以.”老乡答应得极是爽快,”不过你刚回来,总得需要安置一下,过两天你去县城里找我,一提我的名字,就知道去哪里找我了.” 夜一深,一大家子却都没有睡意,两个儿媳妇儿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屋子,一晚上都不知道在叮叮当当地干着什么,两个孩子也里里外外的折腾着. 黄一山夫妻两人靠在床上,身下的火炕暖烘烘的,不但暖着他们的身子,也暖着他们的心. “过两天把家里理顺了,我就去县里找老乡,找一份工,一个月五两银子呐!”黄一山满怀着憧憬道,”干上一个多月,过年的时候,便能给你和两个媳妇,两个孙儿都换一身新衣裳了,你们几年都没有添过新衣服了.” “我倒没什么,两个媳妇儿和孙子倒真是要添衣裳了,可怜见的,都没有一件出门的衣掌了.”老伴眯缝着眼睛,享受着火炕带来的丝丝暖气. “等这一次再去了安阳,我一定要去把以前的老乡们都喊回来,这个村子其它的房子都空着,老乡说了,这都是给我们这样的人准备的,要是回来的晚了,被其它地方的人占了就不好了.” “是啊是啊,这事儿得抓紧一些,都是左邻右坊的,一直住着也都熟悉了,大家聚在一起,有事也有个商量.”老伴也连连点头,在安阳的时候,大伙抱团与本地人干仗,倒是结下了比以前更深厚的情谊.”不再安阳受那些人的气了,等我们发达了,咱们再风风光光的回去,气死他们.” 听着老伴的气话,黄一山不禁笑了起来,笑的同时,心里却又有些苦涩,这些年,在安阳,可真是受够了腌气. “房子有了,地也有了,现在就盼着儿子们能平安无事才好,唉!”老伴叹着气道. 黄一山沉默不语,他也是当过兵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军队里一些事情呢,只是有些事,他不愿与老伴多讲. “睡吧,睡吧!”他脱去衣裳,钻进了被窝,却总是也睡不着,一闭眼,脑子里就总是出现血肉横飞的战场的景象. 三天后,黄一山带了几件换洗的衣裳来到青河县城,果然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他的老乡,不过让他吃惊的是,他那个赶车的老乡,居然穿着一身显现的官服,正笑咪咪地看着他. 他一下子蒙了. 井径关,卞文豪挺立在城头,看着那条刚刚修通不久的大道,即便是在这样的寒冬腊月,上面仍然行走着络驿不绝的人群.在他的身边,站着的则是安阳的郡守朱义. 关宏宇在十天之前,率兵去了徐州.楚国经济大崩溃,引发了风起云涌一般的暴动在全国迅速地漫延开来,徐州自然也不例外,徐州郡兵不顶事,朝廷担心徐州的暴乱继续向着上京方向漫延,便下令关宏宇率安阳兵前去平叛,然后驻防徐州.这一下,安阳可就空虚了下来,关宏宇走后,安阳的防务就交给了卞文豪,井径关自然也被卞文豪接手了. 对此,朱义无可奈何. 不过这几天安阳郡的一些异动却让他吃惊不已,从青河郡移民到安阳安置的卞无双的军属,突然之间开始了向青河郡的回流,最开始只不过是三三两两的,到了这两天,已经出现整个村子整个村子的往回跑了. 而明人对这件事情,似乎早有准备,一些来自明国的商队,回程之时好整以遐地带上了这些百姓,甚至还有一些车马行竟然放空过来,然后再满载着这些百姓回去. 个别的往回跑,这是可以理解的,身在异乡为异客,思乡之情难免,再说这些青河人在安阳过得并不愉快,甚至可以说很糟糕,但这样大规模明显是有组织的行为,那就太异常了. 大楚需要这些军属来有威胁卞无双,同时,卞无双也需要这些军属来保证自己军队的稳定,朱义知道,卞文豪的手下,就有一支专门这样的队伍,从事的就是捉拿这些企图逃回去的青河郡人. 但现在这些人是从井径关大摇大摆的走的,而卞文豪此时正坐镇在井径关啊. 他居然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离去,难道他不知道这些人对于卞无双的重要性吗? 他赶到了井径关,站在城头,与卞文豪又一起目睹了新一批人离开安阳,欢天喜地的坐在马车之上向着青河郡赶,还有许多人,马车实在是坐不上了,竟然背着包袱,推着独轮车,艰难地尾随着马车前行. 就朱义看到的这一波,就起码有一两百人.而这些天,几乎每天都是这个规模. 他侧脸看着卞文豪,对方的脸色很平静,看不出任何的情感波动. 朱义心中原本有一个猜测,现在卞文豪的反应,证实了他那个最不好的预感,卞文豪已经投降了明人了,他不但背叛了楚国,也背叛了卞氏.朱义很清楚,在安阳的青河军属虽然有近二十万人,分布在各县,但也架不住以这样的速度回流,如果这些人都回到了青河郡,楚国会发疯,卞无双也会发疯. 但是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他是安阳郡守,但现在安阳的守备将军却变成了卞文豪,安阳唯一的一万大军,也是卞文豪的亲信下属.朱义相信,如果这个时候外面有一个明人信使奔来,在下面叫喊几句,卞文豪就会毫不犹豫地一把扯下井径关上的楚国旗帜而换上明国的日月明旗. 他看着卞文豪,目不转睛. 卞文豪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转头看向朱义,笑道:”朱郡守感到很意外吗?” “是的,很意外.”朱义点头称是.”明人许给了你什么?” 卞文豪沉默了片刻,缓缓地道:”也不仅仅是他们许给了我什么,而是楚国实在是不行了,我亲眼目睹了大秦的灭亡,现在我又看到楚国在一步一步的走上秦风的老路.朱郡守,这条船要沉了.” 朱义无话可说,卞文豪能看到的东西,他自然也能看到. “二来,你看这些青河百姓,他们多么开心啊.来安阳几年,我甚少看到他们有这么开心的时刻,朱郡守知道明人在青河郡为他们准备了什么吗?” 第一千四百五十六章:一剂猛药 “安阳是安阳人的乐土,但不是青河人的.”卞文豪道:”他们在安阳过得怎么样,郡守心里清楚.” 青河人在安阳过得什么日子,朱义自然是清楚的,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两家本来就是世代仇敌,隔着一个落英山脉,相互之间杀了上百年,准确的说,是秦人越过落英山脉来抢了上百年.现在他们又到安阳来落户,安阳人自然不开心,不满意.如果不是官府强摁着,只怕两边早就大规模地干起来了. 朱义瞅着卞文豪,半晌道:”那你什么时候把我也绑起来送给明人呢?” 卞文豪一怔,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朱郡守说话真是幽默,好吧,看起来朱郡守有很多话要跟我讲,那咱们就别在这儿顶着风冒着雪说话了,去我屋里头吧.” 井径关城楼的最高处,原先关宏宇的居舍,现在已经成了卞文豪的下榻之所,走进屋内,朱义不由一怔,这间屋子原本四壁绝大部分都是窗户,推开便可以看到整个井径关的全貌,但到了冬天,为了避寒,自然是要糊上窗纸的,窗纸一糊上,自然就看不清外边了.但现在,四壁之上全都换上了透明的琉璃,屋里暖融融的,琉璃之上有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明人对你倒还真是舍得下本儿,这才几天啊,就给你换上了如此名贵的琉璃.”朱义冷笑着道. 卞文豪笑着摇摇头,请朱义坐下,自己也坐在他的对面,道:”朱郡守,卞某不才,但也不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吧?在下出身卞氏,钱这东西,自小就是不缺的.” 朱义哼了一声,”卞文豪,你知道这些军属对于楚国的意义,对于你们卞大帅的意义,坐视他们回到青河郡,落入明人之手,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卞文豪微笑着道:”如果说以前,对于大楚还有点什么意义的话,也算不错,但现在,郡守觉得楚国朝廷还有能力拿这些人来威胁到卞大帅吗?” 朱义叹了一口气. “至于他们落到大明手里,会对卞大帅有什么影响?那倒是真真切切的.”卞文豪沉思了片刻,道:”在我向朱郡守说明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之前,我先向朱郡守说一个秘密吧,对于楚国来说,这或者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朱义瞪大了眼睛. “关于卞氏投奔楚国的隐秘.”卞文豪道:”当年楚人已经破了虎牢关,击败了秦帝二十万大军,将秦帝逼回了雍都,这个时候,为什么我们卞氏在青河郡可以从容不迫的越过落英山脉呢,不但军队走了,连几十万的军属也都带走了?” 朱义目不转睛地看着卞文豪. “因为卞大帅在此之前,曾经去了一趟虎牢关,与明国皇帝见过一面.”卞文豪轻描淡写地道:”我们与明国达成了协议,卞大帅将成为明人吞并楚国的一枚重要的棋子.卞大帅入楚,去了荆湖,万州一战,功成名就.终于使得楚国皇帝闵若英迫不及待地逼死了程务本.其实这件事,早在明人和我们的计算当中.程务本是楚人最后的中流砥柱,他的死,使得明人吞并楚国的战略意图,去除了最后一个最难翻越的障碍.严格来说,我们杀不了程务本,明人不愿下手杀了程务本,因为这会让楚人对明人极度痛恨的,只有让闵若英杀掉他,才是最好的结果,当然,这里头还有着许许多多的小细节,我就不一一赘述了.” 朱义又惊又怒地看着卞文豪. “原来卞无双一直都是明人的奸细.” “也不能这么说,大帅其实是另有打算的.”卞文豪摇头道:”我们与明帝的约定,并不具有多强的约束性,更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我们大帅,实则是想打下东部六郡,然后再拿下江南之地,这两地加起来,可就等于是割取了楚国最富有的膏腴之地.这一切,现在看起来,卞大帅都办到了,东部六郡卞大帅得到了五郡,江南之地,卞文忠借着剿匪,也在四处插手,暗中布局.” 朱义牙齿咬得格格响,半晌,颓然靠在了椅子上:”大楚安能不败,大楚安能不亡啊?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投靠明人呢,卞大帅现在不是握着一手好牌吗?” “好牌?”卞文豪苦笑:”看起来是如此,但明人技高一筹啊,看似落在卞大帅手里的这些地方,早已被明人渗透得千疮百孔.东部五郡是产粮区,但民政之事,却被曾琳牢牢地控制在手中,大帅深受其制.而江南这等财富之地,鱼米之乡,经济命脉却被控制在明人之手,明人稍动手脚,那里便是饿殍遍地,朱郡守,你说这是什么好牌?现在周济云又投靠了明人,卞大帅被夹在中间成了夹心馍.” “等等,等等.”朱义打断了卞文豪的话,”你刚刚说到了曾琳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曾琳控制了东部五郡的民事?” “朱大人果然敏锐.”卞文豪一笑:”曾琳早在程务本控制荆湖的时候,便已经倒向了明人,成为了明人在东部六郡最得力的手下.” “你胡说!”朱义失态的蹦了起来. “郡守,都到了这个时候,我欺骗你干什么?这是大明次辅金景南亲口跟我说的,当初联络曾琳的,就是杨一和的孙子杨致杨将军.要不然,为什么卞大帅在对周济云大胜之后,不能乘胜追击,现在周济云面临齐人两路夹攻,如此大好的机会,卞大帅却没有办法乘机对周济云进行攻击而彻底拿下昆凌郡?这可是闵若英的要求,也是我们卞大帅想要的,但是,就因为曾琳在中间作梗,这事儿便办不成.明人不希望周济云灭亡.” 朱义颤声道:”那,那江上燕呢?” “郡守,您说呢?”卞文豪反问道. “宿迁呢?” “宿大将军我不知道.”卞文豪摇头道,”但现在宿迁将军已经被闵若英调到津州去守上京城的门户去了.闵若英害怕有朝一日明人的水师自泉州长期而入至津州登陆然后直趋上京城啊!” 朱义浑身的力气都被卞文豪的这一番话给抽走了,瘫倒在椅子上,”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啊,大楚倚赖的干臣,居然一个个都是他国的奸细,哈哈哈,这可真是闻所未闻,千古难得一见的奇景啊!”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是大楚皇帝自己作下的孽,焉能怪得别人?”卞文豪冷笑道:”害左立行,杀杨一和,轼前太子闵若诚,让曾琳这样的人心灰意冷,杀程务本,又让江上燕这样的悍将彻底与楚廷反目,国内横征暴敛,不顾民生疾苦,使得国内烽烟四起,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朱义泪流满面. “朱大人,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吗?大帅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曾琳与江上燕的真实身份,他还在筹划着想要实现自己的大计划,但我却知道,大帅只要一动,便会万劫不复.所以我将这些军属还给明人,希望大帅能因此而悬崖勒马.”卞文豪道:”只要大帅不动,而是老老实实的履行与明帝的约定,那么,大帅的一世富贵还是跑不了的.如果大帅要一条道走到黑,自取灭亡的话,我向明人投诚,则为闵氏保留一点香火种子,不至于被一网打尽.” “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将这些天大的秘密都捅出去吗?”流着泪的朱义问道. “朱大人,有用吗?行动已经开始了,你瞧,你连我放青河郡人出关而去都无能为力,还能做些什么呢?让关将军带兵回来,关将军在徐州只怕已是难得脱身了,可就算他脱身回来了又能怎么样呢?大势如此,非人力所能扭转也.” “是的,你说得不错,大势如此,非人力难得扭转.”朱义哽咽着道:”那你什么时候改旗易帜,迎接明人入关呢?” “朱郡守,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也能明了大势,顺势而行,而不是逆流行舟,你在安阳郡多年,苦心孤诣,民望极高,你也是楚国老臣,如果你能与我一起,在适当的时机迎接明人入关,那对于安阳人,对于大楚人来说,都会是一种幸运.因数他们不必再经历战火.实话跟您说吧,在青河郡,明人的军队已经开始集结,这里,将是明人最后向上京城进军的路线之一,明国希望像郡守,关将军这样的人归义,以二位的地位,名望,不但安阳,便连徐州等地必然也会望风而降,这样,明国大军可以直趋上京城.大明皇帝希望灭楚之事,只会有一场战争,那就是上京之战.” “进军路线之一?” “是,另外几路,一路是自新宁郡方向,一路是从泉州至津州方向,三路大军,齐聚上京城.”卞文豪道:”到时候,恐怕还有其它的力量加入.” 朱义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出了屋子,失魂落魄的离开了井径关. 隔着琉璃窗,看着朱义孤单离去的背影,卞文豪道:”药下得是不是猛了一点?” “恰到好处.”他的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一人踱着步子走了出来:”朱义是一个聪明人,要不然在多年之前,就不会断然从上京城跑到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了.他自会权衡利弊,楚国已经病如膏肓,救无可救了.” “次辅大人,朱义真能说服关宏宇?”卞文豪转过身来,看着走出来的人. “能行.”金景南笑咪咪地道.”关宏宇向来唯朱义马首是瞻,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可不如他们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第一千四百五十七章:还是愿意拉他一把 “看起来朱义已经深受打击,只要他是聪明人,就能准确地判断出大楚的崩溃已成必然,从而倒向大明,避免安阳陷入战火之中.就怕他是一个死心眼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就有些麻烦.”卞文豪仍然有些担心,就他在安阳的这几年,能够看得出来朱义的确是一个忠臣,也是一个能吏,在安阳的日子里,他仍然在努力地为了延续大楚的统治而拼尽全力,哪怕为此让安阳人吃了不少的亏.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程务本那样的.”金景南笑道:”朱义这样的人,才是大多数,不可否认,他们的确算得是忠臣,能吏,但凡还有一点点希望,他们就会拼尽全力维系着这一点希望,这个时候,只要花点心思打掉他们最后的希望,如果是楚国的皇帝再来一些倒行逆势的行为,那他们最后的坚持就会被打得粉碎.” 卞文豪连连点头. “这些人啊,自诩精英,他们忠君,爱民,但当他们发现忠君已成为奢望的时候,他们便会转而求其次,将爱民作为他们的下一个选项.”金景南不无讽刺地道:”他们这样的人,总是能在最后关头做出大义凛然的选择并且让史书对他们的选择不吝赞扬.” 卞文豪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这样的人,对程务本这样的人充满敬仰但绝不会效仿,对朱义这样的人却会哧之以鼻. “次辅大人,您还会在青河郡停留很长一段时间吗?”他问道. 金景南点了点头:”还会在青河停留不短的时间,黄国新因病回京休养,而他的继任者,还要在新年过后才能到青河来接任,但现在青河正面临着一系列的大的动作,需要有人主持,所以我还不能离开.” “那就好,有次辅大人在青河,我也能安心不少.”卞文豪开心地道. “你麾下这一万大军,有把握完全听你的指挥而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吧?”金景南笑问道,”卞无双不会不在这支军队里留下几个人制衡你吧?” “留下人制衡我那是自然的,不过现在的情况之下,他们与我难道不是一样能看到大势如此吗?”卞文豪轻松地道.”卞氏是一个大家族,但具体到我们个人来说,每个人又都有着自己的小家,既然大家族摇摇欲坠了,我们所能做的,也就是竭力保全自己的小家了.” “这是正理,不过像你们这样的小家保全得多了,这个大家族自然又会另僻蹊径,再次崛起了,只不过是以前的主干枯死了,以前的傍枝却将自己的根须扎进肥沃的土里,开枝散叶,一跃而成为主干.” “这正是我的期望.” 金景南大笑:”我喜欢与你这样的人说话,合作,不费劲,不虚伪.” “次辅,我们算是同一类人.” 金景南点头:”不错,我们是同一类人,我虽然读了不少书,但却是一个实用主义者,目标主义者,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能够约束我.” “次辅,现在回流愈来愈快,青河那边能完全的妥善安置,我知道前期回去的人都过得极好,但这毕竟是近二十万人的回流呢!”卞文豪有些担心:”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是差距大了,恐怕会生出一些事来.” “你想多了.”金景南轻松地道:”青河郡有多大,你也知道的,回流的人,安置的地方,相互之间还是有些距离的,再说了,先回去的,肯定会有一些格外的褒奖,而且在这个过程之中,也会有一些区别对待.对了,你知道第一个回去的那个黄一山吗?” 卞文豪摇头:”近二十万军属,我怎么会知道他是谁?” 金景南哈的一声笑:”可是我知道,为什么他是第一个?” 卞文豪好奇地道:”为什么呢?” “因为他的两个儿子啊,现在在卞无双麾下,都已经升到了校尉了,所以我们第一个就找上了他.他不仅是第一个回去的,而且还是这些回去的军属之中第一个成为我大明官员的.”金景南大笑:”卞无双军中,哨长,果长,校尉的履历,我们手里都有一份,分门别类,清清楚楚,这些军官们的家属,在这一次的回流安置之中,当然会得到更好的优待.” 卞文豪失色,”居然,居然做到了如此地步?”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金景南道:”事前这些准备工作做得更多更详细,做起事来便愈加轻松,黄一山的这两个儿子作战相当骁勇,你说说,如果他们一旦知道了自己有老婆孩子现在在大明过得很轻松愉快,老爹还成了大明的官员,心里会怎么想?卞无双真要反水的话,他们会不会犹豫?而这些事情被他们的上官知道了,会不会再信任他们?” 卞文豪不寒而栗. “当然,这样的人哪果只有几个,当然也成不了什么事,但如果多了呢?”金景南摊了摊手,看着卞文豪,得意地问道. “军心就散了.”卞文豪心情有些沉重地道.”这些基层的军官,才是一支军队真正战斗力的体现.” “不错,他们才是控制军队的主体.将是军队的胆,军队的魂,但这些基层军官就是骨节,骨头要是断了,胆儿越大,那就死得越快.”金景南愉快地道:”你们的卞大帅想必此时还在做着割居东部六郡的美梦,占据东部六郡,控制江南地区,在大齐与大明之间玩一趟刀锋之旅,嘿嘿,想法不错,但稍有错失,便会粉身碎骨啊.” “希望卞帅能认清这个事实悬崖勒马.”卞文豪叹息道. “卞无双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但这样的人,也是最为因执的,最为自信的,总认为自己能掌控大势,想让他回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说实话,我们也不想他这么做.”金景南摊了摊手,”你先前所说的其它人,其实没有必要想那么多,回到青河郡之后,即便条件再差,也比他们在安阳的时候要好上无数倍,在这个上面,我们大明是投入了巨资的.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我们大明一向是不吝钱财的.” “次辅,您要求的要在年前完成所有的军属回流事家,只怕是很困难的,现在主要还是井径关附近几个县治,还有不少人距离这里太远,这天寒地冻的,恐怕很难完成.” “那就有选择的进行,回头我会给你一份名单你,那些基层军官们的眷属,必须第一时间全部转移回青河郡.”金景南看了看外面大雪飘飞的天气,”天气着实恶劣,而且距离井径关越远,消息便也传送的越慢,不少人还是会将信将疑的,这些事情,你出头去办,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明白了.”卞文豪道. “从荆湖那边传来的情报,你家卞大帅可是没有闲着,上书楚皇,将江上燕的两万骑兵主动申请调出荆湖去平判,嘿嘿,这是要干大事的前奏啊.”金景南笑道. “江上燕走了?” “正在准备开拔呢.”金景南道:”正中下怀啊.卞大帅这是要调走绊脚石,但在荆湖的绊脚石可不仅仅是江上燕这么一块呢!这一下,江上燕可就名正言顺地能进入大楚腹地了.还是楚皇亲自下令调回去的,哈哈哈,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吗?” 卞文豪却开心不起来,江上燕走了,卞无双恐怕就会加快他的行动步伐,这无异于是向深渊又踏近了一步. 作为卞氏族人,他当然不想卞无双走上死路. 门外响起笃笃的敲门之声. “进来!”卞文豪道. 一名卞文豪的亲信踏进门来,对于金景南也呆在这里,好不意外,显然也是知情者,没有什么避讳,他直接道:”将军,大帅那边派了特使过来,人已经到了郡城,我们在哪边的人,先将他稳在了哪里,郡城那边派人来问,怎么办?” 卞文豪看了一眼金景南,这才道:”你亲自带人回郡城,将人带到井径关来.看起来大帅已经有所行动了.” “明白了.” “记住,赶路的时候时间上掐着点儿,尽量先不要让他发现安阳现在的实际状况.”卞文豪吩咐道. “末将明白的.”亲信点点头,转身离去. 金景南笑着道:”卞帅果然要动了.” “次辅,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没什么可隐瞒得了,这样大的事情,也瞒不了多久,我们大明,还是愿意拉他一把的,那个特使来了,你不妨对他明言军属回流的事情.同时,也让他看到你的态度,然后放他回去.” “放他回去的同时,我还要另外派一些人一起到荆湖,将这个事情散播开来.”卞文豪想了想,”我想大帅在知道这个事情后,有两个选择,一是就此偃旗息鼓,另外一个便是铤而走险.如果这个消息迅速散播开来,军心必然不稳,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卞帅就要三思而后行了.” “这个法子不错,能让卞无双老实下来的话,我们会省不少的事的.”金景南点头表示同意.”就怕他一条道走到黑呢!” 第一千四百五十八章:久别重逢 入夜,一辆马车从郡城方向驶来,进入了井径关,卞文康搓着手,跺着脚从马车之上跳了下来,仰头看了一眼井径着最高处那灯火通明之处,将身上的披风裹得更紧了一眼,在一名校尉的带领之下,大踏步的向上走去. 门开处,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看着对面的卞文豪,卞文康大笑着张开了手臂,”三哥,经年不见,想死我了!” “我也想死你了.”两人大笑着拥到一起,彼此用力的锤着对方的后背. “来来来,老五,我这里已经备下了酒菜,今儿个晚上咱们可是不醉不休.”指着身后满满一桌的酒菜,卞文豪道. “好.”卞文康一屁股坐在酒桌旁,提起酒壶的时候,却又犹豫了一下,”三哥,你现在可是在军寨之中,也算是在执行军务吧,能喝酒?” “这里我最大!”卞文豪笑道:”再说了,这里有什么鬼捞什子的军务?” “那就好,那就好!”卞文康道:”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啊,看到三哥在这里过着神仙般的日子,真是羡煞我了,弟弟我在荆湖啊,天天在军营里,那一条条的军规,可是如同禁锢咒啊整日套在头上,让你不敢越雷池半步.” “你们哪里天天打仗,自然不同,我在这里啊,就是一保姆,整天同安阳人斗智斗勇,嘿,只能动嘴皮子,不能动刀动枪,闷煞人啊!”卞文豪提起酒壶给卞文康满上,摇头道. “三哥,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哦!”卞文康叹了一口气:”如果能不打仗,谁想打仗呢,这几年,一共折了五个叔伯兄弟了,老九连尸体都没有找到,被战马踏得稀乱,根本就分不清了,最后只用布兜了一点回去埋下了.” “得得,老五,咱吃饭喝酒呢,说这个干什么!”卞文豪道. “是,喝酒,喝酒.”卞文康一仰脖子将酒咕嘟一声喝了下去,脸色霎时之间便变红了:”明人的烧刀子,三哥,你这日子过得够可以的啊!瞧瞧,你这屋子里,满屋的琉璃,暖哄哄的地龙,亏你还在信里老是叹着苦经,让我们都以为你在这里过得生不如死呢,现在看起来,你是逗我们玩呢,你这完全就是生活在蜜罐罐里嘛.” “这福,我还没有享几天呢!”卞文豪笑了起来.”关宏宇走了,我这才找到机会上位嘛,其实也就是楚人实在是没人没兵了,不然再怎么也轮不到我.” 卞文康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脸上露出了喜色:”来的时候,着实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情况,安阳现在的局面,就等于落在了我们卞氏手中了啊,朱义没有兵,那算个屁啊!这样的好机会,三哥,可是万万不能放过.” 卞文豪呵呵一笑:”安阳的情况比较复杂.一言难尽,对了,你这一次过来,带了卞帅的什么吩咐吗?” “当然是带着使命过来的,不过现在看起来,你这里局面一片大好,倒是没有必要执行了.”卞文康兴奋地扯了一只鸡腿用力地啃着,”卞帅肯定也没有想到你这里的情况,我会马上派人回去向卞帅回报,等卞帅的信吧.” “那你原本来我这儿是想干什么呢?” “卞帅本来是想让你把这里的军属转到荆湖那边儿去的.” “开什么玩笑?”卞文豪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十几万近二十万人,尽是些老弱妇孺,这千里迢迢的,怎么过去,还让不让人活了?再者又怎么可能走得过去?” “现在楚人乱成一团,哪里还有能力管我们,倒是这路途遥远,的确是一个问题.不过你不是一直说你们在这里过得很不好嘛,现在在东部六郡,卞帅说了算,咱们的人虽然路上会艰难一些,但只要一到,不就享福了吗?”卞文康解释道. “就算要过去,现在也不行,总要等到明天暖和起来才行嘛,这个天气赶路,真是会死人的.”卞文豪摇头道.”就这事吗?” “还有要把你这一万精锐也调过去.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卞帅人手不够啊!”卞文康道. “卞帅手下两万人,卞文忠手上也有两万人,卞帅不是在那边又招了两万人填宿迁走后的窟窿,六万人呐,现在那边儿又没有战事,怎么会不够用?”卞文豪故作惊讶,又给卞文康把酒满上. 卞文康诡异的一笑:”不够用.开始跟过去的四万人,这两年也战死了不少,现在我们控制了东部五郡,人洒下去,可就不见底了,文忠的那两万人,其中一万化整为零,盘踞在江南各地,一旦时机成熟,便可以发动,趁乱拿下江南.新招的那些人,怎么能完全信得过?这一次,咱们要干大事了.” 卞文豪心中一跳,”干什么大事?” “三哥,你在这安阳,消息是闭塞了一点,现在楚国江南,已经乱成了一团,粮价足足涨了十倍有余,那饥民暴乱啊,可是此起彼伏啊,机会已经来了啊,抓住这个时机起事,便可以将江南握在手中了.”卞文康得意地道. “有这么容易吗?” “卞帅从到荆湖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在干这事,文忠搞了这么久,要是没有点数儿,岂敢这样啊?”卞文康笑着又一口将酒干了:”而且啊,咱们马上便要向昆凌郡发起致命一击,拿下了昆凌郡,东部六郡尽入我手,又拥有了江南,三哥,咱们卞氏,又要威风重现了.” “进攻昆凌郡?”卞文豪脸上变色:”咱们与明人有协议,他们不是不准我们打昆凌郡吗,这不是与他们公开撕破了脸皮?” “此一时也彼一时.”卞文康冷笑道:”那时我们刚刚去荆湖,想要站稳脚跟,便需要明人的武器,需要宁知文的水师,不得不这样做,但现在,宿迁走了,江上燕走了,东部六郡已经成了我们的一言堂,齐国已生大变,两路大军夹攻昆凌郡却吃了败仗,但必然会卷土重来,周济云万万想不到这个时候我们会倾力进攻,三哥,我们与齐人已经达成了协议,他们支持我们割剧东部六郡和江南,这样,就算明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吞并了楚国,但我们背后有齐人的支援,也足以顶住明人的进攻.” “这,太冒险了.一旦失败,我们卞氏将再无存身之地.老五,大帅想过没有,要是我们赢不了周济云,拿不下昆凌郡,我们可就被夹在中间了.” “这样的大好局面,岂有不胜之理!”卞文康毫不在意地摆摆头:”三哥你太小心了,当然啦,也正是因为你小心,才会被留在这里与安阳人打交道嘛!那边的情况,你没有我清楚,现在周济云大概也知道我们与明人有些纠葛,或者他又从明人哪里得到了我们肯定不会进攻他们的保证,所以在我们这个方向之上,防守极其虚弱,万全可以一鼓而下,只要打开了缺口,潞州,沧州两路齐军便也可以发动反攻,三路大军夹击,他周济云又不是神仙,还能找来天兵天将救命?” 卞文豪心情沉重,喝了一口酒,”那江南呢,江南就不会出岔子,别忘了,明人稍有动作,江南便天翻地覆,你能确定我们可以拿下江南?” “文忠一直在干这事,现在江南啊,主要就是丝绸,没粮,所以才会这样,卞帅手中有粮,但时机不成熟,自然就不能放出去,你想想,咱们在哪里有兵,有粮,不怕掌握不了哪里?等拿下了江南,拥有了那些丝绸,这可就是一笔笔的财赋啊!到时候,东部六郡有粮,江南有财,三哥,你说我们还怕什么?卞帅说了,只要经营得好,那我们就能成为楚齐之间的胜负手,谁都要巴结着咱们呢!而咱们呢,当然就是谁弱咱帮谁,最好是齐明一直这样斗下去,咱们卞氏就可以安享太平.” 卞文豪在心中苦笑,事情果然如明人所猜测的那样,卞帅样样都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却还不自知,看着卞文康自鸣得意的样子,他将杯中的酒一口闷干. “老五,有一点我不明白,你刚刚说大帅手中有粮,东部五郡的民政不是一直掌控在曾琳的手中吗?卞帅这么多年一直想插手都没有插进去,现在一下子就能得手了?” “大帅早就看曾琳老儿不顺眼了,以前诸多关碍,不好下手.现在可就不同了.”卞文康大笑:”三哥,说不定等我回去的时候,那曾琳老儿便已经挺尸了.” “杀曾琳?此人在东部六郡威望素著,大帅要杀了他,岂不是会掀起轩然大波?” “谁说要公开杀了?要人死的法子多着呢!”卞文康嘻嘻地笑着:”三哥,你在安阳这太平地方真是太久了,连咱们卞氏的手段都忘了.” “的确是太久了,太久了!”卞文豪喃喃地道. 三更时分,卞文豪丢下了烂醉如泥的卞文康,走出了温暖的屋子,站在城墙之上,任由冰冷的风雪打在自己的身上,半晌,拍了拍手,召来一名亲兵. “去看看金大人睡了没有?如果没睡,就说我想见见他.” 第一千四百五十九章:背叛还是拯救 卞文康从宿醉之中醒来,天色已是大发光明。 温暖的屋子,温暖的被窝,让他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在雍都城的日子。在荆湖,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基本上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军帐之中,纵然像他这种身份的人,有着各种各样的优待,但比之过去,仍然是天上地下。 拥着软绵绵,暖哄哄的被窝,卞文康一点儿也不想离开。荆湖那边现在虽然不打仗了,但仍处在艰难的恢复期,物资供应都是有限的,像这样一整个晚上都保持着屋内足够高的温度,在那边儿是想也不用想的。这样的冬天,早上基本上都是被冻醒的。 揉着惺忪的眼睛,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他终于从有些迷糊之中清醒了过来,四壁透明的琉璃窗将无限的光明带进了屋子,难得的好天气,居然看到了太阳正从东方那巍峨的高山山头之上露出了半张脸,看着就让人提气。 目光转向另一边,他看到了外面的露台之上,一个魁梧的背影正站在哪里,那人自然便是他的三哥卞文豪了。 卞文康一跃而起,伸手踢腿稍稍活动了一下,穿上衣服大步走了出去,站在了卞文豪的身边,眼睛一扫之间,却赫然发现卞文豪的身上,居然结着一层薄薄的冰晶。心中不由有些讶异。 “三哥,你这是在外边呆了多久了,身上都结冰了。”他脱口问道。 此刻太阳升起,这些薄薄的冰晶正化作袅袅雾气蒸腾而上,水汽包裹着卞文豪,让卞文康有些看不真切对方的面容。 “老五,昨天睡得还好吧?”卞文豪转过身来,有些强作笑容。 “好,前所未有的好,刚睁眼儿那会儿,我还以为又回到了在雍都的那些日子呢!”卞文康笑道。“好久没有这么安逸过了。啥也不用想,一场大醉,一夜美梦。可惜哦,也就是在三哥这里,还能享受这一些,等我回到了荆湖那边儿,便又是金戈铁马,鼓号金锣了。” “要不,就留在三哥这里?”卞文豪似乎在开玩笑一般地说道。 “我倒想呢,但怎么行呢?现在是我卞氏最为关键的时候,胜则海阔天空,败则修罗地狱,没有第三种选择啊!”卞文康摊了摊手,“还是三哥命好啊,现在你掌握住了安阳郡,倒是可以不去荆湖了,也算是为我卞氏在这里又开辟了一个地盘。” 卞文豪摇了摇头:“孤悬于外,有等于无。” “怎么,三哥还是决定放弃安阳跟我去荆湖吗?或者卞帅有什么别的想法呢?”卞文康问道。 卞文豪笑了笑:“这不关卞帅的事情。老五,你瞧我这井径关,还繁盛吧?” 此刻,整个井径关已经执闹了起来,这几年,明楚之间处于蜜月期,秦人败亡,明人占据了落英山脉的另一头之后,再也没有过来抢劫之举了,安阳便又如同雨后的春笋一般,茁壮而又茂密地成长了起来,商道的打通,更是使得井径关成了两地交流的一个节点,两边的商人大都以井径关为交易地点,使得这里人满为患,这座曾经抵挡秦人入侵的关寨,如今早已看不出多少军事气息了。 “的确很繁盛。”卞文康点头道:“比起荆湖郡城看起来还热闹一些呢!安阳是一个好地方啊!五哥,这些人来人往的都是明楚两国的商人,不对啊,这拖家带口的,不像是做生意,倒像是搬家啊!” “是搬家。”卞文豪点点头道。“往回搬。” 卞文康眨巴着眼睛,“什么往回搬?他们这模样像是要沿着这条大道去青河郡那边啊!” “他们本来就是青河郡人,现在要回到故乡去,自然是要往回搬。”卞文豪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 卞文康却似乎听到了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先是惊诧,然后是不解,接着是愤怒,最后是恐惧。 “三哥,他们,他们都是我们的军属?” “自然是的。”卞文豪平静地点了点头,“他们在安阳过得很不好。我们秦人,原本就与安阳人是生死仇敌,杀了上百年的血仇,现在却又在别人的地盘之上来讨生活,身在异乡为异客,岂有不受欺负的道理,他们在这里,过得是太惨了,哪怕有我在这里保护他们也不行,我总不能将欺负他们的那些安阳人都宰了不是?还是家乡好啊,人是故乡亲,水是故乡甜啊,他们在外漂泊了这些年,眼下能回到故乡去安居乐业,这是一件大好事啊!” 卞文康的牙齿格格的响了起来,脸孔渐渐扭曲,他如何不明白这件天大的事情的后面代表着什么。 卞文豪似乎没有关注卞文康的感受,自顾自地道:“青河郡那边,给他们准备了温暖的屋子,肥沃的土地,足够的粮食,牲畜,他们回到家,便能过上好日子,远胜过在这里作牛作马啊!” 卞文康突然大叫了一声,手一探,便将卞文康腰里的佩刀抽了出来,挥也便欲砍向卞文豪,刀才刚刚举起,几条黑影突然闪现,卞文康手腕一痛,刀被夺走的同时,几把寒光闪烁的刀锋便已经架在了脖子上,跟着手臂生疼,被人反扭到了背手,脖颈也被一只用力的大手摁住。 卞文豪回过头来,“老五,你要杀我?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你背叛了家族,人人得而诛之。”卞文康脸孔扭曲,嘶声道。 “我在拯救家族。”卞文豪的脸色依然平静,“卞帅自以为一切皆在掌握之中,岂不知在暗处,一直便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卞帅的一切行动都落在别人的计划当中,老五,你还没有来之前,我便已经知道了卞帅想要干什么,火中取栗的事情,岂有那么容易?” “不拼一拼,怎么知道做不成功?”卞文康嘶声道。 “如果有可能成功,我自然也愿意试一试,但是很可惜,我知道卞帅的这一次冒险,必然要以失败而告终。”卞文豪仰头,微闭了一下眼睛,摇头道:“老五,我知道你现在很不服气,但时间会告诉你一切的,现在,你就在我这里先住下来,安心地等着那边传来消息吧。到得那时,你就会明白,我这样做,是为卞氏留下了一线生机。” “如果卞帅成功了呢?”卞文康吼道。 “如果他当真成功了,我在你面前自裁谢罪!”卞文豪道。“把他押下去吧,严密看守,不让他与任何外人接触,其它的,不要亏待他。” “遵命!”几名卫士大应喏,摁着卞文康便将他往关内拖去。 “卞文豪,三哥,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卞文康大叫道。 听着卞文康的嘶声大吼一路传来,卞文豪长叹一声,两行泪水潸然而下。一人踱着方步走到了他的身边,背着手,看着那条繁忙的大道,并没有出声。 好半晌,卞文豪才用力的抽了一下鼻子,转头看着身边的金景南。 “卞无双始终不明白,这天下啊,分久必合,不论是明,还是齐,都不会容忍还有割剧势力的存在,就算他这一次成功了,在不远的将来,不管是大明还是齐国那一个国家占据了优势,都会拿他开刀。游走在刀锋之上的事情不是没有,但那要看时也,运也。不识时务,失败那就近在眼前。”金景南缓缓地道:“卞将军,你勿需感到愧疚,因为你的的确确是在拯救卞氏家族,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想象当卞无双失败之后,卞氏会被连根拔起的情景,现在有了你,至少卞氏香烟不绝,祖祭不断,对于卞无双来说,你或者是一个背叛者,但对于整个卞氏家族来说,你是挽狂澜于不倒的英雄。” “但愿如次辅所言吧。”卞文豪叹了一口气:“次辅,卞帅那边,眼看着就要发动了,军事之上我想大明自有安排,但卞帅想要杀掉曾琳曾郡守却不得不防,卞氏有一支这样专司暗杀的队伍,手段高超,不得不防。如果曾郡守没了,那荆湖那边的局势未免就会太复杂了。” 金景南笑了笑,伸手拍拍卞文豪的肩膀:“放心吧,本来就有些防备,现在又知道了确切的消息,自然不会让他得逞,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只管做好眼下青河军属回流的事情就好了。对了,卞文康你不放他回去了吗?” “来的既然是他,我自然不能放他回去,他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放他回去,就是让他去赴绝地了,我会把他的从人们放回去,所以这个消息,仍然会很快传回荆湖的。”卞文豪道。 “有情有义,嗯,你能这样做,我倒是要刮目相看了。”金景南笑着,“离新年不久了呢,卞将军,新年之时,惊雷阵阵,这大楚,就要被轰得外焦里嫩了。对了,还有齐国,也热闹得紧,曹云曹天成这场戏,究竟会唱成一个什么样子呢?倒是拭目以待。” 第一千四百六十章:去荆湖 泉州的天气,比起北方来说,可就暖和多了,一年上头,难得见一场雪。 凌晨不期而来的一场密集的雪籽,总算是这个港口城市添上了一些白色的景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却也在迅速的减少,只是在屋顶,在树梢,留下了些许的痕迹。 与楚国绝大部分的地方民不聊生比起来,泉州人是很安逸的,根本就没有感受到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感,在楚国粮价飙升的那当口,泉州的粮价刚刚有了一点往上跑的苗头,来自海上的一船船的粮食,立马便将这种苗头掐死在摇篮之中。 泉州是不缺粮食的,不过郡守宁知文下令,泉州的粮食,不许有一粒流出去境外。那些泉州的粮商纵然能看到眼下是获得暴利的机会,但也很清楚,敢在这个时候去赚这个钱,只怕脑袋瓜子在脖子上就坐不住了。 泉州人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似乎楚国现在的乱象跟他们完全无关。 事实上,在很多泉州人看来,城头之上虽然还挂着楚国的凤旗,但只怕也是在倒计时了,一觉醒来,要是城头之上挂起了大明的日月旗,大家也不会有什么太特别的反应。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但这似乎也不是一个什么太坏的结果。泉州是一个港口城市,这几年,借着明人大开海贸,泉州人因为有着宁知文这一层关系,不少的人家也都参与了这场轰轰烈烈的造富行动,郡城里的人,倒是或多或少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了益处。 更重要的是,因为与明人的频繁交往,这里的百姓对于明国不像内地的人那样陌生,他们对于明国的情况相当的了解,对于他们来说,明人享受的很多福利,那可是他们做梦也不敢想象的,要是自己也成了明人,这些好东西,岂不是自己也能分一杯羹了么? 大家都在平静地等待着。 宁知文平静地坐在去港口的大路之上。他很享受现在这种自由自在的行走在街道之上的感觉,回到泉州的时间虽然还不长,但他已经完完全全地掌控了这座城市,泉州的原守备将军韩司武在那天张懿惊心动魄的刺杀行动失败之后,便老老实实的拜倒在了宁知文的脚下,用最诚恳的语言,最谦卑的态度,表达了自己对宁知文的忠心。 泉州郡兵只不过大猫小猫两三只,对于大势没有什么影响力,但宁知文仍然很开心的接受了韩司武的投效,这是一个态度。 宁知文的身边,仅仅跟着一个石书生,当然了,这一个人的存在,比起大队人马相伴,对宁知文来说,更有安全感。一个宗师给自己做保镖,这样的待遇,放眼天下,可也没有几个。 一边安步当车,一边欣赏着沿途的美景,虽然冬日里着实没有什么景色可看,但这份平静,便是这个乱世当中最美的一份景色了。 宁知文很高兴自己能给家乡人带来这样一份平静。 正是晌午时分,街道的两边,坐满了一个个肩上倚着扁担,腰上挎着麻绳的汉子,这些人都是在码头之上讨生活的,每当一艘船靠上了码头,便是他们赚钱养家的时候了。 坐在那里的这些汉子们,在街边上的小摊子上,花上两文钱,买上一张大饼和一碗热气腾腾的猪杂碎汤,一边唏里哗啦吃喝着,一边热烈的讨论着什么。 一群半大的小子们欢呼着在街道之上跑来跑去,不时会有人调皮的抱着大树摇晃几下,让树梢之上的雪粉哗啦啦地掉下来,然后他们就会在汉子们的唾骂声中,快活地跑开。 “有没有一点盛世之景了?”宁知文偏着头问身边的石书生。 “有点意思了。”石书生点了点头,想想又说:“不过比起越京城,似乎差了不少。” 宁知文啐了他一口:“这有的比吗?那是大明的京城,你就说,比你的家乡如何吧?” 石书生叹了一口气:“那还是不比了吧。现在这时节,我家乡的那些人,只怕正在服徭役呢!那可是要人命的活计。我也就是到了大明,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地方是不需要老百姓服徭役的。” “不是没有徭役,只是官府拿钱雇人干了而已。”宁知文笑着道:“说句老实话,这一次去大明啊,我也是见识了不少的新东西,看到了不少的新景象,以前真是孤陋寡闻罗。” 两人说说笑笑之间,已经到了码头之上。 泉州港码头,周宝桢的舰队不再是停在外海,而是堂而皇之的停驻在了港口之内,整个港口的防备,已经被明人完全接管了。 这一变化,是郭九龄死于上京城之后发生的。明人军舰进港,明**队接防港口,也就是在当天引起了一点点的骚乱,然后便悄无声息了。 除了这一点,似乎其它的都没有变化,商船仍然往来不停地进出港口,货物上上下下,进进出出,靠着码头讨生活的汉子们,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其它的异样,除了那些惹人的巨舰和盔甲鲜明的明军巡逻队之外,一切都与先前一样。 “宁大人,石先生。”迎上两人的周宝桢抱拳行了一礼,“二位今天怎么有空到港口来了,这大冷天的。” “怎么,长居北方的周将军你觉得咱们这泉州冷吗?”宁知文表示诧异。 “冷。”周宝桢道:“这海风一吹,只觉得骨头缝里都冷。” “港口给你准备了暖和的屋子,你又不去住。”宁知文大笑。 “一个将军当然要与他的士兵们在一起,而且啊,战舰就是我们的武器,我怎么能离开自己的武器呢?”周宝桢笑道。 “也是。”宁知文点了点头,声音略略放低了一些道:“接到鹰巢发过来的绝密的消息,我在这里等两个人。” “是瑛姑与霍光二位大师吧?算日子,他们应当是今天到。”周宝桢也压低了声音道。 “不错,有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为了确保万一,这两位的任务将有些变化,先要去荆湖一趟。”宁知文道。 “荆湖,卞无双那里?”周宝桢道。 宁知文点了点头,没有再细说,周宝桢也没有再多问,三人一起上了周宝桢的旗舰,坐在指挥舱内静静地等待着。 没让他们等多久,一艘快船便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当中。 “这船的样子倒甚是奇特。”宁知文是海上的大行家,看到这船的模样,不由一怔。 周宝桢笑道:“这是宝泉船厂刚刚定型的一款新船,不过不是针对海上的,而是针对内河的,平常时节,可不敢在海上跑,也就是这季节,海上无风无浪才出来。” “内河船?” “是的,最新型的,天工署全面参与,无他,速度奇快。”周宝桢道,“不过这一艘是特别为陛下打造的,所以不免加了许多花里忽哨的东西,舒适性要多过于适用性,真正批量制造用到军队之中时,模样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准备从泉州直达津州?”宁知文问道。 “正是如此,当然,也可以到荆湖去嘛!”周宝桢笑道:“用不了多久,便会有很多这样的船只抵达泉州的,宁大人,你的部下,快要回来了,他们正在宝泉适应这种船呢!” “那敢情好,看起来我又可以爽上一把了。” “内河,我可就去不了罗!”周宝桢不远遗憾地搓了搓手。 “我们哪是小阵仗,大海,才是风起云涌的好去处呢!”宁知文笑着笑着,突然想起了大儿子宁则枫,脸色不由诲暗起来。 大概猜到了宁知文的心事,周宝桢立即拉开了话题,“引导船已经将这船优先引进港口了,咱们去迎迎二位大师。” 瑛姑的脸色不是太好,煞白煞白的,这是她第一次走海路,而且会了这么长时间的海船,他们坐的这船,快是快了,但船只可不比那种大型战舰,不免颠簸了一些,一边的霍光却是脸色如常,当年他与秦风一起出海抢劫,曾碰到过大风暴天气,就那一次,他已经熬过了最痛苦的一环而对海上的风浪习已为常了。 “霍大帅,大姑!”宁知文抱拳向二人行了一礼:“金景南大人传来急信,二位此行的目的地,要先变一变了,金大人请二位先去荆湖郡城,确保曾琳曾郡守的安全。我们得到可靠消息,卞无双有异动,有极大可能对曾郡守不利。” “还要坐船?”瑛姑有气无力地道。 “从泉州到荆湖,船自然是最快的。”宁知文歉意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内河不像海上,风平浪静,大姑应当不会再感到不适的了。不若二位在泉州稍稍休息两天再去吧,消息其实已经送到了曾郡守哪里,想来曾郡守也会加强防备的。” “不了,卞无双手段厉害,我们早去早安心。”瑛姑摆摆手,“霍光说得不错,吐啊吐啊,吐得多了也就习惯了,我其实已经感觉差不多了。这就走,早些到地头早安心。” 第一千四百六十二章:江南剿匪(1) 湘州,两河口,作为江南两条最大河流的交汇点,这里自然而然地便成为了江南最为重要的一座城市,水运发达,商业繁盛,特别是在江南丝绸成为了明人最大宗的出口海外的货物之后,这里便愈发的兴旺了起来。 这里不仅是丝绸走出的节点,也是外部粮食输入江南的最大中转站。以往时节,无数的粮船会在这里靠岸,将一袋袋的粮食卸下来伫存进码头之上一个又一个巨型的仓库里,然后再被从陆路或者水路转运到江南各地。 往年的这个时候,是两河口镇最为繁忙的时候,临近年关,粮食的需求大大增加,价格也是最好的时候,无数的粮船的商家云集在此,将堆集如山的粮食分销往江南各地。但今年,两河口这里却是冷冷清清。 因为没粮。 江南原本是鱼米之乡,但从多年前开始,以耿精明为首的一批明国商人,开始从江南购入丝绸销往大明各地,开启了江南丝绸的疯狂之旅,随着大明打开海外航线,丝绸的价格全面飘红,疯狂上涨的丝绸价格使得江南绝大部分地方毁去耕地,种上桑树,几乎家家养蚕,户户缫丝织布,这为江南人带来了巨大的财富,也为楚国创造了全国赋税的几乎三分之一的财富。 那个时候,楚齐大战还没有开始,闵若英正是需要大量军费的时候,来自江南的白花花的银子晃花了楚国朝廷上上下下的眼睛,都在为江南创造的财富而欢欣鼓舞,却没有人看到这巨额财富之下隐藏着的巨大陷阱。 现在,这个巨大的陷阱终于露出了他本来的狰狞面目。 明楚一旦翻脸,明国切断了往江南的粮食销售,这个原本的鱼米之乡,立时便陷入到了巨大的缺粮危机之中。 粮价一日数涨,如今已是春上时节粮价的十倍之上,而且还根本就买不到。 事到如今,恍然大悟的楚国君臣才明白过来,但却为时已晚,哪怕就是从现在开始毁桑还耕,想要恢复粮食的生产,也需要一到两年才能勉强恢复一点点元气,但人不可一日无粮,江南却等不了这么久。 江南的粮食危机,如同雪崩效应一般,扩大到了楚国全境,本已平息下去的暴乱,再一次风起云涌,而这一次,闹得最凶的就是江南。 如果没有周济云横亘在齐楚两国之间,楚人还可以从齐人哪里得到粮食,缓解危机,但是现在昆凌郡却成了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而曹辉也正是据此说服了闵若英与齐国结盟,而卞无双也看到了此点,只要能打垮周济云,拿下昆凌郡,则齐国的粮食就能进入东部六郡,然后再到江南。 卞无双手中如果有了海量的粮食,那么就可以用这些粮食,轻而易举地控制住江南。达到他坐拥东部六郡与东南的割据美梦。 “江兄,你可是瘦多了。”两河口,一间普普通通的小院内,杨致看着江上燕那清瘦的面庞,道。“三年没见了吧?比起你在明国的时候,你可是大变样了。” 摸着自己的脸庞,江上燕苦笑道:“能不变吗?” 是啊,能不变吗?这几年,江上燕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当年程务本大帅从明国回到楚国的时候,将江涛带回去了,却将他留在了明国,数年之后,楚国大败,江涛战死,江上燕苦求秦风放他回到了荆湖协助程务本在荆湖抵抗齐人,战线稳住了,楚国保住了,但程务本大帅却没了。 这让江上燕心丧若死,也是促成他彻底倒向大明的最重要的因素之一。 “一切都会马上好起来的,用不了多久啦!”杨致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希望更快一些。”江上燕道:“江南,每天都在饿死人,每天都有人死在暴乱之中,他们都是无辜的。” 杨致点了点头,“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了,最多还有两个月,江南的痛苦便可以结束了。” “两个月吗?”江上燕瞪大了眼睛。 “差不多。”杨致点了点头:“卞无双已经准备对昆凌郡动手了,宿迁被调走了,你也被他弄走了,现在对于荆湖战区的军队,除去曾郡守麾下的那一支亲军外,他基本上可以做到如臂使指了,当然要给予周济云致命一击,彻底占领昆凌郡,打通与齐国的联系,从而从齐国得到大批的粮食,用来控制江南地区,达到他割据的目的。” “周济云这一次的确很难应付。” “也没有那么难啦!”杨致呵呵一笑,“关宁会在小石城替他顶住潞州方向的齐军,他要面对的,只有沧州和卞无双的两路人马,沧州的解宝,就是一个废物,不足为虑,所以实际上,周济云真正要对付的只有卞无双一路人马而已。上一次周济云吃了卞无双的大亏,这一次正卯着劲要找回来了,卞无双这一脚,必定要踢在铁板上。” “势均力敌。”江上燕道。 “当然,不过嘛,卞无双面临的问题要多得多。”杨致呵呵一笑:“周济云不怕战事拖长,卞无双却怕,他的后勤供应将成为大问题,数万大军的粮秣,军械的补充,将成为他最大的短板,你知道吗?他已经准备干掉曾琳郡守了。” 江上燕一惊,但看着杨致微笑的面庞,也就放松了下来,“你一直这样惊惊乍乍的,既然你都知道了,想必曾琳郡守哪里已有了万全的安排。” “差不多吧!”杨致呵呵一笑。“卞无双以为的轻而易举的昆凌郡之战会打得难解难分,我们这里嘛,就是打掉他在江南布下的爪牙。卞无双为了搬掉你这块绊脚石,将你调出来剿匪可真是失策之极。” “说起此事,我也很是奇怪,朝廷调动我剿匪的旨意,有些蹊跷啊!”江上燕不解地看着杨致:“说是调我剿匪,但却没有给我划定一个大致的范围,没有给我指定补充军资的地域,这是对我放任自流了吗?” 杨致大笑:“原本的圣旨自然不是这样的,不过嘛,我们花费了一些力气,当这道圣旨走出皇宫的时候,便稍稍变了变样子了。这样你就可以揣着这道圣旨,正大光明的四处溜哒,进入江南剿匪,那也变成了你的职责之一。” “大明竟然连朝廷拟定圣旨的中书舍也渗透了吗?”江上燕叹道。 “算不上渗透,只不过眼下大势,是个明眼人都知道大楚快不行了,再有人稍作暗示,他们自然该知道怎么做,风险又不大,只不过是将圣旨略略变通了几个字而已,现在闵若英还有时间去理会这些事情吗?”杨致大笑。 “我们要怎么做?”江上燕皱眉道:“江南之地,河道纵横,说句实话,并不适合我骑军大规模作战。卞文忠在江南数郡之地都分驻有军队,再加上他暗中扶植的土匪队伍,并不好打。” 杨致嘿嘿的笑了起来:“江兄,你别忘了,我们经营江南,可比卞文忠要早得多,当然了,我们不能像他那样大张旗鼓,明火执仗地干,但我们的力量也不弱,再者,开辟荆湖到江南的水道,可是宁知文一手操办的,所以嘛,在水道之上,咱们的力量就很强悍了。” 江上燕点了点头。“第一个先干掉那个?” “当然是距离两河口最近的卧虎山上的土匪。”杨致笑咪咪地道:“这股土匪人数最多,大概有两千人,其实应当说,他们已经基本脱离了土匪这个框架而算是一支有纪律的军队了,指挥者是卞氏子弟,叫卞文明,他们与两河口的卞文忠驻军遥向呼应,这两支力量,就是卞文忠控制两河口的倚仗。” 江上燕在脑子里想了想卧虎山的地理位置,“想打卧虎山,我的骑兵怎么过河?” “这个早有安排。”杨致道:“这两天,卞文忠会给卧虎山送去一批粮食,卧虎山土匪必然要下山来转运这些粮草,这就是你动手的最佳时机,我会带着人在河对岸接应你。 “区区一些土匪,我还要你帮忙?” “不仅仅是歼灭,我们要的是全歼,一个也不能放跑罗,咱们的目标可不仅仅只是他们,还有在湘州的卞文忠的一支部队。”杨致冷笑道。“战后你控制住了两河口,就掐住了整个江南的咽喉,我在里面好整以遐地慢慢收拾另外几股土匪和卞氏余部,整合江南的力量。等到卞无双在昆凌郡踢上了铁板,我们就可以彻底打通泉州,荆湖,江南这条生命线,大明不管是军队,还是粮食,都可以源源不断地过来了。” “我有些担心卞无双真在昆凌郡吃了亏以后,会不会狗急跳墙,直接回来武力占据荆湖,进而进兵江南?” “有你在,怕什么?”杨致道。“他真敢这样做,曾郡守坚守荆湖郡城,你提骑兵再度入荆湖,缺衣少粮的卞无双还能上天不成?而且已经在泉州上岸的我大明水师陆战队,顺流而下,几天时间便可抵达荆湖了。” 第一千四百六十三章:暗杀 岔道口,江上燕瞅着另一个路口的杨致,”曾郡守那里真没有事?我可是知道卞无双手里有一支挺神密的队伍的,干的就暗杀行刺的勾当.” “放心吧,马上就会有厉害的人物去他哪里了,如果说卞无双动用大军去攻打荆湖郡城,那他们没啥法子,不过是这种小规模的行刺嘛,那这些人就是去自寻死路了.要不然,我还能在这里与你搞这些勾当啊,早就巴巴地跑到他哪里去护着他了.”杨致笑道. “是谁?” “你认识的,瑛姑与霍光.”杨致笑道. “他们两个!”江上燕发出了惊叹声,”看来皇帝陛下非常重视曾郡守啊!竟然派来了两位宗师.” “也不是,就是碰巧了,这二位其实是皇后娘娘遣出来,召集以前皇后在集英殿里的旧部的,刚好碰上这事,便去荆湖郡城一趟.”杨致笑道. “有他们二位在,那我就放心了.”江上燕一扬马鞭,”那就这样别过,你让他们准备好,明天晚上,我会带一支骑兵秘密渡河,去收拾卧虎山的那帮人.” “就此别过.”杨致点点头,两人同时扬鞭策马,向着两条不同的道路狂奔而去. 荆湖郡城,谢秋在看到瑛姑与霍光两人走进郡守府之后,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几天,他的确很紧张,几乎没有睡上一个好觉,确定了卞无双的确要对曾琳动手之后,他一直处在高度的紧张状态之下,曾琳对于大明的重要性无可替代,如果曾琳没了,不仅会对大明顺利并吞东部六郡极端不利,而且会让卞无双顺利地接掌东部六郡所有的民政权利,那会让卞无双在割据的道路之上向前踏出一大步. 只要曾琳活着,卞无双就无法控制东部六郡,要知道在东部六郡,曾末的威望,是仅次于程务本的存在. 现在两位宗师走进了郡守府,他终于可以卸下这一副重担了. “谢秋啊,把你的人手撤走吧,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不必在我这里耗着了.”曾琳也是松了一口气,表面是说是不紧张的他,其实暗中也是捏了一把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呢? 现在两位宗师来到自己的府中,要是还让对手得逞,那可真是见了鬼了. “可以吗?”谢秋看向瑛姑和霍光. “去吧去吧!”瑛姑挥了挥手,”我们会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卞无双的人敢来,那就把他们灭了.” “有两位大师在上经,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杨致在湘州那边要做大事,正缺人手,你带着你的人去那边帮忙.”曾琳笑呵呵地道:”那些人说不定一直在窥伺着我郡守府,看到你们走了,指不定他们就认为机会来了.” 郡守府在紧张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之间便又放松了下来,虽然曾琳调进城来的军队,仍然在勤勤恳恳的履行着职责,但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些军队的警戒,不免就是漏洞百出了. 卞无双想杀曾琳不是突然之间才起的心思,而是在很早之前,他就已经看出了这一点,不杀曾琳,他就拿不到东部六郡真正的控制权,他也曾试过拉拢曾琳,但稍加试探之后,他立即便死了心,聪明人,不需要在一件事情之上反复试探,因为那只会引起别人的警觉. 棋子是早就布下的,不过想渗透曾琳的郡守府,却都以失败而告终.无法在郡守府内部埋下棋子,很多隐秘的手段就用不上,那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刺杀了. 谢秋带着鹰隼撤离郡守府,取而代之的是曾琳的亲兵,终于让这些一直在等待着机会的刺客,看到了希望. 此时,卞无双攻击昆凌郡的行动已经是箭在弦上,发上就要发动了,不拿下曾琳,那就意味着卞无双在这一仗之后,将要彻底与曾琳撕破脸,后勤补给将成为他的致命伤. 荆湖郡城又下雪了,哗啦啦的雪籽被风卷着,忽喇喇地时而东边密集一些,时而西边密集一些,打在屋瓦之上,发出劈劈啪啪的声响. 暖哄哄的屋里,曾琳与霍光盘膝坐在榻上,正在对弈. 霍光捻着黑子,啪的一声落在棋枰之上,笑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我觉得今天晚上就不错.” “我反正是不用管那么多啦.”曾琳笑着落下白子,”有你二位在身边,我的脑子就不用考虑这些没用的,可以多想想别的了.今年昆凌郡那边雪下得不小,咱们这荆湖往南走,雪可一直下得不大,我挺担心明年的收成,今天终于下雪了,心里倒是熨贴了不少,真希望还下得大一点.霍大师,你这条黑龙马上就要被我干掉了,赶紧长一颗子出来,作一番垂死挣扎吧.” 霍光瞪着眼睛看了半晌,摇头将棋子丢在棋盒里,”没用了,话说这种下棋,我实在是没天份,当年跟着文师也学过,不过最后被文师嫌弃了,知道我后来用什么法子养心炼气的吗?” “这倒没有听说过!” “切肉!”霍光大笑道:”不是用菜刀切肉啊,是用大刀,几十斤重的大刀,下面铺上一张白纸,每一片肉要切得薄如蝉翼,白纸之上不能落下一丝的刀印儿,最初的时候,可是让我为为难之极.” “功夫不到家?” “那倒不是,是心静不下来.”霍光道.”当时我切肉,人屠子烤肉,文帅负责吃.” “这我倒知道了,当初文师在昭狱之外,不就是带着你们两人人便拦住了太后的无数人马吗?当时你们就是一个切肉,一个烤肉吧.”曾琳大笑起来.”一段佳话,一段传奇.” “那个时候,倒是真没有想到那个身陷囹圄的家伙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霍光笑着摇头:”当时皇后娘娘,哦,那个时候还是昭华公主抱着他走出来的时候,我还不争气的洒了两滴眼泪呢!” “当时我虽然远在荆湖,但也是感慨颇多啊!”曾琳摇头道.”世事沧海,转眼之间,便已经是十几年过去了.” 霍光笑着点点头,将棋盘上的棋子抓了一把出来,正要放在棋盒之中,手却顿在了棋盒之上,转头看着曾琳,”还真来了.” 曾琳眉毛一扬,”还真是上赶着来送死啊?霍大师,我要不要回避一下?好方便你动手?” “虾兵蟹将.瑛姑已经去了,郡守,咱们再下一盘吧,这一次,你让我六子.” “让这么多,那还怎么下啊?” “就算让六子,我也还是一个臭棋篓子啊!”霍光呵呵笑道. 卞文英是卞氏家族之中名声最不显的一个,在其它卞氏族人眼中,这一位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似乎从来都不为家族的事业做过什么事情,更是从来也没有上过战场拼杀. 在大家的眼中,他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家伙,在大帅帐中打打杂,做一些文书的工作,少言寡语,哪怕是在家族聚会的时候,也极少说话. 在卞氏家族之中,他是一个极易被忽视的人. 当然,在荆湖郡,他也是一个被忽视的人. 但负责这次暗杀的,就是这位被所有人忽视的卞文英.而他,本来也是卞氏家族的刺客首领,他做的都是卞氏不能公开做的事情. 此刻的他,浑身都裹在白色的紧身衣之中,与屋顶之上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他伏在哪里,如同一条冻僵的毒蛇,一动不动,便连呼吸,也被他控制到了极微弱的地步. 对于一个九级上的高手而言,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什么难事. 谢秋带着鹰隼在府中的时候,卞文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机会,那个谢秋对曾琳几乎是寸步不离,虽然单对单,他并不是自己的对手,但卞文英很清楚,想要解决掉他,也要费上不少的功夫,而刺杀曾琳,恐怕只有一击的机会. 现在谢秋带着鹰隼走了,他也不觉得自己会轻易得手.伏在屋顶上的他,看着自己的麾下悄无声息的摸进了内院,看着那些巡逻的士兵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看到他的麾下一步步逼近了曾琳所在的那间屋子,他却没有丝毫放松的感觉. 鹰隼的到来,使他意识到,曾琳已经察觉到了什么,鹰隼的离去,更像是一次诱敌深入,但现在的他,已经容不得犹豫了,不杀掉曾琳,对于大帅接下来的计划,将会有巨大的阻碍. 他并不指望自己的这些部下得手,最终的杀手锏,只能是自己,现在他只想看看,曾琳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眼前微微一花,院子当中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卞文英猛然觉得自己的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扼住了,额上汗水瞬间便渗透了出来. 那人是一个女人,那人是一个宗师. 是瑛姑. 卞文英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知道,已经摸进院子里的部下完蛋了.他像一条蛇一般地在屋顶之上扭动着,薄薄的一层雪粉之上,没有留下他一丝痕迹. 在瑛姑杀掉那些部下之前,他必须向曾琳发起最后一击. 哪怕自己最后不能离开,他也必须要杀掉曾琳. 一名部下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曾琳不再去看,结果是注定的,只希望他们能给自己争取到一点点时间. 第一千四百六十四章:生擒 瑛姑以前是使软鞭的,晋级宗师之后,便很少使用武器了,其实在大明,用得着她出手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隐居在深宫大内的她,平素最大的爱好,倒是缝衣刺绣,秦风一家的衣裳,倒大都是出自她手. 平时看起来,她都是一个人畜无害温雍娴静的中年妇人,但霍光可不会忘记这位女子的暴烈,多年的江湖生涯,让瑛姑拥前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江湖经验. 她现在的武器是一段长长的极细的钢丝,那是天工署徐来亲自动手为她量身打造的.长久丈余的钢丝平素缩在一枚小小的圆球内,悬在她的手腕上,圆球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倒像是一个精致的饰品. 但此时,圆球被瑛姑握在手中,长余长的钢丝无声无息的在雪夜之中矫若游龙一般吞吐,无声无息的刺破风雪,将侵入院中的刺客,一一刺杀在当场. 这些刺客都是极擅于在复杂的环境之中格斗,隐藏的好手,悍不畏死,但在瑛姑的面前,他们就如同还在牙牙学语的婴孩一般,不知道攻击从何处而来便一一倒在了地上.在他们的眼中,瑛姑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至于杀死他们的是什么武器,那根本就无法看见. 往往只是觉得身上微微一痛,下一刻,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十余名武道修为极强的刺客,转瞬之间,便团灭在院子里的风雪之中. 当最后一个刺客软倒在地上的时候,卞文英已经蠕动着爬到了曾琳所处的屋顶之上,眼角看见最后一名麾下身形骤然在风雪之中凝固,他再也没有了丝毫犹豫,一掌重重击下,哗啦一声,屋顶破裂,他整个身体向屋内沉去,几乎在同时,身后风声飒然,背心微微一痛. 疼痛只在一个针尖大小的方圆之内,但侵入体内的力道却在瞬息之间扩散到体内四肢百骸,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哇的一声喷了出来. 卞若英不顾一切地向下俯冲,曾琳就在他的眼前,一柄软剑从他的袖口滑了出来,崩的一声背时得笔直,剑芒吞吐,向着曾琳扎去. 就算是死,也要杀死曾琳. 背后传来了咦的一声轻呼,显然自己未死让身后的那个女人大大的出乎了意料之外.其实卞文英不死,不是他的武道修为已经到了抵抗宗师的地步,只不过他身上穿着一件上好的软甲.寻常刀剑,根本就不可能破开这甲胄,可他的运气不好,在身后攻击他的是一位宗师,那如海潮一般的内力集中针尖大小的范围之内攻而来,根本就不是一件好甲衣能够抵挡的. “死!”他狂吼着,舌尖暴出狂热的呼叫,平素他杀人的时候,从来都是无声无息,但今天,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所以再也没有了任何的顾虑. 软剑距离曾琳不过数尺之遥,脚踝之上一痛,整个人没有再向下,反而是向上被拉了回去,心中一沉,手中软剑脱手掷出,带着呜呜的啸叫之声飞向了曾琳. 这么短的距离,对方断无幸理. 他的半个身子已经被拉出了屋顶的破洞,他仍然睁大眼睛看着软剑的去向. 然后,他便看见那个手里捻着一枚黑子的坐在曾琳对面的男人,另一只手伸了出来,两根手指就那么轻描淡写的一挟,势若风雷的软剑便如同一条死蛇一般地耷拉了下来,被他随手一扔,叮当一声被扔在了屋角. 几乎在同时,卞文英还看到那些被自己击破的瓦片,檀条,还有自己喷出的一口鲜血,以及无数的雪粉,竟然在离曾琳和那男子尚有数尺之时,就那样的浮在了空中,然后便倒飞了回来,正正的击在自己的胸腹之间. 他腾云驾雾般的从他跃下来的那个屋顶又飞了回去,人在空中的时候,却已是动弹不得,屋内那个男人的一击,封闭了他全身的经脉运行. 啪哒一声,他摔在了屋脊之上,那个杀了他所有麾下的女人正站在他的面前,有些好奇地瞪视着他. “原来有两个宗师.”卞文英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心头黯然,卞帅,不是属下不尽力,而是实在力有未逮. 自己居然被两个宗师前后夹击,别说是自己了,换成任何一人,也要含恨而归. 瑛姑拎着卞文英,从那个破洞之中一跃而下,霍光笑嘻嘻地看着她:”瑛姑,你失手了,要是只有你一个人来,只怕曾郡守可就要倒大霉了.看来你在深宫之中呆得久了,往日的经验可剩不下多少了.” 瑛姑横了他一眼,霍光立刻一缩头. “一个九级上的刺客,倒是真没有想到.”瞥了一眼地上的卞文英,”如此高的身手,却甘当一个刺客,倒也是少见.” 瑛姑的确是没有想到卞文英的武道修为如此强悍,换作一个修为稍差的人,被她在背后这么一击,早就五脏尽碎,死得不能再死了,但卞文英却在挨了她一击之后,仍然发出了最后的攻击. 曾琳走到了卞文英跟前,看着那张脸孔,脸上略显异色:”你是卞文英,卞大帅帐中的那个文书?” 卞文英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浑身无力,却并不妨碍他说话:”曾琳,原来你早就背叛了楚国,成了明人的走狗.” 曾琳呵呵一笑:”卞大帅想倒行逆施,割据东部六郡,使我东部六郡万千子民再陷战火之中,又遭不测之祸,曾琳岂能坐视不管?我也好,东部六郡也好,没有人想再打仗了,卞文英,卞帅的图谋,早已被曾某洞察.” 卞文英冷笑道:”此时此刻,卞大帅数万大军已经向昆凌郡发起了进攻,灭掉了周济云,他自然会回头来收拾你.” 曾琳摇头道:”你可真天真,既然我早就知道你们会不刺杀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们对昆凌郡的图谋呢?卞帅,只怕要在昆凌郡碰得头破血流了.” 院子里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一队队的士兵这时才警觉过来,冲进了院子,外面传来一名将领有些惊惶的声音. “曾郡守,您没事吧?” “我很好,将那些尸体收拾了,各归本位,勿需惊慌!”曾琳沉声答道. “遵命!” 瑛姑瞅了一眼卞文英:”这家伙怎么处置?” “自然是一刀宰了来得干净.”霍光笑吟吟的将棋子丢在棋盒之中. “毕竟是卞氏中人,还是不要杀了,送回给卞大帅吧!”曾琳笑嘻嘻地道.”再给他一个警告,卞文英,回去告诉卞帅,现在放下武器投降,我也好,大明皇帝也罢,都可以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仍然可以保他富贵一生.” “呸!”卞文英一口唾沫向着曾琳飞去. 曾琳侧身躲过,脸色微沉. 霍光笑着一弯腰,轻轻一掌拍在卞文英的身上:”就如郡守所言,将这家伙送还给卞无双吧,他刺杀郡守不成,又知道我们到了荆湖,只怕以后就食不知味,寝难安枕了,生怕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身人,也去刺杀他呢!” “千军万马之中刺杀一军主帅,我可没有这个本事.”瑛姑道. “吓吓他也是好的.”霍光大笑. 卞文英挨了霍光一掌,却丝毫没有感到疼涌,体内反而有一股暖哄哄的力道四处游走,他的眼光之中露出了惊恐绝望的神色,这股力道所到之处,他苦心修练的真力便如同白雪遇上了太阳,瞬间便消融得无影无踪. 湘州,泗水河畔,江上燕带着两千骑兵,趁着夜色抵达了这里.泗水并不宽,只不过十来丈,但对于骑兵来说,却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险,但此时,河水之上,数十条船只首尾相接,被用锁链紧紧地绑缚在了一起,船上铺着厚厚的木板.一条坦途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看到此情此景,江上燕不由暗叹,宁知文虽然走了,但在水道之上,却仍然伏下了强大的力量. “江将军!”一名皮肤黝黑的汉子迎了上来. “你认识我?”江上燕翻身下马,好奇地问道. “小人以前在宁将军身边做事,有幸见过江将军几面.”汉子微笑着递上了一张图纸,”距离此地大约十里处,卞部运输粮草的船只正在渡河,最多一个时辰之后,卧虎山上的土匪就会抵达渡口运粮,这是那里的图纸.” 接过图纸,江上燕点了点头,”辛苦了.” “份内之事.”汉子微笑道. 江上燕看了几眼图纸,揣进怀里,翻身上马,一挥手道:”过河.” 两千骑兵策马走上了条道船江,半个时辰之后,便消失在了对岸的夜色之中. 同一时刻,距此十余里外的渡口,四条插着卞部旗帜的船只,满载着一船船的粮食,缓缓地驶离了渡口,向着对岸驶去. 而在卧虎山上,潜藏在此处的卞文明,正带着麾下两千余部众向山下走来,他们将要接手这批军粮. 距离渡口不远处,杨致将自己紧紧地裹在披风之中,盘膝坐在一株老树之下,身后的树林之中,是以雷暴为首的五百条大汉. 第一千四百六十五章:数面埋伏 卞文明站在渡口,看着从对岸缓缓驶来的粮船,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在他的身后,数千儿郎们赶着马车,推着独轮车等搬运工具,正在等着粮船靠岸,好将这些粮食搬运回去. 单从衣服,装备上来看,这一支队伍,怎么也不像是一支占山为王的土匪,他们甲仗鲜明,武器齐全,任谁看了也会认为他们就是一支朝廷的正规军. 化名为匪,在江南蛰伏了好几年,终于要盼到出头之日了,大帅发动在际,他们这边也可以正大光明地亮相了. 现在整个江南都缺粮,湘州也不例外,拿到了这批粮食,他们便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之内,招到大批的人加入他们的队伍,与卞文忠驻扎在湘州的一支名义上的剿匪队伍遥相呼应,将湘州那些可怜的郡兵剿灭干净,然后占据湘州.其实同样的事情,此刻也差不多在几他几郡同时在上演. 卞无双的计划就是在他拿下昆凌郡的同时,江南四郡也要同时掌控在手中.即便不能彻底拿下,也要在这几郡制造出极大的混乱.现在江南四郡已经是糜乱了,再加一把力,则会把水搅得更浑,把火烧得更旺,到了那时节,控制了东部六郡的卞无双大军挺进,锋利的刀子,再加上手中的粮食,足以将江南迅速地平定下来. 而湘州,这是这套计划之中的重中之重,湘州扼守着进入江南四郡的门户,万万不能出一点意外.也是卞无双第一个要拿下来的地方. 木制的栈桥微微晃动,商船靠了上来,还没有停稳,一个劲装汉子已是先跳了下来,向迎上来的卞文明躬身行礼:”九叔.” 卞文明点了点头,挥挥手,身后的部众已是蜂涌而来,跃上粮船,将一袋袋的粮食从船上扛下来,码到栈桥之上的马车之上. “九叔,三爷爷让我告诉您,马上可以发动了.大帅已经展开了对昆凌郡的进攻,那曾琳也活不了几天了.”劲装汉子脸上洋溢着喜气. “终于又可以大干一场了.”卞文明的脸上也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之色.”只要有了足够的粮食,要多少人便有多少人,现在湘州快要饿死的人多了去了.” “三爷爷让我转告您,发动之后,便一路直奔湘州郡城,与他合力进攻郡城.” “你三爷爷还是进不去郡城吗?”卞文明皱眉道. “湘州郡守胡睿相当难缠,不许我们剿匪军踏入郡城一步.郡城内还有三千郡兵,竟是拿我们当敌人一般对待,三爷爷的人手不够,不敢轻举妄动,只要你这边发动起来向郡城攻击,人越多,那胡睿想必就会感到恐惧了,那时候必然会请三爷爷进城帮助防守.” 卞文明打了一个哈哈:”那敢情好,放心吧,用不了几天,我就会带着数万大军轰轰烈烈的向郡城奔去,或许还不止这些,一路之上,还可以裹协更多的人.到时候保管将那胡睿吓得面无人色,请祖宗一样的请你三爷爷进城.” 两人都是得意的大笑起来. 数艘粮船之上的粮食在两千余人的忙碌之下,不过一个来时辰,便已经全都转运到了各色马车,牛车,独轮车之上,劲装汉子抱拳道:”九叔,那我就回去了.” “你回荆湖那边去吗?”卞文明问道. “是,等九叔这边与三爷爷一齐拿下了湘州,我还要从荆湖郡那边运来更多的粮食,江南这边现在这副模样,只要有足够的粮食,便可以让我们更轻松地掌控局势,现在曾琳卡我们的脖子,不过等我回去的时候,那家伙大概也挺尸了.荆湖郡城之中,可伫存有供十万大军两年食用的粮食,有了这些粮食,我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一路上小心.” “三叔放心啦,侄儿当年改名换姓在宁知文的麾下从一介小兵干起,这水上的勾当,可也是学得差不离儿了.”劲装汉子轻松地道. “知道你小子聪明能干,以后咱们控制了江南和东部六郡之后,必然要建立起一支强大的水师队伍,这是这片区域是必不可少的,你小子,前程远大呢!”卞文明笑道. “借三叔吉言!”劲装汉子笑着跃回到船上,大声下令道:”开船.” 数艘粮船缓缓离开了码头,向着河中心驶去,而此时,卞文明也指挥着他庞大的运粮队伍转身向夜色深处走去. 他当然不是要回卧虎山,作为他当山匪的盘踞之地,那里已经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在山下,他们另外藏身地点,那是当地的一户豪绅富户的大庄院. 两千人的队伍拖着超过十万斤的粮食,肆无忌惮地点起火把,如同一条火龙在夜色之中缓缓前行. 更远处,江上燕凝视着那片火光,冷笑道:”当真是百无忌讳,是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了吗?” 他翻身上马,随着他的动作,身后二千骑兵齐唰地跃上马来. 唰地一声抽出自己的双刀,江上燕写意地在空中挽了一个刀花,缓缓地摧动马匹,向前面行去,二千骑兵在他身后缓缓跟上. 风雪掩盖了马蹄之声,他们在夜色之中向着前那边一片光亮之中毫不知情地卞文明部靠去. 战马开始加速小跑,隆隆的蹄声终于不能再被风雪遮盖. “点火!”江上燕下令道. 一支支早已准备好的淋上了油脂的火把在一片火石的碰撞声中轰然燃烧起来,两千骑兵,两千支火把,瞬间便将他们照亮. “出击!”江上燕高举双刀,大声厉吼道. “杀敌!”两千骑兵齐声大吼,一手举火把,一手举马刀,仅凭双腿控马,跟着江上燕向前冲了出去. 蹄声如雷鸣般响起的时候,无数火把在夜空之中点亮出现在卞文明的视野之中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片区域里,除了自己,怎么可能还有一支成建制的军队?剿匪的朝廷军队是卞氏的,湘州的三千郡兵缩在郡城里,向来是不敢出城的,怎么可能有敌人出现? 对面的火把映照着一面在风雪之中飘扬的大旗,偌大的江字刺痛了他的双眼. “是江上燕!”他不可思议的嘶吼起来,江上燕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他不是早就离开东部六郡了吗?他怎么会出现在湘州? “迎敌,迎敌.”他大吼道. 但很可惜,他现在带领的这支人马,可不是他卞氏那支训练有素的部队,哪怕其中夹杂着不少的老兵充当这支军队的骨干,但当对面两千骑排山倒海搬的冲过来的时候,他的麾下,大部分在第一时间是吓傻了,少部分机灵的是撒丫子就跑. 骑兵风驰电挚一般地冲进了一条长龙一般的运粮队伍当中,闪着寒光的马刀落下,一蓬蓬热血旋即喷洒出来,在风雪之中又马上被迅速冷却下来. 卞文明只看了一眼,老于阵仗的他,就知道完蛋了.不再多说一句话,他拨转马头,向着码头方向逃去.一条长龙一般的运粮队伍,在有效地阻滞着对方的速度,他有足够的时间逃向码头. 看到卞文明的举动,立时便有更多的人效仿他,丢掉了马车,独轮车,蜂涌转身向回逃. 河面之上,还没有走多远的劲装汉子同样也惊呆了,看着那一片火光冲天之处骑兵矫若游龙的身影,目瞪口呆了半晌,他大声叫了起来,”回航,回去.” 所幸的是他们刚刚离岸不久,船堪堪靠上码头的时候,卞文明刚好跃马赶到,甩鞍下马,一个箭步跃上船来. “九叔,怎么会这样?”劲装汉子还没有缓过劲儿来. “江上燕,是江上燕.”卞文明手在微微发抖,他想到的不仅是他这里遭到了袭击,而是卞帅的整个计划,只怕是出了大纰露,否则,江上燕便绝无可能出现在这里. 更多的人攀上了船只,但江上燕的骑兵也近在眼前了. “开船,开船.”劲装汉子大吼道. 数艘商船也只不过堪堪救回了数百名人手,便不得不离岸而去,而被丢弃在对岸的人,不是在绝望地抵抗,就是绝望地丢掉了兵器,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听天由命了. 江上燕摧马走上了栈桥,冷冷地看着驶向河心的商船,嘴角上翘,露出嘲讽之色. “去对岸,我要去你三爷爷哪里,只怕要出大事了.”卞文明声音低沉,沮丧之极地道. 对岸,杨致站了起来,靠在大树之上,笑咪咪地欣赏着对岸那冲天的火光,看着那几艘商船在急匆匆地接应了一批人之后,向着他们这边靠过来. “雷暴,通知大伙儿,要干活儿了.” “得令,头儿!”雷暴笑嘻嘻地提起了他那硕大的狼牙棍,回头看着身后道:”天武镖局的兄弟们,打起精神来,干活啦!” 五百人在杨致的带领之下,悄没声的向着河边掩了过去.而此时,在远处的河道之上,十数艘小艇也无声无息的向着这边驶了过来. 卞文明带着他残存的部下刚刚上岸,还没有走上几步,便看到对面黑压压的人群从风雪之中冲了出来. 第一千四百六十六章:湘州 湘州郡守胡睿现在是一个头有两个头大,治下饥民暴乱,风起云涌,按下葫芦浮起瓢,治下每天送来的告急文书堆集如山,可他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郡兵只有这么一点,光是维持郡城的秩序便已经捉襟见肘,不敷使用了,哪里还能抽出人手去平乱,而下面各县的县兵,早就名存实亡,只怕大多数都成了那些暴民的主力了.便是他们,也在饿肚子呢. 湘州有大片大片的桑林,有数不胜数的织房,仓库里堆着山一般的丝绸,可就是没有粮食.以前都是运出丝绸,运进粮食,丝绸贵,粮食便宜,这一进一出之间,便为湘州带来了巨额的利润,可到了今天他才发现,丝绸还真当不了饭吃啊. 现在明人封锁,丝绸运不出去,便是拿着钱,也找不着地儿买粮食去. 郡城之外倒有一支平乱军,但这支军队,不琢磨着去平息整个郡内的暴乱,反而整天要求着要进郡城来,这不得不让胡睿心生疑虑.坚决拒绝卞部入城. 郡城之内如今还算是风平浪静,就算是有什么事情,三千郡兵也足以平息,他们要进城干什么?但这支卞部就驻扎在城外,不断地向他索要钱粮,不给,却又担心这些人生乱,这些来自秦国的流军,谁能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城中粮食本已不足,还要支应这一样一支军队的花用,粮食可是去一斤就少一斤了. 头痛之极!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人施施然地走了进来,坐在了胡睿的对面.胡睿抬头看了一眼,苦笑道:”杨公子,你就不能敲敲门再进来吗?每次都是在这样黑灯瞎火时节,不言声儿的就摸进来,这容易吓着我的.” 杨致无声的笑了起来:”胡郡守的胆子大得很,这点小意思,便能吓着你?” “能吓着!”胡睿看着杨致,”不是因为您这样摸进来,而是因为您的身份啊!您是杨首辅的孙子,又是明国的大将,还是明国皇子的干爹,这哪一个身份,都能吓着下官啊!” 杨致嘿地一声,手指把玩着小剑,看着胡睿:”胡郡守,还没有拿定主意,下定决心吗?再拖下去,湘州可就没有一块安宁之地了,只怕这看起来平静的郡城,也要生出些事端来了.” “只要杨公子不下令,我想郡城之内,还是会很平静的.”胡睿微笑道:”郡城乱了,对杨公子也没有好处是不是?杨公子所说的事情,胡某不是没有认真考虑啊,只是湘州距离大明未免也太远了一些,您瞧瞧,东部六郡我就不说了啊,单是城外便还有一支卞军驻扎着呢.” 杨致点了点头,”胡郡守说得有道理啊!” “我就说嘛,杨公子最是通情达理的.”胡睿脸现喜色,”杨首辅家学渊源,岂会不讲道理呢,我跟杨公子说得很清楚了,什么时候东部六郡归附了大明,那我胡睿二话不说,立即便换了这城头的大旗.” “好.”杨致笑咪咪地道:”今天我便先送郡守一件礼物吧.” “杨公子经常摸到我这里来,倒是从来没有带什么礼物来,惊吓倒是带了不少,这一次怎么忽然多礼起来了?”胡睿有些狐疑地看着杨致. 杨致古怪地一笑,拍了拍手,门外探进来一个狰狞的大脑袋,笑嘻嘻地将一个木匣子扔给了杨致,一把抓住箱子,杨致将他拍在胡睿面前的大案之上. “原来这一次,不仅杨公子来了,便连您的属下也来了,看来回头,我得把我这府里的亲兵再换一拨了.”胡睿苦笑. “再换多少也一样,拦不住我的,除非你用兵一个挨着一个的将你这郡守府塞满,那我就没有办法了.”杨致笑吟吟地道. 胡睿挑了挑嘴角,伸手打开了箱子,下一刻,他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怪叫一声. 杨致带来的礼物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两颗血淋淋的脑袋. “杨公子,你想干什么?”胡睿大怒,伸手捡起掉在地上的帽子,用力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重新套在头上. “给郡守送礼啊.这其中的一颗脑袋,是卧虎山那帮土匪的首领的脑袋,这可是湘州最大也是实力最强的一股土匪了,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是两年前吧,他们刚刚起势的时候,郡守在他们手上吃过亏.”杨致慢悠悠地道. 胡睿走年端详着这颗血淋淋的脑袋,他一个文官,胆色倒也着实不错. “倒依稀能看出是这个匪首的模样.”胡睿转过头来看着杨致,狐疑地道:”卧虎山上几千土匪,我们都没有能力将他剿灭,卞部也不愿去攻山,杨公子孤身一人,是怎么干掉他的?刺杀?” 杨致摇了摇头,”不是我杀了他,严格说来,是江上燕把他给干掉了.我前两天与江上燕合作,把他们剿了.” “江上燕将军到湘州来了?”胡睿先是一喜,但接着脸色立马就变了,看着杨致,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江上燕,你们,你们……” 杨致呵呵一笑,摊了摊手:”胡郡守,你现在明白了吧?江上燕一万铁骑当然没有全来,不过嘛,他亲自带了两千骑兵已经进了湘郡,现在就在两河口.” 胡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江上燕投靠了你们,那,那曾琳他?” “这还用说吗?”杨致轻描淡写地道:”胡郡守,现在卞无双啊,正在发兵攻打昆凌郡,打得天昏天暗呢,哦,我还刚刚收到消息,卞无双麾下一个叫什么卞文英的带了一票人去刺杀曾郡守,不过啊,被曾郡守杀得片甲不留.” 胡睿喘着粗气坐了下来,盯着杨致,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似乎在揣泽着杨致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杨致眉毛一挑,指了指木匣子,淡淡地道:”这里头的两个人,一个是卧虎山的匪首,一个是卞无双麾下的水军统领,他们两个人嘛,都姓卞,郡守明白了吗?我与江上燕联手干掉他们的时候,这位小卞正给老卞送了大批的粮草,郡守,如果我们不杀了他,过不了两天,这老卞便会用这批粮食招揽大批的饥民往你这郡城而来.” 胡睿脸上微微变色. “我猜啊,到了那个时候,郡守一定会因为城内兵力不足而邀请城外的那支卞部进城协防的,哈哈,引狼入室,莫过于此,卞部一进城,这湘州郡城,可就要姓卞了罗!”杨致幸灾乐祸地笑着. “他们都姓卞?”胡睿指着匣子里的两颗脑袋,问道. “胡郡守,您觉得这样大的事情,我会骗你?”杨致收敛起了笑容,正色道. “卞无双想干什么?” “这还用说,当然是抢下东部六郡,再控制江南四郡,然后割居一方,称王作候啊!到了那个时候,他背靠着齐国,与齐国眉来眼去,自然也不怕我们找到算帐了.”杨致道. 胡睿叹了一口气,伸手摘下头上的帽子,重重地摔在了案上. “国破如此,夫复何言?” “郡守,现在对我的提议可以考虑了吗?”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胡睿垂头丧气地问道. “很简单啊,现在我们首先要将城外的卞部干掉.”杨致道. “说得轻巧,那是几千能征惯战的军队,我这城里几千郡兵,拉出城去与他们打,转眼之间便会被他们吞得连毛都不会剩一根.” “您忘了江上燕?” “江上燕真来了?”胡睿问道. 杨致有些恼了:”胡郡守,你以为我是在诈你吗?” 胡睿呵呵地干笑了几声.”说你的计划吧!” “首先了,从明天开始啊,就会有很多的斥候啊什么的在郡城之下来转悠,然后呢,各样的谣言就会满天飞了,比方说什么大批的饥民正在向郡城涌来之类的.这个时候郡守自然就有些慌了手脚了,郡守一害怕呢,当然就会去请城外的卞无心进城来商议防守事宜,当然,只请卞无心进城,他的部下嘛,自然还是要在外头等一等的.” “诱杀卞无心!” “就是这个道理!”杨致呵呵笑道:”拿下卞无心的同时,江上燕的骑兵也会适时到达,城内嘛,杨致也还有些人手,也可出城与江上燕联合作战.这卞无心的部下的确是不错的一支军队,前秦军的战斗力,什么时候也不能小瞧是不是?不过没了主将,他们能蹦哒几下?” 胡睿点了点头.”以后呢?” “以后自然一切照旧,您仍然当您的湘州郡守,不过嘛,粮食就能进入湘州了,您这里堆集如山的丝绸,也可以出去了.”杨致笑咪咪地道:”再往后到了合适的时候,您跟着其它人一起宣布易帜归顺大明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我可就算是与卞无双彻底翻脸了,江南可还有卞部驻军,而且要是卞无双在东部六郡打赢了占了荆湖,我可就真只有死路一条了.”胡睿瞅着杨致道. “您觉得这有可能吗?”杨致笑道. “可能性是不大.不过杨公子,你得告诉我,你在这湘州郡城之中,到底有多少人?” 杨致咧开嘴露出了一嘴白森森的牙齿:”不多,不多,全副武装的大兵也不过只有千来人而已.” 胡睿捧着脑袋,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第一千四百六十七章:出动 大明,越京城。 屋外雪花飘落,密密匝匝,屋内却是温暖如春,坐在屋内的每个人,更是心情激荡,兵部小猫的鼻间,更是渗出一粒一粒小小的汗珠。 “卞无双终于是铤而走险了,昆凌郡昨日送来了情报,卞部已经对昆凌郡展开了全面进攻。”秦风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兴奋,也还有一丝解脱。 对于他来说,卞无双其实也是一块心病,如果此人当真老老实实的什么也不干,他反而要放心不下,这就是一颗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那一种,现在他提前爆了,对于秦风来说,反而将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 这几年来,大明一直在针对卞无双做出种种布置,现在,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田康,你给大家说说那边具体的情况。”秦风看向一边坐着的田康,郭九龄死于楚国上京城之后,他终于坐上了鹰巢最高长官的位置。 “是,陛下。”田康站了起来,看向屋内诸人,道:“从我们接到的情报显示,卞无双定下的攻击昆凌郡的日期就是昨日,现在这个时辰,昆凌郡只怕已经开始激战了,卞无双这一次可谓是不遗余力,集结了他麾下五万主力,其中三万是他从秦国带去的人马,而沧州解宝,潞州方向也同时向昆凌郡发动了进攻,显然双方早有勾结,而在其中穿针引线的就是齐国曹辉。与此同时,我们也在那边开始发动,两位大师已经到了曾琳的身边,已经挫败了卞无双暗杀曾琳的企图,可以说,只要曾琳仍然活着,卞无双吞并东部六郡的行为便会打上一个大大的折扣,如今,荆湖郡已经作好了防备,预防卞无双硬来。在江南四郡,我们也已经开始行动,江上燕将军,杨致将军已经动手,第一步就是控制住湘州,杨致将军来信说,他有把握说服湘州郡守胡睿,这样一来的话,我们拿下湘州便会省下不少的力气。天武镖局已经在江南四郡秘密集结了上万人马,虽然分布在各地,但在需要的时候,是可以迅速集结在一起的,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往那里运送的武器,盔甲,会让天武镖局的人手在一夕之前便变成一支强军。江南四郡的行动,第一步,就是要剪除卞部在那里的人马和他们打下的钉子,这些情况,基本上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现在唯一无法掌控的,就是昆凌郡的战事了。” “陛下,周济云面临着三面攻击,不知顶不顶得住,万一他败亡的话,我们只怕又要费上不少的手脚。”首辅权云有些担忧,纵然周济云早有防备,也有关宁所部替他挡住了一线,但他面临的局面仍然很险恶,沧州解宝虽然被周济云打寒了胆子,但他麾下必竟是在横断山区久经磨炼的齐国边军,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休整,恐怕也回运魂儿来了,解宝吃了前一次的大亏,肯定会小心翼翼,只要他不犯错,一点一点的向前推进,对于周济云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小的压力。潞州方向,钟艾被击毙,到现在也还没有传来他们换帅的消息,但不管是谁接手,尚余**万的潞州齐军,也够关宁喝一壶的,唯一的利好就是小石城够险峻,以关宁麾下那些老兵的战斗力,抵抗一段时间还是没有问题的。 三路军马之中,最可虑的便是卞无双这一部了,对于卞无双来说,现在他已经没有了第二条路好走,一旦他拿不下昆凌郡,不能与齐国形成事实上的疆域联系,那么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将要遭遇的会是周济云与明国的两面夹击,内部又有曾琳所部与他的制衡,那覆亡简直就是近在眼前的事情。所以他必然会不顾一切地向着周济云发起狂攻。 “陛下,首辅所言的确有道理,周济云会面临极大的困难,作为我们将来对付齐国一颗重要的棋子,我们对周济云不能坐视不理。”小猫跃跃欲试。 秦风笑道:“就知道你是静极思动了。你们说得都不错,我们是该发动了,从齐国传来消息,洛阳那边就要动了,齐国将要面临一场极大的震动,这个时候,除了沧州和潞州两地之外,他们已经抽不出来其它任何的力量来干涉我们对楚国的占领,所以,我们要动一动了。” “洛阳那边儿到底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势?”权云脸上露出一些迷茫之色,“鹰巢传回来的情报,很多都是自相矛盾,不能互圆其说,臣看得是稀里糊涂,不明所以。” 他转头看向屋内的众人,坐在这里的,都是有资格看到鹰巢绝密情报的那些人,但此刻,所有人都与他一样的表情,显然每个人心里都没有底儿,拿不出一个准确的判断。 秦风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自己,显然在等着自己发话,他耸了耸肩,摊了摊手:“说句老实话,我也猜不透现在这个局,但我却明白,事情显然不像我们预料的那般,只怕曹天成和田汾的那个计划,不见得就能大获成功,只能说,像周一夫这样的千里成精的人物,我们对他还是了解得太少,很显然,他有我们不知道的想法和后手,不过对于我们来说,无所谓,他们谁胜谁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无遐来干涉我们对楚国的动作,这就够了。” 权云笑道:“他们不也正是看中了我们要对楚国动手,无遐去收拾他们一样吗?不然此刻我们大军突进,在他们爆发内乱之时狠狠地捅他们一刀,说不定他们就崩了。” “首辅此言差矣。”秦风摇头道:“如果我们真的在此时进军,先不说鲜碧松的边军仍然还很稳,搞不好我们反而要帮倒忙,任何一个国家,在强大的外部压力之下,都有可能突然之间摒弃前嫌,先一置对外干倒了敌人再说,不管是曹天成曹云,还是田汾周一夫,都是不乏远见的老到家伙,不得不防,所以我们不但不能在这个时候对齐国动兵,反而要在齐国边境之上放松下来,让他们放心地去内斗,贲宽现在在桃园郡利用这个冬季大肆兴建道路水利设施,这就是是给他们一个很显眼的暗示嘛,你们打你们的,我们绝不趁火打劫!” 屋里的人都大笑了起来。 “齐国这样底蕴深厚的国家,往往会在绝境之中爆发出难以预见的能量,所以我们不要抱着想捡便宜的心态,不然便宜捡不着,反而要吃大亏,我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先将楚国吞并了,再积蓄力量,全力对付齐国才是正经。”在这样的场合很少说话的礼部尚书萧华慢吞吞地道,这个时节,这位颇有年纪的老爷子终于停止了在外的奔波,回到了越京城,开始猫冬了。 “萧尚书,楚国那边,您可也要下些力气,在士林之间,读书人之中,多传播一些我们大楚的仁政,用来对比一下闵若英的暴行,让这些读书人啊,心往我们这边稍稍的偏一些,这些人别看手无缚鸡之力,但对民间的影响,可真是不小的。”权云笑咪咪地道。 “这个还用你说?”萧华老神在在的地道:“你以为这些日子我猫在家里,到真是偎着火炉喝酒吗?每天我都在写信,每天都会有信寄出去,都是往哪边去的。” “老爷子辛苦了。”秦风连连点头:“归心历来是最难的事情,毕竟楚国立国也有百余年好几代了,方方面面,我们都要同时发力。” “陛下,我们还是接着说东部六郡的事情吧!”小猫眼看着越扯越远,赶紧出声儿提醒道。 “好,就接着说东部六郡的事情,正如大家所担忧的那样,周济云会遇到困难,所以我们是必然要出手的,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多少顾忌了。小猫,传令给宁则枫,他的水师陆战队该派上用场了,宁知文的那些老部下,应当对内河新船也差不多适应过来了吧,让他们立即集结,从泉州给我将五千水师陆战队选投送到荆楚去。” “遵旨!” “从中部战区野狗那里调苍狼营,锐金营两营兵马,开赴宝泉,随时准备登船前往泉州,以作最后剿灭卞无双之用。” “有这两营主力投入,东部六郡将保无虞。”小猫点头道。 “安阳卞文豪那边,进展如何了?”秦风问道。 田康再一次站了起来:“陛下,青河军属回流大潮方兴未艾,每日都有大量的军属回到青河,现在大概已经有一半人了,不过这也给青河郡增加了极大的安置压力。” “不错,政事堂已经接到了金景南的告急信了,粮食,费用等都有不小的缺口,希望越京城这边迅速调拨。”权云道。 秦风看向户部尚书耿精明。 “陛下,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运力不足,粮食是足够的,但因为天气,道路的问题,运输显得很是因难,西地毕竟不像我们大明本土交通通畅。”耿精明也有些无奈。 “这件事要抓紧,这些军属的回归,对于卞无双的部属的士气打击,将是无以伦比的。”秦风叮嘱道。 “是,下去之后,臣会亲自盯着。” 第一千四百六十八章:关门捉狗 “厚土营陆胖子什么时间能抵达新宁?”秦风看着小猫问道。 陆胖子叫陆一帆,在大明将星璀灿的一大郡名将之中,算是极为平庸的一个,但此人却是公认的福将,有他存在的战役,大明总是会成为最终得利的一个,而这家伙,也总是会莫名其妙稀里糊涂的立下大功,而最显赫的一次,便是在大明与齐国第一次大规模接战的时候,那时候秦风在横甸与秦人邓朴部作生死之斗,在沙阳新丰,皇后闵若兮亲自上阵,在最危急的关头,便是这货带着一个营的预备役部队从太平郡大冶城跑了出来参加战斗,不但救下了皇后闵若兮,更是在这场击退齐人战斗之中立下赫赫功勋。 也正是此战过后,这个在大明战将之中一直被边缘化的家伙,确定了自己不倒翁的地位,谁让他是皇后的救命恩人呢? 从秦风称呼他为陆胖子,便可以看出秦风还是挺喜欢这个大胖子的。 小猫忍住笑道:“陛下,昨天的军报显示他们已经抵达了出云郡,马上会与新宁的车作防务上的交接,然后他进入新宁郡,车则开拔前往武陵战区。” “还是那么胖?” “好多了。”这一次接话的是田康。“起码瘦了二十斤,在武陵战区的时候,吴岭大将军见不得他这个肉球模样,跟他说要是不减肥,就把他身上的肥肉片下来烧烤,着实把他给吓着了。不过现在他离开了武陵战区,新宁又很平静,可以预估的未来都不会发生大的战事,陛下如果不给他下严令,这位只怕又会迅速地把减掉的肉给长回来。” 众人皆是大笑,这一位,就是一个心态极好的。没啥多余的心思,也没什么进取之心,满足现状,只要不逼他,他身上的肉就立马呼呼的长,心宽体胖的典型代表。 “小猫你跟他讲,他要是再胖上一斤,我就把他调去给吴岭当亲卫营的将军,让他天天在吴岭面前晃荡。”秦风道。 屋里顿时爆发出哄堂大笑,陆一帆是真的怕吴岭,皇帝这一句话,只怕会让这位胖子将军在今后的岁月之中一直生活在恐惧当中,这肉,怕是长不成了。 秦风忍住笑:“既然军队都已经基本上到位,那新宁与出云二郡的合并事宜可以先期做起来,让武腾尽快接手出手的事务,邹明则统率霹雳,厚土二位负责防务,早些把耿前程解放出来。现在青河郡那边事情太多,耿前程必须尽快去上任,金景南是政事堂次辅,事务众多,不能老是在青河郡那边顶着。” “是,陛下,这件事情,下去之后,老臣马上便会监督办理,方尚书,最好你亲自去一趟新宁,两郡合并,更多的是两地衙门的并合,官员的安置等等,有你在场,很多事情,便可以当场拍板。”权云对吏部尚书方大治道。 “行,我跑一趟!”方大治点头应允。 “各位,现在新宁郡将在大年初一这一天,正式宣布归属于我大明,泉州将紧随其后,而安阳朱义,随着关宏宇调往徐州,朱义态度也已经松动,实际上随着卞文豪投奔我大明,安阳也已经在我大明的控制之下,朱义一旦决定投奔我大明,则徐州的关宏宇也多半要步他后尘,如此一来,便只剩下楚国的东部六郡以及江南四郡了,江南四郡现在杨致正在发起最后的行动,所以,我希望在新年到来之前,我们彻底解决掉东部六郡的问题。也就是解决掉卞无双。完成这一行动之后,实则之上楚国大半国土已经尽入我手,明年春暖花开时节,也就是我们大明军队进攻上京城的最后时间了,诸君这个新年马马虎虎地过过算了,等我们到了上京城,再好好地庆贺。”秦风站了起来,看着屋中的诸位大臣。 “理当如此!”十数位重臣齐唰唰地站了起来,躬身道。 湘州郡城外,卞无心仅带着百余名亲卫,正心满意足地奔向那座那渴望已久的城市。他的五千驻军,便驻扎在离郡城不足五十里地的三江桥,但来到这里已经快要两年了,却一直不能正大光明地进入这座城市,湘州郡守胡睿就是一个油盐不进的家伙,你卞无心来郡城做客,玩耍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但要想要大军进城,则门儿都没有。现在已经到了最后时刻,大帅已经在昆凌郡发动了进攻,控制江南四郡便成了当务之急。 他驻军于三江桥不再动弹,任由湘州饥民暴动一浪高过一浪,现在饥民的浪潮马上就要刮到郡城方向,胡睿终于再也坐不住了,不得不请他进城了。 对于卞文明那边的快速向高效,卞无心很是满意,拿到粮食没多久,他就已经发动了起来,不时抵达湘州的斥候让郡城的气氛日渐紧张,仅凭城里那三千郡兵,顶个屁用,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只要自己的在大军一进城,则湘州便算正式落入了卞氏之手。 抢守两河口,控制湘州,进而向另外三郡延伸势力,这是卞部控制江南四郡的必由之路。 紧闭的湘州郡城大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从昨天起,湘州便已经许进不许出了。 心花怒放的他纵马而入,片刻功夫,便已经抵达了郡守府,胡睿正一身簇新的袍服站在大门之处,满脸笑容的迎接着他。 “卞将军,久违久违了。”胡睿笑吟吟的拱手抱拳。 “胡郡守,你这郡城大门,可真是难进呢!”翻身下马,卞无心昂着头,讥刺了胡睿一句。 “哪里,哪里!”胡睿尴尬地笑着:“卞将军,里头请,说句实话,我现在已经乱了方寸,听闻两河口那边暴民数量已经累积到了数万人众,正准备向郡城进发。而郡城之内不过三千郡兵,而且多是不堪战之辈,实在是让我心担忧。” 卞无心大笑着举步而入,“郡守不用担心,只城我部五千人马进城,别说是区区数万暴民,便是数万精锐,也无法悍动湘州郡城分毫。” “大军进城,牵涉众多,此事还需要细细商议。”胡睿小心翼翼地道。 “哦,这么说来,郡守还是没有准备让我进城罗!”卞无心陡然停下了脚步,胡子一翘,冷哼道:“那郡守让我来干什么,消遣某家么?” “将军莫要生气,这不正商议吗?请,请,里头坐,咱们慢慢说。胡宝,还不去照应将军的下属,这天寒地冻的,将各位兄弟都安排到旁边厢房中去,炭火烧足,酒菜备好。” “是,老爷!” 胡睿回过头来,笑吟吟地看着卞无心道:“卞将军,先让弟兄们在外头歇着,咱们去书房,好好谈一谈,不是我不想让您大军进城啊,实在是因为城中乡绅父老担心客军进城,会对城内父老有所滋扰啊,您也知道,现在时势艰难,湘州能有今日之平静,实在是因为这些乡绅义老们在鼎力相助,我也不好太过违逆了他们的意思,所以呢,就请了他们的代表,来和卞将军细细地解说一番。当然,将军如果能说服他们,就一切大好了,对于您的军队入城,我胡某人是没有半点意见的。” “哦?那我倒要会会这些人了。”卞无心扬了扬眉毛,说句老实话,胡睿嘴里的这些人,他也是不愿得罪的,无他,将他卞氏控制湘州城之后,也还是需要与这些人合作的。无非就是一些利益上的承诺罢了,这些人中不乏明眼人,当然也能看出卞部一进城,这湘州就要变天了。胡睿一直不肯让自己进城,不就是因为这一点吗? “请!”书房门口,胡睿笑吟吟的地道。 卞无心推门而入,屋里一个背影正倒背着双手在欣赏书房里一副岁寒三友的画作。听到大门响动,那人转过身来,看着卞无心,满脸的笑容。 “卞将军,久违了,久违了!” 这人极是年轻,原本英雄的相貌因为脸上的一道伤疤而变得有些狰狞,整个人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地方豪绅,倒是有着一股子的英武之气。 “这是?”他回头看向胡睿,却发现胡睿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向后退了一步,而从横地里,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正从旁边一步跨出来,拦在了胡睿的面前,手里,居然提着一个偌大的狼牙棒。 “胡郡守这是什么意思?”卞无心冷笑着,手扶上了刀柄,他是九级上的武道好手,可不惧胡睿玩什么花样,而且他带来的百多名卫士都是军中精锐好手,真要动起手来,他可不怕,只要控制住了胡睿便可。 “此事与胡郡守无关,都是在下的主意。”书房中的年轻人笑吟吟地看着他,“卞将军,忘了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姓杨名致。” 杨致? 卞无心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杨致是谁,他当然很清楚。呛的一声,腰中佩刀出鞘,人向后退了一步。 “既来之,则安之,卞将军,进城容易,出城可就难了。”杨致笑呵呵地看着他,手指之间,一道淡淡的白光闪烁着。 第一千四百六十九章:轻而易举 房门无风自关,旋即屋里响起了凌冽的刀刃破空之声。 房外的雷暴不进反退,拉着身边的胡睿向后方退出了几步。 “杨将军没问题?这卞无心可是一员猛将。”胡睿有些担心。 雷暴呵呵一笑:“小菜一碟。” “卞无心要是吼一嗓子,这里隔他的那些亲卫距离可不远。”胡睿惴惴不安。 “在我们老大的攻击之下,他要是还能喊出来,那就是自己找死了。”雷暴不以为然,“一口气走岔,他就要死翘翘了,当然,他就是不喊这一声,也挺不过多长时间。” 似乎是在印证着雷暴的话,几个呼吸之间,屋内便骤然平静了下来,胡睿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的跳,生怕房门一开,冲出来的是卞无心。 “胡郡守,请进来吧!”杨致的声音,让胡睿长出了一口气,雷暴咧嘴一笑,大步上前,拉开了房门。 “郡守大人请。” 胡睿举步入内,抬眼看处,卞无双如同一座雕塑一般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身上衣甲破碎,地上,凌乱地掉落着几截断刃,看起来却是卞无心的随身兵刃。 “卞将军,服气了吗?”杨致把玩着手里的小剑,笑吟吟地道:“可别想开口提醒外面的那些卫兵,你只要一张口,你就死了。” “大帅不会放过你们的。大军一到,你等皆成齑粉。”卞无心瞪着眼睛,一字一顿地道。 “哎呀呀,吓死我了。”杨致以手抚胸,作惊恐状,“不过呢,你可等不到你们大帅来救你了,卞无心,现在你想要活命呀,那就得自救罗。” “休想。”卞无心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老子来这里,军中自然做了安排,等不到老子回去,大军自然便会来攻打郡城,不要以为老子没有安排。” “啧啧啧!”杨致摇头:“出身世家,怎么动不动就自称老子,口出恶言呢!卞无心,我还是要劝你一句,蝼蚁尚且惜命,你要是死了,可都啥也看不着了,指不定你们大帅还能创造出一片辉煌的业绩出来呢,你要是看不着,那岂不是亏大了?怎么想,好好想想,按我说得去做,我保管让你活得好好的。我说话,还是很讲信用的。” “我什么都不会做,有种你就杀了我!”卞无心冷笑。 杨致摇头:“真是一个死心眼。你不做,我就没法子么?雷暴,来给我磨墨。” 雷暴笑着走上去,将他沉重的狼牙棒竖在墙角,走到胡睿的书桌前,挽起袖子,磨起墨来。 “胡郡守,你这里应当有与卞无心的文书往来吧,找几张卞将军的亲笔墨宝让我观摩一番。”杨致看向胡睿。 “有的有的。”胡睿走到一边的书架上,捣腾了一阵子,拿出来十多份公文,“杨将军,这些都是卞无心亲笔所书。” “这便齐活儿了!”杨致笑咪咪地在那里观摩着卞无心的字迹,雷暴由沙沙地磨着墨,当满满一砚台墨汁磨好之后,杨致也放下了卞无心的那些公文,走到书桌之后,提起笔来,在一张张宣白的公文纸上笔走龙神。 一张张的调兵命令便在卞无心的眼皮子底下被杨致一书而就。 拿起一张,走到卞无心面前,将公文在他的眼前展开,杨致笑道:“卞将军,瞧瞧,与你的字迹有什么两样吗?胡郡守,你也来瞧瞧,看看我有什么疏漏之处没有?” 胡睿走到书案之前,拿起一张墨迹淋漓的调兵公文,细细地看了半晌,不由连连点头赞许:“杨将军这字迹临摹的可以乱真了,如果不是我看着你先出来的,可真就分不出真假了。” 杨致叹了一口气:“小时候跟着爷爷读书,被爷爷逼着不知临摹了多少名家真迹,胡郡守,我临摹的最像的还是我爷爷的字体。可是我那时候不懂事呢,让爷爷跟着我吃了不少的挂落,现在我啊,成器了,爷爷却看不见了。人生最大的不幸,便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看着杨致仰首向天,怔怔出神,胡睿也不由有些伤感,在杨一和担任首辅的那几十年中,可是大楚最为强盛的一段时间啊。 出神片刻的杨致突然自失地笑了笑,低下头,走到卞无心跟前,在他身上一阵乱摸,从对方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印鉴来,凑到嘴边哈了几口气,啪啪啪在几张调兵令之上盖上印鉴,在卞无心眼前晃了晃:“瞧,卞将军,你不配合,现在也齐活儿了,你可少了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哦。” 卞无心眼中如同喷火一般地瞪视着杨致,可他被杨致制住,竟是连一个手指头也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杨致肆意妄为。 “雷暴,去,把这几张调兵令给卞将军的亲卫送去,让他马上送到三江桥卞部大营,依令行事。嗯,如果他的亲卫问起卞将军,就说卞将军与胡郡守两人正在把酒言欢呢!”杨致道。 “遵令。”雷暴接过调兵令,得意地瞅了一眼卞无心,开门扬长而去。 “杨公子,那百多名亲兵怎么办?”胡睿问道。 杨致哈哈一笑:“我的麾下可有不少江湖好汉,他们啊,身上一向都备有行走江湖之必备蒙汗药,迷药什么的,胡郡守不妨摆几桌宴席款待卞将军的这些亲卫,他们在城外苦哈哈的也没吃个什么好东西,见到酒肉,只怕欢喜得连姓什么都忘记了,一顿饭下来,自然就把他们一个个的麻翻了,到时候胡郡守只需差人将他们绑起来丢到大牢里就可以了。” 片刻功夫后,雷暴已经回转,“老大,妥了。” “他们没问什么?” “没呢,对过印鉴之后,他们便去传令了。”雷暴大笑道。 “行,接下来郡守大人要摆宴席款待这些人,你带三娘子他们去支应。”杨致眨了眨眼。 雷暴会意的点点头。 “然后便持郡守大人的命令去城中招呼我们的人集结吧,配合江上燕将军,将这支卞部干掉。”杨致吩咐道。 “江上燕?”卞无心颤声道。 杨致敛去脸上的笑容,半俯下身子盯着卞无心,冷冷地道:“我们卞大帅打什么主意,难道我们不知道,不妨告诉你,不单单是你,用不了多久,连你们的大帅都会成为我们的阶下囚,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卞无双居然还打着割居一方,左右逢源的主意,当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他以为凭他的那点兵力,就可以在东部六郡为所欲为?做梦!攻占昆凌郡,嘿嘿嘿,周济云在同方好整以遐地等着他呢!” 听到杨致冷酷到了极致语言,卞无心脸上终于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仅仅一天的时间,驻扎在湘州的卞无心部五千大军,便灰飞烟灭,按照杨致伪造的军令,五千大军分成了三个部分,一部分火速开往两河口,一部分留驻三江桥大营,另一部分则赶赴郡城。 首先便是往两河口的卞部半途遭遇江上燕的铁骑伏击,接着便是来到郡城的另一部分被杨致所部与胡睿的郡军在城外包围伏击,以雷暴为首的千余名天武镖局的人手为主,三下五除二便将其尽数歼灭,然后江上燕与雷暴两军合二为一,赶到三江桥,攻陷了三江桥卞无心大营。 至此,卞部在湘州安插的势力被尽数拔去。 而此时,在昆凌郡同方城,时隔半年再次抵达这里的卞无双对同方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原本以为只有几千老弱病残防守的同方城,却宛如大海浪潮之中的一块顽石,牢牢的钉在了同方,在数万卞部军队的攻击之下,毫毛无损。 一连数天,卞无双别说攻上同方城墙了,连外围的阵地都还没有扫清。与上一次的同方之战不同,这一次的同方之战,周部展现出来的战斗能力和战斗技巧以及对战场变化的把握能力,让卞无双为之失色,这绝不是乌林能够拥有的能力。 “周部的主力在同方。”骑在战马之上的卞无双,看着自己的进攻部队刚刚露出一点点颓势,对方便立即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战机发动了反攻,让自己的部队再一次败退下来的时候,终于变色了。“我怀疑,周济云本人便在同方城。” 似乎在印证着卞无双的怀疑,在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一面周字大旗,在开战数天之后,第一次高高的飘扬在了同方城的上空,大旗之下,一员大将身披着大红的披风,按刀而立在城楼之上,城上城下的周部官兵,不约而同的向着他们的统帅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大声的呐喊起来。 “鸣金,收兵!”卞无双一拨马头,转身便走:“给我马上联系齐国的人,沧州的齐军呢,为什么迟迟没有赶到?潞州的齐军呢,**万人,连一个小小的小石城也拿不下来吗?” “是,大将军。” 远处,一骑飞奔而来,到了卞无双的跟前,翻身下马,脸色煞白,“大帅,卞文英回来了。” “他回来了?”卞无双顿时脸显喜色,但下一刻他便注意到了来人的脸色,心中顿时一沉:“出了什么事了?” “卞文英是被曾郡守派人送回来的,已经,已经变成了一个傻子了。只知道呵呵地笑,啥也不知道了。” 第一千四百七十章:破釜沉舟 十几具尸体是用马车装载着拖进大营来的,运送这些尸体的也是卞无双留在城内的人员,而卞文英此刻正盘踞在一辆马车的车辕之上,看着所有人嘻嘻地傻笑着,不时地手舞足蹈一番,大营之内,无数士兵好奇地围在马车左右,指着文卞英窍窍私语。 卞文英在公众面前是一个存在感极低的人,普通士兵认识他的人极少,即便是卞无双手下不少将领,也只不过认为他是一个靠着姓卞而在大帅帐中谋得一个差事的微不足道的人。但核心的卞氏族人却知道,卞文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卞无双的脚步上像是灌了铅一般,看着在车辕之上那个手舞足蹈的傻子,心头却是一片凄凉,卞文英为卞氏做过多少事情,他自然是一清二楚。像卞文英这样的卞氏子弟,从来都没有过好下场,基本上都是在某一件大事件里面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但像卞文英现在这样样子,却还是第一例。 这是**裸的羞辱,这是曾琳对他发出的最放肆的嘲笑。 卞文忠几个大步跑到了卞文英的身前,一把抱住了已经傻乎乎的他,将他从车辕之上扯了下来,触手之处,卞文英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了丝毫力道,一身超凡脱俗的武道修为,竟然是不剩分毫。 “爹!”卞文忠难过地转头看向卞无双。 卞无双深深的吸了一口的敢,大步向着中军大帐走去,卞文忠抱着卞文英,紧紧地跟了上去。十数名刚刚从前线走下来,身上还带着斑斑血痕的卞系将领亦步亦趋,刚刚在同方看到了周济云的中军大旗,接着又看到了卞文英的惨状,任谁都知道他们图谋的事情出了大问题。 进入大帐,卞文忠将卞文英安置在一张大椅子上,卞文英呵呵地傻笑着,嘴角涎水亮晶晶的垂下来亦浑然不觉。 卞无双缓缓地伸出手慢慢地替卞文英检查了一遍,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道:“是宗师级的高手下的手。” 卞文忠骇然道:“曾琳身边,怎么会有宗师级的高手?” “他身边是没有,但明人有。”卞无双转身的同时,波的一掌印在了卞文英的天灵之上,傻笑的卞文英笑容瞬间凝结在脸上,瞪大眼睛,身子向后一仰,躺倒在卞文忠的怀里。 “爹!”卞文忠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卞无双,但旋即又颓然地垂下了头,让卞文英这样活着,反倒不如让他死了更痛快一些。 一掌击毙了痴傻的卞文英,卞无双脸色阴沉得似乎要滴下水来,走到挂在大案之后地图前,直楞楞地看着东部六郡的地图,卞文忠等一干将领慢慢地围拢到他的身后。 大帐里一片寂静,好半晌,卞无双才回过头来,看着所有人,缓缓地道:“诸位,只怕我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了。” 一句话,便让众人悚然而惊。 慢慢地坐了下来,卞无双叹了一口气:“我自认为已经很重视秦风了,但万万没有想到,还是小看了他。想必在多年以前,曾琳便已经投靠了明人了。” “爹,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卞无双闭上了眼睛,沉默半晌,才道:“周济云既然已经出现在了同方,我们想要迅速拿下同方切割昆凌郡的图谋,只怕短时间内是做不到了,沧州解宝已经被周济云打破了胆,潞州齐军主将被杀,又因为国内的形式,能发挥出多少战力,只怕也值得怀疑。” “爹,拿不下昆凌郡,我们会成为一支孤军。明人,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向楚国大举动兵,到时候我们被困在这里可就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卞文忠的声音有些发抖。 “文忠,你率麾下一万人,在今夜立刻起程,用最快的速度赶向荆湖郡城,不惜代价,将荆湖郡城给我拿下来。我带两万主力会在你身后跟上,只是我希望我到荆湖郡城的时候,你已经拿下了他。” “无敏!”卞无双看向下面的一员老将。 “大帅!”卞无敏向前踏出一步。 “你率两万新编军在同方与周济云较量,夜以继日的向其发起狂攻,千万不要露出颓相,周济云精明异常,只要你稍微露出马脚,他只怕就会看出端倪了。” “是,末将明白,只是大帅……” 卞无双看着他,道:“以周济云之能,终是骗不了他多久,在他看出端倪,发起试探性的反攻之后,你要做的,便是后退到江桥镇,布阵死守,将他挡住,他还要面对沧州与潞州之敌,不可能全力攻你,你一定要守住江桥,给我们挣取足够的时间。” “是,我一定会挡住他的。” “想要温和的夺取东部六郡已经不可能了,我们强攻昆凌郡不得,又与曾琳正式撕破脸,再也得不到后勤补给,在这样的寒冬腊月,必不能持久,事到如今,也只能孤独一掷,先行回军,拿下荆湖,夺取那里的粮草,军械,然后再回头来与周济云作殊死一搏。无敏部下,除了军官,基本都是从东部六郡招来的士卒,让他们去围攻荆湖郡杀曾琳,必然会引起军心混乱,但这些人却与齐人是有着深仇大恨的,带着他们打周济云,这些人肯定会舍生忘死。无敏,记住了,一定要严格的封锁消息。”卞无双道。 “明白!” 卞无双站起身来,看着帐内诸人,道:“这一战,关系到我们卞氏是生存还是灭亡,不拿下荆湖郡,不杀死曾琳,我们败亡无日。拼死作战吧,无敏,今天入夜之后,你组织军队再向同方发起攻击,文忠,在无敏发起攻击之后,你立刻率你本部悄悄离开战场,用最快的速度赶向荆湖。我也会在后面几天里,陆陆续续地撤出主力部队为你后援。” “所有人,都下去准备吧!”卞无双挥了挥手,众将轰然应喏,快步离开大帐,看到卞无双的态度,所有人都知道,卞氏这一次,似乎是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了。 大帐内只剩下卞文忠还没有走,看着父亲,他道:“爹,就算我们拿下了荆湖郡,但只要打下不昆凌郡,仍然是一支孤军啊!” “垂死挣扎而已。”卞无双脸露凶光,“江南四郡现在也应该发动起来了吧?到时候我们据有东部五郡和江南四郡,便还有那么一点点与秦风讨价还价的本钱,如果他想赶尽杀绝,我便不惮于将这九郡变成不毛之地。他大概不想这原本富庶的江南之地,变成一片废墟吧?” “我要拿这些地方为质与他谈判,周济云不也投靠了他么?好,那就拿昆凌郡来换江南四郡,如果能做到这一点,即便没有了江南四郡的财富,我们也能与齐人背靠背,齐人国内内乱将起,他们也需要我成为抵抗明人的排头兵,我们还是大有可为的。” “父亲,如果这样,终究还只是为人马前卒,不能自己作主,既然如此,那投靠明人与投靠齐人有什么区别呢?” “你错了。我跟曹辉说过一句话,现在也说给你听,人的价值,便体现在他还有利用价值之上,秦风在据有楚国之后,对于我们来说,我们的利用价值便已经消失殆尽了,有或者没有,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重要。而且我们在江南和东部六郡的动作,现在看起来,他早就看在眼中,你以为他大度地能宽容我们吗?如果我们向他投降,最好的结果,不过便是老老实实的回家做一个富家翁,在接下来的岁月里,卞氏会一步步的消亡在历史的长河里。这,你甘心吗?你愿意吗?但投靠齐国,以齐国目前的局势,他们是非常需要我们来抵抗明军的,这便是我们的价值所在。文忠,男人不可一日无权。只要手中还有权力,还有军队,还有地盘,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翻身,一旦失去了这个,你就狗屁也不是了。” 卞文忠悚然而惊。 “人生就是一次次冒险,要么成功,要么失败,该搏的时候就一定要搏,我当初为什么要从秦国千里迢迢的跑到楚国来,不就是不想成为秦风的马前卒,想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吗?现在,也不过是再来一次罢了,死中求活,只要活过来,那就又是日月换新天。”卞无双恶狠狠地道:“这一次你去进攻荆湖郡城,要的就是一个快字,千万不要因为伤亡就停下脚步,哪怕你麾下一万人马打光了,也要给我拿下荆湖郡城。不要忘了,明人一旦动手,便可以从泉州顺河而下,将他们的军队利用水师快速地运到荆湖来,如果在明人军队抵达之前,我们还没有拿下荆湖郡城,那一切就不用说了。” “儿子明白了,我亦会传信给江南四郡我们的人马,立即发动,不必有什么顾忌了,武力夺取江南四郡。”卞文忠道。“爹,儿子这就去了。” 第一千四百七十一章:洞悉 伴随着天边的第一缕晨光落在同方城的城楼之上,几乎狂攻了一夜的军队,终于如海水落潮一般,又滚滚远去,乌林只觉得双腿酸软,再也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城墙之上,直到此时,他才感到头上隐隐有些发凉,伸手一摸,立刻疼得龇牙咧嘴,这才发现头盔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头发连带着头皮不见了一大块,应当是在激战的时候被一枚冷箭给削走了.乌林不由冒出了一身冷汗,这箭要是再低上那么几分,只怕现在自己就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坐了半晌,终于有力气爬了起来,看到城内冒起的缕缕炊烟,肚子不由咕咚的响了几声,这才觉得真是饿了. 将仍然紧握在手里几乎变成锯齿的大刀随手扔在一边,乌林向着城楼内走去. 跨进城门楼子,便瞅见周济云刚刚掀开被子坐在床上,正在用力地揉着脸郏,盔甲什么的便丢在了床边,不由呆了呆. “大将军,您,您居然睡了?” 周济云有一种很奇怪的眼睛看着他:”你在指挥作战,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做,不睡还能干什么?” “打了一夜,您居然睡得着?也不怕我守不住?”乌林瞪大了眼睛. 一掀被子,周济云跃了起来,一边穿着衣裤,一边道:”前两天打成什么样,昨天晚上大致要打成什么样儿,我还是有些预估的,为什么睡不着?再说了,你打了一夜,今天白天肯定是要补觉了,我不睡好,怎么来接你的位置?” 乌林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大将军不愧是大将军,就这样也还睡得着!” 周济云一笑,指了指被窝,”还是暖和的.” 乌林摇摇头:”我饿了,要先吃了再能睡.” “能吃能睡,精神头儿看来还不错,受伤了啊?”走到乌林身边,瞅了一眼头顶上的伤,”幸好是冬天,没流多少血,再低几寸就完蛋了.” “乱箭如雨,当时竟是没有觉得.”乌林滋滋地吸着气,”昨天晚上打得有些出乎意料的激烈.卞部跟发了疯一般.” “能不急么?”周济云淡淡地道:”要是拿不下昆凌郡,那就成了饺子馅了.” 周济云穿戴好盔甲的时候,几名亲兵也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周济云揭开盖子,从里头抓了一个馍,一边啃着向外走去,一边对乌林说:”那你先吃吧,吃完好好睡一觉.这一仗还有得打呢.” “大将军,这样打下去,我们会先撑不住的,解宝虽然在作乌龟爬,但终究也会爬来的,还有小石城那边,我也很担心啊!”乌林看着周济云的背影道. “放心吧,有人会比我们更担心这里的事情,所以一定会有法子解这道题的,虽然我还不知道他们怎么解决,但我却一点儿也不担心.”周济云哈哈一笑,咣当一声将门给带上了. 乌林沉默了一会儿,喃喃地道:”难怪你是大将军,我只能当一个偏将,光是这颗大心脏,我就怎么也比不上.得,先吃,再睡,学不来里子,学个面子也好.” 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饭,想了想,终是没有脱去盔甲便跳到床上,扯过被子将自己蒙了起来. 感觉自己只是刚刚眯着了一小会儿,便被外头震天的喊杀之声响起,乌林一惊之下猛然跃起,一抬头便瞅见放在桌上的沙漏,竟然早已过了午时了.这一睡,居然是睡了大半天,他猛地冲出城楼,看到的又是喊杀震天的修罗战场. 还没有站稳,啉啉的箭支便扑面而来,一矮身子,又是几支箭擦着脑袋瓜子飞过,夺夺的钉在身上的门板之上. 乌林从地上随便捡起了一柄长枪便冲了下去,周济云大马金刀的坐在城楼的正中间,几名大盾兵手持大盾,警惕地盯视着前面的一切,一道道的命令从周济云的嘴里一迭声的下达下去,旁边的持旗传令兵则挥动旗帜,将命令传达下去. 乌林瞅了一眼,旁边已经有两个传令兵中箭倒在地上. “昨天打了一夜,才过半天,又干上了,还真是拼命了啊!”乌林看着下方如同蚂蚁一般顺着云梯往上爬的卞部士兵,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济云瞥了他一眼,呵呵笑道:”这就睡醒了?年轻就是好啊.” 乌林哧然道:”那有大将军通达,您可是睡了一夜,我这一有响动,就睡不着了.” 周济云大笑.摇摇头,又全神贯注地看着战局的变化. 乌林在一边瞅了一会儿,突然道:”大将军,不对啊.” “什么不对?” “昨天晚上就是这几支部队在攻击我们啊,怎么这才半天,还是这几支部队,他们有足够的兵力轮换么?” 周济云眨了眨眼睛,”你确定?对方不是在故布疑阵?” “怎么会?”乌林摇头道:”进攻我们的是卞部的新编军,不是卞部那些从秦国带来的士兵,他们的外形相差还是蛮大的,作战风格也大不相同.” 周济云霍地站了起来,偏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大将军你明白什么了?”乌林不解地看着周济云. “早上我不是跟你说过,有人会比我们更着急昆凌郡的局势,一定会想法子解开我们眼前的困局吗?” “是啊,您是说过.” “对方出手了.”周济云淡淡地道:”恐怕卞部主力要走了.说不定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有一部人已经走了.” 乌林眼睛一亮:”大将军,那岂不是说,现在我们投入后续兵力的话,岂不是可以击败眼前的敌人并发动反攻么?” 周济云淡淡一笑:”为什么要发动反攻?卞部主力走了,留下一部分在这里牵制我们,战斗强度很快就会下来,但这也是我正想要的,卞部用不着我们收拾,我们也没有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兵力.” “大将军!”乌林不解地看着周济云. “既然已经看透了卞无双的手段,接下来我们在同方就不必要再准备这么多的预备队了,我要带着这些人去小石城.” “小石城哪边并没有来求援,显然关宁他们还是行有余力的,小石城虽小,但以前一直便是楚军重点经营的军寨,后来我们也不断地加固了它,稳守那里,还是没有问题的.” 周济云沉默了片刻:”上一次乌宿长老来跟我说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乌林的脸色黯淡了下来,”乌宿长老请求我们在适当的时候,向潞州发起反攻,以吸引潞州之敌,最好是能牵扯更多的齐军进来,如果能将龙镶军吸引来一部分那就更好了.可是以我们当前的局势,哪有多余的兵力发动反攻,再说您不是判断长老们必败吗?既是必败之局,又何必枉自投入兵力呢?” “我不知道大长老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但有一点是很明确的,他们并没有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曹云的身上,显然是有后手的.” “他们连大将军也不相信,也不肯透露真实的情况么?”乌林有些不满,”不管怎么样,如果让您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是能给他们更多的帮助了吗?” “我们给他们的帮助是有限的,而且,现在我们的实际情况,也不值得他们托付更多的信任了.”周济云苦笑了一声:”周老大人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让乌宿长老传来的话是请求我们在适当的时候反攻潞州,而不是命令.” 乌林沉默了下来.”周老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也是一种切割!”周济云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已经投靠了明人,而明国是容不下世家豪族的,周老大人的计划是要用数代人的世间再来完成世家的重新崛起,而我们这一代人,需要做的只是铺路.” “说不定周老大人也是担心我们知道了实际情况之后透露给明人.”乌林有些愤然,”如此的不信任我们.” “谈不上信任不信任.”周济云道:”只是没有必要而已,因为我们帮不上什么忙,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告不告诉明人根本就无关大局,事儿闹得越大,明人才越开心呐,所以这件事啊,他们只会作壁上观,坐山观虎斗罢了.” 乌林叹息,那些老人们的心思,他总是想不透,看不懂. “既然有人已经出手,卞无双必然会面临绝境,我自然可以腾出手来了率兵去小石城与关宁会合,然后向潞州发起反击,也算是我作为世家子弟为他们图谋的事情再做一次努力了.”周济云喃喃地道. “大将军,长老会有没有成功的可能性?”乌林充满希翼的问道. 周济云沉默了片刻,断然道:”没有,他们不败于曹天成之手,就会败于曹云之手.曹天成如果得胜,自不必说后果,即便是他们扶着曹云当真赢了,以我对曹云的了解,他们依然是死路一条.” “走来走去,都是死路,这是何苦?”乌林痛苦地道. “不走,也是死路一条!”周济云苦笑道:”这是命,这也是势,世家风光了千余年,也该到了灭亡的时候了,这股风潮,自明始,,自齐结束.” “不过是老一发的世家灭亡,新一批的世家开始崛起而已.” “这便是轮回!” 第一千四百七十二章:大运输 泉州现在热闹异常,港口处每天都有战舰和大型的商船靠岸,一队队的士兵从船上走下来,进入到泉州港区之外早已准备好的大营之中.除了士兵之外,更有一船一船的粮食也从这里出港,屯集到那些新建的仓房之中. 这些第一批到达的士兵便是隶属于大明水师的水师陆战队.而粮食,除去供应这些军队之外,更多的则是准备运往江南地区,像湘州这些已经被大明控制的地方,将迅速得到足够的粮食补充,从而稳定当地粮价,迅速平息当地的骚乱. 泉州郡府之内,宁知文成了最为忙碌的一个人. 成千上万的军队和无数的粮食物资要从泉州出发,沿河运输往荆湖,江南,这对于泉州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宁知文目光炯炯地看着济济一堂的官员们,除了郡城郡府直属的官员之外,沿河所有的县府主要官员,也被尽数召集到了这里. “诸位,我们泉州虽然还没有改旗易帜,但实则上,泉州已经是大明的领土,我们,也已经是大明的臣属,所以,有些事情,今天我要给大家透一个底儿.”宁知文道:”以荆湖为代表的东部六郡,还有江南四郡,都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宣布归附大明.” 此话一出,以前不明内情的官员们顿时大哗,泉州归附大明,对于他们中的有些人来说,或者是一种无奈之举,因为在泉州的港口之外,便停着大批的明国战舰,但东部六郡和江南四郡,还远远没有受到明国的威胁,居然也归顺了大明. 众人面面相觑,这样一来,大楚的半壁江山,便几乎已经不存在了. 宁知文很满意自己制造出来的这个轰动效应,麾下这些官员之中,有一些只不过是迫于大势,并不是真心诚意地归附大明,这便使接下来的许多行会存在着不少的隐患,让这些人彻底的倒向大明,就必然要让他们打消心中最后的患想.让他们清楚,楚国已经不可持了. “但是在东部六郡,还有一些不识时务的人,而其中最危险的便是卞无双部.”宁知文双手向下按了按,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卞无双这个前秦国大将,心存不良,勾结齐国,妄图割据东部六郡和江南四郡,现在,他的图谋已经被挫败,穷途末路的他,正准备挥兵强行攻击荆湖郡,所以,现在的荆湖郡急迫的需要大明的援兵抵达,而江南等地大家也都清楚,因为粮荒,暴乱不止,所以也需要大量的粮食来稳定当地的形式,而这些,都将从我们泉州起运,兵马,粮食都要用最快的速度运抵荆湖,江南等地.” “郡守,需要我们做些什么?”一名县令站了起来,问道. “需要大家做的事情多了!”宁知文笑道:”首先第一步,我们需要征召足够的船只,大家都很清楚,大明抵达泉州的基本都是大型战舰,根本无法驶入内河河道,而适用于内河河道的战船只有十艘,这与需求量之间有着巨大的差异,差了的船只,便需要我们从本地征召.” “郡守,有大致征召的数目吗?”有人问道. “所有的船只.”宁知文道.”只要是船,哪怕就是小鱼划子,也都在征召之列.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大量的人员,物资运抵目的地.” 议事厅内,再一次发出了嗡嗡的议论声,这难度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各位,我要强调的是,这一次被征召的船只,并不是白白干活的,大明朝廷将为此支付一定的费用,不会让咱们泉州的船主,水手或者渔夫们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白白劳作,他们的劳动,都将得到合理的报酬.”宁知文提高了音量:”而且,大家可以告诉那些拥有更多内河船只的船主们,这也是他们发财的一个好机会.” “郡守,大明朝廷纵然支付费用,恐怕保个本儿就不错了,还谈什么发财啊?”一名县令笑道:”当然,能让他们保本,他们也就感激不尽了,必竟这是国家行为,就算一个子儿也不给,他们也不敢违令的.” 宁知文打了一个哈哈,”各位,以为我是在空口白牙说胡话吗?还真不是.大家好生想想,江南四郡,最值钱的是什么?” “当然是丝绸啦!”有人接话道. “对啊,是丝绸.”宁知文笑道:”这几个月来,大明对楚国实施封锁政策,江南的丝绸根本无法运送出来,而大明的丝绸海贸交易,也因此而停滞,在江南,丝绸跌价得极是厉害,但在大明,在海外,丝绸的价格却是飞速上扬.我这么说,大家明白了吗?” 屋子里先是一阵安静,紧接着一名县令猛然反应过来:”郡守是说,这些船主再将士兵,粮食运到地头之后,可以从江南拉回丝绸来?大明不再封锁了?” “江南马上就要变成大明的领土了,谁会封锁自己领土上的出产出赚钱?”宁知文道. 屋子里的人顿时兴奋起来,江南丝绸价格现在正在最低谷,而大明的丝绸价格却在最高点,这一低一高之间,可就有了巨大的利润. 屋子里的人顿时都坐不住了,毫无疑问,谁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动员起最多的船只,最先赶到地头,便能喝上这头一道汤,而利润最高的无疑便是第一波了,而越往后,随着丝绸之路的重新被打通,利润也自然就越来越薄. “郡守,我这便马上回县去,但凡是能在水上漂的东西,我尽数给您征来.”一名县令站起来,向宁知文拱了拱手,转身便往外跑.接着又有好几个县令从座位之上一跃而起:”郡守告辞,我们回去马上征召船只.” 偌大的议事堂内,顷刻之间,便走了大半,财帛动人心,这大冷天的,各地都没有什么进项收入,原本的海贸,也因为国内的局势而停滞了下来,如今有如此大好的赚钱机会,各地县太爷们哪里还坐得住. 泉州往荆湖,东南的蜿蜒曲折的河道之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奇景,无数的大小船只充斥河道,几乎首尾相接,一路浩浩荡荡的向前行去,走在最前边的,则是十余艘被大明水师千里迢迢从宝泉港用战舰拖过来的内河战船. 这些在海上只不过是一些小不点的战船,一到了内河,则显得分外高大起来,他们速度奇快,将身后的货船远远的甩在了身后,正快速地向着荆湖方向挺进,而这些战船之上,运载的却全都是武装士卒. 河道一边一座山顶之上,曹辉有些落寞地坐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之上,看着河道之上,一眼几乎看不见尽头的船只. 明人会出兵干预东部六郡的这场战事本在他的预料之中,但如此反应迅速,如此大规模地迅速地向这个方向调兵,则又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 “很显然,明人一切都早有准备.”曹辉喃喃地道:”从一开始,明人就在为这场变故准备着应变之策,拿下泉州,疏通水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为今而准备着,秦风啊秦风,佩服啊佩服.长远布局,深谋远虑,你是当世第一人.” 身边的贾方舟也是满脸忧愁:”统领,卞无双现在肯定不可能迅速拿下周济云了,他已经将主力调回荆湖,准备攻击荆湖郡,他能拿下荆湖郡么?” 曹辉呵呵笑了一声:”怎么可能?曾琳已经在荆湖郡严阵以待,这几年来,曾琳死死地把控着东部六郡的政事,所有的粮食储备,武器储备,都存放在荆湖郡城之内,卞无双被他制衡得无可奈何,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急着干掉曾琳.曾琳也一直在准备着应对这场战事.卞无双必然劳而无功.” “那等明人的援兵一至,只怕卞无双就要土崩瓦解了.”贾方舟叹息道. “失败是不可避免的,但说到土崩瓦解,倒也为时过早.”曹辉站了起来,道:”卞部的主力,是卞无双从秦国带来的边卒,这些人远在异乡为异客,最是抱团,越是危急,他们倒越是会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贾方舟,派人向卞无双通报明人的动向,让他早做准备吧,如果攻击荆湖郡城不顺,他要开始考虑退路了.” “他能往哪里退?江南郡?只怕江南也无他的容身之地了,先不说江南那边情形复杂,便是江南现在根本就没有粮食可以供他渡过后勤危机,就足以让卞无双无计可施了.” “我不关心这个.”曹辉冷冷地道:”我只关心他还能坚持多长的时间.他的覆灭已经是注定的了,希望他能拖到我们国内的这场内斗结束的时候.不然周济云可就腾出手来可以与洛阳相互呼应了,这会为朝廷平叛增加难度.” “我明白了.”贾方舟道:”对于我们来说,卞无双也就是一个废物利用了.” “希望这个废物最后的利用价值能给我们大齐带来一些好处.”曹辉摇头道:”走吧,我们回潞州.” 第一千四百七十三章:穷途末路(上) 卞文忠看着远处巍峨的荆楚郡城,满眼皆是无奈之色. 目标就在眼前,但对于他而言,只是可望而不可及,因为在荆楚城的左侧,赫然立起了一座大营,此刻大营的前方,黑压压的骑兵正严阵以待,一员黑甲将领手提双刀,策马卓立于阵前,正冷冷地瞪视着他们.正前方,荆楚城头,曾字大旗随风飞舞,城头之上,刀枪林立,无数闪着幽幽寒光的箭头从垛碟之间露了出来. 荆楚城果然早有准备. 如果单单是荆楚城,卞文忠还敢去尝试一下,但现在江上燕的骑兵虎视眈眈的立于一侧,他又怎么可能不顾一切地去攻打荆楚城. 江上燕不是早就离开了荆楚了吗?怎么又出现在了这里.难道是曾琳知道有难,又将江上燕召了回来吗? 江上燕的麾下有上万骑兵,可出现在这里的,却只有五千骑,还有数千骑去了什么地方? “派出斥候,向另外两个方向前探五十里,务必找到江上燕余下骑兵的去向.”卞文忠沉声道. “少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大将军给我们的任务是务必要拿下荆湖郡城!”一员偏将担心地问道. 卞文忠苦笑一声:”现在还怎么打?”他指了指远处的骑兵,”不解决掉他们,我们攻得了城吗?可就算我们真解决了他们,我们还有足够的兵力攻城吗?” “那就只能等大将军来了我们才有足够的兵力了.”偏将咬了咬牙道. “退后十里,先安下营寨,这样的天气,我们不能迅速进城的话,夜晚会冻死人的.”卞文忠拨转了马头,最后凝视了一眼城头之上飘扬的曾字大旗,缓缓退去. 江上燕手提双刀,脚上马刺轻叩战马,身后数千骑兵,随着江上燕亦步亦趋,尾随着卞文忠数里之外后,这才一声呼啸,拨转马头,径直奔驰回营. 城头之上,霍光有些不解地看着曾琳道:”怎么不让江上燕发起攻击?如果再辅以城内的步卒的话,全歼他们不是什么难事吧?” 曾琳摇了摇头:”霍大师,我不懂打仗,但江上燕的话想必是很有道理的.卞文忠所部虽然只有万余人,比起城内士卒加上江上燕的骑卒要少,但论起精锐程度,卞部委实要比我们强上许多,真要强行开战的话,江上燕或者能与对手相持,城内的步卒可不是卞部队手,到时候不但讨不了便宜,还有可能迎来一场大败,当真让卞文忠攻进城来了.” 霍光想了想:”倒也是,这支军队跟着卞无双转战数千里,能坚持到现在的,可个个都是悍卒,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是穷途末路,只怕更加亡命,有道是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与这样一群亡命之徒拼命,的确是不值的.” “当然不值得!”曾琳笑道:”我们只需要守稳城池,他们便无可奈何.时间一长,他们外无援兵,内无粮草,再精锐的士卒,也会变成一盘散沙的,更何况,大明皇帝陛下还有针对他们的一系列后手.到时候不战而屈人之兵,最是上策.” “我看曾大人似乎还有不忍之意?”一边的瑛姑低声问道. 曾琳苦笑着点点头,”当然有不忍之意,这下头的可有不少士卒,这些年中与我们都一齐并肩战斗过,不少人都为东部六郡流过血呢.” “跟上了卞无双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倒也真是苦了这些人.”瑛姑摇头道.”说得也对,能不杀人,还是不要杀人的好.” 霍光哧的一笑:”瑛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心了?” 瑛姑翻了一个白眼给他,”跟着小文小武在一起呆得久了,这杀心,倒是一点一点的给磨得差不多了.” 霍光撇撇嘴:”在郡守府你杀那些刺客的时候,可也没见你手下留情来着,不是杀得干干净净吗?” “我讨厌在黑暗中行走的刺客.”瑛姑冷冷地道.”这些人不同,他们是沙场之上的勇士,哪怕是敌人,也应当给予该有的尊重.” “好吧,我同意你的说法.”霍光摊了摊手,”但愿我们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过以我对卞无双的了解的话,那是一个不见棺材不流泪的.” “那就让他看到棺材,我们甚至可以送他一口棺材!”身后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谢秋见过郡守,见过二位大师.” “有什么新消息吗?”曾琳问道. “刚刚收到情报,我们的大军已经从泉州乘船而来了,最先抵达的将是五千水师陆战队,当然,还有无数船的粮食,不过这些粮食是送往湘州的.泉州郡守宁知文大人组织了前所未有的庞大船队.” “很快,卞无双就会知道消息了.”曾琳道,”我很期待他的反应.对了谢秋,江南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现在两河口,江上燕将军的五千骑兵驻防,再加上胡睿郡守的三千郡兵,已经将两河口牢牢地卡住,卞无双想进入江南四郡的通道已经被隔绝了,杨致将军统带着天武镖局韩华锋所部,正在对付卞部在另外三郡的几支部队,那几只部队比起湘州的卞无心部,可就不值一提了,等到解决了这些人马,搞定了另外三郡,杨致将军也会回到这里来,加入对卞无双的围困.” “杨致将军能集中多少人马?” “不多.韩华锋的天武镖局在江南各地大约能集中五千老卒,再加上以前埋下的暗子,杨将军大概能凑个万把人吧,武器装备都不是问题,很早的时候,我们便在与大明关系很好的那些丝绸大商人的桑山里,丝庄,织布里隐藏了大量的兵器盔甲,足以武装一支万人大军.” 曾琳苦笑一声:”这些行动,从耿精明开始在江南桑山,建织布坊的时候就开始了吧?” “是的.”谢秋点头道,心道上在很早的时候,耿精明耿尚书也还是鹰巢的人呢,只不过后来出任了户部尚书之后,鹰巢便销除了耿精明的所有档案,切断了与他的所有联系.当然这些秘密,就没有必要对曾琳讲了. 卞文忠大营. 坐在不停冒着青烟的火堆前,卞文忠低头沉思着.他的军队是轻装前进,并没有带上足够的辎重,像取暖之物,更是没有,大军扎下营寨之后,只能就地取材,方圆数里之内的树木几乎被砍伐一空,当然,这样**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烧着的. “少将军,他们很古怪啊,要是我是江上燕,可不会让我们这样顺顺利利的扎下营来,不说大规模的进攻,小规模的骚扰必然是不会少的,至少不会让我们能如此顺利的砍来这些柴禾取暖,只要做到这一点,这个晚上,我们就会很难过.但我们的斥候却发现,江上燕的骑兵居然龟缩在他们的大营之中,丝毫没有出来的意思.”偏将卞文富有些忐忑不安地道:”江上燕可不是一个怕事的人,更不是一个没有战斗经验的人,事出反常必为妖,这里头有什么古怪吗?” “我也想不透.不过我能感受到,对方的战斗意志并不强烈.”卞文忠揉了揉被熏得有些酸涩的眼睛,”或者是对方知道我们后勤补给会出大问题,所以他们想的是,活活的冻死我们,饿死我们.” 他的声音有些沉重,”数万大军啊,每天的消耗何等巨大,没有足够的补充,我们能坚持多久?” “我们万州还有些一些存储.”卞文富道. 卞文忠摇了摇头:”文富,入夜之后,你带上你部骑兵,悄悄地出大营.” “去劫江上燕的大营?” 卞文忠摇了摇头:”江上燕是百战之将,打的仗比你我都要多,不说在东部六郡的战斗了,以前他在明国的时候,就打过多少恶仗大仗,这样的人,你想去劫他的营,想也别想.你带着你的部下,悄悄地离开这里,直奔湘州两河口,控制住那里,然后与湘州的卞无心,卞文明部取得联系,拿下湘州城,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湘州城内只有三千郡兵,应当不值一提,湘州再没有粮食,郡城之内总是能寻到不少的,拿下那里,搜集那里所有的粮草,辎重,再让两河口的卞文英运到这里来.父亲拿下荆湖郡城的意志是不容动摇的,但现在这个阵仗,我们必须要有足够的后勤补充,才有可能有攻下荆湖郡城.” “我明白了.”卞文富用力的点点头:”我就是将湘州刮地三尺,也会弄到足够的物资.” “去吧,准备好.人衔草,马含枚,马蹄子都给我包上软布,我会派出另外一些部队去骚扰江上燕,让他无遐关注其它的情况.”卞文忠将手里的一截枝条扔进了火里. “是.” “对了,江上燕的另外五千骑兵还是没有着落吗?”卞文忠问道. “没有,斥候寻遍了五十里范围,都没有发现大规模的骑兵踪迹.少将军,这样一支规模的骑兵,不可能藏得一点踪迹都没有的.” 卞文忠点了点头,”但愿他们不是在两河口.” 卞文富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第一千四百七十四章:穷途末路(中) 卞无双看着坐在面前的贾方舟,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隐在大案之下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你从同方撤军,统领很不高兴.”贾方舟冷冷地道:”卞大帅,事到如今,你没有别的什么路可走了,除了击垮周济云,拿下昆凌郡之外,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别的法子了.” “周济云在同方,我怎么可能轻易打下同方,拿下昆凌郡?”卞无双愤妈地看着贾方舟:”沧州解宝在干什么?潞州齐军在干什么?三路齐攻昆凌郡,解宝到现在都没有看到影子,如果解宝能积极一点,周济云能如此好整以遐吗?” “卞大帅,你是怕了周济云吗?”贾方舟摇了摇头:”小石城我们一直在拼命地打,但那里是个什么情况,你也清楚,至于解宝,的确是不济事,但什么时候你成了一个指望别人成事的人了?”贾方舟道.”大帅恕我直言,你在出现这种心态的时候,便已经输了.” “现在说输,还为时过早.”卞无双重重一拳砸在大案之上. 瞅着有些失态的卞无双,贾方舟确认曹辉所说的没错,这位本来还算睿智的大帅,心已经完全乱了. “大帅,统领的意思是,如果你拿不下昆凌郡,我们大齐对你的帮助就是有限的,你自己想想,我们就算给你提供足够的金钱,你能去哪里买到你需要的东西?我们中间隔着一个昆凌郡,便像是隔着一道天堑,可望却又不可及.这样下去,您觉得您和您的卞氏,还有出路吗?唯今之计,只有不计一切地向昆凌郡发起进攻,不惜代价拿下昆凌郡才行.兵没有了,可以再招,但这大势如果没有了,可就再也没机会了.”贾方舟耐心地道. “借我的力量与周济云火并是不是?”卞无双呵呵的笑了起来:”我如果拼尽了手中的力量,拿下了昆凌郡,击败了周济云,我还有什么?到时候你们会如何对待一个无兵无卒的卞无双?” “您想得太多了.”贾方舟冷笑道:”这就是您即将面临失败的原因.卞大帅,瞻前顾后,犹豫不绝,这是兵家之大忌,您在想着保存实力,但最后的事实却是,你什么也保不住.我们知道,卞文忠已经去荆湖城了,但只怕他打不下来荆湖城,据我们的情报,江上燕并没有走远,现在的他,只怕已经出现在了荆湖城下.您要是也到了荆湖,等到明国援军一登陆荆湖,您可就成了包子馅了.到时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现在的您,只有义无反顾地一直向前才有出路.” “你们统领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考虑他的意见的,贾将军,就这样吧.”卞无双冷冷地下达了逐客令. 贾方舟点了点头:”言尽于此,卞大帅,告辞了,最后还是得强调一下,进攻昆凌郡,才是您唯一的选择.” 贾方舟扬长而去. “大帅,我们现在怎么办?”一众将领围了上来,看着卞无双,脸上皆是忧虑之色,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路,可供选择的已经愈来愈少,即便选了,也会发现,选择的这条路,也会愈走愈窄. “曹辉希望我们全力猛攻昆凌郡,并不是为了我们着想,而是想要利用我们拖住周济云的主力,使得周济云不能向齐国境内发动反攻.”卞无双道:”齐国国内,世家豪门挟着曹云与曹天成对峙,马上就要到了图穷匕现的地步了.两方实力都不弱,如果这个时候周济云向齐国发动反攻,必然会牵动到国内的局势,这才是曹辉想要我们干的,我们在他的眼里,只不过就是一枚利用的棋子,至于我们是死是活,他压根儿就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他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啊!” “道理?”卞无双冷笑一声:”我们的本钱,就是在于我们手中的这支军队,与周济云硬拼一场,我们的确有获胜的机会,必竟周济云面临着三个方向上的敌人,可是我们真这样干了,我们麾下的兵马还能剩多少?到时候我们拿什么来控制昆凌郡,拿什么再来与曾琳博弈?没有了军队的我们,在齐人眼中,还有可供利用的价值吗?没有了,那个时候,他们会弃我们如履屐.” “可是拿不下昆凌郡,又攻不下荆湖城,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必须拿下荆湖城.”卞无双眼角跳动:”必须控制江南,只有这样,才能有与明人讨价还价的条件,齐人,现在靠不住了.他们根本分不出太多的力量对我们进行支援.而明人,正在大举进入.一旦让他们抢先控制了江南,我们才真的无路可走了.” “大帅,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文忠现在应当已经到了荆湖城,一旦发现荆湖城很难打下来的话,他必然会想到去控制两河口,并同时发动我们在江南以前的布局,无心,文明,文英再加上文忠同时发力,拿下湘州,控制住两河口,我们大军便可以进入江南地区了.等我们抵达之后,再向荆湖郡城发起总攻.我们打周济云或者力有不逮,但打荆湖郡城,却没有问题,就算有江上燕在一旁窥伺,我也有把握拿下来.” 大帐之门掀开,一名军官大步走了进来,”大帅,少将军差人送来紧急军报.” 从军官手中接过火漆密封的军报,撕开,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遍,脸色稍稍轻松了一些,”果然汪出我所料,文忠已经派出一支部队去了湘州,他现在在荆湖城下与曾琳,江上燕对峙,我们也赶紧准备赶路,各位,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拿下荆湖郡城,我们便有了足够的钱粮来度过这一段危机,再控制了江南,那个时候,握着东部五郡再加上江南四郡,就算我们是一支孤军,出有了与明人讨价还价的本钱.明人不可能看着这块楚地最富庶的地方,人丁最多的地方,变成一个战火纷飞的白地.” “喏!”所有将领轰然起立,纷纷告辞离去,准备拔营起行. 当大帐里只剩下卞无双一个人的时候,他脸上的自信,紧毅一点一点的消失,挺直的脊梁也慢慢地佝偻了下来,一时之间,疲态尽显. 他知道,自己当真快要走到了最后的关头了,现在就是踩在刀尖之上起舞,稍有一点点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现在他只希望,自己在刚刚来到楚国的时候,就开始布局的江南形式不会出现什么大的波动,一旦江南也出现了问题,卞氏,可就真的完了. 他站起身来,用力的拍了拍脸庞,让自己僵硬的脸尽量的松驰下来,颓废只能表现在自己孤身一人的时候,出现在大军面前的统帅,应当是一个信心十足并且胜卷在握的形象. 转身将大帐之内的一些个人物品收好,他准备走出大帐,以便让亲兵们可以收拾起行,刚刚整理好东西,大帐门再度被掀开了,先前那名军官又风一般的冲了进来. “大帅!”军官的脸上,浮现着让卞无双极度不安的恐慌之色. “出了什么事?”他沉声问道. “大帅,去安阳的人回来了.”军官声音有些发抖. “文康回来了?怎么不来见我?”卞无双有些奇怪,现在他极度缺乏人手,如果安阳的卞文豪部能赶过来的话,对于他来说,不谛于是一场及时雨. “文康没有回来,是护送他的亲兵回来了.”军官低声道:”大帅,安阳出事了.” 卞无双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身体摇晃了几下,安阳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那里居住着他数万大军的军属,为此,他不惜在安阳驻下了一万精锐来保证这些军属的安全,从而让自己的军队稳定.那里出事,必然会使自己的军队士气受到重大打击. “出了什么事?”卞无双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声音有些发颤. “大帅,卞文豪投靠了明人,他扣下了文康,现在安阳郡我们大军的军属,正在源源不绝地向着青河郡回流,回来的亲兵说,每天都会有成百上千的人离开安阳回到青河郡,说是明人在青河郡为他们准备了房屋,田地,种子,牲畜,只要他们回去,这些都可以送给他们.”军官停顿了一下:”大帅,便是这些护送文康的亲兵,也有一大半人半途逃走了.只回来了八个人.” 卞无双身体摇晃,脸色煞白,半晌,卟的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大帅!”军官大惊,抢上一步扶住卞无双. “不要慌,不要声张,我没有事,没有事.”卞无双摇晃着身体,看着军官,道:”那些回来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末将知道事关重大,将他们拘禁在我的大帐之中,不许任何人与他们接近,交谈.”军官道. “你做得很好,很好,现在你下去,将这八个人秘密处死,记住,不要露出一丝儿的马脚让人看出端倪来.”卞无双道:”这个消息,绝对不能泄漏出去.” “我明白.”军官用力点头. “快去办,马上去.”用力的推了军官一把,卞无双厉声道. 第一千四百七十五章:穷途末路(下) 船身划过水面,碧绿的水波向两边荡开,一圈圈的水纹从河中央,一直向着两岸扩散而去,何鹰坐在船头,仰着头,迎接着迎面而来的阵阵凛冽的寒风. 河道的正中央,十余艘快船首尾相连,正自劈波斩浪,向着荆湖方向疾行,船上装载着大明运往荆湖的第一批五千名来自水师陆战队的士卒. 这种宝清船厂特意打制的内河战船,船速极快,已经远远的将其它运粮和物资的商船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已经至少一天的航程了. 何鹰是在水上混生活的,自然知道这种可以用更少的船员却能让船速更快的船只意味着什么,不管是作战还是运输物资,都将使效率不知要高出多少. 身边传来了响动,何鹰回头,便看见徐来从船舱内走了出来,坐在了他的身边. “徐大师!”何鹰冲着徐来点了点头.徐来是大明天工署署长,大明无数的武器装备得到提升,便是因为天工署的存在,而对于水师来说,天工署就更为重要了,徐来亲自带着人在宝清船厂呆了大半年,让大明水师的战舰速度提升了一倍有余,而且是在使用更少的水手的情况之下. 现在内河船只所使用的技术,就是水师战舰的缩小版. 而徐来的夫人舒宛,现在是大明医学院的副院长,实际上就是管事的,因为正院长是大明太医署的头头舒畅.舒宛带着那些太医们,可是让战士们在战场之上因为受伤而死亡的事情大幅度的降低. 这二位,都是大明军人极为敬重的两个人物. “何将军,你堂堂大明水师一支舰队的最高长官,现在居然来到这内河里指挥这些小船,可真是有些屈才罗!”徐来将手里的一壶酒递给了何鹰,”风大,喝点!” 何鹰摇了摇头,将酒壶推了回去:”现在可是在执行军务,喝不得酒,要是让军法官看到了,吃不了兜着走.” “你是这支军队的最高长官,还怕有人捏你的痛脚?”徐来大笑,一仰脖子,喝了一口,”爽快.” “徐大师,你就别馋我罗!”何鹰咕嘟一声吞了一口涎水,”大师您也要是军队之中常来常往的,难道不知道我们军队的军法官可都是来自都御史台的监察院啊,金次辅那张黑脸,我可不想看到.” 徐来大笑:”那是那是,我也不想看到.你不知道,就在上个月,不是搞财务审查吗?我们天工署这一摊子,的确是花钱如流水,有时候有些帐目,的确是说不清楚,看不明白,这位金次辅便将我找了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所幸的是,他被皇帝陛下派去青河郡公干,我这才躲过一劫.” 何鹰大笑,”那徐大师这一次跟着我出来,是不是因为金次辅又要从青河郡回来,你还怕他找你的麻烦.” “也有这个方面的原因!”徐来居然正儿八经的点点头,”当然了,这一次是改进后的内河船只第一次走这条水道,这条水道的情况,可要比我们在海上实验的时候复杂多了,我得跟着,看看有什么问题,也好在以后修改.” “我说徐大师,我怕金次辅,那是有说头的,您怕他干什么啊?你只要动动嘴,或者您夫人动动嘴,包管让金次辅吃不了兜着走?”何鹰笑道. “这样的事儿可不能干,这位金大人对事不对人,我很佩服,实在是因为咱们天工署里有些钱,的确是花得莫名其妙,说不出个道道来啊!”徐来摊了摊手:”但是呢,我不能禁止这种行为,何将军,你不知道,有些时候,很多奇思妙想便是在这种漫无目的的试验之中突然之间便成为了实实在在的东西的.” “说得是!不过您这种说法,肯定过不了金次辅那种古板家伙的关口的.”何鹰笑道. “就是啊!不过这一次等他回来后,不就又赶上了这样的大事了吗?估计一时半会儿是顾不上我们天工署了.再往后,我去给皇帝陛下念叼念叼这事,让陛下发给话,不然按照金次辅核查出来的那些数目,都够让我去坐牢了.”徐来道. 何鹰哧的一笑:”谁敢让你徐大师去坐牢啊?放心吧,金次辅真敢这么干,章兵部第一个跟他翻脸.” 徐来嘿嘿的笑了.”对了,光说我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本来是不用我来的,不过宁侍郎不放心,您也知道,水师陆战队经历的战斗不多,上一次在齐国干了一仗,但说白了,那是捡便宜,痛打落水狗,这一次去荆湖,搞不好就是要与卞无双硬碰硬的,所以让我来押押阵.等到形式稳定了,我也就回去了.水师陆战队现在拢共也只有五千人的规模,宁侍郎一直想要扩编来着,要是这一仗打好了,这不就有希望了吗?要不然到时候齐国决战的时候,咱们水师又要沦为运输队,这让人多憋气啊.” “齐国不是有了宁则枫了吗?我可听说这人不简单哦,当初你们宁氏家族内斗,宁侍郎有你相助,还是被他压制得死死的,险些儿便被他算计丢了命.” 何鹰老脸一红,点了点头:”我们运气好,碰到了陛下,不过时易势移,现在可不同以往了,我们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宁则枫再能,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到时候真在大海之上碰上,我还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了.” “那倒也是.”徐来点了点头:”大明的水师舰队现在虽然没有再建主力战舰了,但是啊,五层楼船按照规划还有三艘,过了年,大秦号就要下水了,你多努力一下,说不定先配给你.” “这我就不想了.”何鹰笑了笑,第一艘五层楼船配给了宁则远作为旗舰,那么同这宁则远这一系将领的他,自然不可能再配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艘肯定要配给周立,毕竟周立可是第一个归顺大明的水师将领. “皇帝陛下为什么要给这艘战舰命名为大秦号呢?就没有什么忌讳么?”徐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何鹰. “这事儿我倒知道,陛下说了,命名大秦号,正是彰显我大明的赫赫武功啊,我估摸着第三艘下水之后,就可以命名为大楚号了.”何鹰笑道. “这么说来,第四艘肯定就叫大齐号了.”徐来大笑. “肯定如是!” 正自笑着,船身微微一震,速度立时便慢了下来,徐来站了起来,”我就知道肯定会出问题的,陛下说得没有错啊,有些东西,越是复杂,越是精密,便越是容易出问题,我去瞧瞧,看来以后,还是要尽量地简化才行.喏,酒给你,偷偷地喝两口,军法官没那么厉害的眼睛.” 将酒壶丢给何鹰,徐来笑着向船舱内走去. 何鹰接过对方抛过来的酒壶,拔开盖子,嗅了一会儿香气,恋恋不舍的又将盖子盖上,”军法如山呐!” 站起身来,看着河道,随着头船的速度降低,后成尾随着的十余艘快船也都慢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再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地形,”还有三天,咱们可就到地界了.也不知现在荆湖那边是个什么形式?” 荆湖现在的形式,对大明来说,自然是无限的好,但对于卞无双来说,就是极端的恶劣了. 他刚刚抵达荆湖城下,卞文忠便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爹,江南丢了.”卞文忠声音之中带着无限的痛悔,”我们太大意了,明人在江南早有布局,他们更是派出了杨致到江南主持大局,无心叔,还有文明,文英,他们都已经不在了.现在江上燕的另外五千骑兵便在两河口,同时驻扎两河口的还有湘州的三千郡兵,我们已经完全被阻隔在江南之外,另外,杨致在江南已经聚集起了上万的部众,已经席卷了整个江南.” 卞无双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之上,半晌做声不得. “爹,现在我们怎么办?还打不打荆湖?”卞文忠看着父亲:”儿子的意思是还要打,只要拿下荆湖,至少我们有足够的钱粮能够撑下去.” “打?还怎么打?”卞无双痛苦地捂着脑袋,”两河口的敌人随时可能增援荆湖,杨致的军队也可能来,他们掌握了水道,自江南沿江而下,用不了几天.而且,从泉州而来的明国援军,只怕也用不了几天便能抵达荆湖了.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卞文豪背叛我们投靠明人了,他扣下了卞文康,现在我们留在安阳的十几万军属,每天正在源源不绝地回流到青河郡,成了明人的子民,要是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你知道代表着什么吗?我们的军心,立即便会涣散.” 卞文忠顿时脸色煞白. “那现在,怎么办?” “撤,撤回到万州去.”卞无双有气无力地道. “父亲,撤到万州以后怎么办?我们在哪里虽然还屯集着一些粮食,但对于大军来说,杯水车薪啊.拼命吧,在荆湖拼一把.” “拼不动的.”卞无双长叹道,”先回万州,沿途搜集所有能搜集到的粮食,物资.” “” 第一千四百七十六章:绝地反击 卞无双不战而退,城头之上的曾琳倒是松了一大口气.他倒不是怕被卞无双攻破了城池,事实之上,如果卞无双真要攻城的话,那么凭着城外的江上燕的骑兵和城内的守军,顶住一段时间毫无问题,而是两河口的驻军以及杨致在江南的军队则可以在数天之内沿河而下,再加上自泉州而来的明军,将对卞无双在荆湖城下形成包围,到了那时,卞部除了死路一条,根本没有别的路可走. 曾琳真得不想看到这些昔日曾经一齐并肩抗击过齐军,一起并肩作战了数年的人死在荆湖城下,不管是卞部的人,还是城内他的部下. 卞无双退走,对于曾琳来说,是最好的事情.卞部退回万州,便代表着卞无双已经认输了,等到明军援军抵达,万州就会被数面包围,最终,除了投降,他们其实并没有别的路可走. 这是最好的结局,卞部无数战士不用战死,虽然卞无双以及其它一些卞氏子弟注定不会有太好的下场,但到时候自己给他们说说情,留一条命还是应当可以的. 虽然卞无双曾经派人暗杀过他,但对于曾琳来说,这倒也算不上什么私仇,站在卞无双的立场之上,他这么做,其实也没错. 一骑飞奔而来. “郡守,江将军率部一直在后面尾随着卞部,他们的确没有什么阴谋诡计,而是真的在向万州撤退,不过撤退途中,他们抢掠了所过之处百姓们的所有东西,粮食,衣物,啥都没有放过.” “什么?”曾琳不由大怒,刚刚对卞无双的那一点恻隐之心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混帐东西,如此荼毒百姓,不当人子.江将军不何不阻拦?” “郡守,卞文忠率卞部骑兵断后,江将军兵力不足,无法对其发动攻击,倒还要时时担心对方设下圈套反攻,所以,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祸害百姓了.”信使无奈地道. 曾琳愤恨地捶着城墙,”百姓伤害可重?” 信使摇头道:”那倒不曾,卞部只抢财物,未伤人命.” “总算还有几分良心,还没忘了这些年来,是这些百姓养活了他们.来人,传我命令,郡守府马上全体动员起来,准备物资,赈灾百姓.” 天色渐暗,江上燕停留在河的这头,另一边,卞文忠率部与他对峙,河上唯一的石桥,此刻已经变成了两截,被卞文忠破坏了. “江将军,百里相送,终有一别,就到此为止吧.”卞文忠放声大笑,冲着对岸的江上燕喊道. “卞文忠,你们已经是釜底游魂了,就算今日跑脱了,又能撑多久?最终还不是败亡一途,何不就此放下武器,念在你卞部与我多年一齐抗击齐军的份上,江某定然会在大明陛下面前为你说情,不会让你没了下场.如何?”江上燕沉声道. 听到江上燕的话,卞文忠嗬嗬一笑:”不会没了下场?是去牢底坐穿,还是会故作大方让我们去越京城枯守孤院,就像那宁则枫一样被养成几头大大的肥猪?我卞文忠是什么样的人,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亡,江上燕,多谢了你的好意了,我会在万州等着你的.” 江上燕无声的叹了口气,看着卞文忠策马转身而去,卞部骑兵跟着他溅起一路滚滚雪尘,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可惜了这些好汉,为了你卞氏一族的野心而最终会枉死于刀兵之下.” “江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返回荆州城吗?”一员偏将策马上前问道. “就地扎营,派出斥候过河,确认他们已经返回万州.”江上燕道. “遵命!” 卞文忠率领断后的骑兵追上大部队的时候,主力已经扎下了营盘,这几年荆湖在曾琳的治理之下,民生一直在稳步恢复,这一路之上的大肆抢掠,倒也让他们收获颇丰,大营之内粮草堆集如山,虽然对一支数万人的大军来说,这也顶不了多长时间,但看到这些粮食,仍然让低落的士气得到了些许的恢复. 这些士卒其实以前在秦国的时候,一直都过着苦巴巴的日子,倒是进了楚国,到了荆湖,才算有了稳定的补充,现在这个架式,倒似乎是又回到了从前. “父亲.”走进大帐,卞文忠向卞无双行了一礼,”儿子回来了.” “江上燕退走了?” “断后的斥候说,他并没有退走,就地驻扎了,说不定明天还会过河盯着我们.要不要我们设一个圈套,杀他一个回马桥,现在他们大占上风,说不定会轻敌大意.” “江上燕这小子,鬼着啦!不要做这些无用功.”卞无双笑了笑道. 卞文忠看着父亲,心中有些奇怪,下令撤军之时,父亲一脸的颓废,这才过了多久,怎么看起来就又荣光焕发了起来,这恢复的时间未免也太快了一些.看起来父亲的养气功夫,自己真还没有学到家. “父亲,你气色很好!”卞文忠笑道. “怎么,你认为我真得因为受到这样的打击,就一蹶不振,甘愿认输了吗?”卞无双笑道.”有些东西,自然是做给别人看的.” 卞文忠眼睛一亮,”父亲,这么说来,你又有了妙计了?” 卞无双笑了笑:”这一路之上的所作所为,我要的是给曾琳他们看到,想到,我卞无双认输了,准备退回到万州去苟颜残喘,我没有这么说,但他们一定会是这么想的.这就够了.” “可是父亲,我们怎么摆脱眼前的困局呢?”卞文忠捧着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解决现在的危机,一脸迷茫地看着似乎胸有成竹的父亲. “文忠,你说说,昆凌郡的周济云现在在干什么?”卞无双问道. “这还用问吗?我们已经撤退了,而且父亲也下令文富也马上撤向万州,昆凌郡最大的危机已经过去,周济云腾出手来了,他当然会向齐人发动反击.” “你觉得他是向沧州方向反攻还是会向潞州方向反攻?” “按照常理,沧州解宝的实力,委实要比潞州弱上了许多,打沧州,也更符合明人的利益,但是儿子猜,周济云一定会向潞州进军,按照时间来推算的话,如果他手脚够快的话,也许现在已经在小石城与关宁所部汇合,向潞州发起反攻了.” “那你认为,潞州方面的齐军是对手吗?” “很对打得过周济云,周部现在不用在同方驻扎军队了,沧州解宝只怕又会被吓得缩回去,周济云能抽调出最多三万人马,再加上小石城所部,他能集结出四万人,以周济云的能耐,只怕能打到潞州去也说不定.” “有些长进了!”卞无双欣慰地拍了拍卞文忠的肩膀,”军事不过是政治的延续,是政治的最后的手段,齐国国内豪门世家与皇帝的对决马上就要开始,这个时候,不管周济云看不看好国内豪族,作为世家豪族的一份子,他一定会做出自己的努力的.” “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卞文忠奇怪地问道. “文忠啊,江南四郡我们拿不到了,东部六郡我们也呆不长了,但我们并不是一片黑暗,也许,我们能拿到昆凌郡.”卞无双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这,怎么可能?”卞文忠目瞪口呆,早先兵强马壮,几路人马围攻的时候,都没有拿到的东西,现在大败亏输之下,怎么可能就拿到了? “你忘了当初罗良是自么败亡的吗?”卞无双微笑起来. 卞文忠一下子跳了起来,他怎么可能有忘记?当初卞部在同方猛攻敌人,而罗良带着罗虎罗豹等精锐自万州与涂州交界的山区中的一条隐秘小道突袭昆凌郡,结果行军路线事先被卞无双透露给了周济云,结果全军覆灭. “这条小道,只怕周济云也不会忘记,一定会派兵驻守的.”他结结巴巴地道. “当然会派兵驻守,不过不会有太多的兵力了,在他的心中,我们现在应当在荆湖郡正与曾琳打得死去活来呢,消息不会传得那么快.也许,当我带着的大军突入到昆凌郡的时候,他已经率领所有军队快要打到潞州了.我要去抄了他的老巢.” “时间,时间!”卞文忠眼前一亮,喃喃地道. “对,时间!”卞无双用力的点了点头:”我会带一万最精锐的老军去执行这一次的突袭击划,而你,仍然带骑兵断后,阻隔江上燕的侦察,其余的部队,还要继续四处抢掠,搜集物资,等我抵达昆凌郡,展开对那里的进攻之后,你再率主力押运所有的物资,退往昆凌郡.” “父亲,我去!”卞文忠霍地站了起来. “不,这是我们的最后一线生机,你去,我不放心.”卞无双断然道.”如果这一仗,我们又失败了,那我们才真的无路可走了.” “父亲,要不要知会一下齐人,让他们配合一下,把周济云往潞州方向引得深一点.” “不行,周济云何许人也?潞州方面的齐人要是刻意这样做,只怕就会给他瞧出问题,继而联想到我们会做什么,所以这一次,除了你我,谁都不会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对外,你就宣称我病倒了,而那消失的一万军队,我已经提前将他分成几支遗散出去抢劫了,我会去他们的集结地点那里与他们汇合.” “父亲,如果您病倒的消息传出去,军心只怕不稳.” “你是我的儿子,如果连稳定军心也做不到,那就太让我失望了.”卞无双笑道. 第一千四百七十七章:粮船入江南 船缓缓地靠上码头,还没有完全停稳,何鹰就一个箭步跳下了甲板,前方,曾琳带着一帮荆湖郡城的官员,正喜笑颜开的迎了上来。 “何将军,一路辛苦。”曾琳抱拳相迎。 “郡守辛苦。”何鹰恭身道:“临行之前,去越京城晋见了陛下,陛下让末将带话给郡守,说郡守之大义大功,陛下都记在心中。” “不敢当什么功劳不功劳的,曾琳也不过是为了东部六郡不再受战火荼毒,百姓好不容易过上了几年安生一点的生活,但愿他们能一直这样平平安静静的安居乐业。”曾琳摇头道。 “为国为民,侠之大者。曾郡守当得起此评。”何鹰微笑着道。 曾琳看向码头上的船只,一队队的士兵正排着队从船上下来,在码头前方的空地之上整列队伍,与一般的明军士卒不同的是,这支军队,在着装上便有着极大的不同,并没有着甲,身上的军袄看起来也不厚实,被粗大的牛皮带扎得紧紧的,皮带上到处悬挂着一些不知道什么作用的小东西,军袄之上,也有着好几个用来装东西的荷包。更为惹眼的是,这些军袄的颜色是深蓝色的。 “这支军队,似乎与众不同呢!”曾琳好奇地道。“他们连甲胄都不配备吗?这要是上了战场,在防护性能上岂不是很成问题?” “不不不,甲胄还是有的,只不过与其它的军队不太一样。”何鹰连连摇头,伸手招来一名军官,“去,拿一件军袄来。” 军官如飞般地跳回到船上,片刻之间便拿了一件簇新的军袄交给了何鹰。 “郡守,我们这支军队是隶属于大明水师的,虽然叫水师陆战队,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呆在船上,有时候也要参加水上战斗,像陆上部队那些配备沉重的盔甲,那是会极度影响灵活性的,要是不小心掉到了水里,那沉重的盔甲可就成了摧命符。”何鹰道。“所以以往我们水师的官员,除了长官,其它人是不配甲的,其实就算是配了,老水兵也不愿意穿。” “这倒是!”曾琳点了点头,宁知文率水师在荆湖配合他作战的时候,他就亲眼看到那些水兵根本就不穿甲,大部分人甚至还光着脚丫子,不是没鞋穿,而是老水兵们不愿穿。 “当然这样的话,防护性也就是真差了,所以后来大明的军工坊便专门针对水师的特点,研制了这种新式的军袄,郡守请看。”何鹰嘶啦一声扯开了军袄外面厚实的面布。 曾琳看着被撕开的军袄,内里丝絮状的填充物内,居然有一层细密的渔网一样的东西,心中不由大奇,伸手摸去,冰冷坚韧。“铁丝?” “钢丝!”何鹰笑着更正道:“铁丝那玩意柔韧性太差了,那穿在身上可就不舒服了。这钢丝就好多了。” 曾琳不由有些咋舌:“这样一件军袄,造价不低吧?” “用料其实不多,关键是人工,编织起来很复杂,产量不高,要不然便可以大量装备了。穿上这玩意儿,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当然比起陆军那种沉重的甲胄来说,防护性能肯定要差一些,但灵活性,作战时的持久性要更好啊。谁愿意背着几十斤重的甲胄战斗啊!不过因为产量低,所以现在只优先装备了水师陆战队和骑兵。”何鹰道。 “真是好东西,大明,总是不乏奇思妙想。”曾琳佩服地连连点头:“不知何将军有没有多余的,我替江上燕将军讨一些?” 何鹰大笑:“本来是没有多余的,不过曾郡守难得开口,这个面子是一定要给的,便将我水师陆战队的补充物资调拨一指过来,不多,一千件,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曾郡守别忘了给我打收条,我好回去报帐。” “这自然没有问题!”曾琳大喜。江上燕的骑兵,大都是皮甲,只有极少量的铁甲,但正如何鹰所说,穿上了铁甲之后,对于骑兵作战,其实限制还是蛮大的。先弄这一千件让江上燕试试,如果好,再向皇帝讨要。 “对了,不是说徐来徐大师也来了吗?”曾琳东张西望,却没有看到徐来的身影。 “这是一个痴人,船在半路之上出了一点小问题,临时解决了,但并没有彻底解决问题,带着他的几个属下闷在底舱里苦思冥相呢,郡守不必管他了,他现在是不会出来的,我们在这里有三千人下船集结,另外两千人会随着这些船只一直到江南去,他们会接替杨致将军平定江南的一部分任务,这样可以将长风韩华锋的部队抽调出来参加到围逼卞无双的行动中去。”何鹰道:“江南数郡,水道纵横,湖河遍布,正适合水师陆战队作战,他们可是上山可擒猛虎,入水能拿蛟龙的骁勇之师。” “如此甚好!”曾琳抚掌而笑:“江南四郡其实已经传檄而定,只不过是前一段时间缺乏粮食,所以暴民四起,这里头鱼龙混杂,有实在饿得受不了的,也有一些想趁机作乱的。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军队了,有这两千骁勇之师,再配合当地郡兵,当可一鼓而定。倒是卞无双退守万州,手中还有数万大军,我们的确需要有压倒性的力量,才能迫使卞无双投降。这个人啊,不到山穷水尽实在无路可走,是不会服输的。” “那这一次就让他心服口服。”何鹰道。“我们只是第一批部队,后面苍狼营和锐金营也会赶来,现在想必他们已经在宝清港集结了。” “苍狼和锐金也要来?”曾琳惊讶地问道。 “当然要来。春暖花开之时,大明数路军马直逼上京,我们这里,可是主攻。”何鹰道。 说话之间,数千士兵已是在码头上集结完成,码头上的船只上响起了清越的军号之声,船只缓缓地驶离码头,向着江南方向驶去。 “何将军,你的部队,我们已经郡城之外替你们立好了大营,随时可以进驻,今日曾某在郡城之内略备薄酒,替何将军等接风洗尘。” “如此多谢郡守了。”何鹰眉开眼笑:“可有酒?军中不许饮酒,可是馋死我了。” “自然是有的。” “大明烧刀子?” “管够!” 何鹰顿时满意地大笑起来。 湘州,两河口。胡睿这几天便一直眼巴巴地看着长长的河道,按照杨致的建议,他已经打开了郡城之内的最后的储备粮食的仓库开始放粮,官售粮食,直接将粮价摁到了粮荒暴发以前的水平,但府库的粮食是有限的,每天发往各县的粮食也是有数的,虽然已经节约再节约了,但粮库里本来就不多的粮食仍然是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少,按照司库的估计,这样下去,三天之后,湘州就再也没有粮食了。 现在胡睿唯一的指望便是明人那边的粮船能马上抵达,否则刚刚平息下来的民情,恐怕又会经历再一次的波折,而他,实在是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雷将军,今天会到吗?”眼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还没有看到船影子的胡睿终于有些焦燥不安起来。 “胡郡守,我们明人说话是算话的,说今天到,就是今天到。”雷暴斩钉截铁地道。 昨天,两千水师陆战与十余艘战船已经进入到了江南,不过那是战船,跑得快,而商船应当今天可以赶到,雷暴在这里,一是安置陆续从各地赶来的长风镖局韩华锋各部,二来也是完成明人船队与胡睿的交结。 “来了!”雷暴突然道,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一条小船出现在河道的尽头,胡睿先是一喜,接着脸色便又黑了下来,这是粮船吗?这最多能算是一个渔划子吧?那上面就算装着粮食,又能有几袋?这能起什么作用? 不等胡睿恼火,在他的视野之中,突然出现了无数的船只,跑在前面的,自然是那些船小速度快的小渔船,而在这些小船的身后,一艘艘大船正鼓足了风帆逆流而来。 胡睿顿时张大了嘴巴。 他的视野,已经尽数被无穷无尽的船只给淹没了。 “胡郡守,这下心放到肚子里去了吧?”雷暴揶揄地笑道。 “放下了,放下了。”胡睿兴高采烈,如果这些船上都是粮食的话,那不仅仅是湘州,整个江南四郡的粮荒,也就到此结束了。 “胡郡守,您得赶紧组织人手卸粮了。”雷暴提醒道。 “对,组织人手,组织人手。”欢喜得有些发傻的胡睿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提高了声音大喊道:“来人呐,来人呐!” 两河口码头,立时人满为患,每一艘船只靠岸,每一袋粮食被从船上卸下来装上一辆辆马车,牛车,驴车,独轮车时,都会暴发出一阵阵的欢呼。这几个月,湘州人,的确是给饿怕了。 手中有粮,心里不慌啊。 河道之上,有的船只靠岸卸货,有的船只却还在继续航行,沿着河道继续向前,哪些船只在哪里靠岸,这些事前,可都有着周密的规划。大明要利用手中的粮食,一举平定江南的乱局。 第一千四百七十八章:痛苦万分的关宁 距小石城不远的大山之中,数十个人的一支狩猎队正在林间小心翼翼的搜寻着,为首一人,却是小石城的主将关宁。 十数日前,周济云带着他的主力抵达小石城,旋即向潞州境内发起了反攻,对于这一行动,关宁是表示反对的。明人希望的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昆凌郡应当加入到整个逼迫卞无双投降的军事行动中去,而不是向潞州发起什么反攻。 这是一场注定没有什么结果的反攻,以周济云的兵力,面对着潞州近十万军队,变算能击败对手,将对手打回到潞州郡城去,但又有什么用呢?仍然是不可能攻下潞州郡城的。 周济云的想法与明人自然又不同,作为一名世家子弟,他仍然想为世家豪门尽最后一份心力,反攻潞州,不管结果如何,都会拖住潞州大量的齐国官兵,如果能取得几场大捷的话,甚至会吸引齐帝曹天成调来更多的兵马,如果能吸引来一支或两支龙镶军那就更妙了。 本来周济云是力邀关宁也参于这一次的反攻的,但关宁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理由自然是他在小石城的这一段时间里,部下伤亡太重,而且持续作战,兵卒也甚为疲惫,需要休息。 周济云也没有勉强,双方的目标不同,自然就走不到一起去。这样的说法,让双方都能体面的各自退让一步。 关宁留在了小石城,周济云将小石城作为了他的后勤补给大本营,大量的武器,粮食辎重存放于小石城中,然后倾巢而出,向潞州军队发起了反击。他甚至带走了原先便驻扎在小石城的五千人众。 偌大的小石城于是便只有了关宁一支部队了,长时间的作战,关宁的这支人马,减员甚多,数百人战死,近千人躺在了伤兵营,现在还全须全尾的不过三千刚出头。当然,作为看守后勤辎重的部队,这些人数还是不少的。 现在的小石城中,除了关宁的军队,便只剩下上万民夫了。这些人负责向前线运输周部作战所需要的物资,而统筹安排这一切的,自然是岳开山。 闲来无事的关宁,带着部下进山打猎。出来已经两天了,收获倒也颇丰。 “老大,发现了一只冬眠的熊瞎子。”一名老兵兴高烈的跑了过来。 “当真?”关宁大喜。 “熊瞎子肉不好吃!”另一个士兵在一边道。 “瞧把你能的。”关宁随手给了那士兵一爆栗,“这才吃了几天饱饭呢,居然就嫌熊瞎子肉不好吃了!好吧,你也说不错,他的肉的确不好吃,但那四只熊掌可美味得很啊,岳开山那书生,这段日子过于操劳了,瘦得我都担心一阵风都会把他刮跑罗,还有你们俞将军,受了伤,伤了元气,也得好好补补,捉了这只熊瞎子,咱们便回去,记好了,要活捉,会去现吃现杀,这样才新鲜。” “得嘞,将军,您便看好吧!”几名士兵兴致勃勃地奔了出去。 片刻之后,不远处的山林之中便传来了士兵们的嘻笑之声以即熊瞎子喷怒的嗥叫声,关宁嘿嘿一笑,随手提起手边一支被四马攒蹄捆起来梅花鹿,向着营地走去。 这鹿也是好东西,浑身是宝啊,鹿茸是珍贵的药材,鹿鞭,鹿血的作用,那是个男人都知道。不过现在小石城里,这东西没有发挥作用的余地,拖回去且养起来,等战事结束回到了昆凌郡城,他便可以大显神威了。 关宁舔了舔嘴唇,美美地想着。 他走回到了营地的时候,另一边几个士兵抬着一头怕不有大几百斤的熊瞎子走了过来,曾经的山林之王现在看得出来不怎么熊壮了,硕大的体形之下,骨头都突了出来,被士兵们牢牢的绑缚在两个杠子之上动弹不得。 “收拾家伙,回城!”关兴大笑道。 他们这一趟出来,大家伙就打了不少,野猪,鹿,野羊什么的都有斩获,像山鸡兔子这类小东西,更是数不胜数。 “今天晚上回去,给大家换换口味!”关宁挥挥手。 “哟嗬!”士兵们快活地大叫着,将猎物收拾好,绑在一个个的爬梨之上,拴在马后,呼啸声中,策马便向着小石城方向奔去。 众人快活的一路说笑着,天快黑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小石城,但是只瞟了一眼,关宁的眉头一下子便皱了起来。 因为小石城明显跟他离开时大不一样了,城上城下,警戒森严,无数的民夫走上了城头,正在忙碌地修葺着城墙,更多的士兵,则在城外挥舞着镐头,挖掘着壕沟,看到他们工作的方向,关宁心中不由大吃了一惊。 这两天,发生了什么变故?他猛然打马,向着小石城奔去。 “什么人?”前方,一支巡逻的骑兵斜刺里插了出来,但马上便看到关宁那熟悉的身影,“关将军,您回来了。” “出了什么事?”关宁沉声问道。 “将军,我不知道,不过全城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是俞洪将军下达的命令。”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士兵道:“今天一大早,便有数拨士兵出去寻找关将军了,没有想到竟然与您错过了。” 关宁不再答理这个士兵,猛抽马股一鞭,战马一骑绝尘,向着小石城狂奔而去。 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小石城的官厅,一眼便看见岳开山的那张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脸以及俞洪略显紧张的脸庞。 将马鞭随手一扔,关宁问道:“出了什么事?” “关将军,鹰嘴岩丢了。”俞洪吐出一口浊气,道:“刚刚传来消息,卞部一支人马突袭鹰嘴岩,猝不及防之下,那里已经被卞部攻占,现在我们已经知道的是,有一支至少万余人的人马,正在向我们小石城疾扑而来,带队的将官,极有可能便是卞部最高统帅卞无双。” “我操他娘的!”关宁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下子扑到了沙盘跟前,瞪眼看着沙盘之上整个昆凌郡的地形。“曾琳他们是怎么搞的,江上燕是吃干饭的吗?居然让卞无双玩了这样一场金蝉脱壳?” 他砰地一拳击在沙盘边缘之上,怒视着岳开山:“鹰嘴岩里有上千士兵把守,居然被卞部一击得手,你们的兵是豆腐做得吗?” 岳开山苦笑:“大胜之余,想必人人都松懈了下来,谁也没有想到,卞无双居然会来这一手。” 关宁沉着脸道:“我就告诉周济云不要攻击潞州,要先配合我们干掉了卞无双再说,像卞无双这样的人,非得打倒在地再踩上几脚才能放心,但凡让他还有一口气在,就会折腾出事来,现在可真是麻烦了。” “他们是想打下小石城,堵住周济云将军的归路。如果让他们得逞,周将军就麻烦了。”岳开山道:“关将军,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我们得守住小石城。我已经派人飞马去通知将军了,他很快就能返回。” “岳郡守,你也是懂军事能带兵的,现在周济云与潞州打成一团,双方加起来十几万人马,是说回来就能回来的吗?要是搞成一场大溃败,那还不如不回来。小石城我能守得住,但昆凌郡城那边,你通知了吗?” “通知是通知了的,不过他只有万余人马,又要打小石城,再要攻击郡城的话,哪来那么多兵马?” “郡城还有多少人马驻防?” “不多,两千余人。” “完了!”关宁长叹一声,“昆凌郡城绝对不保了,我敢肯定,卞无双来打我们小石城,接下来他的后续部队肯定会直扑昆凌郡城。乌林能撤回去吗?” “乌林还在同方。周将军给他的任务是在结束同方战役之后,便去沧州方向,钉住解宝。”岳开山道。 “这他妈的真是。”关宁苦笑地看着俞洪:“一副好牌,硬生生地被我们打得稀乱了,俞洪,消息送出去了没有,荆湖方向什么时候能接到我们的告急?” “至少五天。”俞洪道。 “也就是说,我们至少要在小石城孤军奋战至少十五天了。”关宁捧着脑袋,“鹰嘴岩被占了,不可能从哪里过来,从同方过来的话,路途遥远,十五天都不见得能赶过来,就算来了,到时候昆凌郡城也早被卞部攻占了,我们还是被隔断在外,妈的,看来还是只能指望周济云周大将军能迅速摆脱潞州敌人回来了。” 岳开山和俞洪看到关宁将情形说得如此严重,都是面面相觑。 “等着瞧吧!”关宁痛苦地捶着脑袋,“这才过了几天消闲日子,就又是一场生死搏杀,等周济云回来了,我一定要吐他一脸的口水。岳郡守,动员城内所有的民夫,都准备战斗吧,小石城内,只要是个人,都给我拿起武器来,这一回,卞无双肯定会发疯的。” 卞无双当然会发疯的,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死中求活的机会了,攻下小石城,切断周济云部的归路,攻占昆凌郡城,来一个雀占鸠巢,他就会彻底老母鸡变鸭,一举改变早前被动之极的局面。 第一千四百七十九章:几家欢喜几家愁 昆凌郡的风云变幻,便如同一阵飓风狂扫过整个大陆,让世人瞠目结舌,都已经行将就木的卞氏势力,竟然在一眨眼之间,便又枯木逢春. 卞无双率一部兵力狂攻小石城,而随后进入昆凌郡的卞文忠率另一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达昆凌郡城,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的昆凌郡城毫无抵抗之力,就此失陷在卞文忠之手.郡城之内丰富的各类物资,成了卞部的战利品. 而此时,周济云部属乌林带着不足人马正在沧州抵御解宝所部,得到消息之后,大惊失色之下,全军退守同方,解宝乘势逼近,攻入到了昆凌郡境内,乌林根本就无法向昆凌郡发动反攻,退守同方,苦苦支撑,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之下,他只能退入荆湖,放弃同方.现在他能做的,也就是牵制住解宝而已. 而周济云部主力,在进入潞州之后,的确势如破竹,连战连捷,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进入潞州太深了,现在后院失火,小石城被卞无双狂攻,一旦小石城失手,则他的归路便会被断,即便是现在,小石城也再也没有办法向他提供后勤辎重,可以说,周济云也已经陷入到了极大的困境当中.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小石城关宁所部能够撑住. 周济云现在唯一感到幸运的就是,关宁没有随他一起攻入潞州,否则,现在便已经宣判了他的死刑了.当然,当前的局势仍然命悬一线,虽然不是死刑,但也就是一死缓. 潞州,收到消息的曹辉先是呆若木鸡,接着便是欣喜若狂,走出屋外,向着昆凌郡方向,双手抱拳,深深地鞠了一躬. “卞无双,我看错你了,你果然是一个人物,哈哈哈,了不起,连我也骗了,不不不,不仅仅是骗了我,你骗了天下人,厉害,厉害,今天我要摆酒,哪怕你不在我的跟前,我也要敬你三杯,哈哈哈,周济云,要休矣.” 欢喜欲狂的曹辉出门直奔潞州郡守府,新来的统军大将徐俊生已经到任快一个月了.不过从昆凌郡回来的曹辉还一直没有去见他,主要是因为潞州齐军在徐俊生的指挥之下,仍然是节节败退,这让曹辉对徐俊生是相当的愤怒. 如果说钟艾的失败曹辉还能想得通,徐俊生可是鲜碧松麾下第一大将,这样一败再败,而且在曹辉看来,败得毫无道理,就让人想不通了.有时候曹辉甚至觉得这徐俊生是不是就一奸细,或者是世家豪门收买的叛徒? 只不过这个想法太过于疯狂,曹辉也只敢悄悄地埋在心底的最深处.不敢有丝毫暴露出来.而现在昆凌郡的消息传来,徐俊生的那些毫无道理的动作,简直就成了最完美的指挥.诱敌深入,将周济云引入潞州越深,现在他想撤回去就越困难. 大步跨入徐俊生的公厅的时候,徐俊生正带着一票人围在一个沙盘之前指指点点,不时有军官在徐俊生的指挥之下拔起一面面的旗子插到另外的地方. “徐将军.”曹辉满面春风,大步走到徐俊生跟前. “曹统领!”徐俊生脸色微变,自从曹辉到了潞州之后,可是没有给他什么好颜色看过.这位位高权重,他可是惹不起,更重要的是,在常宁郡的时候,徐俊生可是亲眼目睹亲王曹云重重地赏了曹辉一记耳光,这只怕在曹辉心中也是一个疙瘩. 曹辉二话不说,双手抱拳,一揖到地. 这一举动,不但将徐俊生给吓了一跳,也将屋里其它的将领都给震到了,屋内一时之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怔怔地看着曹辉. 呆滞了片刻,徐俊生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双手扶起曹辉:”曹统领,您这是干什么?徐某可当不起,当不起.” “当得起!”曹辉直起身来,正色道.”徐将军,昆凌郡的消息想来你也知道了吧?” “当然知道了.”徐俊生点了点头,指了指屋里头的将领:”这不正在和将领们商议应对之策吗?” “徐将军,你真是有未卜先知之能啊,莫非你与卞无双有什么联系,这诱敌深入之策,当真是用得出神入化,这一次,不但卞无双将我骗了,连你徐将军也将我骗了,哈哈哈,不过骗得好,骗得妙.周济云如今一头跳进了这个陷阱里,想要爬出去可就难了.” 徐俊生这才搞明白曹辉如此郑重的原因,不由得啼笑皆非,”曹统领,你这么说,这礼,我可真是当不起啊,我事先可是丝毫不知卞无双有翻云覆雨之能,不过诱敌深入,倒是我刻意做的.周济云现在兵锋正盛,士气高昂,他麾下大军身经百战,更不是我们潞州兵能比的,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人数比他多,所以我边打边撤,一来是延伸到的补给线,让他因为补给线的拉长而放缓他的攻势,二来也是逐步分散他的兵力,让他在深入潞州之后,不能再将力量集中在一个拳头之上.可谁能想到,这样一来,现在倒与卞无双那边构成了一个完美无比的大圈套.” 他摇了摇头,”难怪亲王以前说,最完美的圈套,就是那些在无意之中完成的.这样一个局,毫无破绽,丝毫看不出人为的痕迹,周济云或者能看破我的意图,但他万万想不到昆凌郡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不管怎么说,徐将军的诱敌深入之策,现在效果是无比的完美,徐将军,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要将周济云牢牢地粘住,让他不能回师支援小石城,我们静等卞无双攻克小石城之后,然后再前后夹击,将周济云彻底覆灭在潞州.”曹云兴奋地道. “曹统领,我正是这么想的.”徐俊生一笑,指着沙盘道:”看,我们的兵力调动已经开始了,军令正在传递给前方部队的路途之中,周济云来时容易,想要退走可就没有那么便当了,我先前的边打边撤,可也不是毫无目的的,先前周济云没有在意的一些小地方,现在可就成了卡他脖子的要命的地方.” 曹辉大笑:”周济云枉成名将也,徐将军的这些手段,他便没有看破.” “不是他没有看破,而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徐俊生摇头道:”如果不是卞无双来了这么一手,我的这些小手段,在他眼中,恐怕也就真只是小手段而已.曹统领,我也马上要去前线了,周济云面临危局,必然会殊死一搏,我要去前线指挥.” “徐将军请便,我在这潞州城替你盯着,不管要什么,我这里就会盯着让他们给你送来.”曹辉道. “如此多谢统领了.”徐俊生笑道. 相比起潞州的欢声笑语,荆湖郡城,可就是愁云漫天了. 江上燕垂着头坐在角落里,卞无双几乎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了分兵,完成了突袭鹰嘴岩,进入昆凌郡,他直到卞文忠大举自鹰嘴岩进入昆凌郡的时候才察觉到出了问题,然后这个时候,一切都晚了. “必须要援救昆凌郡.”曾琳看着屋内诸人,斩钉截铁地道:”否则让卞无双占据了昆凌郡,则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他一旦得到了齐人的支援,势力必然大涨,在没有钱粮的后患之后,他将对我们东部六郡甚至于江南形成巨大的威胁,也将使大明军队自江南进军上京的计划,受到严重的挫折.” 江上燕惭愧的站了起来:”都是末将疏忽大意,才使得卞无双狡计得逞.” 曾琳摆摆手:”不关你的事情,是我心生仁慈,只想着不动刀兵逼降卞无双,如果我心够硬,率荆楚全军再加两河口的驻军一起进逼的话,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做这些,所以这个责任,该是由我来背,而不是你.” 江上燕瞅着沙盘,”自同方进入,时间之上肯定来不及,关宁手里兵马有限,只怕不可能长期抵挡卞无双的攻击,而且卞文忠在昆凌郡城站稳脚跟之后,一定会派兵援助卞无双的,到了那时,情势会更加危急.所以我们只能走鹰嘴岩,但这里实在是太险了,实在是很难打下啊.” “我们水师陆战队去.”水师陆战队将领关震站了起来,大声道. “关将军,这里很难打,现在的鹰嘴岩必然是戒备森严,卞无双不会想不到我们会猛攻这里的,我看这里的地形,只要有一两千精锐把手,只怕就很难在短时间内攻打下来.”何鹰有些担心地道. “何将军,我愿立下军令状,一天之内,拿下鹰嘴岩.”关震大声道. “杨致将军什么时候才能赶到?”曾琳问道,杨致是宗师级的高手,他的麾下,也是高手众多,如果他在这里,有他带人去攻击鹰嘴岩,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郡守,杨将军最快也还要五天时间才能赶到这里.”谢秋摇头道:”而韩华锋的部属要赶到我们这里,至少需要十天,我们等不了.” 关震抱拳,团团一揖:”各位,救兵如救火,请大家相信我,我们水师陆战队,一定能拿下鹰嘴岩.” 曾琳也知道,现在荆楚,最强悍的军队,也就只能是眼前的这一支军队了. 第一千四百八十章:死拼 投石机发出沉闷的轰轰之声,从数十斤重的大石头到几斤重的小石头,漫天飞舞,城内城外,无数的大型远程武器正在对轰,密集到很多的石头竟然会在空中对撞,然后变成无数的碎片,旋转着化为石雨落下,无数的人无声无息的便在其中倒下。 城墙在摇晃,城头之上,到处都可以看到石弹落下时砸出的深深的凹坑,有些凹坑之中,还能看到稀碎的尸体以及成片的血迹。 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去在乎已经死掉的人,这些已经失去威力的石弹,很快便会被守城的士兵抱起来,然后重重地投掷到城下,伴随着阵阵的惨叫之声,完成他又一波的使命。 无数的强弩呼啸着破空而来,有的掠过城墙,有的却是重重地扎在墙上,同一时间,命中城墙的强弩太多,已至于整个城墙都在摇晃。 一架架的攻城车刚刚被摧毁,下一批攻城车又已经在无数士兵的推动下向着城墙一步一步的接近着,弩机那令人心寒的啉啉声不绝于耳,将铺天盖地的箭支倾泄过来。 双方都装备了大量的明军武装,如果非要说略有不同的话,那就是关宁所部装备的质量要更好,而卞无双的那些明军武器,特别是比较精密的弩机,毁损率要更高一些。 在弩机近距离的攒射之下,一般的木盾防护作用并不大,充其量也就是减缓一下他的力道,而包着铁皮的盾牌才能够有效地抵御,将弩机发射的箭支的威力降到最低。 小石城下,不论是攻防双方,都承受着巨大的损失。 如果小石城不是一座单纯的军事堡垒的话,那么此刻在如此强度的攻击之下,早已经失守了。所幸的是,小石城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战争,他是因为战争而生的一座堡垒,城内因为要供给给周济云所部在潞州的所需,又屯集了大量的武器辎重,这才让关宁有了发挥的余地。 单单要论起弩机,强弩这些东西的数量,小石城内比起卞部要更多一些。但投石机这样的大型器械,外面的卞部就要占更大的便宜了。因为他们只要有了损毁,随时便可以再砍伐树木,打造一些简易版的投石机,而城内,则是损毁一台便少了一台,最多是拼拼凑凑的将被损坏的再重新弄成一部,但质量却着实堪虞了,往往发射不了几次,还用不着敌人攻击,自己就先散架了。 小石城小而坚固,这在防守之上是优势也是劣势,像投石机这样的大型器械安置的数量和地方便极其有限,在卞军覆盖性的攻击之下,他们的存活机率要比其它的装备低上了许多,打到现在,城内的投石机数量在急剧的减少。 关宁喘着粗气退了下来,俞洪则全副武装的冲了上去,哪怕他伤还没有好利索,此刻也只能义无反顾地顶上去。卞无双真的是在拼命,在连续攻击了两天还没有拿下小石城之后,他也打红了眼睛,现在卞文忠已经控制住了昆凌郡城,援军正在赶来的途中,他有足够的底气与小石城拼消耗。 拿下小石城,便彻底断续了周济云的后路,被困在潞州的周济云所部,最后的结果与当年的闵若英不会有什么区别,除了一场大败,根本没有别的选项。只有干掉了周济云,卞无双才能好整以遐地占领昆凌郡,然后背靠齐国,与明人讨价还价。 真到了那个时候,为了在前方有一个与明人对抗的势力,齐国也会不遗余力地支持卞无双在昆凌郡长久的盘踞下去。 这已经是卞无双最低的希望所在了。 小石城的顽强出乎了卞无双的预料,他原本以为关宁所部,也会跟着周济云一起出击潞州,但没有想到的是,这支由强悍的明军老卒组成的军队,竟然停留在了小石城,这让他迅速拿下小石城的希望成了泡影。当今之计,便只有拼消耗,以命换命来获取小石城了。 卞无双知道小石城的重要性,岳开山当然也知道。比起关宁来,他的抵抗之心更加坚决,这位书生郡守,此刻也顶盔带甲,手提了一柄单刀,出现在了城墙之上,指望他去杀敌不太现实,但他在昆凌郡治理地方多年,却有着极高的声望,站在这里,倒是能让参战的民夫们能更多一份心气儿。 城内本来有上万民夫,开战之前,近一半人运送辎重没有返回,但即便是剩下来的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但对于关宁来说,这数千人用得好了,便能成为助力,用得不好,便会成为隐患。 第一批等墙作战的民夫有五百人,是其中最精壮的一批,关宁却不敢将他们放在最危险的位置,如果他们伤亡太重,则会让剩下的民夫产生恐惧感,再想让其它人上城墙,那只怕就难了。 第一天上城墙的民夫,关宁统统安排他们作一些辅助性的工作,虽然危险无处不在,但一天下来,这五百人只不过伤亡了数十人。 第二天,关宁安排了一千人上城墙,其中的三分之一被推到了前线,一天下来,一千人回到堡内的还有八百余人。 今天第三天了,关宁安排了二千人上城墙,其中一半被推到了最前线,关宁估摸着,一天打下来后,伤亡只怕会在四百到五百之间。 好在数天下来,这些民夫对于战斗的恐惧感已经慢慢地在变少,杀红了眼的双方暴戾的情绪是会传染的,这些以前从来没有杀过人的民夫,在用石头砸死一个个敌人,在用长矛插进敌人的胸膛,在看到身边熟悉的同伴倒下去的时候,内心深处的暴虐,愤怒也在慢慢地被激发出来。有时候他们表现出来的疯狂,便是让老军也感到很意外。 关宁很清楚,这样下去,他肯定能激起所有民夫的战斗意志,但却也会给他们带来大量的伤亡,他们缺乏很多的作战技巧,全凭一腔血勇在战斗。 关宁感到有些羞愧,因为他几乎是在用一种诱骗的方式让这些民夫投入到这场战斗中来,先让他们感到战斗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然后再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他们内心深处最暴虐的东西引出来,他不知道如果这一战他们能挺过来的话,这些幸存下来的民夫会变成什么样子。 也许许多人真的会疯掉的。 但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先活过来再说吧。这几天他们给卞部造成了太大的损失,破城之后,只怕恼羞成怒的卞无双不会让这从军堡还有活着的生物。 “会有援兵吗?”岳开山已经不知是第几次问关宁了。 会有援兵吗?肯定会有的,但是什么时候能到,这个就猜不到了。 从同方来是最有可能的,但昆凌郡城横亘在同方与小石城之间,援军想来救自己,便先要干掉卞文忠,这个好像难度不小。 从鹰嘴岩来,这倒是最快的。但这个答案却被关宁马上否定,不可能的。卞无双就是从这里窜出来的,前车之鉴,他岂不会在鹰嘴岩布下防守力量?那里的地形关宁很清楚,有个一两千人驻扎,便是数万大军也是白搭,卞无双之所以一战功成,无外乎就是因为周济云所部,因为大胜而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个时候已经濒临绝境的卞无双会死中求活。 “指望我们大明来救,还不如指望周大将军能够迅速赶回来。”只剩一只独眼的关宁,仍然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球给岳开山。如果周济云不存在那点私心,昆凌郡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岳开山默然,周济云出兵,他也是默认了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现在在潞州指挥齐军的是徐俊生,可不是钟艾那些的草包。”他叹息道:“这样的机会,徐俊生必然是不肯放过的,周大将军想要回来,只怕很难,关键是他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回来才行啊,如果被徐俊生打垮了,回来又有什么用?” 这个道理,关宁自然明白。 “那就拼吧,尽人事,听天命,能顶到什么时候就顶到什么时候!”关宁笑了笑,提起了他的刀,再一次走向第一线,俞洪伤还没有好,不能让他打得太久。 “我也去!”岳开山拎起了刀,跟在了关宁的身后。 “岳郡守还是站在这里擂鼓助威比较好。”关宁毫不客气地道:“你的力气,杀一只鸡还行,杀人,差了点儿。” 岳开山停下了脚步,仰天长叹,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真正觉得,百无一用是书生呐。两军对垒,面对面的厮杀的时候,任何阴谋诡计都是白搭。 关宁觉得明军从鹰嘴岩来的可能性不大,但事实上,明军却正要想要从这里取得突破,关震带领着上千名水师陆战队,已经悄悄地摸到鹰嘴岩下,正在打量着扼守昆凌郡咽喉的堡寨。 在他的身后,江上燕统带着的上万骑兵,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消息。 第一千四百八十一章:生化武器的首次出现 鹰嘴岩堡寨整个完形便像是一支展翅翱翔的大鸟,身体的主干部分堵在两山之间不到五十米宽的缝隙之间,将这唯一的一条道路给封得死死的,两边的副寨则巧妙地结合了两边的山体,镶嵌在半山腰间,用这山间所特有的青色大石头筑成的堡塞,在要漫山遍野的雪白之中,异常显眼,而且非常漂亮,耐看。 防守森严的鹰嘴岩堡寨对于攻击者来说,绝对是一场噩梦,因为地势的关系,这座最多有十余米高的建筑对于攻击者来说,却像有二三十米高的模样,如此大的落差,便是中原的许大大池也根本无法企及。更重要的是,那两个伸出去的翅膀,直接攻击你够不着,放任不管的话,在你攻击的时候,他们来自两侧的打击,将让你避无可避。 听说过鹰嘴岩的险,但真正看到这座堡塞的时候,不放心关震一定要亲自跟过来压阵的何鹰不由黑了脸,“这样的天险所在,居然也能让卞无双攻克,周济云派在这里守卫的将领,还真是一个人才啊。” “没有攻不下的堡垒。”关震也在盯着这座堡垒看,脸上却没有何鹰眼中的那份沉重,看起来倒还很轻松。“这是陛下说的,天险的堡垒建起来就是给人攻破的。” “有什么法子?”何鹰有些无计可施,看着关震问道。“还有啊,陛下当真说过这样的话?” 关震笑道:“真的说过。”别看关震只是水师陆战队的将领,比起何鹰的级别要低,但他当年,可是从烈火敢死营中出去的,是秦风的亲卫之一,也是当年那批亲卫在水师之中发展最好的一个。 “卞无双之所以能攻克这里,只是因为周部太过于放松了,周部在潞州连战连捷,他们也就忘乎所以了,说起来,卞无双这一次,骗的可不只是他们一家,他是骗了我们所有人。这家伙,真厉害!”关震笑道。 “是厉害。”何鹰叹了一口气:“现在我关心的是,怎么打?卞部可不像忘乎所以的周部,他们的眼睛瞪得大着呢,我敢说,天一亮,他们就会发现我们了,这鬼地方,被他们一搞,连个藏身的地方也看不到。” “先拿下这两个翅膀,何将军,你一个,我一个,咱们一人一个。”关震道。 何鹰瞪大了眼睛看着关震,似乎在看着一个梦呓者,“你说什么?我们两人单枪匹马上去?” “人去多了也没有用啊?”关震笑吟吟地道。 “这两个翅膀之上只怕不会低于五百人,咱们两个上去,那可真应了一句话,肉包子打狗。”何鹰瞅了关震一言。 关震回头轻轻招呼了一声,两名士兵奔了过来。 “东西拿来。”关震道。 两个士兵放下背上背着的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到地面这上,打开箱盖,何鹰看到内里,整整齐齐的各码着数十个琉璃小瓶子,每个瓶子里都装了大约半瓶水。 “这是什么玩意儿?”何鹰惊讶地问道。 “凶险之极的东西。”关震低声道。“这是宁统领在走时悄悄让我带上的。本以为他可能派不上用场,但想不到,在这里就能用上了。” “我怎么不知道?”何鹰略显惊讶,论起与宁则远的关系,他可比关震要近多了。 “这玩意儿啊,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所以呢,知道的人便越少越好了。”关震莫名的笑了笑。 “这到底是什么?” “这是从舒宛舒大师那里讨来的。”关震道:“舒大师托宁统领在海外给他找一些比较稀罕的药材,统领费了大劲给舒大师弄齐了,有了这个交情,所以宁统领便跟舒大师求了这些东西来。” “毒?”何鹰当然知道舒宛虽然是大明医学院的副院长,平素干的都是救人性命的活计,但在用毒一道之上,造诣极深。 “恐怖之极。”关震吐出四个字,“宁统领带着我曾在海上实验过一次,嘿嘿,装了一船的猫啊狗啊猴儿啊狼啊,转瞬之间,一个也没有活下来。” 何鹰打了一个寒噤,“怎么用?” “用起来极是简单。”关震拿起了一个瓶子,“打碎就好。里面的这些液体一暴露出来,马上便会雾化。” 说到这里,关震脸上微微变色。 何鹰也是脸色大变:“要是有风的话,怎么办?” “所以我们要找准机会,在一个风极微小的情况之下才能施用。”关震从怀里掏出另一个小瓶子,从内里掏出了几枚药丸,递了两枚给何鹰:“攻击的时候含一颗,一旦发现不对,马上咬碎吞服,另一颗以备不时之需。” “攻击面有多广,这山中的风向说不准,万一向我们这边吹了过来呢?后面还上这么多的士兵呢?” “他们也都备有解药,这两个翅膀被嵌在山腰中,受风的影响小,估计杀伤力很大,弥散出来的被山风一吹,到了他们这里,危害就会很小了。倒是中间那段城墙,恐怕效果有限,那里在风口之上。” “只要拿下这两个翅膀,中间地段城墙算个屁啊,我们在这两个翅膀上用石头砸也砸死他们。”何鹰道。 “您左我右。”关震瞄了一眼山腰之上的两个展开的翅膀,道。 “行!” 分配了两人的攻击方向,关震又叫来了几名军官,低声吩咐了几句,几名军官连连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何鹰与关震两人武道修为都极是强悍,对于普通士兵而言险峻的山崖,对于他们二人而言,倒是小菜一碟,两人一左一右分开,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大约一刻钟过后,关震出现在右边大翅膀堡寨的上端,将自己隐藏在一堆乱石之中,特意裹上的雪白的披风,使得他与周围的景色浑然一致,他静静地趴在地上,看着身下不远处那堡寨之上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虽然是在夜里,但堡寨之上仍然灯火通明,一队队的士兵往来巡逻,不算现在还在休息的,光是现在还在寨墙之上活动的,便有近二百人。 右边这个大翅膀堡塞中的卞部士兵,只怕不下五百人,左边也应当是这个数,这样算下来的话,中间那个堡寨,应当驻扎了千人左右。 拿不下这两个堡塞,想要攻下鹰嘴岩,就是痴人说梦。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天边慢慢地露出了鱼肚白,风也渐渐的小了起来,城墙上的士兵渐渐的多了起来,看起来,他们是要进行交接换班了。 关震抬眼看向对面的那支大翅膀,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何鹰藏得很好,他时老江湖,当过海盗,这想来是他的拿手好戏。 关震咧嘴笑了起来,飘扬的旗帜完全垂落了下来,寨墙顶上人愈来愈多了,看起来是差不多全出来了,他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从藏身之处猛地站了起来,一跃跳到了一块石头之上,两手之间各握了一个琉璃瓶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下面挤满人的寨墙投掷了下去。 他刚刚现身,下面立即便有人发现了他,示警之声立即在寨墙之上响了起来,旋即便有嗖嗖的利箭射了上来。 两只瓶子丢出去,关震丝毫没有在原地停留,像一只猿猴一般在悬崖峭臂这上跳跃奔走,手里不停地将安放在腰间的瓶子拔出来,丢下去,他所过之处,一支支的羽箭在这瞬间已经是插满,显然在下方,有一个箭法造诣极高的好手。 最先的两个琉璃瓶落了下去,一个砸在城楼之上,另一个却正好落向人群之中,一名士兵跃起,手里的盾牌张开,砰的一声,两个琉璃瓶顿时变得稀碎,一团青雾立时便在空气之中腾起。 关震无遐去看自己的战果,因为那个箭术高手正追着他一箭一箭的狂射,他不断地跳跃躲避着,将插在腰上的十来个瓶子尽数丢了下去,这才算是缓过一口气来,手腕翻转,从腰间拔出刀来,转身,啪地一声,将一支追身而来的羽箭斩折。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有了余遐去瞄一眼下面的大翅膀。 与此同时,那个追上来的箭道高手也停止了追赶他的步伐,同样回头看向下面的塞墙。 一层薄薄的青雾在城墙之上飘荡着,依稀可以看见下面的情况,不光是关震,连那个箭道高手也都呆住了。 刚刚还到处是人的寨墙上,现在已经没有人站着了,横七竖入的倒在地上,像一条条蛆虫,弓着身子,痛苦地扭动着。 那名箭道高手霍地回过头来,眼睛变得血红,大叫一声便向关震扑来。关震哈哈大笑,卡崩一声咬碎了含在嘴中的药丸,紧握刀把,向着那人扑去。 鼻间传来一股极淡的香味,脑子里略略有些昏眩,关震连忙又吞了一口涎水。还没有等到他扑到那人的面前,那人高高跃起的身形却突然一个倒栽葱掉落了下去,哪怕他们两人只是受到了一点点的余波,但也足以让一名武道高手殒命了。 关震站住了身形,看向对面另外的一个大翅膀,那里,也被一阵淡淡的青雾所笼罩着,而现出身形的何鹰,此刻也正呆若木鸡地看着下方。 第一千四百八十二章:破关 从副寨的第一声示警开始,鹰嘴岩守将卞文焕就冲到了主堡的堡顶,他看到了两个跳跃的人影,然后便看到了那一团团淡淡的青雾弥散开来. 两个副堡都是镶嵌在山体之间,是生生地掏挖出来的,受风的影响较小,那团淡淡的青雾在副堡里飘来飘去,所过之处,全副武装的战士纷纷倒下,痛苦地在上翻来滚去,顷刻之间,他便已经看不到还有站着的人. 卞文焕目瞪口呆.但马上,他就反应了过来,如果两个副堡失守,主堡必然不保,要知道,副堡的位置可比主堡要高出不少来,让敌人占扰了居高临下的位置,对于鹰嘴岩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反攻,反攻,夺回副堡!”他大声吼道. 下面的士兵却没有任何反应,他们看着那团仍然在副堡之中飘荡的青雾,人人脸上都露出了畏惧之色,他们可是看到,副堡中的数百士兵瞬间倒下,现在有些还在地上痛苦的翻滚,而绝大部分,此刻已经毫无动静了. 看到士兵们没有动弹,卞文焕大急,一下从堡顶跳了下来,一伸手拔出腰间的刀,”跟我冲!”抬腿就要往那边冲去. 腰身一紧,一名校尉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将军,不能去,不能动,那是剧毒.” “不去都得死啊!”卞文焕拼命地挣扎着,但校尉却是死也不放手. 袭击的人虽然只有一个,但卞文焕很清楚,敌人的大部队必然就跟在后面,自己只要稍有延迟,对方的大部队跟了上来,占据了副堡,那就一切全完了. 但不论他如何挣扎吼叫,校尉仍然死死地抱着他,而周遭的士兵,也没有一个人动弹. 关震风一般地落在了副堡之内,那团青雾虽然变淡了许多,但仍然如同幽灵一般地在内里飘来荡去. 看着主堡之上那些呆若木鸡的敌人,关震食指拇指扣在一起,发出一声长长的啸叫,顷刻之间,一群群的水师陆战队士兵从后面涌了出来. “发信号给江上燕将军.”关震兴奋地看着自己的士兵们占据了各个关键位置,看着对面的何鹰身后,差不多数量的水师陆战队也已经各就各位.两个副堡已经完全落在了他们的手中. 一只火箭从副堡之中飞出,带着尖厉的啸声飞上了高空,天色还没有完全放亮,这一道高高飞起的火箭在空中格外显眼. 距离鹰嘴岩数里之外,江上燕正焦燥地转来转去,鹰嘴岩不拿下,他这上万骑兵根本就毫无用处,那里狭窄的地形,高耸的堡垒,就是为骑兵准备的坟墓. “江将军,你看.”一名副将突然大叫了起来:”攻破了,他们得手了.” 江上燕霍地抬头,夜空之中,那枚火箭正带着一道尾焰,高速地从空中坠落. 身后的上万骑兵顿时发出了震天的欢呼之声.伸手一按马鞍,江上燕跃上战马,两手抽出战刀,高高举起,大吼道:”出击.” “杀!”上万骑兵齐声呐喊,跟在江上燕的身后向着鹰嘴岩堡冲去. 鹰嘴岩,伴随着天色大明,风也逐渐地大了起来,副堡之中的弥漫着的淡淡的青雾也终于消失不见. “反击啊,夺回副堡!”卞文焕终于摆脱了校尉的双臂,提着刀便向右方的副堡冲去,从主堡到副堡,要爬上一道数十级的台阶,此刻,那里,已经有数台弩机正瞄准着那里,弩机之后,是水师陆战队士兵那冷酷的面容. 但卞文焕顾不得这些了,他只知道,夺不回副堡,一切都完蛋了. 主堡的士兵或者畏惧那些杀人于无形之间的青雾,但却绝不惧怕与敌厮杀,早有士兵提着厚重的铁盾冲了上来,挡在了卞文焕之前,他们坚定地向着台阶行来. 大地在震动,主堡在摇晃,刚刚迈出数步的卞文焕转过头来,看向鹰嘴岩正对着的前方峡谷,黑压压的骑兵正风一般的从哪里压了过来. “两边各分出三百人,由我与卞正带队,夺回副堡,剩下四百人,由萧晗指挥,正面迎击敌人骑兵,人在堡在,堡失我亡!”卞文焕疯狂地下达着决死的命令,伸手夺过了一面大铁盾,风一般地掠向了台阶,另一侧,先前抱着他的那名校尉卞正也同样举着铁盾,向着左边的副堡冲去. “准备迎敌!”另一名校尉萧晗带着仅剩下的四百人,涌到了主堡的墙垛边,他们所有人,勉强站满了正面的城墙. “人在堡在,堡失我亡.”城头之上,到处都响起卞部人马狂野的吼叫. “射击!”关震冷冷地下达了射击的命令,不仅是对着台阶之上正在攻上来的敌人,还对准着主堡之上的敌人.他自己在提着大刀,立在弩机之后,看着缩在铁盾之后疯狂向前拱来的卞文焕. 城墙之上惨响之声不断,不时有人倒下,萧晗死死地盯着那道奔腾而来在的洪流. 距离一里地,江上燕举手,在他的身后,除了百余骑仍然在随着他冲锋之外,大部队缓缓降低了马速,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挥舞着双刀,江上燕马刺猛叩战马,战马长嘶声中,顺着这道极陡的坡道冲了上来. 萧晗扣动了手中弩机的机关. 他当然认得江上燕. 啉啉之声连绵不绝的响起,百余匹战马正在仰着马头努力上冲,绝大部分战马都在第一时间便被无数的弩箭命中,江上燕的战马也不例外. 战马倒下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是窜下了马,向前疾奔数步,整个人已经贴到了墙根之下,没有任何的犹豫,双脚猛然蹬地,整个人向上窜了起来,跳起一半,一刀插向城墙,一个翻身,已经高高冲起,跳过了城头,居高临下的挥舞着剩下的一支马刀,向着萧晗重重斩下. 萧晗疾退,哗拉一声,弩机已是被江上燕一刀确成了两截. “杀!”江上燕狂喝着落在了城头之上,风一般的冲向对手. 与他一起杀上城头的大概有五十骑,剩下的全都倒在了冲锋的途中,或者在刚刚站上墙头,就被格杀在当场. 当江上燕冲上城头的那一刻,已经降下马速的那些骑兵的最前面的一部,发一声喊,这一次,大约三百骑冲了上来. 卞文焕死了.死在最后一步台阶之上,他冲了上来,但腿上还是挨了一枚弩箭,在与关震在台阶之上一上一下地格斗数回合之后,终于不敌,被一刀捅进了胸腹之间. 卞文焕倒了下来,倒下的时候,他竭力扭头去看向主寨,那里,江上燕和他的部属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局势,他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萧晗被江上燕重重的一拳击飞,萧晗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向着堡底下落去. 紧闭的堡寨大门被轰然打开,随后而来的骑兵没有丝毫停留,越过了鹰嘴岩,滚滚地向着昆凌郡方向奔去. 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胸腹之间血如泉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松开了紧紧握在手中的刀柄,大刀顺着台阶叮叮当当地向下滚去,他无限遗憾地瞪大眼睛看着天空. 今天天气真得很好,虽然刚刚天亮,但却能看到太阳从一团云后面露出了半个脸庞,将灿烂的阳光照射下来,视野所及之内,都是银光灿灿. 守卫鹰嘴岩堡寨的两千卞部官兵,无一生还. 小石城,关宁浑身血糊糊地,躺在同样血糊糊的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刚刚,他们又打退了敌人的一波进攻. 城下的尸体,垒起来快有两米高了,城上,也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死难者的遗体,仗打到这个地步,其实双方差不多都已经失去了理智,即便是城中的那些民夫,也都变成了一个个疯子,看到有人涌上城墙,便不顾一切地拼上去,刀砍,枪戳,哪怕被刀扎进了肚子,还会嘶喊着向前奔跑,试图将杀伤他的人抱住,一起滚下城去. 城上城下,差不多都变成了疯子. 关宁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残酷的战争,同样的,城下的卞无双也是脸色难看之极. “岳郡守,刚才你杀了一个敌人哦!”关宁终于喘匀了一些,歪头看着躺在他边上的岳开山,他腿上被扎了一枪,也就简单地用一个布条草草勒住便算数. “惭愧,惭愧.”岳开山嘿嘿地笑着:”抽冷子才得的手.” “第一次亲自杀人吧,感觉如何?”关宁问道. 岳开山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没想出啥感觉.” “是啊,现在不管干什么都没有感觉了.”关宁叹道. “关将军,我们还能守得住吗?” 关宁抬头瞅了瞅四周:”我们还能动弹的可以凑千把人吧,应当还可以扛一波,然后,估计就完蛋了.” “终是没有等到济云回来啊,不过我们已经尽力了.”岳开山努力地坐了起来,”关将军,城破的时候,你一定记住先一刀宰了我,我可不想做俘虏,想自杀,又没这个勇气.” “行,你这话我记住了,如果到时候我还活着的话,我一定会先给你一刀的.”关宁笑着:”我一向看不起文人来着,这一次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对了,你是齐人呐,齐人中也有好汉呐!” “齐人中也有很多好汉!”岳开山道. 第一千四百八十三章:千钧系于一发 卞无双两眼之中布满了血丝,脸庞有些浮肿,平时不太显眼的眼袋此时也分外显眼,不过精神却是十分的亢奋,瞅着摇摇欲坠的小石城上那在风中飘扬的残破不已的明威镖局的旗帜,杀意几乎不可遏制。 一场以为可以轻松到手的胜利,最后打成了一场前所未见的艰苦战役,在小石城下,他最先带来的一万精锐,足足折损了四成还要多,这可是他卞部的精华啊。要不是从卞文忠从昆凌城又派来了五千援军,他几乎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破了小石城,我要将你们杀得一个不留。”从牙齿缝里狠狠地吐出这句话后,感到胸中的郁闷也被冲淡了不少。不管怎么说,胜利已经握在手中了。 以他多年征战的经验,他知道对面的小石城已经不行了,再组织起一次攻击,这个顽固得如同茅坑里的石头的军寨,就将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拿下小石城对他意义重大。 握有了小石城,意味着他隔绝了周济云的后路,意味着周济云的覆亡,也意味着他终于彻底掌控了昆凌郡,而且与齐人背靠背了。有了齐人在身后的支援,他将不再是孤军奋战,更重要的是,他不再是人家饺子里那份馅儿了。 明军的战斗力让他极是心惊。 说起来,他这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与明军对垒,虽然对面小石城上空飘扬着一面不伦不类的明威镖局的旗帜,但卞无双知道,什么狗屁镖局,那就是明人的军队,只不过换了一张皮儿而已。 对方就只有这么一点人,再配上数千民夫,就让他伏尸累累,这一仗,当真是把卞无双打得心疼不已,要知道在小石城这下,倒下的都是他的心腹嫡系军队。 “擂鼓,准备最后一次的攻势,拿下小石城。”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厉声道。 数十面牛皮大鼓擂得惊天动地,士卒们开始快速列阵,一台台的攻城车,一架架的云梯迅速就位,所有人都知道,这将是最后一次攻击了,这一次的攻击之后,他们面前的敌人将再也不复存在。 笑意荡漾在每一个军官和士卒的脸上。 小石城上,坐在血泊中的关宁正在大口地吃着馒头,这里倒不缺粮,现在城墙之上很多裂口便是用粮袋子给堵上的。 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提着一壶酒,一口馒头一口酒,城头之上,但凡还有一口气儿的,也都和关宁一样,大口吞咽着馒头的同时,彼此还举着酒壶,吆三喝四。 关宁觉得自己活不成了,这城里所有人也都活不成了,既然如此,不如让这些最后的勇士们吃得饱饱的,喝得美美的然后再去慷慨赴死,至于军中不得饮酒的禁令,这个时刻,早已经被他抛到了九宵云外。 “别喝醉了啊,到时候拿不动刀子了,就算死,总也得还拖几个垫背的吧?”俞洪提着酒壶,一边仰头痛饮,一边大声笑着道。 “俞头儿,我受伤了,爬都爬不动了,能不能多喝一些,最好是醉死,这样对面的龟儿子来了,一刀斫下我的脑袋,我也感觉不到疼。”一个斜靠在一具弩机上的士兵大声道。 “瞧你那没出息儿样,你不会趴在地上装死啊,等他们跑过你的时候,你随便捅一枪,便有人垫背了。爬不动了就不战斗了吗?”俞洪翻着白眼道。 城墙之上传来轰笑声。 俞洪提着酒壶走到了关宁和岳开山身边,坐了下来,举起酒壶,三人不言声地咣当碰了一下,各自迎了一大口。 看着关宁,俞洪脸上泛起一股潮红之色,道:“老关,今儿个咱们都要死了,死之前,有一件事跟你说。” 关宁点点头。“怎么,我们兄弟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了,虽然不能同年同日生,但却能同年同月死,你难不成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不成?” “有!”俞洪点了点头。 “我操你娘!”关宁瞪着独目道。“瞒着我什么呢?看你这样子,怕是不简单哦。” “本来这件事,我应当烂到肚子里的,不过咱们都要死了,也就没什么可隐瞒得了。关老哥,我是大明鹰巢的人。你知道鹰巢吧?”俞洪慢慢地道。 关宁慢慢地瞪大了他的那只独眼,一边的岳开山也诧异地看着俞洪。 “从最开始,你就是我们选中的人,让你退役,只是计划的开始。”俞洪慢慢地道:“否则,按你的功勋,原本是不用退役而是可以晋升为将领的。后来我们两人的偶遇,唆使你开始当护卫,继而推动你成立明威镖局,原本这都是计划之中的事情。” 关宁的独眼愈瞪愈大。 “所以关兄,从一开始,我便在瞒你,你把我当生死兄弟,我却一直在利用你,很抱歉。”俞洪一仰脖子喝了一口酒,看着关宁。 “我操你娘啊!”关宁楞怔了半晌,就在岳开山很担心关宁将手里的酒壶劈头盖脸砸向俞洪的时候,关宁却嘿嘿的笑了起来。“我就说嘛,当初老子因为退役的事情去撞木钟,去求人,碰了满鼻子的灰,当时还指天踩地的骂将军们一点人情也不讲,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不是瞧不上我了,是另有重用啊,哈哈哈!” “关兄,你不怪我?” “怪你个毛啊!”关宁举起了酒壶,“我不想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家伙,我只知道,这些年咱们腥风血雨的一路走过来,你俞洪是一条汉子,是我关宁的好兄弟,来,干了这壶酒,咱们最后并肩杀敌吧。” 咣当一声,两个酒壶重重地撞到了一起,两人同时大笑,仰头痛饮,俞洪笑得格外开心,对于他来说,这一件最让他歉疚的事情,今日终于彻底放下了。 城下远处鼓声隆隆,卞军军阵开始缓缓向前移动,关宁站了起来,咣当一声将手里的酒壶在地上摔得粉碎,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大刀,吼道:“还能站起来的,还能喘气儿的,拿起趁手的家伙,咱们干他娘啊!” 城墙之上响起咣当咣当的酒壶摔碎在地上的声音,一个个的士兵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着墙边走来,一些伤兵站不起来了,便在地上艰难地爬动着,有的相互搀扶着,所有人都在向着城墙的最边缘移动。 这些人中,既有关宁麾下的老卒,又有那些历经血雨的民夫。 岳开山只觉得胸中豪气冲天,撑着一柄长矛站了起来,走到关宁俞洪两人跟前站好,将长枪扛在肩上,笑道:“能与两位好汉一起战死,倒也了无遗憾了。” 关宁四顾而笑,长刀高举,“战!” 俞洪与岳开山也举起了兵器,吼道:“战!” 城墙之上,上千名歪歪倒倒的士卒在此时也同时挺直了身躯,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战!” 上千人决死的呐喊,上千人决死的信念,让天地也为之失色,正在推进的卞军军阵似乎也被这不屈的战意所慑服,竟然停了下来,过了片刻之后,居然开始缓缓后退。 关宁莫名其妙。 俞洪不名所以。 岳开山喃喃地道:“莫非被我们吓着了?” “屁!”关宁与俞洪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卞军大阵之中,卞无双死死的瞅着近在眼前的小石城,先前的亢奋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失魂落魄的表情,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就在刚刚他准备发动最后的攻击的时候,斥候带来了一个让他绝望的消息,让他瞬间从天堂坠落到了十八层地狱。 鹰嘴岩被破,江上燕率领的上万铁骑,已经进入了昆凌郡,正在飞速地向他迫近。 小石城的确已经是翁中之鳖,但现在拿下了小石城又还有什么用?他的这些疲卒,如何能应对马上就会赶到的如龙似虎的江上燕的铁骑? 鹰嘴岩到底是怎么被攻破的?这是卞无双最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站在他的角度上,严阵以待的鹰嘴岩,绝对不是人力所能攻破的。 命运之神,这一次还是没有眷顾他么? “撤军,退往昆凌郡城!”他在说出这句话后,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将了出来。 小石城城头,千余名残军看着卞部就这样忽然后撤了。在他们的注视之下,迅速地撤离得干干净净。 “我们能活了!”不知是谁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下一刻,震天的欢呼之声在城上爆发。 “肯定是援军来了,而且一定是从鹰嘴岩来的。”关宁瞅着俞洪,肯定地道。 俞洪却没有回答关宁,而是异常尴尬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关兄弟,我先前跟你说的事……” 关宁一脸正气凛然地看着俞洪:“你跟我说过什么事吗?岳郡守,你刚刚也坐在我旁边,你听到俞兄弟说了什么事吗?” 岳开山一怔,但到底是读书人,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没说啥啊,我啥也没听到呢。” 关宁大笑,用力地拍着俞洪的肩膀:“我看你这是这些天打仗太累了,都出现幻觉了,这不好,得好好的休息休息。” 俞洪如释重负,连连点头:“那是,那是,的确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第一千四百八十四章:援军至,城无恙 江上燕驻马,看着远处已经面目全非的小石城,心中感慨万千. 十余年前,他曾担任过这座城池的守备将军,那时候,还是程务本担任大楚东部边军的统帅,在这里,他与齐人鏖战了多年.周济云也曾经是他最主要的对手之一.想不到十余年之后,自己再度来到这座小城,担负的任务居然是要拯救周济云. 人生有时候还真是挺荒谬的. 战场之惨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城外层层叠叠的尸体遍面在他的视野之内,有些很明显是卞部专门用来摆放战死者遗体的地方,他们走得太匆忙了,以致于连这些战死者的遗体都无法掩埋,焚毁或者带走,只能任由他们被遗弃在战场之上,而越靠近城墙,尸体便越多,以江上燕的战场经验,城外战死者只怕不下五千人. 这些可都是卞部的精锐之士,看着那些残破倒塌的,有的还在燃烧着的攻城车等大型攻城器具,江上燕简直不敢想象,小石城是如何坚持到现在的. 他可是知道,小石城真正的士兵,只有关宁一部,而这部在前一个阶段为了抵挡潞州齐军的进攻,已经有了不小的伤亡并没有来得及补充. 城里只怕也没有多少活人了.江上燕看着城墙之上飘荡着的那面残破不已的明威旗帜,看着城头之上那稀稀疏疏站立着欢呼着的人群,右手抚胸,微微弯腰表示着自己的敬意. 他跃下战马,牵着马向着小石城走去.他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对这座城镇里的战斗者表示自己的钦佩之情. 江上燕是顺着一架仍然靠在城墙之上的云梯爬上小石城的,因为小石城的几个城门都被从内里用大石头给堵死了,现在城里头可没有人手来搬开这些石头. “江将军,你来得太及时了.”关宁道:”你要是再晚来上一天,这里可就易主了,我老关也就死翘翘了.” “真是一条好汉!”江上燕拍着他的肩膀,”关宁,我认识你,你还在苍狼营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你这样一号人物.” 关宁咧开大嘴,开心地笑了起来,对他而言,江上燕是前辈,在江上燕还是宝清营统兵主将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基层军官呢,后来一步一步地升到了校尉,但距离江上燕这样的高级军官仍然有着不小的差距,江上燕说那个时候就听说过自己的名字,这可是对自己最大的认可. “江将军,大恩不言谢!”岳开山深深地弯腰致意. 江上燕眯起了眼睛,看着岳开山的眼光却有些冷,岳开山是周济云麾下的头号谋士,最大的心腹,江涛将军最后就是死在周济云的追击之下的. 岳开山直起腰来,看到江上燕眼中冷冽的寒光,不由一怔,但旋即想起了什么,脸色不由有些苍白. 好半晌,江上燕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淡淡地道:”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谈不上什么谢不谢的.”他转身欲走,岳开山就道:”江将军留步.” “还有什么事吗?”江上燕霍然转身. “我知道江将军心中的疙瘩,不管江将军什么时候想出这口气了,都可以来找岳某,岳某都会接着.”岳开山坦然道. 江上燕嘿然道:”读书人就是心眼儿多,岳开山,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不可能.我唯一能让自己做到的是,不公报私仇,你明白吗?” 岳开山有些黯然地道:”既然以后是一家人了,难道就不能做朋友吗?” “不能!”江上燕断然道.”就算以后咱们同殿称臣,我也同样会恨你们.这一点,你也可以告诉周济云.” “明白了!”岳开山点了点头:”我会转告周将军的.” 江上燕转身,大步走到城墙边上,看着正在往上爬的己部的士兵,厉声吼道:”快一点,先将城门打开,军医呢,随队的军医全部过来,这里有许多需要救治的士兵.” 关宁走到了岳开山的跟前,低声问道:”岳郡守,你与江将军之间有旧仇,我看你们两个不对付啊?” “我们与他打了很多年仗.” “这算什么?国之战,说不上谁对谁错,各为其主嘛,对不对?”关宁道. “话虽是这么说,但有些恩怨情仇,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化解的,江上燕将军最敬重的一个人可以说是死在周将军与我的手中的,那个人叫江涛.”岳开山道. “江涛将军啊,我知道的,当初程大帅在我们大明的时候,带去的二江之中,江上燕勇猛无敌,江涛算无遗策,在我们大明军队之中也是很有名气的.原来是这样,难怪江上燕将军恨你们,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了,就算他恨你们,也不会暗中向你们下刀子的,真要找你们麻烦,他会直接打上门来.”关宁点了点头,理解地道.这些年,四国之间打来打去,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你,这其中的恩怨情仇啊,还真是一团乱麻,斩不断,理还乱. 岳开山叹了一口气,脱去了身上的甲胄,从身上的内衣撕下了一片还算干净的布,用手指蘸着自己身上的鲜血,写了一行字.拿着这块布,他走到了江上燕的身边:”江将军,能借我几个骑兵吗?我想给周将军把消息送过去,我们这儿,实在没有囫囵的人可以胜任这个任务了.” 江上燕回过头来看见身上伤口还是渗血的岳开山,冷如冰霜的眼睛似乎也有了一点点的融化,转过头,大声呼喝道,”赵四麻子,你过来.” 一个麻脸大汉颠颠地跑了过来. “将军,什么事?” “找几个机灵一点的斥候,将这个东西送到潞州周济云将军哪儿去.”说完这句话,他又看向周济云问道:”有什么信物吗?” 周济云连连点头,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牌子,一起递给了这个麻脸大汉赵四麻子. 看着赵四麻子手脚利落的下了城,片刻之后,几名骑兵翻身上马,向着潞州方向狂奔而去的岳开山对江上燕道:”多谢.” “这是公务,哪来的什么多谢.”江上燕丢下这一句话,又冷冷的走开了.只留下岳开山站在原地苦笑,一阵昏眩袭来,他卟嗵一声跌倒在地上. 潞州马王镇,周济云的中军大营所在地. 周济云已经陷入到了极度的焦灼当中,小石城遇袭的消息传来,让周部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如果小石城被切断,他们可就成了一支孤军,而且会被卞无双部和潞州齐军包围. 新来的潞州齐军统帅徐俊生可不是先前的钟艾,用兵老到之极,在他上任之后,与周济云是边打边撤,不断地拉长周济云的补给线的同时,也将自己的兵力分成了几个集团.周济云当然也看得出来对方的用意,但他并不在乎,徐俊生如果以这种方式在各个不同的战区都形成军力优势来寻求与他的决战,他不但不惧,反而会欢喜,因为他对自己的部队有着强大的自信.要知道周部这些年来,可是一直都在战斗,用身经百战来形容他的部队也不为过,而潞州齐军却是以郡兵为主,战斗力比起沧州的横断山区军队还大大不如,真要决战,他有信心将对手击溃. 但小石城的消息,让周部军心大乱,谁都知道,一旦失去了小石城,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周济云想要撤退,但这个时候他已经深入潞州太远了,徐俊生在这个时候,却是不依不饶的粘了上来,哪怕周济云狡计百出,让徐俊生很是吃了一点亏,但徐俊生却仍然是丝毫没有放松对他的围追. 这个时候徐俊生的这种看起来没有道理的分兵措施便让周济云分外的难受了,周济云想要将自己分开的兵力集中起来撤退就十分艰难了,一方士气大涨,一方却是士气跌到了冰点,一进一之间,可就将双方的战斗力拉到了差不多的水平,这个时候,兵力的多寡可就成了决定性的因素. 周济云很是痛悔自己当初全军出击的决定.要是在小石城留下足够的军队,或者现在自己不会这样狼狈. 算起来,他已经在卞无双的手下吃了两次大亏了,一次是在万州,让卞无双在楚国一战成名,也迫使自己最终失去了东部六郡除开昆凌郡以外的其他五郡.而这一次的吃亏,很有可能将自己完全终结. “我不如他!”站在中军大帐之中,看着地图上分成了几个区域的己方军队和徐俊生指挥下的齐军,周济云渭然长叹. 他认为小石城是守不住的,而不管是从荆湖,而是从明国,援军都不可能及时赶到小石城,而小石城的关宁所部,也是不可能顶得住卞无双的进攻的.换而言之,小石城完了,而他,也要完了. “大将军!”一名校尉突然疯了一般地径直冲进了中军大帐,”有消息了,小石城来消息了.” 周济云霍然站起,却又颓然坐下,”小石城失守了吗?” “不,小石城安然无恙!”校尉激动得满脸通红,”大将军请看,这是岳郡守命人送来的消息.” 周济云一下子跳了起来,颤抖着双手从校尉手里接过小小的包裹,打开,一面小小的玉牌,还有一张血迹斑斑的布条. “援军至,城无恙!”简单的一行字,熟悉的笔迹,周济云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布条,放声大笑起来:”快,将送信的人带过来,还有,击中军鼓,聚将议事.” 第一千四百八十五章:风云变幻,目不暇接 昆凌郡的局势变幻,简直就是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得变,快得让人目不遐接。 前一天还是卞无双大占上风,周济云面临绝境,但转眼之间,便风云突变,卞无双吃了大亏,全军损失惨重,被迫退回昆凌郡城。 而在潞州,抢先一步得到消息的周济云终于再一次展示了他作为名将的资质,利用消息传送的时差,他故意装出一副要壮士断腕,不惜低价也要将主力撤回小石城以击退卞无双的姿态,终于成功地让宿将徐俊生也上了大当。 在事先的精心准备和策划之下,徐俊生以为的一场追击歼灭战,变成了一场潞州军遭到周部埋伏突袭的战斗。潞州军虽然人数众多,但论起战斗力,却还是周部要强出许多,一场大战下来,徐俊生大败亏输,这一次可不是有计划的撤退,而是真得一败涂地。被周济云追着屁股一直撵到了潞州城下。 徐俊生向长安发出了十万火急的求救信。 消息传出,齐国洛阳方面弹冠相庆,造反之心更加炽烈,长安却是惊怒不已,一支龙镶军在郭显成的带领之下,日夜兼程赶往潞州,如果潞州失守,则周济云几乎可以挥军直逼长安,与洛阳方面形成呼应,当真如此的话,国内本来极为微妙的局面,只怕就会立时形成相当有利洛阳的局面。 徐俊生这一败,立刻把在另一个方向上的解宝给惊出了一身冷汗,在庆幸自己进军速度慢的同时,解宝飞快地缩回到了沧州,再一次当起了缩头乌龟。 而乌林也没有时间去理会他,解宝一退,他立即便率领驻守同方的军队,向昆凌郡方向进军。与此同时,江上燕带领的一万铁骑也逼进昆凌郡。 十天过后,杨致统带的从江南郡各地集结而来的天武镖局韩华锋部以及整合的江南土匪一万余人亦进逼昆凌郡。小石城的关宁所部虽然损失惨重,但分散各处的明威镖局镖师们也接到了紧急集合令,纷纷从各地涌入昆凌郡,集结到了关宁麾下。使得关宁部众在极短的时间里,又恢复到了三千人。重新恢复了战斗力的关宁,带着这支人马,亦进抵到了昆凌郡左近,与江上燕的骑兵合兵一处,威胁着昆凌郡。 卞无双精心策划的这一起攻占昆凌郡的行动,成功了一半。他的确成功地占据了昆凌郡城,得到了昆凌郡城之中丰富的物资,暂时解除了后勤问题,但对于整个军队来说,与先前的遭遇并没有多大的不同,仍然身处绝境。 这一次,不仅是卞部军官士卒们,便连卞无双自己,也终于感到彻底绝望了。 相比起昆凌郡战争阴云密布,随时都有可能开打的情况,江南四郡,却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好的方向转变。 江南四郡的问题,归根结底是一个粮食的问题,当大明无数的商船沿着宁知文当年疏竣好的河道源源不绝地抵达江南四郡之后,当一袋一袋的粮食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被从船上卸下来,当一个个的粮店重新开张,并且将粮价稳定在了粮荒爆发之前的水平的时候,本来混乱的局势,一下子便平静了下来。 船来的时候带来的是一船船的粮食,船走的时候,带走的是一船船的丝绸,江南无数的织布厂,缫丝厂重新开业,那些拿起棍棒刀叉为吃饱肚皮而发动暴乱的人,丢掉了手里的武器,重新走回了厂房,开始用自己的技术,劳力来换取一张张的明钞,然后用这些明钞去粮店换来粮食。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有一口安稳的饭吃,谁愿意去干将脑袋挎在裤腰带上的活计呢? 当然,也还有不少心怀异志的枭雄们,在江南大乱的时候,认为属于自己的机会来了,竖起大棋,揭竿而起,想要趁机做一番事业,但他们的事业还没有真正起步,便如同冬日里的积雪遇到了太阳一船,瞬间便融化得一干二净。那一船船送来的粮食和一船船运走的丝绸,将他们干大事的基础给彻底地拱塌了。这个时候,见机得快的,赶紧撕了旗子,遣散部众,自己也重新低眉顺眼地去做一个奉公守法的好人,那些不知机的还想蹦哒几下体现一下自己存在的,在进入江南的水师陆战队的迅猛攻击之下,不管你是占山的猛虎还是盘踞河湖的蛟龙,统统被割下了脑袋,成了警示世人的标志物。 江南平静了。 但这份平静却不属于楚国。 他重新开始创造财富。 但他创造的财富与楚国朝廷再也没有了任何关系。 江南四郡现在虽然还没有挂上大明的日月旗,但在这里飘扬了百余年之久的火凤旗,却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萧瑟地落下了最后的帷幕。 四郡之内,不论是官员也好,还是士绅也罢,不论是被迫也好,还是欣然也罢,都认清楚了一个现实,楚国朝廷现在根本就顾不上他们,明国人已经变成了这个地方的真正主宰,东部六郡事实上的最高头头曾琳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连曾琳这样的大楚巨头,都已经投降了明国,那他们随势而动,又算得了什么呢,就算后世史书会口诛笔伐,想来也是曾琳会被大书特书,而他们,最后也只是略略一笔带过,兴许,连名字都不会留下。 刚刚经历的数月的动乱,着实让江南这个承平太久的地方经历了太多的苦痛。愈是太平得越久的人,就越不愿意再经历战争的痛苦。见一叶而知秋,东部六郡的人们这些年来的痛苦挣扎,他们一桩桩,一件件都看在眼里,他们不想自己也把这些痛苦来逐一体会一番。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江南四郡人在这个寒冷的冬天,终于体会到了这句话是如何真切地描绘出了乱世的惨景,当粮荒暴发,动乱四起的时候,人命当真是贱如草芥。 他们想太平地活着,太平地挣钱发家致富并将自己一生的辛苦换来的财富传给儿孙,而不是凄凄惨惨地携家带口地四处流浪,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江南四郡平静地接受了明人到来的事实。 对于所有人来讲,日子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农人渔夫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工人们在厂房里缫丝织布,商人们忙碌着交易,身边仍然是那些熟悉的面孔,管理他们的仍然是过去那些官员,该交的赋税还得交,一切都同往常一样。 明人的确来了,但却又似乎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江南四郡在度过了最初的那么一小段胆战心惊的日子之后,便彻底放下心来。 这样挺好的。 江南人没有感受到太大的变化,只是将冬日里的这段痛苦的经历当成了一场噩梦,现在梦境过去,自然又回到了熟悉的生活场景之中,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但对于楚国朝廷来说,这个冬日里在东部六郡和江南发生的事情却如同一个个惊雷将他们炸得七荤八素。 先是江南粮荒,他们束手无策,现在连上京城也仅仅是自保而已,哪来的余力救援江南?接着便是东部六郡的内战。在楚国朝廷看来,卞无双与曾琳的这一场争斗,的确就是一场内乱,他们无能为力。 而直到这个时候,楚国朝廷还没有完全搞清楚曾琳的态度。直到泉州粮船源源不绝南下,明人军队在荆湖,江南登陆,闵若英才终于明白,那个他曾经以为的国之干臣曾琳,早就成了明人的门下走狗。 闵若英还来不及生气,新鲜上任的内卫统领雷卫便忠于职守的将来自东部六郡和江南四郡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送到了他的案头。 所有的事实都已经表明,东部六郡和江南四郡于也不是大楚的领地了。曾琳也好,还是江南四郡也好,都已经被大明在事实之上占领了。 惊怒之余的闵若英当即下令在津州驻扎的宿迁统领的西军立即进攻东部六郡,但却遭到了宿迁的拒绝,同样也遭到了朝廷大臣们的反对,津州是上京城的门户,如果没有一支大军驻扎,一旦也出现了问题,则上京城立时便会风雨飘扬,虽然现下,也已经是风声鹤唳了。 但宿迁就是可信的么?闵若英已经不敢去想这个问题了,同样的,朝廷重臣们也不敢去想。宿迁可是在东部六郡驻扎了数年之久,他也算得上是曾琳的老部下了。 撤换宿迁,闵若英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时便被他主动掐灭,他真敢这样做,只怕立时会让宿迁翻脸。 举目四顾,闵若英不知道还敢相信那个地方大臣或者大将。新宁武腾?安阳朱义?他们忠于朝廷吗?到现在为止,朝廷让他们调集钱粮的命令,得到不一丝儿的回音?关宏宇倒是听话地带着兵到了徐州,但关宏于与朱义关系匪浅,谁又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这些人是不是与曾琳都是一路货色? 闵若英坐困深宫之中,一筹莫展。 束手无策之中,朝廷与东部六郡,江南四郡的联系彻底断绝。大楚三分之一的江山,在不知不觉之中便已经易主 第一千四百八十六章:到了最后解决的时候了 石泉湖,曹云裹着披风,手持钓竿,聚集会神地在钓着鱼.上一次周一夫匆匆而来,与他吃了一顿全鱼宴之后,便又扬长而去好长时间没有消息,曹云却也不着急,自己是周一夫手中最为有力的一张牌,他怎么会将自己许在这里置之不理呢? 这只不过是两个人一个相互摸底牌,相互比较谁更耐得住性子罢了.曹云确定自己能获得最后的胜利,因为周一夫想要谋划的事情,绝对缺不了自己. 石泉湖是一个不错的地方,等这件事情了结之后,自己或许可以不去玉龙山,而是到这里来安渡余生. 春日里,这里郁郁葱葱,无数的枣树环绕着清澈的石泉湖水,到了五六月分,这大片的枣林开花了,想必肯定是一道绝美的风景,盛夏呆在这里一定是极为凉爽的,到了秋季,这满树的枣子可就成熟了,行走在枣林之间,随手揪下几颗枣子丢在嘴里咀嚼,那可是极为惬意的.即便是隆冬之季,这满树的冰棱也让人百看不厌,要是碰上有太阳的天气,冰棱倒映着阳光,便会在枣林之间形成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彩虹. 他一抬手弯,一条鱼儿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带着点点滴滴的水珠,啪哒一声摔在冰面之上,收线,取钩,将鱼儿放在一边的鱼篓里,鱼篓里已经装了好几条鱼儿了. 曹云微笑着站了起来,收起鱼竿,提起鱼篓,踩着厚实的冰面向着木楼走去. “夫人,今天晚上我们可以吃鱼了.”他扬起鱼篓,向着站在二楼的王妃高高的扬起,看着王妃灿烂的笑容,曹云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一瞬间,倒似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他站在楼下,她站在楼上,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手里拿着的不是鱼竿和鱼篓,而是穿着满是伤痕的盔甲,手里提着如民锯齿一般的佩刀,向着楼上的女子大声喊着:”我活着回来啦!” 那个时候,楼上的女子也像现在这样笑得如此开心. 看着楼上的女子,曹云大步向着木屋走去. 楼上的女子正在挥着的手突然僵在了半空,然后无力地垂了下来,脸上欢快的笑容正潮水一般地褪了下去,目光越过了曹云,看向枣林的远处. 曹云一怔,回过头来,虽然他站得低,还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但隐隐传来的马蹄声却让他清楚,周一夫又来了. 他转过身来,看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这一次,与早前明显不一样.首先映入他眼帘的,竟然是密密麻麻的铁甲骑兵,这些骑兵簇拥着的,是一台巨大的车辇.整个车辇被八匹同样颜色的高头大马拉着,正缓缓向着木楼行来.车辇之后,跟着密密麻麻的仪仗队伍以及宫女,太监. 终于来了么?曹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走出枣林的队伍停了下来,一辆小小的不显眼的马车从巨大的车辇之后驶了出来,径直向着曹云而来. 马车停在了曹云的身前,车门打开,穿着一身簇新朝服的周一夫一弯腰,从车内走了出来,踩在一个驭夫的背上走下了马车.笑容可掬地看着曹云. “见过陛下.”周一夫双手抱拳,一揖到地. 曹云哈哈一笑:”还没有登基呢,哪来的陛下这称呼?” “臣这一次正是来接陛下去洛阳登基的.”周一夫笑咪咪地道:”无数官绅百姓正翘首以望,盼着您早日登基,带领我们大齐再次强盛起来,制霸天下呢!” “是么?”曹云瞥了周一夫身上的朝服:”周老先生,我这个你预定的皇帝还没有登基呢,你倒是穿上了一品的朝服了?” “臣有拥立之功,陛下登基之后自然会论功行赏,老臣想来,这新的大齐帝国首辅一职,非老臣莫属,所以就迫不及待地便抢先穿了这身朝服,话说这么多年没有穿这一身朝服,今日再次穿上,倒也是新鲜感满满,就如同当年我第一次穿上他一样.” 曹云深深地看了一眼从容不迫,胸有成竹地周一夫,点了点头,扬起了手里的鱼篓子:”这一段时间,我学会了钓鱼,很简单的一件事情,这里头有好几条鱼,也够自己两人吃一顿全鱼宴了.” “好,陛下亲手钓上来的鱼,老臣一定要尝尝.”周一夫大笑道. 曹云转身,径直走回到了木楼之内. 厨师的水准一如既往的高,虽然只有数道看起来很简单的以鱼为主料做出来的菜,但所下的功夫,却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曹云浅浅地抿了一口酒,看着周一夫,淡淡地道:”时机成熟了么?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变故发生了,让你终于下定了决心?” “其实不是我下定了决心,决心早就下定了,倒是陛下所说的时机成熟,一语中的.”周一夫笑道:”三天之前,周济云在潞州大破徐俊生统帅的潞州军,直逼潞州城下,长安震动,郭显成率自率领一支龙镶军往潞州支援.要是潞州被济云打破了,那咱们长安的那位皇帝陛下的乐子可就大罗.” “怎么可能?”曹云是真真切切地吃了一惊.周济云有大将之才,但徐俊生他也是清楚的,那是一个用兵相当稳健的大将,在手握有优势兵力的情况之下,怎么会被周济云杀得大败亏输?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变故,不管周济云玩出什么花样,像徐俊生那样的将领,只会老老实实的,一板一眼的步步为营的向前推进,那就不是一个喜欢出奇计,好冒险的将领.更何况,周济云可不是只有潞州这一路的敌人. “是有些让人难以相信.”周一夫笑道:”虽然我派了人去希望济云能够向潞州发起进攻,但我着实没有想到他能做到这一步,说起来,这件事也是一波三折,差一点点,济云就会全军覆灭在潞州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这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样的道理.” 曹云看着周一夫. 周一夫微微一笑,喝了一口酒,这才把在楚国东部六郡的事情,向着曹云娓娓道来.周一夫的口才极佳,将昆凌郡发生的这一出风云变幻,说得是精彩纷呈.即便是曹云,也随着周一夫的描述,脸色而不断地变化着. “就是这样了.”周一夫吁了一口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虽然过程惊险万分,但结果却是很好的.” 曹云沉着脸庞,冷冷地道:”我看不这对我们大齐有什么好的.周济云已经投靠了大明了,而卞无双本来可以成为我们大齐用来对付明人的最好的武器,但现在却是朝不保夕了.” 他低下了头,叹了一口气,”卞无双比周济云着实要强一些,可惜了,如果他能成为我大齐对付明人的马前卒,至少在一个方向上,我们会高枕无忧.周一夫,明人已经加快了占领楚国的步伐,听你所述,东部六郡,江南四郡已经落入到了明人之手,这是楚国最为富裕的地方,楚国三去其一了,而且我敢肯定,秦风绝对不会只在这一个方向上动手,至少在我来石泉湖之前,我便怀疑像新宁郡,安阳郡这样的地方,与明人也早就勾搭在一起了.当明人正式发动的时候,楚国根本就没有什么招架之力,秦风完全可以直趋上京城下,困守上京城的闵若英难逃败亡.” “是这么个道理.所以啊,我这不就巴巴地赶来迎接陛下去洛阳登基了吗?明人现在要经略楚国,闵若英再无能,总也还能支撑个一年半载的,所以啊,我们得快些解决了我们内部的事情才行啊!”周一夫连连点头道:”至于济云,您尽管放心,当我们进入长安,您真正成为整个大齐帝国的皇帝的时候,我们一声招唤,他便会义无反顾地回到我们的身边.” “你是真不了解秦风!”曹云冷笑,”周济云既然已入他觳中,便再也别想解脱出来,就像卞无双一样,与虎谋皮,最终落得现在这样一个下场.而且,你这么有信心在很短的时间内解决我们大齐内部的问题吗?” “有了您,我便有这个信心了.”周一夫大笑起来:”瞧,您写出去的那些信,如今都已经有了回音,我的陛下,在洛阳城外,前来投奔您的军队,每日都在增加,他们都急迫的想要看见您呢!当您出现在洛阳的时候,他们的欢呼声,一定会让整个洛阳,整个大齐都能听见的.我们有无数支持我们的官员士绅,您有无数的军队支持,这已经让我们立于不败之地,而曹天成呢,他现在还有什么?横断山区的边军被解宝搞得一塌糊涂,潞州大军十去七八,常宁郡倒还有着强大的军队,但是他们敢动弹吗?吴岭那条狼一定在看着呢,如果鲜碧松真敢动,吴岭一定会悍然动手的,而且,鲜碧松对您,那可是没得说呢,他呀,只会按兵不动,坐看成败.我们的敌人只有龙镶军,可惜啊,这几年,龙镶军已经损失不少了.现在又有一支去了潞州,这样大好的机会,可谓是千载难逢啊,至少在我的记忆之中,长安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空虚过.” 曹云默默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明天就起程去洛阳吧,大齐的问题,的确也到了解决的时候了.” 第一千四百八十七章:喜乐年华 还有不到十天,就又是新的一年了,越京城中较之往日,不仅显得更加繁盛了许多,也多添了无数的喜庆色彩。 相比于现在愁云惨淡的楚国上京城,紧张兮兮的齐国长安城,越京城就像是一个世外桃园一般的喜庆祥和。 忙碌了一年的人们,欢天喜地的携家带口,踏进了越京城内置办年货,如今明人的荷包可是鼓鼓的,腰里有钱,胆气也就自然更壮一些。如今的他们,大都已经看不上那些挑着担子走乡窜户的货郎们贩卖的货物,而是宁愿多走一些路,到城内那些商铺去置办,贵虽然是贵了一些,但可选的余地更多,货物的质量也要更好一些。 对于商人们来说,这自然是一个不可错过的时节,临近过年的这十来天,是一年里销售的最旺季,现在的一天,顶得上翻年过后的一月所得,哪个商人敢怠慢呢,自然也是卯足了劲儿,变着花样儿的吸引顾客上门。 四面八方的人都在往越京城而来,这使得越京城里的流动人口猛增,白天走上街头,便只能见到一片片黑压压的人头。人挤人,人挨人,到处都是喧嚣,到处都是拥挤。这对于身为一国之君的秦风而言,自然是喜闻乐见,这代表着他统治下的这个帝国繁荣似锦,人人安居乐业,个个富足喜乐。但对于维持越京城的治安的越京府衙来说,就过得生不如死了。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总是会有那么一些不和谐的东西出现在这喜庆的城市当中,越京府衙几乎是倾巢而出,连府衙里的书吏都穿上捕快的衣物,挎着腰刀,提着铁链上街去了,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一些家伙被锁拿着送回府衙,可怜的越京府知府赵奎只能亲自上阵来判案子,他可是堂堂的越京知府,地位那是相当于下面的一郡郡守啊。但不上阵还不行,来一批就得判一批,大部分都是打屁股,或者罚钱了事,真正被关到牢里的人倒是不多。基本上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或打架斗殴,或小偷小摸,上纲上线不够格,就这样放了不免又太便宜这些家伙,便只能让他们从**上到物质上都遭受一些损失了。可怜的赵知府连打板子的人手都不够,两个亲随一天下来,手都打酸了,而这样的日子,至少还要过十天。 要监察院求援,监察院自己都忙不过来。 向驻守京城的军队求援,人家说了,军民两途,互不干涉,这是铁律,不敢违例,而且他们也有他们的任务,也根本分不出人手。 赵府衙再刚刚发落了一批人,看到自己的副手用铁链子牵着一队人又走进来的时候,不由在心底里哀嚎了一声,“这样是不行的,回头一定要向陛下建议,官员的队伍要扩充扩充了,至少,像越京府这样的衙门,捕快衙役起码还得增加一倍才能够用。” 大明的官僚队伍这几年虽然在人数之上也是突飞猛进,但比起他们的所需,仍然是杯水车薪,皇帝的要求是宁缺勿滥,不想当年吏部尚书王厚好不容易才精简下去的冗官冗吏再度出现,但以京师大学堂这些地方培养出来的官员,根本就不够用,这两年礼部尚书四处奔走,在不少富裕的郡治也建直了一些地方性的大学堂,但人家那些大学堂培养出来的人,自己就消化了,根本就不会往外边流动。 大明的疆域似乎每一天都在扩大,像西地那样庞大的区域内,官员更是稀少,就赵奎所知,某一个偏远的郡府里,连郡守在内,只有不到二十名属官。 所以他也只能在这里哀嚎一遍之后,便又抖擞精神重新投入到战斗中去,因为他很清楚,相比于西地那些郡府,他这越京城府衙的人手,已经是很多了。 如果说越京城还有那一个地方是安静的地方的话,哪也就只有皇城了。不管别的地方人差不多要挤破头了,但这一片区域之内仍然显得很空旷,不过这种空旷也持续不了几天了,因为现在皇城前的那片大广场上,正在搭建一个又一个的戏台子。 新年的那一天,这里将同时上演数十台大戏,来自大明各地包括西地,楚国江南等声名着著的戏班子,将在这里争奇斗艳。 而那一天,皇帝也大发恩旨,允许百姓到这片禁区之地来观看这些精彩的演出,当然,越京城很大,光是常驻人口就有上百万,显然是不可能都来到这里的,礼部萧华领了任务,按照越京城的区域划分,将一万个名额分配到各个地方,由地方上选出代表前来皇城广场来享受这额外的礼遇。 于是本来已经痛不欲生的赵奎,又领到了一项挠脑袋的麻烦事。 “陛下,赵奎实在是忙不过来了,监察院下的人手,现在也都各有差事,您看是不是从烈火敢死营中调一批军士过去给他帮忙?”权云笑着道:“我们的萧老大人领了任务,转过头便将陛下的旨意拍在了他的案头,然后施施然的回家读书去了,赵奎撞木钟撞到我哪里去了,大叹苦经,我看他这些天,倒真是瘦了一大圈下来了。” “不行!”秦风断然拒绝,“军队不能介入到民事之中,这是铁律,此例绝不能开,赵奎该自己想办法,他人手不够,难道就不知道动员各里各坊,组织起一些民防人员来帮着他维持秩序,捉拿宵小吗?” 权云眼睛一亮:“这倒是一个办法,只不过是一些临时征用,不过是要越京府衙出一些钱罢了,这些天,他光是罚银子就收入了不少。别看那些衙役捕快们一个个忙头昏头转向,但领额外的补贴也领得两眼放光啊。” 秦风大笑:“他难道就不怕金景南找上门去?” “他也是没办法,只能用这个法子激励手下努力干活,否则下面一消极怠工,这越京城只怕就要乱了。陛下,今年是一个教训,明年得提前制定一些相应的预案才好。”权云道。 “制定政策,这是你首辅的事情。”秦风轻飘飘的将球又踢回给了权云。 说实话,这几天是秦风最写意,最轻松的时候,而在不久之前,他还处在一种焦虑的状态之下,就是因为卞无双在昆凌郡玩的那一套金蝉脱壳,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险些便将他耍了。要是真让卞无双攻克了小石城,干掉了周济云,完全掌控了昆凌郡的话,对于大明来说,那就等于在背上顶上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在他们经略楚国的时候,必然要时时处处防备着这把匕首捅过来。 卞无双的算盘打得很精明,他真要做到了这一点的话,肯定就会掉转枪头,背靠齐国与大明较劲了。 当时秦风的确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所幸的是,关宁没有让他失望,水师陆战队也没有让他失望,关宁死守小石城,数千老卒再加上数千民夫青壮,死得只剩下一千余人,终于还是顶住了卞无双的攻击,等来了援军。 现在卞无双虽然如愿占据了昆凌郡城,但却坐困孤城之中,乌林,杨致,江上燕,以及重新得到补充的关宁等部纷纷进逼昆凌郡城,卞无双这一次是真的成了笼中鸟,再也没有腾挪的余地了。 当然,他所谓的清闲,也就是不用再操心那边的事情,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政务是永远也没完没了的。打发起了权云,户部耿精明便又喜气洋洋捧着厚厚的一叠卷宗走进了他的书房。 “看你的样子,今年我们大明的收成着实不错哦?”秦风打趣地看着他的这位年轻的户部尚书,比起铁公鸡苏开荣,耿精明会赚钱,当然也会花钱。 “陛下,咱们大明国库,今年终于有了盈余了!”耿精明喜气洋洋地摊开卷宗,开始了向秦风的汇报。 对于大明来说,有盈余那是一件极了不起的事情,他们一直是都是寅吃卯粮,还完旧债借新债,有盈余,就说明大明的财政已经彻底缓过来了。 “真的么?”秦风亦是又惊又喜,欠惯了钱的人,骤然口袋里有了富余,那自然是喜不自胜。 “是的陛下,今年我们大明国库将所有的用度全部刨除之后,帐上盈余一千二百八十八两。”耿精明笑盈盈地道。 “一千二百八十八两!”秦风一听这个数字,顿时黑了脸。 “陛下,不欠帐,已经很不错了,臣有信心,明年把这个数字翻个十倍二十倍的。”耿精明赶紧道。 “翻上十倍二十倍,又能有几何?” “陛下,臣已经很努力了,明年,光是军费开支这一块,就是一个恐怖的数字了。”耿精明有些委屈地道。 明年,大明要向楚国发起最后的进攻,虽然按照现在的局势,战争规模会被控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之内,但光是大明军队千里迢迢地开拔到上京城,所需花费就正如耿精明所言,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第一千四百八十八章:一本万利的生意 秦风故意摆出脸色,耿精明也非常配合地作出一脸的苦相为自己争辩,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之后,两人都是对视大笑起来. 大明国库终于有了盈余,哪怕只有一两银子,这对于大明的整体财政而言,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这代表着大明在下一个财年里,可以自由支配更多的财富.而明年,也将是大明又一个花钱如流水的年度,在经济上有足够的保障,便能使秦风没有了后顾之忧. 秦风对耿精明这位户部尚书是相当满意的. “你就是我的敛财童子.”秦风笑咪咪地拍着耿精明的肩膀.”怎么样?当大明的户部商书,比你当商人要来劲多了吧?” 耿精明咳嗽了一声,”陛下,这可没有什么可比性,以前呢,臣是立志当一个史上最成功的商人,臣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了,但后来被陛下弄来当户部尚书,我便想当一个史上最厉害的户部尚书.” “嗯,这是一个好志向,那我觉得,你现在差不多已经成功了.”秦风笑道. “不过臣还是觉得当商人更有挑战性.”耿精明却忽然话头一转,”当户部尚书,手里拥有的资源太多,对臣来说,想赚钱,那简直是太容易了,不像当商人的时候,殚精竭虑,有时候是食不知味,寝难安枕,但那时候,是真正的痛并快乐着啊!每当完成了一件看似不可能完成的生意的时候,那种快感,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秦风诧异地看着耿精明:”看不出来,我的户部尚书居然是一个受虐狂?” “陛下!”耿精明瞪起了眼睛,”这不是受虐狂,这是挑战不可能之后的快感.” “好吧,以后我会给找到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你来好好地享受的.”秦风大笑,”那么现在,耿尚书,又想到了什么赚钱的招数了吗?明年对于我们来说,财富,那是多多益善的,你也知道,楚国现在一团糟,等我们拿下楚国之后,需要大笔的银钱填进去来帮助楚国恢复经济民生,当然了,这要比把西地的经济搞起来要稍微简单一些.” “陛下,说起赚钱的法门,前儿个刑部唐尚书去我哪里讨论明年刑部的一些预算的时候,给我讲了一个案子,这个案子可是让我们的唐大尚书直挠脑袋,不知如何裁定呢!” “我问你赚钱的法门,你扯到刑部去干什么,唐尚书的脑袋里装满了法律法令,再也塞不进去别的什么东西了.”秦风笑道:”你如果没招儿了,就直说,不要转移话题.” “还真不是,陛下,您知道这个案子的详情吗?” “什么样的案子让你这样关心?” “唐尚书想给他订一个诈骗,但又与诈骗律条不符,这让唐尚书很是苦恼,您也知道,他就是那么一个古板的人.” “能让他也感到苦恼的案子,那这个犯事的人还真是一个人才啊,说说吧,是什么样的诈骗案子,能让唐尚书苦恼,让耿尚书感兴趣呢?”秦风一下子也来了兴趣. “说来也简单,这个犯事的家伙啊,叫阮富,其实家境也不错,算是小康之家,不过呢,他不太满足于现状,于是便想了一个赚快钱的法子.”耿精明道. “赚快钱?” “他委托我们大明帝国银行的印坊给他印制了一大批带有不同密语的卡片,您可能不知道,这些印坊平素其实也是接民间的生意的.他们技术好,出来的产品精良,所以是很受欢迎的.” “你又扯偏题了.”秦风敲着桌子,”说那诈骗犯的事儿.” “第一批他印了一万张,花了一百两银子.”耿精明笑道:”然后他将这一万张卡片以一张一两银子的价格卖了出去.” “别人凭什么要买?”秦风大奇. “因为他宣称在全部卖完之后,会抽奖.这种卡片每一张分为正卷和副卷,但两边的图案是一模一样的,正卷在买者手里,副卷在卖者手里.”耿精明笑道:”他将奖分成了若干个档次,最高的那一档,是一千两银子.” “**裸的利诱啊!”秦风点头道:”这样一来,总有人会花上一两银子去搏一下这一千两银子的大奖,这与在赌场里赌钱是一个道理嘛.咱们咱们越京城里的人现在大都富得很,一两银子,就是最普通的老百姓也是拿得出来的.” “是啊,凭着这一招,他用一百两的本钱,赚了二千两.”耿精明道:”第一次小试身手,他大获成功,胆子就大了起来,第二次嘛,他这规模就一下子上去了,足足一百万张这种奖卡,最高的奖励变成了十万两.虽然只有一个十万两的奖励,但仍然在越京城搞出了偌大的声势,不过嘛,这也引来了刑捕司对他的关注.” “他这一次赚了多少钱?”秦风的注意力却在另一个方向上. “三十万两!”耿精明笑道,”几天时间啊,就赚了三十万两.让我这个自诩为最成功的商人是自愧不如啊.唐尚书将他逮了去,想要定他一个诈骗之罪,结果此人的确是按照他事先制定的游戏规则在行事,而且这些规则是事先都告知了那些买奖卡的人的.更重要的是,他承诺的奖金都实打实的兑现了.所以老唐就坐蜡了,总是觉得这家伙在骗钱,偏生又找不出相应的律条来制他的罪.” 秦风看着目光闪烁的耿清明,笑道:”你是看中了这个人吧,想把他到你那儿去专门做这门生意?” “陛下深知我心.”耿精明一拍大腿:”陛下,这完全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啊,刚刚陛下也说了,咱们这越京城的赌场啊生意极好,但咱们堂堂的朝廷户部,总不能去干这样的事情吧,但这卖奖卡,就没有问题啊.您想想看,这阮富才多大点力量啊,便能在短时间内赚这么多的钱,要是朝廷来干这事,就可以在全大明境内就铺开,那您说说,这得赚多少钱啊?而且这法子与赌博不一样,完全可以当作一个游戏来做,大家只会当个乐子而已.只是这法子是别人想出来的,朝廷想把这个法子弄过来自己赚钱,总是有些不要脸的感觉,也会让咱们大明其它的商人有些想法啊!这就要因小失大了.” “听这话里似乎有话啊?”秦风问道. “越京城里的商人对于老唐的这一次行动颇有微辞,很有几个行业联合合去找了王月瑶,认为这阮富没有犯罪.王署长呢,也正式行了公文给唐尚书询问此事,让唐尚书压力更大啊!” 秦风嘿的一笑,大明的商人,与过去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了,以往刑部对于他们来说,那就是阎罗殿,鬼门关,现在他们也能联合起来向刑部施压了,难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事儿简单啊!”秦风道:”其实用不着老唐出面,让老唐先把他无罪释放罗.” “无罪释放的话,这家伙出去可就有本钱把这事儿做得越来越大,他干得越大,便越有影响力,我们便再难插手了,吃相太难看,会让人垢病,有损朝廷脸面的.臣现在正在想办法,怎么让这个家伙心甘情愿的投到我门下来.” 秦风笑看着耿精明,这位户部尚书出身大商人,考虑事情站得角度,与一般的朝廷官员有着极大的不同. “税务司.”秦风吐出三个字.”商人们不是说这家伙做得是正当生意嘛,好,可以,他缴税了吗?应当没有吧,按照我大明律例,对于偷税漏税者,在罚没非法所得之余,还可以罚款非法所得三至五倍的.” 耿精明倒抽了一口凉气,也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清醒过来,”对啊,臣怎么没有想到这主意?哈,臣知道怎么办了.” 他喜滋滋地道:”那阮富铁定是交不起罚款的,三到五倍,那可是上百万两银子呢,这个时候,我便可以出面了,保管让他感激涕零的投到我的门下了,然后我们大明的这项生意,便可以明正言顺地开张了,还能让那些商人们无话可说.” 秦风微笑不语. “不过陛下,这事成了之后,臣还是想将他先前赚的钱还给他,也算是我们朝廷买了他这个赚钱生意的独家经营权,这小子得了钱,又成了朝廷正儿八经的官员,想来也会心满意足的.这样此事就没有什么后患了.”耿精明道. “这事儿,你看着办就成.”秦风笑道. “陛下,这事儿办成了,臣预估着,每年起码可以为朝廷带来上千万两甚至更多的财富,这是真正的一本万利啊,比什么生意都来钱快,而且没有任何风险.民间有奇人啊,现在咱们越京城中,商人们做生意的手段那是五花八门了,前些天臣去街上转了转,当真大开眼界.”耿精明有些亢奋,又有些失落. “看来有时间,我也该出去转一转了.”秦风道.”去见识见识咱们大明的新景向.” 耿精明兴致勃勃地告退,秦风却是由这件事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之上,大明的商人们,终于也开始成气候了.他们已经懂得了为自己争取一些权益了,这一次阮富的事情,背后只怕也有高人在操作啊!不然一个小小的阮富,赚这么一点点银钱,怎么会让这么多商业联合会的人一起去向王月瑶施压呢? 第一千四百八十九章:阶级的分化正在缓缓开始 餐桌之上三荤两素一汤,秦风与闵若兮相对而坐,乐公公在上完了菜之后就退了出去.秦风一直保持着以前的作风,在吃饭的时候,他是极不习惯有人在旁边服侍着的,那种想吃什么,便立即有人将菜挟到自己的小碟里的作派,他觉得少了许多的乐趣,恁没意思. 吃是人生第一大事.至少秦风是这样认为的,就像现在的楚国那样,人一旦没了吃的,乱子就出来了.所以他很享受吃饭这个事情.如果这样的事情还要人来帮着做,他就会有一种失去了人生意义的感觉. 闵若兮是从小就被人服侍惯了的,但跟了秦风,便也习惯了秦风的这些做法,而且她也极享受这种只有秦风与她二人相对而坐,你侬我侬的用餐环境,就像平常人家最普通的夫妻一样,没有在周围众人环绕,众星捧月,自然也有另外一种意境在里头. 三道素菜是宫里暖棚里出产的新鲜疏菜,荤菜一道清蒸鱼,一碗看起来油腻腻的红烧肉,红烧肉闵若兮照例是不吃的,也只有秦风这样的家伙,才对这样菜大爱. 对于秦风的习惯和爱好,闵若兮是一切随他,但对于秦文和秦武二人,闵若兮却是不折不扣地按照皇家的礼仪在培养着他们的一切习惯,自从姐弟二人离开了宫外的普通学校回到皇宫开始接受单独的教育之后,他们以前快乐肆意的生活便算是结束了.像现在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吃饭的日子却是越来越少了,便是姐弟两个人,平素也都是各吃各的了. 对于闵若兮教育子女的行为,秦风却是干涉不了,只能任由闵若兮按照她的想法和计划,却一步步地培养一个她心目中的标准的皇族.不过看到姐弟两人平日里安排得满满的日程,秦风又有些可怜这么小小年纪,就要经历这么多的苦楚.在姐弟二人这个年纪上的普通人家的孩子,只怕绝大部分现在还在玩泥巴吧? 将最后一块红烧肉夹到碗里,再将菜碗里的肉汁也尽数倒进饭碗里,拿筷子拌了拌,狼吞虎咽地数口将小半碗饭吞到肚子里,秦风快意地一抹嘴,抬起头来,看到闵若兮正含笑地看着他,不由老脸一红,干咳一声,从餐桌上拿起饭巾,故作斯文的擦了擦嘴,但一抬手间,刚刚抹油嘴时那红色的汤汁沾染手上的痕迹却是暴露无遗. 闵若兮不由抿嘴而笑,站起身来,扯过秦风的手,拿餐巾替他小心地将手擦干净,”你呀,再过多少年,也休想有一个皇帝该有的模样和体面?你这模样儿要是落有有些人眼中,是会被当成笑柄的.” 秦风呵呵一笑,”这不是在家里吗?在外头,我还是很小心翼翼的记住你说的那些规矩的.当然了,与老兄弟们一起除外,真要讲这些的话,他们只怕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闵若兮很开心秦风所说的第一句话. 这不是在家里嘛! 从小在皇宫长大的她,很清楚辉煌的皇宫其实就是一个冷冰冰的囚笼,将所有人的血脉亲情和爱一点一点的磨没了. “你就算对他们再随意,他们与你的疏离感也会越来越强的.”闵若兮道:”你没有看到小猫现在对你越来越恭敬了吗?就算是野狗这样浑不吝的家伙,也再也没有叫过你老大,而是一口一个陛下了?” 秦风点了点头,有些恼火地道:”的确是这样,我也感受到了,野狗娶了那个徐家大小姐,以前的性子都快被磨没了.” “这不关徐家大小姐的事情.”闵若兮缓缓摇头:”皇帝,称孤到寡,是不会有朋友的.或许你没有在意,你在他们面前,威严已经愈来愈重,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会让他们意识到君臣之间的差际.这不是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他们会愈来愈敬畏你的.” “这真是让人不开心.”秦风身子往背后一靠,”前段时间我不是将敢死营幸存的那些老兄弟都弄到一齐吃了一顿饭吗?当初跟着我从落英山脉过来的六百多老兄弟,到现在为止,只剩下一百多了.他们中有小猫,野狗这样手握重权的人,也有因为受伤不能再战斗,就此落地生根的人,现在想想,那一顿饭吃得真冷清,大家的疏离感,的确已经很大了.我能感受到很多人的拘禁.” “哪天你回来不开心我也看到了,只不过没说而已,其实即便是同生共死相互扶持过的老兄弟,现在因为身份的差距,也有了巨大的距离了.怎么可还能像从前那样?我的陛下,阶层已经开始分化了,你说一个变成了普通老百姓的老兄弟,在小猫这样的人面前,能做到还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吗?更别说在你面前了.” 秦风的目光转向屋角摆放的一盆造型奇特的盆景,道:”还记得雁山关卡的那个喜欢做盆景的老兄弟吗?那一天他给我送上了这个盆景,竟然是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对我三拜九叩,当时啊,我真想一脚将他踢出去,但最后我还是忍住了,将他拖起来后连灌了他三碗酒,他虽然很开心,但从他的眼里,我看到的是那种几乎不能触及到的距离.” “这就对了,你没有变,但别人都在变了.你的这些老兄弟都是这样,更遑论其它人了.”闵若兮点头道. “可我不想这样啊!”秦风仰天长叹,”我希望和他们还能像以前那样!” “不可能的,你只要看看小猫,野狗,还有舒疯子,就知道你想要的,已经离你远去了,越往后,你会越来越孤独.”闵若兮道:”这便是你需要付出的代价.” 秦风想了想,摇了摇头:”幸好我还有你.兮儿,我想求你一件事.” “跟我还用说什么求不求的吗?你只管吩咐就好了.”闵若兮掩嘴轻笑道. “小文小武的教育问题都听你的了,说句实话,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把小武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王子,把小文培养成一个像你一样的公主,你也知道,我自小就是散养的.但是呢,能不能吃饭的时候,大家能够热热闹闹的坐在一起呢?这才有一个家的感觉嘛.这样下去,以后小文小武见到我都不亲了,现在我愈来愈忙,本来回后头来吃饭的次数就不多了.我可不想在我儿子女儿的眼中,也看到那样的疏离感.” 看着秦风有些伤感的模样,闵若兮心头一软,秦风是一个孤儿,少年之时,基本就没有享受过家人的关爱,所以对这个有着异乎常人的需求. “好吧,我听你的,以后只要你回到后宫来吃饭,我都会小文小武来陪你.” “太好了!”秦风大喜.站起身来,替闵若兮倒了一杯酒,”来,为夫敬贤妻一杯.” “你下午不是还要见大臣吗?可不能喝多了.”闵若兮端起杯子道. “无妨,下午是见小猫与田康.”秦风呵呵笑道:”就算一身酒气,这二位也不会像首辅他们几个文官那样喋喋不休的劝谏的.” 两人端起杯子轻轻一杯,都是一饮而尽. “还真没有见过一个皇帝如此怕臣子聒噪的.”闵若兮轻笑道. “不是怕,是烦.这些人如果认为他们是正确的话,那叫一个义正言辞,能怼得你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一个地缝儿钻进去.这里头的翘楚,以萧华这老头子最厉害,常常引经据典,有时候听得我云里雾里,想好半天才明白他说得是什么,想要发努的时候,人家早就说到别处去了.”秦风有些心有余悸地道. 闵若兮开心大笑:”让你不多读些书?碰上萧老头这种人就抓瞎了吧?他这种人啊,骂人都不带一个脏字的.” “所以说,还是不要听懂的好,听懂了要气得半死,还奈何他不得.”秦风道. “这就是圣君与昏君的区别嘛!”闵若兮笑道. “难怪史上昏君更多一些,便是我,也经常被他们怼急眼.”秦风笑道.”有好几次我都想把萧老头赶回去养老了,但一想到他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到处帮着我建学堂,找先生,多清高的一个人啊,还腆着一张老脸去找那些豪商们化缘弄钱,就又生生地将这口气吞下去了.得,老头儿年纪大了,就算骂,也骂不了我多少年了,且熬着吧!” “愈是圣君,便愈是不能任心意做事呢!”闵若兮点了点头,”萧老先生还是很令人尊敬的,如果说他最开始做这事,是图着死后哀荣的话,那他现在,是真正的将自己投入进去了,把这当成一件真正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才做,月瑶进宫来跟我说起过这件事.大明那些有名的商人,每一个都被萧老先生上门拜访过了,不给钱,老先生不走,给少了,也不走.大明的学堂能在朝廷财力如此困难的情况下遍过开花,他功不可没啊!” 秦风点了点,”说起大明的商人,今天我倒是有了一些新想头,月瑶没有跟你说过,她曾经行文给刑部干涉过一个人的定罪吗?” “还有这样的事情?”闵若兮诧异起来,王月瑶可是一个极有分寸的人. 第一千四百九十章:对未来的担忧 听完秦风的讲述,闵若兮瞪大了眼睛,道:”这个阮富不就是在骗人吗?这样一张所谓的奖卡印出来,成本只不过几文钱而已,量再大的话,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但他却一张卖上一两银子,虽然的确有中大奖的,但九成九的人,却是肯定会什么也得不到,付出而没有回报,这是不应当的.” “话也不是这么说,假如我也买了这张奖卡,那么我至少也买了一份希望是吧?纵然最后希望落空,也不过一两银子而已.现实之中,每个人都有许许多多的希望,但又有多少人真能将他们都一一实现呢?”秦风解释道. 闵若兮想了想,”你是这诡辩,我说不过你,但我就是觉得这是不好的事情.” “这件事情呢,如果由个人来干,的确是不合适.开了这个先例,人人都想这样来分一杯羹,大家都想着不事生产而投机取巧了,但朝廷来干这个事,就不一样了.” “所以耿精明会去威逼利诱这个阮富?” 秦风一笑,道:”这件事的确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假如由朝廷来做的话,便可以得到海量的财富,而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些钱最终还是会用到百姓身上,耿精明说,用这个方法筹到的银钱,会投入到照顾国内的鳏寡孤独,以及救灾,办学之上,这样,既做了好事,朝廷又可以节省大笔的开支,你该知道,明年我们拿下楚国之后,以楚国现在的状况,需要填进去的银子,只怕不是我们能想象的.” 提到楚国,闵若兮沉默了片刻,这才道:”那你刚刚说到的月瑶是怎么一回事?” “月瑶麾下的好几个行业联合会的大佬们一齐向她施压,认为阮富的行为只是一次奇思妙想的生意方法,并不是诈骗,所以月瑶向刑部正式行文了,而刑部唐尚书又的确从律令之中找不到相应的律令,这件事就比较尴尬了.” “既然没有相应的律令,那就只能放人了.”闵若兮想了想,”终究是不能胡乱安一个罪名,这样不能服众.这件事月瑶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不是说月瑶做错了什么,而是这件事本身.”秦风看着闵若兮,道:”我认为,这是大商人开始觉醒政治觉悟的一个开始.” “什么意思?”闵若兮不解地看着秦风. “我们大明,从还是太平军的时候,就拼命的抑制豪强,大力打击土地兼并,在解决过去的那些宗族豪强的时候,有意识地将他们手里多余的资金导向经商,这些年下来,盘踞地方的宗族豪强的确是灰飞烟灭了,但却诞生出了另一个庞大的阶层,大商人.我们大明,只怕光是越京城的大商人,就比得上齐国整个一个国家的大商人数量了.” 闵若兮扁了扁嘴,”一群商人而已,有什么值得可担心的?无权无势,无地无兵,真想对付他们的话,一二狱卒足矣.” “你说的那是像齐国这种状况,我们大明不是这样的.”秦风摇了摇头:”我大明立国之后,免徭役,轻农赋,目的在于鼓励农桑,让绝大部分的种地的老百姓能过得轻松一些,富足一些,但在国家的税收之上,是极其依赖商人的,国库之中近七成的税收来自于商人.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如果我们打击商人的话,那打击的就是国家的经济.即便是找由头收拾一二个商人,其它人难保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必然会纠结起来有所诉求.这一次阮富之事就是一个由头,那些大商人开始展示他们的力量,想要在政治之上有所作为了.” 停顿了一下,他接着道:”无农不稳,无商不富,现在商人们已经开始认识到他们的价值所在了.” “现在他们翻不起浪来.”闵若兮断然道. “现在自然是翻不起浪花来.”秦风笑了笑,点头同意闵若兮的观点,”但几十年之后呢,上百年之后呢?这些商人们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以他们的尿性,必然会向着这一个方向锲而不舍的努力,你想想啊,他们有着足够的金钱,他们子女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有更宽阔的视野,在以后的大明政坛之上,这些人在起步之初,就已经比起寒门子弟有了绝对的优势,毫无疑问,在以后的政坛之上,这种竞争是不公平的.” “萧老尚书广开学堂,贫寒子弟皆能入学,广种薄收,寒门子弟难不成就没有杰出人才?”闵若兮反问道. “这只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之一,但是并不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绝大部分的农家子弟,他们读书,最开始恐怕也就抱着一个解决争眼瞎的问题,有多少从小就立志要做些什么吗?他们没有那个眼界,他们的父母也没有这个眼界.当然,杰出的人才肯定会出现,但比起那些有钱人的子弟来说,只怕数量就少得多了.这样的一个精英阶层的诞生,在今后的岁月之中,便会慢慢地掌控住我们大明的朝堂.”秦风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是有些毛骨悚然了,既然你已经想到了,那有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闵若兮皱起眉头,问道. 秦风摇摇头:”没有.” “那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就要想法抑制大商人阶层?直接打掉他们的幻想?” “如果这样做的话,我们无异于自折羽翼.”秦风断然否决,”没有了商人们的货通南北,沟通东西,我们大明去向何人征收赋税,向农民加税么?过惯了低税赋日子的大明农民也是会生气的.这岂不是两头不讨好了么?而且现在我们正是在关键时刻,更是缺不了这些人.” “你这么一说,岂不是就没有了办法?这样一天天过去,他们的势力就会越来越大,将来就不可遏制了.你想想,到时候他们手中有无数的财富,又能掌控住朝廷的政策走向,总有一天,会不可制的.” 秦风看着柳眉倒竖的闵若兮,不由大笑起来:”你想得太多了,想要完成这一过程,没有几十上百年,他们是不可能做到的,岂然现在我们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以后自然会慢慢地想出办法来,现在没有办法,不代表将来就没有办法,历史车轮滚滚向前的时候,不同的阶段都会遇到不同的问题,但不管是什么问题,最终都会找到相应的解决办法.” “听你这么一说,倒似乎是不准管了似的,难道将这个麻烦留给我们的儿子去管吗?”闵若兮怒道,”只怕到了那时,这些人的力量已经不可制了.” “也许到了我们儿子这一辈,他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化解这一问题.”秦风呵呵地笑了起来.”难不成你还想替儿子解决掉所有的问题吗,你给他解决了这个,到时候自然还会有新的问题冒出来,任何时代,都会有不同的矛盾存在的.我们现在的主要矛盾还是统一天下的问题,这些内部的问题虽然要注意起来,但还远远上升不到你所想的这一个阶段.” 看到秦风有些不以为然,闵若兮赌气地道:”你不管,我还是要管的.” “你可不要用蛮.”秦风提醒道. “你放心吧!”闵若兮道:”左右不会对大局有影响的,既然这些人在将来踏上政坛是不可避免的事情,那我就要提前着手布局了,到时候让他们内部分化得五花八门,各人都有各人不同的诉求,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能拧成一股绳来,只要他们拧不成一股绳,常常陷入窝里斗,那也就成不了什么气候.” 秦风笑道:”你如有空有闲遐,玩玩儿也好.其实既然我现在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那自然会在将来的政坛布局之上有所防备,尽量地延长这个矛盾发生的时间.我们解决了宗族豪门兼并土地盘踞乡里使得皇权不下乡的问题,那就得承受现在这样的问题,一个国家,问题总是会不断地出现,统治国家,其实也就是一个不断解决问题的过程,一旦某个问题解决不了啦,那也就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其实秦风很清楚,闵若兮如果下定决心要去办一件事,那能爆发出来的能量是相当惊人的,就像当年图谋秦国李挚一样,闵若兮一出手便是技惊四座,横联三国,动员了数位大宗师,终于让李挚最终横死.现在闵若兮大概觉得大明这个特殊的阶层,会在将来的某个时间点对她的儿子抑或是孙子的统治产生威胁,肯定会苦心孤诣的去谋划防制这类事情的发生,在不危害到大明经济的情况之下,闵若兮想怎么玩儿,秦风一点儿也不在意. 横竖肉烂在锅里,不会便宜了外人. 抬头看了看天色,他拍拍手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只怕现在小猫与田康已经到了,我得去见他们,晚上我还回来吃饭,别忘了叫上小文小武,我都好几天没有看见他们了.” “知道了!”闵若兮点了点头. 第一千四百九十一章:逐渐成熟的皇帝 秦风现在每天的事情,便是见一个又一个的大臣,看一份又一分的似乎永远也不见减少的奏章,从最开初时的不适应,焦燥,到现在的安之若素,他正在从一个优秀的将领开始向一个合格的皇帝身份转变. 大明的官员,能够走到秦风面前与他单独面对谈事,无一不是一方大佬,这些人无疑都是一个个的人精儿,每个人的性格不同,处事的方法不同,面对秦风时的态度便也不同,这都需要他一个个的去了解,去适应,臣子们在竭力全力地了解皇帝的脾性,皇帝又何尝不是在挖空心思地想将臣子看得透彻明白呢? 与人斗,其乐无穷. 秦风现在便学会了体会这种与臣子们斗智斗勇的乐趣.各自负责一摊的大臣们,都想从皇帝这里得到最大的支持来使自己负责的部门利益最大化,这便需要皇帝在其中权衡利弊,作出决策.当然,有时候看到为了自己的利益,大臣们之间互相攻击,拼命地想法设法的打击对手,捧高自己,在需要的情况之下,两个本来互相看不顺眼的大臣为了某一件事有了共同的目标,突然结盟一起攻击另一个人,而在下一件事的时候,这两个人便又反目成仇,突然反戈一击的时候,秦风也是乐不可支. 在这些来来往往的交锋之中,在看到臣子们一场又一场的精彩表演之中,秦风倒是深深体会到了,所谓政治,就是一种平衡,一种妥协,找到所有人不同诉求之间的利益共同点,最终达到一个各得其所的结果而已. 当然,找到一个这样的平衡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有的时候,这种平衡点并不存在,真到了这个时候,那就只能看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了. 看奏章,也是一门大学问,能送到秦风面前的奏章,除了一些极特殊的之外东西之外,剩下的至少也是一郡之首才有这个资格了,其它的一些人员想要将自己的奏章递到皇帝面前,那就只能由直奏资格的大臣们代为上奏. 这些奏章有的直白,有的委婉,有的行文粗糙,有的骈五俪六,但这并不代表着看起来读书不多的那些官员所写来的粗糙文字之中就没有猫腻,相反,这样的读书不多便却能做到这个位置的人,其狡滑比之那些读了一肚子书的人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往往就会在那些看起来直白的文字之中藏下一个个的陷阱,一不小心掉进坑里去,能让你有苦说不出. 秦风现在学会了从那些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奏章之中准确地找出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不论对手玩出什么样的花样,秦风总是能从自己所掌握的更多资源之中前后对照而拼凑出事实的真相,现在臣子想在他面前玩出什么花活儿来,已经是不太容易了. 当然,这些人玩花活儿,倒也不是为了谋什么私利,基本上都是在为自己负责的这一摊子,或者自己所辖的区域谋取到更多的中央支持,换一句话说,就是想从朝廷这里弄到更多的政策和银钱,但朝廷的预算就只有这么大一块饼,给你多了,自然给别人就少了,给谁多,给谁少,不给谁,这都是考验皇帝的政治智慧以及大局观的事情. 要是在这上头你上了臣子的当,金口一开,御笔一落,那就是金口玉言,落字为定,想要悔改可就不容易了. 相比较而下,与军队的负责人小猫谈话以及和鹰巢的头头田康谈话,这就简单多了.小猫与他关系非同一般,基本上兵部有什么需求,小猫都是直接向秦风开口,给了,他就拿着,不给,他争辩几句也就算了. 而鹰巢的田康则是不敢跟秦风玩这样的小心眼,他所负责的部门与其它人都是不一样的,他可以在其它任何人面前玩花活儿,但要敢在秦风面前施展一次,基本上就完蛋了,轻则丢官罢职,重则就要性命不保了. 与这两个人谈话,对于秦风来说,那就是一种难得的放松了,不需要提起精神来与对方打擂台,而是直接有事说事. 今日午间与闵若兮的一番对话,使得秦风心中颇生感慨,特意地盯着小猫看了一会儿,果然,从小猫的眼睛里,他虽然看到了昔日的亲,但更多的却还有敬,还有畏.在秦风的注视之下,小猫有些不安地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下意识地认为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些不妥,他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秦风更是有些心中黯然.要是还在当年敢死营的时候,自己这样瞅着他看,多半他会立即反瞪回来,场景也会变成如下这样: 你瞅啥! 瞅你咋样? 再瞅一眼试试? 试试就试试! 然后,自然便是会翻翻滚滚地打成一团,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他又被自己再一次地干翻在地上,呈大字形地躺在哪里晒上小半天的太阳. 而这个时候,唯恐天下不乱的敢死营的兄弟们,便会趁机跑上来将一时动弹不得的小猫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式以供大家娱乐. 而自己,则会耻高气扬的进到舒畅那间大家闻之色变的大帐蓬,在大家都看不到的情况之下,才会捂着嘴巴又蹦又跳,然后让舒畅替自己治伤止疼. “陛下.”小猫看到秦风先是怔怔地瞅着自己,接着又莫名地在嘴角露出了笑容,不由更加讶异,刚刚自我审视了一番,并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异常啊?用征询的眼光看向一边的田康,田康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当年在敢死营的时候.”秦风摇了摇头.”都坐吧,小猫,说说你兵部的事情.” “是,陛下.”小猫侧身坐好,”第一件事是我们在清河那边的部署,柯镇带着新三营已经进驻了照影峡,与卞文豪那边也沟通顺畅,时机一成熟,他便能在第一时间进入到安阳郡中,而陈卫平也已经开始布署主力部队陆续进入青河郡.” “这么多的军队一下子涌进青河郡,那边在后勤之上保障怎么样?今冬青河郡事多,光是卞部军属回归一事,就够他们喝一壶得了.”秦风道. “陛下,耿前程已经去上任了,金次辅也因为军队开始进入青河郡而决定暂时留下还帮几天忙,陈卫平也是老军务了,一切安排都是有条不紊.预计到明年开春的时候,陈卫平的中军行辕,便可以直接移驻到安阳城中了.” 秦风哈的一笑,转头看着田康:”朱义拿下了吗?” 田康点头称是. “你接着说!”秦风回过头来对小猫道. “驻扎在宝清港的苍狼营已经全员上船开拔,开年过后,便能抵达泉州.锐金营也已经作好了开拔前的准备.随时可以上船开赴泉州.等他们一到,便可以彻底解决卞无双的问题,为陛下明年自荆湖向上京出发扫清所有障碍.现在我们在荆湖和江南已经拥有了多支部队,但却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各有统属,苍狼和锐金一到,局面会更加复杂,我们需要一位大将去主持局面,整合各支部队.这个人选还需要陛下早些定下来.” 秦风思忖了片刻,”交给杨致吧.他是老资格了,资历上够,而且他在那边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能与曾琳形成更好的沟涌和配合,江南四郡的郡守也是他负责策反的,由他挂总儿,可以得到这些人的更有力的支持.” “是,那兵部这边随后就行文.”小猫道.”再就是横断山区的何卫平希望将防线再向前推一推,不过这一件事臣已经驳回去了,现在我们不益过分的刺激齐国.” “嗯,这件事理当如此,何卫平这是看到在接下来的攻略楚国的时候,他捞不着立功了,所以才来这么一招呢!提醒一下你他的存在.”秦风笑着道,对于臣下的这些伎俩,他已经能一眼便看透本质了. “最后一件事是吴岭准备将中军行辕前移到桃园,当然他是准备秘密进行,齐国国内日趋紧张,吴岭认为有可能常宁的齐国主力边军说不定会被卷进这场内乱当中去,如果真是这样的太阳岛,他想抓住机会.” 秦风沉吟了一下:”只怕这个可能性不大,不过吴岭是一方大将军,他到桃园去盯着也是可以的,但如果想要动手,一定要等朝廷的命令不得擅动.” “是.陛下,臣说完了.”小猫欠身道. “田康,你哪里呢?” “陛下,臣这里有两年事,你一件事就是卞无双的军属那边,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从中精选了一批德高望重的人,由鹰巢护送直趋昆凌郡城,对卞无双的士气进行最后的瓦解.” 这是早就定好的事情,秦风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第二件事,是我们在齐国长安的暗钉意外的发现了一件事情.”田康接着道:”他发现了齐国的豪门世家的一位重量线人员,居然与齐国南天门的一位高层在私下会面.” “有这样的事情?”秦风立时便被提起了兴趣. 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忽略掉的东西 秦风突然觉得以前自己忽略了什么. 南天门,怎么能忘了齐国的这个曾经的庞然大物呢! 南天门始建于前唐李清大帝时期,最早的时候,他只是大帝用来招览聚集江湖好汉的地方,在大帝如日中天的时候,南天门内聚集了无数的天下高手,是大帝一统天下之时的得力帮手.南天门并不是传统意义之上的门派,他不像万剑门那样拥有传承的武道,他更像是势力集合体.在大唐时期,南天门的门主,基本上就等于是天下武林的盟主. 秦风知道南天门的威名很早,但真正了解南天门,却是在舒畅向他坦承身份之后,他这才晓得南天门还有暗门这一说. 暗门才是李清大帝真正的嫡系部下.暗门并不为外人所知,其兴也勃,其败亦速,在大批的暗门高手随着大帝一起失踪之后,暗门便彻底衰落了下来. 但明面之上的南天门,因为聚集着当时天下英豪,反而愈发的兴旺起来,成了天下第一门.在大唐上千年的历史之中,南天门一直都是大唐王朝的坚定支持者,为大唐朝廷培养了大量的人才. 但大唐的消亡,最终也与他脱不了关系.曹氏动乱,正是说服了南天门上下掌权者,这才在最后的长安动乱之中,一举造反成功. 要知道当时的大唐虽然势弱,对地方上的控制能力已经微乎其微,但在长安这个都城所在地,还有具有着强大的力量,光是禁卫军,就不是曹家在长安的力量所能抵挡的. 但南天门的加盟,使得力量完成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量出身南天门的军官们倒戈,事发的那一天,南天门的高手更是倾巢而出,配合曹氏突袭皇宫,在皇宫之中一场激战,当时豪华辉煌的大唐皇宫就此在大火之中被付之一矩. 而南天门,也正是因为这一次的拥立之功,再一次在唐亡齐兴之后,愈发地兴旺发达起来. 这是一个能左右齐国政局,打破齐国力量平衡的不在朝堂之上的隐性的力量. “搜集所有有关南天门的情报,特别是近两年来他们的所作所为.”秦风站了起来,在屋里踱了几圈,突然停下来,目光炯炯地看着田康. “明白,属下马上去办.”看到秦风的神色,田康立即点点头,躬身一揖之后,快步走出了书房. “乐公,去密档处,找到所有有关南天门的存档文书,我想看看.”秦风又对侍立在一边的乐公公道. “是,陛下.” 小猫看着乐公公的背影,”陛下,南天门不过是一江湖门派.” “他可不仅仅是一个江湖门派.”秦风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经略楚国,还专门让杨致去万剑门说服毕万剑关闭山门,不再插手楚国之事,便是因为万剑门在楚国拥有极大的力量,如果他们插手帮助闵若英,会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而南天门的体量,何止是万剑门的十倍,他们如果想做些什么的话,能爆发出来的力量,绝对让人惊讶.” 小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来人!”秦风在屋里转了几圈,拍了拍手,招唤道. 门外,一名亲卫大步而入, “去看看舒畅舒大人在不在太医署,不在太医署就去家里或者医学院那边去瞧瞧,把他给我找来,我有事问他.”秦风吩咐道. 乐公公的手脚极麻利,小猫告辞离去不久,他便带着两个侍卫抬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前越被秦风迅速地灭亡,越京城基本没有受到什么损伤,而皇宫内的一应设施也都保存完好,像这样的存放历代档案的密档室,便是其中之一. 舒畅是气鼓鼓的冲进秦风的书房的. 穿着一身随意的家居服,头发散乱,只是胡乱地在头上挽了一个发髻,一进房门,便吵吵道:”陛下,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我在太医署已经整整五天五夜没有回家了,我的儿子都快认不得我了,这倒好,刚刚回到家,一个澡都还没有洗完,您就又让人把我拎了过来,这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啊?真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也轮不到我一个太医署的官儿吧?” 秦风知道舒畅这一段时间很忙很忙,因为大明在开年之后,准备要打仗了,军队调动频繁,而太医署要为准备出动的军队调配大量的随军大夫,调运无数的成药,这些东西,是保证士气高昂的一种重要手段. 大明的随军医师已经形成了规模,这些人虽然有着军人身份,但却是受双重管理,不但要受军队的管理,同样也受着太医署的管理,第一批从大明医学院学成毕来的人,第一个去向,基本上都是军队.这也算是一种特别的实习模式,因为军队总是会出现在最危险,最困难的地方,他们遭遇的伤病,也是五花八门,能在军队之中获得极高的声誉的话,那么当他们从军队出来的时候,妥妥的便是一方名医了. 这些身穿着白色长袍子的家伙在军营里出没,会没来由的让士兵们士气涨上那么几份,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他们在战斗之中,只要当场没死,捡回一条命的可能性便是极大的. 当然,这也是过去无数战场斗之后的经验所总结出来的. 大明军队每到一处,最先建立起来的总是救护营,其优先排序甚至还在中军行辕之前. 听着舒畅的抱怨,秦风呵呵一笑,指了指身边堆集着的一大堆陈旧的文档.舒畅随手拿起一份,翻了翻,诧异地道:”南天门?” “对啊,南天门.” “陛下不是对他不感兴趣的吗?”舒畅有些愕然. “突然又感兴趣了.”秦风一笑:”跟我说说你们那个暗门吧?” 舒畅自己拖了一把椅子坐下,撇撇嘴道:”哪里还有什么暗门哦?早就烟消云散了,暗门中的医门几乎都来了大明,天工门不就是现在的天工署吗?剩下的那些散兵游勇您不是看不上吗?” “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说过,暗门中有一些人曾来找过你?” “那恐怕是暗门之中除了医门,天工门之外最后的一个还有个空架子的组织了,不过他们都是行走在黑夜之中的见不得光的家伙,干得都是杀人越货的勾当.”舒畅摇了摇头:”当年暗门之中赫赫有名,让人闻之色变的杀门,现在早就沦落成为一个见钱眼开的黑道组织罗,谁给钱,他们就替谁杀人.第一次我去找他们,让他们来为你效劳的时候,这些家伙哧之以鼻,不为所动,后来咱们大明蒸蒸日上,他们倒是找上门来了,但提出来的条件我一听根本就不靠谱,直接就把他们轰走了,你不也说经略天下,这些人根本用不着吗,所以我也没有再理会他们了.” “你与他们还有联系吗?” “有是有的.”舒畅看着秦风,”毕竟大家伙都有些渊源,有点香火情嘛,他们吊着我,估计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要是有人落在我大明手中了,还能指着我去帮他们捞捞人.” “那暗门中的这些人,与南天门现在有交集吗?”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明面上的南天门是不知道暗门的存在的,这么说吧,在李清大帝的时候,暗门是大帝的嫡系部队,明门则是一个江湖上散兵游勇的集合地,两者不可同日而语,当然,后来暗门哗啦一下全垮了,也跟所有的力量全都系在大帝一人身上有关,倒是明门传承了千年,居然变成了一个名震天下的大门派了.” “这么说来,明门暗门实则上是没有交集的罗?”秦风有些失望. “那倒不是,很早的时候,暗门在明门之中是有安插人手以利于控制的,不过后来暗门垮了,自然也就没有这回事了.但是我想,杀门的那些残余下来的杀才,指不定现在跟南天门也有什么纠葛.” “那就好,你出面,去联系杀门的那些家伙,我想知道南天门在齐国的这场即将爆发的内部动乱之中,到底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秦风问道. “啊?”舒畅一惊. “这件事要快,越快越好.” “能不能容我先回家与老婆儿子亲热亲热再去办这件事?”舒畅可怜巴巴地道. “舒疯子,消息都是有时效性的,过了这个时间坎,那消息还有什么用处?”秦风一笑:”办完了这件事,我放你大假,让你想去哪玩儿就去哪玩儿!”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舒畅鄙夷地站了起来,”今年过年连假都没有,开春过后便砰砰砰地打起来了,我能去哪里玩儿?” 看着甩门而去的舒畅,秦风开心的大笑起来,如果说小猫他们与自己渐渐开始疏离了,舒畅虽然也有变化,但变化却很小,真把他惹急了,他立刻便会故态复萌.这样挺好的,至少自己还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敢给自己甩脸子的朋友,不然,这日子也过得恁没意思了. 自己啊,还得好好的小心翼翼地维护这段珍贵的友谊.被人一天到晚的奉承着,敬仰着,突然有个人还能对你喷唾沫星子,这感觉,不是一般的好. 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乐无穷 喧嚣的越京城,到了除夕这一天,骤然之间便安静了下来,往日里街道之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消失得干干净净,街道两边的无数店铺,也一一关门打烊,只余下一个个的大红灯笼在门楣之上随风起舞。 叫花子也有三天年呢!今天,便该是一个阖家团聚的好日子,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吃饭,喝喝酒,聊聊天,抖落这一年的疲惫,在欢声笑语之中养足精神,准备迎接新一年的冲刺。 无数道青烟从家家户户的烟囱之中扶摇直上,飘升到一定的高度,被风一搅,立时便混成了一团,被风吹拂着,不停地变幻着形状,从这头移到那一头,又从那头慢慢地飘回来。 今天没有出太阳,可即便是出了太阳,估计也会被这些青烟遮挡得迷迷蒙蒙。 要是平常的日子,现在这个时候,还不到做饭的时候,但今天自然是不同的,往日里三两个菜便可以解决一顿饭,今天却是要竭尽所能的弄上满满一大桌子的菜肴,不管是豪门巨富还是升斗小民,过年时节的这桌菜价值可能不一样,但心意却都一样是满满当当。 秦风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那每一道袅袅升起的炊烟都代表着他治下的子民衣食不愁,而那无数青烟汇聚在一起,则是在诏告着他的帝国如同初升的太阳一般充满着活力。 没来由的,秦风突然想起了贺人屠曾经发下的一个宏愿。 “我愿天下无匪!” 秦风此时只想说一句:“我愿天下无饥民。” 曾几何时,秦风努力拼搏的愿望,只是希望自己能站在与闵若英同样高度的一个平台之上,然后将他击败,把他抓到落英山脉那些西军将士战殁的地方,砍下的脑袋来血祭那些枉死的英烈。 但现在他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愿望早已经变了。 原来最主要的目标在不断地向后退缩,而新的目标却在一天天的占据着他的脑海。报仇,只不过成了这个新目标下的一个附属的几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当年督促自己奋力前行的动力,现在已经有更宏伟的目标代替了他。 这个新年,可不会像今天这样平静呢!他在心里轻声地道。明天,将有一个个的惊雷在这片大陆之上炸响。 从自己正式开始踏上征途算起,十余年来,越国,秦国,在自己的手下一一消失,下一个,便是楚国了。 似乎与自己不谋而合的是这片天空之下的另一个强悍的国家,齐国,也将会在明天迎来巨变,这个新年注定将是会载入史册的。 轻轻地笑了笑,秦风转身走进了屋内,惊雷明天才会落下,今日,且容他也如同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一样,开开心心地过个年吧。 他身后的大堂之内,此刻也正如普通百姓家一样,乐公公正在卖力地揉着面团,小武则好奇地站在他的旁边,看着那个在乐公公手上不断变化的面团,不时便伸出指头去在上面戳出一个小洞,然后开心的大笑。 小文则安安静静地坐在闵若兮的身边,看起来闵若兮的养成计划,在小武身上收效甚微,倒是成功地改变了小文,小姑娘此刻的模亲,倒真是显现出了公主的雍容来。 秦风坐到了大桌子旁边的时候,乐公公已经开始操弄着一个小小的擀面杖,飞快地将一个个薄薄的饺子皮擀出来。 “兮儿,小文小武,都来,我们一起来包饺子罗!”秦风快活地拈起一块饺子皮,拿着小勺舀起一小团馅料,熟练之极地包出了一个有棱有角的漂亮的饺子,放在面前的大案之上。 “父皇,原来饺子是这样包出来的啊!”小武一下子蹦到了秦风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秦风一转眼的功夫,便又包出了好几个来。 “我可不会!”闵若兮走到秦风身边,拿起一块饺子皮,面露难色。她从小到大,十指又何曾沾过阳春水?便是跟着秦风在太平城住的时候,也没有干过这些事情。 “很简单的,来,我教你。”秦风大笑,双手摁着闵若兮的肩膀,将他按着坐在了锦登之上,手上沾着的白白的面粉,顿时在闵若兮昂贵的衣料之上留下了几个指印。 “我也要学。”小武又一下子蹦了过来,拿了一块饺子皮,舀起一团馅料便想裹进去,却不想馅料太多,一下子便将皮儿给撑破了,弄得满手油腻,立时傻眼。 “再简单的事情,不学会技巧,可也是不行的。”秦风笑着道,“来,咱们重新来过。” 乐公公笑吟吟地一边擀着饺子皮,一边看着皇帝一家四口包着包着饺子,他擀皮儿的速度飞快,包饺子的四个人,却只有一个熟手,不大会儿,饺子皮儿便摞起了好大一堆。 皇帝包的饺子极漂亮,皇后和皇子公主的可就不中看了,稀奇古怪的形状让乐公公笑得眯起了眼睛。 闵若兮实际上是一个极好胜的人,眼见着自己包的与秦风包的放在一起,就像是盛装的公主与衣衫破乱的叫花子并肩而立,而秦风还不时地偷偷瞄着她忍俊不禁,便不由得有些恼怒起来,不就是包个饺子吗,能有多难?当下也是用起心来,毕竟是聪颖过人,没多大功夫,便像模像样起来,摸到了决窍的她,终于是越来越熟练,十指翻飞,渐渐地就赶上了秦风的速度,当大案之上摆满了饺子的时候,闵若兮那灵巧的手指头包出来的饺子,看起来比秦风包得还要精致一些。 火上的水烧得滚开,秦风大笑着将饺子放到开水里,然后斜睨着小文小武道:“今儿个可说好了,谁包得饺子谁吃哦!” 小文小武一听这话,立时便扁了嘴,他们二人已经很努力了,但包出来的饺子却仍然看不得,小文的还能大致看出来一个模样,小武性子急,就有些惨不忍睹了,基本上都是一个个的面团子。 看着饺子在开水之中一个个的都漂了起来,秦风拿起勺子,将饺子一个个的盛到碗里,果然是说话算话的,小武面前的碗里,是一个个皮开肉绽的面团子。 “乐公公,这里还有这么多,拿出去送给今天还在值勤的侍卫吧。”秦风道。 “是,陛下,不过这是陛下皇后王子公主亲手包的饺子,赏赐下去这些人只怕都舍不得吃,一定会藏起来拿回家去保存着。”乐公公一边收拾着,一边笑道。 “放不了多长时就坏了,不吃岂不浪费?”秦风摇头。 “陛下,现在有的是办法让他能够长年累月的包存下来呢!”乐公公呵呵笑着。 “也随他们。”秦风不以为意。 小武一听这话,却是一下子跳了起来,将自己包的那些怪模怪样的东西三下五除二都挑了出来,红着脸道:“这些不行,不能拿走。” “你吃得了?” “这一顿吃不了,下一顿接着吃,我自己包的,就是哭着也把他吃完罗!”小武梗着脖子道:“父皇,这要是拿出去赏人,未免让人笑话。” “不会让人笑话。”秦风正色道:“小武,就算他再丑,也是你亲手劳作的,作为一个皇子,你要牢牢地记住这一点,这些东西会让其他人看到你的努力,瞧瞧,这后面包的,不是比先前包的便要好上许多吗?” 小武想了想,对乐公公道:“这些丑的,留下来,乐公帮我把他们长久的保存下来,我要时时刻刻地用他来提醒我,至于赏赐给外头的侍卫的,我再来包,一定会包得更好一些,乐公还能帮我擀一些皮儿吗?” 乐公公笑得眯起了眼睛,“乐意为皇子效劳。” 旋即操起擀面杖,一个又一个的皮儿便从他的手下飞了出来。 小武这一次就认真多了,安安静静地坐在哪里,小心翼翼地捏着一个个的饺子。 “我来帮你!”小文走了过去,站在他的身侧。 秦风欣慰地看着小武,果然是长大了不少,虽然还有些懵憧,但已经模模糊糊对自己的特殊身份有些认知了。 宫里头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包饺子,吃饺子,秦风还顺便对小武进行了一次再教育,照本宣科,不如潜移默化,小小的一件事情,便让小武懂得了一些道理,便是一直对秦风教育孩子很不满意的闵若兮,此时也是感到很是满意。看到小武笨拙而坚定地在哪里捏着一个个的饺子,闵若兮一笑之下,也重新加入了进去。 秦风背着手看着母子三人包着饺子,笑得极是开心。 宫内此时其乐融融,而在宫外的大广场之上,这个时间却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 十数座大大的戏台子已经完工,花团锦簇地呈现在了世人的面前,忙忙碌碌的戏班子正在进行着最后的准备工作,入夜时分,大戏便将开演,今天,这里将是一个不眠之夜。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各自都有着偌大的名声,心中自然便存了较劲的心思,谁也不想让人给比了下去。 第一千四百九十四章:破阵乐 夜幕徐徐降临,皇城前的广场之上逐渐地热闹了起来,无数的彩色琉璃灯盏被点燃,各色光芒交相汇织,将整个广场变得无比奇幻。 入口之处,亲卫营正在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进入广场的人,虽然这些人都是越京城各里各坊推选而出,但必要的安全检查还是要做的,毕竟在这个狂欢之夜,大明的皇帝一家以及无数朝廷重臣,都会在这里出现。 每一个进到广场里的人,第一眼就会被广场上那无数的彩色琉璃灯盏给震住,这玩意儿现在在大明,仍然是属于奢侈品,哪怕大明商业署已经彻底掌握了制造琉璃的方法,但为了尽可能地赚取暴利,王月瑶仍是下令不得大规模制造。 小批量流出的这些琉璃灯盏在庞大的市场需求之下,价格自然是居高不下,一般的普通百姓,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但今天进入这里的人,看到的却是广场之上数以万计的这种琉璃灯盏。 朴素的百姓们自然不会想到这玩意儿只是商业署用饥饿营销刻意弄出来的高价,只会在心里慨叹,这才是真正的皇家气派。 当然,他们也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彰现出皇家与一般人的不同之处。 广场的正中央,是一个巨大舞台,正对着皇城城楼,此刻,来自天上人间的舞者们正在进行着最后的踩场,舞台两侧,上百人的乐师正在认真地擦拭检查着自己的乐器,而在舞台之下,环绕着舞台的上百面大鼓虽然还没有敲响,但只看这阵势,便能想象得到他们被擂响时的那股惊天动地的气势。 开场舞自然是舞于天上人间来表演。这个前越时期的艳名播于天下的青楼,到了大明,摇身一变,已经成了天下舞乐的执牛耳者,无人能望其项背。 开场和结尾都将由天上人间的舞者来完成,而周围的那十几座小舞台则是提供给其它班子的,只有在今夜的表演之中获得了所有人最高评价的那一个,才会有资格来到这个中央舞台之上为皇帝献上一曲。 紫萝很是兴奋,今天,她将为皇帝献上她这一年来沤心沥血打造的这一首新曲,这一支新舞,她相信,这曲这舞,在今夜之后,便会成为大明的舞乐无上经典。 一更时分,皇城广场外临时设置的巨大的木栅门开始缓缓关闭,这代表着所有人已经进场,接下来将会进入到表演时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高大的皇城城楼,那里,相对于灯火辉煌的广场来说,还是一片黑暗。 细密的鼓点开始响起,伴随着鼓点之声,皇城楼上亮起了第一盏灯,然后一盏接着一盏的点亮,顷刻之间,整个皇城城楼大放光明,将广场之上的灯火给完全地比了下去。 伴随着铿锵的甲叶撞击之声,一排排的亲卫营士兵从城楼内奔行而出,手持缠上了红绸的长矛,肃然挺于城垛之后。 鼓声骤停。 乐公公那充满中气的尖厉的嗓音从城楼之上响起,覆盖了整个广场。 “皇帝陛下驾到!” 轰然一声响,广场之上上万人已是齐唰唰地跪倒下去,以额触地。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万民称颂之中,盛装的秦风,挽着皇后闵若兮双双出现在城楼之上,在他们的左右两侧,站着同样盛装打扮的皇子秦武,长公主秦文。而在他们一家四口的后面,以首辅权云为首的大明重臣,依次出现。 “平身!”乐公公的声音再度响起。 “谢陛下洪恩!”万众齐呼,声势震天。 秦风与闵若兮等一众人在城楼之上坐了下来,广场之上虽有万人之众,竟然是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秦风的身上。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越京城的普通人,他们这一辈子别说见皇帝了,只怕连越京城府衙之首的面都没有见过,皇帝,对于他们来说,就如同天上的神邸一般遥远。只不过神邸在他们有所求的时候,不见得会回应他们,对他们经受过的苦难,也没有多大的同情之心,但现在城楼之上的这位皇帝,却是切切实实地带着他们过上了以往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紫萝说会在今天给朕一个惊喜,兮儿你明明知道她新编的舞曲是什么,却不肯说与我听,今天倒是要开开眼界。”秦风笑着对身边的闵若兮道。 闵若兮轻笑道:“其实我也只不过看了几个片断,紫萝宝贝得很呢。不过的确很惊艳,与其提前告诉你,还不如让你今天亲眼目睹更能震撼人心。” “那倒要拭目以待了。”秦风笑顾乐公公道:“开始吧!” 乐公公走到了城垛之前,对着下面招了招手。 广场之上无数的琉璃灯盏几乎在同一时间尽数歇灭,只余下了中央那巨大的舞台之上的亮丽的光束,大鼓率先响起。 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台上,上百名被甲持戈的舞者齐声歌唱着走到了舞台的中央,舞队的左面呈圆形,右面呈方形;前面模仿战车,后面摆着队伍,队形展开像簸箕伸出两翼、作成打仗的态势。 “陛下,此便是紫萝沤心沥血一载之所得,名为《明王破阵乐》。”闵若兮轻声道。 整个乐曲以鼓声为主,此时上百面大鼓同声擂响,声震云宵,台上舞者依着旋律变换队形,左圆、右方,先偏、后伍、鱼丽、鹅贯、箕张、翼舒,交错屈伸,首尾回互,往来刺击。 秦风此时已是不知不觉地站了起来,而在他的左右,所有的朝廷重臣们也都张大了嘴巴,目不转睛地瞪视着舞台之上的表演。 “壮观之至!”一边的首辅权云看得如醉如痴。 “好舞,好曲,好歌,好大明!”另一侧,礼部尚书萧华摇头晃脑,“今日观此一舞,听此一曲,人生再无憾已。陛下,臣请将此舞纳入我大明礼乐正舞,以后但凡盛大节日,重大庆祝之时,方可表演。” 秦风微笑道:“此乃礼部职权之内事,萧尚书尽可与紫萝去商议,不过在我看来,此舞在舞台之上表演尚嫌格局太小,人数也太少,如果有一二千人众,于广场之上齐舞,声势则更壮。” “陛下,表演之舞者,虽然舞姿曼妙,但却少了一股杀伐之气和悲慷之风,如果换成百战沙场的将士来表演的话,只怕更能震憾人心。”小猫在一边补充道。 闵若兮笑道:“陛下与章兵部此言,可谓深合紫萝之意,她与我所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天上人间的舞者,毕竟没有那样的经历,终是跳不出来那种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的慷慨激昂之意。萧尚书,如果你想将这明王破阵乐纳入我大明礼乐正舞,这一节,不可不知。” “这是自然。”萧华点头道:“只要纳入了礼部正舞,自有我礼部来主持重新编练,岂是天上人间能比拟的,陛下,用不了多长时间,礼部就能让您看到新的明王破阵乐。” “好,不过紫萝为此曲煞费苦心,你礼部可不能亏待了她们。” “老臣省得。” 明王破阵乐,舞凡三变,每变为四阵,计十二阵,以歌节相对应,一曲完了,广场之上上万观众如醉如痴,其它舞台班子相顾失色,此曲一出,今晚其它再精心准备的歌舞,也要相对失色了。 中央舞台的灯光渐次熄灭,四周十几个小舞台的灯光开始亮起,有了明王破阵乐专美于前,其余的戏乐班子无不是打起精神,更加卖力的演出起来,与天上人间争个高下是不用想了,但第二名还是要争一争的。毕竟第二名,也是能到中央舞台上去为皇帝表演的。 舒畅就是在这个时候,脚步匆匆地走上了城楼。 “你可错过了最好的表演。”看着舒畅,秦风幸灾乐祸地道。 “陛下,舞以后还是有的看的,十天前您吩咐的事情,已经有了消息。”舒畅正色道。 秦风神色立时严肃了起来,站起身来,对闵若兮道:“我先去一会儿。”招呼了首辅权云等几人,匆匆离开了城楼,到了内里一间房内。 “陛下,南天门的确有异动。与我有联系的杀门所有人,都被人花大价钱请走了,目的地就是长安城。”舒畅一字一顿地道:“而请他们的人,就是南天门内的一位高层。” “果然如此。”秦风嘿嘿一笑:“我就说嘛,像周一夫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作殊死一搏呢,原来真正的后手在这里。南天门所在的青龙山距离长安城不过百里之遥,曹天成恐怕要灯下黑了。” “更重要的是,只怕曹天成想不到南天门亦与豪门世家联起手来了。”舒畅摇头道。“这一次,搞不好曹天成要栽一个大跟头。”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秦风大笑:“却容我们高卧一边观这场龙虎斗吧。周一夫,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啊,哈哈哈!” (有关明王破阵乐的描写均采自秦王破阵乐,书友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网上欣赏。) 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大年夜 权云目光闪动,看着秦风,“陛下,您认为他们谁获胜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猜不出。 ”秦风摇头:“两边都不是善茬儿,周一夫有后手,但曹天成却力量更雄厚,所以嘛,这一次的争斗还是很有看头的。” “陛下,如果他们打成了一场烂仗,双方胶着陷入到了泥潭之内,我们有没有机会乱中取利?”权云接着问道。 秦风沉吟了片刻,“这个很难说,单只看齐国国内形势已是如此严峻,但驻扎在常宁郡的鲜碧松部都没有动弹一下,潞州被周济云反攻,齐国朝廷还调集了一支龙镶军前去增援。就说明齐国对我们的防范还是很严密的。更重要的是,不论是周一夫还是曹天成,都很清醒地认识到他们之间的争斗,必须在一个很短的时间内结束,否则必然会让我们得到最大的好处,所以可以肯定地说,齐国的这场内斗,将是一场短平快的战事。周一夫的目标是长安,曹天成的目标是洛阳,他们谁都不想把齐国真的打烂,所以较量便只会集中在这两个地方,不论是谁获胜,所用的时间都不会很长。” 权云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这么说来,我们是没有什么机会去咬上他们一大口了?” “首辅,可不能贪得无厌哦!”秦风大笑:“我们所获已经很多了。齐国的这场动乱,不管是谁获胜,他们所受到的损失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弥补的,世家豪门也好,还是齐国朝廷也好,在这一次的事件之中死去的都会是他们的精英人物。虽然双方都会克制地将问题限制在了洛阳和长安,但首辅,这两个地方,一个是齐国的政治中心,一个是齐国的经济中心,这两个地方损失过大,对于齐国来说,何尝又不是不能承受之重呢?” 权云恍然,自失地一笑:“是我太贪心了,总想着不劳而获。谢陛下提醒。” “齐国很大。”秦风吁了一口气,“他们所拥有的地域,基本上是抵得上当初我们与秦楚之和,就算我们拿下了楚国,与他们也不过是旗鼓相当。更重要的是,我们不管是大明本土,还是西地,都是地广人稀,人丁单薄啊,在这一点上,我们是无法与齐国相比较的。就拿我们现在而言,在战争潜力之上,是远远比不上齐国的。所以即便我们现在去趁火打劫,或者能在局部,在短时间内打上好几场漂亮的仗,占据他们一些地方,但这头猛兽要是跳起来拼死一搏的话,胜负之数,尚未可知呢!” “所以我们要先拿下楚国。”权云连连点头:“楚国有着足够的人力,也有着我们本土与西地没有的肥沃的土地和资源,有了这一切,我们才有与他们较量的底气。” 秦风右手握拳重重地砸在左掌心:“正是如此。而曹天成与周一夫他们,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将重心放在解决内部问题之上,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对他们虎视眈眈,甚至先联楚谋齐的话,那他们就会团结在一起,先来对我们了。” 屋内众人都是点头,在当初制定整个大明的战略方向的时候,不是没有人提起过联楚攻齐,想先将齐国这个硬骨头啃下来,再回过头来图谋楚地,但却被秦风直接否决了。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曹天成和周一夫都是懂得。”秦风微笑道:“他们读懂了我,所以一门心思地想着先去解决对手。我自然也读懂了他们,先让他们去作龙虎斗,我们却高卧榻上,看一场好戏吧。各位,这一场戏或者比我们想象的要更精彩一些。” 众人都是放声大笑起来。 “陛下,齐国的戏即将上演,但明日大年初一,楚地的大戏可就先上演了。不过这场戏我们就是主角了,可惜的是,齐国只怕现在没有心思来当喝彩的观众了。”方大治在一边拍手笑道:“今夜注定无眠,各位,在下反正是睡不着的,精神亢奋,此时如果在荒效野外,方某一定会赤膊狂歌而舞。” “彼此彼此!” 秦风看着屋内欢快的大臣们,道:“我们睡不着,我可是要回去睡觉的。养足了精神,明天才好精神抖擞的办事,诸位,这个新年,大家都要辛苦了。” “陛下自便!”权云欠身道:“陛下心胸广阔如星辰大海,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却是比不了的。今夜啊,我准备就在公房之中呆着了,弄几个小菜,饮一壶温酒,想象着大戏的精采,不亦快哉!” “既如此,方某来陪首辅。”方大治呵呵笑道。“金大人,你来不来?” 方大治看着黑瘦黑瘦的金景南,这位刚从青河郡赶回来的次辅,在青河郡忙得脚不沾地,着实吃了不少苦头,直到昨天才终于赶了回来。 “自当作陪。”金景南拱手道。 “章兵部?” “章某还要回兵部坐镇。”小猫摇头,“就不相陪三位了。” 方大治点头表示理解,又看向萧华:“萧老爷子?” 萧华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老头子要回去温酒吟诗写文章,以记载这辉煌一刻,与你们几个呆在一起,什么奇妙文思都会给熏没了,不去不去。” 众人大笑。 一位首辅,两位次辅,都不是以文章诗词歌赋见长的人,权云擅长统管全局,即俗话说的和稀泥,平衡好各方面的关系,方大治在经济民生之上有着自己独到的心得,而金景南,更只是一个秀才出身,黑面铁心,手段狠辣,三个人组成的大明政事堂的核心,正是互补,但他们的性子与萧华却是完全尿不到一个壶里。 当然这样的话,也就是萧华萧老头儿敢说了,换一个人敢这样说,那可就是玩死你没商量了。随便那一个人一个眼色,就能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好,咱们先去看眼前的大戏,然后睡觉得去睡沉,吟诗的去吟诗,呼朋唤友的也请自便。”秦风大笑着站了起来,“可别错过了外头的精彩。” 众人轰然称声。 大门畅开,众人簇拥着秦风回到了城楼之上,下面广场之上,十几个小舞台正自灯火通明,各自争奇斗艳,每个舞台之下,都聚集着不少的人群,不时爆发出声声的喝采叫好之声。 歌舞升平,不外如是。 与越京城的欢声笑语,轻松过大年不一样的是,洛阳此刻却正处在暴风雨的正中心,哪怕是大年夜,城中也很难看到过年该有的喜庆之意,相反倒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冰冷的雨丝无声无息的飘落,落在自街面之上不时走过的一队队披甲持戈的士兵身上,黝黑的甲胄在昏暗的灯光之下,闪着幽幽的暗光,甲叶相撞的清脆碰击声,让寂静的夜,更平添了几分萧杀之意。 洛阳城中聚集了大股的军队。从三个月前,这里便成为了戒严之地,进来容易出去难。长时间的戒严,对于洛阳这样一个商业中心,打击不可谓不巨大,不少的商人坐困愁城,别说做生意了,你要是没点门路,出城都是不可能的。 商人们不开张,百姓们自然也就没处挣钱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洛阳城左近,愈来愈多的军队开始从各个方向上开来,在城外扎下大营,到了此刻,便是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要坏菜了。更何况这样的一个商业之都,本身就是消息灵通之处。城市之中,各种小道消息漫天飞舞,让人惶惶不可终日。 而在这些小道消息之中,却让洛阳普通人恐惧的就是,帝国亲王要造反了,他将会在洛阳登基为帝。 一山不容二虎,一国自然也不容二主。如果曹云当真在洛阳登基称帝,当然就代表着一场声势浩大的内战将会来临。 齐国这些年来虽然一直在不停的对外用兵,但对同,特别是像洛阳这样的地方,可以说是承平太久了,哪怕是在当年篡唐之役中,洛阳,也没有受到波及。 但现在,战争已经迫在眉捷了。 粮食成了城中最抢手的物资,价格飞速上涨,好在城内的掌权者们仍然在源源不断地从外界运来粮食,这才勉强将粮价稳定在一个尚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就在这样的一片紧张的气氛之中,一支庞大的车队,在甲士们的护卫之下,悄然地穿过了洛阳城外无数的军营,进入到洛阳城中,停在了曾经的大齐皇帝在洛阳的别宫之外。 巨大的车辇打开,曹云弯腰从内里走了出来。 “陛下,这里以后便是您的皇城了。”周一夫微笑着道:“洛阳,将是新大齐的国都。等我们打下了长安,办完了正事之后,我们便会在这里为您兴建最好的宫室,绝对要比长安城的要更好。” 曹云呵呵一笑:“周一夫,我还没有见过,一个即将登基的皇帝,居然要像老鼠一般的偷偷摸摸地在半夜进城呢?” “陛下,事急从权嘛。”周一夫微笑着道。“你的家人都已经在内里安置好了,您和皇后现在就能见到他们了,今天是大年夜,理应全家团聚的。” 第一千四百九十六章:大年夜(下) 曹云终于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儿子孙子等人。 不得不承认,周一夫这些人神通广大至极,居然能从长安将自己的家人给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出来。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豪门世家对于大齐渗透到了何种地步。可以说昔日强大的大齐,几乎要被这些世家给蛀空了。 不清理他们,齐国如何能强大起来?至此,曹云已经彻底绝了与这些豪门世家妥协的念头,在明国的那一段时间,他的确是看到了另外一条道路,曾天真地认为齐国或许也可以试着走走这条路,但他却忽略了两国完全不同的国情。 其实前越便可以说是前车之鉴,他们那个时候不是与齐国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吗?只不过是齐国的底蕴比前越要强得太多,所以纵然浑身都是病,但良好的身体底子,却让大齐看起来仍然那么强壮。而前越那孱弱的身躯却低挡不住这股瘟疫,在长阳郡莫洛揭竿而起之后,便如同骨牌一样,第一张倒下引起了强大的连锁反应,最终,让秦风灭掉了前越,建立了明国。 秦风在明国推行的那一套,有一个最基本的条件,就是大部分的豪门世家在百姓揭竿而起的过程之中已经被扫得七零八落,这让他有了施展的空间,而当他势力强大到国内的其它势力根本无力阻止的时候,所以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齐国更强大,却也正因为如此,才病得更严重。 拥立自己为帝?曹云在心中冷笑。即便是真称帝了,那又如何?自己将要背负起篡位夺权的恶名,自己将在以后不得不更加倚重他们来加强自己的统治,镇压国内的反对力量,与这些人也必然就会越来越紧地绑在一起再也无法摆脱。 如果真这样能让大齐重新恢复健康,曹云倒也无所谓了,但问题是,这是一条死路。世家豪门已经像一条条水蛭一般吸附在大齐的身体之上拼命地吮着血,如果让他们彻底地掌控了朝局,大齐只怕会垮得更快,也许用不了多久,齐国各地就会看到无数揭竿而起的造反者了。 “父亲!”曹睿看到曹云的那一刻,眼泪便哗哗地流淌了下来。曹云女儿倒有好几个,但儿子却只有这一根独苗,看到曹睿哭得稀里哗啦,曹云脸色以顿时一沉,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没用的儿子。 “三十大几的人了,哭什么?给我把脊梁挺进。”曹云沉下脸喝斥道。 被曹云一声怒吼,曹睿身子一抖,腰却弯得更深了。 曹云叹了一口气,他常年累月都在军中,回家的日子甚少,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从小便被母亲和几个姐姐给宠上了天,结果就是,他堂堂的大齐军神,居然养了一个性子软得跟糯米似的儿子。当初真不该顺了他母亲的意思,就应当把他带在军中,让他好好地磨练一番。 “这当口儿了,你还责备他干什么?也不看看他遭了什么罪?”王妃瞪了曹云一眼:“把孙儿孙女都吓着了。” 看着脸色又青又白的儿子,整个人似乎都瘦了一大圈儿,几个孙儿孙女儿显然也受了不少罪,此时见他发怒,一个个的瑟缩在后面,低垂着头两眼看着地面,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曹云突然觉得意兴索然,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局面,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呢? “你们下去歇着吧!我想安静一会儿。”他挥了挥手,道。 屋子里只剩下了夫妻两人,王妃有些恼怒,“儿子你不待见倒也罢了,孙儿孙女你也不亲么?都说隔辈亲儿隔辈亲,瞧瞧孙儿孙女见了你就跟看到一个陌生人差不多。” 曹云呆呆出神了半晌,摇头道:“虎父犬子。” 王妃突然伤心起来,“虎父犬子又有什么不好?要是你不这么出色,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普通王爷,我们会落到今天这样一个地步吗?现在进是刀山,退是火海,怎么看都是没个出路的。” 曹云看着王妃,惨笑道:“你说得对,虎父何必有虎子?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是我害了你,也害了他们。” 看到曹云瞬间佝偻下来的背,王妃更是伤心,走到跟前,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几十年来,我一直以你为荣。” 反手紧紧地握着王妃的手,曹云低声道:“我们会死。我没有想到他们把睿儿也弄来了。” “左右也是没个活路。”王妃跌坐在椅子上,“一家人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也算不孤单。只可怜我那几个孙儿,也要跟着我们一起送命。” 曹云脸色铁青,坐在椅子上,看着闪动的烛火,久久没有出声。 “今日是大年夜,只怕也是我们一家人最后在一起过年守岁了,几十年来,算起来你在家中过年的日子当真是屈指可数,今日你就与孩子们一起过这个年,守这个岁吧?”王妃站起身来,走到曹云的面前。 “好,好。”已是老泪纵横的曹云站了起来,“今日我便好好做做慈父,做做和蔼可亲的爷爷。” 携着王妃的手,走了几步,他突然又站住了身子,在身上摸了摸,不由苦笑道:“新年到了,儿孙们可是要给我们拜年的,我却是身无分文,连红包也发不出去了。你身上可有银钱?” 王妃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身上又何曾带过这些东西?” 两人相视苦笑,半晌,曹云突然扬声道:“来人。” 片刻之后,屋外一人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去给我找一些金踝子之类的东西,新年到了,我要预备着给孩子们发红包。”曹云道。 “是,请陛下尚候片刻。”来人连连点头,转身疾步离去。 不到半柱香功夫,一个人捧着一盘子金踝子走了进来,却不是先前进来的那人。 “陛下,已经给您预备好了。”来人双手高高地将盘子举到曹云的面前。 曹云看那整整一盘子的金踝子,怕不是有百来个之多,不由笑道:“哪需得这许多?”伸手抓了一把,准备塞进怀里待会儿了去讨孙儿孙女的欢心。 手刚刚离开盘子,曹云整个人却是一僵,眼睛盯着盘子里金踝子的下方,微微一怔后却又瞬间恢复了正常,将金踝子塞进了怀里。看了一眼那个送金踝子进来的人。 “曹辉倒是神通广大,连这里也塞进来人了?”他声音很低,也听不出任何的喜怒之意。 “亲王殿下。”那人站直了身子,已是改了称呼:“在这别宫里,我们只有廖廖几人而已,但在这洛阳城中,暗中保护亲王殿下的人手已经都已齐聚,亲王殿下无忧。” “保护我?”曹云呵呵一笑。城中兵马,尽是周一夫等的亲信,而自己召来的军队,都驻扎在城外,真正事发,又岂能指望这些鬼影的密探与军队对抗? “亲王殿下一心为国为民,我等皆有为亲王殿下死战之决心。”来人正色道。 “好吧,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首辅此刻已到了城外,就潜伏在田将军军中。”来人道:“首辅让我转告亲王殿下,但凡他还有一口气在,此事过后,就必然不会让亲王殿下没了下场。” 曹云淡然道:“那也得看我能不能活下来再说以后的事情。田汾居然跑到这里来了?此时此刻,长安城中离得开他?” “妖磨鬼怪齐聚洛阳,长安城中有两万龙镶军驻守,万无一失。”来人道。 曹云不再说话,携着王妃的手,扬长而去。 此刻,距离别宫仅仅一墙之隔的另一幢宫殿之中,周一夫正与乌宿两人相对而饮。 “老大人辛苦了。其实接他过来这样的事情,何必要您亲自跑一趟?”乌宿替周一夫满上酒,道。 周一夫微笑着:“毕竟是我们的陛下,该有的尊重是一定要有的。” “为什么一定是他?”乌宿叹道:“此人太过于厉害,我心中实在惴惴不安。此人不是不谙政治,以前只是不想插手其中,而且此人又深通军略,杀伐果断……” “为什么是他?”周一夫端起了酒杯,“因为只有他,才能调动如此多的军队到洛阳来,否则,我们怎么名正言顺地将朝廷军队骗到洛阳来而不引起他们的怀疑呢?因为只有他,才有这个份量让无数的人深信我们所做的事情的目的性。至于他杀伐果断,嘿嘿,曹云被称为军神,可不是因为他善出奇谋,恰恰相反,此人用兵稳重之极,最擅长的就是权衡利弊,比较得失,他的这个性子也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啊!长安如果得手,曹云自然会好好权衡一番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才最符合大齐的利益,而权衡的后果,就是最后一定会与我们真正的结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各自算计。” 第一千四百九十七章:今夜无人入眠 (今天一位书友列取了我在书中的人名错误,看得我大汗淋漓,极是汗颜,周济云,郭显成两个人的名字我早就发现了,但我想改的时候,却发现第一次他们出现在那一章我居然找不着了,除非我能将所有的章节重读一遍,杨致一直都是杨一和的孙子,这个我应当不会搞错的,曹云的儿子我是真记不得了,早前一笔带过,后来就忘了,因为他是注定要打酱油的,所以我的人物表中完全没有出现过这个人.非常抱歉给大家带了阅读体验上的不便,但这段时间我还是没有时间来修改,因为我的工作又变动了,呜呜,从后勤办调到了综治科,大家也知道,现在综治工作有多忙吧?请大家多多原谅!) 乌宿自饮了一杯,脸上露出些许兴奋之色,”长安有可能失败吗?” 周一夫一笑:”这世上原本就没有十拿十稳的事情,做任何事情都是有风险的,只在于风险的大小而已,只不过有些事情的风险可以忽略不计而已.就像你现在喝酒,就蕴含着无数的可能,你有可能饮酒可量醉死,也有可能一口酒将你噎住而喘不上气儿来憋死,可这样的风险在你品尝美酒的愿望面前不值一提罢了.” “大长老这可说得我酒都喝不好了!”乌宿笑道.”想来以后每每端起酒杯,就会想起大长老的这番话.” “可是你从来没有想过戒酒是不是?”周一夫道:”这一次的长安之谋,我们已经竭尽了全力,在我这一生之中,自认为没有比这更加完美的谋划了,如果这还是要失败的话,那么也只能就说是天意了.天意不在我,又如之奈何呢?” “我们什么时候在乎过天意?”乌宿道:”人定胜天.大长老,这一次,我们一定是可以成功的.” “成功的可能性当然是极大的.”周一夫慢慢地喝了一口酒:”我们已经布置好了后路,不少的家族后代已经到了明国,说起来明国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最让我开心的就是他们现在的用人制度,唯才是举,呵呵,这对于我们来说,可真是一个不错的好消息.” 乌宿点了点头:”明国疆域在不断地扩大,他们所施行的政策与其它国家都大为不同,这就导致了他们所到之处,必然会淘汰大量的旧有官员,所以他们缺少大量的精通明国政策的官员,就需要从他们的那些学校源源不断地培养出他们所需要的新式官员出去统治地方,说起读书,学习新东西,我深信我们的那些子弟必然会远远超过普通人.相信用不了多少年,我们的那些孩子们,便可以崭露头角了.” “是啊!”周一夫笑道:”我们可以死,但家族不会灭,一时的沉寂只是为了下一次的爆发而已,所以啊,乌宿,没有什么可瞻前顾后的,胜,我们将拥有一切,败,我们的孩子们可以从头再来.起起伏伏,浮浮沉沉,本来就是人生常态.” “大长老豁达,岂是我能比的!”乌宿道:”我总是希望我们获胜的.” 周一夫大笑:”喝了这杯酒,回去好好睡一觉吧,明天会很忙的,今夜的动作开始之后,一旦得手,先前安排好的信使,便会以八百里加急将消息送回来,从长安到这里,用不了多长时间,肯定能赶在大典举行之前传回来,那时候,我啊,可要与曹云好好的谈一谈了.” “大长老,今夜我可是无法入眠.”乌宿摇了摇头. “还是年轻好啊!像我,今夜要是不睡的话,明天可就完全撑不住了.”周一夫一口饮尽了杯中酒,站了起来,倒背着双手,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在他身后,乌宿却又替自己倒满了酒. 今夜,无法入眠的自然不止乌宿一人,在长安,偌大的皇宫之中,曹天成独自一人坐在平日大朝会的庞大宫殿之中的那把唯我独尊的龙椅之上,目光炯炯地瞪视着前方. 大殿之内除了他所在的位置点有两根粗若儿臂的烛火,其它地方都没有点燃烛火,这使得除了他所在的位置,其它的地方都笼罩在阴影之中. 明天,曹云会在洛阳,被那些叛臣逆贼拥立着加冕称帝,大齐,将在立国百余年之后,第一次出现二主并立的局面. 虽然这个局面是曹天成一手促成,目的就是为了能将所有的叛贼集中到洛阳一带,然后集中所有的兵力将他们一举全歼,从而用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平定叛乱,彻底解决国内问题.但曹天成心里一点儿也不舒服,甚至非常腻歪. 他睡不着,因为他一闭上眼睛,似乎就能看见曹云身穿龙袍,头戴金冠,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在微笑. 这让他很烦燥. 曹云答应了这个计划,是作出了巨大的牺牲的.因为只要曹云在洛阳公开出现,加冕称帝,那么一个叛贼的名头,就一定会安在他的头上,普通百姓,一般官员,可接触不到这么重要的内幕,可以说,此役过后,叛贼被灭,但曹云的一世英名,也就此被毁,用身败名裂来形容也不为过,史书之上也会留下重重的一笔,获胜的曹天成可不会允许这件事的真相出现在史书之上,否则岂不是君上用诡异之计诱使臣属谋反么?对一个英明的帝王来说,这可是无法抹去的污点.足以让后世之人对他伟大的形象指指点点. 曹云真的会甘心这样吗?曹天成并不能放心,他很清楚,自己这位堂弟,虽然一直竭力地扮演着一个对政治不感兴趣,一门心思都在军事上的形象,但其实对于他而言,政治对他并不陌生,这是自己快速歼灭国内叛贼的最佳时机,但又何尝不是曹云假戏真做的最佳机会呢? 假如他真是这样想的话,该怎么办? 那些现在云集在洛阳之外的军队,其中有一些是朝廷派去的,但还有一部分,是真正的响应曹云的号召自己带兵去了洛阳. 曹云写出的那些召兵的信件的收信人,虽然都是他一手提拔的,但同时,他们也是皇帝所信任的,但最后的结果显然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因为还有一些在闻风之后,居然也带着自己的兵马跑去了洛阳.其中还有不少已经退役的家伙,居然穿上盔甲,带上武器,骑上战马,就这样自己跑到了洛阳. 这些人,现在当然都在曹天成的小本本之上,等到一切结束之后,再来一个个的收拾他们. 龙镶军现在自然是不能出现在洛阳附近的,但他们都已经被调到了距离洛阳不远的周边,明天,他们就将会大举向洛阳进军,合围,配合现在在洛阳外的军队,将叛军一举歼灭. 曹天成整整派出了六万龙镶军,这已经是他箱底儿的家当儿了.这几年,龙镶军受损颇为严重,就在今年,龙镶军还被明军渡海登陆偷袭而整整被消灭了一万人,前些日子,潞州徐俊生又遭遇到了大败,被周济云将计就计打得狼狈不堪,退守潞州城,无奈之下,郭显成只能又带上了一万龙镶军赴援潞州,一旦潞州失手给周济云的话,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现在,偌大的长安城,只余下了两万龙镶军保卫,这点军马,对于庞大的洛阳城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别说城外了,便是城内的防护都扣襟见肘.长安城外,现在已经基本没有了军队,两万龙镶军全部回防到了城内,只在城外放出了一些巡罗斥候而已. 当然,曹天成并不认为长安城会有什么事情,如果不是田汾的坚持,他恨不得将所有的龙镶军都派到洛阳周边去. 田汾坚持留下了两万人布防长安,他自己则去了洛阳城下主持大局,一旦曹云当真有什么别的想法,有他在城下,亦能让洛阳城外的军队有一个主心骨. 曹天成不但在想着洛阳城即将发生的战斗,也在想着事后如何处置曹云的问题,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大大的难题. 杀不得,留不了. 曹天成很煎熬,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刻一支二万人的精锐骑兵正在飞速地赶向长安城.距离长安城已不过数十里之遥,而在这支军队的前方,一支幽灵般的人群,正在大军的前方,将一支又一支的龙镶军的巡逻斥候诛杀. 精锐的龙镶骑兵,在这样一群人面前,毫无反抗之力,连逃跑都做不到,因为那些人,都是杀人的专家.而一支巡逻队,最多也不过十余人而已. 而在南城门处,亦有一些人无法入眠,这是一支城防军.城内的龙镶军兵力严重不足,这支城防军奉命守卫南门,而城外的大军所取方向,正是南城门. 城内,亦有许多人无法入眠,这些人不是军人,也不是刺客,他们是来自南天门的高手.南天门这一次倾巢而出,将他们隐藏在水下的力量,全部派到了长安城,其中光是宗师级的高手,就有三人. 今夜,远在数千之外的楚地,也有无数的人无法入眠. 安阳,朱义独自一人枯坐在房内,屋正的正中央,挂着一面火凤旗,火凤旗下,是先皇闵威的灵牌,今夜过去之后,这面在安阳悬挂了百余年的火凤旗,便将从此成为历史,取而代之的将是大明的日月旗. 荆湖郡城,曾琳沐浴焚香,与朱义一样,向着火凤旗下的闵威灵牌三拜九叩,然后站起身来,将火凤旗取了下来,小心地收到了箱子里. 泉州,宁知文站在自家的楼台之上,看着远处灯火之下的火凤旗嗬嗬冷笑. 新宁,武腾站在城头,看着寒风之中飘扬的火凤旗. 天亮的时候,一切便会改变. 第一千四百九十八章:异变骤起 夜晚的长安城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只不过在较量的双方之中,另一方还懵然不知而已.皇太子曹著是长安城中这两万龙镶军的最高统帅,今夜,他自然也是无法安眠的.与他的父皇一样,他也时时刻刻牵挂着洛阳的问题.左右睡不着的他,干脆爬了起来,带着百余名亲卫,却挨个儿的视察今夜的军营. 今夜,两万龙镶军是处在最高战备状态之下的,但让曹著苦恼的是,长安城太大,需要守卫的要地太多,这使得他的两万龙镶军分得很散. 两万人,听起来很多,但一旦分散到了整个长安城,处处便都显得力量不足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现在洛阳大军云集,鱼龙混杂,而作为决定最后战局走向的整整六万龙镶军,此刻全都分布在洛阳周围.一旦事发,便会发起最后的攻击,一举解决因挠了齐国多年的内部矛盾.而此刻,留在长安城的龙镶军,只能睁大眼睛,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行走大半夜,曹著对于各个军营表现出来的状态还是很满意的.没有人敢于懈怠公务,士兵一半保持着作战状态,另一半,即便是在休息,也是睡不卸甲,刀不离手. 一路走来,曹著倒是兴致盎然了,他突然决定去南城看看,长安城一共有九座城门,其中不是龙镶军守卫的共有三座,而南城,则驻扎着最大的一支城防军,三千人. 所谓的城防军,其实日常担负的不过是长安城的治安工作,负责日常的巡逻,警戒,龙镶军在平时自然是不会去做这种事情的.城防军平时分布在整个长安城的各处,因为现在长安城中兵力极度缺乏,这才将他们集中起来,放在了南城门. 曹著视察了多个龙镶军军营能主龙镶军负责的城防,他们的精神状态是值得肯定的,现在他想去看看这些城防军如何.如果这些城防军也能保持着同样的状态,曹著并不介意重重地奖赏他们. 距离南城还有些距离的时候,曹著便看到了南城之上灯火通明,明亮的灯火之下,可以看到着甲持戈的士兵正在来回走动,显然,城头之上同样也是戒备森严. “很不错.”看到这一幕的曹著顿时心情大好,先前,他还准备如果发现这里有所懈怠的话,一定要杀鸡骇猴,好好的收拾几个当班军官来警示这些平素里就很散漫的城防军.不过现在这样的状态,让他就更加满意了. “的确不错.”身边的副将曹天青也是满意的连连点头.曹著是这支龙镶军的最高统帅,但身为太子的他,平日里当然不能将太多的精力放在军中,更多的时候,这支龙镶军的直接指挥者是副将曹天青.与从未在军中服过役,打过仗的曹著不一样的是,曹天青年轻的时候,是上过战场打过恶仗,有着丰富经验的将领.当然与曹云相比,他在军事上的才能便差得太多,可为将,但难为帅.当曹云开始崛起的时候,曹天青已经回到了龙镶军,首先是成为了皇帝曹天成的近卫军官,一做便是十数年,当太子曹著渐大,开始接触政治军事的时候,曹天青又受命到了曹著身边,这一呆,就又是十数年. 他的军职一直都没有变,但爵位却一直在噌噌地上升,现在他与曹云一样,都是帝国亲王. “本来想去立威,现在看起来,倒是要去好好地奖励一番了.四叔,城防军的将领我记得是叫高世平吧?”曹著笑着问道. “太子殿下好记性,正是高世平.平时一个看起来不怎么精明的人,到了关键时刻,倒还是拿捏得住.知道轻重!”曹天青笑道. “走,去看看!”曹著一提马缰,便待前行的时刻,在极远处,却似乎有隆隆的闷雷之声传来.冬日里,自然是不会有雷声响起的. 曹天青脸色骤变,在军中呆过多年的他,经验相当丰富,猛一伸手,拉住了曹著的马缰. 曹著莫名所以,看着曹天青:”皇叔?” 曹天青没有回答曹著的话,反而偏着头,支楞起了耳朵,他希望刚刚听到的是幻觉.这一次,他再一次真真切切地听到了那愈来愈近的闷响之声,那当然不是雷声,而是无数的马蹄敲击在地面之上的声音. 这一次,不但他听到了,那些护卫太子的亲卫们也都听到了.这些人,也都是从龙镶军中千挑万选出来的,瞬息之间,便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敌袭!”曹天青虽然满脸的不可思议之色,但仍然在第一时间大声地吼叫了出来. “哪里来的敌人?”震惊万分的曹著看着曹天青,大声地问道. 曹天青没有回答曹著,从哪里来的敌人现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敌人确确实实来了.在长安城外,如果是忠于朝廷的军队,绝对不可能像这样肆无忌惮地纵马狂奔,而且是在这样的夜里.而且此刻在城外,朝廷根本是不可能存在这样一支军队的. “何自成,保护太子殿下速退,去最近的龙镶军营.” “成文祥,去最近的惊闻鼓,敲响惊闻钟,示警全城.” “马上,快走!” 他大声地吼道. 被点名的成文祥二话不说,拨转马头,带了数人转头便飞奔.何自成一把拉住了曹著的马缰绳,掉转马头,带着卫士簇拥着曹著便向回走. 马上的曹著回头看着曹天青,”四叔,你去哪里?” “我去南城,他们那里力量薄弱,高世平更是没有什么守城经验,我去哪里指挥守卫,太子殿下马上去调兵来.”曹天青大吼道,敌人对长安城的防守弱点知道的一清二楚,这说明他们在城内肯定还布置有后手.但现在,他只能先想法子将敌人拒之于城外再说.”快走,去调援兵.” 此时马蹄的隆隆之声,已经惊天动地,显然敌骑离南城门已经相当近了,曹著一咬牙,打马飞奔:”四叔坚持一小会儿,我马上就会带着援兵前来.” 看着曹著狂奔而去,曹天青打马向前飞奔,在他身后,此刻已经只有二十余名亲兵了. 转过眼前的街道,前方便是南城门,与所有的大城一样,在南城门城墙与城内的街道之间,有着一段数十米宽的空地. 刚刚冲出街道口的曹天青,看到的一切却让他险些因为受到无比的震骇而掉下马来.他猛勒马匹,战马受此强力一勒,人立而起,长嘶不已. 南城门上的确是戒备森严,不过他们的戒备不是面对城外的,而是面对着城内.城上无数的弓弩手,手中的利箭遥遥对准的正是他们,强弩闪着寒光的弩箭让人望而生畏,最让曹天青肝胆俱裂的是,南城门那宽阔的大门洞开,巨大的吊桥此刻就平放在护城河之上. 高世平通敌!曹天青的脑子里闪电般的掠过这个念头.然后眼前便被无数的弩箭填满. 大叫一声,曹天青整个身子脱离了战马,落在地上,连连向后翻滚,一支支羽箭插在他在刚刚所处的地方,身边惨叫连连,那些亲兵们没有他的反应速度,在他们还目瞪口呆的时候,攻击便已经到来了,瞬息之间,大半人便横尸就地. 一连翻滚到了刚刚冲出来的街道里,曹天青这才松了一口气,呛的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刀,而此刻,能跟着他退回来的亲兵不过数人而已. “走,马上走.”曹天青一跃而起.南城已经事不可为,也就是说,长安城必然会被破城.此时,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到底这支敌军先前是隐藏在什么地方. 他刚刚站起来,街道两边的房屋之中,突然之间房门破碎,窗户落地,一个又一个黑衣人从内里跃了出来,一言不发,便向他们发起了攻击. “还有埋伏.”曹天青大惊失色之下,黑衣人已经杀到了跟前. 对方武道修为极其精悍,不仅仅是对上曹天青的那个人,而是每一个人都有着极强的武道造诣,转瞬之间,刚刚逃出生天的几名亲兵便尸横就地. 曹天青没有支撑多长时间,他的对手,武道修为不比他差,当周围的其它黑衣人围上来的时候,不过数招,曹天青便身中数刀,颓然倒地. 他倒下去的那一刻,恰好听到了一声悠长的钟声传来,接着便是第二声,第三声. 随着这钟声响起,更远处又传来了另一座惊闻钟的声音. 惊闻钟,是遍布于长安城中的示警钟楼,每隔十里,便有一座惊闻钟楼,上一次惊闻钟响起,还是曹氏覆灭大唐帝国时,时隔百余年,惊闻钟再一次在长安城中回响. 曹天青嘶的吐出了最后一口气,还好,总算是发出了警报之声,长安城不见得会输.只要龙镶军能及时地赶赴战场,封锁住南城,刚一切还可挽救. “这是曹天青.目标人物排名第三.”这是曹天青最后听到的话.排名第三是什么意思,第一和第二是谁? 第一千四百九十九章:深宫刺杀 数十名骑兵在街道之上飞驰,没有人回头,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南城已经没救了,长安城被破城已经成为事实,接下来的将是残酷的城内争夺战. 街道两边一些房子的窗户被推开,有人凝视着奔驰而来的骑兵,发出了令人胆寒的笑声,急骤的马蹄声中,无数的油脂从窗户之中倾倒而下,淋在这些骑兵身上,下一刻,一枚枚火箭带着啸声飞去. 瞬息之间,一个个骑兵便成了火人儿,惨叫着跌下马来,在街道之上不停地翻滚,同样燃烧着的马匹嘶鸣着仍然在向前飞奔,直到力竭倒下,或者不辩东西,一头撞在墙壁之上,筋断骨折. 一名名黑衣人从两边跃出,雪亮的刀光闪起,挣扎着的骑士惨叫倒地,火焰仍在燃烧着,人却没有了声息. 看着满地的燃烧着的尸体,一名黑衣人嘿嘿笑着:”杀门出手,从不落空,我们走.” 幽灵般的黑衣人没入到了黑衣之中,而距离此处不远的黑暗之中,曹著浑身发抖,两眼血红,一边的何自成死死地拉着他. 何自成在从军之前在江湖之上厮混过极长时间,不但有着丰富的战场经验,也有着极其丰富的江湖经验,刚刚数十名骑兵飞奔向前之时,他却带着太子曹著先行隐藏了下来,果然不出他所料,这数十名骑兵无一能幸免,南城,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大陷阱. “我们要去军营.”曹著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殿下,我们现在去不了.”何自成死死地攥着曹著的手,”您听,南城已经被破了,大股骑兵已经入城,我们这个时候出去,只有死路一条,而且,谁知道刚刚那些黑衣杀手还有没有埋伏在去往军营的路上劫杀?” “我们呆在这里,就有活路吗?”曹著嘶声吼道. “殿下,敌人从南城破城,接下来他们的目标必然是直插皇宫或者是分头攻击城内各处,南城是他们第一个占领的地方,这里的防备反而会更加松懈,在这里,我们反而是安全的,找到机会,我们就可以出城.”何自成吩咐道. “出城?”曹著霍然回头,愤怒地看着何自成:”父皇还在城内,长安还会战斗,我却出城?” “殿下!”何自成道:”敌人来了多少,我们不知道,城内有多少敌人的内应,我们也不知道,但只看南城门的城防军被敌人策反就明白,敌人在长安城内,肯定布置有后手.陛下是宗师之尊,而且驻防皇宫的龙镶军有三千人,暂时无虞,现在长安城内惊闻钟已经敲响,龙镶军会从各个方向上向皇宫汇集,这是以前多次演练的要求.只要陛下不失,皇宫不失,则长安不失,现在殿下要做的,是去城外,带回来援军.” “援军,哪里还有援军?”曹著一呆.虽然觉得何自居说得有道理,可现在长安城外,哪里还有援军呢?原本驻扎在城外的那些龙镶军,现在全都布置到了洛阳周围,远水难救近火. “殿下,玉龙山,玉龙山还有皇家驻军,老王爷也在哪里!”何自成提醒曹著道. 曹著一呆,猛然醒悟过来,是啊,玉龙山,那里还有一支驻军,人数虽然不多,但却是精锐之中的精锐,更重要的是,老王爷曹冲在哪里. “我们马上走!”他霍地站了起来. 何自成猛地把他按了下来,苦笑着道:”殿下,你听,我们现在能往哪里走?” 此时,如雷鸣般的马蹄声正从南城门方向传来. “我们先要躲起来.”何自成牵着曹著的手,”等敌人离开之后再图谋出城,殿下不用太担心,城内还有两万龙镶,又有陛下主持大局,定然无事.” 带着曹著,何自成悄无声息的用刀拨开一间房屋的门闩,潜了进去.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一队队的骑兵已是自街道之上一掠而过,向着皇宫方向狂奔而去. 惊闻钟从南城门响起第一声,到传到皇宫方向,只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但距离上却有数十里远,当皇宫之中的惊闻钟响起的时候,曹天成正独自一人在御花园里那片巨大的荷塘之前. 此时,荷塘中自然是没有荷花的,只有一层白茫茫的冰块. 曹天成每到心烦意乱的时候,总是喜欢到这里一个人静一静. 惊闻钟响起,整个皇宫一下子都被惊醒了,而此时,整个长安城,已经被惊闻钟的响声尽数覆盖.这个沉睡的巨兽一下子便醒了过来. 钟声响起,躺在荷塘前那一块巨大的白玉石上的曹天成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神色震惊之极,惊闻钟不是想敲都敲的,除非是长安到了极危急的关头,才会被敲响. 此时的他,距离南城门有数十里远,自然无法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毫无疑问,惊闻钟响起,便是长安遇到了凶险之极的事情. “来人!”他厉声喝道. 应声而出的不是他的贴身大宦官,而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监,身形佝偻,竟是看不出有多大年纪.只不过看他身上穿的服饰,亦是皇宫之中有数的大太监之一. 曹天成的眼光收缩,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太监:”你是谁?秦钟呢?” 老太监嘶嘶的笑了起来:”陛下,奴才是秦邦,秦钟秦公公在林中睡着了,陛下召唤,老奴才便来了.” “你是谁?”曹天成没有理会这个老太监的喋喋不休,仍然问道. “老奴才以前叫什么来着,都快忘了,哦,奴才以前叫周邦的.进宫五十年了,从一个小太监做到了如今负责整个皇城洗扫的大太监.”老太监很得意地道.”虽然陛下不认得我,但在这宫中,认得老奴才,给老奴才面子的人可真是不少了,便是秦钟,也是老奴才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呢.” “周氏的人.”曹天成咬牙道. “是的.”周邦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些悲伤的神色,”都五十年了,早忘了家是什么样子了.” “豪门世家果然是大齐身上的毒瘤,不将你们清除掉,大齐如何能真正强大起来.”曹天成冷冷地道. “陛下想要清除我们?嘿嘿,您听到了惊闻钟吗,此刻,南城门已经被我们攻陷了,大军已经入城,陛下,您的大军在哪里,哈哈哈,现在还在洛阳吧?”老太监得意地笑了起来. “只要朕还在,长安就在,长安在,你们就翻不了天.”曹天成不以为意地道. “陛下想得未免太好了,老奴才,就是来杀您的呀!”老太监得意地道. “你来杀我?”曹天成有些诧异,他是宗师修为,当然能判断出眼前这个老太监是一丝武道的根基也没有. “当然不是我亲自动手啊,老奴才我啊,为了等这一天,在皇宫里整整呆了五十年啊,而在我之前,还有与我一样的人,在皇宫里默默无闻地一辈子,最后无声无息地老死在这皇宫之中.陛下,我运气好,在快要死的时候等到了,虽然不是我动手,但我却杀您的人带进来了啊!没有我,他们进不了皇宫,这也算是我杀了您吧,哈哈哈!” “谁能杀我?”曹天成嗬嗬大笑,他是宗师修为,就算对手有与他身手相仿的人,但想要杀死他,又是何其艰难,而皇宫之中可是有大批卫士的,一动手,自然便有声息,一有声息,卫士大批赶来,又怎么还有机会杀他. “我们能杀你!”曹天成的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便冷冷的响起,”老太监,你说完了吧,看你可怜,便让你来出一口气,喋喋不休还没完没了吧?” “孟眺!”看到来人,曹天成的脸色终于有些变了.”南天门.” 孟眺,南天门门主.在他身边,一左一右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是陶洪智,另一个是南天门的另一位宗师梅东. 三位宗师,占住了三个方向,缓缓地向着曹天成逼来. “孟眺,曹氏对你南天门一向优厚有加,为什么要背叛?”曹天成惊怒交加,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对手如此笃定能杀死他了,三位宗师合力,的确有取他性命的能力. “陛下,你刚刚说了,是曹氏对我们不薄,曹氏,可不仅仅是你啊,我们背叛的是你,可不是曹氏.洛阳那位,不也姓曹么?”孟眺微笑着道. “为什么?”曹天成怒问道. “陛下,你到现在还没有明白吗?你想要清除掉豪门世家,可是南天门,现在也是大齐的最大的豪门世家之一啊!”孟眺笑道:”我们南天门拥有无数的土地,无数的店铺,无数的人手,您第一步清除了周氏这样的,那下一步是不是就是我们了呢?” 曹天成沉默了下来. 他本来就是这样想的. 下一刻,他动了,不是向前,而是向后,整个人不转身,却是势如闪电一般的向着荷塘之上掠去.面对着三位宗师联手,他唯有逃. 塘中有冰. 冰下却有人. 一道黑影从冰下破冰而出,手中的短刃无声无息的刺向曹天成. 第一千五百章:乱战 藏身冰下良久不露丝毫气息,连曹天成也没有发现.此刻暴起而击,气凝一线而不泄,冰下的袭击者赫然也是一位有着宗师修为的武道大家. 曹天成知道自己失算了,不论是先前那个老太监,还是随即现身的孟眺等三人,其意图都只是为了掩护这个真正发起致命一击的人. 而自己,也的确上当了.当看到孟眺三人的那一刻,自己怎么也想不到,竟然还有一个精擅刺杀的宗师级高手. 惊骇只是那一霎那间,曹天成的反应却是极为快捷,握拳,暴喝,一拳击出,卡嚓一声,那柄刺来的短刃竟然从中一折为二. 一击不中,那人却是借着曹天成的这股力道,人在冰上,迅捷无比的倒滑出去. 曹天成吃对手力量反震,身形也不由自主地落在冰面之上,就是这一瞬间的耽搁,孟眺,陶洪智,梅东三人已经追了上来,成品字形将曹天成围在了中间. “孟门主,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别忘了剩下的十万金.”冰下袭击的那人停在荷塘边缘,轻笑几声,身形跃起,倏忽之间,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到此人一击不中竟然立时远遁,曹天成微感诧异,心中却又松了一口气,少了一个人,他便又多了那么一点点生机. 孟眺眯着眼睛看着他:”陛下,不用心存侥幸,此刻你,就没有感到身子有什么不妥么?” 曹天成心中微震,手上微有麻痒之感传来,低头看向自己的拳头,刚刚击中短刃的地方,一颗豆子般大小的血珠正在慢慢渗出,让他惊怒交加的是,血是黑色的. 他立即试图用真气封闭这股毒力的入侵. “陛下不用妄费心力了,还是留些力气吧.”孟眺冷笑道:”杀门之毒,无人可解.” 曹天成脸色大变,作为齐国皇帝,他当然知道杀门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想不到杀门居然还存在. 他一点也不怀疑孟眺的话,深吸了一口气,暴喝一声,抬拳便击向孟眺. 此刻,宫中已经被惊动,无数的厉喝之声正从宫中各处传来,显然是刚刚曹天成与那杀手的一击,已经惊动了宫中卫士了. “十息!”孟眺扬声道. 陶洪智与梅东二人明白孟眺的意思,在宫中大批卫士赶到之前,他们三人有十息的时间联手杀掉曹天成. 御花园中,霹雳之声大作,四位宗师瞬间便交手无数次. 南城,涌入城中的两万铁骑也第一次遇到了强有力的殂击. 龙镶军,是齐国第一强军,留在长安城中的这两万龙镶军,更是卫护皇帝的亲军,战斗力要更胜一筹.虽然此刻他们没有得到来自上官的指使,但长安城中出现了一支外来军队,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挡住对手,消灭对手. 哪怕第一支赶到南城的龙镶军,只有五百军马. 卢风是龙镶军的一位校尉,统带着五百龙镶军,校尉之职,如果放在边军之中,足以统带一营数千人马,但在龙镶军中,却只能带着五百人. 前方敌骑如狼似虎,正沿着宽阔的街道奔腾而来,卢风却是毫无惧色,跃身下马,厉声道:”下马!杀马!一二哨举枪向前,三四哨持刀于后,第五哨上屋游射!” 话音刚落,五百龙镶军毫不犹豫地拔刀,一刀便捅向了和他们朝夕相伴的战马,战马嘶鸣声中倒地,街道之上顷刻之间便布满了巨大的战马尸体,这些战马,本来就是优中选优出来的最好的战马,此刻还没有发动一次冲锋,便尽数被杀. 杀死了战马的龙镶军步众向后退出数步,一二哨两百人旋即立起长枪,后方两百人退出十余步列阵而立,第五哨士兵则攀越上屋,取下背上长弓,扣上羽箭. 奔腾而来的敌骑当然也发现了前方出现的龙镶军,他们没有减速,反而加速向前冲撞了过来,但对面龙镶军的反应却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外,当他们想要减速的时候,却已经是身不由己了,身后战马如雷的马蹄之声便是他们的摧命符,要么向前,向么被身后的战友挤死,现在他们可是在城市的街道之上,不像城外的旷野让他们有左右腾挪闪避的机会. 只能向前.哪怕前方布满了障碍,向前,还有一线生机,停下,只会被友军撞倒然后踩踏而死. 战马飞驰,避过了第一个障碍,可还有第二个,第三个,整整五百匹高大的战马布满了终一百米长的街道,于是这些飞奔而来的战马,终于还是被绊翻在地. 屋脊之上的龙镶军,开始飞速地拉弦,射箭,再拉弦,再射箭,不用瞄准,因为下面的街道之上,挤满了骑兵. 每一箭下去,都会有人落马.龙镶军使用的可是强弓硬弩,配的都是破甲箭,如此近的距离之上近距离攒射,哪怕下面的敌人装备都极其精良,也无法扛得住这些利箭. 卢方死死地盯着那些逼近的骑兵. 虽然敌人在不停的倒下,但是总是还有人会幸运的躲过前方的障碍向他们逼近.五十步,看着逼近的十数骑,他大喝一声,”投!” 后方肃立的百余骑兵大吼声中向前奔跑而出,手中的长枪划作一道残影,带着啸声奔向了那些敌骑,卟卟之声不绝于耳,百余柄长枪投来,几乎没有给敌人任何躲闪的空间,即便人能躲过,马也无法躲过. 长街之上,人尸马尸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垒起了数尺之高. 敌骑终于停了下来. 但卢风知道,真正的苦战,此刻才开始. 蹄声隆隆,前方的敌骑号旗招展,后队变前队,大队人马竟是离开了这条长街,拐向了一旁的小巷,只余下一部人马,仍然在向前进攻,只不过此时,他们也已经放弃了战马,改为了步战. 首先遭殃的便是屋脊之上的那些游射的龙骑兵.他们分布在街道两侧,占据着地势,但是他们的人太少了,当街道之上,上千柄弓箭对着两侧屋脊之上射击的时候,卢风便知道,他的战友们完了. 敌人将领的反应之快,让卢风为之惊心,更让卢风担心的是,他们根本就不为自己的殂击而动,而是目标坚定,只求快速向前突击,而突击的目标所在,正是皇宫的方向. 看到屋脊之上的袍泽在对射之中一个接着一个的栽下屋顶,卢风知道,下一刻这些制高点就会被敌人所占领,他佩刀前指,厉声喝道:”全军向前,杀敌!” 四百龙镶军齐声猛喝”杀敌”,跟着卢风向前方冲去. 不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被敌人从屋脊之上攒射,就要与敌人去肉搏,绞杀到一起. 在向前冲上去的那一霎那,卢风已经明白,自己今日有死无生,哪怕敌人的大部队已经走了,但留在这里的还有上千人马.他只希望自己能在这里多殂击敌人一会儿,只希望自己率队能在这里多杀一些敌人,这样接下来友军便会聚集起更多的部队向敌人发起反攻. 只要龙镶军将所有的军队集结起来,卢风相信,胜利终究会属于他们. 龙镶军在城内虽然有两万驻军,但驻地分得太散了,这便给了敌人各个击破的时间. 为什么会不敌人突然出现在长安城?这是卢风永远也想不明白的问题. 两股人马迅速地绞杀在了一起. 可惜的是,并不是所有的龙镶军将领都有卢风这样的眼光和反应,此刻曹天青的死亡和曹著的不知所终,让虎贲军一时之是失去了有效的指挥,分驻各地的将领们在听到惊闻钟的声音之后反应也不一,有的带领军队第一时间赶向皇宫方向,有的却是带军狂奔向示警的南城,而靠近南城的龙镶军在与敌接战之时,也极少有人采取与卢风一样的策略,而是选择了与对手骑兵对冲. 人数上的劣势让他们在转瞬之间便遭遇到了失败. 这支突然出现在长安城中的敌人,精锐程度竟然丝毫不比龙镶军差.而更让龙镶军雪上加霜的是,在他们前进的过程之中,一次次的暗算从天而降,那些袭击的人数并不多,但每一次对准的都是他们的将领. 长安城中,似乎全城都在作战.到处都是喊杀之声,一处处的火头在长安各个方向之上燃起,更是让许多龙镶军将领无法判断出敌军到底出现在哪里. 对于他们来说,最为宝贵的集结时间,就在这一次次的犹豫之中无情地流逝. 而此刻,在玉龙山上,曹冲正站在最高处的玉石雕栏之前,凝视着远处长安城中的处处大火,他听不见长安城中的厮杀,但这样的场景,只能说明长安城中发生了战斗. 在他的身边,一左一右站着的却是另外两位名震天下的宗师,卫庄与文汇章. “长安城中似乎出了大事,曹公,你不去看看?”卫庄有些幸灾乐祸,不过心中也是充满了惊讶,长安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必.”曹冲当然知道这些日子里齐国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那些将死的豪门世家发动的一次骚乱而已,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平息下去.”这点小事,转瞬之间便可平息,二公,不若我们就在此对酌小饮,看看我大齐龙镶是怎样对敌的?” 第一千五百零一章:救兵 曹辉在落日的余晖之中策马狂奔,此时他的身边,只有两名侍卫,但却簇拥着十好几匹马,他已经不眠不休地奔行了一日一夜了. 潞州之战,因为郭显成带着一万龙镶军抵达,终于堪堪抵挡住了周济云的攻势,将潞州局势稳了下来,郭显成,周济云,这一对昔日曹云座前的双子星,在潞州终于正面杠上了. 潞州局势平稳,曹辉一颗心刚刚落下来,一条绝密消息让他魂飞魄散. 消息是来自南天门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圈套,一个将长安以及长安周边兵马调走的阴谋,不单是皇帝,首辅田汾,还有他曹辉,一个一个的都被周一夫这个老贼玩弄于鼓掌之上. 没有人认为南天门会背叛朝廷,但偏偏这样的事情就发生了,能在南天门的地盘上偷偷地藏起超过两万精锐,这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也就是说,这个阴谋,从很早时候就已经在谋划了. 曹辉只觉得嘴里发苦,心里也一阵阵的苦涩泛上来.为什么?为什么就认为南天门不会背叛朝廷呢?因为他们只是一个江湖宗门,不,不是这样的,南天门从他诞生的那一天起,就不是一个单纯的江湖宗门,他们一直都是一股独立的强大势力所存在着,只不过他们披着的那一层江湖外衣,掩盖了他们的真实面目. 百余年前,他们为了利益,抛弃了他们本应当守护的大唐王朝,现在,他们又一次为了利益,要背叛大齐王朝了. 曹辉心里一阵阵的发凉,长安城中,豪门世家的力量,几乎已经被扫落殆尽,但暗底里还有多少,便是连他也不敢断言,上千年的世家传承所带来的底蕴,远不是他能够在短短的十数年时间便能连根拔起的,周一夫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有着他的底气.而南天门,拥有着三位宗师,拥有无数武道修为强悍的高手,更恐怖的是,他们在长安城中有着无数的人手和据点. 曹辉不敢想象当那数万敌骑突然出现在长安城里的场面.南天门所在的青龙山,距离长安城不到百里,朝发夕可至,只怕他们兵临城下的时候,长安城连一丝丝准备也不会. 此时的长安里,需要援兵. 但他却无兵可调.郭显成纵然急得跳脚,也不敢妄动潞州城的兵马,周济云虎视眈眈,只要稍稍露出一丝破绽,这头猛虎必然便会张开血盆大口用他锋利的獠牙凶狠地咬上来.更何况,此时的曹辉,又怎么敢毫无保留地相信郭显成呢? 曹云在洛阳!这件事,到底与他有没有关系?他究竟是蒙在鼓里还是参与了这一次的策划?如果曹云亲自参与了这一次的策划…… 曹辉不敢想下去了,如果是这样,那洛阳那边,必然也会出现绝大的变故. 如果曹云真得想要取曹天成而代之,现在聚集在洛阳的那些军队,就会成为他手中的利器.一旦皇帝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些忠于皇帝的军队,还有周边的龙镶军,还会有那样坚定的信念吗? 兴许曹云一封手书便可让这些军队葡伏在他的脚下. 胯下的战马发出了粗粗的喘息之声,曹辉身形跃起,落在身边的另一匹马上,这一日一夜,他就是这样一直在奔行,跟随他的卫士,逐渐掉队,以至于现在仅有两人还能勉强跟上他. “军营,统领,我看到拓拔将军的军营了!”一名卫士欢声大叫起来. 曹辉抬头,远处的旷野之中,一座军营出现在他的眼前,军旗在空中招展,拓拔两个大字,刺得他眼睛有些发疼. 他长啸一声,纵马便向那边的军营奔去. 他的目的便是拓拔燕的这支军队. 拓拔燕自横断山交权退出,在休整之后本来奉命向洛阳方面移动,但走了半个月之后,潞州战局出现了戏剧性的大变化,齐军从极优陡然之间变得极劣,以至于郭显成不得不亲自率一万龙镶军前往潞州抵挡周济云,而拓拔燕的这支军队,在郭显成的要求之下,又被调往潞州. 他们现在是距离长安最近的,又有着强悍战斗力的一支军队了. 数十匹马毫不减速地冲向远处的大营. 一支强弩带着尖厉的啸声从他们的头上掠过,远处的军营之中警号长鸣,一队队的骑兵翻身上马,冲出军营. “来人止步!冲撞大营者死.”大营方向传来了吼叫之声,这支强弩便是对他们的警告,两名卫士畏惧地降低了马速,要是对方真将他们当成敌人,一阵箭雨过来,那才叫死得冤枉. 他们减缓了速度,曹辉却仍是不管不顾,单人独骑,越众而出,不但没有减速,反而在加速.对面马蹄声响,数十骑迎面而来. “我是曹辉,我要见拓拔燕!”曹辉从马上直起身子,扬声大吼道. 对面来骑愕然勒马,此时双方已经相距很近了,曹辉从马上站了起来,以便让对方的骑兵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面容. “曹统领真得是你!”对面的骑将惊呼起来,”让路,让路.” 从大营之中冲出来的骑兵齐唰唰地左右一分,让出了一条道路给曹辉,然后又唰地合拢,却是将曹辉的两名亲卫和数十匹空马拦在了外面. 慕容海满脸疑惑地看着如同疯魔了一般的曹辉,”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弄得这样狼狈?不是潞州被人攻克了吧?” 他哧的一笑,施施然的策马走向那边已经停下来的空马,”这两位兄弟,是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啊?”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马上的那两个骑士却是摇摇晃晃,啪哒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倒是将慕容海吓了一跳,纵身跃下马,小跑到两个跟前,蹲下来一瞧,这两位居然就这样躺在地上,转眼之间便鼾声如雷. 慕容海更加惊讶了,看来的确是出了大事了.他挥了挥手:”来人,将这两个家伙抬到军营里去.” 他重新翻身上马,向着大营奔去.他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曹辉的模样把拓拔燕吓了一跳,满身尘土,披头散发,双眼血红,哪里还有过去那个翩翩佳公子的模样,说此刻的曹辉是一个疯汉也不为过. “曹统领,这是怎么啦?潞州出什么事了?”拓拔燕瞅着从马上跳下来却险些双腿一软坐在地上的曹辉,向前一步将他挽住,问道. “拓拔燕,马上带领的兵马,随后回长安.”曹辉的声音嘶呀. 拓拔燕一怔:”曹统领,我接到的军令是去潞州协助郭大帅镇守潞州,怎么可能去长安?再说长安哪是什么地方,岂是我能去得的?而且还是带着兵马去?” 曹辉从怀里掏出一封军令,哧拉一声展开:”看到没有?这是郭大帅给你的军令,从现在开始,你听我的命令,一切行动,听从我的命令.” 拓拔燕接过这封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的军令,细细地看了一眼,确认无假,这才点了点头,”末将遵命.” “马上,马上集合所有部队,抛弃一切辎重,仅带一日口粮,随我回长安.拓拔燕,告诉我,三百里,一夜时间,你能不能赶到长安?” “一夜赶到?”拓拔燕吓了一跳,”曹统领,我这里三千亲卫,虽然都是一人双马,但一夜奔行三百里,就算到了长安,岂不是也累瘫了?” “累死了也得赶去,马上,快!” “到底出了什么事?”拓拔燕问道. “集结军队,在路上我跟你边走边说.”曹辉一把揪住拓拔燕,厉声道. 拓拔燕点了点头,看到匆匆奔过来的慕容海,道:”海子,擂鼓吹号聚兵,我们紧急开拔.” 刚刚赶来的慕容海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是,擂鼓吹号聚兵,紧急开拔.” “抛弃所有辎重,只带一日口粮!”拓拔燕紧接着道. 不到半个时辰,三千人,六千匹马,轰隆隆地驰出了大营,没有带走任何的辎重,连这个大营盘也弃之不顾,丢在了这里. 长安,玉龙山上,曹冲端着酒杯放在唇边,已经好久没有喝上一口了,眼光一直落在远处那映红了半边天的长安城中.事情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迅速得到解决,那片火光却从南城迅速地在向着城市的中央漫延. “曹公,事情似乎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啦!”卫庄笑吟吟地道,”你真的不去看看?” 曹冲这一次没有断然拒绝,却是沉吟不语. 台阶之上响起了急骤的脚步之声,曹冲转头,看向那个方向,脸色顿时大变,来人,竟然是当朝太子曹著,看着曹著那狼狈的模样,曹冲霍地站了起来. “叔爷爷,南天门造反,与周氏等勾结,数万骑兵杀进了长安城,长安城危在旦夕.”曹著几步冲到曹冲面前,颤声道. “南天门!”卡嚓一声,曹冲捏碎了手里的酒杯.难怪事情会变成这样,南天门居然与周一夫勾结到了一起,如果没有南天门的参与,周氏怎么可能在长安附近藏下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马? 第一千五百零二章:真实的目的 卫庄悠悠然地站了起来,端着酒杯走到了曹冲的跟前,”曹公,看起来你们的皇帝是遇着了大麻烦了,连太子殿下都成了这副模样了,我没有认错吧,这是太子殿下?” 曹著心急如焚,但在卫庄面前,却仍然不得不微微欠声道:”卫公!” “南天门造反?”卫庄问道. 曹著点了点头. 卫庄仰天长笑,”这可真是报应啊!曹公,南天门可有三位宗师.孟眺,梅东,还有一个什么叫陶洪智吧?” “孟眺算是一个人物,梅东嘛,也勉强,那个陶洪智,差了一点吧?”身后传来文汇章不紧不慢的声音. “人家再差那也是一介宗师.”卫庄笑咪咪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三个人如果不出现在长安便罢,一旦出现,针对的目标肯定是你们的皇帝,曹公,需要帮忙吗?” 曹冲愕然,曹著却是大喜.当下立即站了起来:”如能得卫公相助,大齐必不忘大恩.” 卫庄嘿嘿一笑,转头看着文汇章:”文老儿,你去不去?” 文汇章沉吟了一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去,为什么不去?咱们在这玉龙山呆了这么多扩,曹公可没有亏待我们,好吃好喝的供养着,现在曹公有难了,咱们自然不能袖手帮观,不就是南天门的那几个吗,咱们去拾掇了他们.” 曹著大喜若狂,向着二人连连躬身. 看着曹著的模样,曹冲叹了口气,”你先下去收拾收拾,玉龙山上三千人马,聚集起来还要一点点时间,你身为大齐太子,不能这个模样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是,叔爷爷.”曹著欠了欠身子,跟着一个侍卫走下了白玉台. 曹冲转过身来,看着卫庄和文汇章,眼色大是不善. “怎么啦曹公,我们急你所急,想你所想,看你模样,还不甚满意?”卫庄笑吟吟地看着曹冲. 文汇章也站了起来,与卫庄并肩站在一起:”曹公,假设说,你们的皇帝现在已经被人暗算翘了辫子,不要挑眉毛,这很有可能哦,周一夫能把事情做到这一个地步,我就不相信他没有针对你们皇帝的意图,我啊,甚至猜他最大的目的就是干掉你们的皇帝.” 曹冲心中砰地一跳,霍然转身,看着远处火光冲天的长安城. “很有这种可能哦.所谓的这些军马出现在长安城的目的,只不过是分散城中所有军队的注意力罢了,而周一夫真正的目的就是干掉曹天成.”卫庄道:”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甚至不会在意这两万突入长安城的军队的死活.现在长安城中所有的军队,一定在四处围追堵截这些敌军并与其激战,说不定连皇宫的驻军都已经冲了出去,哈哈,这个时候,孟眺他们在内应的带领之下,突然出现在皇宫之中,曹天成纵然也是宗师,但在几名宗师的围攻之下,只怕凶多吉少.” “曹天成如果死了,啧啧,那洛阳那一位可就成了更多人的选择了.”文汇章鼓掌道:”不得不说,周一夫这个人啊,厉害,成害之极啊,这等谋划,世上有几人能够看破,猜透?不到真相最后揭穿的那一刻,谁都要被他蒙在了鼓里.”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借这个机会,杀了孟眺他们?”曹冲冷冷地看着二人. “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曹公还能容他们活在这个世上?”卫庄大笑:”曹公,不是我小瞧你,他们三人联手,别说是曹天成了,就是你,能逃出一条性命就算不错了吧?但如有我们相助,那斩杀他们以儆效尤可就轻而易举了,像我和文汇章这样的打手,可不是随随便便都能请到的哦?” 曹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一下.多少年了,他已经没有体会过像现在这样有些六神无主的感觉了. 他不得不承认,文汇章与卫庄二人说得是有道理的,兴许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周一夫一手策划出来的,而唯一的目的就是杀了皇帝曹天成. 曹天成一死,大齐便会变天.毫无疑问,曹云将会成为更多人的选择,而不是曹著.这,或者便是周一夫最想要的,现在曹云人在洛阳,就在周一夫的手里,如果更多的人选择了曹云,那岂不是说,大齐朝廷将不得不与豪门世家妥协,曹天成这十余年来的努力,将全部毁于一旦,大齐就将重新走回过去的老路. 这件事,曹云参与了吗? 曹冲的手在微微颤抖. 脚步声匆匆的响起,换好了全新甲胄的曹著急急地走了过来:”叔爷爷,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吧?” 看着年轻而又稚嫩的曹著,曹冲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与曹云真是没得比啊!如果曹天成当真已经没了,只怕大齐的绝大部分人,绝不会将宝押在他身上的. 他看着卫庄与文汇章:”走吧,这件事了,你们二人便也走吧,咱们之间的事情,就算两清了.” 卫庄点了点头:”说实话,在这里一住这么多年,倒还真有些感情了,那件事,到现在一点眉目也没有,看起来呢,也够呛,李清大帝留下来的东西,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是解不开了,那倒不如放开,去四处走一走,看一看.文老头儿,怎么样?瞧着咱们也活不了多少年了,这天下,还有太多的地方没有去看一看呢?” “上得九天揽明月,下去深海抓蛟龙,卫老儿,咱们这大半辈子都为俗事所牵,你为了前越,奔前跑后,终是没有挽救过来,我呢,在上京城一住几十年,就是为了一句诺言,但现在看起来,楚国也要完蛋了,没了这些俗事牵挂,咱们也就好好的为自己再过上些年头,曹老头儿,你去不去?” 曹冲苦笑. “他还是算了吧!”卫庄摇头道:”齐国啊,现在眼看着快成一锅粥了,他这个皇室弟子,曹氏现在辈份最高的老祖宗,放得下,走得开?” “你们与明国的秦风都渊源颇深,我既然放你们离开,你们不去明国?”曹冲问道. “去干什么?”卫庄失笑道:”咱们两人,除了这一身武道修为还能看,还有什么?看了周一夫这一次的谋划,我心里发寒呐,论武道,咱们这里三个人,能与我们比肩的屈指可数,可要论玩心眼儿,咱们玩得过人吗?文老头儿,你说是不是?” “不错不错!”文汇章点头道:”我亦有同感,周一夫这一次的谋划,可真是把我给惊着了.秦风那小子,也不算什么好鸟儿,心机深沉着呢!不声不响地十来年,便灭了越国,秦国,现在楚国也已经摇摇欲坠,我在上京城一住几十年,答应闵威守护楚国社稷,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秦风那小子将楚国覆灭在我的眼前,还是眼不见,心不烦,走得远远的好.” 曹冲凝视着二人,展颜一笑,”好,既然如此,哪咱们就走吧,做完了这件事,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游,如果我还能活得更久一点的话,或者还会去找你们.” “如此说定!”三个白发老头对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战鼓声声响起,玉龙山三千驻军聚集在一起,向着长安城方向疾驰而去. 长安城中,龙镶军另一员副将娄海潮心急如焚.天色已经快亮了,但现在,他还是没有发现太子曹著和副将曹天青的踪影,在最终得到曹著与曹天青二人去了南城巡视的时候,一颗心顿时变得拔凉拔凉的了. 南城,就是叛军进城的地方,数万叛军的铁蹄之下,太子与曹副将随身只带了那么一点人马,如何能得脱? 长时间联系不上这二人,娄海潮只能自作主张地向一支支部队下达了命令,但很显然,他不是曹著,也不是曹天青,虽然同是副将,但曹天青才是拿主意的那一个,现在,他的命令果然不太好使,有的部将听命向着皇宫方向靠拢,不再理会那些突击的叛军,但有的部队却仍在自主出击,寻找堵截那些叛军. 娄海潮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叛军的行为极其古怪,最初的时候,他们似乎是要一股作气的冲向长安城的中枢所在,但在冲到了一半路程的时候,突然分成了无数股,不知道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现在龙镶军虽然稳住了阵脚,但却也被这些叛军分化成了无数股. 娄海潮决定不再理会眼前的叛军,他决定率领他的部下向着皇宫靠拢,这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情,眼前的种种都透着一股股的诡异. 一路飞驰,娄海潮终于赶到了皇城之前,在哪里,已经有数支龙镶军开始集结,皇宫内,仍然显得很是平静,这让娄海潮稍稍平静了片刻. 但下一刻,皇宫之内,如同霹霹般的暴响起便响彻在他的耳边,他顿时惊呆了.作为一个九级上的高手,他能清楚地分辩出那是宗师级的高手在全力动手之时才能爆发出的动静. 皇宫之中,只有陛下一个宗师,能与陛下动手的,除了刺客,还能有谁? 他纵马冲到皇城之前,大声吼道.”开门.” 皇宫之内,一片混乱.皇城之上一名将领有些为难地看着娄海潮. 第一千五百零三章:你们都得死 (兰永传,文耀武一直在鲜碧松军中,这个后面会有交待,蒋通是田汾的护卫,写这个的时候将他与陶智海搞混了,至于陶洪智与陶智海是一个人,惭愧,我记错名字了,关于文章之中出现的谬误,我正在联系责编修订,感谢冰懿00009兄弟指出的这些问题,我会找出时间全都改过来.再一次感谢兄弟指出我的问题) 将领不敢开门,哪怕他认得娄海潮,这是规纪,没有皇命,开了城门,这外头这么多的军队一涌而入,要是有个什么事儿,他怎么担待得起. “你聋了吗?”娄海潮狂怒不已,自马上一跃而起,人在半空中将手中佩刀重重地插在城墙之上,脚尖在刀上借力,一跃而上. “娄将军!”那将领大惊失色,娄海超却不理他,只看向皇宫之内,此时皇宫之内已是喊杀声如潮,依稀可以看到灯光通明之处,一队队的宫卫正向着御花园方向扑去. “开城门!”他霍地转过身,双眼血红地看着那名将领,”你看见没有,皇宫之内进了敌人,宫内没有多少宫卫的.” 那将领抖抖擞擞,迟疑片刻,终于还是下达了命令,”开宫门.” 沉重的宫门在龙镶军的面前打开,骑兵们一涌而入. 娄海潮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他的战马心有灵犀地恰好出现在他的胯下,他便带着这些骑兵,狂潮一般地涌入到了宫中. 城楼之上,那名将领双脚酸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娄将军,你可千万不要是造反的啊,不然我一家子可就都跟着你交待了.” 话音刚落,眼前一花,面前一下子多了三个人.他揉了揉眼睛,看着三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们是谁?”他大惊失色,一跃而起手搭上腰间刀柄,便欲抽刀. 但刀还没有出鞘,三个老头早就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好像,好像是老王爷.”将领拼命地揉着眼睛. 大量龙镶军涌入皇宫,让本来已经乱成一团的皇宫更加混乱了,到处都是人嘶马叫之声,娄海潮不管不顾地一路向前,或者此事过后,他会因此而获罪,但他却一点也不后悔. 他纵马出现在了御花院中,看到的却是让他惊心魂魄的一幕,他们的皇帝,曹天成,如同一只纸鹞一般的被击得高高的飞了起来,下面,一道明亮的剑光正追逐而来. 不假思索,他手中的佩刀化作一道寒光,凌空飞向那道剑光,在刀光被那剑光击成一团明亮的光点之时,他已经取下了背上长弓,弓步立于马上,吐气开声,一箭连着一箭,向着那道剑光连接不断地射去.虽然不能击落那道剑光,却成功地让那道剑光缓了下来. 啪哒一声,曹天成像一只破口袋一般地摔在地上,不见一点声息,先前赶来的宫卫根本无法插手这个层次的战斗,此刻却是风一般的扑了上去,抢了曹天成便向后退去. 马蹄如雷,一队队的龙镶军赶到了娄海超的身后. “放箭!”娄海超狂吼道. 袭击皇帝的那三个人,他都认得,孟眺,梅东,陶洪智,三位宗师,如果让他们趁着己方混乱冲了进来,那不谛于是一场屠杀. 所有赶到场的龙镶军,不假思索地提起长弓,雨点一般的羽箭向着前方那三人狂射而去. “后军续射,前军列阵.”娄海超举起长弓,大声下令. 马蹄纷乱,一队队的龙镶军跟在娄海超之后,开始列成冲锋阵形. 孟眺看着已经列成阵势的龙镶军,再看着还在源源不绝地冲进来的龙镶军,不由摇了摇头,”走吧!曹天成中了毒,又挨了我一拳,就算还能再苟颜残喘几天,也绝对活不太久了.” 他可不想与列成阵形的大军交手,即便他们有三个宗师,一旦被这些不要命的大军缠上,那下场必然也不可能美妙. 三人身形微动,向后飞退,后退之际,孟眺举拳,向着御花园的荷塘遥遥一击. 下一刻,荷塘中厚厚的冰层就如同一张地毯一样被整个的揭了起来,在空中砰然炸响,无数冰屑横飞,雪粉狂舞,冰下的池水就好像被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砸了下去,无数水花飞溅而起. 所有人的眼中只剩下了飞舞的冰块,雪粉以及无数水花,而那三人,早已经失去了踪影. “圆阵,保护陛下.”娄海超根本就不像去追对手,他们想逃,根本就追不上.此刻,更重要的生死不知的皇帝陛下. 龙镶军一层又一层地将那批内卫包裹在了其中,娄海超翻身下马,大步而入,一名侍卫正单膝跪倒在地上,怀里抱着的正是皇帝曹天成,看到娄海超进来,六神无主的眼睛,总算是闪过了一点点希望. 娄海超在曹天成的面前半跪了下来,只看了一眼七窍流血的曹天成,一颗心便无限的向下沉去. “太医,马上宣太医.”他突然跳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吼道. 孟眺三人很轻松地在皇城的屋顶之上掠走,此时,整个长安城中一片大乱,根本就不可能集中起太多的军队来围堵他们,人来得少了,于他们而言,根本就等同于没有. “门主,这一次得手,周一夫那老狐狸答应我们的东西,真会兑现么?”陶洪智问道. “当然,现在以及以后,他们更需要我们的支持.”孟眺轻松地道. “那个老狐狸的话,我们不可全信,门主,回去之后,我们还要多做些功课,要是他敢翻脸,那我们也就不用客气.”梅东道. “这是自然.”孟眺大笑,笑声刚刚响起,却如同被扼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陡然便停了下来,在前方的屋角处,陡然之间便多出了一个白胡子老头,正笑咪咪地看着他. “孟门主,多年不见了!还记得老头子否?” “文汇章!”孟眺惊呼出声. 前方另一处屋脊之上,卫庄悄无声息的出现,伸手掸了掸了袍子上的雪花,扬声笑道:”孟门主,卫某有礼了.” 孟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二位,此是齐国内事,与你们无关,何苦牵涉其中?” “说内事亦可,说全局也罢,总之,我们答应了一个人,得将你们留下来,你们刺杀了齐国皇帝,想这样走了可不成.”文汇章笑吟吟地道. “答应了谁?”陶洪智大声问道:”他给了你什么,我们自然能翻倍给你,文汇章,齐国皇帝活不成了,新的皇帝将在洛阳出现,我们能给你意料不到的东西.” “他们答应了我!”身后传来一个阴沉沉的声音.曹冲出现在三人的背后,”皇帝活不成了,你们也就活不成了.” 孟眺脸孔一阵扭曲,他们不是没有想过曹冲会出手的问题,可即便是曹冲出手,他们三人联手,亦是可以稳稳取胜的,但他们万万想不到,卫庄与文汇章会与曹冲联手. 这三人,与当年的李挚一起,被称为当世四大高手,便是楚国万剑宗的毕万剑,也要往后排,当年明国谋算李挚,出动了三位宗师,其中便有毕万剑,却仍然没有将李挚当场杀死,而是让他杀出了重围,现在他们三人,却对上了与李挚同样份量的另外三人. “受死!”曹冲不想再与他们多说半句废话,凌空而来,举拳便击. 文汇章与卫庄二人大笑声中,也是各自迎向了对面三人中的一个. 曹冲找上的是孟眺,文汇章对上了梅东,卫庄对面的,却是陶洪智. 同样都是宗师,但宗师之间,境界也是相差有天地之别,六人之中,最先遭殃的便是修为最弱的陶洪智. 这位宗师时运不齐,命途多舛,虽然是宗师之境,但与同境界的人交手,是打一场输一场,第次在高湖被楚国万剑门的傅抱石打得狼狈而逃,第二次碰上了贺人屠,险些没逃回一条命来,这是第三次碰上同为宗师的对手,但眼前这人,比起傅抱石和贺人屠来,却是更高了一个层次,所谓棋差一着,缚手缚脚,未过十招,便被卫庄一拳击在胸腹当中.卫庄所修习的碧海生潮何等凶悍,陶洪智立时当场毙命. 梅东没有多撑多长时间,陶洪智被击毙之后不久,他的剑便被文汇章断掉,人也如同一只断线风筝一般,从屋脊跌落下去,再也没有了动静. 孟眺的修为比这二个高了许多,但他面前的曹冲修为更高,此时更是满怀愤懑,拳拳迫人,式式夺命,而陶洪智与梅东的落败身死,更是让孟眺心慌意乱,没撑多久,便被曹冲一掌印在脑门之上,顿时整个脑袋便如同一个西瓜一般被打得稀乱. 三人各自杀掉一个宗师级的高手,便如同杀掉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一般,曹冲得手之后,袍袖一指,转身便走,文汇章与卫庄两人却也是联袂跟上,于他们而言,这是一场大热闹,可不得不看. 曹天成已经被移到了一间偏殿当中,数名便在宫中偏殿值更的太医,此时束手无策地看着躺在榻上的曹天成不断地喷出血块来,经验丰富的这些太医,包括娄海潮在内,都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他们的皇帝,即便是神仙下凡,恐怕也是没得救了. 曹冲一步步走进了偏殿之内,屋内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曹冲走到榻前,凝视着榻上的皇帝,身边,卫庄也走了过来,卫庄深通医术,但也是只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 “没救了!”他对曹冲道. 第一千五百零四章:遗命 躺在床上的曹天成双目紧闭,面若金纸,如果不是仔细探察,那微弱的呼吸几乎无法感觉得到,曹冲凝视着这位统冶了大齐的皇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位侄儿才能也是有的,志向也是有的,也不乏手段,但终究还是操之过急了一些。大齐之殇,百余年来日积月累,早已病入膏肓,他想治病,让这具庞大的躯体重新健壮起来,奈何这具身体却太弱了,虚不受补,曹天成的药下得太猛了一些,终于将自己也药倒了。 但仔细想来,这一切,其实也怪不到曹天成,明国上升的势头太过于凶猛,在大齐多次试图打压未果的情况之下,曹天成只能力图改变大齐本身的现状,以求在未来与大明的较量之中占得上风。 明国已经灭了秦国,眼见着便又要吞并楚国,而更让齐人忧虑的是,大明那一股欣欣向荣,万众一心,一呼百应的态势。 国再大,心不齐则力不聚。如果不能改变大齐现在朝廷与地方割裂,皇室与世家背心的局面,在未来的某一天两国最终兵戎相见的时候,必然会因此而吃大亏。 皇帝并没有做错,但他失败了。 失败了就是原罪!失败者是无法为自己的行为来进行申诉的。 “你们下去吧!”曹冲挥了挥手,对屋内的人说,“曹著留下来。” 屋内诸人一一躬身退下,所有人都明白,曹冲这是要让曹天成安排后事了。 看到仍然站在一边的卫庄与文汇章,曹冲一瞪眼睛道:“二位,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不方便与闻吧?” 卫庄耸耸肩,与文汇章两人无所谓地也退了出来。 曹冲坐在床榻边上,伸手握住曹天成的手,一股浑厚的真气输入进了曹天成的体内,另一只手屈指在曹天成几处穴道一弹,躺在床上本来一动也不动地曹天成身体微微一震,紧闭的双眼缓缓地睁了开来。 “皇叔,我输了。”曹天成一眼看到面前的曹冲,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父皇,我们还没有输!”跪在榻前的曹著猛然抬起头来,道:“父皇,长安城中的局势已经初步稳定了下来,龙镶军正在反攻,叔爷爷带来的玉龙山守军也加入了进来,杀进城来的叛军已经被扼制住了,天一亮,我们便能发起反攻了。” 曹冲叹了一口气。 “著儿,我死了,这局棋就已经输了。”曹天成不无遗憾地道:“这一场谋算之中,我终是输给了周一夫。我万万没有想到他早就与南天门勾结到一起了。一招不慎,满盘皆输,我是灯下黑了啊!” “父皇,你不会死的,你只不过是受了伤而已,有叔爷爷在此,一定能治好你的。对了,明国的舒畅不是有神医之称么,儿臣马上派人去越京城请了他来,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会把他请来。”曹著大哭起来。 曹天成摇了摇头。 “皇叔,这件事情,曹云是被蒙在鼓里,还是亲自参与了策划?”他问道。 “我不知道。”曹冲摇摇头,犹豫了片刻,他还是道:“以我对曹云的了解,他或许也应当是被周一夫利用了。” “那就好,那就好。”曹天成竟是松了一口气。“皇叔,我还有多少时间?” 曹冲神色黯然地道:“你先是中了奇毒,接着与孟眺三人恶斗,这奇毒便顺着你的真气流遍全身,最后又挨了孟眺一拳,彻底让你失去了自保的能力,眼下奇毒已散入七经八脉,深入脏腑,孟眺那一拳,也断了你所有的生机,现在只不过是靠着我的一股真气维系着,最多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了,你有什么要安排的,便赶紧安排吧!” 此语一出,曹天成谓然长叹,跪在榻前的曹著却是放声大哭。 “叔爷爷,不是这样的,叔爷爷一定能治好父皇的。” 曹冲一言不发,曹天成看了一眼涕泪交流的曹著,叹道:“痴儿虽有孝心,但却不是能托付大事之人。皇叔,我死之后,你带走他吧。” “你想清楚了吗?如果你决定让著儿继位,我便能保他平安。”曹冲道。 “著儿太年轻了,没有经历过磋磨,怎么扛得住异日的惊涛骇浪。皇叔,此刻我的脑筋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大齐的改革历经近十年,时至今日,终于要因为我的死去而半途夭折了。著儿如上位,则洛阳那边必然不肯善罢干休,内战仍然不可避免,纵有皇叔力保,也不过是徒然消耗我大齐国力罢了。既然如此,不如遂了他们的愿,也让大齐多保留一些力量。” “父皇!”曹著霍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曹天成。 “著儿,你不要有什么怨念,这不仅是为了大齐着想,也是为了你的性命着想。”曹天成声音微弱:“这个位子不是那么好做的,特别是现在,谁坐在上面,都是坐在火山口上,你没有那个能耐能镇住整个局面,如你继位,大齐必然四分五裂。” 曹冲伸手按在曹著的肩头:“著儿,你不是你的父亲,你父亲在时,朝臣,军队自然会毫无疑问地选择站在你父皇这一边,但你不行,你如果上台,他们则会选择另一边,到时候别说你这个位子坐不稳,便连性命也保不住,只有从一开始便退避三舍。” “那,谁将坐上这个位子?”曹著咬牙道。 “这个问题,你还用问吗?”曹天成苦笑道:“稍后我会拟下旨意,废除你太子之位。” “是曹云吗?” “对,是曹云,眼下也只有他,才能迅速地捏合两方面的力量,也只有他,才能得到两方面的信任从而稳定朝局。”曹天成点头道。“也只有他,才能带着未来的大齐扛住所有的惊涛骇浪。著儿,你远远不是秦风的对手。” 曹著低下头去。 “有你叔爷爷护着你,你性命无忧。等到曹云回到长安,以他的性子,也必然不会为难你。从此以后就跟着你叔爷爷在玉龙山好好地呆着吧。”曹天成道:“这是父皇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让你能平安地活下来。你,下去吧。” 曹著步履沉重地退出了偏殿。 “皇叔,还要劳烦你为我拟旨了。曹天成颤抖着双手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印章交到曹冲手中:“玉玺在我书房之中,仍然放在那个地方,皇叔稍后,自去取出盖好便是。然后便将其交给曹云吧。” 曹冲点了点头:“可是这件事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如果曹云在洛阳被周一夫等率先拥立为皇帝,你这份诏书,可就成了一张废纸了,因为曹云那就是明目张胆地篡位夺权,必不为长安诸君所容。” “这也是我作茧自缚啊,这一辈子,我最忌惮的便是这位堂弟,这一次与田汾谋划也是想着一石二鸟,曹云在洛阳一旦登上皇位,就此背上了洗不清的骂名,我也彻底地可以放下心来,现在,倒是要为难了。还请皇叔拿着旨意,一定要在阻止他在洛阳登上皇位。”曹天成喘息着道。“此去洛阳,以皇叔的脚程,想来是赶得及的,曹云,恐怕也不会那么心甘情愿地成为周一夫他们的工具,他不拖到最后时刻,一定不会就范的。” “好。我一会儿马上启程赶往洛阳。” “田汾也在洛阳,隐藏于军中。”曹天成道。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曹冲怒道。 “皇叔不必怪他,田汾已经是竭心尽力了。这是我的问题,无关他事。”曹天成微微摇头:“他是有用的,将来曹云也必然会用他,有了他,才会稳定现在的朝廷诸臣。” 偏殿之外,随着龙镶军稳住了局势,赶来的朝廷大臣愈来愈多,所有人都焦急地看着紧闭的偏殿大门,皇帝肯定是性命不保了,后事如何安排,那是所有人都关注的问题。 天边终于露出第一缕晨曦的时候,曹冲步履沉重地从偏殿内走了出来。 “皇帝驾崩了!”曹冲声音虽低,但外面所有的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卟嗵一声,曹著放声大哭着跪了下去,在他身后,一排排赶来的大臣,依次跪了下来,周围,守卫着的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跪了下来。 能在此时赶到皇宫中来的,无一不是曹天成亲手提拔起来的干练之臣,曹天成的死,自然让他们如丧考纰,而更让他们担忧的是,曹天成的死将所影响到整个大齐的政治局面。 果然,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曹冲便展开了手中的第一份遗旨。 让众人大哗的是,这第一份遗旨,居然是废除曹著太子位。 已经提前知道的曹著垂泪叩头谢恩。 第二份,便是一系列的临时的人事安排,亲王曹冲再一次从幕后走到了幕前,担任慑政王,总慑朝政,只到新皇登基。 而此时,在长安城外,一支不眠不休狂奔而至的骑兵正喘息着换马,披甲,重新检视着配备的武器,拓拔大旗之下,拓拔燕与曹辉两人并肩而立。 “长安还在战斗!”曹辉欣喜万分。 第一千五百零五章:得意 (找编缉要到了权限,可以抽时间修改以前的谬误了.) 天刚蒙蒙亮,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的周一夫悠哉游哉地起了床,在丫头的服侍之下穿上了簇新的袍服,洗了脸,又美美地喝了一碗小米粥再加上一小碟青菜,满足地咂巴着嘴巴站了起来,年纪大了,大鱼大肉是吃不得了,一碗小米粥便足以让他很快活了. 走出房门,仰头看着天空,微笑着对左右道:”难得的好天气啊,看来老天爷也知道今天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好日子啊!居然也赏了一个脸,多日未见的太阳出要出来露脸了啊!” “这便是天命所归啊!”左右纷纷奉迎. 周一夫大笑:”走,去看看我们的陛下吧,昨天晚上我们的陛下睡得可好?” “回老大人,陛下一夜未睡呢,带着一大家子守岁呢,后来还带着孙儿辈的出来爆竹呢,看起来是很高兴的.”一名随从笑着回答道. 听了这话,周一夫的脚步微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却是消失了,好半晌才点了点头,”高兴就好,高兴就好.” 左右都是伶俐人儿,周一夫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情绪上的变化,众人却都是能感觉得到,一时之间,都是觉得莫名所以,难道陛下高兴不好吗?难不成如丧考纰才正常? 沉默之中,众人已经走到了曹云一家人所居住的宫殿之前,看了看左右,周一夫摆了摆手,道:”好了,你们都在这里候着,我去见陛下.” 缓缓地走进大殿之中,偌大的一张长桌之上,琳琅满目地摆着不下数十个菜肴,但却只有曹云一个人在慢慢地喝着稀粥.其它人一个也不见. 看见周一夫走进来,曹云微微一笑,将碗里的稀粥喝干,居然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将碗内的残渣舔得干干净净,这才放下了碗. “陛下如此节约粮食,当为天下表率.”周一夫不动声色地在曹云的对面坐了下来. 曹云摇头,”非也,非也.曹某从来就不是一个这样的人,自小金枝玉叶,纵然身在军中,也从来没有在吃食之上吃过什么苦头,什么与士兵们同甘共苦,生死与共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一个大锅里搅马勺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吃不下而已.纵然还不会有何不食肉糜这样昏聩,但节约这个词,从来没有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过.” “那陛下今日?”周一夫坐直了身子,缓缓地问道.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不过一想到是人生的最后一顿饭,不免便想多吃一点,如此而已.”曹云脸上露出一丝丝微笑,显得有些诡异. 周一夫身子往后一靠:”陛下这是说什么话,今日是您荣登大宝的日子,以后大齐您便是天,说一不二,日子还长着呢,大齐将在您的带领下,再一次的走上辉煌,一统天下.” 曹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上身前探,凝视着周一夫,”周一夫,时至今日,你为什么还如此笃定地跟我说这些话?以你的智慧,不会猜不到我的用意吧?” 周一夫微微一笑:”为什么不笃定呢?陛下,你去大明看过,想要大齐强盛起来,并不是只有曹天成想要走的这一条路的,我们也能走那一条路是不是?不过可惜的是,曹天成根本没有给我们这个机会啊.所以我们只能另起炉灶,选择一个愿意给我们机会的人,陛下,您就是我们选定的人啊.” “社稷重器,居然是由你们来选定,周一夫,光是你说出这一句话来,便足以证明,皇帝的选择并没有错,不诛除了你们,大齐便永无宁日,永无真正强大的时候,在未来,也必然会在争霸天下的时候败下阵来,因为你们永远不会做到同国共荣共辱,休戚与共.”曹云霍地站了起来.”得势之时你们抢功在前,失败之时你们会第一个站出来出卖这个把你们养肥的国家.” 周一夫低头沉思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陛下,你似乎忘了,曹氏,当年也是豪门世家中的一员.” “那时的大唐皇帝荒淫无道,我曹氏取而代之,并没有什么过错.”曹云冷笑道.”所以周一夫,今天没有什么登基大典,也没有什么新的皇帝,你死了这条心吧!在你把我抢到手里的时候,其实便已经为你们敲响了丧钟,那些我亲手写下的每一份召兵令,就是你们的一份份摧命符,他们不是来奉迎我登基的,他们是来洛阳平叛,来诛除你们这些叛贼的.” 曹云仰天大笑起来:”我之所以与你虚以委蛇到今日,不过就是为了麻痹你们而已,到了今日,所有的兵力布置都已经到位,就在昨天晚上,攻击的命令我也已经下达并传送了出去,实话告诉你,不单单是洛阳城下的兵力,外围还有六万龙镶军,现在也正在向洛阳逼来,将你们这些叛贼聚集到洛阳然后一鼓而歼之,正是我与皇帝,首辅一齐商定的策略.” 周一夫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在屋里走了几圈,突然停下脚步,”这些事情,我当然知道.不过我仍然选择与你合作,亲王殿下,你知道为什么吗?” 看到周一夫的神色,曹云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但却又想不出那里有纰露. “亲王殿下,你在利用我们想要奉迎你为帝的心思利用我们,你很清楚我们知道你在大齐军中的影响力和皇帝对你的忌惮,你们便利用这一点想反过来利用我们.”周一夫笑了笑,走到桌边,双手按在桌上,上身前探,逼视着曹云:”亲王殿下,我都清楚,我都知道,我在玩阴谋诡计的时候,亲王殿下你还在玩泥巴呢!哦,是了,您是高贵的亲王,是不会玩泥巴的.应当是骑着小马,在御花园里挥舞着小刀.” 曹云震惊地看着对方.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我也是懂得呀!”周一夫继续道:”我们根植于大齐,大齐荣则我们荣,大齐完了,我们也差不多完了,数百上千年的荣耀也将随之完蛋,当然,也许再过上几代人,我们会再一次的崛起,但如果不沉沦这几代人,自然便是最好的.所以,我们不管怎么样,也是要搏一搏的.” “你想说什么?”曹云沉声问道. “我刚刚说,你利用我们想将我们所有的力量都吸引到洛阳来,而我们,也是这样想的,想将大齐的精锐兵马,特别是驻扎在长安城中的龙镶军都吸引到洛阳来.”周一夫微笑地看着曹云:”瞧,现在我们都达到目的了,不过这样一来,长安城可就空虚之极了啊!” 曹云面色陡变,双手微微颤抖,”原来从一开始,你就是在欺骗我?” “彼此彼此.亲王殿下不也是在欺骗我吗?”周一夫呵呵笑了起来:”亲王殿下在军事之上的造诣,这天下能与你相比美的屈指可数,能不能算一算,我这么做是想干什么呢?” “攻打长安,你在长安附近藏了一支兵马,南天门,一定是南天门,也只有南天门.”曹云失声惊呼起来. 周一夫冲着曹云竖起了大拇指. “果然是军神,了不起,一语中的.” “南天门,居然会被你说服背叛朝廷!”曹云失神地道. “亲王殿下,南天门虽然是宗门,但他们,又何尝不是我们大齐顶级豪门世家之一呢?而且他们不是一家,而是很多家的集合,南天门的高层,那一个不是坐拥良田万倾,家财巨万?”周一夫大笑道:”他们披着江湖的外衣,但实则上却也是与我们一样的啊!今日曹天成对我们动手,来日难道就不会对他们动手?孟眺是很有远见的人,不需要我费什么劲,他便能看清这一点,所以啊,从两年前开始,这一计划便开始推行了,一批批精锐的兵马,化整为零,一点一点地进入到了南天门的地盘,我们用了整整两年时间,才再青龙山南天门藏了两万人马啊.亲王殿下,你不知道,为了维持这些人的开销又不引起朝廷的注意,我们可谓是费尽了心血啊!” 曹云的脸色变得惨白. 周一夫得意地转身看着门外:”这个时间,他们应当已经攻进了长安城,拿下了皇宫了吧,亲王殿下,在他们出发的时候,便已经拿到了龙镶军在长安城的布防图,一支分散在长安各处的军队,即便再强悍,又有什么用呢?仍然还是会被各个击破的.” 不等曹云说些什么,他又接着道:”当然,这还不是重点,更重要的是,孟眺,梅东,陶洪智,还有杀门的另外一人,在事发之时,会被人引进深宫之中,他们的目标是曹天成.” 咯嚓一声,曹云生生地掰断了一截桌面. “如果说长安城中的龙镶军还有一搏之力,甚至有力量发起一定的反攻的话,我认为曹天成活命的希望几乎没有.”周一夫得意地看着曹云:”所以亲王殿下,现在曹天成,曹著这些人,都已经成了死人了.大齐,已经没有皇帝,也没有太子了.亲王殿下,你说说,这个时候,除了你出来拯救大局之外,还能有别人吗?你现在确定还要与我们在洛阳大战一场?” “洛阳这一战,我们也许会输,但长安现在却已经在我们的手中了,更重要的是,你还在城里,那些城外的大军,一旦知道曹天成死了,他们还会死命与我们作战?那些奉你命而来的军队将领,会不会认为你更适合成为大齐的新皇帝呢?”周一夫大笑起来:”瞧,到得最后,我们与他们,终是殊途同归.” 第一千五百零六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曹云脸色铁青,冷冷地道:“你休想得逞!” “堂堂大齐军神,说这样的话,便已经是心虚了,这也证明了你也认为我的这个计划成功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周一夫笑吟吟地道。“亲王殿下,难道你不觉得,我这样做,是既能解决我大齐现在国内主要矛盾,又能尽可能地保住元气不伤的办法吗?瞧,较量就限定在长安城内,双方投入的力量不过只有一两万人,对于大齐来说,九牛一毛而已。这么小的投入,却能解决大齐的矛盾,这样的回报,去那里找来?” “真的解决了大齐的矛盾吗?”曹云看着对方:“不,一点也没有,该存在的还是存在。” “亲王殿下,有些事情,老夫认为还是慢慢来才行,时间才是最好的良方。暴虐只会让问题更严重。只要亲王殿下登上了帝位,那么我们是愿意在某些方面做出让步的。” “让步?你们会交出地方的控制权吗?你们会吐出兼并的土地吗?你们愿意向朝廷缴纳商税吗?”曹云摇头:“不,你们不会愿意的。” 周一夫沉默了片刻:“亲王殿下,我们可以做出很多的让步,但有些东西是不能退让的,否则,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了。我们愿意团结在你的周围共建一个强大的齐国,但前提条件却不是拿我们成为垫脚石。” “所以,就是没得谈了。”曹云吐出一口浊气:“既然是这样的话,不管是曹天成还是我,都不会与你们谈的。还是只有一条路而已,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曹天成已经死了!”周一夫冷然道。 “不管你所说的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事实,在这一点上,朝廷绝不会与你们妥协的。”曹云注视着周一夫:“如果你弄不清楚这一点,那还有什么好谈的呢?” “所谓的妥协,就是要踩在我们的尸骨之上吗?”周一夫怒道:“难道你也想将齐国变成一片废墟?” “齐国不会变成一片废墟。”曹云道:“你们如果不投降,洛阳倒的确有可能变成一片废墟。周一夫,日出之时,便是进攻开始的时候,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两人对峙片刻,周一夫突然笑了起来:“不管你愿不愿意,你还是会穿上皇帝的冠冕。成为新的大齐皇帝,等到长安的消息传过来,城外的那些军队,自然会有所选择。” “我不会。”曹云断然道。“除非你把我的尸体之上套上皇帝的袍服,不过我想,那对你没有任何用处。” “亲王殿下,你就不会你的亲人们考虑考虑吗?你那一双孙儿,真是可爱极了。”周一夫眼中空露着寒光,“咱们都是身份高贵的人,虽然这么说有些穷凶极恶,不太体面,但你不要逼我。” 曹云闭上了眼睛,对周一夫的威胁丝毫不加理会。 周一夫瞪视了曹云片刻,突然觉得有些不妙,他霍地站了起来,以与他年龄不相符的速度,几步冲到了内堂的门前,推开紧闭的大门,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全都凝结在了一处,从外到内,如坠冰窖之中。 屋里很安静,安静得似乎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王妃躺在床榻之上,面容安详。而在榻前,整整齐齐地躺着数个人,赫然便是曹云的儿子,儿媳以及两个孙儿。 他们安静地躺在那里,似乎是睡着了,只是脸色却是灰白色的。他们看起来极是安祥。 周一夫只觉得股股凉气从脚底板下嗖嗖地往起冒,不由得想起早上出门的时候,那个随从所禀报的事情。 亲王殿下很开心! 亲王殿下和家人们一齐在守夜! 齐王还和两个孙儿一起在殿外烧爆竹! 他步履艰难地一步一步地挪回到了曹云身边,血红的双眼瞪视着曹云:“你何其歹毒?” 曹云睁开了紧闭着的双眼,看着前方一步之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曹氏一门,天皇贵胄,岂能受别人威胁而忘且本心。我曹云一脉,宁可死,亦绝不会乱臣贼子。” 轰隆一声,周一夫猛然掀翻了桌子,杯子碟子碗跌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砰砰的乱响之声。 “那你怎么不去死?”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我当然也会去死,不过不是这个时候。”曹云讥笑地看着周一夫。 室外,久违的太阳光终于将他的第一缕光线倾泄了下来,从大门内透进来的阳光,将主位之上的曹云映得熠熠生辉,金灿灿的犹如神人,背对着阳光的周一夫,却似乎是来自地狱之中的阴影。 遥远的地方隐隐传来了隆隆的鼓声,依稀有呐喊之声隐隐传来。 “周一夫,战争开始了。”曹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别指望什么登基大典,也别指望着我能弥合双方的裂痕,因为进攻的命令就是由我下达的。” 周一夫身子摇晃了一下,霍然转身:“来人,保护好亲王殿下,不许任何人接近,亲王殿下一饮一食,都需仔细验看。” “遵命!”殿外,数名侍卫应声走了进来。 曹云大笑:“周一夫,你尽管放心,曹某人是不会自杀的。” 周一夫不再理会曹云,大步出殿,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想,他怎么也想不到曹云居然如此决绝,他亦视豪门世家为洪水猛兽,不除之不甘心,而且为此不惜付出全家人的性命,也不惜让齐国陷入大规模内战的风险。 他现在唯一指望的便是曹天成完蛋的消息迅速地传回到洛阳来,这个消息,足以让城外的朝廷军队躇踌不前,足以让龙镶军陷入慌乱,曹天成的死讯会让战争暂时停歇下来,从而给双方再一次带来和谈的机遇。 曹云当然不能死!即便他不肯合作,对于自己而言,那也是一张可以好好利用的牌。 洛阳城外,战争已经开始了。 长安城内,战斗却已经进入到了尾声。 曹冲带来的玉龙山三千守军的加入使得在战斗初期受创颇为严重的龙镶军终于维持住了均势,他们终于守住了半边长安城,到了天色初明的时候,曹辉,拓拔燕带来的三千骑兵的加入,则成了这场战事的转折点。 攻入城中的叛军主力被击溃。朝廷军队开始了反攻,并且一条街道一条街道的开始收复着失地。那些曾经在黑夜之中如同幽灵一般出没的杀手们,基本上已经销声匿迹,在黑夜之中他们是王者,但在大队的官兵面前,他们与一般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但凡一冒头,立刻便受到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个人的武道修为再好,在集团的打击面前,依然毫无还手之力。 拓拔燕与娄海潮兵分两路向残存的敌人发起反攻,曹辉的归来,也让没有指挥陷入各自作战的鬼影谍探们终于有了主心骨。他们配合军队,搜捕刺客。南天门孟眺,梅东,陶洪智的被杀,让配合叛军作战的南天门部众陷入到了恐慌当中,这些武道修为相当不错的家伙,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作了鸟兽散,趁着天黑,绝大部分已经逃之夭夭了。这些人的逃亡,也让鬼影省出了绝大部分的力量。要知道,这些人虽然不足以撼动大局,但在小范围的单兵作战能力和破坏力却是极其强悍的。 曹天成死了,但消息却被限制在极小的一个范围之内,曹冲携带着曹天成的遗旨赶赴洛阳,曹辉被留在洛阳主持大局。 一条条命令从长安皇宫之中发出,六神无主,惊惶不安的长安各部各衙残存的官员们也终于有了主心骨,开始了虽然慌乱但却仍然有序的补救工作。 随着叛军的节节败退,长安城渐渐地恢复了平静。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吓得魂不附体的长安百姓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户,看着残破不已的街道,有的庆幸自己的家得以保全,有的却在痛哭,在这场短而急促激烈的战斗之中,不知有多少人失去了自己的家,失去了自己的亲人。但此时,显然没有人会关心他们的际遇。 战斗仍然在继续!长安城中仍然是一片兵慌马乱的迹象,而皇宫之中,则已经灰复了平静,停放曹天成遗体的宫殿,此时被龙镶军围得如同铁桶一般,别说是一般官员,便连后宫妃嫔们此刻也被勒令呆在自己的宫殿之中不得踏出半步。 曹辉抱膝坐在高高的门槛之上,身后殿内的床榻之上,便是曹天成的遗体。他现在很担忧,曹冲不仅带着曹天成的遗旨,还将曹著也带走了,这一夜发生的一切,让曹辉完全乱了阵脚,他想不到曹天成会死,也想不到曹天成的遗命,居然是将皇位传给曹云。 他不仅忧心着大齐的未来,也忧心着自己的未来,当然,还有岳父的未来。不管是岳父田汾,还是自己,都是曹天成心腹中的心腹,嫡系中的嫡系,新皇登基,只怕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自己这样的人吧! 第一千五百零七章:改旗易帜 雄鸡一唱天下白. 当天边露出第一缕曙光的时候,鸡啼声声,狗吠阵阵,逐次响彻全城,城市的活力便在这鸡鸣狗吠之声开始了新的一天. 厚重的城门便随着晨光亮起黑暗褪去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缓缓地被士兵们推开了,早已候了多时的等候出城的百姓们们欢笑着一涌出城. 今天是大年初一,当然是走亲访友的好时机,在城外有亲戚好友的人,一大早便准备出门去拜年.这两年,荆楚城里的日子已是渐渐的好了起来,城里谋生活的人,总是有路子搞到一些乡下很稀罕的东西,特别是来自大明的许多精美玩意儿,更是拜年之时的最佳伴手礼,像什么彩虹糖啊,果酒啊,糜费不多,但的确是楚国不多见的东西,这也就是年前大量的商船自泉州而来,这才带来了无数的明国货物.使得荆楚城中商人们的货架也格外的丰富起来. 刚刚跨出城门,这些百姓们就猛然站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城外,昨天还一片空旷的城外,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布满了一个个黑压压的士兵方阵. 飘扬的大明日月旗对于荆湖城的百姓来说,已经不陌生,因为不久之前,才刚刚有一支部队便是打着这样的旗帜出现在了荆湖城,然后又向昆凌郡方向开拔而去.但与早前那一支部队比起来,今天出现的这些军人,肃穆萧杀之气更重,虽然只是静静地站在哪里,但那股自内而外无形之中露出来的气势,却让走出城门外的百姓们一颗心砰砰乱跳,双脚竟然是有些发软,不知不觉地便退到了城墙根下,竟是不敢再向前走了. 城门之外聚集的百姓愈来愈多,而守门的士兵似乎早就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也一个个的持枪肃立在门洞之内,对于城外的军队竟然是视而不见. 百姓们见到城上城下的军队都是如此,慢慢的胆子也终于大了起来,开始对着城外的那支军队评头论足起来. 飘扬着的大明日月旗并不稀罕,稀罕的是军阵之中一左一右飘扬着的两面大旗,一面大旗之上绣着一支狼头,龇牙咧嘴,裸露在外的锋利的獠牙旁还绣着几滴鲜血,透出一股别样的狰狞.在这面军旗之下,一个个的黑甲士兵手中只有一样武器,那就是大刀.三尺长的刃,两尺长的刃,一柄柄大刀竖立在士兵面前,映着初升的朝阳,闪着耀眼的光芒,将正对着他们的那一面城墙也似乎映成了亮色. 另一面大旗之上绣着一柄铁枪和一柄斧头的交叉图案,相对于另一侧的的士兵,他们身上的武器花样就太多了,每个人的背后都插着三柄短矛,腰里一左一右别着两把斧头,手里持着一柄柄铁枪. 虽然装备大相径庭,但两股军队,都有着同样的一股凌人的气势,站在墙根之下看热闹的百姓们也终于慢慢地咂摸出了味道,他们在这里站得时间并不长,但已经换了好几种姿式了,有的甚至靠在了城墙之上准备好好地欣赏一下. 今天荆湖城绝对有大事要发生,这比走亲访友可要带劲多了,更何况,看了这场大戏之后再去亲戚家,岂不是又多了一些让人艳羡的谈资? 他们就这样随随便便地站在哪里,便已经感到有些疲累而不得不换个姿式来舒缓一下自己的身体,但对面的士兵,从他们出城以来,似乎就一直没有动弹过,像一尊尊木雕泥塑一般,若不是那些飘扬的旗帜,还有一个个方阵之前的几个骑马的人那马儿在不时地打着响鼻,刨着蹄子,他们几乎要以为这就是一些假人了. 熟悉大明军队的人,只要一看这两面旗帜,其实就能明白,在城下列阵的是大明的两支老牌劲旅,苍狼营和锐金营. 苍狼营是提前出发的,锐金营本来计划中是月中才会开拔到荆湖来,但因为昆凌郡的战局变化,大明加快了军队的布署速度,提前将他们送到了泉州,赶上了提前出发的苍狼营,与他们一起开到了荆湖郡城之下. 今天他们将要见证一件大事.以荆湖为代表的东部五郡将正式改帜易旗. 城墙之上响起了悠长的钟声,九声钟响之后,鼓声开始连绵不绝的响起,城下的百姓抬头敲上城楼之上,他们刚刚的注意力都放在对面的军队之上,浑然没有注意到,城楼之上不知什么时候也站满了士兵,而他们所熟悉的荆湖郡守曾琳也带着大批的官员们立在了城楼之上,只不过他们穿着的再也不是曾经为荆湖人所熟悉的大楚的官服,而是一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胸前绣着飞禽走兽的官服. 城楼之上的三通鼓罢,城下的军队之中,鼓声接力响起,两支军队的交接之处,一面军官手捧着一面叠得整整齐齐的大旗大步走出,在他的身后,数排持枪的士兵斜举着长枪,紧随而止. 随着这些士兵的行进,城墙之下的百姓发出了啧啧的称赞之声,从军阵的所列之处到城墙之间的这一段距离,足足有数百米,但那些士兵的行进队列如同用尺子量过的一般,笔直行来,数十人不但步伐一致,连身形的起伏也完全一致,站在最前头看的时候,倒似乎是只有一个人一般. 在离城数十步的时候,士兵们在一声短促的哨音之后,停下了脚步.城内,一名军官带着数名士兵迎了出来.从对面的军官手中接过旗帜,转身,走回了城门之中. 当城下的百姓们再一次看到这名军官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城墙之上,躬身,将手中的旗帜双手奉给了身着绯红大袍的曾琳. 接过旗帜的曾琳稳步走到高竖的旗杆之处,伸手将旗帜牢牢地系在绳子之上.然后退后一步,目视着大旗. 城上鼓声再一次响起.城下,一直肃立纹丝不动的军阵这一次终于是有了反应. “举!”一个雄浑的声音响遍全场. 哗拉一声,左边的军阵之中,数千柄大刀同时高高举起,然后横放下来,士兵们一手抓刀柄,一手托刀背,刀刃向上,寒光闪闪.另一侧,数千柄长枪亦同时举起,矛刃之下的红樱,在微风之中飞扬. 城上的大旗随着两名士兵的扯动缓缓上升.随着旗帜升得愈得愈高,风也愈来愈大,旗帜终于完全地展开,,呼拉拉的旗帜卷动声中,日月大旗终于长到了棋杆的最高处. “大明万岁,万岁,万万岁!”城下,上万名士兵齐声呐喊,声震云宵. 城下百姓被这呐喊之声所震慑,看着城头之上飘扬着的大明日月旗,他们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从今天开始,他们就已经不再是楚国的百姓,而是大明的臣民了. 昆凌郡城之外,卞无双站在城楼之上,凝视着远处围城军队的城寨,今天一大早,便有士兵来报,围城敌军有异动,他急忙上城来察看,却见一处处的敌军营寨之外,军队列阵而立.但让卞无双疑惑的是,对方并没有要攻城的意图,作为一名沙场老将,他很清楚一支准备战斗的军队,绝对不是现在这个状态. 他的正面,是隶属于荆湖郡城的曾琳的嫡系部队,右侧,是江上燕率领的一万骑兵,而左侧,则是杨致率领的韩华锋与关宁的两支部队,后面,则是周济云的部属乌林的军队以及一支大约两三千人的明军部属. 现在,这些军队统统都出了自己的大营,这让卞无双很是疑惑. 但接下来的一幕,终于让他明白了,他的对手们要干什么. 包围昆凌郡城的军队原本隶属于三个不同的阵营,有明军,有楚军,也有原来的齐军,但现在,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占据了昆凌郡城的卞无双部. 在卞无双的注视之下,楚军和齐军阵营之中,属于他们的火凤旗和黄龙旗缓缓降下,重新升上高高的旗杆的是属于大明的日月旗. 当日月旗升上旗杆的最高处的时候,昆凌郡城的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如雷鸣一般的大明万岁的呼喊之声. 城上卞部士兵在这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中相顾失色. 卞无双默默地注视着那些飘扬着的大明日月旗,黯然神伤.所有的图谋,所有的苦心孤诣,此刻在这欢呼的海洋之中,尽数都渐消云散. 泉州城上,大明旗帜高高飘扬,港口之外,一艘艘的大明战舰在水面之上缓缓行驶,船舷两侧,身着崭新军服的水兵们在欢呼着. 数千里之外的安阳郡,井径关,一面面的大明旗帜升上城头. 新宁郡,飘扬的大明军旗之下,刚刚来到新宁的厚土营士兵在城头之上举着武器欢呼雀跃,胖得如同一座山一般的厚土营统兵将领陆一帆笑得如同弥勒佛一般与武腾并肩而立. 以湘州为代表的江南四郡,也在同一时间降下了火凤旗,换上了簇新的大明日月旗,楚国近乎一半的领土,在新年的第一天,几乎同时改旗易帜,变成了大明的领土. 第一千五百零八章:疑问 往年的大年初一,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喜庆的一天,是欢声笑语的一天。 是走亲访友拜年吃喝玩乐的一天,但今年,对于洛阳人来说,却是心惊胆战的一天,是流血的一天。 紧张的气氛其实已经蕴酿了数个月之外,在大年初一,难得一见的太阳终于爬上高空的时候,紧张的气氛终于爆炸了。 战斗率先在城外打响。奉曹云的召兵令而来的各路兵马向原本聚集在城外的世家豪门联军突然展开了进攻。 战斗发起得似乎很突然,但世家豪门联军却是早有准备,双方大军在洛阳城外鏖战了整整一天,却是谁也没有占到便宜,各自收兵回营。 两方在城外打得热火朝天,但诡异的是,城内却是一片平静,朝廷军队纵然还行有余力,留下了足够多的预备队,但却并没有趁机向着洛阳城发动进攻。 夜色渐渐笼罩着大地,双方军队心照不宣地各自收兵回营,隔着十数里,虎视眈眈地监视着对方。 田汾一点儿也不着急。对于他来说,时间每过去一分,形式便会对他有利一分,早就布置在外围的龙镶军,最迟的也会在三天之内赶到洛阳,等他们一到,城下的这些豪门世家联军,只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罢了。 他现在不希望用手头的力量,与对手拼个你死我活,作为大齐首辅,他要考虑的不仅是现在,还有未来。 每一个士兵都是很宝贵的,哪怕是对面的那些豪门世家的联军士兵,那也是一些战斗经验极其丰富的战士,这一次肃清豪门世家的势力,要清除掉的不过是那些豪门势家的嫡系势力,这些普通的士兵,将来自然也是大有用处的。 能与朝廷军队激战整整一天而丝毫不落下风的军队,战斗力自然是可观的。 明国这些年来,上升的势头太猛了,田汾能够预想到,将来明齐发生冲突的时候,战斗的激烈程度,到了那时候,战斗经验愈丰富的士兵越多,对大齐自然就越有利。 等到龙镶军一到,等到城内的态度渐趋明郎,他就大有可能迫降这些军队。 “首辅,我等奉大帅征召而来,可是现在却向豪门世家联军发动了进攻,大帅此刻却还在城内,而城内我们并没有军队,大帅会不会有危险?”大将冯珂看着田汾,不无担心地问道。 田汾沉默了片刻,看着帐内的十数员将领,都在默默地看着他,这些人,都是曹云曾经的部下,是曹云一手简拔起来的大将,而在曹云退下来之后,他们也不约而同地受到了朝廷的打压,这一次应召而来,自然也是迷惑豪门世家的重要手段之一,因为这些人,有理由对朝廷不满。 沉吟了片刻,田汾道:“我不能说没有危险,但这个危险应当微不足道,如果周一夫是一个莽夫,在发生了这样的情况之下,极有可能拿亲王殿下泄愤,但周一夫却是一个老谋深算,走一步算三步的人,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不会把亲王怎么样。所以不到最后关头,亲王殿下是绝不会有危险的。” 冯珂不满地看着田汾:“首辅,这么说来,大帅还是有危险的,龙镶军一到,与我们合力将城外的联军干掉,岂不是就到了您说的最后关头,到时候,谁去保护大帅?大帅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那岂不是我们害了大帅吗?” “冯将军说得对啊,首辅,还得想个法子啊,必须要确保大帅的安全才行。”帐内的将领们齐嘴八舌地道。 田汾脸色微沉,皇帝对于曹云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像鲜碧松,徐俊生,郭显成这样的重将,虽然对于朝廷也算是忠心耿耿,但对于曹云,却从来是不肯说一句坏话的,最多也就是严守中立,两不相帮,而冯珂这些人,却是旗帜鲜明,哪怕因为曹云的缘故在政治之上受到了极大的打压,他们却仍然是一如既往。 曹云一封信去,这些人便毫不犹豫地带着麾下的兵马聚集到了此处,要知道,此时除了极少数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之外,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冯珂等人的这些举动,便与谋反无异,但他们却仍然没有任何顾虑的便来了,对于曹云的信任,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这就很可怕了。如果曹云真想谋反的话,那后果当真是相当严重的。 唯一幸运的便是,曹云是一个真正为国为民的忠臣,他的心里从来没有想过篡位自立,这也算是大齐最大的幸运的了。 可即便如此,这样的事情,也太不正常了。一国一朝,出现了像曹云这样的人物,绝对是一件不幸的事情,将国家的安危系于一个人的忠诚度之上,这是很不靠谱的。 作为技术性官僚的田汾,对于这样的事情,是相当的警惕的。所以他才一力支持曹天成,逼着曹云一退再退。 对于曹云,田汾是心有愧疚的,但对于大齐,田汾则是坦坦荡荡。 为国为民,私人的感情自然要放诸到一边。 “冯将军,还有诸位将军,你们能站在这里,就是亲王殿下对你们的绝对信任,也是朝廷对你们的绝对信任,在亲王殿下与我在常宁定下此策的时候,我做好了身败名裂,死无全尸的下场的打算,亲王殿下也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对于亲王殿下而言,这也是一场战争,一场事关大齐能不能国祚长久,永传万代的战争。所以,不管是他,还是我,抑或是你们,都要随时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亲王殿下很明白这一点,你们也很清楚,没有人逼着亲王殿下这么去做,这一切都是亲王殿下自愿的。” 冯珂等人欲言又止。 “亲王殿下现在的确身处虎穴,朝廷虽然在城内也有一些布置,但相对起敌人的势力而言,还是微不足道。我只能说,在那些人死尽死绝之前,亲王殿下是绝对安全的。”田汾站了起来:“我希望各位将军们奋勇作战,一鼓作气歼灭敌人,不要辜负了亲王殿下的一片苦心。” 冯珂等沉默片刻,都是有些颓丧地坐了下来。 田汾此语,无异是说明了亲王殿下此刻已经处在极大的危险当中。 “都下去吧,好好地安抚士兵,作好战前动员,明国人势头咄咄逼人,这个新年过后,只怕楚国也将不存,如果我们大齐不奋发图强,消除内患,齐心合力,秦国,楚国,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田汾厉声道。“为国计,为民计,也为你们计,请诸君抛却一切杂念,为国努力吧!皇帝陛下在看着你们,亲王殿下此刻也在城内看着你们。” “喏!”冯珂等人躬身应答。 一众将领纵然心有不甘,但事情也正如田汾所说的那样,亲王殿下甘愿以身祠虎,所求的不就是大齐的繁荣昌盛吗? 一群人正欲转身离开田汾的大帐,外面却响起了纷乱的马蹄之声,田汾不由勃然作色,大营之中,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纵马飞驰。 “冯将军!”他脸色阴沉地看着冯珂。城外大营之中,以冯珂的实力最为雄厚,田汾的大帐便也设在冯珂的军营之中。 冯珂也是脸色难看,一挑帘子便走了出去,作为一名将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容许的。但是他只踏出了一步,一只手还搭在帘子上,整个人却呆住了。看着那几匹纵马直冲到大帐之前的人,几乎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 打头一人,居然是亲王曹冲。 曹冲已经多年没有在人前现身了,但作为大齐的老将,冯珂还是认得这位老亲王的。 “您,您怎么来了?”猛然醒悟过来的冯珂赶前上前一步,向曹冲躬身行礼,曹冲现在的模样着实有些不怎么好看,浑身似乎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花白的头发胡子一缕缕地乱七八糟地搭在头上,整个人热气腾腾地如同一个蒸笼。 “田汾呢?”曹冲问道。 “首辅在里面!”冯珂转身让开了道路,曹冲一步踏了进去,在他身后,两个同样胡子头发都白了的老家伙,也大模大样地跟了进来。冯珂不认得他们,但跟着曹冲一起来的,他自然是不敢阻拦。 “您怎么来了?”与冯珂一样,看到曹冲的第一眼,田汾也同样地发出了这样的疑问,但看到曹冲的模样,田汾的心却猛地往下沉去。 长安出了事,一定是长安出了事,否则曹冲怎么会出山,又怎么会这样一副模样出现在洛阳城外。 他的脸色瞬间便变了。 曹冲环视着大帐之内的诸将以及田汾,点了点头,道:“很好,人都在这里了。” “皇叔,出了什么事?”田汾窜到曹冲面前,一迭声地问道。 “你们的皇帝挂了。”一个白胡子老头子站在帐门前,笑嘻嘻地道。 田汾霍然回首,“放屁。陛下好好的在皇宫之中,怎么会有事,文汇章,你就不怕我唾你一脸唾沫星子么?” 第一千五百零九章:想法 看着怒目瞪视着自己的田汾,文汇章哧的一笑,”你吐得到我脸上吗?你还没吐呢,我就把你嘴给撕了,不信啊,问你们的皇叔啊!” 这一下,不单是田汾,便连冯珂等人的神色也是大变,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曹冲,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因为曹冲虽然还没有说话,但他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皇叔!”田汾带着乞求的神色看着曹冲,希望曹冲也怒喷文汇章一句. “陛下驾崩了!”曹冲颓然道. 田汾一下子呆住了,冯珂等一众将领也是呆若木鸡,他们在这里拼命,但远在长安的皇帝却没有了. 田汾摇晃了几下,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曹冲,声音微弱:”皇叔,陛下是怎么没的?” 曹冲长叹了一口气:”周一夫早就知道了我们的算计,我们想将人聚集到洛阳来一战全歼,他想的却是调动长安周边的驻军到洛阳来,从而造成长安极度空虚,他好乘虚而入.南天门背叛了朝廷,跟他勾结到了一起,这几年来,周一夫用蚂蚁搬家的方式,在南天门里隐藏了两万精兵,除夕夜,两万精兵突袭长安,与长安的内鬼勾结到了一起,轻而易举地破城.刺客杀手横行无忌,留守长安的两万龙镶军分驻各住,急切之中难以集中,险些被他们各个击破.南天门三位宗师潜入宫中,伏杀陛下.不,应当有第四个宗师!” 曹冲停顿了片刻,接着道:”不过我还没有查到那个人是谁.陛下以一敌四,怎么会是对手?我赶到的时候,他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田汾的身体摇摇晃晃,脸上忽红忽白,忽青忽紫. “孟眺三人,已经被我们杀了.”曹冲道. 卟的一声,田汾一张嘴,一口鲜血喷将出来,人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晃几步,便是一口血喷将出来,煞是吓人. 文汇章瞪大了眼睛看着田汾,啧啧称奇:”别人喷血,一口便好了,这人居然一口接着一口,果然是当首辅的人,非同一般.” “闭嘴!”曹冲大怒,抢前一步,架住田汾,伸指在田汾身上点了几指,田汾脑袋一歪,就此沉沉睡去.曹冲将田汾平放在大案之上,回过身来看着冯珂诸将. 众人在他的逼视之下,纷纷低下头去. “皇叔,陛下可有遗命?”好半晌,冯珂终于抬起头来,讷讷地问道. 曹冲看着冯珂半晌,森然道:”有遗命如何?没有遗命又如何?” 曹冲积威之下,帐内众将无不有些心惊胆战,好半晌,众人之首的冯珂这才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皇叔,如果陛下有遗命,那我们这些将领自然是无不遵从,如果没有遗命,那么我们可不可以奉……”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却已经表露无疑. “如果没有遗命,那你们就想奉曹云为帝是不是?”曹冲冷冷地道. 冯珂卟嗵一下跪了下来,”皇叔,陛下自然是雄才大略的,但壮志未酬身先死,咱们大齐,总得还需要另一个强壮的领头羊啊,皇叔,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是您来当这个皇帝,我们自然是没什么话说.” “胡说什么!”曹冲怒道. 冯珂昂起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如果不是皇叔您,那末将就只服大帅一个人了.末将认为,大齐如今内忧外患,唯有像大帅这样的英杰,才能带着我们大齐重振旗鼓,走向辉煌.” 盯着冯珂,曹冲默然半晌,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帐内众将. “你们,都是这么想得吗?” 众人稍微迟疑了一下,忽啦啦地在地上跪倒了一步. 曹冲叹了一口气,这十来年,他再也没有理会过朝政,现在看起来,曹天成在临终的那一刻,脑子里是特别清楚的,也许他并不是不想把位子传给自己的儿子,但如果真那样的话,只怕大齐立马就真要分崩离析,周一夫的阴谋,说不得就真要得逞了. 今天本来是周一夫等人拥立曹云在洛阳登基的日子,但现在看起来,此事并没有成功,一旦曹天成死亡的消息传到这里而新的皇帝又不是曹云的话,只怕冯珂这些人,有着极大可能在战场之上倒戈相向,最后反逼着曹云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鲜碧松,郭显成这些人,到时候纵然不出兵相助,只怕也会拥兵不前,坐观局势之变,真要是那样的话,大齐可就真完了. 他缓缓地从怀里掏出明黄色的卷轴,抬手扔给了冯珂,”尔等看吧,陛下遗命,立亲王曹云为大齐皇帝,你等需戮力同心,共同扶助新帝,重振大齐雄风.” 冯珂打开圣旨,一目十行地看完旨意,脸上神色已是按捺不住的狂喜,双手高高捧起圣旨,”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曹天成活着的时候,这些人或者从来都没有这样真心诚意地称颂过他,但今天这几声,冯珂等人却是诚意满满. “都起来吧!”曹冲冷冷地道. 冯珂等人欢欢喜喜地站了起来,曹云如果上位,他们这些被先帝打入冷宫的将领,复起自然是指日可待.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将,对于大齐如今在各条战线之上的失败,都是愤恨不已,自觉如果是自己指挥,怎么遭受如此的奇耻大辱? “皇叔,陛下他现在还在洛阳城中,身处虎穴,随时都有生命危险,首辅也亲承陛下随时处在危险之中,末将认为,马上挥兵攻打洛阳城才行.”冯珂建议道. “曹云既然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此时如果强攻洛阳城,先不说城外的那些军队,光是你们一攻城,对方以曹云性命相威胁,你们当如何?”曹冲冷笑道:”到时候,只怕便是腹背受敌,大败亏输吧?” “龙镶军不是要赶来了么?”冯珂低声道. “龙镶军离这里最近的一支,也需要明天晚间才能抵达,用不了多久,先帝驾崩的消息就会传到洛阳,先帝的遗命想来也会让周一夫知晓,到时候,你能保证周一夫不狗急跳墙,害了曹云性命,让我们大齐陷入到混乱当中,他还乱中取利么?”曹冲道. “这,这怎么是好?”冯珂楞了半晌,也是没了主意. “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吧,我会想办法,将曹云从洛阳城中带出来的.”曹冲叹了一口气:”去吧,去吧,陛下驾崩的消息,一定要严守秘密,直到我将曹云从洛阳城中带出来.” “遵命!”冯珂等人向曹冲躬身一揖,迅速地离帐而去,显然,他们也需要时间和空间来好好地消化这个惊天的消息. 帐内只剩下了曹冲三人与躺在案上人事不省的田汾,曹冲走了过去,在田汾身上一阵拍打,田汾的身子一阵颤抖,在长长的叹息声中醒了过来. “陛下!”他软爬爬地躺在大案之上,泪水长流.这是悲痛的泪水,也是悔恨的泪水,作为大齐的首辅,皇帝的头号谋士,在与周一夫的斗法之中,他这是完败,他输掉了皇帝的性命.他的手在案上一阵摸索,摸到了大案之上的镇纸,猛地扬手,便向自己的额头猛然砸去. 曹冲冷哼一声,劈手夺下镇纸,”田汾,这场大败,你难辞其疚,的确是该死,但你别忘了,你是大齐首辅,就算是要死,也得先将这个乱摊子收拾好之后再给我去死.身为大齐首辅,你可以被正国法,但却不是这样自戗,你的生死,将由新皇帝正式登基之后来作决定,你的命,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了.” 田汾号淘大哭:”皇叔,我还能做什么?” “陛下遗命,立曹云为大齐新帝,现在,我们要将曹云从洛阳城中带出来.”曹冲道:”曹辉在长安主持大局,清剿叛军和南天门余孽,洛阳鬼影的指挥权在你手中,那里面的布置也只有你清楚,现在我需要这些人.” 听到曹天成的遗命是立曹云为帝,田汾楞怔了半晌才道:”太子怎么办?” “曹著已经不是太子了,在立曹云为新帝之前,先皇已经废除了曹著的太子位,以后,他将跟着我修行.”曹冲道. 田汾沉默了半晌,终于是点了点头.眼睛却看向了文汇章与卫庄两个老头. “是这两位去救亲王殿下吗?”他问道. “是!”曹冲点了点头. 田汾定定地看着这二人,道:”亲王殿下,这二位,都与明帝秦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们去救陛下,会不会趁机落井下石,害了陛下.” 文汇章大怒,卟的一口浓痰喷过去,正中田汾面门,田汾却是眼睛眨也不眨,仍然定定地看着他们. 曹冲摇了摇头:”你想多了,文兄与卫兄二人,要么不答应,如果答应了,就一定会尽心竭力地做到这件事情,如果他们二人还带不出来曹云,那就没有谁能将他带出来了.” 卫庄坐在一边微笑道:”田首辅想太多了,我们答应曹冲,只是因为他答应将大唐英武大帝所有的私人笔记以及遗留下来的器物都送给我们,这些东西对于我们而言,可比你们争来争去的这些玩意儿有趣多了.所以为了拿到这些东西,我们也会将曹云带出来的,只不过城内大军云集,我二人如果没有人相助的话,也是不可能与军队相对抗的,所以需要你们在城中的人的帮助.” 田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点了点头,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浓痰. 第一千五百一十章:逃出城去 曹云靠着床帮坐着,一手紧紧地握着躺在床上的王妃早已经冰凉的手,另一只却在轻轻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啪啪的有节奏的击打声中,曹云在轻轻地哼着一首曲子。 他想哼一首儿歌来着,可是搜肠挂肚之下,竟是一首也不会,在脑子里映象最深的,就是他听了快一辈子的军歌。 唱着唱着,他不由得老泪纵横起来,在他的腿边,两个孙儿并排躺得整整齐齐,煞白的小脸之上,依稀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在他们短短的不到十年的生涯之中,爷爷,始终是一个威严的存在,但就在昨天,那个威严的爷爷陪着他们又笑又闹,陪着他们将一截截竹子丢进火中,听着竹节在火中爆烈之时发出的啪啪声。 他们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只怪你们生在帝王之家。下一辈子投胎,一定要去找一个普普通通本本分分的人家,太太平平地种田,读书,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曹云哽咽着道。 门轻轻地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曹云猛然回头,怒目而视,周一夫的人,也只是在外面监视着他,这内室,现在是他的禁地,他不想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一家人的团聚。 但回头之际,却让他一下子呆住了,进来的人他是认识的,不是外面那些监控他的人,而是两个白胡子老头儿。打头一个,还是曾经谋刺过他,却被他设下陷阱,请去了曹冲,迫使其最终到了长安的卫庄。 “卫大师,文大师,怎么是你们?”曹云有些呆滞地看着两人。 卫庄正准备回话,眼睛一扫却看见了地上躺着的那一排人,还有床榻之上躺着的王妃,顿时脸色大变,看着曹云,问道:“周一夫已经痛下杀手了吗?” 曹云摇了摇头。 卫庄脸色一僵,看着曹云的脸,声调略变,“你们曹家,可真正都不是人。一个个都是心肠狠辣之辈,小儿辈何辜,竟也遭此毒手?” 曹云这一摇头,卫庄立马便明白了眼前这些人的死亡,只怕是曹云亲自下的手。 “他们生为我曹云的子孙,这便是原罪。”曹云站了起来,抹去脸上泪痕,神色又变得淡漠起来,他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他的虚弱。“与其落在敌人手中受辱,受罪,或者被人挟持着做些不利于大齐的勾当,不如一了百了。周一夫无法让我去为他做什么事情,但他却能胁迫我的儿孙们去做,他们,可不是什么硬骨头。” 文汇章走了过来,看着地上的遗体,摇头叹息道:“这如何下得去手?难怪曹天成如此忌惮你,却又如此欣沉你,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你们从长安来?” “自然,不单是我们,还有曹冲。”文汇章本想狠狠地讥刺曹云几句,但看着那张故作镇静的脸庞之上浮肿的双眼,终于还是忍了下去,屋内这样的人伦惨剧,实在是让人不忍提及。 “长安如何了?”曹云急切地问道。 “打了一个稀巴烂。”卫庄看着曹云:“周一夫与南天门勾结了起来,在青龙山内藏了数万兵马,你们在这里谋划着捣毁别人的老巢,他也在谋划着毁了你们的老窝,这一局棋,曹云,你们败了九成九,因为曹天成已经被周一夫弄死了。” “陛下死了?”曹云身子晃动,脸色变得煞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卫庄哼了一声:“之所以说你们败了九成九,是因为你没有听从周一夫的摆布,当真在洛阳登基为帝,否则就一切不可挽回了,曹天成死了,你成了神人共愤的叛贼逆子,齐国当真就要完蛋了。” 曹云呆呆地站在那里,讷讷地道:“早上周一夫跟我说,我还以为他是梦呓,想不到竟然是真的,你说得不错,这一局,我们是完败。继任的皇帝是曹著吗?” “你又猜错了。”文汇章哧地一笑:“曹天成遗命皇位的继任者是你,曹云。” “这怎么可能?”曹云大叫起来。 “为什么不可能有?”卫庄淡淡地道:“刚刚我们便在城外军营中见识了以冯珂为首的这些将领,曹天成死了,如果不是你当皇帝,换成另外一个人,只怕他们立马便真要造反了,那时候说不定他们就真和周一夫勾结起来冲进城内,然后给你来一个黄袍加身呢!到时候你做不做?不做,齐国内战马上便会大规模地爆发。恐怕便连鲜碧松,郭显成这样的人也无法置身事外吧?” “你们真打起来了,秦风那小子一定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趁火打劫,趁乱取食,他是行家里手。”文汇章嗬嗬的笑了起来。 “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曹云有些木讷地看着二人,显然,还没有从这个震撼的消息之中恢复过来。 “曹冲下了血本儿,让我们进来将你从城内带出去。最迟明天,周一夫就会得到消息,那时候的你,想来更是奇货可居了,这也是他们唯一翻盘的机会,只要胁迫你答应停战,他们就算是赢了。” “那是做梦!”曹云咬牙切齿地道。 “不见得!”卫庄冷冷地道:“你是亲王的时候,自然可以毫不犹豫地拒绝他们,就像你称前做的那样,连这样的稚子妇人也不放过,亲手送了他们归西,但你现在成了皇位的继承者,而且城外的高级将领们此时都已经知道了这一件事,周一夫要是胁迫你,你还能像现在这样从容不迫吗?死,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如果你也死了,后果是什么你想过没有?” 曹云不由一呆,卫庄说得不错,做为一名亲王,他随时愿意为国捐躯,但作为一名帝王,他随随便便的就死了,那就是对齐国的极大的不负责任。 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骤的脚步声,一名黑衣人一头闯了进来,看着几人,神色略带惊慌地道:“别宫之外,突然出现大规模军队调动,目标正是这里。” 文汇章脸色一变:“看起来我们还是小看了周一夫的能耐,他肯定已经得到消息得了,快走,快走,要是让军队将这里围住,我们插上翅膀也难以飞出去。曹云,你怎么样?” “周一夫不知给我吃了什么东西,浑身的真气都无法提聚。”曹云低声道。 文汇章也不再废话,上前一步将曹云扛到了肩上,“我们走。” 几人冲出了室外,却见别宫之内横七竖八地躺倒着不少侍卫,这些人都是被文汇章与卫庄进来的时候干掉的,这些人武道修为虽然不错,但在两名大宗师的突然袭击之下,连出声示警也办不到,便一个个的尸横就地了。 “这边走。”黑衣人疾步而行,在前头带路,文汇章与卫庄二人紧紧地跟上,在别宫之中七转八弯之后,一道小小的侧门赫然出现在几人的眼前,那里,已经聚集了七八个服色各异的人,其中一人,穿着赫然与现在的曹云一模一样,便连身材,样貌也有几分相似。 “二位大师,亲王殿下就拜托给二位了,我们,会去引开后面的追兵!”带路而来的黑衣人向文卫二人行了一礼,也不等二人回话,七八个人便匆匆离去。 正欲推开侧门的文汇章,猛然听到了别宫内里响起来了刺耳的警钟之声,纷乱的脚步声,喊叫声,响彻整个宫殿。 “快走!”卫庄低声道。 二人跨出这道小小的侧门的时候,依稀看见七八条人影正在别宫的屋顶之上向另一个方向猛然窜动,那个假扮着曹云的人,竟然也被一个人扛在肩上。 “哪里都有悍然赴死的好汉!”卫庄低声叹息道,这些人为了掩护他们离去,如此暴露身形,最终的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二人的身形很快地便消失在别宫之外那些密如蛛网一般的巷道之中,二人刚刚离去不过盏茶功夫,无数的军队便蜂涌而来,将别宫围得水泄不通,便连附近的屋顶之上,也站满了一排排的弓箭手。 周一夫急步走入内室,看到已是空无一人的室内,脸色铁青。 片刻之后,一名将领急步而来,脸色亦是难看之极:“大长老,那几个人都抓着了,是朝廷潜伏在城内的内鬼,他们是故意扫成曹云的模样引开了追兵,现在曹云已经不知所踪,城外应当另外派了高手前来接应。” “封锁全城,城内大索!”周一夫一下子闭上了眼睛,却又猛地张开,“告诉我们的人,如果让曹云出了城,我们便灭族无日,一定要将他拿住。” 当周一夫的命令传遍全城的时候,文汇章与卫庄二人带着曹云,却已是轻轻松松地利用这个时间差,逃出了城外。 两位宗师除非是面对着严阵以待的军阵才会无法可施,像现在这样的布防,对于他们而言,就如同筛子一样到处都有漏洞可钻。 曹云回头看着巍峨耸立的洛阳城,眼中泪光闪烁。 “走吧,还有很多人都在等着你呢!”文汇章携了曹云的手,道。 第一千五百一十一章:我为皇帝,你仍是太子 (冰懿兄所指出的那些错误,我已经基本修改完成了,多谢冰懿兄的指正.) 冯珂就像是一头困兽一般在辕门处转悠来转悠去,他的大营离洛阳城最近,洛阳城中突然的异动,通过一名名斥候飞报到他的面前,实际上此刻他的军营之中,士兵们早已经做好了出击的准备,只不过因为皇叔曹冲此刻就在他的军中,他才忍了又忍. 大齐皇帝曹天成的突然驾崩,在冯珂这样的将领面前,无异于是打开了另一扇门,他们看到的是光明的前景,唯一的障碍,就是现在曹云还在敌人的手中. 作为军队的高级将领,冯珂向来是不迷信宗师的能力的.单打独斗,宗师的确是一个恐怖的存在,但在大军面前,即便是宗师又能怎样?没有大军的配合,宗师对上军队,照样是一个死. 他也是一个武道修为极为高明的人,但他更相信军队.文汇章与卫庄的大名他当然是如雷贯耳,但他们真能从大军云集的洛阳城中,将亲王带出来么? 从洛阳城中突然开始大规模的军事调动的时候,冯珂就差一点点下达攻击的命令了.如果不是曹冲的亲卫死死地盯着他,他就这么干了. 看着洛阳城的方向,冯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再过上一会儿,洛阳城中还是这个样子的话,他可就要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背在身后的手偷偷地做了几个手势,一员副将心领神会的慢慢地向后挪动了几步,隔了一会儿,又挪动了几步.然后慢慢地隐没在黑暗之中. 那个亲卫只顾死死地盯着冯珂,对于他们这些军中的同伴之间默契的小动作,他可看不明白. 冯珂默默地在心里数着数儿,数到一百的时候,副将那头儿大概也准备好了,然后一声令下,全军直扑洛阳城,只要军队一动起来,便是皇叔在这里又怎么样?他一个人还拦得住大军吗? 自己认得皇叔,那些大头兵距离亲王殿下十万八千里,又有几个人认得他?在这些人眼中,那也不过是一个白胡子老头而已. 曹冲的名字,在大齐民间那是如同神邸一般的存在,但神离普通人太远了,而像冯珂这样的距离神太近了的人,也就失去了对神的敬畏感了. 那也只不过是一个更为强大的人而已. 皇帝该是如何一个强大的人啊,但还不是说死就死了. 他站身了身子,凝目注视着远处的黑暗,他已经数到了九十了.转过头来,越过眼前皇叔的亲卫的头顶,他已经看到副将正在一个角落里冲自己微微点着头. 冯珂微笑着重新回头看向黑暗.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他的手已经准备举起来了,就在这一霎那,黑暗之中人影晃动,下一刻,冯珂已经看清了奔来的身影,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两个白胡子老头一左一右夹着,正风驰电挚一般的向着他的方向奔来. 大帅! 他低吼了一声,大步走出了辕门. 三道人影骤然在辕门口停下.中间一人,正是曹云. “大帅!”冯珂激动不已,扑到曹云的面前,单膝跪下,左手猛捶右边胸甲,发出当当的闷响声:”末将冯珂,见过大帅.” 冯珂身后,更多的将领,校尉冲了出来,瞬息之间,便在曹云的身前黑压压的跪了一地.敲击胸甲的声音澎澎的响个不停. 曹云微微点头,”冯珂,让他们都起来吧,皇叔在哪里?” 冯珂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双手垂在身侧,躬身道:”大帅,皇叔此刻正在首辅的大帐之中,首辅受了刺激,吐了不少血,伤得不轻.” “带我去.”曹云简单地道. “是!”冯珂点头,转身看着身后的将领校尉,厉声道:”各归各位,高度警戒,小心敌人偷营.” “遵命!”部将声如雷闷一般的回应. 更远处的地方,曹冲看着辕门方向众将参见曹云的这一幕,淡淡地对身边的曹著道:”你看到了吧?曹云在军中的威望,别说是你,便是你父亲也要瞠目其后,要不然这些年,你父皇怎么会一门心思地将曹云雪藏,哪怕前线军事吃紧,也从来没有重新起用他的意思?因为你父皇担心,当曹云重回军中,值此乱局,便会不再受制.现在你父皇没有了,你拿什么与他争?这也是你父皇最为清醒的地方,如果想要大齐能重新积聚起力量,那就非得曹云不可.你是曹氏子弟,这位子不管传到那个曹氏子弟手中,皇帝终究还是姓曹,你明白了吗?” “侄孙明白了.”曹著低声道. “龙镶军的将领都是你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们忠于你的父皇,爱屋及乌,也会忠于你,明天等到他们也开拔到了洛阳城下之后,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曹冲道. “侄孙知道了,皇叔他是皇帝,龙镶军自然会向皇帝宣誓效忠.”曹著低声道. 曹冲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很委屈,但为了大齐,为了曹氏江山,便不得不如此,大齐,再也折腾不起了.走吧,他过来了,记住,现在他是大齐皇帝,他是君,你是臣.” 大帐掀开,曹云出现在大帐之中,在他身后,冯珂等高级将领一个个的鱼贯而入. 文汇章径直走到曹冲面前,手一伸,”你要的人我们给你带来了,我们要的东西呢?” 曹冲微微一笑,转身走到后面,拿出一个木盒子,轻轻地拍了拍:”这里头装的便是当年英武大帝所有的私人笔记,不过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能读懂英武大帝到底写得是一些什么,这些年来,我也曾把里头的一些东西抄录了一些句子段落给了你们,但你们也从来没有搞懂过,所以,我不认为你们以后能搞明白.文公,拿好了,虽然搞不懂这里头到底写得是什么,但是,这毕竟是当年英武大帝的亲笔所书,这世上仅存的最后一点点了.” 文汇章接过盒子,哈哈一笑:”这就是我们的事情了,曹公,你们大齐现在一地鸡毛,我们也没有心思在这里呆下去了,就此告辞.” “二位要去哪里?”曹冲问道.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卫庄微笑道:”就此别过.” “好,等到大齐诸事一毕,我便来寻二位,与二位在一起朝夕相处了十余年,说实话,真是有些舍不得了.”曹冲拱手道:”曹某就不送了,二位一路走好.” “告辞!”卫庄与文汇章二人异口同声地告辞,转身向外走去. 刚走几步,曹云突然开口道:”二位如果去越京城的话,替我给秦风带一句话,就说一个月后,我希望能与他见一面,想来他马上也会南下了,见面的地点就定在潞州与昆凌郡交界的小石城如何?” 卫庄深深地看了一眼曹云:”好,如果我们去了越京城,一定会把这句话给带到.” “多谢,二位会为明国效力吗?”曹云问道. 卫庄大笑:”大可放心,我二人闲云野鹤,不会为任何人效力了,这一次也的确是要去越京城一趟,不过只是私事而已,再者以亲王之能,想必也知道,两国相争,从来就不是什么武道修为高就能真正占得了什么便宜的.” 曹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文汇章与卫庄二人洒然离去. 曹著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曹云,不久之前,他是君,曹云是臣,但现在,两人的身份却是已经反转过来了,在曹冲的注视之下,曹著向前一步,拜倒在曹云的面前:”臣曹著,见过陛下.” 一边神色萎糜的田汾也步履沉重地走了过来,躬身道:”臣田汾,见过陛下.” 曹云感慨万千,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事情会演变到现在这个结果,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上这个皇帝,可现在,这顶帽子就偏偏从天而降,掉到了他的头上,这个时候他想到了周一夫的话,当事到临头的时候,你就是想推,也是推不了的. 坐上这个位子,不仅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还有比山还要重的义务. 他伸手扶起了曹著,看着这个刚刚死去了父亲的年轻人,突然流下泪来,”著儿,你的叔娘死了,你的堂哥死了,你的几个侄儿也全都死了.” 此话一出口,帐内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曹冲也瞪大了眼睛. “我自忖此次决然无幸,我自有信心让周一夫无法利用我达到什么目的,但我却不能保证我的儿子也能这样想,我也怕周一夫拿着他们来威胁我,所以,我让他们先走一步了.”曹云仰头向天,泪水横流. 屋内响起一片倒抽凉气之声. “亲王殿下,国之忠良,田汾感佩无地.”田汾突然跪了下来,向着曹云重重地叩了一个头,先前,他只不过是欠了欠身子而已,但现在,却是真心诚意地拜倒在曹云面前. 曹著也跪了下来,冯珂等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曹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别过脸去,这样的人间惨剧,想想都让人黯然神伤. “我为皇帝,非为权势,只为重振大齐.”曹云将曹著从地上拉了起来:”曹著仍为皇太子,任龙镶军统领,负责长安城防务.” 第一千五百一十二章:最后的夕阳 曹冲万万没有想到,他所担心的事情,竟然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解决,可以说,没有比现在这样的局面更加完美的了。 曹云一家只剩下了他孤身一人固然让人悲痛,但相对于整个大齐来说,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曹云为帝,曹著为太子,不但满足了曹云一系特别是军中将领们的心愿,也满足了曹天成原本的班底那些人的心愿。 这些年来,曹天成为了完成国内的改革,大力提拔了一批新人,曹著地位不变,曹云再无后人,以后这帝国天下仍然回归到曹天成这一支上来,这使得这样一批人再也没有后顾之忧。这便极好地保持了国内政治局面的团结,真正做到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 这样的齐国才是有前景的,这样的齐国才是有竞争力的。 他走上前去,握住曹云冰凉的双手,道:“节哀顺变吧,大齐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你来完成!” 曹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内心翻腾的酸楚拼命地压了下去,大步走到了大案之后,转过身来,看着帐内诸人。 “诸位,现在我们来议一议如何拿下洛阳,全歼以周一夫为首的这伙叛国乱贼!”曹云厉声道。 “诺!”以曹冲,曹著,田汾,冯珂为首,所有人齐齐躬身应命。 大年初二,天气仍然与昨日一般晴好,傍晚时分,落日的余晖从洛阳城的后方照射过来,金色的光芒落在远处那连绵不绝的军队营帐之上,白色的帐蓬在这一时间也似乎金光闪耀,而众星供月般的中军大营之中,一面高达近二十米的旗杆之上,一面张牙舞爪的黄龙旗迎风招展,似乎下一刻,就会从旗面之上飞到空中。 周一夫默默地坐在城楼之上凝视着这面黄龙旗。 从昨夜开始到今天,整个城内的大索,没有找到曹云的一根毫毛,纵然拔出了无数朝廷在城中隐藏的秘谍,但那又有什么用呢?最终的消息传到城中的时候,已是午后了。 曹云已经被救到了城外。 如果说这一件事还只是让周一夫感到无比沮丧的话,那么曹天成的遗旨居然立曹云为帝的消息,则彻底击垮了他,在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周一夫当场便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上,再醒过来的时候,两条下肢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知觉。 他的年纪的确太大了。这几年与朝廷勾心斗角,较技较力,苦心孤诣的谋划,企图一举翻盘,但却最终功亏一篑。 他自以为拿准了曹云的脉门,认为像曹云这样的人物,怎么会甘心被曹天成如此打压欺负?此人暂时的后退,只不过是迫于形式的暂时战略性撤退,一有机会,必然卷土重来。作为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上呆过很长时间的人,对于权力的迷恋,他是深有体会的。 大丈夫岂可一日无权?周一夫是这样认为的,他认为曹云也必然是和他一样的人。 曹云的明国之行,所表现出来的举动,让他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这使得他认为自己终于补上了计划之中最后的一块短板。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曹云与他不是一样的人。这是一个把国家利益看得比自己的利益要重要无数倍的人,为了国强的强盛,这些人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周一夫很讨厌这样的人。 周一夫一直认为曹天成是一个自私而跋扈的人,这种自私和跋扈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对朝政的把控愈来愈强而变得更加厉害,他对于曹云的打压便可见一斑。周一夫现在只是很可惜孟眺等人没有当场将曹天成杀死,如果此人当场身死,没有遗旨留下,则曹天成一派必然要拥立曹著,这也会给他机会。但此人在临死的时候,却又精明地想到了一切,连一点点机会 洛阳城中风云突变。曹天成临终的一道遗旨,将周一夫等人的所有谋划完全给击碎了。 曹云奉曹天成遗命登基为帝,他保留了曹著的太子位,并且任命他为龙镶军大统领,主管长安防务,等于将自己的安危完全交给了曹著,此举完美地融合了边军,地方军队与龙镶军之前的裂痕,现在洛阳城外的朝廷军队可谓万众一心。 今日曹云颁布了第一条针对洛阳的旨意。 只诛首恶,余者不论! 圣旨之中列出了大齐豪门八大家,周乌等族排名一二。这八大家是朝廷执意要铲除的,其余的,只要放下武器,归顺朝廷,往事则一笔勾销。 如果这道圣旨是曹天成下达的,那聚集在洛阳的许多人还会斟酌再三,因为曹天成出尔反尔的事情干得多了,对于这些人来说,曹天成的话多多少少要打上一个折扣,但曹云就不一样了。下达旨意之前,曹云聚集三军,设祭坛,杀三牲,滴血盟誓,圣旨的最后,他用自己的鲜血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这才盖上了大齐的玉玺。 这不符合规制,但对于洛阳诸家族的打击却是无以伦比的。这道旨意成功地将八大家与其它中小家族分割开来,只要不是八大家的嫡系子弟,现在都已经再无战意,心意杂乱了。 首先出现反应的便是城外的军队,这些军队不属于八大家的嫡系。事实上,八大家的嫡系,现在已经不多了,最早的时候,绝大部分的嫡系子弟,都去了周济云的军中,成为了周部的骨干中坚。这些年来,周一夫开始谋划这件大事的时候,又在青龙山南天门隐藏了两万人。抛开这两部分之后,现在驻扎在洛阳城中的八大家嫡系,已经只占城内守军的一小半了。 到了现在,周济云部被远隔在昆凌郡,青龙山两万人,就算没有全军覆没,最终也只怕剩不下什么了,而城内的最后的嫡系,现在既要防备着城外的敌人,又要担心着城内的友军哗变,早就左右支绌,力不从心了。 仅仅一天的功夫,从曹云滴血盟誓到现在,不过一天的功夫,城外的那些军队,便已经纷纷倒戈,投降了朝廷,下一步,自然就轮到城内了。 曹云现在还在整顿城外的那些降军,理顺城外所有军队的秩序,当他完成这一切之后,就是向洛阳城发动总攻的时候。 这个日子不会太长。 朝廷的军队在紧密锣鼓地准备着,潜藏在城内的鬼影也没有闲着,曹云的旨意以大字报的形式出现在城内的各个地方,一条条或真或假的消息到处飞传,军心惶惶,人心惶惶。 属于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周一夫眯着眼,凝视着渐渐西斜的夕阳。 世家不会灭,只是暂时的的蛰伏而已!从开始谋划这一切的时候,他便已经做好了迎接失败的准备了,狡兔三窟,从来都是世家行事的标准操作流程。 希望那些送出去的孩子们,永远不要忘了他们的出身,担负起重振家族的重任。 “抬我回去吧!”他轻声道。“就这样了!” 四名从人走上前来,抬起周一夫,离开了城楼。 太阳隐没在远处的地平线上,黑暗慢慢地将洛阳城笼罩起来。 上京城,内卫衙门。虽然今天是大年初二,但雷卫却仍然呆在衙门之中,这个新年并不太平,他知道肯定是要发生什么事情的。 从齐国来的一些情报他根本就不感兴趣,齐国朝廷和豪门世家狗咬狗的事情,现在楚国完全无遐关注。 夜幕降临的时候,他终于等来了第一份情报,带来消息的内卫情报人员一路飞驰而来,抵达内卫衙门的时候,基本上已经走不了路,说不了话了,只是将身上火漆密封的信柬呈上。 这是来自荆湖的密报。 荆湖曾琳改旗易帜,投降了明国,东部六郡尽数归了明国。 就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当第一个消息抵达上京城的时候,噩耗便在不停的传来。 江南四郡改旗易帜,投降明国。 泉州宁知文改旗易帜,投降明国。 新宁郡武腾改旗易帜,投降明国。 安阳郡朱义改旗易帜,投降明国。 当天色放明的时候,终于没有了飞奔而来的信使,但雷卫的双手却已经发抖,哪怕他早已投奔了大明,成了大明在上京城埋下的最大的一颗棋子,他仍然不明白,大明到底是如何做到让这些地方全都在一夜之间改旗易帜的。 大楚的疆域,在经过了这一夜之后,十停之中,已经去了五成,而且像东部六郡,江南四郡,安阳郡都是大明的膏腴之地,新宁,泉州这几年更是成长为了大楚的商业重镇。他们的背离,便代表着大楚的脊梁骨已经被彻底打断了。 “来人,备马,我要去见首辅。”他担着这些薄薄的,但却重逾千钧的情报,步履沉重地向外走去。 作为内卫统领,他是有权直接入宫向皇帝禀报的,但现在的他却没有这个胆子,他不知道皇帝在知晓这些消息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走出内卫衙门的那一刻,他回身对亲信道:“上京城内所有内卫进入最高戒备状态。” 第一千五百一十三章:统统反了 马向东无疑是大楚历史之上最悲摧的一位首辅.没有那任首辅曾像他现在这样狼狈.自从大楚立国之后,危机重重的时刻,自然不只这一次,从立国之初的百废待兴,到先帝闵威明期遭遇齐国的大规模入侵,虽然每一次都面临着灭国的危险,但那时的楚国,上下一心,群策群立,举国上下,共同应付危机,一次次的化险为夷,从而造就了天下最为富庶,同时综合实力也排名第二的一个强悍的楚国. 到了他这一辈儿,似乎好运终于用完了. 论起治国的能力,马向东自然无法同他的前任杨一和相比,但他也算是兢兢业业,勤奋工作的老黄牛了,但可惜的是,勤奋不代表着有效率,当他作为首辅,不能辅佐君王制定一个正确的国策,不能有一个长远的而且可行的远大战略目标的时候,失败,也就成了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 远征齐国,是楚国新皇闵若英登基之后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但这是闵若英作为皇子的时候就立下的宏伟梦想,也是他借此招揽拥护者的口号,闵若英是自信的,但现实却给了他的自信以无情的打击,大败于齐国潞州,数十万楚国大军覆灭,正式拉开了楚国衰落的序幕. 大明对于楚国的渗透,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很显然,作为首辅的马向东对此的应对是完全失策的,脚疼医脚,头痛医痛,接受大明的援助,看似解决了一时之困,但却为今日的困局种下了种子,数年的时间,这颗种子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到了今天,已经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将楚国完完全全地罩住,他们的根须已经深深地扎到了大楚的各个角落,稍微扯动其中的一根根须,这棵大树便会摇动起来,然后楚国便天昏天暗,再也看不到明郎的天空. 等到马向东明白过来的时候,木已成舟,早就无法改变这一切了.楚国曾想过与齐人结盟,并且将这个想法付诸了实施,只可惜,齐国的内乱在这个时候正式爆发,自顾不遐的齐国,完全无法再抽出力量来干涉大明对楚国的入侵了. 是的,就是入侵,虽然明国还没有向明国派出军队正式宣战,但锋利的屠刀,早就剁了下来,第一刀,便砍得大楚鲜血淋漓. 没有硝烟的这一场经济战,让楚国彻底陷入到了混乱当中. 无粮不稳,无商不富,无工不兴,明国的国策是昭告天下的,可是楚国现在却只占了其中一项,那就是无商不富,江南的丝绸为他们创造了大量的财富,当时曾成为了他们支撑荆湖战场的主要财富来源,但这个财富的命门却握在明人手中. 为了偿还明人的贷款,为了购买明人的武器,也为了攫取更多的财富,朝廷与商人们难得的达成了一致,江南大规模地毁田种桑,却不知道这一切全都是明人在暗暗地操纵. 当明人举起屠刀的时候,楚人才赫然发现,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了. 作为首辅,马向东这个年基本没有任何心思的过,也就只是在除夕夜回到家与家人一起吃了一顿团年饭,便又回到了值房,他的大案之上堆满了各地送来的告急奏章. 要钱! 要粮! 要兵! 可是马向东一样东西都拿不出来,年前,他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上京城勉强支应了下来,至于其它的地方,他实在是顾不上了. 这几天,他的右眼皮一直在不停地跳着,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马向东是心惊肉跳,只是乞求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能让大家太太平平地过个年. 虽然他知道这是不太可能的,明人既然已经举起了屠刀,就绝不会再罢手,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短暂的平静,必然蕴酿着更为猛烈的进攻,但马向东却不知道最致命的一击会在哪里发起. 夜已经很深了,枯坐在值房内的马向东感到自己的右眼皮狂跳得厉害,一手捂眼,一手轻轻地揉着太阳穴,他默默地体会着上京城的死寂. 往年的这个时候,是上京城最为热闹的时候,与明国的京城不同,上京城一年四季在入夜之后都是会宵禁的,唯一解禁的几天便是新年的这几天,直到正月十五,才会重新恢复宵禁. 但现在的上京城,哪怕是过年了,也没有解除宵禁.往年的上京城是富足的,是衣食无忧的,但今年,上京城却是贫穷的,是饥饿的.一旦解除禁令,谁也不敢说会发生些什么. 外面突然响起了急骤的马蹄之声,马向东的心不由得狂跳起来,现在他最怕的就是这样急骤的马蹄之声,对于他来说,好消息肯定是没有的,只有一个个的坏消息接锺而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作好了心理准备,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滚猪不怕开水烫,已经这样了,还能坏到哪里去呢? 但当他看到,几乎是小跑着冲进来的是内卫统领雷卫的时候,一颗心仍然不禁向无底的深渊地沉了下去,没有特别重大的惊人的消息,作为内卫统领的雷卫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亲自跑到这里来. “首辅,出大事了.”雷卫声音颤抖地说着,将刚刚收到手里的一叠情报递给了马向东. 同样手有些发抖的马向东接过了这些情报,却迟迟不敢打开. “首辅,曾琳反了,东部五郡尽归明国.” “江南反了,江南四郡投降了明国.” “新宁反了!” “泉州反了!” “安阳反了!” 雷卫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在马向东的心上重重地戳上一刀,他的身子摇摇晃晃,手无力的松开,那些千里传来的情报雪花一般的飘落在地上. 雷卫抢上一步扶住马向东,”首辅,现在我们怎么办?是不是要马上向皇帝陛下禀报?” “当然要禀报!”马向东竭力让自己的身子不再发抖,”这样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第一时间向皇帝陛下禀报?走,我们马上进宫,雷卫,这些消息确实吗?你确定没有搞错.” “首辅,这样大的事情,谁敢胡言乱语?这些地方,确实是反了,其实先前便早已经有了征兆了,只是我们没有想到,事情会恶化到了这个程度而已.”雷卫道. “进宫,马上进宫求见皇帝.” 国家成了这副模样,皇帝闵若英的日子自然也是不好过的,这几年楚国向下的态势是如此的明显,对于地方上的控制是愈来愈弱,东部五郡的卞无双和曾琳俨然成了国中之国,城墙之上虽然还挂着大楚的火凤旗,但皇帝的旨意在那里已经不好使了,其实从程务本时期,朝廷的旨意就已经不灵了.而新宁,安阳这几个地方,到了最后,也敢于公然拒绝朝廷对于他们的要求,国内乱成一团,明人手起刀落,便让楚国的经济陷入到了崩溃的境地. 可无论如何,年还是要过的,闵若英或者是一个不称职的皇帝,但却是一个孝顺的皇帝,这两天,他一直便在后宫之中陪着年迈的母亲. 平时的他忙于国事,整天都陷入在了无穷无尽的烦恼之中,回到后宫的日子屈指可数,这两天,他决定要好好的尽尽孝,陪陪母亲,陪她说说话,吃吃饭. 太后的身体已经完全不行了,今年就没有怎么下床,看东西也完全模糊了,通过太医,闵若英知道母亲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只是说是过一天算一天了. “母后,您再喝一杯吧,这是兮儿从大明专门给您送来的果酒,说是酒,其实就是果汁.”皇后笑吟吟的将一杯殷红的果酒送到了太后的手中. “今天已经喝了两杯了.”太后微笑着道,这两天算是她最高兴的日子,一大家子能团聚在一起吃饭聊天,对于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便是最好的日子了,其它的,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与先前两杯都不一样的,太后,您喝的呀,每一杯都是不同的果子做出来的果酒.”皇后道. “好,好,那就尝尝,难得那丫头还这么惦记我,有什么她东西都千里迢迢的给我送来.”太后开心地接过了酒杯,尝了一口,”这是梨子做的.” “母后真是厉害,抿了一小口就尝出来了.”皇后道. “皇帝也喝一杯,这果酒好,不伤身,你呀,还是少喝一些酒,我听前头说了,这段时间,你经常喝酒,这不好.”太后对着闵若英道. “是,母后.”闵若英端起面前的酒杯,陪着太后一起喝了一口.先前皇后提到闵若兮,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里头不清楚,他可知道,现在他的这个妹妹和妹夫,已经成了楚国最大的敌人. 门口太监总管的脑袋已经好几次探进来了,闵若英站了起来,肯定又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不然他不会那么不晓事,”母后,您先慢慢喝着,儿子去去就来.” 看着闵若英起身离去,太后有些不乐意地对皇后道:”你派个人去看看皇帝,紧着将他叫回来,前头那些大臣也真是的,什么事情这么急非得要把皇帝这个时候叫过去?这个马向东啊,远远比不上杨一和啊.” 皇后点点头,指了一个小太监跟了出去,对于太后的话,她就不敢接茬,谁都知道,前任首辅杨一和就是闵若英下令抄家灭族的啊! 第一千五百一十四章:好办法、坏办法总比没办法要好 “怎敢如此?他们怎敢如此?一群无君无父的不忠不义不孝之辈!”闵若英的咆哮之声,几乎掀翻了屋顶,雷卫呈上来的情报卷宗变成了满屋飞扬的纸屑,犹如困兽一般的在屋内猛转了几个圈子,看到仍然跪在地上的雷卫,大怒欲狂的闵若英飞起一脚,便将雷卫踢成了滚地葫芦,重重地撞在墙壁之上这才停了下来。 一脚踏翻了雷卫的闵若英还不解恨,随手抄起书房内的摆设,恶狠狠地砸在地上,一时之间,书房之内砰砰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顷刻之间,一间装饰精美的书房便一片狼藉。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马向东顾不得闵若英会再次暴起伤人,跪行上前一把抱住了闵若英的大腿。他可不是雷卫,挨上一脚,只怕一条命便十去七八了。好在闵若英总还记得这是他的首辅,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倒是没有向他下手。“我们得马上商量对策,想法应对啊!” 双手高举着一个插花瓷瓶正准备掼在地上的闵若英听了马向东这话,整个人一时之间僵在了原地,好半晌,双手一松,插花瓷瓶跌落在地,摔得粉碎,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他这才步履沉重地走到书案之后,颓然地坐了下来。 东部五郡,江南四郡,安阳,新宁,泉州,整个大楚几乎一半疆域已经落入明人之手,更重要的是,这些地方不是大楚屯集重兵之所,就是大楚最主要的财赋来源之地,他们的叛离,对于大楚来说,就是已经被挖空了内腑五脏,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行动会有着极强的示范效应,其它州府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只怕一个个都要心思不稳了。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他喃喃地道。 “请陛下马上召集重臣商议,如果不马上拿出对策来,只怕其它地方会群起响应,陛下,大楚境内,本已经不安宁,暴民纷起,经济崩溃,如果其他州府效仿,则大楚江山社稷顷刻之间就不存了啊!”马向南道。 “雷卫,去,马上召集各部院大臣,大殿议事!”闵若英道。 “遵旨!”雷卫从屋角爬起来身来,躬身应诺,转身走出了书房,这才擦去了嘴角渗出的血迹,眼中却是闪过一丝狠唳之色。挨了闵若英含怒带愤的一脚,纵然闵若英不是想要他的命,但这一下,也让雷卫着实受伤不轻。 议事大殿之内,或从酒宴之上,或从热被窝之中被召进宫来的大楚各部院重臣们,在一脸懵逼地听完了雷卫的讲述之后,身上已经被一层又一层冒出来的冷汗给浸湿了。 “陛下,必须马上发起反击,征讨这些背叛的州府,否则后果难以预测!”数名大臣同时站了起来,大声道。 “对对对,必须马上发大军,讨伐叛贼!”又有大臣连二接三地站了起来,附和道。 相比于这些人,首辅马向东,兵部尚书贾政道,户部尚书连波等人却是低头沉默不语,脸现苦色。 发兵讨伐?得先有兵啊,现在大楚的兵在哪里? 打仗,得要钱粮啊,现在大楚的钱粮在哪里? “贾政道!”闵若英看向兵部尚书。“兵部现在能集合起多少兵马来?” 被点了名的贾政道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陛下,现在无兵可调。大楚重兵一向屯集于边地,而各地只有少量郡兵,现在各地民乱频发,各地郡守都还在向朝廷要求派兵支援呢,除非是调动上京城内外的火凤军。” 火凤军不归兵部管辖,一直是受闵若英的直接指挥的。 “不行!”首辅马向东立即反对:“火凤军这几年一直没有得到补充,现在八万火凤军必须镇守上京城内及左近区域,大楚核心之地,万万不能有一点闪失。” “不调火凤军,兵部实在派不出兵马来了。”贾政道愁眉苦脸地道。 “陛下,徐州还有关宏宇,津州还有宿迁,这两部都是精锐边军,当可一用。”一名大臣站起来躬身道。 贾政道看傻子一样地看着这名大臣:“陛下,安阳朱义已反,关宏宇两万西军坐镇徐州,虽然还没有什么迹象,但关宏于与朱义交情莫逆,不得不访。而津州宿迁,在曾琳麾下多年,现在曾琳已反,谁能确保他就没有联络宿迁。” 贾政道这话,让屋内一下子便冷了场,徐州,津州都是扼守着边地进入上京的门户,如果这两人也背叛了朝廷,后果则不堪设想。 “这两人必须拿下,便又不能激得他们率兵造反。”马向东道:“陛下,不若加封二人爵位,然后调回火凤军任职,只要二人愿意回京,朝廷又何吝于封候封公?” 闵若英点了点头:“那谁去接任他们?” “臣愿往。”兵部尚书贾政道站了起来:“臣与关宏宇还有几分交情,愿意亲带圣旨去徐州,劝说关宏宇回京任职,臣在徐州替陛下把守门户。” 闵若英看了一眼这位已近花甲之年的老臣,心下略有感动:“贾卿愿去徐州,那津州谁去?” 马向东在脑子里将能堪一战的大将迅速地过了一遍,道:“陛下,臣推荐火凤军副统领文福益。”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首辅下去之后迅速拟旨。” “贾兵部如果去了徐州,兵部尚书一职何人接任?”马向东问道。 “仍由贾卿兼任,日常事务便由左侍郎领衔办理吧,等此事过后,贾卿仍然要调回来的。”闵若英摆了摆手。 “是!” 闵若英的目光转向户部连波。现在虽然不是要发兵去讨伐叛贼,但钱粮问题仍然刻不容缓,毫无疑问,战争正在向楚国逼近。 “陛下,户部不但无钱,甚至还欠着无数钱粮。”连波无可奈何地站起来道。 “朕不是问你有没有钱粮,而是问你怎样才能筹到钱粮?”闵若英沉声道。 连波一时无语。 “你是朕的户部尚书,主管天下钱粮,如今社稷危急,你难道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吗?” 连波咬了咬牙,道:“臣请陛下拨付内库银两。敢问陛下,内库如今还有多少可以动用的银钱。” “内库银钱不过两百万两,拨付一百五十万两给户部吧。”闵若英道。 一百五十万两,听起来很多,但眼前这样的局面,只怕也是杯水车薪。“陛下,臣请陛下旨,要求上京城内所有官员,富户,勋贵,外戚向朝廷乐输。按照官职大小,富裕程度,规定必须的数额。” 所谓乐输,就要是逼捐了。 一听这话,殿内不少大臣顿时对连波怒目而视。 闵若英自然也看到了这些人的不豫,冷笑一声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想必所有人都懂,尔等皆是国之重臣,与大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楚没了,你们难道还想剩下什么吗?这件事情就这样办,连波,你去拟定相关数目,不能为国尽忠的人,留之何用?” “遵命!”连波道,虽然此举会让他得罪无数的人,但眼下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不筹到足够的钱粮,连大楚都保不住了,还能有什么权势,富贵可言?正如闵若英所说,像他这样的人,早就与大楚绑在一起了。 “陛下,臣建议必须还要募兵!”马向东道:“郡兵不堪重用,边军暗藏隐患,火凤军数量不足,朝廷必须要另组新军。” “短时间内只怕很难募到新兵,即便募到新兵,战斗力也极难保证,不过徒耗钱粮。”贾政道反对道。 “陛下,臣所说的募兵,主要针对的是朝廷大臣家的家丁,护卫,这些人都有一定的军事技能,集中到一起,稍加训练便堪大用,当然,也要募集一些精壮勤加训练,陛下,上京需要更多的兵马,不仅是对外,也是对内啊!”马向东意味深长地道。 闵若英微微怔了一下,瞬间便明白了马向东的意思,将朝廷重臣,富豪豪绅的私兵护卫全部征召入伍,统一管理,的确可以在短时间内形成相当的战斗力,同时也是拔掉了这些人的爪牙,让他们只能在朝廷的指令之下行事而不可能再有什么别的举动。现在情势如此险恶,这些人说不定就会动些别的心思。 “准了!”闵若英道。 “如今国家危难,钱粮不济,臣建议仿行先帝时期的军事管制计划,上京城从即日起,集中所有粮食等物资,无论官民,每日按人头领取粮食物资。”连波接着道:“如此,可以最大程度地将有限的物资更加合理的利用。” “准!”闵若英毫不犹豫地道。先帝闵威登基初期,齐国大举入侵,上京城内就实行过这样的政策,那时候还是一个奶娃娃的闵若英对于那一段艰苦岁月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即便是贵为皇子,也是饥一顿饱一顿,但大楚最终还是挺过了那段岁月,并在最后迎来了战争的胜利。 一条条的建议,一行行的方略,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被提了出来并形成决议,大楚朝堂已经极少看到如此高效率的行事了。 闵若英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有办法了,不管是好办法还是坏办法,总比没办法要好。 他刚刚想再几句鼓励士气的话,外头突然传来了急骤的脚步声,一个太监猛然闯了进来,不等闵若英发怒,太监已是跪在了地上大声道:“陛下,陛下,太后不行了。” 第一千五百一十五章:太后大行 闵若英风一般的冲进了太后居住的永寿宫.此刻的永寿宫,已经乱成了一团. “母后怎么了?”看到榻上面若金纸的太后,闵若英脸上一阵抽搐,凌厉的目光看一边满脸惊惶之色的皇后与皇贵妃:”朕走的时候,母后还好好的呢!” 皇后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母后让人去看着你,想早些叫你回来,谁知便听到了那些事情,回来跟母后一禀报,母后,母后便吐了几口血,人事不省了.” “你糊涂!”闵若英勃然大怒,太后的身体不好,闵若英从来不让人在太后面前说起外朝的事情,他很少回到后宫,偶尔回来,自然也是报喜不报忧.是以太后一直以为大楚虽然有些艰难,但怎么也不会比早些年的那时候更凶险,岂料今日终于听到外面的消息,才知大楚已经快到最后的关头了,急怒攻心之下,本来已经油尽灯枯的她,立时便支撑不住了. “马医正,你还呆在哪里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替母后诊治?”霍地回身,闵若英看着跪在一边的太医正怒吼道. 马医正抬起头来,哭丧着脸,低声道:”陛下,太后是油尽灯枯了,又骤然受到极大的刺激,已非药石可以救了.” 闵若英骤然沉默了下来,马医正的医术冠绝大楚,即便不如大明的舒畅,但所差也不会太多,他的话,无异于是给太后下了最后的定论了. 回头看着床榻之上的太后,闵若英心中一酸,不由流下泪来. “母后还能醒过来吗?”他低声问道. “陛下,微臣可以让太后暂时苏醒片刻,只不过接下来……”马医正垂下了头. “去吧,去让母后清醒过来,哪怕只有片刻功夫.”闵若英挥了挥手. “是!”马医正爬起来,从一边的桌子上拿过自己的药箱,走到床榻边,从中取出针囊,在一排排亮闪闪的银针之中小心的拈起一根,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闵若英. 闵若英点了点头,看到永寿宫内的其它人,喝道:”所有人,都出去.” 殿内只剩下了闵若英与马医正,走到床榻边,闵若英坐了下来,”动手吧!” “是,陛下!”马医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心地将手中的银针插到太后的百会穴上,轻轻地捻动着. 当一根银针没入大半的时候,太后的身体微微抖动着,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叹息之声,太后紧闭的眼皮之下,眼珠缓缓地转动了几下,慢慢地睁了开来. 马医正松开了捻动银针的手指,向后退了几步,”陛下,当银针完全褪出来的时候,就是时候到了.” “你去吧!”闵若英的目光没有离开太后的脸. 马医正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母后,您醒啦?”握着太后冰凉的瘦骨嶙恂的手,闵若英柔声道. 太后看着闵若英,怔怔地不说话,眼中却有泪水流下来. “英儿,我要去见你的父皇啦!” “母后,您只不过是一时昏厥罢了,马医正说没事儿的,睡一觉也就好了.”闵若英强笑着道. “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知道吗?”太后轻叹道:”我知道自己到时候了,英儿,大楚,当真到了这种地步了吗?这让我见了你父皇该怎么跟他说啊?” “母后,您不用担心,儿子会处理好的,大楚一定会好起来的,眼前的困难只不过是暂时的.”闵若英勉强道. “你别骗我了,东部六郡没了,江南四郡也没了,还有安阳,新宁,泉州都没了.”太后幽幽叹息道:”母亲虽然从不问政事,但也知道,大楚的一半已经没有了.” 看着那根银针虽然缓慢但却坚定不移地一点点地向外游走,每出来一分,便代表着母子相聚的时刻便又少了一分,闵若英强撑着道:”母后放心吧,儿子刚刚在外面与群臣商议出了对策,大楚上下一心,官员,商人都愿意捐钱捐物,青壮们踊跃参军,很快儿子就能组织起大军前去讨伐这些叛贼,一定能收复失地,儿子会用这些叛贼的血,来告慰父皇在天之灵的.” 太后泪水长流,”你与兮儿是同胞兄妹,如今却要兄弟相残,不能谁胜出,母亲都要失去一个了,即便是到了九泉之下,母亲也难瞑目啊!” “母亲,小妹现在是大明皇后,早就不是大楚公主了.”闵若英咬牙道. 太后抓紧了闵若英的手,伤心欲绝:”早知如此,当年我是真不该支持你,让你坐上这个位子,如果是诚儿坐在你现在的这个位置之上,别的不说,以诚儿的心性,你和兮儿至少能在这个时候,陪伴在我的身边.而不是现在一个早早的死了,另外两个反目成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母后……” “英儿,你内心深处,就真得没有后悔过吗?我还记得你们小的时候,兄妹三人是何等的相亲相爱?” 闵若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那枚银针向外的速度愈来愈快,却仍然硬着心肠道:”母亲,儿子或者没有把国家治理好,没有完成最初的愿望,但儿子对做过的事情绝不后悔,古人形容做臣子的,生不能九鼎食,死则当九鼎烹,对儿子来说,如不能一统天下建立千古伟业,那宁可国灭身死也绝不后悔.” 太后怔怔地看着闵若英,眼中的失望之情却是愈来愈浓. “英儿,我死之后入你父皇寝陵,记得将我的嘴堵上,我不想告诉他现在楚国的模样,等你以后自己去告诉他吧.” 吐出最后这一句话,太后的眼神开始渐渐涣散,伴随着叮的一声轻响,太后百会穴上的那枚银针终于完全地褪了出来,跌落在床帮之上. “母后,母后!”闵若英卟嗵一声跪了下来,太后本来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也在慢慢地失去力量,直至最终散开. “兮儿,兮儿!” 最后吐出了几个字,太后双眼终于闭上,撒手人寰. 闵若英失神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太后,半晌,终于忍不住伏地大哭. 永寿宫外,听到殿内传来的闵若英的哭声,皇后,皇贵妃,闻讯而来的马向东等朝廷重臣纷纷跪倒了冰凉的地上,嚎哭之声不绝于耳. 良久,紧闭的永寿殿殿门大开,双眼红肿的闵若英缓缓地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之上,对马向东道:”首辅,诏告天下,太后大行,全国举哀,一切循例而行吧!” 马向东跪在地上,昂头看着闵若英,却并没有动弹,也没有说话. “嗯?”闵若英怒视着对方,”朕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 “陛下,太后大行,陛下伤悲,臣自也心痛,可现在,实在不宜向天下宣告这个消息,还请陛下下令,暂且封锁太后大行的消息,太后的身后事,也需暂时押后,至少也要等到楚国渡过了眼前这个难关,一切都好转的时候.” 连波膝行几步,与马向东并跪在一起:”陛下,首辅言之有理,眼下大楚危难,实在不宜再新添其它的事情了.” “陛下,臣附议!”贾政道也跪到了前面. 闵若英抬头看着天空,天边微微露出了一丝曙光,他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再一次走进了大殿之中,殿外,皇后,皇贵妃,马向东等一众大臣低首紧跟而入. 天色大亮的时候,雷卫才一身疲惫的回到了自家的小院当中,吩咐下人赶紧烧一盆热水,他要好好地洗一个澡,让温热的水冲去这一身的疲惫. 泡在半人高的木桶里,雷卫半眯着眼睛,身后一名从人缓缓地从一边的热水桶里舀起热水,从了的头顶缓缓淋下. “太后大行了.”雷卫似乎在自言自语.”不过朝廷并不准备诏告天下为太后举办丧事.” 并没有人应答他,身后的那名下人仍然不紧不慢地舀起热水替雷卫浇着. “朝廷准备以兵部尚书贾政道前往徐州,替换西军将领关宏宇,以火凤军副统领文福益去徐州替换宿迁,代价是封关宏宇和宿迁为候.如果二人不奉诏,随行的高手,将伺机在帐前刺杀二位将领,所以这二人的身是是带着两道不同的圣旨的.” 雷卫絮絮叼叼地将昨天晚上宫中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全都讲了出来,这才将头靠在桶沿上,响起了细微的鼾声,这一次,倒是真的睡着了. 从人悄无声息的提起了水桶,退出了房间. 一个时辰过后,当雷卫穿戴整齐,精神抖擞的从自家小院离开之后不久,先前的那名从人,提着一个篮子也出了门. 今天是大年初三,天亮之后,沉寂了一夜的上京城终于又恢复了一点点生气,一个又一个的面黄肌瘦的人从一间间紧闭的房门走了出来,虽然还在过年,但他们还是要出来去寻找一点事情做,以换取今天一天的口粮.皇宫之中发生的一切,对于这些普通老百姓来讲,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他们所想的,只是要找到今天一天的口粮,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能让他们将今天渡过. 街上除了这些人,大部分的门还紧紧地关着,曾经繁华的上京城,如今已经萧条之极了. 第一千五百一十六章:乡音乡曲 昆凌郡城之下,关宁的大营设在西门偏南处,这里不是攻击的重点,只是起到一个牵制的作用,关宁的军队在小石城一战之下,伤亡惨重,五千人的大军最终只剩下了数百人,基本上可以说是打没了.小石城战役结束之后,虽然以最快的速度补足了人马,但关宁的麾下与另一大镖局天武韩华锋的麾下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韩华锋麾下基本上全部由大明退役老兵构成,而关宁麾下则是退役老兵与秦人各半,是以现在虽然补足了人马,但想要形成合力,达到前一支部队那样的战斗力,则还需要时日. 杨致现在是韩华锋和关宁这两支部队的直接上司,韩华锋和杨致自领的共一万人马就驻扎在西门前,而关宁,只能在这个角门处充当偏师了. 不过关宁倒也不觉得委屈,小石城一战,他已经打出了名气,也打出了威风,现在的实际情况,也容不得他再出风头,对面的敌人可不是软脚虾,在没有形成真正的战斗力前,与卞无双的这支部队硬杠的下,损失肯定会很惨重.小石城一阵,关宁看多了自己部下英勇战死的场景,现在,他只想让自己的麾下在以后的战斗中活下来的能更多.那样的惨仗,他这辈子都不想碰上第二次. 现在他的营头,每天只做两年事,第一件就是练兵,从秦地招募来的那些镖师,其实都有军人背景,他其实要做的就是将明军退役老兵与这些秦人磨合到一处就可以了,能被明威镖局招为镖师,本身就已经说明了这些人是很有几把刷子的. 第二件事,就是每天唱歌.唱的不是明人的歌,而是秦人的乡音. 五千麾下,有超过二千的千人,每天这样的大合唱都是声势惊人的,唱得久了,关宁麾下的明人也都学会了这些秦人的乡曲,慢慢地也加入了进来,数千人的大合唱,日日都在这处角门外响起,而声浪会漫延到整个西城. 韩华锋策马从西门处奔过的时候,正好是关宁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大军在辕门之前集结,正声嘶力竭地吼着秦曲. 让韩华锋感到惊讶的是,不远处的城墙之上,竟然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卞部士兵,这些人手中并没有拿武器,只是单纯地聚集在城头.怔怔地倾听着城下的秦曲. 这些人离开秦地已经数年了,远征他乡,亲人别离,秦曲的响起,无异是勾起这些人无尽的思乡之情. 人是一个很古怪的生物,当他们在节节胜利的时候,他们满脑子里想得都是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抱着这样目的人,不管在外多久,他们是甚少思念家乡的亲人的,因为他们可以找出很充分的理由来告诉别人,我是在为家人奋斗着.可是一旦失败,前途毫无希望的时候,亲情便会立刻占据他们的脑海,他们会无比的思念远方的亲人. 一曲乡愁,便足以让他们泪流满面. 韩华锋勒马看着城头上的卞部士兵,很多人嘴辰一开一合,竟然似乎在轻声跟唱着,声音虽然不甚大,但毕竟人多,还是依稀能听到的. “看起来真有作用呢!关宁这小子,真有办法!”韩华锋叹道. “将军,这招咱们也可以学啊!没什么稀奇的.”身边一名亲卫笑道,”这秦曲简单,听一遍也就会了.” “哪有这么简单!”韩华锋手里的马鞭在这名亲卫的头盔上轻敲了一下,”不但是秦曲,还有乡音,乡音,那才是真正能打动人的东西,乡音唱秦曲,才有那个味道,关宁麾下有大量的秦人士兵,说不定许多人与卞部的人以前便有交集,这才有这样的效果,我们的士兵都是明人,操着一口明腔去唱秦曲,不但不会让人感动,反而会让人感到愤怒的,这就叫弄巧成拙,所以啊,我们是学不来的.” 亲卫怔了怔,点了点头:”那倒也是,这几天这秦曲我也听熟了,也跟着唱,但总觉得没什么味道,看来原因就在这里了.” “如果有人在你的耳边唱你家乡的小曲呢?”韩华锋笑道:”会不会勾起你的乡念,你会不会想念你的妻子,你的儿女,你的老父老母?” “我想会的.”亲卫点了点头,”将军,我是中平郡来的,前两天跟着您去水师陆战队那边,碰到了一个老乡,那家伙,对方一开口,我真是两眼泪汪汪啊!只觉得亲切极了.” “这就对了,你离开家乡才多长时间啊,不过一年多吧,这些卞部士卒,足足三年了.”韩华锋道. “说不定再唱两天,这里的士兵就要开城投降了.”亲卫羡慕地道:”关宁他们又要立下大功了.” “哪有这么简单!”韩华锋摇摇头,”卞无双带兵还是很有一套的,这些乡曲乡音能让他们动摇,但真想让他们彻底地下定决心,还得多烧几把火呢.” “火从哪里来?” “当然会有人安排的,这火啊,自然要一把一把的烧,不能烧得太猛,太猛便熄得早,慢慢烧,劲道才大.”韩华锋看着对面迎过来的关宁和俞洪,大笑着迎了上去. “老关!你的幺蛾子真多啊,杨将军让我过来看一看你这招使得怎么样?”韩华锋跃下马来,走向关宁. 戴着一个黑眼罩的关宁,现在脸上又多了几道疤,看起来更加狰狞了一些,身边的俞洪走路看起来还有些不自然,显然身上的旧伤还没有完全好利索. “什么幺蛾子,完全是无心之举,当初我麾下的秦人在夜晚无意之中唱起秦曲,我还很恼火来着,本来想处罚他们的,结果发现这些人的歌声居然吸引了城上的那些卞部士卒倾听,有的竟然还跟着唱,我一看,这有门啊,所以便让大家天天唱,每天不重样的唱.喏,就跟现在这样,每当这个时候,上城楼子上来听歌的他们是越来越多了.”关宁笑着道. “仅仅就是上城楼来听听歌?”韩华锋压低了声音,问道. “就知道瞒不过你,实话告诉你,这几天晚上,每天都有卞部士卒吊在绳子上溜出城来投奔我们.” “你可没有禀报杨将军,看来杨将军一定知道了什么,才叫我来看一看,关宁你小子不地道啊!” “可别冤枉我,这些来投奔我们的人,我还没有甄别清楚呢,城里的气氛有些怪,你说啊,我这里这样大张旗鼓地扰乱敌人军心,按理说城内的卞无双不会不知道,不会不管,但看起来,他根本没管啊,不然这城头之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来听,还跟着唱呢?我怕有诈,所以想弄清楚了这件事情之后再说,这些人现在都被我关在营中,好吃好喝的供着.” “多少人呢?” “七八个!” “这点人能闹什么鬼?”韩华锋哧的一笑,压低了声音,道:”杨将军特意让我来问问你,有没有办法从你这里将人送到城中?” 关宁一怔,”送人到城中?” “杨将军已经弄清楚了,在你这个方向上负责防守城池的是两兄弟,姓黄,一个叫黄刚,一个叫黄强,都是很难得的骁将,他们的父亲叫黄一山.” 关宁眼光闪动,”来得是黄一山?” “聪明.”韩华锋笑道:”正是黄一山,这位现在可已经是我们大明正儿八经的官员,在青河郡青河县衙门当总捕头.这一次奉命前来,就是想要劝降他的两个儿子.知道吗?当初从安阳弄这些军属,鹰巢第一个下手的就是这个黄一山.现在他对我们大明是死心塌地.” “我来想想办法.”关宁点了点头:”看起来那七八个来投奔我们的人,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老关,办成了这件事,你又是大功一件.”韩华锋略带艳羡地道:”知道吗?我可是听杨大将军说了,你这个营头,已经被陛下亲自命名为明威营了,这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誉,连杨大将军都羡慕得紧呢,听说前来宣布旨间的兵部官员,将会随着护送卞部军属宿老的部队一齐抵达这里,到了那时候,你这里的旗帜,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挂上这面大旗了.” 关宁苦笑了一下:”老韩,不是我说矫情的话,以前我特别希望得到这个,可是当这面旗帜是用四千多兄弟的命换来的时候,我就心酸得很,如果能用这面旗帜换来四千多兄弟的性命,我啊,一定换.” 韩华锋点了点头:”我明白,那一仗,打得太惨了.不过英烈虽去,英魂犹存,这面旗帜,也算是你有了一个念想,这面旗帜,也会把这种壮烈赴死的精神传达下去啊.” 关宁点了点头. “对了,苍狼营和锐金营已经到了荆湖,马上就要开拔到昆凌郡了,他们抵达的时候,就是我们向昆凌郡发起最后的进攻的时候.”韩华锋道.”苍狼营可是你的老营头,这一回你可以看到不少过去的老兄弟了.当初你是垂头丧气地退役的,现在可是风风光光地回去,过去的那些老兄弟都得仰望你罗.” 第一千五百一十七章:父子重见 夜色渐深,刚刚巡视了一遍城墙的黄强走进了房内,将佩刀当的一声扔在了桌上,重重地坐了下来,从大哥黄刚手里抢过一杯温热的酒,一仰脖子灌了下去. “怎么啦,垂头丧气的?”黄刚拿过杯子,又倒了一杯,自己慢慢地品着. “大哥,城墙外面在搭台唱大戏呢!”黄强叹了一口气.”戏台子都搭到我们射程之内了,他们也太肆无忌惮了,上头到底是什么意思?打又不打,降又不降,这算怎么一回事儿啊?” “又是演得咱们大秦的乡音乡曲儿?”黄刚慢吞吞地道. “是,不过这一次可不单是唱了,还有情节.”黄强迟疑了一下,”大哥,我觉得奇怪得很.” “你看了?”黄刚抬头瞧了弟弟一眼. “从头到尾,都看完了.”黄强有些赫然地道:”反正上头又不让我们打,对方演大戏,我为什么不看?左右咱们的士气已经这样了,前两天跑了好几个,大哥不也是没有追究么,连往上报都没有报.” “大难临头各自飞,我看大将军自己都没了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有兄弟们想自谋出路,拦他们做什么?如果能活着,那总是好的.”黄刚意兴索然地道:”从青河郡过来的五万兄弟,现在还剩了一半没有?” ”那大哥你是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强子,打小石城,咱们兄弟都是上阵了的,还多次突上了城头,与那关宁面对面地硬撼过,小石城一阵,如此惨烈,死在咱们兄弟手中的明军不知凡凡,现在咱们对面的是谁,不就是关宁吗?你说我们有什么出路?”他一仰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呛得连声咳了起来. 黄强沉默了片刻,”怎么就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黄刚嘿地笑了一声:”大明要一统天下,大齐也作如此想,咱们的大帅偏偏想要割据一方,其实啊,谁都容不得大帅,早前两边都利用我们,现在一看利用价值没有了,自然弃之如蔽履.” “大帅一己私心,害得五万兄弟折损过半,只怕剩下的也将难保了.”黄强低声道. “少说这些吧,左右咱们是没得出路,一过一马前卒而已,又怎么能作得了自己的主,随波逐流,走一步看一步吧.”黄刚替兄弟倒上了一杯酒,无所谓地道.”对了,你刚刚说看戏觉得很奇怪是怎么一回事?” “我觉得好像是说得我们家的事儿一般.”黄强瞪大了眼睛,”大哥,这戏演得是咱们在安阳的军属,说他们在安阳过得甚是艰难,但大明皇帝仁慈,想尽办法让他们从安阳回归,回到青河之后,过上了幸福之极的生活,那里头的一对老夫妻带着两个儿媳,还有两个孙儿,两个儿子随着大军远征而去,你说这不是与咱们家的情况一模一样吗?” “拉倒吧,不过是巧合罢了.咱们两个区区一校尉,麾下不过一两千人马,名声不显,谁知道咱们.”黄刚哧笑道. 黄强点了点头:”说得也是,不过我是真的想念他们了,也不知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要是真像戏中演的那样就好了,就算我们死在了外头,他们也衣食无忧.大哥,你说安阳那头到底怎么样了,我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你发现没有,卞文康一直没有回来,当初不是说他去安阳准备迁移我们的军属过来的吗?安阳那头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黄刚摇摇头,这些事情,他自然也是不知究竟,那些被卞文豪放回来的卞文康的亲卫,在回到大营的那一刻,便已经被卞无双给下令杀得干干净净,关于安阳军属回流青河的事情,便被隐瞒得死死的了. 兄弟两人再也无话,闷闷地喝着酒,其实卞部军规严厉,像这样在军中喝酒的事情,以前是怎么也看不到的,不过现在昆凌郡城中混乱之极,卞无双多日未曾露面,所有人对于未来一片迷茫,军规早就松驰了下来,正是各有打算.要不然黄刚黄强这里,士兵们爬上城墙听乡音乡曲看外头演戏的这些士兵,早就要被严利惩处了. 外头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黄强不耐烦地道:”什么事儿?只要不是明人打过来了,其它的事儿别来烦我们.” “校尉,不是明人打过来了,是夏二毛回来了.” 黄强一怔,夏二毛是他麾下一个哨长,前两天一根绳子坠下城,跑了. “那个王八蛋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谁放他进来的?老子非得砍了这些王八蛋不可.”黄强怒气冲冲地一跃而起,提了刀冲过去,哗拉一声拉开了门. 夏二毛畏畏缩缩地站在门前,后头阴暗之中还站了几个人. “夏二毛,你还敢回来?”黄强怒道. “校尉,我也不想啊!”夏二毛带着哭音道,”可不回来不行啊,兄弟们没开城门,是用绳子把我们拉回来的.” “你们?”黄强气极反笑:”怎么,明军不收你们,赶了你们出来?” “不是的.”夏二毛道:”是要我们带一个人回来见二位校尉.” “见我们?”黄强一愕. 夏二毛背后的阴影之中,一个穿着斗蓬的人走了出来,声音有些颤抖,”强子.” 骤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黄强顿时呆住了,好半晌,当的一声,手里的刀掉在了地上,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信自己并不是幻觉,顿时大叫起来:”大哥,大哥,你快出来.” 黄刚风一般的窜到了门前,与黄强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夏二毛边上的这个同样身躯颤抖,泪眼滂沱的人,一时之间也是呆住了,好半晌,兄弟两人才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爹!” 黄一山步履有些艰难地走上前来,一手一个,将两个儿子揽在怀里,泪如雨下. 早前到了大明军中,听说两个儿子还活着,自是大喜过望,此刻终于看到了两个活生生的儿子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一时之间,哪里还能控制得住情绪. 黄刚紧紧拉着父亲的手,回到屋内,黄强留在外头,对亲卫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回来,将房门紧紧地关上. “爹,娘还好吧,家里人都还好吧?”黄刚迫不及待地问道. “好,都好.”黄一山连连点头,”比以前都要好.你们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先前听人说你们就在这儿,我还不敢相信呢.” 黄一山端详着两个儿子,比起参军之时的稚嫩相比,两个儿子现在都变得沉稳得多了,走时还很单薄,现在却都是腰大膀圆,铁铮铮的一条好汉了. “爹,我今天看下面演的戏了,是不是说的我们家中的事情?”黄强连声问道,先前还只是疑惑,现在看到了老子,已是信了七八分. “正是.”黄一山肯定地点了点头:”前两年我们在安阳,那日子过得真是生不如死,一间四面漏风的茅草屋就是我们的安身之所,前年大娃一场大病,险些便没有救回来,天可怜见,最后终是捡了一条命回来,直到去年,我大着胆子带着你们的婆娘和儿子跑回到了青河,才总算过上了好日子.” 脸上凄楚的表情慢慢地变得欢喜起来,”现在我们有一幢三进的大房子的,一家人有六十亩地,家里有两条牛,三只骡子,你们的娘养了四头猪,其中一头是母猪,我离开的时候,母猪下了十一个崽儿,可惜死了两个.家里还养了几十只鸡,现在天气渐渐暖和了,鸡下蛋也勤快了一些,你们两个的娃娃,现在每天能吃一个鸡蛋,身子慢慢地补回来了.你们的婆娘前两年瘦得都快能被风吹走了,这几个月,脸上终于有了一些颜色,就是想念你们的紧,一说起你们,就是哭.” 黄一山絮絮叼叼地说着,黄刚黄强两人也是虎目蓄泪,身体微微颤抖. “您怎么到这里来了?”黄刚好不容易平息下了情绪,家里人都好,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你老子现在也是官儿了.”黄一山看着儿子,迟疑了一下,道:”因为我是第一个从安阳跑回青河的,所以上头很看重我,现在我是青河县的都头,一个月有十两银子的薪饷呢,平素主要的事情就是四下巡视,帮着那些从安阳回来的军属安家立业.这一次是奉命而来,上头说你们兄弟两人还活着,让我来劝说你们弃暗投明.” 面对儿子,黄一山也没有什么可迟疑的,直截了当地道. 兄弟两人对望了一眼,从看到父亲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明白了明人派父亲过来是什么意思. “安阳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了?”黄刚问道. “你们不知道吗?”黄一山有些诧异,接着又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卞大将军悟着消息呢!安阳早就投了大明了,卞文豪将军,朱义郡守都投降大明了,安阳的近二十万军属,从去年末开始,就一直在向回搬迁,现在绝大部分都已经回到故乡了.对了,投降大明的还有东部六郡,江南四郡,新宁,泉州,这些地方现在都是大明的地盘了.儿子,大势所趋,人心所向,你们两个可不能糊涂啊!” 黄刚兄弟二人震惊地看着老爹,满眼都是难以相信之色. 第一千五百一十八章:最后的手段 卞文忠大步走到父亲的书房前,门前的两名侍卫躬身行礼,看着紧闭的房门,卞文忠双眉紧皱,”一直没有出来过吗?” 两名侍卫满脸苦色地摇了摇头,”除了让我们送酒菜进去,不许我们踏入一步.” “一直在喝酒?”卞文忠咽了一口唾沫. “是,稍一清醒,便要酒要菜,大将军他,他……”两名侍卫欲言又止. 卞文忠不再说话,径自推开了紧闭的房门,门一开,一股浓烈的酒味便扑鼻而来,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臭味道,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 卞无双已经好几天没有出过书房的门了. 看着大案之后那个举着酒杯,双眼无神的人,那还是自己的父亲吗?昔日那个一切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的英明大将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颓丧的,不修边幅的邋遢的老汉. 看到卞文忠进来,本欲发怒的卞无双只是楞了一下,接着便又举起酒杯. “父亲!”卞文忠快步上前,一把抢过父亲手里的酒杯,”您不能再喝了,昆凌郡城之中,还有数万子弟兵在看着您,等着您带着他们走出困境呢!他们在等待您下命令,等待您重振旗鼓.” 卞无双的手徒劳地在空中捞了一下,看到卞文忠愤怒地将酒杯掼在地上,不由楞了一下,接着苦笑一声:”文忠,天要灭我,如之奈何?” “父亲,您以前告诉过我,我命由我不由天,人定胜天.我们手里还有本钱呢,并没有输得一无所有.”卞文忠大声道:”可是您再这样下去,军心就完全散了.” “已经散了.”卞无双摇了摇头,”卞文豪的背叛是给我们最为致命的一刀,我们已经无力回天,儿子,你以为明人费了这么多钱,这么多事将这些军属统统都移回到了青河郡安置之后,就这样算了吗?现在,只怕已经有不少人知道这件事了吧?你说说,我们的军队,还有多少战斗之心?” 卞文忠无力地垂下了手,他的一只手中,捏着一大叠从城外射进来的信件.这些天,明军的确没有进攻,但每天都会有羽箭,将这些信件射到城中来. 这些都是家书,是那些回到青河郡的军属写给那些士兵的家书. 卞文忠即便全力以赴,到处收缴这些信件,可是天知道,到底有没有全部上交,而且消息一旦传出去,便如同星星之火,在城内四处漫延开来,想要扑灭,却不知从何做起. 他无言地将那些信件放在了父亲的桌子上. “这只是他们的手段之一,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应当已经有人潜进城来开始策反我们的将领了,这是鹰巢惯用的手段之一,用一件事去遮盖另一件事,你看到的,不过是浮在面上的事情而已.他们真正的手段,还沉在手下呢.” “儿子下去之后,便会彻查.”卞文忠道. 卞无双嘿嘿地笑了一声,伸手拆开了一封家书. “二狗子,你爹娘已经回到原来的村子了,大明皇帝给我们新建了房子,分了地,还有耕牛,现在我们过得很好,你也早些回来吧,爹娘年纪大了,快要种不动地了.回来好好地干两年,娶上一个媳妇,好传宗接代.”卞无双大声地读着,笑着.”这二狗子是谁?” “不知道!”卞文忠摇头,”这只是射进来的其中一封而已.” “是啊,不知道还有多少被私藏了起来,你怎么办?去搜吗?今天我听侍卫们在外头议论,城外天天唱大戏呢,是吗?” “是,先是从西门那边开始的,然后便逐渐漫延到四门,正宗的秦腔秦音,不少士兵们都闻之落泪,儿子已经下了严令,城外再唱这样的戏,就用强弩招呼他们,西门那边的黄刚黄强,我进来之前,也过去先赏了他们一顿军棍.”卞文忠道. “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啊.瞧,黄刚黄强是军中骁将,攻打小石城的时候,数度攻上了城头,可即便是这样的人,现在不也是三心二意了吗?”卞无双道. “父亲,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您也知道,城里不但有我们从秦国带来的士卒,还有从东部五郡召来的士兵,如果连我们的嫡系部队都不稳了,那么,这些部队就自然靠不住了,拖得时间越长,对我们就越不利,必须要尽快地拿出办法来,儿子认为,突围,是最好的办法.” “往那里突围?”卞无双反问道. 卞文忠顿时语塞. 往上京城方向吗?东部五郡便是他们的噩梦,而且东部五郡水道纵横,而现在,水道完全掌握在明人手中,再者,楚人马上就要面临大明全方位的攻击,即便去了又能如何? 往齐国方向吗?先不说他们能不能打破城下的包围,即便冲出了昆凌郡城,他们还要面临小石城,面临周济云的堵截.这一层层的堵截基本上杜绝了他们往齐国的路途. “如果齐国世家豪门能在与齐帝的争斗之中获得胜利那就好了.”卞文忠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周济云就可以利用了,他一定会回归齐国的.” “我也终于想到了这一点了,这是我们最后的一点点希望,可是我觉得这个希望并不大.”卞无双叹了一口气,”更何况,我们能想到,明人也会想到的.” “难道我们只能坐以待毙吗?”卞文忠激动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情愿马上带着大军出去与明人激战一场,哪怕是死,死在战场之上,也比最后窝窝囊囊的死要更有尊严.”卞文忠大声道:”父亲,既然已经无路可走,那就让我们战斗吧.” 卞无双的眼光在酒桌之上扫了一下,已经没有了酒杯,他干脆提起酒壶,往嘴里猛灌了几口:”你还是那样的沉不住气.” “父亲,您沉得住气,难道就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喝酒,等着最后的时刻吗?”卞文忠气极反笑地道. 又猛灌了几口,”儿子,我在等.” “您在等什么?”卞文忠反问道,”您现在让我看不到任何希望.” “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卞无双叹息道:”从我们在小石城铩羽而归,就已经没有希望了,那本来是我们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可惜啊,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搞清楚,明人是如何攻破鹰嘴崖的,严阵以待的我军,是怎么被他们打破的.明人,当真就这样不可战胜吗?他们难道当真是天命所归吗?” “父亲,您还没有告诉我,您在等什么?” 卞无双嘿嘿一笑:”我在等着明人来找我.早前,我让你做的事情,你都做好了吗?” “都做了,整个昆凌郡城,现在都已经布置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整个城市都会化成一片火海,这些地方,都是由我们绝对信得过的人在把守着.父亲,我不明白您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不应该把这些信得过的部队调到城墙之上去吗?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防守城池的那些军队突然反水.” “没关系,反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做得这些,想来通过细作已经传到了明人的耳朵之中,明人,不会睁睁睁地持着昆凌郡城化为灰烬的,他们在以后,还要以昆凌郡城为中心构建进攻齐国的体系呢,更何况,昆凌郡城之中,还有十数万百姓,哈哈,秦风自诩仁君,他会让这些百姓为我们陪葬,那会有伤他明君之名的.” “用这个要胁他们放我们离去?” “不是放我们,我的要求很简单,只是能让你带着一小部分卞氏嫡系离去.至于我,肯定是哪里也去不了啦,秦风是不会放过我的.” “父亲!”卞文忠一下了站了起来,”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要求他们放我们一齐离去?” “你可真天真!”卞无双笑了起来:”这些手段,只有在没有用的时候,才有威力,秦风不会放过我,因为他会认为我是一个威胁,但他却不会在意你,如果这个条件中加上我,那就没得谈了.” “如果他们不愿意,我们就玉石俱焚?” “那对我们的好处在哪里?玉石俱焚了,卞氏家族也就彻底完蛋了.但却伤不着明人分毫,也许昆凌郡人会恨他一时,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秦风大可以使出各种手段对这里进行抚恤,安抚,最多不过一代人,这里的人就会忘记这些苦痛,而称颂他为明君了,史书是胜利者书写的,那时的我们,必然会臭不可闻.”卞无双笑道. “我不走,在城中的军队不走,再加上这十余万百姓,就足够让秦风动心,放你们离去了.” 卞文忠流下泪来:”可是父亲,我们能去哪里啊?” “去齐国吧!楚国也要完蛋了,但未来的齐国,不管是那一方获胜,他们都将视明人为最大敌人,我死在明人手中,你便与明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虽然年轻,但却有着丰富的掌军经验,假以时日,必然能成为独挡一方的大将,齐人会收纳你的,如果是曹云掌了大权的话,那就更好了,此人用人是很有一套的.” 卞无双站了起来,拍了拍卞文忠的肩膀,”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天天喝得烂醉了是为了什么吧?因为你的老父亲快要死了,喝不了几顿了.” 他大笑起来. “希望明人的使者快点来呢!” 第一千五百一十九章:危险的平衡 杨致眉头紧锁地看着帐内的诸人,“大家对于这一件事,怎么看?” 现在大军围城,包围昆凌郡的部队,却来自数个不同的体系,有杨致指挥下的韩华锋,关宁部,有江上燕指挥下的荆楚骑兵,有曾琳的嫡系麾下,还有周济云的麾下乌林,来源不同,军令自然也就不统一。 这样的局面,对于老江湖曾琳来说,自然是心知肚明,越京城的皇帝虽然还没有正式的命令过来,但他已经对皇帝的意思已经心领神会,以东部六郡政务督导的身份,委托杨致替他指挥所有围城军队,暂时确立了围城军队的统一指挥权问题。 乌林现在属于小妈生的,谁指挥他,他都没啥意见,更何况现在他的后勤等全靠明人供给呢,自然没有意见。江上燕从来不是一个争权的性子,在明人哪里呆过数年的他,深知杨致在明国的地位,秦风对于杨致的培养那是有目共睹的,辗转数个主力战营直至独挡一面,今日的杨致早就不是昔日的那个有些莽撞的青涩少年了。 “江将军?”杨致看向自己左手边的江上燕,在帐内这一众大将之中,江上燕的份量自然是最足的,不仅统带着这里唯一的一支成建制的骑兵,他也是在荆楚呆得最久的人,不仅受到曾琳的信任,也受到明皇的信任。 “我就一直奇怪为什么防守城垣的不是卞无双的嫡系亲兵,原来根子在这里埋着。”江上燕摇头道:“现在城内不论是卞无双的新招军还是从秦地过来的军队,军心士气已经一天比一天低落,外面的消息即便他们封锁再严密也会漏进去,这样的情况下,卞无双居然还敢用他们来守城,不怕这些人献城投降吗?搞了半天,卞无双在这里等着我们。杨将军,城内还有十数万平民百姓,一旦卞无双狗急跳墙,这个后果,我们是承受不起的。” 杨致微微点了点头。 乌林也站了起来,拱手道:“杨将军,我部亦有不少人的家属都在昆凌郡城之内,一旦这个消息泄漏,只怕也会引起军心不稳,请将军体察。” 韩华锋有些气恼地站了起来:“他这是在威胁我们,想利用我们大明不愿百姓多受荼毒,利用陛下的一片仁爱之心,卞无双,真不当人子也,杨将军,难不成我们就要受到他的威胁吗?” 关宁深有同感:“杨将军,前几天我们送进城去的人已经有了回应,对方已经答应与我们合作了,如果突击速度够快,那么是能将损失降到最低的,而且我们既然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便可以做出相应的对策,多准备灭火之物,一旦突入城中,一边攻打对方,一边应急灭火,我大明军队,岂能受这样的威胁?” 韩华锋,关宁此语一出,江上燕与乌林二人却是默然不语,与这二人不同,他们在这里呆得时间更久,对这片土地更有感情,特别是江上燕,之所以最终决定重归大明,一方面是因为程务本之死,另一方面却是感叹东部百姓生活之艰苦,与他在明国看到的完全是天上地下冰火两重天,现在为了取得战斗的胜利,居然要以十多万普通百姓的生命财产为代价,他是绝对不愿意的。 准备得再充分,也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火头一起,现在这个季节,只怕立时就会无法控制。 杨致没有说话,而是起身将一副地图挂了起来,这是一份昆凌郡城的城市图,上面用红黑两色标出了二道粗粗的线。 “诸位请看,这便是卞无双的布防图,黑色的是普通的部队,而红色的,则是卞无双的亲卫嫡系,这些亲卫嫡系无一例外,都是由姓卞的人统军,而他们防守的地方,也就是他们准备引火的地方。” 看着这张图,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韩华锋和关宁都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我们即便有内应,速度再快,他们外围的防守部队纷纷倒戈,也不可能在他们点燃火头引起大火之前击溃他们,一个搞不好,连我们攻进城去的部队,都会陷身火海,卞无双是老军务了,这些布置,前后呼应,而且地点选择绝妙,老辣得很。”杨致重新坐了回去:“而且曾郡守和周济云将军都给我来了函,希望我们能慎重处理此事,所以,强攻不可取。” “卞无双降又不降,打又不打,他难不成就准备这样与我们耗下去吗?”韩华锋气恼地道。 “当然不是。”杨致冷冷地一笑,“他摆出这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不过是为了增加自己的一点筹码,好与我们讨价还价而已。” “到了这个地步,难不成他还心存侥幸不成?谈判,谈个锤子的判?”韩华锋气急之下,有些口不择言了。“咱们就耗着,慢慢地将他的部下全都策反了,他一个光杆司令,看他怎么玩?” “那是另一种将卞无双逼得狗急跳墙的方式!”江上燕摇头道:“不可取。” “江将军,难不成我们就要受他的讹诈不成?”韩华锋恼火地道。“打仗,征战天下,哪有不死人的?” “但是现在,是能避免死人的,特别是大量的无辜的百姓。”江上燕盯着韩华锋,一字一顿地道。 “好了,二位!”杨致摆了摆手:“卞无双摆出这个架式,并不是真的要这么办,他只不过是想逼我们与他谈判罢了,谈判嘛,自然是双方来谈,先看看对方的要求,卞无双不是蠢人,过犹不及的道理他是明白的,如果他提出了过分的要求,我们自然不会答应,如果他提出的要求不过分,我们自然是可以考虑的。” 江上燕点头称是:“末将认为,第一要务,还是要以保证城内无辜百姓的性命为首要。” “当然,大明一向视百姓为国之干城,岂会坐视他们处于危难之中。”杨致笑道:“来自西地的卞部军属的一些德高望重之人以及前来宣旨的陛下身边的大太监乐公公马上就要到了,我们且等几天吧,现在急得不是我们,而是卞无双,先凉他几天,让事情再发发酵,卞无双的期望值便会降得更低一些。毕竟对于我们而言,打也可,谈也可,总之是要利益最大化的,而对于卞无双来说,既然还存有希望,那自然不希望鱼死网破,人啊,就怕他没一点求生的**,什么欲求也没有了,无欲则刚啊!只要他还有想法,那便有空隙可寻。就有漏洞可钻。鹰巢这边动作可以大一点,既然卞无双已先给我们出了题,来而不往非礼也。” 角落里一位将领站了起来,躬身领命。“杨将军放心,接下来关于安阳军属的事情会在城内疯传,到处都会出现大字报,我们也会半公开化地出入城内某些将领们的住所,属下想,现在卞无双只怕是管不了啦!” “就是这个道理!”杨致大笑道。“他让我们焦虑,我们就让他恐惧,既然都是演戏,那自然双方都要下场。” 昆凌郡城,双方都在试探着对方的底细,动作愈来愈大,却又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对方所谨守的那一点底线,那就是明军不攻城,城内就不放火。随着城外明军策反的动作越来越明显,越来越肆无忌惮,城内,布置的着火点也愈来愈多。 昆凌郡城,现在就像是坐落在一座火山口上,随时都有可能燃起冲天的大火。 而此时,在潞州,两个重量级的人物却在进行着一场非同一般的会面。 莲花锋下,两路人马互相对峙,山上,两支军队的将领却是并肩而立,自上而下,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雪已经在融化了,除了山尖上的那一个白白的帽子,郁郁葱葱的绿,已经布满了视野。 郭显成显得有些伤感。 “还记得那一年我们在潞州围困闵若英的二十万东部边军时吗?我们两人也曾在这里并肩而立。此情此景,与那时可真是相像啊!” “景同情非!”周济云显得清瘦了许多,这一个月来,他大起大落了好几回,即便是像他这样的心性坚韧之辈,也不免是心惊肉跳。“那时的我们是友军,现在的我们是敌人。那时的我们并肩抗敌,现在的我们刀兵相向。” “济云,何苦呢?”郭显成摇了摇头:“大帅已经即位,他对你的看重之心你是知道的,回来吧,陛下必然不计前嫌,重用于你的,我们与明人的争斗将是长期的,激烈的,陛下需要你这样的将领。” 周济云呵呵一笑,旋即又长叹了一口气:“郭兄,何必作此无谓之语。洛阳城破之时,他们……” 郭显成沉默片刻:“周一夫,乌宿等人自尽,其余八大家的嫡系子弟被一鼓成擒,你也知道,当时那样的景象,这些人自然是活不了的。先帝被刺身亡,这需要用无尽的鲜血来不息众人的愤怒。” 第一千五百二十章:我真是怕了他 “一鼓成擒,尽皆斩杀!”周济云将这八个字咀嚼了一遍,垂下了头,“还以为大帅登上大宝,会有什么不同,这还不是一样吗?郭兄,我不但是八大家嫡系子弟,还是八大家之首周氏最为倚重的人,也在你们的斩杀之列呢! “只要你愿意回来,陛下亲承可以赫免你!”郭显成道。 “包括我军中的那些八大家嫡系子弟吗?”周济云反问道。 郭显成摇了摇头:“不包括他们,陛下看重的,唯有你而已。” 周济云呵呵的笑了起来:“大帅当真是好手段,以前我只以为大帅在军事之上无人能出其左右,现在看起来,在玩弄政治手段之上,他的手段要更为高明,佩服啊佩服!当真是润物细无声啊!可叹周一夫,田汾,还有我们的前任陛下,都自认为一切皆在掌握之中,可当真做到了这一点的,恐怕也只有大帅了吧!” 郭显成脸色微变,低声喝斥道:“济云,不管怎么说,大帅对你也有提拔之情,知遇之恩,你怎可信口开河,如今八大家已经被连根拔除,但陛下却愿意为了你而一力承担朝中压力,你还不知足么?” “知足?”周济云冷冷一笑:“我军中骨干将领,皆是八大家嫡系子弟,大帅一张口,便要我全杀了他们,只赦我一人。我如真这么做了,岂不是成了孤家寡人一个。赤条条回到长安,拜倒在大帅阶前,从此可便真成了大帅跟前一条狗了,因为只有大帅才能保我平安,才能让我显达。” “有何不可?豪门世家罪行累累,死不足惜。”郭显成冷然道。“济云,我是看在我们一齐奋斗了数十年的份儿上,才来劝你这一遭。” “你我活在世上,那个身上不是罪孽重重,郭兄,你很干净吗?”周济云叹了一口气:“像你我这样的人,都是不干净的。替我回复大帅,就说我周济云谢谢他了,他于我有知遇之情,提拔之恩,却又杀我周氏满门,从此周济云与他之间恩断义绝,两清了,再次相见,只会是在战场之上,周某一定会竭尽全力打败他的。” 丢下这句话,周济云转身欲行。 “济云,当真不再考虑了吗?”身后,郭显成大声问道。 “不用多说了。”周济云回过头来,看着郭显成,道:“显成,你我从二十岁出头便在一起作战,后来各掌一军才分开,算起来,我与你呆在一起的时间,比家人呆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临别之际,我想问你一句,与大帅在一起,你害怕吗?” 郭显成一呆,“大帅待我亲厚,我为什么要害怕?” 周济云一笑:“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经历了这一次,我突然对大帅怕到了骨子里,一个人的城府要多么深,才能隐藏到这样一个程度,一个人的心要多么狠,才会连自己的妻儿老小也能下得手去杀掉,郭兄,我怕了,即便我走投无路,隐居深山,我也不会再为大帅效力的,你自己保重吧!” 郭显成看着周济云步履匆匆地下山而去,脑海里却盘旋着他刚刚说的话,一时之间,背心里突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周济云的话太过于诛心,他不敢再深想下去了。不,一定不是这样的,大帅一生光明磊落,岂是周济云所能诽谤得了的,这只不过是他把大帅尽量往恶的一方面去想罢了。 郭显成叹了一口气,周济云恨大帅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在洛阳的八大家子弟,必竟是大帅下令斩杀的。而周济云军中骨干将领,多是八大家子弟,可以想见的未来,周济云的他的部队,肯定会成为反齐道路之上的急先锋,以周济云的能力,将来大齐又多了一个可怕的对手啊! 遥望大明方向,郭显成略微有些失神,大明这些年,名将辈出,不管是吴岭,还是陈志华,不管是章孝正还是杨致,一个个都气势逼人,现在又去了一个周济云,此消彼长,郭显成竟是有些担心起来了。 回到大营的周济云情绪极度的低落,闷坐在大帐之中。 曹天成被刺杀身亡,临死之际留下遗旨,以曹云继承帝位,洛阳城外,曹云军前登基,发布诏书,挥军逼城,只杀八大家让聚集在洛阳的世家兵马顷刻之间便军心离散,轻而易举的被曹云破城,八大家被连根铲除。这些消息,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传入到了他的耳中,但他总是心存一丝丝幻想,今日,在曹天成这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一切都无法改变了。 虽然在洛阳的八大家中与他相熟的人不多,但兔死狐悲,唇亡齿寒,周济云仍然深感愤怒,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大帅,你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一些。 岳开山现在的承受力要强悍得多,因为他的家人,早在多年之前安如海率兵侵入齐国之时,便被杀得干干净净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恨楚人,更恨齐帝,如果不是齐帝曹天成要借刀杀人,何至于此? “济云,节哀顺便吧!”他安慰道。 “哀倒未必,怒则真有。”周济云叹道:“我长年在军中,别说对于其它几家了,便是我本家的人,也陌生的很,认不得多少。我只是叹大帅心肠太狠,既已连根拔除了世家,又何必要杀尽杀绝呢?也不知有多少无辜因此而丧命!” 岳开山嘿嘿笑道:“在他们眼中,没有无辜者,哪怕就是刚刚出生的婴儿所吮吸的奶汁,那也是吃了民脂民膏才生出来的。他们的姓,就是他们的原罪。” 周济云苦笑。 “军中将领群情激愤,多有要出兵猛攻潞州报仇的呼声,开山,你一向擅劝人,这些将领的激愤之情,你要多做做工作。将不因怒而兴兵,我今天直截了当的拒绝了郭显成,现在他只怕已经做好了圈套等着我们去进攻了。”周济云道。 “我省得!”岳开山点头道:“将领们的亲人大都都在洛阳丧命,想要报仇的心思是可以理解的,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愈在仇深似海,便愈要沉得住气,否则壮志未酬身先死,岂不是让仇人笑歪了嘴巴?” “就是这个道理。郭显成用兵稳重,不会给我们什么太多的机会,与这个家伙打仗,出奇谋诡计很难得逞,唯有慢慢地营造势力,然后与他硬碰硬地正面碾压。说起来,我是最讨厌这样的将领的,你空有满腹计谋,他却让你无处下嘴。”周济云恨恨地道。 “来日方长。济云,明国之势,他日必然强过齐国,等一切就绪,我们就平平地碾压过去,以敌人最擅长的方式击败对手,岂不是更大快人心吗?” “说得好!”周济云站了起来,“我准备从潞州退兵了,大长老要我做的,我已经做得很好了,但他们自己却失败了。你也知道,明帝一直不希望我进攻潞州,现在我军的后勤已经颇有压力了,接下来大明的战略是要全力攻占楚国,我们如果还呆在潞州,不免会让明帝不喜。既然已经决定要投奔大明了,那自然要奉行大明的战略。” “你说得是。只是不知将来明帝会如何安置你,如果让你屈居他人之下,不免要委屈了你。听说现在在昆凌郡统筹指挥是的杨致,此人是前楚国首辅杨一和的孙子,更是明国皇帝秦风儿子的干爹,身份很是特殊。”岳开山有些担心。 “丧家之犬,哪有那么多的要求,只要能让我单领一军,就心满意足了。”周济云淡淡地道。 “你能这样想,那就最好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与齐国他日的争斗,肯定是一个漫长的时光,你一定会出人头地,让明皇看到你的能力不是他人能比的。说起来,在明国,我认为在军事才能之上能与你匹敌的,也不过吴岭,章孝正等廖廖数人而已。” 周济云不置可否地站了起来,“准备撤军吧,郭显成一旦发现我们的打算,肯定会尾追,希望能咬我们一口的,需要好好的布置一番。” 周济云在潞州准备撤军,而是昆凌郡城之下,自明地千里迢迢而来的使者与从西地而来的卞部军属之中的一批人也已经抵达。 前来传旨的是秦风身边的大太监乐公公。其一是将东部五郡的军事指挥权统一到了杨致的手中,让人大为意外的是,杨致的副手,居然是周济云。而曾琳,不但保留着其在楚国之时东部六郡总督事务的职务,更是被直接提拔成为了政事堂辅政,位居金景南之后,名列第四。其二,则是给在小石城立下偌大功劳的关宁所部授旗,关宁所部,被正式授予了明威营的称号。 而城池之中的卞无双,终于也等来了明营之中派来的使者,一名官员带着来自西地的军属堂而皇之的到了昆凌郡城下叫城。 杨致希望在正式谈判之前,先让卞无双感受一番凛冽的寒风。 第一千五百二十一章:试探 一个明国官员带着二十余个白发苍苍的老头颤颤巍巍地从角门处进到了昆凌郡城之中,城上的卞部官兵的眼光尽数落在这些人的身上,根本没有看向城外,因为城外并没有一兵一卒,离这里最近的明军也有好几里远呢. 这些人来自他们的家乡,有些军官甚至认得这些老人中的某一位,因为这些老人本身的身份就不一般,在军属当中,属于那种德高忘重的人物,平素军属之中出现了什么矛盾,他们便可一言而决之,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都曾是军人. 从城门到郡守府,士兵们持矛林立,眼珠子随着这些老人的移动而移动着,有的嘴唇微微蠕动,却又只能强忍着. 毫无疑问,这些老人们带来了他们的家人在家乡的消息. 父母是否健在? 妻儿是否安好? 能吃饱吗? 能穿暖吗? 每个人似乎都有无数句话想问,但想问得太多了,反而不知从哪里问起,只化成了身体之上的微微颤抖,化成了双目通红,蓄满泪水. 离家数年,家乡已经成了一种最遥远却又最似乎近在眼前的念想. 终于跨进了郡守府,与城头之上,街道之上的士卒不同,这里的士卒仍然保持着肃然的军纪,目不斜视,扶刀而立,杀气凛然. 卞无双高踞大堂之上,显然是梳洗打扮了一番,除了眼睛有些浮肿之外,整个人看起来仍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卞大将军. 一走进大堂,带头的老人只是看了卞无双一眼,已是大哭着跪倒在地上,在他的身后,其余的老头也都是卟嗵卟嗵的跪倒在地上,呜咽着. “都起来吧,你们都是我麾下有功之臣,千里到此,想必也很辛苦了.”卞无双终于也有些动容,站了起来,双手虚扶了一下.”我还记得你,你叫贺贯是不是,当年做过我的亲兵.” 为首的老头愈发地号淘起来. “大将军,小老儿跟着您征战了二十年,小老儿的大儿子跟着您去了落英山脉,战死在了那里,二儿子又跟着您到了荆湖,战死在与齐人的战场之上,如今小老儿的小儿子尚在您的军中,小老儿请大将军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回家吧?”叫做贺贯的老者大哭道:”小老儿只剩这么一个儿子了.” 卞无双本来带还着一丝丝微笑的脸庞渐渐地沉了下来,浮现出一种奇怪的神色,综错复杂的情绪在这一刻笼罩住了他. “你的小儿子叫什么名字?” “大将军,他叫贺寿.他的大哥叫贺富,二哥叫贺禄.”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卞文忠,卞文忠此刻满是恼怒的神色,正狠狠地看着这个叫贺贯的老者.看到父亲的眼光转过来,他微微欠身道:”贺寿现在是大将军亲卫军中的一名校尉.” “去叫他过来.”卞无双淡淡地道. “大将军!”卞文忠没有动弹.贺寿的身份非同一般,他是卞无双的嫡系卫队之中的一名中级军官,如果卞无双真遂了这个该死的老头的愿望,那只怕整个卫队的士气也会受到影响,要知道现在卞无双的嫡系卫队正担负着极其重要的职责. “去!”卞无双喝道. 卞文忠无奈地躬身道:”是.”转身急步而去. “多谢大将军,多谢大将军!”贺贯连连叩头,喜极而泣. “诸位都起来吧,你们跟着我卞某人这么多年,卞某怎么会亏待你们呢?哪怕卞某现在快要山穷水尽了,也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来人啊,请这些客人们去后堂歇着,等会儿我要摆酒与这些老部下们一醉方休.”卞无双站了起来,道:”诸位放心,不管大家有什么要求,卞某人都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一群老头儿千恩万谢地随着卫兵走向了后堂. 大堂之中便只剩下了那个陪同老头儿们进来的大明官员,此刻他正抱着膀子,站在一边满脸笑容地看着卞无双与老头们的对话,一副看戏不怕台高的架式. “你叫什么名字?”卞无双坐了下来,冷冷地道. “下官王琼,现在大明大将军杨致帐下任录事参军.”来人微微欠身,微笑着道. 卞无双点了点头,”好了,你将这些人已经送到了,任务完成了,可以走了.” 王琼倒没有想到卞无双这么快就下了逐客令,当下抬起头来,道:”卞将军,再下受杨大将军委托,是要与大将军就眼下的局势作一番探讨的.大将军是聪慧之极的人,当知道你部已经没有了任何机会,大将军一旦下令攻城,只怕贵军绝大部分要作鸟兽散,到时候大将军面上需不好看……” “够了!”卞无双重重地一拍桌子,冷然道:”想与我探讨当前局势,也该是杨致亲来,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站在我的面前与我说什么探讨当前局势?” 王琼脸色一阵青紫,亦是勃然大怒:”大将军,需知下山猛虎被狗欺,落毛凤凰不如鸡,今日你还是堂堂大将军,只怕用不了几天,区区一狱卒便可随意欺凌于你,那时即便你想见我一面,也是千难万难了.” 卞无双仰天大笑:”倒还真没有见过说自己是狗的人,你大可放心,卞某这头猛虎即便下了山,也不是你这只狗能够欺负的.来人呐,将这只狗给我叉出去.” 王琼一时嘴快,说错了话,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一言不发,转身便向外走. “回去告诉杨致,要么他来,要么曾琳来,其它人,有多远滚多远.”身后,传来了卞无双快活的大笑之声. 怒气冲冲地王琼回到杨致的大帐,仍然余怒未消,但却又不好跟杨致说起自己口误的事情,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看着自己的录事参军坐在哪里气得浑身发抖,杨致大笑着安慰道:”参军不必气恼,那卞无双都到这一地步了,还要讲排场看人下菜,也好,我便去与他谈一谈,不过今天不行,咱们明天去见他,不过在见他之前呢,却让我给他一个下马威.” “多谢大将军为末将出气!”王琼感激地道. 杨致一笑,看向一边的关宁:”关将军,黄刚黄强那边怎么样了?” “黄一山已经回来了,说他的儿子随时等候大将军的召唤.”关宁兴奋地站了起来:”大将军,只要您一声令下,末将便能自西角门进城.” “不不不,我们不打.不过呢,你让黄一山去通知他的两个儿子,他们可以带着他们的部下出城投奔我们了.” “就这样?”关宁瞪大了眼睛. “就这样!” “大将军,我不明白这有什么作用?倒还不如留他们在城中,到时候我们进攻昆凌郡的时候,还可以作内应呢!”关宁不解地道:”这让他们跑出来,可是一点作用也没有了.” “谁说没有作用,气气卞无双,替咱们参军解解气.”杨致大笑道. “不不不!”王琼大惊之下站了起来,连连拱手道:”大将军,千万以国事为重,万不可以末将受的这点委屈便坏了大事,末将忍得,忍得.” “你还真当我是为了你出气啊!”杨致笑得脸上的那条伤疤一阵子乱抖,屋子里江上燕,乌林等人也是一阵狂笑.”王参军,现在没那么气了吧?昆凌郡,注定是不能硬打的,卞无双啊,算准了我们不愿让昆凌郡城与他玉石俱焚,所以这场战事,终究只能是以谈判来解决.” “如果那卞无双提出不切实际的要求呢,比如放他们全军离开?”关宁摇头道:”这家伙可真无耻.” “那就没得谈了.”杨致面容森然,”我们不愿死人,可也不怕死人.真到了这样的地步,那也就怪不得我们了.就算昆凌郡城被烧成白地,我们也会动手的.想来东部六郡的百姓,也不会因此而怪罪我们,只会仇恨卞无双吧卞无双肯定会明白这一点的,所以他啊,一定会开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条件来.这也是他最后的一点权力了.他当然不会放弃,一定会牢牢地把握住的.” “那他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来?” “这个,我也真是很期待呢!”杨致嗬嗬一笑,”明天,我就去与他谈谈.今夜,先让他夜半惊魂.” 是夜,卞无双用一顿酒宴好好地招待了那些远道而来的白发老叟,以卞无双的见识谈吐,轻而易举地就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往日的辉煌和回忆之中,一顿酒宴下来,二十个老叟倒下了十对,而卞无双也准备安心地睡一觉了. 现在,他踏实了,终于确定明人当真是不敢拿这城里的十余万人的性命来赌博,只能与他谈判了.他终于又于不可能之中觅得了一线生机,虽然不是他的,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愿赌服输,他已经输了,但他却还可以留下种子.这就足够了. 他睡得很香,在梦中,他看到他的儿子卞文忠到了齐国,叱咤风云,带着千军万马杀到了大明越京城,重新建立起了卞氏家族,卞氏子孙再次在这片大陆之上傲啸天下,开枝散叶. 直到一阵砰砰砰的急迫的敲门声将他惊醒,他才从梦中恋恋不舍地醒了过来. 第一千五百二十二章:杨致进城 朝日初升,远处的明军大营突然战鼓震天动地的响了起来,昆凌郡城之上一片忙乱,昨夜,西城处一部卞部士卒突然反水,开了小角门,在校尉黄刚黄强的带领之下,出城投奔了明军,让城内好一阵忙乱,所有人都以为明军必然要趁机攻城,必竟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太好了。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的是,明军居然毫无动静。黄刚黄强一去不复返,对于昆凌郡城的防守来说,等于是撕开了一条大口子,重新布防,布置兵力,整整忙乱了一夜。 当然,此事带来的影响,远不是黄刚黄强的叛逃那样简单,城仙非卞氏子弟和卞氏子弟之间的互相猜忌已经达到了一个顶锋。 黄家兄弟二人是军中悍将,连他们都反了,其它人不免心有戚戚,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里?要不要也要跟着黄家兄弟一样跑了呢? 本来以为经过此事,卞无双肯定要进行新一轮的大清洗,但一夜过去,啥都没有发生,反倒是卞氏子弟统帅的军队,又向内缩了缩,只守紧了城个一些要紧的地方以前交通要道,竟然将城上所有的防守全都交给了其它将领。 一夜未眠的卞部士卒在将亮之时,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枕着刀枪睡得正迷迷糊糊之际,战鼓之声便将他们惊醒了。 昨夜那样好的机会未打,今天城内已经调整完毕,反而要打了吗?明军将领行事倒还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不等城上众人腹绯完毕,眼前出现的景象又让他们目瞪口呆。 鼓响得惊天动地,但从远处明营之中过来的,却只有一人一骑,这人还未穿盔甲,未配刀枪,一身宽大的白色常服,长长的头发只用一根青色带子随意扎着,就这样骑在马上,潇潇洒洒的一路小跑过来,看此人的模样,不像身处战场之上,倒似是骑马踏春而行。 直到走得近了,城上将领看清来人模样,顿时大吃一惊。来人甚是年轻,脸上那一道伤疤让原本英俊的相貌变得有些狰狞,却又平添了几分男子汉气概,这不是明人的大将杨致么? 他想干什么?一人单挑全城守军?这是傻子都不会干的事情 立即有人飞报卞无双。 而实际之上,当城下战鼓响起,城内的卞无双便已经向城墙之上而来了,杨致抵达城墙之下一箭之地时,卞无双也站到了墙头之上。 昨晚,本想美美的睡上一觉的卞无双终究没有成功,当卞文忠气急败坏地向他禀报黄氏兄弟叛逃的消息之后,他楞了半晌。 明人肯定是有动作的,只是他没有想到,他们的渗透做得如此迅捷,黄氏兄弟是他麾下的悍将,作战勇猛,也是他很欣赏的人,明军对他们的策反,应当是在昆凌郡城被围之后,能让这两个人如此快速的作出决定,只有可能是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在安阳的眷属,也就是说,明人除了公开派出了那二十个老头子之外,暗中还有其它的安排。 天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人潜入到了城中,这城上的将领又有多少人正在准备着步黄氏兄弟的后尘。 树倒猢狲散,卞无双现在是真正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他拒绝了卞文忠在清查军中将领的建议,这只会让城中的情绪更加惶惶不安,加速这些本就心思不稳的将领的疏离之感,更重要的是,现在这一些都不重要了,只要杀手锏还握在卞氏手中,就不怕明人不跟自己谈。 站在城头,看着潇洒一路行来的杨致,卞无双不由叹了一口气。这杨致十余年前不过是一纨绔子弟,但岁月磨人,十余年后,此人已是能站在自己面前与自己平等对话了,反观自己的儿子卞文忠,虽然在同辈之人中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但与此人比起来,终究是差了几分。 光是这份胆色,就足以让人佩服。 “卞大将军,杨某如约而来,为何还不开城门?”城下,杨致仰起头,笑得极是灿烂,也极是让人讨厌,那是一种大局在握,胸有成竹的自信的笑容。 卞无双微微一笑,“两军对垒,城门怎可轻启,杨将军想进城,便请自角门而入吧,小儿已经在哪里恭候了。” 杨致大笑:“吾乃上将军,岂能学人钻狗洞。你既不开大城门,那吾便自己登堂入室吧。” 一语毕,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中,他从战马之上直接跳了起来,凌空向着城墙之上而来。城上诸人齐齐发出惊呼之声,昆凌郡城一直以来都是楚国抵御齐国的防御中心,这里的城墙,比起一般的郡城要高大险固得多,超过二十米的城墙,可不是人力能够飞跳得上来的。 杨致一跃而起,人到半空,气力将竭之时,袍袖之中手指微弹,一枚薄如蝉翼一般的小剑无声无息的窜出,下一刻,已是出现在了杨致的脚下,杨致脚尖轻点,身形再度拔高,众人眼神一阵恍惚之间,杨致已是大袖飘飘,神态自若地站在了城垛之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卞无双。 “你不开城门,我也一样能上来。”杨致笑道:“卞大将军恁也小气,杨某孤身而来,你连大城也不敢开,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杨致的讥刺,卞无双却没有接嘴,刚刚杨致表演出来的武道修为让他震惊不已,那枚小剑出现在杨致的脚下之时,他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真气外泄,卞无双本身便是九道巅峰的好手,对于对手的真气反应当然是极其敏锐的,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杨致已晋宗师之境。 三十岁出头的宗师啊!他眼角收缩。明国皇帝秦风闵若兮夫妇两人,已经是怪胎了,想不到大明又出现了一位年轻的宗师。 这样的事情,千余年发生的廖廖无几,在卞无双的记忆之中,大概也只有千余年前的英武大帝李清,达到宗师的年纪比他们还要小一些。 莫非天命当真在明?否则为何这样的妖孽尽数出现在明国而不是其它地方? “原来你已是宗师了,难怪敢单独一人独闯我这龙潭虎穴!”卞无双喃喃地道。 杨致大笑:“卞大将军,你这里算得上是龙潭虎穴吗?杨某怕死得很,要是你卞大将军还是以前的卞大将军,我一定会带上千军万马来替我保架护航,不过现在嘛,杨某一人足矣。” 卞无双眼角一阵乱跳,是啊,此时的自己早已经不是彼时的自己了。 “杨将军就准备站在城垛之上与我说话吗?” “我看卞将军一没准备桌椅,二没备好酒菜,本来以为可以与卞将军边饮边谈的,现在看来只好站在墙头之上边吹风边谈了。卞大将军,你当真让我失望得很呢!”杨致笑着走下城垛,随意地走了过来,站到了卞无双的跟前。 “昨夜卞大将军没有睡好吧?眼泡浮肿,双眼布满血丝,这是经夜未睡劳累过度的迹象啊!”杨致笑吟吟地道。 “年纪大了,自然便睡不着。” “不是因为心事多了?” “倒也不假,今日杨将军要来见我,昨夜便先给我一个下马威,这样的行径未免落了下乘!”卞无双冷笑道。 “谁让你辱我参军来着?”杨致嘿嘿一笑:“你辱我参军,便等于辱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如何让我能平得下这口气来?” “就为了平一口气?”卞无双很是诧异。 “别人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杨某嘛,信奉是君子报仇,只争朝夕。”杨致笑道:“你打我一巴掌,我当然得马上还回来,不然以后还怎么带兵啊?” 卞无双看着杨致,实在无法判断这个面上笑吟吟的家伙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他可以肯定,杨致绝不是那种浮夸无行之人,即便以前是,现在也绝不是了。 “卞将军,咱们都是日理万机之人,也就别哪么多废话了,你现在已经是日途暮穷,想来这一点你也不会否认,你没路走了。你曾经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有着选择光明大道的机会,很可惜,你选错了前进的方向,那么便只能接受失败的结局。想必你也清楚,如果现在我下令攻城的话,你只怕坚持不了一天,因为你的士兵,已经毫无战意了。” “你何不试试?”卞无双冷笑。 “我不试的原因,是因为你用这满城的百姓来威胁我,卞无双,作为一名大将军到了这个份儿上,真是太失败了。说说吧,你想要什么?如果不过份,我相信是可以满足你的。”杨致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冷冷地道:“但如果要求过份了,可就是白费心机了,慈不掌兵,皇帝陛下或者会顾忌很多,我杨某人可没有那么多的说头,了不起打完这一仗,我卸甲归田,想来用不了几年,我便又会活蹦乱跳的出来逍遥。”杨致道:“左右我杨某人的名声也不怎么好,不在乎再差一点。” 第一千五百二十三章:最后的请求 这一番话,如果是秦风在这里说出来,卞无双断然是不可信的,只会认为这是秦风的一种策略而已,但在杨致嘴里说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杨致与秦风不同,他出身高门大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物,少年之时,是天下知名的纨绔子弟标志人物,就算不是作恶多端,那也是恶名在外,这样的人,对于平民百姓的感觉不会那么强烈,与卞无双一样,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他们并不惮于牺牲这些看起来并不重要的人. 至少在他们认为自己的目标完全正确的时候,他们根本就不在乎牺牲什么. 所以这话,在杨致的嘴里说出来,那就不仅仅是威胁,而是实实在在的可以干出来的事情. 卞无双叹了一口气,他手里能打的牌实在是太有限了,而对方,却握着一大把好牌,能进能退,能攻能守. 玉石俱焚,自然不是卞无双的选择,他不是一个亡命之徒,他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还有家族的延续和传承. “卞大将军,所以你有什么打算,我建议你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在我面前,不必要绕圈子,我不喜欢绕圈子,开门见山,有话直说,我能答应的,自然可以答应你,我不能答应你的,你说了出是白搭.”杨致把玩着小剑,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道. 卞无双点了点头:”好,既然杨将军爽快,那么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昆凌郡可以完整无缺的给你,这些士兵也可以没有任何条件的放下武器向你们投降,但是,你们需要放一些人走.” 杨致眯起了眼睛,”这些人中包括你吗?” “如果有我你会答应吗?”卞无双问道. “断无可能!”杨致斩钉截铁地道:”如果你的条件之中有这一条,那么现在我们就不用谈了.” 卞无双点了点头:”好,这些人中,当然不包括我.” “卞文忠?”杨致问道. “不仅是卞文忠,现在城中我卞氏子弟数百人,还有一些愿意跟着他们走的亲卫.”卞无双道. “一起有多少人?” “不会超过一千人的.”卞无双微笑道:”你们做了这么多事,现在城中军心离散,所有人都在想着要放下武器,早日回到青河故乡,愿意跟着他们走的人,要么是我卞氏的世代奴仆,要么就是无牵无挂一无所有的人,这,杨致将军会答应吗?” “答应!”杨致回答得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不算你的那些士卒,一千人换十万百姓的平安,这笔帐绝对划得来.” “杨将军不需要请示你们的陛下吗?”卞无双略感意外. 杨致笑了起来:”卞将军,你如果要走,那不管是我还是陛下,都不会答应,但你的儿子嘛,那就不一样了,说句不中听的话,你的儿子,连我都没有把他放在眼中,更何况是我们的陛下呢?” “雏鹰总是会有长大的一天的,你小瞧他,说不定将来便会在他手上吃大亏?”别人如此贬低自己的儿子,即便是卞无双,也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杨致笑了:”卞大将军这是在提醒我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吗?” 卞无双不由语塞. 杨致更加快活起来:”如果卞大将军只有这一个条件,那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没问题.小卞将军他们是准备前往齐国吗?” “楚国已经完全没有了前途,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他们恐怕很难熬过今年了吧?”卞无双问道. “不错,好教卞大将军知道,不但是东部六郡,江南四郡,还有新宁,安阳,泉州,尽皆改旗易帜,现在都已经变成了大明领土,大明全面对楚战争,即将开始.” 卞无双嘿了一声:”战事还没有开打,楚国便已经失去了一半疆域,而且还尽都是一些关键的郡州,秦风好手段,佩服,佩服.” “你本来也可以成为享受胜利的我们中的一员,只可惜,你选错了路,失败也就在所难免,其实陛下对你是相当看重的,如果你没有这些小心思,而是真心诚意地为大明而奋斗,至少,你会成为大明最重要的将领之一,将成为我们进攻大齐的一路统帅,可惜啊!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卞无双脸上却是没有丝毫表情,”愿赌服输,再者,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杨将军,你们也不必高兴得太早,齐国虽然遭遇了内乱,但这个国家只要结束了国内的乱局,再有了一个主心骨,他们能爆发出来的力量,是很恐怖的,这百余年来,一直都是三国一齐对付齐国,也不过维持一个不胜不败之局,明国虽然吞并了秦楚,但想与齐国相争,仍然是任重而道远.” “多谢卞大将军的提醒,不过以前的三国抗齐,说是联盟,却又都有着自己的一番小九九,有时候甚至要互相扯后腿,但当这三个国家被统一成一个之后,可就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了,与齐国相争,我们满怀信心.”杨致大笑道.”你让卞文钟去齐国,也不过是延迟了你们卞氏家族灭亡的时间而已,最终,他们仍然逃不出我们的手掌.” “我把能做的都做了,以后如何,已经与我无关了,自有小一辈儿的与你们在战场之上见个真章!”卞无双道. “卞大将军,看起来你又错了.大明皇帝曾经说过,两国相争,最重要的,永远都不是在战场之上,战争,只是最后的手段,当明齐的战争正式爆发的时候,那一定是其中一个国家占据了绝对的上风的时候.战争,只是最后解决问题的手段而已,就像我们征服楚国,还没有正式开打,但所有人的都已经知道,我们赢定了.” 听着杨致自信的话,卞无双沉默了片刻,道:”卞文忠会带着一部分人先走,到达潞州之后,会有人给我带回郭显成的回信,然后卞文富会带着剩下的人再离开,等卞文富离开的时候,你们就可以接管昆凌郡城了,当然,也包括收割我的性命.” 杨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起来,你与齐人已经取得了联系,好吧,就如你所愿,按你所说的办.卞大将军,我们会实现我们的诺言,但也希望你交给我们的是一个完整的昆凌郡城,否则,就算你的儿子到了齐国,当我们决意要取他性命的时候,手段也是很多的.” “我当然会兑现我的诺言,我是卞无双,不是无赖.”卞无双道. “他们离开的时候,可以带走他们的战马,但是却不能带走他们的武器.”杨致丢下最后一句话之后,再一次站上了墙垛,回头看着卞无双,咧嘴一笑,涌身跳了下去. 人在空中,嘴里打了一个响亮的唿哨,一直在城墙之下徘徊的战马闻声立即兴奋地奔了过来,当杨致落下的时候,战马也恰巧出现在他的脚下,就这样稳稳地站在马背之上,杨致一路狂奔向远处的明军大营. 看着杨致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当中,卞无双这才回过身来:”召集所有校尉以上将领到郡守府议事.” “大将军,所有校尉以上军官都去吗?那城墙之上的防守?”一名将领疑惑地看着卞无双. “不需要防守,明人不会进攻的.”卞无双丢下这句话,步履有些蹒跚地离开了城墙. 一柱香功夫之后,所有的校尉以上军官集中在了郡守府内,济济一堂有数百人之多,这些人中,独独缺了卞氏的嫡系子弟. 卞无双卓立在大堂之上,看着下面站得整整齐齐的将领,突然做了一件让所有人奇怪的事情,他取下了自己的头盔,卸去了身上的盔甲,将这些东西整整齐齐地放在大案之上,然后转身,向着堂内数百名将领,校尉们深深一揖到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回应. “诸位,卞某在这里感谢你们,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你们还没有弃我而去,你们当中,绝大部分是跟着我从大秦过来的,也有一些是我到了荆湖之后提拔起来的,不管是那一种,总之是与我卞某人并肩战斗过的.现在这个情形,大家也都看到了,我们已经陷入到了绝境,无路可走了.所以我也不会硬生生地带着大家去走上绝路,我已经与明军将领达成了协议,我们将投降.” 大堂之内一阵小小的骚动,但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似乎这个结局,早就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今天,卞某想要拜托大家最后一件事,不是以大将军的命令下达,而是以你们曾经的一位战友请求你们站好最后一班岗,大家都很清楚,你们投降之后,不会有性命之忧,了不起就是卸甲归田而已,但我卞氏族人,却必然不能活命,所以,你为一个父亲,一位族长,我要为这些人谋一条生路,我的儿子,将在今夜带领一部人离去,过一段时间之后,卞文富会带着另一部人离去.在这之前,我请求大家依然能站在你们的岗位之上.”卞无双深深的弯下腰去,”我不会走,我会在这里走完最后一程,请大家满足一个父亲最后的请求.” 第一千五百二十四章:饮我一杯酒,送你上西天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正月刚刚过完,春天就在不经意之间蓦然闯了进来,枯黄的地面之上,冒出了一层层绿绿的新芽,在微风之中轻轻摇摆着柔嫩的身姿,贪婪地吮吸着初春的气息。 盛开的不仅仅是梨花,偶尔能在路边看到一两棵紫薇树,密密的花儿开满了树枝,给春天又增添了一种新的颜色。 往年的这个时节,自然是踏春的好时机,城外效野,游人如炽,或有文人骚客踏春吟诗作对,或有娇艳女子提篮采花制香,也有知心好友一张毡毯一壶酒,纵情高歌欢声笑。但今年,却是看不到这样让人赏心悦目的景象,举目四望,满眼凄凉。 春雨如细丝,如牛毛,随风飘荡,纵然是春雨贵如油,但心境不同,感悟自就不同,落在身上,让人初时不觉,但渐渐的却钻透衣衫,浸骨透髓,使人平添无数的烦恼。 乡间田上,有一二乡民正冒着这细雨扶犁翻耕,本是农耕盛景,但落在人眼中,却是更添忧心,不为别的,只因为拉犁的不是牲畜,而是一些女人,青丝白头并肩躬腰屈膝,吃力地拉着犁具前行,扶犁的老头儿一边掌控着方向,一边还人腰间挂着的袋子里取出种子,丢洒到犁开的田垄之中。 上京城周边,已经开始大规模的征召青壮入伍,说征召那是冠冕堂皇了,实则上就是强行拉人入伍,不再有什么独子不应征之说,但凡适龄之辈,统统得去官府报到,否则便会有衙役上门锁拿人。 这样的政策,自然招至民怨沸腾,老实的只能一边痛骂着一边去官府点卯,而机灵的胆子大的,干脆就漏夜逃亡而去。 但不管怎么样,都造就了一个后果,那就是偌大的区域之内,几乎不见青壮男人,入目之辈,尽是老弱妇孺稚子。 这样的境况,文福益见过,当年他随着皇帝闵若英远征潞州失败而归后,他在荆湖驻扎了一段时间,那时候的荆湖,大概就是这种景象,男人尽皆应征入伍,拿起刀枪保家卫国,老弱妇孺走上田间地头,甚至于抛头露面做起生意。 只是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现在上京城区域之内也成了这般模样了。 局势的恶化让人始料不及,一夜之间,大楚的疆域便少了一半,这样的情形,文福益活了大半辈子,别说见过,就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但现在,却结结实实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毫不夸张地说,大楚灭国之灾就在眼前,作为一名武将,文福益唯一要做的,便是死战到底。情形已经相当危急了,便连皇帝亲军火凤军的供应,都已经出现了困难,更遑论其它了。这一次他算是临危受命,前往津州接手宿迁的军务。津州现有本地郡兵五千人,但这些郡兵分驻津州各府县,以文福益的经验,这些人的战斗力可以用弱不禁风来怀疑,更多的时候,他们只能起到一个维持治安的作用,关键的是宿迁麾下的那两万西军主力,这是一支从来没有停止过打仗的部队。在安阳郡时,成年累月与秦人交锋,后来又调到荆湖,与齐人经年熬战,是楚国现在数得着的战斗力,这些年来,这支西军统统换上了明人制造的制式装备,因此不论是装备还是战斗力,文福益认为比起火凤军不会弱。 但他们的主将宿迁却不能让皇帝放心。宿迁本人的经历,也着实让人无法放心。此人在左立行麾下效过力,左立行稀里糊涂的死了,个中内情,难于明言。调往荆湖,又在程务本麾下效力,程务本又被皇帝弄死了。最后受卞无双和曾琳的双向节制,现在卞无双也差不多要完蛋了,而曾琳公然反叛了。 宿迁会怎么样? 这一次去津州,文福益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宿迁会乖乖地交权吗?文福益不认为这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乱世来临,有兵就是草头王,朝廷许给宿迁的一个候爷,现在在宿迁眼中,只怕一文不值。 文福益决定来一个突然袭击。他只带了四名护卫与他一齐上路,当然,还有一名传旨的太监。他准备悄悄地进入津州城,在宿迁毫无准备的情况之下向他宣旨,要么奉旨回京去当他的候爷,要么便被他当场斩杀。 知道他此行的,除了皇帝和几位大佬,便只有内卫了。内卫在津州城内准备了一些力量,让他在进入宿迁的将军府时能够使用。 文福益不希望会是第二种情况,不论如何,宿迁也是国朝老将,为大楚征战了半辈子,如果能和平交权,便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了。 “统领,那位公公支持不住了。”一名护卫策马与文福益并肩而行,低声禀告道。 文福益回头瞅了一眼身后的那名传旨太监,大半天的飞奔,没有休息的他们实则都是疲累之极,只不过他与他的护卫们差不多都是习惯了这样的节奏,但很显然,这位来自宫中的传旨太监就没有这样的经历了,此刻脸色白中带青,只是在勉力支持罢了。 “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烧点热水。”文福益有些无奈地道,以他的原意,吃喝拉撒都是可以在马上解决的。 “文统领,前面有一个草棚子,似乎是早前的路边茶摊,不知有没有人经营着,就去哪里歇息片刻吧!”那传旨太监听说要休息,倒是一下子来了精神,极目远眺之后提议道。 “好!”文福益点了点头。 这的确是一个过去的茶水铺子,不过现在早就没有了人经营,四面空空落落,唯有四根柱子撑着一个顶蓬,现在便连顶蓬中间也破了一个大洞。让文福益意外的是,这个破败的棚子中,居然还有一些人正在内里休息。 棚子的外面停着几辆独轮车,上面装着一些农具家什或者干菜地瓜之类的果疏,文福益扫了一眼,与他一路所见的差不多,这几个也都是一些妇人,这倒让他放心不少。这几个女人看起来不是一处的,各自占了一小块地方,低着头不理会旁人。 倒是另一边的一个大概五十岁的老书生让文福益多看了几眼,此人面前燃着一堆火,火上架着一个铜壶,让文福益惊讶的是,铜壶之中装着的不是水,而是酒,此刻热气蒸腾,酒香四溢。而那老书生,一边往火里丢着枯草柴棒,一边还在摇头晃脑地吟诵。 看到文福益等人走进棚子,那老书生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们笑道:“晚来天欲雨,能饮一杯无?这位先生气宇轩昂,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等,何不过来共饮一杯?” 文福益心中略感诧异,大步走了过去,盘膝坐在了地上:“先生豪气,那就叼扰了。” “相逢便是有缘,何来叼扰?”书生笑着从怀里掏出两个酒杯,提了壶将杯子倒满,递给了文福益一杯,“请。” 文福益举起杯子,却看着对方。 老书生一笑,举杯一饮而尽,文福益这才将杯中酒喝干,“我有位同伴,体质较弱,能否跟生请一杯酒?” 老书生抬头看了一眼文福益身后的那个传旨太监,眼中闪过一丝蔑视之色:“这位一看便是一位阴人,我的酒,可不会给这样的人喝。” 文福益目光骤凝,凝视着对面的老书生。就在这一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了惨叫之声,文福益猛然回头,看到了一幕让他大惊失色,原本几个畏畏缩缩地蹲在角落之中的妇人,此刻正利落地将短刃从他的几名侍卫身上拔出来,他与老书生对话,侍卫们也都簇拥在他的身后,丝毫没有注意那些乡间妇人。 “文统领,饮我一杯酒,送你上西天。”对面的老书生笑吟吟地道,竟然是好整以暇的又经自己倒了一杯酒,慢吞吞地送到唇边品尝着。 文福益大喝一声,一拳闪电般的向前击出,同时身子向后暴退。他心思敏捷,对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这样胸有成竹,自然是有绝对的把握击杀自己。身为九级高手的他,这一下可是竭尽了全力,生死之间,这一拳当真是极有气象。 对面的书生脸色不变,长身而起,一手饮酒,一手挥拳迎击,两拳相交,文福益这一拳却似乎是击打在一团泥浆之间,进不得进,退不得退,居然被对手粘住了。 “宗师!”瞬息之间,文福益心如死灰,不待他作出第二反应,喝光了杯中的酒的老书生将酒杯揣进了怀里,另一只手如弹琵琶,在他身上闪电般的一掠而过。 嘿的一声,文福益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飞速地向外泄去,整个人无力地倒了下来。倒下去的同时,他也看到传旨太监被一个妇人一刀斩下了头颅,那颗惊骇失色的脑袋正好落在他的旁边。 另一名妇人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看着倒在地上的文福益,毫不犹豫地挥刀便斩了下去。 茶棚子很快就人去屋空,只余下几具冰冷的尸体,这些尸体所有的财物都被抢光,连身上的人物都被剥得干净,像极了是一些无辜的行人被盗匪所趁。而那传旨太监怀中揣着的两份圣旨,被撕得粉碎丢在了地上,踏进了泥浆之中。 第一千五百二十五章:师兄弟 彭琰是津州最大的粮食商人,做这一行的,如果与官府没有良好的关系,是很难有好的发展的,更谈不上发大财了.而彭琰能成为津州粮价的主导者,自然得与津州的当权者有所勾结. 原本彭琰与津州郡守杨闯关系极好,杨闯被他用银子喂得饱饱的,自然是大开方便之门,他也赚得盆满钵满,特别是去冬之时楚国面临粮灾之时,他更是伙同杨闯盗取义仓之中的储备粮食,大发国难财,光是这一次,就赚足了他以前一年都难以赚到的利润. 但随着宿迁率军进入津州驻守之后,他的苦日子就来了.本想故技重施,重金贿赂宿迁来继续他的躺着赚钱的生涯,在他看来,来自安阳那种苦寒之地的将领,在他的金钱美女攻势之下,根本就不会有多少心志抵挡,还不是轻而易举的拿下?岂料一二再,再二三的想尽办法,甚至连郡守杨闯也赤膊上阵,对方依然是油盐不进. 这一下彭琰可是慌了神儿,要知道他挪用的义仓的粮食,到现在仍然没有补上,本来以为过了去年这个冬天,一旦明楚之间关系转好,他便可以从明国购入大量的陈粮来填补上这个空缺,但现在明楚关系不但没有缓和的迹象,紧张情势反而愈演愈烈,直至东部六郡,江南四郡纷纷宣布归附明朝,彭琰简直到了崩溃的边缘,挪用义仓之粮,一旦露馅,那是要抄家灭族的罪行. 本来如果宿迁不来的话,杨闯还可以帮他遮掩,可现在宿迁强势进入了津州,一抵达津州便接管了津州城的整个防务,更重要的是,宿迁这支军队的粮食供应,朝廷明旨指定由津州供应. 拿什么来供应,自然是这里的义仓储备. 可现在义仓之中有粮食么?答案当然是有,只是不多,不到原来的三分之一了.这点粮食如何供应宿迁两万大军?而且掌控了整个津州城防务的宿迁又岂不会检视义仓的粮食储备? 果然,宿迁入城之后不到十天,便在巡视之中发现了义仓的猫腻,如果不是杨闯也涉入其中,只怕当时彭琰就立即要去大牢之中过年了.虽然宿迁没有当场发作,也在杨闯的求情之下,给了彭琰一个月的时间,但彭琰却很清楚,当前的情形之下,他是无论如何也补不齐义仓的粮食的,不是他舍不得钱,而是现在他拿再多的钱,也买不来粮食. 绝望的他再等着宿迁最后的屠刀落下,现在他想跑也跑不了,宿迁派人盯着他呢,他的目标如此之大,现在津州城防都在宿迁手中,他想逃出城去,完全就是天方夜潭. 杨闯现在是自身难保,更别说保他了,像宿迁这样的军头,一旦发起横来,真是会不管三七二十一会下刀子的,粮食关系着他数万大军的稳定,他能不急眼儿吗?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正在彭琰绝望的时候,一个他曾经打过交道的明国商人突然找上了他,为了渡过眼前的难关,为了活命,现在彭琰有什么不敢干的?只要能弄到粮食应付过去宿迁,而粮食,现在好像也只有明人手中才有. 今天他再一次设下酒宴邀请宿迁前来赴宴,送出去了请柬,他忐忑不已地在家中等待着消息,以前这样的请柬送出去,下场基本上石沉大海,对方连回答都不屑于给一个,今天的这份请柬是那个明国商人派人送去的,彭琰瞅见他似乎往里头放了一样什么东西. “何兄,宿将军真得会来吗?”他不安地问对方,要知道,宿迁给他的时间,已经马上就要到最后时限了. “肯定会来,你现在只需要准备好酒好菜,然后在酒宴之后,将其它人快些打发了,然后安排宿将军见那位贵客就是了.”来自明国的商人冷然道.现在彭琰已经是他的下属了,自然可以是颐指气使. 为了活命,彭琰已经加入了明国鹰巢,成了一名光荣的明国探子,获得了一个振武校尉的名头. 要见宿迁的人是谁,彭琰很想知道,但他这位姓何的上司在他加入鹰巢之后,告诉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多嘴,该他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他,不该他知道的,问了就是最大的忌讳.所以心里就算再好奇,他也只能压在心中,更何况,那位神秘的客人,要在晚间宴席开始之后,才会抵达他的宅子里. 不过以彭琰的阅历来看,能与宿迁面谈的,自然不会是无名之辈,见宿迁想干什么,用屁股想也知道. 现在他是骑在虎背之上,上下两难.没有粮食,会被砍脑壳,现在粮食问题肯定是能得到解决了,但要是宿迁和对方翻脸,不愿意与明朝有所勾结,那自己这个新鲜出炉的大明探子也得马上掉脑壳. 如果宿迁还是不肯来赴宴,彭琰觉得自己就可以洗干净脖子等死了,跑是跑不了的,他一大家子都在这里呢,再三央求之下,这位姓何的商人才派人叫他的幼子送了出去,也算是给了他一点点心理安慰. 总不至于断了彭家的烟火. 一个时辰之后,好消息终于传来了,宿迁将在晚上前来赴宴.得到这个消息的彭琰心花怒放,对于明人的手段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也不知对方用上了什么手段,一直对他不假辞色的宿迁居然答应前来. 只要肯定,就说明事情解决了一半,如果宿迁与来自明国的贵客达成了什么协议,那与自己就算是一伙儿的了,他总不会向自己这个大明探子举起屠刀吧? 命保住了的彭琰当然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准备晚上的酒宴,钱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问题,什么山里爬的,天上飞的,海里游里,他使出浑身解数,一一准备周全. 夕阳西下,暮色渐浓的时候,已经在门外候了很长时间的彭琰终于盼来了宿迁,看到带着数百全副武装的亲卫抵达自己家门口的彭琰,已经没有了多少惊慌,因为原因很简单,如果宿迁要收拾他的话,根本就用不着亲自己来,一队士兵便足够了,更何况领头的宿迁一身便衣,连随身武器都没有带一把. 现在兵荒马乱的,即便是在郡城之中,也不是那么安全,身为大将军的宿迁带上卫兵自然是可以理解的. “草民彭琰见过大将军!”彭琰规规纪纪地跪地给宿迁叩头. 翻身下马的宿迁歪着头看了彭琰半晌,突然笑道:”你倒是真还是神通广大,好吧,今天便给你这个面子,宴席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准备好了,大将军,请,请!”爬起来的彭琰笑得脸都有些酸了. 不容易啊,终于见着了宿大将军的笑脸. 酒是最好的酒,菜即便是在郡城之中,也多是难向一见的稀罕物件,席间自然是宾主尽欢,不过参加宴席的人自然都明白,今日的重头戏,可不在吃菜喝酒看歌舞之上,所以酒喝得很快,不少人还没等酒过三巡,便已经醉倒告辞而去,便连专门前来作陪的郡守杨闯也歪歪倒倒地向宿迁告一个罪先行离开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冲着彭琰连使眼色,那自然是要将今天的正主服侍妥当了. 挪用义仓之粮,杨闯深深卷入其中,如果彭琰倒下了,他肯定也要被卷入其中,即便以他郡守之尊,只怕也是难逃法场一刀的命运. 人去屋空,宿迁冷冷地看向彭琰,今日看似喝得热闹,但其实大家都没有喝多少.”人呢?” 彭琰赶紧躬身道:”大将军,人在后头小人的书房之中,已经安排好了,大将军随时可以去见.” “前头带路!”宿迁抬腿便走,走了几步,又道:”对了,再整治一点酒菜来,酒要烈,菜,就弄一支叫花鸡即可.” “是,是.”虽然不解宿迁为什么只要一只叫花鸡,但看起来,虽然还没有见到来人,宿大将军却是知道来人是谁的. 推开书房的门,屋里一人正背对着大门坐着,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宿迁笑了笑,转头对彭琰道:”去准备酒菜吧.” 看到彭琰告辞而去,宿迁这才跨进门来,随手掩上房门,那人也转过身来. “师弟,你好大的胆子啊,现在明楚开战在即,你这个大明的兵部尚书,国之重臣,居然乔装改扮潜入津州.”宿迁笑道. 来客,也就是小猫章孝正转过身来,微笑道:”还不是因为津州在你的手中吗?至于说明楚开战,嗬嗬,算不上吧,楚国还有力量与我们正面干一场吗?坐吧,安阳一别,我们有多少年没有见面了?” “一晃又是十来年了.”宿迁语调低沉,”当真是想不到,我们师兄弟二人,还能有促膝而坐,相对饮酒的时候.”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小二十年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说起来,我还要感谢那些年你替我给红儿母子烧纸祭奠,照成坟莹.” “红儿那样的女子,让人感佩难忘,可惜了.”宿迁叹道. 第一千五百二十六章:一念天堂一念天狱 师兄弟二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好半晌,宿迁才道:“听说后来剪刀去了越京城,一把火将自己烧死了你们的面前?” 小猫叹了一口气:“人都没了,有再多的怨恨又还有什么用?现在想想,那也是一个可怜人,在忠义与孝悌之间挣扎身不由己的一个人。 ” 宿迁点了点头:“的确是一个可怜人,那几年在安阳,这个人虽然活着,但心却早已经死了。师弟,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你都快四十了,该成家了,过去的,铭刻在心里就好,活着的人总是还要过日子的,你一直这个样子,想必红儿也不会快活吧!” “会的,会的。”小猫声音低沉道:“但总要等到我们打下了上京城以后再说,这个仇不报,我心难安。剪刀虽然死了,但始作俑者,却还活着。” “大楚皇帝陛下是你们皇后的嫡血哥哥!”宿迁提醒道。 “他活不了!”小猫咬着牙道。“无论于公于私,他都活不了。你以为我们的皇帝陛下就忘了当年一千五百多敢死营兄弟是怎么死的吗?你以为我们忘了数万西军兄弟是怎样覆灭在落英山脉之中的吗?不,我们永不会忘的。” “什么时候打?” “快了,现在我们正着手解决昆凌郡的问题,卞无双已经愿意投降了,前提条件是放他的儿子等人去齐国,他拿着昆凌郡城十余万百姓要胁我们,杨致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就在这两天吧,昆凌郡的问题就会彻底解决,然后便是整合东部六郡与江南四郡,最迟到三月,皇帝陛下就会南下了。”小猫振奋心情,对宿迁道:“师兄,这些年来,我们一直没有打扰过你,但相信你心中也早已经有所选择,对吗?” 宿迁眯起了眼睛,“你对我就这么有信心?” “当然。”小猫笑道:“这些年来,我们对你可是一直很关注的。” 宿迁笑了笑:“左大帅死了,程大帅也死了,他们都死得甚是不值,大楚到了这样的地步,早就人心离散了,我自然也不例外。说吧,要我干什么?” “大军抵达津州之日,师兄你改旗易帜。迎我大明皇帝入津州。”小猫道。 “这个自然没有问题。”宿迁爽快地道。 “张闯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小猫问道。 “这个贪官污吏一头扎在钱眼子里头,好好的津州被他弄得乌烟彰气,此人如果不是姓张,不是与后族有着一点儿转弯抹角的关系,能当得上郡守?津州五千郡兵,从我到了津州之后,便将他们完全打散发到了各个府县维持治安,郡城之中不过千余人而已,早在我们的严密监控之下,他们的统兵将领老早就向我输诚了。”宿迁微笑着道。 “那就好。”小猫连连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叠东西,放在桌上推到了宿迁的面前:“师兄,这些人,你可以放心使用。” 宿迁有些疑惑地拿起桌上的卷宗,翻了翻,脸色就变得很难看起来:“这些都是我军中的一些骨干将领,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老早就策反了他们?” 小猫摇了摇头:“你忘了,你麾下的军队,当年都是剪刀训练出来的了?” “是剪刀?”宿迁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 “这是他死之前,最后送给皇帝陛下的礼物。在他训练这些士卒的时候,便在其中挑选了一些精明能干之人,将他们培养成了对我们效忠的人,说实话,当我们拿到这些东时候,也很惊讶,因为没有人想到剪刀会这么做。后来我们慢慢地与这些人谨慎接触,终于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但这些年来,我们从来没有动用过他们。”小猫缓缓地道。“其实不光是你的军队之中,便是现在关宏宇的军中,也有不少这样的人,剪刀还是很有眼光的,他当年挑选的人,除了不幸战死的,基本上都成为了军中的骨干力量。” 宿迁翻看着面前的卷宗,脸色难看之余,又不禁感叹:“那个成日半死不活地坐在椅子之上被人抬来抬去的家伙,居然不声不响地便做出了这样大的一件事情,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其实我们送给你的可不止这样一件礼物啊!”小猫耸了耸肩,“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闵若英准备替换你了,来的人是火凤军副统领文福益,传旨太监怀里揣了两份圣旨,一份是封你为候,调你回京去火凤军中任职,一份是将你就地斩杀。文福益轻车简从,准备打你一个措手不及呢!” 宿迁楞了一下,接着又笑了起来,不过笑容显得有些狰狞,“他们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当真以为文福益揣着两份圣旨便能将军队从我手中夺走?” “我们已经将他做了。”小猫笑咪咪地道。“他们还没有进入津州境内,就碰上了盗匪,被谋财害命,暴尸荒野,着实可怜。” 宿迁瞪大了眼睛,“谁会相信堂堂的火凤军副统领是死于盗匪之手?大明在内卫有眼线,而且这个人的级别还相当高,不然不会知道如此绝密的消息。” 小猫不置可否:“相不相信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别来给你添麻烦就成了。” “我这里既然有文福益来,想必徐州那边也会有人去吧?” “去徐州的是兵部尚书贾政道,不过这个时候,大概也去阎罗殿里与文福益两人相顾垂泪吧?”小猫嗬嗬笑道:“如果他们大张旗鼓,大队军队护送,堂堂正正的来,我们还真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可既然他们选择了隐秘的做此事,不敢张扬,那我们当然就好下手了。” 宿迁点了点头,“津州,徐州,上京城的两大门户,这两扇大门一打开,大明便可直趋上京城,一战而定天下了。” “正是如此,我们不想在楚国身上花费太长的时间,因为最大的敌人,正在从废墟之上准备爬起来了,曹云是一个值得我们重视的敌人。”小猫道。 “齐国政局之变化,当真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遐接。”宿迁摇头道。“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各显神通,人心呐,当真是深不可测。” “趁着他们现在忙着处理国内之乱局,根本无法腾出手来干涉我们对楚国的征伐,我们要迅速完成占领楚国和整合楚地,占领容易,以后的整合反而要更加麻烦,更耗时间,秦地入我大明已经有时日了,但时至今日,很多事情仍然是一团乱麻,战争可以快刀斩乱麻,民生,却只能一步一个脚印,步步为营。” “归顺大明之后,你们准备怎么安置我?”宿迁问道。 “师兄还用担心这个吗?”小猫笑了起来:“整合大楚之后,我们将会在大楚组建一个进攻集团来准备对齐的战事,估计到时候应当是以杨致为帅,周济云副之,师兄你自然会在这支大军之中占据一个重要的位置。” 小猫与宿迁,正可谓是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对于津州的归属问题,两人三言两语便已决之,公事差不多说完的时候,房门也适时地被敲响了,彭琰亲自端着酒菜,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 就在小猫与宿迁二人对坐而饮的时候,在徐州边境一家客栈之内,贾政道与一名传旨太监,十数名护卫人员,已经在睡梦之中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寒冷的春夜之中,一具具尸体被悄无声息的从客栈内抬出来,装上一辆辆马车,迅即地离开了这里,驶向了黑暗之中。 这些人便就此消失了,从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好像他们从来都没有这一趟徐州之行。 王凌波很是不满地看着对面的谢秋,“我堂堂一名太医,大明医学院的教授,雍郡医学院的院长,居然被你弄来搞这些杀人的勾当,你知不知道,我是救人的,不是杀人的,仅此一次,要是再有下一次,我便也让你尝尝三个月下不来床的滋味。就是那种脑子清楚得很,但眨眨眼睛都费劲的病。” 谢秋听得毛骨悚然,别看他在鹰巢之中位置挺高的,但在眼前这位面前,还真拿不起架子来,这王凌波不管是自身的背景,还是自身的实力,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再说了,像王凌波这样的神医传人,谁不想巴结着呢? “王太医,仅此一次,绝对不会有下一次,这不是因为贾政道身边有高手护卫,急切之间,下官我又找不着足够的人手,再者上头又要求不动声色秘密行动,我实在是没辙了,这才求到您这儿来吗?说起来,您可真是厉害,我看您配药的时候,不过就是一些寻常的草药,怎么一经您说,这些治病的东西,就成了要命的东西呢?我是大开眼界了,回头下官一定要建议田统领要培训一些这方面的人才。” “医学一道,岂是你能明白的,杀人救人,不过就在一念之间而已,这就是所谓的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王凌波被谢秋一捧,不由得又轻飘飘起来,虽然本事高,背景厚,毕竟年轻,在谢秋这种人面前,玩心眼儿那就远远不是对手了。 第一千五百二十七章:劝说 卞文康半躺在床上,背靠着冰冷的石壁,仰着头双眼无神地看着从那个不过婴儿脑袋大的窗口里透进来的阳光. 他被卞文豪扣下之后,因为一直试图逃跑,终于被卞文豪关到了郡城的大牢里的这间特殊牢房.当然,卞文豪还是将这里专门地收拾了一下,厚厚的被褥,桌椅板凳,书藉应有尽有,每日的饮食也都是可着最好的供应,但就是不放他离去. 起初卞文康还每天咒骂,但时间一长,他发现根本就没有人理会他,在这个牢房里,就算他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听到,除了一日三餐的送饭者之外,也就是卞文豪隔三岔五地会来瞧瞧他,陪他说会儿话. 人终究是一种群居性的动物,是有社会属性的,被关在这样与世隔绝的地方,时日一长,卞文康终于感受到了无边的寂寞,到得后来,每日前来送餐的狱卒也成了他盼望的对象,而每一次卞文豪的到来,更是成为了他唯一能够说得上话的人. 经过了这样的一段日子之后,在他眼中无比可恶的卞文豪,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收回了目光的卞文康在心里默默地算了算时日,已经整整七天卞文豪没有来了,一般情况下,他五天都会来一次,看起来外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他无遐分身. 在东部六郡的大将军和卞氏军队,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每每想起这个问题,卞文康心中都会涌起无限的不安,卞文豪并没有与他说太多,但每一次的只言片语,都透露出大将军正在一步一步地走向绝路. 这又让他感到绝望. 牢门吱呀一声响了起来,卞文康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在这样一个无边寂廖的环境之中,别说是牢门响了,便是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让他察觉.还不到送饭的时候,来的应当是卞文豪了. 脚步之声响起,卞文康掀掉身上的被褥从床上下来,他一听就知道是卞文豪,狱座的声音比这要重得多. 片刻之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果然是他的三哥卞文豪. 看到卞文豪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额头之上还整着一根白色的带子,腰里系着一根麻绳,卞文康顿时呆在了哪里.麻木地看着卞文豪打开了牢门,走了进来,伸手将一个包袱扔到了桌子上. “这是孝服,换上吧,昆凌郡刚刚传来消息,族长,已经去了.”卞文豪淡淡地道,脸上浮现着淡淡的忧伤. 卞文康死死地盯着对方,突然起冲了过去,一把揪住卞文豪的衣领,嘶声吼道:”老三,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大将军怎么会败,又怎么会死?你是罪魁祸首,你有什么资格穿这一身孝服,大将军不会原谅你,卞氏一族也绝不会原谅你的,脱下来,你给我脱下来.” 他死命地撕扯着卞文豪身上的孝服. 卞文豪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重重地推倒在床上,冷声道:”你告诉我,我带着几十万军属,怎么从安阳一路跑到东部六郡去,抛下这些军属不管,带着这一万大军去吗?这一万大军愿不愿意抛下他们的家人跟着我走?你知道东部六郡是怎么一回事吗?你知道大将军他是怎么败亡的吗?我告诉你,就算我去了,也只不过是给别人的功劳薄上再添一笔功劳罢了.” “你胡说!”卞文康带着哭音道. “老五,你知不知道,大将军要干什么,明国很早就知道,而且有了针对性的布署,你知不知道,曾琳早就投靠了明人,江上燕也早就投靠了明人,你知不知道周济云也向明人输诚了?你知不知道,宁知文早就在江南水道之下布下了无数的钉子,你知不知道明国大将军杨致在江南悄悄地聚集了多少人马?大将军不起事便罢,一起事,立时便陷入到了四面八方的包围当中.”卞文豪怒声道:”大将军走错了道,是他害了卞氏一族,而不是我.如果说我真做了什么,我也不过是这股不可逆转的潮流之中的一朵水花罢了.” 卞文康捂脸号淘大哭起来,”他们都死了吗?一个都没有剩吗?” “不.”卞文豪摇头道:”只是死了大将军一个人.大将军最后坐困危城之中时,与明国大将军杨致进行了谈判,大将军愿意将昆凌郡城交出来,所有的军队都解除武装,而条件便是明人放文忠,文富他们离去.所以,卞氏嫡系子弟在文忠,文富的带领之下,分成两批,去了齐国.最后,族长自刎在了昆凌郡城头.数万大军放下了武器.” 卞文康呜咽着看着卞文豪:”三哥,求你放了我吧,让我也去齐国.” 卞文豪叹了一口气,拉着卞文康的手坐到了桌边:”五弟,我今天来就是跟你说这件事的,等我说完了,你如果还要去齐国,那也由得你去,我不拦你.” “你说!”卞文康道. “大明马上就要进攻楚国了,东部五郡,江南四郡,,新宁,安阳,泉州,都已经投奔了明国,仗还没有开打,楚国已经没了一半儿,接下来,徐州也要向明人投降了,安阳郡守朱义已经去了徐州劝降关宏宇,所以这一仗,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悬念了,大明会很快打到上京城,灭亡楚国.以后的岁月之中,将是明齐两国争霸天下的格局.” “齐国比明国要强.”卞文康咬牙道. 卞文豪冷笑:”齐国发生了内乱,齐帝曹天成被世家豪门刺杀,国内乱成一团,现在登上皇位的是此前的亲王曹云.” “怎么会这样?”卞文良听得目瞪口呆. “一个是日穷途暮,一个却是朝阳初起,文豪,你还没有见识过明国的风景,可是我见过了,所以,三哥我看好未来将获得最终胜利的会是明国,所以,我坚定不移地留在明国.我也希望你也能留下来帮我,你也知道,现在我在大明,就是孤家寡人一个,需要帮手,你有能力,能成为我最好的帮手.” 卞文康怔忡不语. “文忠他们去了齐国,不知道他们会在哪边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老五,齐国已经有了我们卞氏的人了,我们需要在大明也有一支扎下根来,将来两国相争,我们固然要同族相残,但不管是明国获得胜利还是齐人笑到最后,我们卞氏一族都不会消亡,都会有一支留下来传承香火,祭祀先祖,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你明白我说得话吗?” “明国不是已经有你了吗?”卞文康喃喃地道. “我势单力孤,而且是一员武将,征战沙场之时,像我这样的人,得有冲锋在前的自觉,所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完蛋了,你如果愿意留下来,我会想办法给你谋一个治理地方的文官职位,这样你不会上战场.前几天雍都郡守钟镇大人到了安阳,我以前便认识他,与他说起这件事,他答应给你在雍郡下面安排一个县令的职位,只要你答应,走出这间牢房,便可以去上任了.” 卞文康沉默了下来. 卞无双死了,让氏大军烟消云散,卞文忠他们去了齐国,也只是寄人篱下,反倒是卞文豪手中还握有一万精兵,他说得有道理,卞氏想要重新崛起,需要极长的时间,而且不能将赌注押在一方,明国这些年创造了无数的奇迹,也许他们会接着创造奇迹. 自己和卞文康留在明国,文忠他们在齐国,不管怎么样,到时候都不会被一股脑儿的给灭了. 卞文豪看着卞文康仍在犹豫,站了起来,道:”你好好想想,过几天我再来看你,你再给我回复吧,现在大明军队正在向安阳调动,我很忙,不能在这里久留.” 站起身来,走到牢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了卞文康的声音:”三哥,我留下来,你带我出去吧!” 卞文豪满脸喜色的转过身来,看着正在换上孝服的卞文康,道:”五弟,有一件事我要告诫你,真要做了大明的官,就要兢兢业业的努力为大明尽忠,做事,这样才能获得信任,如果你还是三心二意,不能事事为大明着想,那你还是去大齐的好,因为你在这里,也做不成什么事.” “放心吧,三哥,我既然答应了,以后当然会为大明努力尽忠的.”卞文康点了点头,擦去眼角的泪水,”你说得对,卞氏已经没落了,以后需要我们这些人来努力,好让卞氏重现往日的荣光.” “好,我现在就带你出去,钟大人还在安阳,你去见过了他,然后就跟着他回雍郡去,大明将会有一支大军从安阳出发向上京迫近,雍郡至安阳,都会成为这支大军的大后方,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走出深深的大牢,灿烂的阳光让卞文康有些眩昏,他用手遮出刺目的阳光,看向这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安阳郡城. 大街之上来来去去的,更多的是军队.一队队的士兵秩序井然地自街道之上走过,有的顶盔带甲手持武器,有的却是空手. 持武器的来去匆匆,空手的却是兴致盎然地边走边看边说笑,他甚至还看到这样的一队士兵走进了一家小吃店,一个个笔直地坐在桌边,带队的那人,则开始点菜,看起来小吃店的老板并不怕这些士兵吃白食,笑嘻嘻地上前支应着. 第一千五百二十八章:盛世之象 楚国大乱,上京城中一片萧条,长安大乱,流血飘杵,大陆之上三大国之中,唯有越京城仍然是一片盛世繁华之景象,随着天气暖和起来,越京城里的人再一次塞满了大小的街道,如今的越京城老城之中,可谓是寸土寸金,老城的居民,光是每月坐收租金,便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城池每一天都在向外扩张着,一片片的农田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的高大的建筑. 钢筋水泥架构的建房技术,在工部持之以恒的攻关之下,终于结出了丰硕的成果,新崛起的外城之中,高大的建筑愈来愈多. 房屋越建越高,自然是因为越京城的土地越来越贵,好不容易拿到土地的人,为了尽可能多的赚钱,便只能在有限的土地之上将房屋往高里建设. 而这,也让工部赚得盆满钵满,因为拥有这种建筑技术的,只有工部下设的建筑司,如今建筑司下的八支工程队伍,有六支在越京城建房,另外两支,则在外承建各种桥梁建筑.而像水泥,钢筋这种东西,因为是管制物资,一般的民间建筑队伍也根本不可能大批量的拿到手. 当然,相对于户部来说,工部赚得只是一点辛苦钱.耿精明不愧他精明之名,先以国家的名义征用大批的土地,然后再将这些地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公开拍卖,土地的价格,几乎每一天都在创新高,无数的财富向着大明的国库集中. 当然,以大明朝廷的性,钱赚得再多,也是不可能放在国库里让他发霉的,左手赚进来,右手便大把的投入出去,特别是以雍郡中心的西地,更是朝廷投入的重中之重,以前的西地太过于贫穷,基础建设基本等于零,无论是修路架桥,还是修建水利设施,这些都是在短时间内这看到投入而看不到产出的长线投资. 但大明朝廷不会因为这样就停止向西地投资,大明本土的经验,已经充分证明了,只有这些基础设施上来了,民生才会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大明需要一个稳定的西地,一个为将来的大明提供源源不断兵源的西地. 西地兵源的个人素质,一直是秦风垂涎三尺的,他们沉浸在骨子里的那种好勇斗狠,从秦风还是一个小小的校尉的时候,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映象. 不过西地初归,人心仍然不稳,想要他们真心诚意地为大明而奋斗,对大明有发自内心的归属感,那么,首先便得让西地富裕起来,哪怕只是让他们做到衣食无忧,不再饿肚子,对于大明来说,也将是一个巨大的成就. 西地之中,适合种植粮食的地方并不太多,而且大多集中在雍郡周边的几个郡治,针对西地的这个实际情况,大明将培植出来的棉花开始在西地大规模地种植,今年,他们就将迎来第一个收获季. 而产自西地荒漠之中的明黄岩,如今更是大明最顶尖的建筑材料,以前在秦国治下的时候,这种具有鲜明特色的明黄岩,一直都是皇家的独家用品,没有人敢僭越使用,但大明皇帝秦风,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在他看来,西地此如丰富的明黄岩就这样荒废在矿野之中,简直就是巨大的浪费. 放开的结果,就是明黄岩的开挖,制料,运输,售卖形成了一条巨大的产业链,聪明的商人们不再满足于简单地将明黄岩切割售卖,现在他们还将其剖开成片,制作成地板,将边角废料加工成一个个特色鲜明的小物件,每一样一经推出,立时便供不应求. 光是一个明黄岩,就解决了数十万人的工作问题,如果再算这些人背后的家人,那就更是一个恐怖的数字了. 现在的西地,已经形成了新桐的钢铁产业,沙州的明黄岩产业,以及棉花产业三大支柱经济,而在短期内,西地的粮食,仍然靠明国本土的输入,在大明朝廷的预计之中,一到两年之后,当在西地修建的水利设施初具规模之后,或者将满足三分之二的粮食供应,从而减少从大明本土的输入. 当大明拿下楚国全境之后,粮食就更不是问题了,江南膏腴之地,土地大都是肥得流油的地方,只要经营得好了,大楚将成为大明腾飞的又一动力源泉. 大明的军队在频繁的调动,但越京城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战争气氛,东部六郡,江南四郡等地连续不断地改旗易帜的消息更是让所有的明人都消息,拿下大明,根本就不需要废太多的力气,这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现在大家更关注的是,怎么能挣到更多的钱.大明本土的商业格局,经过十余年的发展,基本已经形成了一些固定的格局,更多想要通过经商改变自己命运的人,将目光投向了西地,更投向了即将成为大明疆域的楚国. 这不,刚刚过年,无数的小商人们开始成群结队的向着楚域进发了. 无法与大商人竞争的小商人们,开始串连在一起,各自出一部分银钱,组成一个个的商会,试图从大商人们手里分一杯羹,而朝廷也相当鼓励这种商会的出现,对于朝廷来说,这些由无数个商人结合在一起的商会,比起那些大型的家族性的商会更容易控制.一旦出事,可以轻而易举的从中找出破绽,分而化之.而那种家族型的大商会就不行了,他们有着更为严密的组织和控制力. 从阮富之事之中嗅出了一些味道的秦风,指使王月瑶的商业署,有意无意地开始打压家族性的大商人,将更多的机会给予这些新近出现的新商业模式. 三月,将是大明春试的日子.为了缓解如今大明官员的严重不足,京师大学堂一年举行两次选拔考试,分为春试和秋试,虽然现在各郡都已经开始办起了自己的大学堂,但京师大学堂仍然是读书人的第一选择. 因为只要考入了京师大学堂,基本上就等于提前拿到了一顶乌纱帽,从京师大学堂出去的学员,起点比从其它地方学堂出去的要高出不少.每年在京师大学堂毕业的,各项考核之中能拿到前十的,一般都是留京任职,如果外放,最起码也是一个知县,主政一方. 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京师大学堂,自然就成了读书人们趋之若骛的地方.大量的各地读书人涌入越京城参加春试秋试,也使得京师大学堂的招生门槛越来越高. 而除了京师大学堂,在越京城,还有另一所大学堂,那就是大明医学院.这个时代,人均寿命仍然是极其低的,而最大的问题,就是缺少大夫. 舒畅的宏愿就是大明的每一个村,都要有一个从医学院出去的学生坐镇.每一个县,都要有一个水平不低于太医的大夫主持全县的医疗事业. 平价医疗,让人人都能看得起大夫治得起病,从而提高大明人的平均寿命,增加大明的人口,而太医署的这一项政策,与大明的国策也是交相辉映,现在大明的很多地方,仍然是地广人稀,像桃园郡这种地方,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人口猛增之后,现在又已经呈现下滑趋势了.再想像以前那些四处招揽人过来,已经不现实了,而且朝廷现在也不再允许他们从西地挖人. 医者,不论在什么地方都是受人尊敬的,而且,也收入颇丰,以前的时候,要想成为一个医者,不知要跟着师傅干多少年才能学到一些真本事,而现在,大明医学院里,集中了来自明秦两地的医学名家们,将他们毕生的经验编著成书,无偿地教授给这些学生,三年初级班成,便可以当上一个村医,五年中级班成,便可以在县城国立医馆里获得一个职位,再往后的高级班,那就是大明培养的能与过去的太医比美的高级人才了,当然直到现在为止,连中级班都还才刚刚开张.高级班还是没影儿的事情. 但这并不防碍舒畅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去做这件事情.第一家医学院分院已经在雍郡由舒畅的得意门生王凌波成立了起来,主要是培养初级班成员.舒畅计划在未来的五年之内,争取每一个郡都能开设一家医学院,当然,这也需要海量的银钱支持. 大量的准备报考这两所学校的学员涌入越京城,也进一步地推高了越京城的房价. 越京居,大不易,已经成了所有人的感叹. 但对于秦风来说,这却是大明欣欣向荣的表象之一.东部六郡的卞无双终于得到了彻底的解决,在杨致与曾琳的合力之下,东部六郡的整合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江南四郡在丝绸贸易重开,大明粮食再度输入之后,正在迅速地恢复着元气,更重要的是,攻击楚国的两在军事集团的兵力布署也基本到位了,接下来,就是大规模地开始进攻楚国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秦风,决定去越京城好好地感受一下自己治下的这份盛世繁华. 因为这是他的得意之作. 第一千五百二十九章:开奖 越京城中,只要逢到每个月的每旬最后一天,最热闹的地方总是新城的故楼大街,这里有一个巨大的广场和用钢筋水泥浇筑而成的巨大的钟鼓大楼,原本这里的设计,是用来进行越京城的大型庆祝活动的,总不能一有什么大型活动,就在皇城前的广场之上进行,这对于皇城的安全保护工作也是极其不利的. 毕竟皇城以及周边不仅住着皇帝一家,还有重个部衙里的高官,皇帝一家几口子都是武道修为上的好手,但很多重臣,比如权云,金景南等人,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真要有人心怀不轨,还真是不好防范. 鼓楼广场在新年之后,正式修建完工投入使用,不过大型庆祝活动一次也没有开过,倒是他的另一个职能发挥得淋漓尽致,那就是向全城**捷 但凡鼓楼之上的上百面大鼓,数十台铜钟被敲响的话,就代表着大明又在战场之上获得了一次决定性的胜利. 过年之后,这里已经数次敲响向整个越京城的人报捷了.正月初一,楚国超过三分之一的领土同时宣布改旗易帜,但大明朝廷为了更加震撼人心,却将同一时间发生的事情,分成了数天来向自己的百姓宣告,所以越京城中,那一段时间,隔两天便会响起声冲云宵的钟鼓之声.将全城人的百姓的情绪激发得嗷嗷大叫. 每一次钟鼓响起的时候,伴随着钟鼓的是全城男女老少声嘶力竭的大明万岁,皇帝万岁的呼喊之声. 而除了这个之外,现在钟鼓大楼最主要的职能,就是户部下设的博彩衙门利用这里巨大的广场,高高的楼台来进行公开开奖. 时间便是每个月的上中下旬的最后一天. 今日恰逢二月的最后一天,也是本月最后一次开奖的日子. 耿精明决定由官府来主导这一项博彩的时候,恐怕也没有想到这门生意居然是如此的火爆,超初只不过每一次印制十万张彩票,头奖也只有一万两银子,但每一次开始销售的时候,总是被一抢而空,这就导致了户部印制的彩票数量也越来越多,不到两个月的功夫,每一次销售的数量已经超过了一百万张,这对于户部来说,每个月就有三百万两的销售收入,刨除奖金之后,妥妥的每一次都有一百万两左右的收入,一年算下来,这就是上千万两银子的收益. 耿精明和主持博彩司的阮富很认真地商讨过这门生意如此火爆的原因,最重要的一条,便是投入小,回报大.第二便是这项生意是由朝廷来主导的,大明人现在对于朝廷有着一种盲目的信任,但凡是朝廷要干的事情,大家都认为是正确的.第三,当然是大明朝廷治下官员的高效率和从员的恐怖的执行力,要知道,每次将上百万张彩票售出去并且说细地记录下来每个买彩票的人的身份信息,是一件相当繁杂的事情,放在过去的阮富身上,那是万万办不到的. 也只有国家这个机器发动起来之后,才能将一切不可能变成可能. 越京城人现在是很有钱的,就算是最底层的靠卖苦力为生的人,偶尔也会拿出一两银子来尝试一下能不能一夜暴富,由乌鸡变成凤凰. 闵若兮一定要来看看这门在她看来就是骗人玩意的生意,因为现在这门生意,虽然只不过开始了两个多月,却迅速火爆了整个大明.各地郡守都有心仿效,纷纷派人到户部或者直接向皇帝上书询问此事的可行性. 朝廷的回复很快很干脆,彩票这门生意,只有朝廷户部才有资格开展,其次,各郡要做这门生意也不是不可以,但首要要得到户部的批准,其实地方只是协助户部,当然,地方在每一期的收入之中可以从中分成,至于分成的多少,再具体由他们与户部接洽. 必须由朝廷批准是秦风不想全国一窝蜂的一哄而上,起码,在西地,这门生意就暂时不适宜开展,这也只适合在大明本土那些经济发达的区域做,当然,随着其它地方经济民生的进一步发展之后,也是可以做的. 钟鼓大楼的对面,是田家新开设的新酒楼,沙阳田家,自来便是经营酒楼饭庄等而闻名大明,他们的眼光相当毒辣,消息也够灵通,当鼓楼大街新建的时候,田家便不惜本钱地在鼓楼广场的正对面拿下了一块地,兴建起了一座巨大的酒楼. 酒楼完全是由钢筋水泥搭建而起的,对于民间其它人无法拿到的无资,田家自然能拿得到,必竟他们的族长是鹰巢的副指挥使田真,而且负责的就是国内事务,谁不给他几分面子呢?在权力许可的范围之内做这些事情,不管是皇帝还是大佬们也都只会付之一笑. 这间酒楼并不高档,主要就是招待一般的百姓,因为会来这里买票看开奖的人,并不都是真正的有钱人.只是在最顶层,设计了几个特殊的包间,用来招待偶尔兴趣大发来此的贵人. 现在秦风就坐在其中视野最好的一个包间里. 秦风出行,一般人不知道,作为负责国内司事务的田真当然是例外的一个,此刻,他正恭敬地立在秦风身侧. “陛下,彩票的火暴简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耿户部当真是一个商业奇才,这样奇妙的生意,也只有他能想得出来.”田真笑着道. “不是他,是那个阮富,高手在民间呐!”秦风哈哈大笑,心情很好,每个月这门生意能给朝廷带来上百万的利润,由不得他不高兴,这些钱,可以用来修多少路,建多少渠,办多少实实在在为民谋利的大事啊! “阮富那是小打小闹,没有耿户部,怎么会有如今的规模?陛下,现在阮富请来开奖的人,可都是越京城中最德高望重的人士,这些人在民间声望高,能进一步提高老百姓对这门生意的信任度,今天,请来的可是礼部的萧老尚书.” “萧华?”秦风大为奇怪,”这位老先生最为方正,肯来干这些勾当?” 田真忍住笑:”萧老尚书现在早就为五斗米折腰了,为了实现他理想,是到处化缘,臣家就被他光顾过好几次了,听说阮富这一次为萧老尚书开出一万两银子的报酬,萧尚书便颠颠地来了,还跟反对他来的家人说,一万两银子,足够他又开办十数家乡村小学堂了.” “国之干臣啊!”秦风笑呵呵地道:”这样的好臣子,但愿他能长命百岁,再给我多干一些年的活儿.” “萧老尚书现在可是精神矍铄,老当益壮啊.”田真连连点头,看着对面钟鼓大楼之上那个硕大无比的转盘,”也真难为萧老先生了,这转盘可不轻,转动他还是要费一些力气的.” “有所图当然就得有付出了,放心,萧华会使出吃奶的力气的.”秦风大笑. 闵若兮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钟鼓大楼之上那个巨大的转盘,虽然那是由天工署制作的,但对于萧华这样七老八十的人来说,就算有机关,转动他也是要不少力气的. “这里头真没有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是说搞鬼,内定中奖的人?”闵若兮轻声问道. “娘娘,这一件事,臣倒是可以打包票的,的确没有率虚在里头,因为不需要.本身就利润惊人了,再搞鬼的话,就太不像话了,而且鹰巢也一直盯着这一块,毕竟财帛动人心,金大人更是再三盯嘱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所以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任何的猫腻.” “如果真是一切看天意的话,会不会有可能开不出来头奖呢?”闵若兮接着问道. “娘娘算是问到要害了,的确会,上一期就没有任何人中得头奖,小奖倒是开了不少.” “小奖?”闵若兮转头看着秦风. “哦,是这样的,彩票的生意一直在变化着,二月分才基本固定下来,现在那个大转盘上每次开奖会转动七次,中出七个数字,只要你有三个号是连在一起的,便能拿到五两,四个号连在一起,便能拿到十两,五个号能拿到一千两,六个号能拿到一万两,七个号全中,那就是十万两了.”秦风解释道,”规则改变之后,一共开了七期,五期中了头奖,二次落空.所以说,七期已经造就了五个富翁了.” 现在大明最普通的百姓,平均一年的收入大概在百多两银子左右,越京城的本地人,可能会稍多一些,一下子中十万两,的确是变成富翁了. “十万两啊!”闵若兮感叹道. “娘娘,中了十万两,可也不能全部拿走的,耿户部多精明啊,这十万两是要缴税的,而且重得吓人,四成.”田康举起四个手指道. “他还真是里外都不亏.彩票赚大钱,税务司也跟着来分一杯羹!”闵若兮摇头轻笑. 钟鼓楼上响起了鼓声,田真看向对面,”鼓声三重之后,便要开奖了.” 第一千五百三十章:丑小鸭的华丽转身 高台之上,萧华萧尚书穿着一身便服,两手扒住那个巨大的转盘,用力向下滑动,转盘立时便在万众瞩目之下嗖嗖地转动了起来,或者是没有想到这玩意儿看着大,看着沉重,但转动起来却极其灵敏,连转了十几圈,居然还没有停下来. 远处酒楼之上,看到这一幕的秦风大笑起来:”萧老头力气还足得很嘛.” “天工署的东西做得好!不过萧老尚书的确老当益壮.”田康也在一边笑道. 转盘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鲜红的指针指向了其中的一个数字. “柒.” 这个数字一出来,下面无数观望的人有的欢呼,有的则哀声叹气. 转盘又一次动了起来,这一次显然萧老头吸取了教训,那转盘在转动了数圈之后,便停了下来,一个新的数字出现在众人面前. 于是,欢呼声和哀叹之声,再一次的响起. “一张小小的彩票,却牵动着无数人的喜怒哀乐,拨动人心于无形之中,这事儿,真得好吗?会不会促使人好逸恶劳?一门心思地钻进这里头去,期待着有朝一日能突然发大财?”闵若兮轻声问道.”一张彩票说起来只有一两银子,相对于咱们大明人的收入来说,的确不算多,但是如果某个人为了增加自己中奖的机率,一次性就买成千上万张呢?” 听了闵若兮的疑问,秦风也是微愕,他自己的确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由得把目光转身身边的田康. “皇后娘娘放心,这个户部也早有考虑,因为初始之时,便有好几位大人提到过这个问题,所以每一个人一次最多只能买十张.” “难道不能雇人买吗?” 田康笑道:”娘娘,这个彩票是实名制的,买的人都要登记自己的身份信息,谁会雇人去买?真要中了奖,咱们可不认这个,咱们只认登记信息的那个人.” “如此,还好一些.”闵若兮微微点头. 说话间,远处的转盘再一次的停了下来,指向了最后的一个数字. 哀叹之声响彻整个广场,无数的彩票被人扬了起来,飞到空中,很显然,这都是钱又打了水漂的人了. “看起来,又没有人中头奖了.”秦风有些遗憾地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却不能看到这一幕,不免让人有些不满意. 起身正准备离去,田康却突然道:”陛下,有人中了,有人中了.您看,钟鼓大楼之上升起了红旗,升起红旗,就代表着有人中了头奖.” 秦风回头,果然,一面鲜艳的大红旗子正在冉冉升上高高的旗杆. “看来越京城又出一个富翁了.”秦风鼓掌而笑.”十万两银子,即便缴去四成税,也还有六万两呢.” “陛下,这一次可不是十万两,因为上两期都没有开出头奖,则头奖金额便自动累计到了这一期,所以,这一期的头奖得主是三十万两,缴去四成税,还有十八万两.”田康道,”十八万两呐,我田氏所有的生意加起来,一年的纯利润也不过这个数儿吧?” 田真敢在秦风面前直接地说自己家的生意一年的纯利,自然是知道,就是自己相瞒也瞒不过去的,现在户部实施的税务法,像他们这样的大商家,每年收入多少钱,朝廷都是心中有数的. “我中了,是我中了!”下头突然传来了一声声嘶立竭的吼叫之声,听声音的来处,居然就在楼下,秦风大奇,不会这么巧吧?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只见酒楼下的墙壁边,一个身边竖着一根扁担,腰里挂着一卷绳索,赤着膀子只穿一件褂子的汉子,正在原地又蹦又跳,手里挥舞着一张小小的彩票. “一个苦力?”田康也是直了眼睛. “这人脸上怎么那么多的血印子?”闵若兮眼尖,看着那汉子,奇怪地问道. 秦风看着那汉子疯了一般地向着钟鼓大楼奔去,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这个汉子还是没有忘了提着他的扁担,无数的人自动让开了一条通道,无数艳羡的目光落在这人的身上. “说不定是被他老婆挠的.”秦风大笑,”看他模样是一个苦力,挣一两银子还是不容易的,起码要干上两三天吧?平白地花上一两银子去买一个虚无缥渺的希望,他老婆不挠他才怪,换你,会不会挠我?” 闵若兮听了这话,不由又嗔又恼,伸手在秦风手臂之上狠狠一拧,”我不挠,只会拧!” 秦风放声大笑,牵了闵若兮的手,”好了好了,拧便拧吧,看得也差不多了,咱们去别处逛逛吧.” “好,去别处赚赚,不如去洛河边吧,现在哪边的景色应当还是很不错的,尽在城里看人,我也看腻了.”闵若兮微笑着道. 丑小鸭骤然变天鹅,这样的喜剧自然是谁都愿意看见的,要是是一个富足的人中了这样的大奖,闵若兮或者没有什么感觉,但一个脸上被挠了满脸血沟子的穷苦汉子一下子翻身得解放,就让她的心情很愉悦了. “行,咱们就去洛河.顺便还可以看看那里的大堤,这转眼之间,春汛可就要来了.”秦风笑道. 刚刚走出酒楼的大门,秦风一眼便看到田康急步而来,脚步不由一顿. 田康居然一直追到这里来,肯定是出了什么必须要让自己知道的事情,否则,他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自己的. “上楼去说.”秦风看着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又退回到了酒楼里. 重新回到先前的包间,秦风这才看着田康,”说吧,出了什么事情?” 田康转头为难地看了一眼闵若兮,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没有作声. “吞吞吐吐地干什么?还有什么事情是皇后不能知道的吗?”秦风有些恼怒地道,闵若兮也奇怪地看着田康,大明不管什么事情,还真没有她不知道的,但看田康现在的神色,很明显是在顾忌着她. 田康踌躇了片刻,终于还是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双手呈给了秦风:”陛下,上京城来的消息.” 秦风扫了田康一眼,低头看着纸上的内容,看了数行,脸色也是大变,手一卷,将整个纸张揉成了一团,对闵若兮道:”我们先回去,回去再说.” 闵若兮盯着秦风,脸色却是慢慢地变了,一把抓住秦风的手,将它抬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秦风紧握着的拳头,”松开!” 她低声道. “兮儿,我们回去再说.”秦风没有松开拳头. 闵若兮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另一只却伸过去,准备去掰秦风的手指,她本就是冰雪聪明,从上京城来的消息,能让田康顾忌着她的,能让秦风这样动容的,绝不会是闵若英,闵若英真出了什么事,秦风只怕会大笑三声的. 那就只能是一个原因了,自己的母后. 看着神情坚绝的闵若兮,秦风无奈地轻声道:”兮儿,母后大行了.” 正在掰秦风手指的闵若兮的手指蓦然停止了动作,她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秦风:”你,你说什么?” “母后大行了.”秦风低声道:”节哀顺便吧!老人家身子一向都不好.” 闵若兮身子晃了晃,眼前突然一阵发黑,身子向后一仰,早有准备的秦风伸手揽住了闵若兮的腰,将她抱在了怀里. “田真,准备一辆马车,送皇后回宫,然后派人去请舒畅舒宛进宫.还有,把王月瑶也叫进宫去,她与皇后说得上话,能宽解皇后心情.” “是,陛下!”田真急步离开. 眼光转头看向田康.”这事儿,通知了首辅他们了吗?” “陛下,所有政事堂的人员,都已经派人送信过去了,现在他们应当正在等候陛下召见.”田康道. “好,我们马上回去.”秦风半抱半扶着闵若兮,走出了包间. 马车一路疾行向皇宫,车前是田真迅速调来的鹰巢卫士,身着黑色制服的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形将马车紧紧地簇拥在中间,而在最前方,则是数名骑士大声吆喝着在街上开道. 越京城中很少出现这样的场面,而一旦出现,必然就是什么紧要的人物紧要的事件,大街上的人很快便向两边让开,腾空了街道的最中间. 马车之中,闵若兮悠悠醒转,伏在秦风怀里,号淘大哭. “母后是被我气死的,一定是被我气死的.”她死命地揪着秦风的,哭泣着一口咬在秦风的臂膀之上. 大年初一,三分之一强的大楚领土一夕之前全部投奔了明国,这是大明征伐楚国的第一步,也是对楚国士气最严重的打击,但这种打击是全方位的,不但是闵若兮,太后自然也不能幸免. 只是闵若兮没有想到,她最思念的那个人,居然就这样去了,一时之间,愧,悔充斥着心间. “兮儿,不是这样的,母后身体早就不行了,这两年,一直是靠着舒畅给他配制的药物强撑着,离去,只是早晚的事情,母后不是一般人,什么样的阵仗没有见过呢,你别忘了,母后是前越的公主,楚国的太后.她的离去,只是油尽灯枯,这件事,只是碰巧,碰巧.” “不是这样的,一定与这件事有关.”闵若兮痛哭着说道. 第一千五百三十一章:百善孝为先 秦风走进议事堂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屋内,以权云为首的重臣齐唰唰地站了起来. “陛下,请节哀!”权云躬身道. 秦风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坐了下来,苦笑着道:”诸位中,如果我说自己真得很悲伤,那就太矫情了,我这位丈母娘,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见过.离她最近的一次,估计应当是我在昭狱,兮儿去那里找我的时候吧,我连她长什么样都有些模糊,兮儿哪里虽然有她的画像,可说实话,我真是没有多大的映象.之所以有些伤感,实则是因为兮儿太过于伤心了.” “陛下,皇后娘娘无恙吧?”权云问道. 秦风摇了摇头:”舒畅过来诊过脉了,没什么,就是有些伤心过度而已,我已经让舒宛马上进宫,陪伴在兮儿身边,另外,王月瑶也进宫陪伴着.兮儿是一个坚强的女子,很快就会缓过来的.首辅,议事吧,说说这件事,对局势的影响.” “陛下,楚国太后大行,现在仍然是一个秘密,楚国并没有向外发布这个消息,而是将其隐瞒了下来,显然,在楚国当前的局势之下,太后的大行,对于楚国将是又一次的沉重打击.”次辅金景南第一个站了起来,环视着屋内诸人道:”臣觉得,这是我们的机会,或者我们的征伐楚国的时间,应当提前一个月进行.大明皇帝,皇后诏告天下,要去上京城吊丧,守灵,尽孝.” “此事不妥!老臣反对!”萧华站了起来,他是从摇奖的现场被直接接到皇宫内来的,与室内诸人都穿着正式的官服不同,一身便衣的他格外显眼. “陛下,百善孝为先,此乃千古不移之至理,不管如何改朝换代,移风易俗,但这一条却始终没有变过.楚国太后,亦是大明皇帝的岳母,是大明皇后的亲生母亲,此时楚国太后大行,大明却借着吊孝为名,实征伐之道,必为世人垢病.老臣认为,我们只需发布公告哀悼即可,楚国太后大行,楚国隐瞒消息而由大明抢先公布,便足以在楚国再度引起混乱,楚人必然会斥责闵若英不孝.嫡母病逝,本当立即公告天下,举行大典入土为安,他们却反其道而行之,两相比较,我大明在道义之上必能再占上风.” “迂腐书生之见!”金景南不以为然:”打铁需趁热,大楚连二接三蒙受打击,正是我们趁机拿下他们的最好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有了这个店,楚国秘不发丧,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要争取时间来应对我们对楚国的攻击吗,按萧尚书的意思,则正中楚人下怀.” “孝不行,则忠何在?尔如是说,不为人子.”被金景南斥责为迂腐之见,老头儿气得满脸通红,胡子翘起,戟指大骂. “好了好了,二位,都是为国谋划,何必口出恶言,都坐下,坐下!”权云拿出了首辅的威言,厉声道.看着两人都有些不甘的模样,权云看向其它人,”大家的看法呢?” 耿精明拱了拱手道:”陛下,攻击楚国的计划是定在三月,所有户部的资金安排也是从三月开始的,现在突然改变计划,资金之上不免会出一些混乱的局面,像军粮和一些军用物品的采购,都还在进行之中.当然,如果陛下有所决策,户部一定会想尽办法解决钱粮的问题.” 小猫摇了摇头:”陛下,昆凌郡的问题刚刚解决,卞无双虽然死了,但他统帅下的军队,还在逐渐整编之中,数万人规模的军队要逐一遣散,安置,这需要时间,而整合东部六郡和江南四郡的军队,这也需要时间.现在就进军,至少在东部六郡方向之上,臣认为还是有不少困难的.” 工部巧手接着道:”工部辖下军械司去年一个冬天都在为这场战事作着准备,各类武器,军械都是齐备的.什么时候打,什么时候就能供应上.” “陛下,臣反对仓促进攻楚国.还是按照我们的既定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才好.” 刑部唐尚书在这的场后,一向存在感极低,很少发言,不过今天,他却也罕见的发声了:”陛下,臣赞同萧老尚书的意见,此时进攻楚国,并不适宜.” 听了众人的话,秦风点了点头,”首辅,你看呢?” “陛下,臣亦不赞同此时发动进攻.”权云道:”闵威时期,楚国百业兴旺,民生富足,声望极隆,而楚国太后因闵威余荫,亦深受百姓爱戴,现在东部六郡,江南四郡,新宁,安阳,泉州等地,新归我大明,但说句实话,这也只是在官面之上归属了我们大明,民心究竟归附了我们,还很难说,占地易,收心难,这是陛下一直告诫我们的话,眼下正是收服这些地方民心的时候,如果我们以此为借口,的确会让人垢病,也更易激起其余楚国地方的同仇敌忾之心,于我们,反倒是适得其反了.所以,我们公布楚国太后去世的消息,并举国哀悼,抢在楚国前面,让他们在这件事上彻底陷入被动.” “首辅说得有道理.”秦风点头道. “再者,陛下还需顾到皇后娘娘的感受,想必此时,皇后娘娘也是不愿意大动干戈的.”权云接着道. “就依首辅与诸位之言,进攻楚国的计划,依然不变,按照原计划进行,接下来大明发布正式公告,哀悼太后大行,举国致哀,息兵事,罢宴乐一个月.”秦风敲了敲桌子,拍板作出了决定.”此事就这样了,接下来说说其它的事情吧.小猫,先说说卞无双部军队遣散的情况.” “是,陛下.”小猫站了起来,道:”原则上,我们是将卞无双所属部队尽数遣散.卞无双部由两个部分构成,一部分是原秦国边军,这些人将被分批遣返回青河郡等地安置,为了防备生事,所以只能一批一批的走,在时间上便会拖长,而出自东部六郡的士兵,则是交由曾琳曾议政来处置.”他看向了一边的耿精明:”还要请户部在资金之上及时拨付到位,这些人的遣散费用必须及时发放到位,可不能欠款打白条.” “没有问题.”耿精明满口答应. 小猫满意地冲他点头微笑,”另外一个就是军队形成合力的问题了,陛下以杨致为大将军,周济云副之,但那里军队的构成较为复杂,大明军队,原楚**队,还有周济云部,要将他们捏合成一个整体,需要时间,但臣相信杨致与周济云会很快完成这方面的任务.臣说完了.” 方大治站了起来接着道:”陛下,吏部与诸位议政反复商讨,对于刚刚归附我大明的这些楚地的官吏改革,应当适当推迟,现在我们的主要目标是在三月之后的对上京城的攻击,其它事情,都要以这个主要目标为宗旨,官吏改革,很可能导致这些地方不稳定.” “不仅是官吏改革,还有税法.”耿精明亦道:”现在一切都还是以他们原本的那些为准,在以后的时间里慢慢地进行微调.” 楚国太后的死,对于楚国是一件极大的事情,但对于大明来说,只是对他们的部分政策产生一些影响,议事堂中的议事,慢慢地便转到了国内诸方面,等到议事结束,秦风离开议事堂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数个时辰,外面已经是天色擦黑了. 匆匆回到后面的住所,却发现他与闵若兮的居所,所有的装饰已经换成了白色,大堂被布置成了灵堂.走进房内,一身缟素的闵若兮正跪在灵牌之前,默默垂泪. “陛下,皇后娘娘说,她要为太后守灵,这段日子,请陛下移居书房.”瑛姑低声道. 秦风点了点头,走到了闵若兮的身边,拉过一张垫子,跪在了闵若兮的身边,”瑛姑,去给我也找一套孝服来.” “是!”瑛姑略微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去. “你是大明皇帝,不能这样做的.”闵若兮转过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哽咽着道. “兮儿,在外面,我是大明的皇帝,但回到这里,我却是你的丈夫,你的母亲,不就是我的母亲吗?孝道,不仅是你要守的,我也要是守的.不但是我们,还有小文,小武,他们都应当为他们的外祖母戴孝守灵.乐公,去把他们兄妹都带过来,今天晚上,我们一家人都要守灵,烧纸,焚香.” “是,陛下.” “秦风,你……”听到秦风如是说,闵若兮又是感动,又是伤心. 秦风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岳母,但你的痛自然就是我的痛,你的伤心,自然也是我的伤心.我的心,与你的心,始终是连在一起的啊.” 听到如此暖心的语言,闵若兮伏倒在秦风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今日萧礼部说,百善孝为先,所以大明会诏告天下,罢一月宴乐,息一月兵事,举国致哀,为母后送行.”轻轻地拍着闵若兮的脊背,秦风道. 第一千五百三十二章:蛰伏 百善孝为先. 在洛河边上,距离大明医学院不远的地方,一个新兴的城镇当中,一座看起来与左邻右舍并没有多大区别的豪华的宅院深处的大堂之上,正中的供桌上,供着密密麻麻的灵牌.香烟缭绕之中,轻微的呜咽之声不时传来. 跪在堂中的人大约有三十余人,个个身披孝衣,头戴孝帽,腰系麻索.五体投地的趴伏在地上. 这片新城因为大明医学院而兴起.最早来到这里的是各地的药材商人,因为医学院需要大量的药材,而且因为医学院的各路大神们的研究所需要的材料五花八门,很多都是极少见的药材,这便导致了这些药材的价格奇高,能拿到医学院的药材订单,不但能确保利润,更重要的是对药商们的能力的认可. 所以有资格的大商人们,便在大明医学院的周围购置土地,设立门面,慢慢地,这里便形成了药材一条街,在其它地方找不到的珍稀药材,在这里,几乎是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这里买不到的. 慢慢地,一些商人和官员们也在这里开始购置土地建房,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这里名医云集,大明医学院不仅仅是教授学员,研究医学,还公开坐诊问病,在别的地方,或者你花大价钱请这些人上门医病都不可得,但在这里,只要找准了日期,可以轻而易举的便能到这些名医的亲自诊治.即便没有病,请这些神医们为自己开一副保养的方子,那也是很不错的. 这片地方,就这样慢慢地兴旺了起来.如今,差不多已经成了越京城的一座卫星城. 这户人家,就是一个药材商人,家主姓周,名周凯.数年之前自齐国来到越京城安家,如今更是在这里拥有了一座豪华的庄园. 虽然他也姓周,但是你即便查到齐国他的老家去,也只会发现,此人跟齐国的周氏没有任何的关联,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药材商人,甚至在齐国因为受到当地官吏的迫害而无奈举家逃到了大明,因缘机会之下,在大明他发了大财,一跃而成为了大明有数的药材商人,而且其人能力极为超卓,总是能为大明医学院找到他们最为需要的一些罕见的药材,渐渐的就获得了医学院之中不少名医们的信任,有什么需求,第一时间想到的就会是他. 但此人,却结结实实就是大齐周氏子弟. 三拜九叩之后,最头里的周凯站了起来,走到前面的供桌前,将上头供着的灵牌一块块取了下来,投到一边的火盆当中. 火舌猛然增大,将这些投进去的灵牌渐渐地吞蚀,看到那些鲜血写就的灵牌慢慢地消失在火焰之中,屋里的哭泣之声愈发的大了起来. 烧完了所有的灵牌,周凯转过身来,看着面前依然跪在地上的所有人,脸色有些狰狞地道:”大家都记好了,从现在起,你们除了记住自己姓什么之外,其余的都要忘记,忘记过去的辉煌,忘记过去的荣耀,你们现在,只是大明普普通通的老百姓.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有人忍不住大哭起来. “请你们所有人都记住,家族花了无数的代价,将你们送出来,并不是要你们去复仇的,血海深仇自然有人去报,不需要你们操心,你们要做的就是,竭力你们一生的时间,为重建家族的荣耀而努力,如果你们觉得自己无法达到自己的目标的时候,请教导你们的子孙,勿忘此志.” “永世不忘!”所有人异口同声坚定地低吼道. “你们都是家族看好的未来的精英,根据大明的实际情况,你们中有的是读书种子,有的善于经商,有的擅长百工,你们要做的,就是努力地展现你们的能力,一步一步地融入到大明的主流社会,成为大明的中坚力量.你们之中,最长的到大明的时间与我差不多,最短的也有一年多了,想必对于大明都有了一个深入的了解,怎么做,我相信你们都有了自己的打算.”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今天,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走出这间屋子,你们就要变成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你们将分布到大明的各个地方,大明本土,本地,还有即将成为大明疆域的楚国.你们之间,严禁刻意地互相联系,我,将成为联络你们的中间人,如果我死了,我的儿子将继承这一任务,我的儿子死了,还有孙子.” “长老会仍然会存在,但在我们重新恢复辉煌之前,我们只有一个长老,那就是周大将军,你们的具体情况,都会出现在周大将军的案头,周大将军会在暗中默默地关注你们,并会给你们提供力所能力的帮助,当然,是在你们值得大将军帮助的时候,但是,严禁你们私自联系甚至去见大将军.” “想必大家很清楚,大明对于门阀是深恶痛绝而且防范甚严的,如果你们不小心翼翼的话,不但会害了你们自己,也会害了周大将军.” “也许我们会沉寂很多年,但只要大家一齐努力,终有一天,我们会重新崛起,我们会在各个行业之中百花齐放.到得那时,才是我们重现天日的时候.也许我们中的有些人会看不到,但我坚信,我们的子孙一定会会看到.” 周凯挥了挥手,后堂之中便有人捧着一个大盘子走了进来,里面是一叠叠的大明纸钞. “家族为你们每个人提供了一笔启动资金,以后,就看你们自己的发展了.如果你发展得好,那就勇猛前进,如果你发展得不好,无法闯出一笔天地,那么就尽量地多生孩子吧,生得多了,自然会出现一个精英的.人越多,我们将来的力量就会越大.” “我想说得就是这么多,现在,请大家来领走自己的启动资金,然后为了家族,去努力奋斗吧!”周凯后退了一步,坐了下来. 堂下的人一个个走了上来,从桌上的盘子里取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钱,然后向周凯深深地鞠上一躬,转身昂然离去,再不回首. 而此时,在昆凌郡城,周济云只带了数名亲卫进了城,停在了幢宅子之前. 白在的时候,周济云率领他的部队,回到了昆凌郡城,除了在小石城留下了一万人防守之外,其余的军队,他全都带了回来. 穿着整齐军装的周济云翻身下马,对门前警戒的卫兵道:”烦请通报杨大将军,就说周济云前来拜见.” 听到周济云的大名,门上的卫兵们都是齐齐吃了一惊,周济云大名鼎鼎,他们当然听说过,更重要的是,现在周济云可是大明在东部六郡的副帅,是仅次于杨致的存在. “请周大将军稍候,卑职这就前去禀报.”赶紧行了一个军礼,其中的一名卫兵转身撒腿向内里奔去,另一名卫兵则上前一步,殷勤地替周济云牵好战马,拴在门前的马桩之上. 不过片刻功夫,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人未致,笑声已经先传了过来:”周大将军,今天才刚刚回来,鞍马劳顿,怎不好好的歇息一番?” 说话声中,杨致已是满面春风的出现在周济云的面前,出乎周济云意料之外的是,在杨致的身边,还有二男一女三人,看他们的神色,只怕也是不简单. “属下见过大将军!”周济云规规纪纪地向杨致施以军礼. 这一揖还没有拜下去,已是被杨致一把抓住,”且慢,且慢,周大将军,这件事,我们待会再说道,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一位是锐金营的统兵将军黄豪,绰号和尚,你一看他那锃亮的光头,大概就知道他是谁了吧?哈哈哈,这一位呢,是和尚的夫人,余秀娥将军.这一位是苍狼营的统兵将军马上有,这名字很有趣吧,想什么,马上有,这名字恁吉利.” 和尚,余秀娥,马上有三人向前一步,三人都是一身便服,倒也没有施军礼,两人躬身为礼,一位屈膝福了一福. “见过周大将军!” “不敢,不敢!”周济云不敢怠慢,敢紧还礼,这几位,可都是大明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大明皇帝信任的心腹悍将.”几位大名,如雷贯耳.” “周大将军客气了,您带兵叱咤风云的时候,我们几个,都还在鬼混呢!说到如雷贯耳,您才是.” 杨致笑道:”好啦好啦,我们就不在这里互相吹捧了,让人看见了不免要笑话,周将军,请,请,今日他们三位联袂来访,我正设宴款待他们呢,我们都是多年的战友了,也长时间没有在一起聚一聚了,倒是没有想到周将军会过来.” “是我太孟浪了,应当先给大将军通报一声的.” “说什么通报不通报的,这就见外了,都是自家兄弟,上门了,不过多一幅碗筷而已,我本来是准备过两天大摆宴席请周将军的,今天周将军来了,我倒是省了不少银钱,哈哈哈,赚到了,赚到了,周将军,请,请进.” 第一千五百三十三章:融洽 周济云离开杨致的临时驻所的时候,脚中踉跄,整个人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几个亲兵费了老鼻子的力气才将他架上马去。 大明的烧刀子明不虚传,周济云对这酒的烈性不是不清楚,但是架不住席间众的相劝,特别是女将余秀娥。 杨致喝酒一般般,马上有和那个和尚也比不上自己,问题就出在那个余娥娥身上,宴席一开,桌上便形成了三对一的局面,对此,周济云当然早有准备,对于他们来说,自己还是一个外人。而想要融入这样的一个圈子,酒桌之上自然是最佳的途径之一。事先已经扩垫巴了一下肚子的周济云很有信心以一敌三而不落下风。 起初事情的确是按照他的预相发展的,几碗烧刀子下肚,周济云还保持着清醒,对方三人说话都已经开始打结了。但谁也没有想到,起初一起温文娴淑如小女人一般的余秀娥突然站了起来,三个大碗一字排开,三碗烧刀子倒得满满的。一句:“周将军,我先干为敬,以后还请周将军多多照拂”之后,三大碗烧刀子便次第下肚,然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盯着周济云。 周济云这才知道上了当,原来今日拼酒的主力,根本就不是这三个男人,而是这个一直不露声色的小女人。 啊呸,什么小女人!直到这个时候周济云才反应过来,余秀娥就是一头人形母老虎,战斗力比她男人强悍多了,先前自己是被她看起来娇小玲珑的外表的欺骗了。 输人不输阵,周济云做好了被抬着回去的打算,一口气连干了三碗酒。 三碗酒下肚,席间倒是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对面几人的表情看起来更加欢畅了一些,其实杨致几个的表情真没有太大的变化,只不过周济云仍然能明显地感受到他们与自己的距离,在三碗酒下肚之后,似乎骤然拉近了很多。 接下来杨致的举动更是让周济云心生熨贴,因为烧刀子酒被撤下了桌子,换上了颜色亮丽的甜丝丝的果子酒。 但饶是如此,烧刀子强烈的后劲,仍然让周济云最后顶不住了。 宾主尽欢,骑在马上东倒西歪的周济云努力睁大醉眼的眼睛,向着对方拱手:“大将军,感谢盛情招待,改日周某作东,请大将军尝尝地道的长安菜,我营中可有地道的长安厨子。” “一定会来。”杨致笑吟吟地道。 偏转头,看向和尚,此刻他也彻底放下了最后的一丝心防,毫无顾忌地道:“和尚,以后咱俩单挑一场,不许婆娘帮忙,跟你老婆喝,输了我丢人,赢了也没什么好夸耀的,敢不敢?” “有何不敢?”和尚此时也是喝得脸红耳赤,见周济云单挑了他作伐,哪里肯丢这个脸面,当下挺胸昂然作答。 “好,那就说定,诸位,告辞,告辞。”拨转马头,便向城外行去,两个亲兵一左一右紧紧地靠着他们的主将,喝成这样了,要是从马上掉下来,那可就出大洋相了。 看着周济云远去的背影,杨致微微点头。 “我不如他!”他突然道。 “你哪里不如他了?怎地灭自家威风,长别人志气?”和尚瞅了一眼杨致:“你与他一样,出身名门,都有一身本事,你已晋身宗师,他还在九级上晃荡呢。如果说起打仗,他的确资历比你更深厚一些,但经验这东西,你多干几场不就来了,你比他年轻十好几岁呢,将来他与你没得比。” “不是说这个。”杨致摇了摇头,“此人拿得起,放得下,眼高于顶却又弯得下身段,和尚,在咱们几个人跟前,他是结结实实的前辈了,但你看他今天的表现,易地而处,我还真做不到。” 和尚楞了楞,想想倒也真是这么一回事,但凡有本来的人,都是有一身傲骨,一腔傲气的,想要他们低头弯腰何其难也,要是这样的人,真能做到这一点,那就是大才了。 “大将军,此人,我们能完全信任吗?”马上有问道。 “大齐世家豪门的八大家,被曹云几乎杀了一个干干净净,这周济云一身兼两家,既是周氏子弟,又是乌氏乘龙快婿,几乎所有的亲人都被杀光了,而且潞州一战,他也彻底断绝了与齐国修好的可能,他的麾下主要将官,都是八大家子弟,这份血海深仇又岂是能轻易化解的,所以啊,他是绝对可以相信的,也是我们可以借重的,此人在军事上的造诣,绝非你我所能比,所以以后啊,大家都跟着他多学一点吧!”杨致道:“陛下对他很看重的。” 三人都是点头,周济云扬名天下的时候,他们都还没有从军呢! “今天就这样散了吧!大家回去之后要各自约束自己的部下,苍狼,锐金都是大明老营头,士兵将军都有些傲气,约束着他们不允许与其它部队发生冲突,伤了和气,整编的当口,出了这样的事情,接下来就不好做了。”杨致吩咐道。 “明白!”三人拱手向杨致告辞。 马上有转身大步离去,和尚这边刚上蹬鞍上马,却不防被余秀娥一把扯住了耳朵:“你个夯货,我看那周济云喝醉了都比你清醒,你还答应跟他单挑,我看到了那一天,我得把你拖死猪一样拖回来。” 和尚哎哟哎哟地叫着:“媳妇儿,留点面子,这么多人看着呢!” “要啥面子,等那天周济云跟你单挑,你喝得跟死猪一样就有面子了?” “他拿你作伐,我岂能认输,就是喝个半死,也绝不退缩半步!”和尚梗着脖子,过着脸膛大叫道。 看着这一幕,杨致不由哈哈大笑,转身进门而去,这两口子,娃娃都快两岁了,但还是这般恩爱,倒也是羡煞旁人。 周济云一觉醒来的时候,外面已是阳光灿烂,竟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昨天晚上,是他这几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个觉。 睁开眼睛便看到大帐的一角茶几边上,岳开山正坐在哪里,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书。一拱身坐了起来,“这些亲兵们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你来了,也不知道叫醒我,等我等了很久了吧?” “不久,难得看你睡个安稳觉,不忍心叫醒你,倒不必怪那些当值的亲兵,是我吩咐的。”岳开山含笑扬了扬手里的书本:“这是大明的钱法,我也是昨天从曾议政那里拿到的,这书是大明帝国银行的苏灿写的,保密级别极高,看了这书,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原来,钱还可以这么玩!” 岳开山合上了书本,“我现在有些明白,大明是怎么在数年之间,就让富庶的楚国一蹶不振,经济崩溃的了,说起来,田汾还真是有先见之明,不管大明在早前双方的谈判之中如何要胁,让步,就是不允许大明的银行之类的机构进入大齐。如果他们去了,只怕现在大齐也要摇摇欲坠了。” “早晚都是亡。”周济云冷哼了一声道。 “大明是初升的朝阳,大齐却已日薄西山,曹云上位,只怕也是治标不治本,我跟你一样,看好大明。对了,昨天去见杨致杨大将军,看起来相谈颇欢啊,不然不会醉成这样。” “不好意思,栽在一个女人手里,余秀娥,你知道吧,那个女人,真是恐怖!”周济云赦然道。 岳开山大笑:“大明最出名的三个女人之一嘛,第一是皇后,这个不用说了,第二是女财神王月瑶,手指动一指,便能让人瞬间上天抑或瞬间被打入地狱,第三便是这攻城拔寨凶悍之极的余秀娥了。你本就应当多多提防好的。” “外表太具迷惑性。”周济云摇头叹息,“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不会上这样的大当了。开山,这一次我真是心悦诚服,五体投地了,难怪大明有今日这样的成就,明皇之心胸气度,的确能让人折服。” “这么说整军的事情,与我们想象的不一样?”岳开山有些惊讶地问道。 “对,根本就不存在着把我们的军队拆散这样的说法,杨致说如此会导至所有的部队战斗力下降,所以,我麾下的部队,仍然由我直辖,一丝不动。明皇如此信任我,我自然要给予相应的回报。” “你没说的别的什么?” “我还是要求他们将军法官派来,大明的军法官都是隶属于都御史衙门的,别人投桃,我自该报李。” “合当如此,我们现在这样的处境,的确是要小心翼翼一些。”岳开山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几纸来,放在了周济云的面前。 “这是什么?”周济云问道。 “这是早前豪门世家在明国提前布好的棋子,名单都在这上头了,人们已经分布到了大明疆域的各个地方,你自动成为了大长老,这些人,你要做到心中有数,按我的估计,以后你肯定会成为大明军方的重将之一,有机会的,值得提拔帮助一下的,便顺手为之吧!” 第一千五百三十四章:心悦诚服 第一千五百三十五章:意想不到的重逢 握着手里的这卷名册,周济云似乎踌躇了好久,最终还是没有打开看,而是从一边取出了一个小盒子,将东西放了进去,又将其塞进了一口大箱子的最底层,这才回来,坐到了岳开山的身侧. 岳开山只是静静地看着周济云的动作,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马上就要走了.”岳开山仍然显得很安静,”以后你在这里,我却远在西地陕郡,相隔数千里,想再见一面,可就真不容易了.” 周济云微微点头,这便是帝王的用人之术了,自己的岳开山的最佳的搭档,一文一武,一个主军事,一个善后勤,但很显然,大明皇帝不会将两人放在一起使用. “秦人悍勇,陕郡人丁众多,但却更加贫苦,上一任的郡守因为做得不好而被免职,你去了那里,也需多加小心才是.” 岳开山笑了笑:”这个你倒不用担心,当初我们初来昆凌郡的时候,这里人,还不是视我们如仇冠,但几年下来,谁不夸我一声岳青天呢!我会做好的,而且皇帝给陕州给了最好的政策,还有大量的银钱支持,比起我们当年在昆凌郡可是好上了不少,要是还做不好,我还是岳开山吗?” “带上一队我的亲兵去.” “皇帝可不会允许我私自带着军士去.” “他们会退役的,以后就是你的家仆了.”周济云冲着岳开山伸出手去,”就得好不好的其实并不打紧,最关键的是,不要出乱子,还要活得健健康康的.” “当然!”岳开山笑着,露出四颗白生生的牙齿,”我们一起努力吧,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在越京城中聚首.” 周济云也笑了起来,”也许有朝一日你可以去,但我绝对不可能.不过开山,如果有朝一日你真有这个希望的时候,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便告老归乡,卸去甲胄,去当一个田园郎!” 两人大笑着站了起来,双双抱拳,深深的一揖到地,然后岳开山转身,大步向外行去. 周济云掀开了帐帘,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从他的角度看来,似乎岳开山正在迎着太阳一步一步的走过去,离光明愈来愈近,最终,消失在那一团绚目的阳光之中. 侧过身,他看向长安的方向,拳头一分一分的捏紧. “长安,我会回来的.” 周济云遥望之中的长安,还是满目的疮痍,数万人大战所造成的创伤,不是短时间便能恢复过来的,老皇死去,新皇在洛阳登基,豪门世家覆灭,一系列重大的事件,让齐国举国上下震荡不已,曹云只诛八大家的命令,最大限度地保证了齐国的平稳,八大家为了这一次的政变,将自己几乎所有的精锐都集中到了洛阳以及青龙山中,失败之后,被曹云一鼓成擒,尽数在洛阳用最快的速度统统斩首,洛阳血流成河,整个大齐噤声. 不得不说,曹天成虽然死了,但他荡平国内豪门世家的愿望却终于成真,不过享受这一成果的却不是这个始作俑者,而是曹云罢了. 城中到处都是战争留下的痕迹,这个天下最大最豪华的城市,如今到处都是断垣残壁,瓦砾遍地,那一战,豪门世家的兵力最终几乎被全歼,只有一些零散的部众逃了出去,而两万留守的龙镶军也是伤亡惨重,一万余人的伤亡已经证明了这场战争的惨烈,如果不是驻守玉龙山的军队及时赶到,如果不是拓拔燕的三千骑兵在最关键的时候赶回长安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龙镶军的伤亡还会更重,全军覆灭让世家豪门彻底控制住长安并不是不可能,事情真到了那一步,那齐国真的会爆发大规模的内战. 战后顾不得收拾残局的一万龙镶军,在曹冲的命令之下,火速赶赴洛阳,加入对世前豪门的最后一役,而长安的防守,便落在了刚刚回来的曹辉与拓拔燕身上. 拓拔燕顿时忙得脚不点地起来,现在的长安城,实在是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等到一切终于变得有序起来,已经是过去了小半个月了. 他的妻儿就在长安,但他却没有时间去看一眼,今天,他终于抽出了时间,准备回家去看一眼,从那天黎明他冲进长安城,看到长安城的惨状之时,一颗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家人在这场战争之中命丧黄泉,好在战争结束之后,派回去打探的亲兵给他带回了好消息.妻儿安然无恙. 拓拔燕的妻子大有来头,是齐国大帅郭显成的亲侄女,拓拔燕自从归齐之后,深受郭显成赏识,更是将自己弟弟郭显功的女儿郭漪嫁给了他,后来又提拔拓拔燕为横断山区主将,成为独镇一方的将领. 这一场战争之中,长安城中被杀得干干净净的富豪权贵不知凡凡,但郭氏终究还是不同的,作为将门世家,家人不论男女,都是自小习武,家中仆人更大多是从军中退役下来的老兵,事情一发,在京城为官的郭显功立时便将两郭的所有人集中到了一齐,人人披坚执锐,坚守门户,出门去抗贼他们力不从心,但守住门户还是不成问题,必竟那个时候敌人的大军意在皇城,对于这样的一些抵抗力量根本就不在意,只要你不主动攻击他们,他们也不会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 其实长安城中的权贵伤亡,一部分是最后的豪门世家兵溃之时,乱兵失去了军纪的约束,自然变成了一群毫无人性可言的野兽,另外一部分,则是被长安城中的一些趁机而起的暴民,黑帮趁乱所杀, 但这些人如果运气不好闯进了郭氏这样的将门世家之中,那就只能哀叹自己的命运不好了. 带着一队亲兵的拓拔燕勒住了战马,停在了一幢朱门大宅之前,朱红色的大门之上还留着明显的刀痕和撞击过的痕迹,高大的围墙更是到处都是破洞,现在正有一些工匠在哪里修修补补,原本门口两个威风凛凛的高大石狮子现在挪了一个位置,到了门楼子的两侧,显然战乱之夜,有人将他们推到了这里,试图从这里爬上去. 但很显然,他们的下场不太好,因为石狮子上虽然被清洗过了,但拓拔燕仍然看到大张着的狮子嘴里,还残留着紫黑色的血迹. 看到拓拔燕,门口两个虽然年纪有些显老,但却彪悍依旧的家人不由满脸喜色的迎了上来,”姑爷回来啦!”一人上前替拓拔燕牵马,另外一人则向门内飞奔而去. 拓拔燕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前来迎接的仆人,自己则大步向门内走去. 大门之内更乱,更多的仆人正在忙忙碌碌地收拾着,显然,战乱当天,乱兵还是攻了进去,因为大院里凌乱一片. 除了忙碌的仆人,院子里更多的还是一些精壮的挎刀汉子,拓拔燕扫了这些人一眼,突然停下了脚步,有些震惊地看着几个人,虽然时隔多年,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些人. 孙军孙大刀,燕小乙,铁青,更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是,站在他们身后的那一个,居然是前越太子,吴京. 不过此时的吴京,早已经不复当年的模样,满脸风尘之色,此时也正有些尴尬地看着他. “太子殿下!”拓拔燕不由失声叫了出来. 吴京苦着脸走了出来,抱拳一揖:”拓拔将军,万万不能这样叫了,前越都没了十几年了,现在只有大齐一介平民吴京.” 看着对面的吴京,拓拔燕也是满心的感慨,当年,就是他带着孙大刀,燕小乙,铁青等一帮人保护着吴京逃往齐国,那一路,可谓满是血腥,死得也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了.后来他回去抚远加入了蛮军,而孙大刀燕小乙他们几个却决定跟着吴京到长安. 他们是准备跟着吴京来长安享福的,却不想后来明国愈来愈强壮,居然发展成了能与齐国相抗衡的大国,而且秦风治国有方,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将民心收服,成了大明最忠心不二的支持者.齐国也随着形式的发展而与明国更多的展开谈判而不是对抗,这样一来,吴京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也消失殆尽,最终被齐国抛弃. 失去利用价值的吴京,只能自谋生路.而跟随他的孙大刀等人此刻倒也没有抛弃他,而是一直跟随着他在长安苦苦挣扎. “孙兄,小乙,铁兄!”拓拔燕看着另外几人,拱手道, “见过拓拔将军!”另外三人赶紧躬身为礼.当年几人身份差别并不太大,但现在却是天差地别了,现在的拓拔燕,已是齐国大将,更是郭氏的女婿,而他们,却已经沦为普罗大众了. “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外,几年前听说太……吴兄开了一家武馆,不知怎么会在这儿?”拓拔燕问道. 吴京苦笑道:”三个月前,我们的武馆搬到了这条街上,战乱发生之后,我们武馆人手单薄,正好郭大人号召大家一齐抗贼,所以我们武馆里的人,都统统到了这里一齐抗敌,大战过后,我们武馆已经被毁了,没有了栖身之地,郭大人念在我们作战有功,便暂时让我们住在这里.” 第一千五百三十六章:颤栗 拓拔燕看着面前的吴京,昔日的天之娇子如今已和张大刀,燕小乙,铁青他们没有什么两样了,满脸的风尘之色,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昔日王榭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世事沧桑,风云变幻,这些年世事变幻之大,更是难得一见,多少过去的金枝玉叶,天皇贵胄一夜之间便从凤凰变成乌鸡,被从高高的枝头打落到了尘埃,像吴京这样还能留得一条性命,已经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眼角扫见大堂的门口,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出现在在哪里,那是他的夫人郭漪,抱在郭漪怀里的,自然是自己才刚刚出生还不到八个月的孩子. “吴兄,张兄,燕兄,铁兄,在下大半年没有回来了,先去见见家人,接下来肯定是要在长安城呆上很长时间的,既然大家都在长安,那就好办多了,等忙过了这一阵子,我们好好的聚一聚.”双手抱拳,向几人一揖道. “大将军请便!”几人手忙脚乱的还礼,即便是吴京也不例外.这些人他算是吃尽了苦头,前越太子的身份,在长安城一钱不值,反而还成了他的附累,那些长安纨绔甚至是官员们,无不以捉弄他为乐子,心中的傲气虽然还有,但已经被深深隐藏,和光同尘,努力地将自己藏在污垢之中才是保全自己的最好办法.他曾经也是那样的人,自然明白那些人的心思,时间一长,那些人也就会感到没乐子了,眼睛之中也再也没有自己了. 但他显然低估了长安城中这些人的恶趣味,而且长安的恶棍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多,可怜他一个前越太子,那里见识过市井之间的勾当,他虽然武道修为不错,但在这里,却不敢伤了那些恶棍的一根毫毛. 好在张大刀,燕小乙,铁青几个在这长安城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几个外乡人在这里只能抱成团才能活下去. 看着拓拔燕挺拔的身姿,吴京只觉得当真是造化弄人,当初拓拔燕保护他逃离明国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不值一间的谍探的身份,但十年时间,人家已经是这天下间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燕小乙,张大刀,铁青也是眼色火热地看着拓拔燕,心中只是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跟着拓拔燕一起回去,贪慕长安的繁华,选择了一条他们以为便捷的道路,最终却走上了歧路,倒是迎难而上的拓拔燕,如今意气风发. 拓拔燕自然不知道他们几人现在心里在想着些什么,现在的他,一颗心活泼泼地跳着,全身都浸在一股幸福的情绪当中. “漪儿.”他看着面前的女人,有些手足无措,从感情之上,他觉得很是陌生,因为他与郭漪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总的加起来只怕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那种疏离感总是结结实实的存在于他的心内当中,但自从他在家信之中,得知自己有了一个孩子之后,那种疏离感似乎在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老爷您回来了!”郭漪也是眉开言笑地看着拓拔燕,她是将门女子,从小就习练武艺,比起一般的大家闺透来有着很大的不一样.问候着拓拔燕,却将手里的孩子献宝似的双手托起来,送到了拓拔燕的跟前. 拓拔燕看着眼前那个襁褓之中的小不点,有些手足无措,两手举起来,迟疑了好半晌也没有将孩子接过来,直到郭漪将孩子塞到他的手里,他才有些手脚僵硬地将孩子托着,慢慢地放到自己的眼前. 几个月大的孩子,眉眼儿自然还没有长开,不过他却能从中依稀看到自己的影子,瞬息之间,他的眼眶便湿润,红彤彤的看向郭漪. “多谢你.”他情直意切地道. 郭漪有些瞠目结舌,她没有想到,拓拔燕憋了半天,居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自己是他的女人,为他生孩子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她自然不能理解拓拔燕的感受. 拓拔燕自然不是原本的拓拔燕,可是十数年下来,他早已经习惯了这个名字,我们也姑且一直称呼他为拓拔燕吧,自小就没有见过父母的他,只有一个姐姐与他相依为命,后来与姐姐也是再无相见,家,亲人,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遥远的他无比奢望却又奢侈的梦想. 与郭漪成亲,结为夫妻,于他而言,也曾经只是当做一场梦,这个家,他根本就没有回来住过几天,但有了这个孩子,家这个概念,在他的脑子里,便骤然的明析了起来.这个小小的人儿,一下子便将与郭漪的距离无限拉近了. 这一声谢谢,他说得无比诚心. “爹爹正等着你呢!”郭漪满面通红有些娇羞地对拓拔燕道,伸手想去接过孩子,岂料拓拔燕就这样抱着孩子,大步便走进了大堂. “岳父大人!”抱着孩子,他躬身向坐在那里微笑着的一个面相威严的老人躬身行了一礼,这人便是郭显成的二弟郭显功,一个在兵部当了一个空头侍郎的高官. 因为郭显成的关系,郭显功纵然也是一肚子的韬略,却也只能在兵部里混日子,去不去点卯根本就没有关系,他不去,皇帝反而要放心一些. 招拓拔燕为婿是大哥郭显成一手安排的,起初,他是不满意的,堂堂郭氏,怎么能招一个蛮人为婿呢!但郭显成的安排显然是不容置疑的,但慢慢的,对于这个女婿,他却是越来越满意了,无亲无故,孤身一人,说是嫁女,其实倒与招了一上门女婿差不多,更重要的是,拓拔燕的才能就像藏在囊中的锥子一样,怎么藏也是藏不住的,到现在,已经成了大齐重要的将领之一. 看着拓拔燕的样子,郭显功笑着摆了摆手,”罢了,本来有许多话要跟你说的,看你现在的样子,只怕也听不进去,却与漪儿回去吧,晚间我们翁婿再好好的说话.” “多谢岳父大人!”拓拔燕大喜,现在他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去好好地看看自己的孩儿,的确没有与郭显功说话的心思. 拓拔燕在长安没有家,或者说,他在齐国,根本就没有一个固定的落脚点,基本上一直与军队在一起,与郭漪成婚之后,便在郭家拥有了一个小院子,也就成了他回长安的家了. 院子不大,原本只是郭家一个附属的小院,在作为拓拔燕与郭漪的家之后,一道半人高的围墙,算是从原本的那个大家之中隔离了开来,以前回来的时候,拓拔燕也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在长安落脚的地方,一个舒服一些的客栈,但现在,坐在屋子之中,他骤然便感到了一种家的感觉. 从郭漪手中接过孩子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松开过,虽然姿式还有些僵硬,但郭漪数次想将孩子从他手里接过来,都被他坚定的拒绝了. 坐在那里,看了又看,瞅了又瞅,笑意就没有从他的脸上褪去过,最终还是忍不住将自己满是胡碴子的大嘴凑上去,啪哒地亲了一口. 原本睡得香甜的孩子顿时被他坚硬的胡碴子给刺疼惊醒了,一睁眼,便看见自己被一个陌生的大汉抱关,小嘴一咧,立时便号淘大哭起来,声音响亮之极. 拓拔燕大笑起来,将孩子高高的举起,在屋里快活的转起了圈子,”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 被他高高举在空中旋转的孩子,哭了几声之后,似乎觉得这样极是快活,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这更让拓拔燕笑得合不拢嘴,不想高举在空中的小娃娃胯下,滋的一声便是一泡尿当头浇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拓拔燕笑得合不拢的嘴里. 笑声戛然而止,郭漪惊叫着捂住嘴巴,拓拔燕楞了片刻之又,笑得更是响亮了起来,举着孩子又转了几圈. “老爷,把孩子给我吧!”郭漪道,”您去洗一个澡,换一身衣服吧.” “不要紧,儿子的尿,有什么打紧的.”拓拔燕抱着孩子坐了下来,瞅着孩子那张脸,越看起是欢喜. 郭漪脸上也是充满了笑容,她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大汉当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她能能感受到,这一次回来的拓拔燕,与以前有了明显的不同. 扯过一张凳子坐在拓拔燕的身侧,目不转睛地看着丈夫伸出他那粗大的手指头,逗弄着孩子.这一刻,她才觉得,家终于像是一个家了. “孩子还没有起名字呢!”郭漪轻声道:”就等着你这个当爹的回来给他取名字.本来是请爹爹给他起一个大名的,但爹说,你可不是郭家的上门婿,他要是给起了名字,只怕你会不开心的.” 郭漪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让拓拔燕的身躯大震,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起来,整个人都僵在了哪里. 名字,自己有名字吗? 拓拔? 他的手微微的颤抖起来. 哪怕是山崩于前,哪怕是洪水猛兽,哪怕是前段时间的那一场激战他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他的心都没有哪怕颤抖一下,但现在,他的心却猛地往里收缩. 第一千五百三十七章:未来的去向 (枪手的责编大大希望我能与书友们多多互动,暴发一下,争一争双倍月票,枪手苦笑不已.枪手的工作刚刚调动,从以前一个比较清闲的部门调到了综治部门,忙得脚不沾地,每天两章都要写到十二点以后,想要暴发,实在是有心无力啊!不暴发,还想向书友要月票,实在是有些无耻.不过请大家看在枪手从不断更的份上,给枪手投上一票吧!) 走进偏厅,拓拔燕不由吃了一惊,里头不仅有自己的老丈人郭显功,竟然还有大帅郭显成,赶紧疾走数步,叉手行了一个军礼:“末将见过大将军。 ” 郭显成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都是一家人,哪来这么多的礼数,一身便服,却行军礼,看着极是别扭,坐下说话吧。” “是。”拓拔燕侧身坐下:“大帅不是在潞州督军么,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郭显成笑道:“潞州的仗已经打完了,周济云全军已经撤回到了昆凌郡,接下来明人的大军要做得是攻略楚国,不会再来找潞州的麻烦,我还呆在哪里做什么,徐俊生已经足矣。” 拓拔燕迟疑了片刻,才接着问道:“这一次我们在那个方向上吃的亏不小吧?” “岂止是不小!”郭显成苦笑了一声,“不但徐俊生吃了周济云的亏,我在最后也被周济云反咬了一口,论到战场之上的机变灵动,我的确是不如周济云。” “如果不是先皇临阵换将,岂会有后面的那些被动之局面?”拓拔燕有些愤愤不平地道。“末将在横断山区辛苦调教数年的军队,被解宝那个王八蛋生生地葬送了那么多。” 郭显成渭然长叹了一声:“先皇临阵换将,不仅仅是出于军事考量之上的目的,更多的还是从政治之上考虑,当时那样的局面之下,陛下岂会没有疑忌之心?他只是没有想到,他换上去的大将,如此没用罢了。” 拓拔燕哧笑道:“防来防去,终究还是一场空,那个位子还是落在了亲王的手中,想来他临死之前,一定是后悔万分。” “慎言!”郭显成瞪了他一眼,道。 “是!”拓拔燕乖巧地低下了头。 “都是一家人,大哥,你就便摆大帅的架子了。”一边的郭显功呵呵笑道:“其实拓拔说得也没有什么错,当今陛下登基,对于我们郭氏来说,却是天大的机遇,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战战兢兢,朝不保夕的感觉了。” “这倒也不见得。”拓拔燕摇头道:“岳父,亲王殿下在原来的位子上时,有他自己的考量问题的角度,现在当了皇上,只怕考虑问题又大不一样了。我们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郭显成赞赏地看了一眼拓拔燕,:“二弟,你一直在京城为官,看事情还没有拓拔一个边将看得透彻,屁股决定脑袋,亲王当上了皇上,那就不再是以前的亲王了。切莫以为我们郭氏一直是亲王殿下最忠诚的追随者就大意。” “大哥说得是。”郭显功点了点头。“我这些呆在京城,别的倒也没有学会什么,谨小慎危倒是学了一个十成十,这也就是在家里说一说。” “要比以前还要谨小慎危一些,拓拔,看来这些年你长进不少啊,不但在军事之上长进,在看问题也颇有深度了。” “大帅,这些年在横山,其实闲的时候很多,所以就读了不少的书。”拓拔笑道:“以前很多事情我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懵懵懂懂的随本性而活,但读了书之后,倒是觉得豁然开朗了一般。” 听了拓拔燕的话,郭显成不由大笑起来:“那好,我来考考你,你且说说,现在新皇登基,我最该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这还用考吗?”拓拔燕轻松地道:“当然是立即上表向皇帝陛下请辞大帅一职,现在的大齐,已经不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兵马大元帅了。” “为什么?”郭显成感兴趣地问道。 “皇帝陛下原本就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现在他已登顶,这个位子已经不是其它人能坐得了,其实有这一个理由就够了。”拓拔燕道:“其它的,倒是小节了。” 郭显成拍手冲着郭显功笑道:“果然是吾家贤婿也。二弟,当初我给你找这个女婿的时候,你还老大不满意,说他是野蛮人,现在如何?” 郭显功一脸的尴尬,“我什么时候不满意了,真不满意,还能将漪儿嫁给他啊!” 郭显成大笑,不再继续揭郭显功的老底,“我人在潞州的时候,请辞大元帅的表章便已经送出去了,如果我猜的不错,陛下一定会允准的。” “不知陛下会给您什么样的补偿?”拓拔燕接着问道。 “封候封公哪是跑不了的。”郭显成微笑着道。 “仅仅如此?”拓拔燕有些惊讶。“我一直在猜您会不会被重新派到常宁郡去统帅大军。” “鲜碧松在常宁郡已经干了快十年了,虽然他以前是我的部将,但现在他羽翼已丰,去和过去的老部下抢食这样的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更重要提,鲜碧松也是皇帝陛下的心腹悍将啊!” 拓拔燕心里咯噔了一下,看着郭显成的眼神便显得有些不一样,郭显成显然注意到了拓拔燕的眼神,轻轻一笑道:“有些事情,明白便好,宣诸于口反而不美了,你说是不是?” 拓拔燕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脸上却是平静之极,点头称是。 “这么说来,您还是要回潞州去?” 郭显成点了点头,“明田侵吞楚国已成定局,未来明齐大战,逐鹿天下,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得出来。过去的四国变成了两个庞然大物的交锋,那就不是什么阴谋诡计鬼魅技俩所能得逞得了,必然是明刀明枪的硬打硬拼,来不得半点花架子,就看谁先顶不住。拓拔燕,这一点,想来你也明白,来,说说你的看法?” “其实大局面已经形成了。”拓拔燕沉吟了片刻,道:“未来不管是我们伐明,还是明人攻我,必然是以南北两个大战场为主,一个是昆凌郡潞州方向,一个是桃园郡常宁郡方向,鲜碧松在常宁,叔父在潞州,便是因为此了,其它如灵川等地,只能起一个骚扰,牵制的作用,瓶不能撼动大局。可惜我们放弃了横断山区,本来是我们攻敌的一把利器,现在倒会让我们为其所困了,将来在沧州方向我们不得不驻扎重兵。而对方,有一偏师就足以让我们动弹不得了。” 郭显成点了点头:“拓拔燕,我估计着这一次等陛下还朝之后,你就会被派到沧州去重新掌军了,陛下一直对你还是很欣赏的,这一次又立下了大功,派你回沧州,重新谋夺横断山区应当是陛下心中已有成算的事情。” “重新派我回去?”拓拔燕惊讶不已。 郭显成点了点头,“如果派你回去的话,你想要什么,你准备怎么做?” 拓拔燕沉默稍许:“叔你,如果派我回沧州的话,军队我不需要再多,以前的就够了,纵然被解宝祸祸了一部分,但其余的也就够了,如果我猜得不错,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大明与大齐之间,应当还是以和平为主的是不是?” “你说得不错,陛下在不久之后,将会与明国之主在潞州有一次会面,两国都不想很快发生战争,也都打不动了,我们是内乱,而明国,吞下楚国这么一个庞大的国家,只怕也已经精疲力竭了。大家都需要时间恢复,从大面上来说,再接下来的数年之中,和平,友谊将是主旋律。” “但冲突,小规模的战事却依然存在,而这个点,就是沧州和横断山区是不是?”拓拔燕低声问道。 “你说得不错,但也不只是那里,还是海上。”郭显成点头道:“我们过去完全没有重视过海上,但是这一次,明人将我们打醒了,接下来的数年之中,两国之间的冲突便只会在这两个点上发生,我们想要重新拿回横断山区,而争夺海上控制权更是重中之重。” “海上,只怕我们不是明人对手。”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就不是你要操心的事情了,你还没有说你如果回沧州,想要什么呢?” “我要兼任沧州郡守!”拓拔燕干脆地道。“我不想在哪里有人制肘,只有军政均在我手,才能让我全心全意地对付前面的敌人而没有后顾之忧。” “这一条,我相信陛下会答应的。”郭显成笑着道。 “我还以为这一次拓拔能够久驻京城呢,他与漪儿成婚数年,在家才住了几天啊?”郭显功有些不满意。 “这一次如果拓拔燕兼任了沧州郡守,自然可以带家眷上任了。”郭显成道:“你白操心了。对了,听说你还没有给你的儿子取名字?” 拓拔心的心就像被锥子刺了一下,似乎感觉到内心又在滴血,“以前忙,都没有顾上,现在正想着呢。” “那就慢慢想吧。”郭显成大笑:“这是你的荣誉,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能剥夺,虽然我很想给他起个名字。” 夜已深,站在自家小院里的拓拔燕久久没有进屋,窗纸之上倒映出郭漪抱着孩子在地上转圈的影子,听说那孩子晚上极不老实,经常闹夜,而疼爱儿子的郭漪从来都是自己哄孩子而不愿假手仆妇。 名字? 自己给儿子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呢? 第一千五百三十八章:你走吧 拓拔燕站在黑暗之中,天气并不冷,但他的身体却是从外到内都是冷的,只觉得一颗心凉嗖嗖的,一直在向外冒着寒气,让他如坠冰窖之中. 他并没有进房去,就这样一直站在院子里的黑暗之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屋内那走来走去的身影,孩子的哭闹声慢慢地变成了哼唧声,郭漪轻柔地唱着摧眠曲儿,走到床边,弯腰将孩子放了下去,轻柔地倚上了背角,自己却靠在床角,歌声仍然在响着.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屋子里的歌声渐止,再过了一会儿,烛火摇晃了几下,也骤然熄灭了下去.拓拔燕慢慢地走到窗边,悄无声息的推开了窗户,借着外面依稀的月光,他看到郭漪倚在床头,已是睡着了,嘴角却仍然带着幸福的笑意. 拓拔燕双手扒着窗台,人却佝偻到了窗下,将头顶在墙壁之上,无声的哭泣着. 慕容海现在意义风发,作为在长安最为危急的关头出现并且拯救了长安城的英雄部队,现在他们只要出现在街道之上,总是会迎来一阵阵的欢呼,带着士卒昂首挺胸的走在街道之上是他最为欢喜的事情,他很享受这种被人当成英雄崇拜的日子,每天都会有一些长安城中的绅富们带着一些礼物去他们驻扎的地方劳军,现在他们这支部队,享受着他们在横断山之时,想都想不到的荣耀.事实上,现在长安里中真正有战斗力的部队,就是他们这一支了,玉龙山的那支战斗力很是恐怖的军队,在击破叛军之后,便又回到了玉龙山驻地. 慕容海决定自己在休沐的时候去逛一逛长安里的青楼,说不定楼子上的姐儿们看到是自己,连缠头之姿也不要了. 可是拓拔燕这一走便是三天时间,当初走的时候,不是说好一天之后就回来的吗?自己都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的活动,但拓拔燕不回来,作为这支军队的副将,他就无法离开了,只能老老实实的干活儿. 当然,他也没有闲着,现在他的手头之上,汇集起来的关于长安城的地图已经愈来愈多了,他的手下,有不少受过这方面专业训练的人才,得益于他们现在的身从,哪怕是再守卫森严的要地,也大可以进去逛一逛. 当然,皇城他还是进不去,这让他很是遗憾. 将一张张的零散的地图拼接到了一起,长安城中城防布署,便慢慢地在他眼中成形了,还有不少的地方是空白,这些地方不是他们进不去,而是他们的人手不够,只要在这城里驻扎的时间足够长,他相信这张图最终会被填得满满的. 长安城的确太大了,他曾经去过越京城一趟,越京是一个到处都是工地的城市,但比起长安来,似乎还是有很多的不足的地方,慕容海说不出来是哪里不足,但心里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外面传来了急骤的马蹄之声,慕容海听得出那是拓拔燕那匹枣红战马的声音,那是他们这些骑兵之中最为神骏的一匹,他微笑着站了起来,将手里的地图卷好,小心地收藏了起来,拓拔燕终于回来了,他也就有空闲了,今天他可以先去某几个地方转一转,那些地方,小兵去不了,但他去,却是没有问题的,办完了事,还可以去青楼里试一试,自己是不是可以不付钱就尝点甜头了? 慕容海满脸笑容地迎了出去,看到拓拔燕的时候却大吃了一惊,三天时间不久,拓拔燕居然模样大变,双眼发乌,脸色苍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这是一直没有睡觉吗? “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他惊诧地一把捞住了马缰,看着拓拔燕,笑问道:”来日方长,嫂子再漂亮,你也不用旦旦而伐吧,瞧你现在跟个鬼似的,晚上出门,不用打扮就能吓死个人.” 拓拔燕翻身下马,头也不回地向着内里走去.”海子,你进来,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慕容海眨巴着眼睛看着拓拔燕,他看得出来,拓拔燕是真有心事,刚刚他开的玩笑,如果是平时,拓拔燕一定会毫不客气地顶回来的. 将马缰随手扔给了一名亲兵,他大步跟着拓拔燕走进了房门. “出了什么事了,你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啊?是有人为难你吗?他娘的,我们可是功臣,谁敢为难你,现在长安城中,居然还敢有人为难我们?老子去砍了他.”慕容海怒道. 拓拔燕平静地坐在哪里看着慕容海,一言不发.慕容海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扯过椅子坐在他的对面,”你怎么啦,这样看人是很吓人的,你知道不知道?” “海子,我知道你是谁?”拓拔燕突然道. 慕容海瞪大了眼睛,”你当然知道我是谁,我是慕容海,我们在一起都快要十年了,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喂,你这是中了邪吗?” 拓拔燕眨也不眨地看着慕容海,一字一顿地道:”我当然知道你是慕容海,我还知道,你是大明的谍探.” 慕容海霎那之间僵在了哪里,整个人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淋了下来,只觉得寒意透彻到自己的每个骨头缝儿.好半晌才强笑道:”你疯了,胡说些什么呢?” “哪一年我派你出横断山区到虎牢关探听敌情,你其实是去了明国是不是,你找到了你自己的老婆还有孩子,现在他们都在越京城中生活,你的儿子还是京师大学堂的学生,今年差不多就要毕业了吧,从京师大学堂出来的,最不济在大明也可以当一个县令吧?海子,你儿子出息了,不像你,到现在,斗大的字识得了一担么?” 慕容海整个人都傻了,他自认为隐藏得最深得秘密,被拓拔燕轻描淡写地掀了一个底儿朝天,冷汗一茬一茬的冒了出来,手不自觉的移到了腰间的刀柄之上. 拓拔燕看着慕容海的手,淡淡地道:”你想要动手?你应当知道,你与我动手的,最多在我手上支持十招,对了,军营之中还有你不少同伴,但现在他们之中有不少人不是在外面值勤,就是被你派到了外面干活,在军营之中的有多少?三百还是五百?把他们都集合起来,的确能够干掉我,然后呢?从长安城杀出去?然后千里迢迢地杀回明国去?是走潞州还是走常宁?不管走那一条路,都是死路.” 慕容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苦笑一声:”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好吧,我承认,我是的,你想要怎么处置我?杀了我们?我没有看见你带军队过来.” 拓拔燕眼中掠过痛苦之极的眼光,”你我兄弟在一起快要超过十年了吧?这是比亲兄弟还要亲的人,我怎么会对你下杀手?” “那你想干什么,策反我,不可能的,我宁愿死,既然你都知道了我的所有事情,你就该知道,我绝不会背叛明国的,不为别的,只为了我的儿子,正如你所说,他毕业之后,便会成为一县之尊,而且还是去沙阳这样的富庶之地当县令.所以,为了我儿子的前途,我也绝不会背叛的,如果你想要劝我的话,还是省省吧.” 拓拔燕点了点头:”我不会劝你,你走吧,带着你们所有的人,还有你们在长安城中潜藏的那些人,赶快离开,我知道你能联络上他们,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 拓拔燕从怀里掏出了一份东西放在桌上,”这是我调你们出城剿灭一支突然出现的叛军的手令,拿着他,出长安,然后脱掉你们的军服,抛掉一切可以标明你们身份的东西,现在的齐国还很乱,相信你们可以逃回大明去.等到皇帝一回来,你们想走就走不掉了.” “你放我们走?”慕容海震惊地看着拓拔燕. “十年的兄弟,我怎么会杀你们,走吧,一天的时间,只有一天的时间,曹辉他们就会发现这其中的问题,这是能给你争取的最长的时间.然后你们能不能逃脱鬼影的追杀,就看你们自己的了.”拓拔燕缓缓地道. “我们走了,你怎么办?拓拔大哥,不如…….” “我不会跟你们走,因为一支三千人的大军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的,再者,刚刚你说了为了你的儿子,你绝不会叛变大明,海子,我也有自己的儿子.”拓拔燕缓缓地道. 慕容海沉默了半晌,霍地站了起来:”好,就算以后我们有可能在战场之上相遇,就算以后我们可能拼个你死我活,就冲这个,我也还认你做我的大哥,你如果死了,我会给你收敛,我如果死了,你也别忘了把我的尸体给我的老婆儿子送回去.” 慕容海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地图留下来.”身后传来拓拔燕的声音. 慕容海身子一僵,还是从怀里掏出那卷图纸,弯腰放在了地上. 片刻之后,军营里响起了集结军队的声音,透过窗户,拓拔燕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看着军士们跨上了战马,慕容海也回过头来,与他对视了片刻,终于一转身,打马向着外头奔去. 第一千五百三十九章:有命再见 数百名彪悍之极的骑兵在长安百姓沿途的叫好声中一路疾驰出了长安城,但马上的骑士们脸上却没有一丝儿的欢容,一个个阴沉着脸. 这将是他们的逃亡之旅,千里迢迢,不知道最后能有几人可以安全地回道大明. 出城五十里,日头已经过午,骑兵们停在了一处丛林之中,慕容海甩鞍下马,其它的骑兵们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勒停了马匹,纷纷跃下马来. “弟兄们,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接下来大家抛弃掉一切可以表明你们身份的东西,然后分散离开,记住,不要三五成群结伴而行,虽然我们最终的目标是一样的,但这一路之上,却只能各行各路,希望以后我们还有相聚的时候.有命再见吧!”慕容海脱去了身上的凯甲,扔掉了随身的武器,现在他们在齐国的最中心,这些武器不能给他们带来丝毫的安全感. 所有的骑兵们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钱,他们是不缺的,进了长安城之后,他们的私囊之中,都赚了足够多的银钱. 一批又一批的人离开了这片密林,最终只剩下了慕容海一人. 看着被遗弃掉的片地的盔甲武器和战马,他长叹了一声,走到伴随了自己多年的战马跟前,抱着战马硕大的脑袋,将自己的脸贴在马脸之上,低声道:”伙计,永别了,我不能带着你走,你的屁股之上有烙印呢,带着你,我很快就会被当成逃卒抓起来的,你好好的活着吧,可别死在战场上罗.” 拿头撞撞自己战马的脑袋,战马伸出湿哒哒的舌头舔头慕容海的脸庞. 一狠心,慕容海转身离开了这片密林,不敢回头,身后转来了战马的嘶鸣之声,豆大的眼泪从慕容海的眼睛里掉了出来. 长安城中的木材商人罗桑正耻高气扬的行走在木材堆积如山的堆场之上,身前身后簇拥着一大堆小的木材商人,罗桑揽到了给大齐水师专供木材的单子,是大齐现在最炙手可热的商人之一,朝廷拨出了海量的资金在涔州那边建造战船,适宜造大船的木头也不是那么好找的,现在齐国的木材商人,要是能搭上他这一条线,便等于踏上了康庄大道,无数的金银便在向他们招手. 现在的大齐,为了在短时间内打造出更多的战舰,对于这些大料的需求是无止境的,而且为了搜罗更多这样的大料,价格之优,前所罕见. 罗桑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坐在家里便有大笔的金银入帐,而他所要做的,只是将合格的木料调运到涔州去. 发财很简单,关键是看你能不能找对路子. 一个青衣老仆面带惶急之色地一路小跑着到了罗桑的跟前,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罗桑的脸色大变,向着周围的木材商人拱了拱手,在众人如潮的阿谀声中,快步走上了停在堆场外的马车,向着自家在长安城中的大宅子快速行去. “老爷,马上得走,慕容海他们已经跑了,送出来的信息是拓拔燕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慕容海并不知道拓拔燕的身份,拓拔燕既然如此做,就代表他已经准备投降齐国了,他可以放走慕容海这样的随他征战了十年之久的袍泽,却断然不会放过我们这样的人的,我们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名字,一个符号,没有丝毫的情谊.” 罗桑脸色惨白,身体一直在不停地颤抖,抖抖擞擞的从马车一角摸出一壶酒,不停地往嘴里灌着,只是手抖得厉害,灌进嘴里的少,落在衣服上的多. “走不了的.”干脆将酒壶扔到了一边,罗桑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至少我是走不了的,我一大家子都在长安,能往哪里走?阿大,你通知下去了没有?” 阿大点了点头:”得到消息之后,我立即下令在长安城中的所有谍探马上离开,暗桩就此潜服不许再有任何动作,老爷,那间房子里所有的东西,我已经全部焚毁了.” 罗桑呵呵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可是这里都还记得.阿大,求你一件事,回家之后,你能不能带着我小则离开,他才不过两岁而已,带着他去明国,将他交给他的大哥.你跟我不一样,一身的好武艺,江湖经验也极其丰富,说不定还能逃出去.你跟着我这些年,咱们两人也算相处得宜,这是我最后的要求,你能答应吗?” 被称做阿大的老仆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只要我还活着,便会护得小则平安,不过老爷,如果我死了,那自然就一切休提了.” “尽人事,听天命.”罗桑终于不再抖了. “家里其它人呢?” 罗桑沉默不语,阿大也低下了头去. 罗桑,是鹰巢在长安扎下的一颗钉子,而且还是一大票钉子的头头,而他,却是与拓拔燕单线联系的,现在拓拔燕已经叛明,罗桑知道自己必然无幸. 军营之中,拓拔燕一直如同木雕泥塑一般的坐在房中,一动也不动.直到夕阳的最后一束光线从他的眼前消失,他这才霍然站起,大步离开了屋子,屋外,早有亲兵备好了战马,翻身上马,疾速奔出了军营. 一柱香功夫之后,他出现在了大元帅府外.大帅郭显成的府第,距离他的弟弟郭显功的家宅并不很远,站在门前,能看到远处郭显功家里那些若隐若现的楼阁,拓拔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步向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他现在是齐国的高级将领,更是郭氏的女婿,进入大帅府,自然是畅通无阻,看到他来,大帅府外的亲兵早就殷勤地跑了过来接过了他手里的马缰,大门之上的一侧小门已经打开,管家笑吟吟的迎了出来,另一个家仆则已是飞跑着向内去禀报了. “大帅在家么?” “姑爷,大帅在家.” 拓拔燕点了点头,向内里走去. 长安城内已经逐渐亮起了灯,此刻的郭府之内,更是已经灯火通明了. 书房之内,郭显成呆呆地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拓拔燕,即便他是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大将军,哪怕他面对流血漂杵也习经为常的悍将,此时却是如同被五雷轰顶一般,只觉得魂灵儿都不在自己的体内了. 一个为大齐作战了十数年,一个在大齐被礼作悍将,一路高升的高级将领,一个声名达于御前的大臣,竟然是明国在十数年前便处心积虑安排下的谍探,不用说,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大齐的最高军事机密,都源源不断地从拓拔燕这里流入到了明国的手中. 而更可怕的是,这个人还是他郭氏的女婿. 什么叫祸从天降,这就是. 这件事,足以让他郭氏被从齐国毫不留情地抹去. 深深的吸气,再吸气,郭显成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这件事,你告诉了你岳父没有?”郭显成压低声音问道. “没有.”拓拔燕摇了摇头. 郭显成点了点头,以二弟的那个脾性,只怕知道了这个事情,会被活活的吓死. “留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郭显成厉声道,”直到我回来.” “大帅要去哪里?”拓拔燕抬头问道. “去找曹辉!”郭显成面色有些狰狞,”当年,你是他引荐给我的,这些年来,你的一路高升,与他也脱不开关系,这个时候,只有将他也拖进来,才能保我郭氏满门.真是混帐啊,混帐!” 看着郭显成一把抓起桌上的一张纸匆匆地出了书房,拓拔燕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坐了下来. 曹显成几乎是冲进了鬼影衙门.门口的侍卫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被郭显成一脚给踹成了滚地葫芦,趴在地上还不明白自己刚刚到底是哪里不恭敬了,居然惹得大帅如此暴怒. 曹辉正在自己的衙房之中会议,长安城中的大战虽然结束了,但于鬼影来说,战斗才刚刚开始,肃清长安城内的那些隐藏的各类力量,比起一场战斗更让人费心费力,明处的敌人,总是比暗中的敌人要好对付. 郭显成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让曹辉大为愕然,看着郭显成铁青的脸色,曹辉立即便意识到有绝大的事情发生了,否则郭显成不会出现在这里.说起来这还是郭显成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衙门里. “都滚出去!”郭显成环视着满满一屋子的鬼影将领厉声道. 曹辉微微点头,屋内立时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大帅,出了什么事?”曹辉走到了郭显成的跟前. 死死地盯着曹辉,郭显成喘着粗气,低声道:”曹辉,你害死我了.” 曹辉莫名其妙地盯着郭显成:”大帅,你这话是从何说起?” 郭显成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将手里的纸张递给了曹辉:”这是明人在长安城中的谍探网络.” 惊疑不定的曹辉从郭显成手里接过这张薄薄的纸,打掉明人在长安城中的谍探网络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但这样东西出现在郭显成手里就很奇怪了.他没有忙着去看纸上的内容,而是不作声地盯着郭显成. “拓拔燕是明人特意地安排进来的.刚刚,他向我坦白了一切.”郭显成压低了声音道. 卟嗵一声,曹辉重重地跌坐在了椅子上,脸色瞬间与郭显成一样变得惨白. 第一千五百四十章:我是来请罪的 巨大的皇帝车辇正在慢慢地接近着长安城.数万龙镶军组成的护卫前呼后拥,前锋已经进了长安城,后卫距长安城还有数十里远. 离开长安城一年有余,曹云终于又回来了.只不过他离开这里的时候,还是亲王,而且是一个不受待见的亲王,回来的时候,却已经是这个庞大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了. 他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却也失去了无数的东西. 对于曹云来说,现在的齐国,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乱摊子,所以他很忙,从洛阳返回长安的途中,即便是在车辇当中,他也在不停地批阅奏折,发布命令. 明人在不停地试探着现在的齐国. 在常宁郡,吴岭调兵遣将,咄咄逼人,与鲜碧松之间,已经爆发了无数次小规模的冲突,在漫长的战线之上,从百余人的斥候之间的战斗,到上千人的正规部队的交锋,每天都在发生. 在海面之上,明人的舰队就像是一支支觅食的凶狠的鳄鱼,瞪着眼睛张着血盆大口,不时地瞅准了机会,便会扑上来撕咬一口. 所幸的是,在一场平叛,终究还是如愿在小范围内解决了,大齐的长安,洛阳这两个中心城市受到了极大的破坏,反倒是其它的州郡还保持着一片平静. 曹云的登基,似乎有一种异乎寻常的魔力,让燥动不安的齐国,让一锅沸水一般的齐国,竟然慢慢地冷静了下来.鲜碧松在常宁郡顶住了吴岭的挑衅,曹云深知这里头的凶险,这种形式的战斗,一旦让敌人抓住了漏洞,顷刻之间便会演变成一场大规模的战役,鲜碧松终于还是发挥了他在防守之上的特长,没有让吴岭找到有效的突破方法,随着齐国慢慢地恢复平静,吴岭的挑衅也终于偃旗息鼓,常宁郡与桃园郡之间的流血冲突终于落下了帷幕. 大海,始终都是曹云心头的一根刺,对于明国舰队在海面之上的纵横来去,时不时的上岸突击,齐国毫无办法,只不过在采取了宁则枫的禁海之策,距海五十里范围之内尽成绝地,明军的突击还是没有占到多少便宜,他们并不敢离开海边太远向齐国腹地突进.但是这样的策略,让齐国上上下下,无不是在心中窝了一股邪火. 没有战船,没有合格的水兵,现在他们根本无法与明人在海上争锋.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在涔州的宁则枫,经曹云登基之后,第一时间便发来了贺表,并上奏了组建水师的最新状况,第一艘三桅战舰已经下水了,第一批水兵的训练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只要有了第一艘,第二艘,第三艘便会很快出现,最为艰难的便是第一艘的建造了,现在第一艘既然已经下水,就代表着宁则枫已经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大齐必须拥有一支强大的水师,即便不能击败对手,也不能让对手来去自如. 随同曹云回京的只有五万龙镶军,剩下的一万留在了洛阳,整顿维护那里的秩序,两万在拿下洛阳之后便折返去了青龙山,现在青龙山已经被两万龙镶军围得水泄不通. 而此刻,跪坐在曹云面前的便是南天门最后仅存的两名宗师级高手,朱全忠,孟楷.这两个人都已经超过了七十岁,白发苍苍的他们,此刻却不得不跪在曹云的面前. 曹云一边批阅着奏章,一边道:”南天门之事,朕知道与你二人无关,早在十年之前,你们便已经离开了南天门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养老了,我也知道,当初你们离开是被孟眺他们逼得没有办法才走的,所以,我并没有打算追究你们的罪责.” “多谢陛下的宽洪大量,但老朽还请陛下大发慈悲,放过南天门的其它人.他们都是无辜的,是被孟眺,梅东,陶智海这些人裹协的.” 曹云眉行一挑,凌厉的目光扫过两人:”无辜?不见得吧?两万叛军藏匿于青龙山中,南天门中的这些人会不知晓,孟眺他们进攻长安的时候,有多少南天门弟子充当了他们的马前卒?” “陛下,参于长安战事的只是孟眺,梅东,陶智海这三门的弟子,其他人并没有参加啊!南天门宗门之中,现在尚有弟子家眷数千人,这些人都是无辜的啊!” “知情不报,同罪!”曹云冷笑道.”二位,朕已经给足了两位面子了,请回吧,青龙山朕是一定要剿灭的.” “陛下,南天门的确是犯下了滔天大罪,可过去,他们也为大齐培养了无数的人才啊!”朱全忠悲怆的大叫道,两万龙镶军包围南天门,曹云一声令下,南天门马上就会成为齑粉. “你是在提醒朕,在我大齐军队之中还有无数的南天门弟子,在我大齐的国土之上,南天门还有更多的南天门弟子是吗?”曹云哈哈大笑,”你们自哪里过来,可曾看到围剿南天门的大将,便是过去南天门的弟子吗?他们现在,对于南天门只有仇恨,只有愤怒,想来你一定领略了他们的怒火了.” 朱全忠老泪纵横,却无语以对. 孟楷沉默半晌:”陛下,南天门宗门的确罪无可赫,但他们终究也是大齐子弟,他们现在翻然悔悟,愿为大齐出死力,还请陛下网开一面.” “出死力?”曹云冷哼了一声. “陛下,南天门愿意献出历代积累的财富给陛下补充国用,也愿意将他们拥有的土地等所有的一切无偿上交给国家,他们愿意从军,哪怕是敢死队都可以,只求陛下能给他们的家人一条活路.”梅楷盯着曹云,冷静地道. 听到这里,曹云搁下了手中的毛笔,第一次抬起了头,看向孟楷,如果是这样的话,朕也不是不能考虑,那二位呢?” 孟楷断然道:”只要陛下有命,我二人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哪怕陛下现在让我们去越京城谋刺秦风,我们也毫不犹豫地马上启程.” “谋刺秦风?”曹云哧地冷笑一声:”不是我小瞧二位,到了越京城,你们死路一条.” “只要能平息陛下心中的怒火,我们两个糟老头子,即便是死了也没有什么的.”孟楷道. 曹云轻叹一声:”二位无罪,朕岂能如此?我大齐现在不但国力损耗严重,宗师级的高手,更是连连折损,虽说两军对阵,顶尖高手能起的作用有限,但拥有和没有,却是天差地别.二位既然愿意出山,不若就在龙镶军之中挂一个名吧,如何?” “遵命!”孟楷毫不犹豫地道. “陛下,那南天门的人?”朱全忠问道. “现在南天门宗门的所有弟子,全部都征召入伍,编为一营,前往潞州听用.他们必须要用自己与敌人战斗的鲜血来洗刷自己身上的污点.”曹云冷然道:”南天门所拥有的土地,将被收纳为皇庄,这些人的家人,便在皇庄之中劳作,至直他们这些人有足够的功勋将他们的家人从皇庄里赎出来,否则,就一辈子呆在里面吧!” “多谢陛下开恩!”朱全忠孟楷二人再次叩头致谢,能争取到这样的结果,他们已经很满意了,否则两万龙镶军一旦展开攻击,南天门宗门必将变成白地,那里,也将不会再有生灵的存在. 刺杀大齐皇帝,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曹云提起笔来,随手写了一个手领,盖上印玺,递给了两人,道:”拿着这个去青龙山吧,你们有十天的时间安排家人,十天之后,我要看到他们启程前往潞州.” “是!” 两位白发苍苍的老头重重地叩了一个头,站起身来,走下了车辇. 曹云有些疲力地靠在了身后的软垫上,回到长安处置一些必要的事务之后,他还要去涔州,正在哪里筹建的水师,是接下来的朝廷必须要大力推进的要务,没有海防,大齐千里海疆便是筛子. 接下来便要去潞州,他不但通过文汇章与卫庄给秦风传信,但这两个人不见得就会给他把信带到,他们会不会去见秦风都还是一个问题,正式的使者已经在去越京城的路上,必须要与秦风好好地谈一谈了.即便两国都视对方为最大的对手,但现在,委实不是双方动手的最佳的时间,双方的最高统治者见上一面,坦承的谈上一谈,或者能让彼此暂时放下对对方的疑忌. “陛下,郭大帅与曹将军求见陛下.”一名亲卫在窗外轻声道. 曹云眉头微皱,”不是告诉了他们不需要迎接吗?现在长安城中空虚,正需要他们二人坐镇,有必要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陛下,二位大人只带了自己的亲卫,而且看起来状态很不好!”亲卫低声道. 曹云微微一怔,”宣他们进来.” 郭显成与曹辉二人走进了巨大的车辇之后,一言不发便跪倒在了曹云的面前. “老郭,你干什么?”曹云嘿嘿地笑着,”即便我现在身份与过去不同了,但你我二人数十年相交,用得着如此吗?” 郭显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子:”陛下,我是来请罪的.” 第一千五百四十一章:惊讶 郭显成胆战心惊,他很清楚,这一件事足以将他郭氏彻底摧毁,敌我双方互派谍探,或者收买对方的官员,这都无可厚非,但像拓拔燕这样的,却是有史一来第一遭.这是大齐之耻,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别人身上,郭显成不惮于将这些人杀得干干净净,但发生在自家身上,他就很担心皇帝会怎样的收拾自己了. 拓拔燕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 曹辉此时的心情与郭显成并无二致,当初拓拔燕来归之时,最先接触的就是他,确定拓拔燕干干净净的也是他,但现在的现实,却是结结实实的打了他一耳光,火辣辣地疼. 他要比郭显成更多担心一层.因为他是曹天成的心腹啊!他还是田汾的女婿啊,这两个身份,哪一个都足以让他死于非命. 历来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特别是像鬼影指挥使这样的位子,掌握着太多的阴私和见不得人的东西,没有谁会把这样一个位子交到非自己心腹的手中.自己可不是曹云的心腹,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算得上是曹云的敌人.在曹天成对付曹云的一系列手段之中,自己都是冲锋陷阵的悍将. 而自己的岳父在与先皇策划干掉国内的豪门世家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将曹云的命当命,一石二鸟一举剪除这两个麻烦的心思昭然若揭,如果说曹云心中一点都不芥意,曹辉压根儿都不相信.现在作为首辅的田汾,被皇帝留在洛阳处理那里的乱局,便是一个明证,或者曹云更希望的是田汾在哪里被人干掉,洛阳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但曹辉自己很清楚,杀得再厉害,也不可能杀得干干净净,总会有一些鼹鼠躲在阴暗的角落之中,等待着复仇的机会,哪怕田汾身边有宗师级的高手作为护卫,也不见得就能万无一失,杀人的手段多着呢!宗师只是在武道之上傲视天下,在其它方面,他们并不见得就比其它人强了多少.而杀人,不一定需要厮杀的. 而最恐怖的是,曹云的一家老小现在全都死了,死在他自己手中,现在曹云只剩了两个出嫁的闺女幸存,曹辉相信,曹云心中一定有恨,有大恨. 这种亲手杀掉自己至亲之人的事情,曹辉自忖自己是做不出来的.哪怕世人都认为自己心思阴毒,心狠手辣.如果真到了有一天轮到自己要死的话,自己一定会把至亲安排好的,事实上,他本来就是这样做的. 一想到曹云亲手结果了自己的老妻,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孙儿,曹辉就不寒而栗. 曹云才堪称是这个世上最为心狠手辣之辈,这一次,自己犯了大错,焉能逃得性命? 在第一时间从郭显成嘴里听到这个让他五雷轰顶的消息之后,曹辉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逃跑.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就被他无情地掐灭了,自己如果真逃了,那自己的家人必然绝无幸理,自己的安排,根本就无法顺利的发动. 他只能与郭显成一起来请罪. 车辇之中安静之极,似乎一根针跌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郭显成与曹辉二人以额触地,压根就一敢抬头,轩辇之中的气氛似乎凝滞到了极点. 曹云自己也是目瞪口呆.拓拔燕他自然是认识的,而且也是他极为欣赏的一员年轻的将领,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个人居然是明国处心积虑安排的一个高级谍探. 不用说,大齐的军事机密,在这些年中不知被泄露出去了多少,特别是在横断山区的军队要突袭周济云的大秘密,必然是从拓拔燕这里漏出去的,难怪周济云好整以遐地收拾了解宝. 消息提前被泄漏,周济云早有准备,解宝又是一个蠢货,几方面的因素加起来,才造成了现在昆凌郡的一团乱麻一般的局面. “都起来吧!”他仰着头,看着马车顶,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低下头来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冷静,对郭显成与曹辉道. 郭显成与曹辉胆战心惊地爬起来,车辇虽然高大,但也不足以让二人站起来,只能学着曹云的样子盘膝坐在地板之上. 曹云提起桌案之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举在空中,嘴里默默地念叼了几句,便将茶水倾洒在地板之上,放下茶杯,看着对面的二人,沉声问道:”知道我以茶代酒,敬得是谁人吗?” “是因为拓拔燕之事而死难的我国将士.”曹辉涩声道. “错了.”曹云摇摇头:”我敬得是郭九龄.” 曹辉与郭显成二人不由愕然. “此人的厉害,我今日才算是真正领教了.”曹云叹息道:”此人当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拓拔燕一事,便可见一斑,曹辉,干你们这一行的,眼光之长远,手段之隐蔽,无人能出其左右也.你可服气?” “卑职佩服的五体投地.”曹辉低声道. “十年啊,十年之前,便已经估算到了今日之局面.”曹云摇头道:”这种埋钉子的功夫,当真让人叹为观止.此人当真可抵一支大军啊.哪怕他死了,还给了我们几乎致命的一刀.而在他死之前,还彻底的用自己的死,将楚国推入了深渊,有自己的死,给明国提供了绝佳的向楚国发起攻击的借口.他当真是将一切利用到了极致,这一本酒,便是朕敬他的.曹辉,好好向他学习吧,在这一行中,即便是皇叔,只怕也要瞠乎其后了.” “陛下,卑职有罪,请陛下惩处.” “惩处自然是会有的,却不是现在.”曹云摆了摆了手,”现在大齐一团乱麻,再处置你们这样的重臣,岂不是让我大齐乱上加乱,先记下吧,等到我们稳定了大齐,再来看看你们是不是能将功折罪.” “陛下宽仁.” “不是什么宽仁,而是现实需要.”曹云淡淡地道:”曹辉,如果你做得不够好,我还是要秋后算帐的,不但是这一件事,还有其它事情,你可明白?” “卑职明白.”曹辉汗流浃背. “你也好,田汾也好,现在都不必有什么多余的担心,我大齐现在能用的人真是不多了,能朕放心的人也不多了.你虽不喜你和田汾,但你们的才能却是勿容置疑的,所以,放开手脚,大胆干吧,帮着朕重整大齐,让大齐重新强壮起来,你们才会无罪,干不好,那可就是新帐老帐一齐算了,朕这一辈子几乎都是在军营之中渡过的,不喜绕弯子兜圈子,这话,朕对田汾没有说,相信他能领会的朕的意思,特意跟你说,是担心你想得太多反而坏了事.” “卑职明白了.” 曹云点了点头,对曹辉他疾言厉色,但对郭显成,他觉得没有必要多说什么,郭显成也好,周济云也好,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老部下,他不说,郭显成也应当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转过头来,看着郭显成,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显成,潞州那边已经稳定下来了么?” 郭显成怔了怔,还是点了点头:”陛下,已经稳定了下来,末将惭愧,最后还被周济云这个叛贼反咬了一口.” “济云啊,灵变机动的确胜过你,不用问,他虽然反咬了你一口,但你在战事的后期也肯定没有让他好受,你们两人,性格不同,对战斗的理解,指挥也大不相同,这是我能想到的.”曹云摇了摇头:”你要对付他,根本就不要想着去用奇谋诡计去取胜,而是要摆开阵仗,平推过去才能让他无计可施.”曹云笑道.”以后你在潞州,与他交锋的时候不会少,记住这一点,你便立于不败之地.” “陛下,周济云投降了明国,现在只是明国在东部东郡大军的副将,主将是杨致.”曹辉小声道. “杨致?”曹云笑了笑:”以后显成机对付的仍然是济云,这样的大场面,杨致还应付不来的.” 看着曹云对周济云似乎并没有多少恨意,曹辉有些迷惑不解.眼前这位皇帝的心思,可比曹天成的要难揣摸多了. 心里还在想着周济云的事情,却又听到曹云再问郭显成. “你的那个侄女婿,现在怎么样了?” 曹辉只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曹云的思维,刚刚还在这一件事上,下一刻,又跳到另外一件事情之上. “陛下,臣将他暂时囚禁在自己的家中.”郭显成道. “这件事,知道的还有谁啊?” “除了臣与曹统领,暂时并无他人.”郭显成道. “嗯,这就好,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回到长安之后,把这个拓拔燕给我送来,我对他好奇得很.”曹云呵呵笑道:”他算得上是有史以来最为成功的谍探了,你们没有问问他,怎么突然之间就想起向我们投诚了?” “陛下,臣听到了这件事之后,心乱如麻,恐惧之极,哪里还有心思细细地审问他,只想着来向陛下请罪!”郭显成低声道.拓拔燕是他一手提拔的,还将自己的亲侄女嫁给了他,这一件事,无论如何,自己也是脱不开漩涡的. 第一千五百四十二章:只有一个目标 曹云坐在冷冷清清的皇宫之中,这里,曾经是曹天成处理大齐这个庞大帝国最为核心的机要之地,现在,却是自己坐在这里了. 没有什么激动,也没有什么感慨,一双眼睛冷清得如同万年亘冰,从在洛阳城中,亲手杀掉自己的一大家子的时候,曹云就知道自己的心早已经死了. 剩下的唯一念想就是大齐一统天下. 曹辉完美地贯彻了自己在意图.这一片辉煌伟岸的建筑当中,现在冷清得可怕.曹天成那庞大的后宫嫔妃们,尽数被送去了报恩寺,在哪里,她们将度过他们的余生.所有的宫娥,太监被遣送出宫.至于怎么处置他们,那是田汾的事情. 在洛阳的时候,田汾便已经有了腹案,这些宫娥可以拿去给士卒配婚,而那些太监,便只能送去当苦力了,修筑水利也好,修筑道路也好,还是发往莱州水营那里为奴也好,曹云不觉得自己有必要知道这些. 接下来的大齐的每一文铜钱,都要为将业的大明争霸天下作准备,没有那么多的闲钱养着这些人,曹云也不认为自己当了皇帝,就需要这些人来服侍,当了大半辈子的兵,他觉得还是那些大头兵跟在自己身边能让自己自在一些. 于是这片辉煌的宫殿,便成了大兵的驻扎之地. 长安的守卫主力,当然还是龙镶军,这支军队的统帅是曹楷,而在这皇宫之中,曹云的亲卫军队,却是来自他以前的亲卫部队.在他被曹天成解除了大帅职位之后,他便将亲卫遣散,绝大部分进入到了大齐的各支部队之中,另一部分则卸甲归田. 现在他坐上了大齐最高处的那一把椅子,随着他的一声征召,这些人便从各处向着长安集结,当曹云抵达长安城之时,这支五千人的亲卫军已经完成了集结,跟随着曹云进驻到了这一片宫殿之中. 大齐都城皇宫之内,现在再无丝竹歌舞,只闻兵甲军戈. 曹云在大明呆了半年之久,该看的,不该看的,秦风都很大方地给他看了,他当然知道那时的秦风是极度的不怀好意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仔细地去看,去听,去想.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大明已经远远的走在了大齐的前面. 不论是治理民生,还是训练军队,抑或是经商求财,他们已经有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制度和规矩,现在的大明既使什么也不做,就依照着这套制度和规矩按着惯性前进,也会势不可挡,而且会愈来愈快速. 就像是滚雪球,初时雪球不大,滚起来很费劲,需要人在后面用力地推动,但随着雪球越来越大,他不需要人给他施加外力,也能靠着最初的那点力道前进,而且会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将挡在他们前面的障碍尽速摧毁. 明国已经变成了一个庞大的这样的雪球,而齐国,现在才刚刚开始滚动.所以,他必须要抓紧一切时间,动员一切力量,希望能将这个雪球尽早地滚大. 唯一让他欣慰的就是,大齐的起点要比明国高出不少,所以这个雪球在最初的时候,体量就已经有些规模了. 大齐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养生息.剿灭世家的战争,对于齐国朝廷来说,绝对是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些世家虽然被剿灭了,但他们的余毒却还需要漫长的岁月来清理,盘根错节的乡邻宗族之间的关系,不是刀兵能够解决的. 在这一场战争当中,朝廷付出了大量的银钱,而接下来可以预计的还需要无数的银钱投入下去,八大家虽然被抄家灭族,但从他们那里起出来的浮财,比起这一次行动的支出,却是少得可怜,这几年八大家蓄兵制甲,早就将他们累积的财富花得差不多了,朝廷唯一收获的就是他们兼并的无数良田,以及他们把持的那些商道. 而对于朝廷来说,他们最在意的,也就是这些,浮财用了就没了,但这些良田和商道才是能源源不断创造财富的金鸡. 当然,曹云自己不会去管这些民生琐事,所有的这一切,他全都丢给了田汾.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测曹云会报复田汾的时候,曹云却反其道而行之,给予了田汾更大的权利,现在的田汾,仍然是大齐的首辅,而且手中的权利还要比曹天成时期更大. 曹云不痛恨田汾吗?当然不,他不是圣人,他自然也有人的七情六欲,但现在,曹云觉得担起齐国前行这付重担之后,所有个人的情感都必须要被摒弃掉,他的眼中,只剩下了最为纯粹的利益,属于大齐的利益. 田汾固然可恶,但他一时之间找不到可以替换他的人,也看不出一时之间还有谁能填补没有了田汾之后的这个漏洞. 治理民生,不是自己的长项,田汾才是这个方面的专家. 曹云将政事几乎全都甩给了田汾,他知道,田汾一定会比在曹天成麾下的时候还要卖命的干活儿,他很清楚,他欠自己的.在洛阳,当田汾看到自己一家的尸体的时候,他颤抖的身体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曹云自己,则准备竭尽全力地打造一支大齐的铁军. 田汾弄钱粮,自己练军队. 没有一支强悍的军队,所有的一切,都是白搭. 大齐的军制需要改革,大齐的虎贲需要再造,否则在可以预计的未来,大齐将无法抵挡那支露出锋利獠牙的虎狼之伍. 未来的大齐的国策相对来说很简单,那就是准备一场灭国之战.不是毁灭对手,就是自己被毁灭. “陛下,郭将军与曹将军,拓拔将军三人求见.”亲卫大将冯珂大踏步走进了书房,躬身道. 曹云点了点头,”亲卫们都安置好了?” 冯珂点了点头:”陛下,都安置好了,就是大家伙有些不习惯,而且末将觉得,这里太舒适了一些,不适合长时间驻扎,说句心里话,就是末将,晚上也睡不着,床太大了,被褥太软了,末将这些人,都习惯了住大帐,吃大锅饭,睡行军床.末将有些担心,太舒适的环境,会让这些熊罴之士变得软弱起来.” 曹云大笑起来:”既然你觉得不舒服,那就想办法让你们自己变得舒服起来.” 冯珂愕然道:”可是陛下,这里是皇宫,士兵们现在就是走路,也踮着脚呢,皇家的威严,士兵们心存敬畏.” “这里是皇宫,也将是大齐最大的军营,最稳固的堡垒,冯珂,你可看到这偌大的皇宫之中,还有一名女子,一个太监吗?按你想的去做,让我们的虎贲儿郎们变得更加凶狠,我现在只想听到军号战鼓,不想听到丝竹歌舞.只有在军号声中我才能入睡.” “是,陛下.”冯珂抱拳退了下去,有了陛下的话,他就敢去放手施为了,他觉得可以拆掉皇城外围的一些房子,从防守角度上来说,这些房子靠皇城太近了,可以在原来的房子上面建造一条跑马道.御花园那片空地,可以弄成校场,日常的训练,大比就可以在那里进行. 郭显成与曹辉走了进来,在他们的身后,跟着拓拔燕. 在长安城外,郭显成与曹辉二人晋见曹云禀报了拓拔燕之事后,曹云不置可否,只是让他们将拓拔燕带进宫来,对于整个事情竟然未置一词,这让二人有些吃不准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有一点很显然,皇帝不想这件事情有更多的人知道.只看刚刚冯珂见到他们的时候,还轻松地跟三人打招呼,便可以知道,连这位皇帝的亲军统领都不知道拓拔燕的事情. 拓拔燕现在完全已经镇定了下来,这一次,他来就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果无法后生,他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三人踏进皇帝的书房的时候,看到皇帝正站在一副巨大的地图之前正自念念有词,手指还不时地在地图之上划过. 不待三人参见,曹云就微笑着冲三人招了招手:”拓拔燕,你过来.” 郭显成与曹辉都是一怔,拓拔燕微愕了一下,仍然大步走了过去,站在曹云的身边,抬头看着前面的地图,不像一个罪囚,倒像是一个参谋军事. “我正在复盘当年你从正阳郡千里突围的行军路线.”曹云脸色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告诉我,这条行军路线是郭九龄刻意设计好的吗?” 拓拔燕断然地摇了摇头:”没有设计.” “哦,要是这样的话,你是如何突出重围的?”曹云饶有兴趣地问道. “当初我突围的时候,郭统领就告诉过我,这是一次真正的突围,因为大明的军队中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他们是会真正的将我当成燕军的残余兵力而围剿的.他跟我说,大齐之中,睿智的将军比比皆是,如果这是一条刻意设计出来的路线,那么很快就会被看出破绽,他还说,任何刻意的设计即便再完美,也会留下痕迹,而这些痕迹将会成为从最细小的裂缝变成无法填补的大破绽,所以这一路逃亡,我只能把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逃亡者.” “了不起!郭九龄的确当得起我敬他一杯酒.”曹云点了点头. 第一千五百四十三章:出人意料的任命 曹云指着地图,那上面标记着当年拓拔燕逃亡的路程,地图的下面堆满了当年关于这一事件的报告,拓拔燕指着地图讲述着自己当年的逃亡经历,而曹云不时地从地下的一堆报告之中翻出其中的某一份,不时还与拓拔燕讨论一番当时应该怎么做才会更好. 这情景让郭显成与曹辉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倒像是刚刚打仗归来的将军正在与上司讨论这一仗的得失. 良久,拓拔燕才停了下来,而曹云凝视着地图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之上坐下. “虽然围追堵截你的都不是大明的正规营头,但能在万军丛中觅出一线生机并逃出来,你的军事才能,倒真是出类拔萃.”曹云赞赏地道. “后来惹恼了一支明军,末将便险些儿没有逃出来,那也是末将损失最大的一战,最终只有八百人突了出来.”拓拔燕低声道. 曹云哈哈一笑,”有这样军事才华的将领,在大明也不多吧,我猜郭九龄在最开始布置这件事情的时候,并不晓得你有这份才能,秦风也不知道,否则秦风断然不可能将你这样有大将之才的人,当作一个谍子使用.只可惜后来虽然发现了,却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收不因来了,哈哈哈!” 拓拔燕垂下了头. “我看了你在横山的那些战例,与肖锵打过,与何卫平打过,都打得很精彩,战功是实打实的,这也是你被显成看重的原因,为了络拢你,甚至不惜将自己的亲侄女嫁了给你,这是他自己没有嫡生的女儿可以嫁给你了,如果有,我怀疑他一定会将你招作自己的女婿,而不是便宜他的弟弟,是不是显成?” 郭显成满面通红,却还是点了点头:”当时末将,的确有这样的想法.”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曹云幽幽地道:”拓拔燕,与肖锵作战也就罢了,可是后来与何卫平作战又是缘何啊?那个时候,何卫平可是已经投降了明人,成了明人的将军,你是明人的谍子,却大量地杀伤了何卫平麾下的将卒?” “起初之时,末将也很惶恐,但后来郭统领告诉我,说我在平时就是大齐的将领,一个正常的大齐将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即便是何卫平被我斩杀在阵前,那也是他本事不济,没有别的话好说.”拓拔燕道. “听听,听听,曹辉,这才是一个上位者该有的心思,郭九龄为了养大这枚棋子,不知付出了多少的心血.你,就还远远达不到这样的境界.”曹云伸手点了点曹辉,”拓拔燕在大齐升到今日的位置,还真是实打实的军功得来的,这可真是让人觉得诡异之极啊!” 拓拔燕沉默无语地跪了下来. 曹云笑着看向郭显成二人:”你们说说,这家伙的确为我们大齐打了不少的胜仗,这一次更是在长安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但他又结结实实的是明国的探子,这样的一个人,我们要怎么处置他呢?” 郭显成沉默不语. 曹辉束手无策.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一刀杀了,但是,很明显,皇帝没有这个意思,吃不准皇帝意思的他们,自然不愿先开口. “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幡然醒悟而坦白了呢?”曹云的笑容渐渐敛起,鹰一般的目光看向拓拔燕. 拓拔燕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有了媳妇儿,有了儿子,有了一个家.” 不仅是曹云,郭显成与曹辉也有些惊诧地盯着他. “就为这儿?” “岳父也好,漪儿也好,都在等我回来给儿子起名字,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让我的儿子姓拓拔,我不姓拓拔,我也不是蛮人,我已经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人了,我不想我的儿子也没有名字.”拓拔燕低声道. 曹云眯起了眼睛,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在洛阳的那个大殿之中,他的儿子,孙子们死去时的模样,一阵悲伤瞬间就涌上了他的心头. 为了齐国,他抛弃了自己的家伙,但眼前这个人,为了家人,却抛弃了他效忠的国家,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既然已经决心投效大齐了,缘何又放走了慕容海那些人,他们也应当是明国埋下的钉子是不是?” “是,我知道他们,他们却不知道我,这些人都与我一齐战斗了小十年的日子,同是一齐从血糊糊的战场之上爬出来的,我不想他们死在这里.” “呵呵,还真是有情有义.”曹云冷笑了一声:”这里是长安,他们就算有了一天的逃跑时间,又安能逃得出我大齐的追缉.曹辉?” “陛下,追捕他们的命令已经下达,鬼影在京人马几乎全员出动,各地分部也会拦截,一定会将这些人留下的.京城之中的那些明谍,我们的搜捕也已经开始,不过拓拔燕并没有给这些人通风报信,而慕容海对这些人所知不详,相信我们很快就会有大的收获,明人在长安的探子不敢说一网打尽,但至少会拔除大部分,剩下的漏网之鱼,相信在短时间内不敢再有任何动作,鬼影慢慢地挖,总会将他们挖出来的.”曹辉道. “你的心还是不够狠.”曹云冷冷地看着拓拔燕,”做事切忌三心二意,瞻前顾后,既然要做,那就要做得绝决,拓拔燕,你想我怎么处置你呢?” “末将自忖必死,只是恳求陛下放过郭漪和我的孩儿.”拓拔燕道:”末将想用这些年来的战功,换取他们的活命.” 曹云哼了一声:”那你给我们大齐造成的损失呢?横断山区大军准备去袭击周济云的事情,是你泄漏出去的吧?” 拓拔燕低头无语. “想一死,太便宜你了.”曹云冷冷地道:”你去沧州吧,任沧州郡守,统带沧州的兵马,那里的人马都是你在横断山区带过的部队,不需要磨合,即刻便可以上手,另外显成,南天门的那支五千人的敢死营,我改主意了,不派到潞州去了,也放去沧州.由拓拔燕统带.” 拓拔燕霍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曹云. “你给我大齐带来了无法估量的损失,所以你以后的岁月,就全都拿来赎罪吧,朕要拿回横断山区,你在那里驻扎多年,对那里的极其熟悉,你的对手,还是那个你熟悉的何卫平,拓拔燕,在不发动大规模的战争的情况下,我需要你拿回横断山区的控制权.” “陛下还能信任我?”拓拔燕嘶声道. “为什么不信任你?”曹云冷笑道:”你还回得去吗?因为你,明人的探子死伤惨重,慕容海那支逃掉的人马,也注定逃不过我们的五指山,这些人的血债,都会记在你的身上,明人最是记仇不过了,你已经背叛了他们,永远也回不去了.你既然如此在意你的家人,你的妻子,你的儿子,那么,就老老实实的去替朕征战,你胜利,他们无恙,你达不到朕的目标,那就说不准了.现在告诉我,你去还是不去?能不能替朕拿回横断山区?” 拓拔燕的喉头上下蠕动,半晌,他才重重地点了点头:”陛下,两年时间,两年时间,我替陛下拿回横断山区的控制权.” 曹云满意地点了点头:”那,那就两年,两年之后,如果大齐的旗帜没有插满横断山区,你知道后果的.好了,你下去吧,回去给你的儿子起名字吧,然后就给我立即滚到沧州去.” “谢陛下!”拓拔燕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爬起来便向外面走去. “对了,你的真名叫什么?”身后,传来了曹云的问话. “回陛下,末将本名关锋.”拓拔燕回身道. “你的儿子可以姓关,但你还是叫拓拔燕吧.除非我大齐一统天下,否则你永远就叫拓拔燕.” 拓拔燕的身子僵了一下,但马上又向挺直了身躯,向前走去. “陛下,就这样放他去沧州?这样的人能信得过?”曹辉问道. 曹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朕觉得现在的他,比你还要更忠心一些.” 曹辉的脸顿时便白了三分. “一个人如果背叛了,那么他撕咬起他原本的主人,会更加的凶猛,因为只有将他原来的主人彻底消灭了,他才不会再有愧疚感,才能活得心安理得.” “这一回抓到的那些明人探子,末将全部送给他,让他亲手斩杀.”曹辉恨恨地道. “多此一举!”曹云哼了一声道:”拓拔燕这样的人,坚韧之极,妻儿是他心中最后的一道缝隙,以后他碰到了明国的探子,杀得会比你更坚决.你这样做,只会让他心里有更多的抵触心理,我既然赋予了他兵权,又何必再让他心生不满?你有这功夫,不妨多学学郭九龄是怎么样做事的?” “是.”曹辉有些惭愧的退了下来. “陛下,横断山区的兵马虽然被解宝糟塌了不少,但仍然数万之众,而且这支军队是大齐的精锐,现在交到拓拔燕的手中?”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用这么快想着将郭家从这件事里摘出来.”曹云扫了一眼郭显成:”显成,你是朕的老部下,朕从来没有猜忌过你.拓拔燕此人的军事才能的确是很罕见的,但他在性格之上有很大的缺陷,此人不能像你一样能统帅大军团,但率数万人在横断山区那样的地方作战,却是绰绰有余.我便看着吧,横断山区一定会在两年之内重归我大齐所有.关于拓拔燕的事情,不必再扩散了,嗯,你的二弟是绕不过去的,但也到此为止吧,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遵命.” 第一千五百四十四章:春日 三月,正是草长茑飞的时节,秦风的心情,总体上还是好的.楚国太后的离世,说句实话,他真是不怎么伤心,那位老太太于他而言,完全没有什么映象,之所以有时候心情有些郁结,也不过是因为心疼闵若兮. 伤心欲绝的闵若兮在后宫搭起了灵堂,开始为楚国太后守灵,不到十天功夫,整个人便瘦了一大圈,任谁一连十余天仅仅喝一点稀粥,就谁那么一两个时辰,都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眼看着闵若兮一日比一日憔悴,秦风却不知道怎么劝慰. 最后还是舒畅出了一个主意,让秦文秦武两人也跑去灵堂,闵若兮不吃,他们便也不吃,闵若兮不喝,他们便也不喝,闵若兮不睡,他们便也不睡,硬生生地撑在灵堂之中. 心疼儿子女儿的闵若兮这才算是稍稍振作了一些.总算是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了,为了这事儿,秦风可是少有的把舒畅大大地夸奖了一番,一般情况之下,他们二人都是相爱相杀的,对对方做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持贬抑态度的,能大大地拍一下对方的马屁,让舒畅这些天的尾巴翘上了天. 楚国太后的事情,对于闵若兮而言,自然是悲痛难抑,但在大明重臣看来,这却是再一次打击楚国的一个有力的武器.楚国担心太后的事让本来就动荡不已的国家雪上加霜,因此密不发丧,大明便抓住了这样一个机会,不仅在国内大肆哀悼,更是大力地攻讦闵若英不孝. 事情当然不会到此为止,事情在有心人的操纵之下,这一事件从最初的不孝开始慢慢地发酵,往事一件接着一件的被掀了出来,从西军莫名其妙的全军覆灭,到前太子闵若诚的全家暴病而亡,到得最后,楚国先皇闵威之死也被传得离奇起来. 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闵若英,在一点一点的被人用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勾勒了出来.楚人对于闵若英是欠缺好感的,无他,只是因为这位皇帝上任之后,带给楚国的,似乎只有灾难和苦痛.先是对齐战争的失败,数十万楚军子弟兵命丧齐国,归者十不足一,而因此而带来的连锁效应,让楚国从一个富庶甲天下的国家,一步一步地坠入深渊,从那时起,无穷无尽的劳役,一年比一年沉重的赋税,压得楚人抬不起头来.到得现在,已经是活不下去了. 面临着大明毫不掩饰的大举进攻的意图,闵若英除了横征暴敛获得财富,强行征兵聚集大军之外,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好走. 大明数年的锲而不舍的渗透,一环套一环的阴谋一朝发动,便成了那个越滚越大的雪球,到得今日,已经有了席卷天下之势,对于闵若英来说,除了在战场之上击败明军才有那么一丝挽回的可能之外,已经没有其它的什么路好走了. 来自上京的情报,表明闵若英现在已经完全失控了,现在他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暴虐的魔神,但凡有大臣提出一些不同的意见,迎接他们的便是雪亮的屠刀,在杀得人头滚滚的同时,也在消磨着楚国的最后一丝精神. 楚国境内,弃官而逃的官员,正在每日俱增,这些人中不乏精英之辈,有的是趋利避害,有的却是对楚国完全失望而退隐山林. 楚国的乱局正在愈演愈烈,而闵若英现在根本就是不管不顾了,他的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军队之上,他梦想在战场之上击败明军. 只要在战场之上获得胜利,那么他现在碰到的问题,就将再也不是问题. 短短的时间之内,闵若英在上京城及其周边聚集了五十万大军,除去十万火凤军之外,其它的,不是郡兵,就是强征而来的青壮. 一战而兴国,一战而灭邦,闵若英将所有的国运赌在了最后一战之上. “首辅,闵若英这是孤独一掷了啊,看来他也知道,我是想在上京城与他决一死战,瞧瞧他聚敛起来的这五十万人马,竟然全都布置在上京城及周边.”秦风大笑着将手里的卷宗递给了权云. “他派去津州的文福一,派去徐州的贾政道,一个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徐州关宏宇,津州宿迁,对其的旨意置若罔闻,他要是再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就是傻瓜了.穷途末路之下,便只能疯魔了.不过他想的也不错,上京城这一仗我们终归是要打的,他如果真的在这里战胜了我们,的确可以力挽狂澜.” “首辅觉得他有胜算吗?”秦风笑道. “理论上是没有的,不过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十万火凤军的战斗力还是很可观的,这支军队,基本上没有策反的可能.只能与他们硬碰,陛下,如果这一仗,当真打成了一场持久战,臣觉得齐国人肯定不会旁观的.” “曹云派了人来,说要与我小石城外一唔.”秦风笑道. “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权云笑道:”谈归谈,但是如果他瞅准了机会,便绝不会放过,陛下,接下来我们只要看齐国会不会在潞州布置重兵便可以探测到曹云的心思了,他觉得十有**上京城会被我们轻易拿下,所以才来潞州与您会唔,为齐国争得几年喘息之机,但如果那一两分机会当真出现了,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向我们发起进攻的.” “首辅说得是.”秦风点头道:”曹云此人,我现在是愈来愈看不懂了,你说说,齐国国内现在的局势,是不是他一手操弄的?因为不管怎么看,最后齐国唯一的胜利者就是他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就太可怕了,我一想到他在洛阳亲手干掉了自己一家老小便不寒而栗.” “臣不知道.”权云叹息道:”不过所有的这一切,包括他的一家老小的死亡,的确是让齐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凝聚在一起,轻而易举地平息了曹云与曹天成两系人马之间的隔阂和矛盾,曹云为帝,曹著为太子,当真是两全齐美.更重要的是,现在经历了莫大创伤的齐国,正是痛定思痛,最为团结的时候,我们,当然是他们最佳的凝聚仇恨的靶子.” “也许是我们将人心想得太险恶了吧?此人越京城的时候,与我相谈甚欢,抛去我们两人的身份,此人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啊,能让你不知不觉的便将他当成一个朋友.” “所以陛下送了他不少的好东西?”权云笑道. 秦风晒笑,”不管怎么说,这人是一个好对手,我从来没有想过能将齐国也轻易拿下,不管是灭越,灭秦,而是正在进行的灭楚,我们其实都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大战,苦战,但对齐国,却需要一场场真正的战斗来夺取了,闵若英在上京城摆下了偌大的阵仗正好让儿郎们磨磨刀.” “陛下说得是,与齐国的较量,比的不但是兵,还有民,这是双方综合国力的一次从头到脚的较量.没有多少可以取巧的余地.” “所以曹云需要时间,我也需要时间,齐国要励精图治,我要发展西地,抹平楚国的伤痛,将三地的力量真正拧成一股绳,双方不谋而合.”秦风大笑起来.”我很期待这一次与他的会晤啊!” 权云大笑点头. “陛下,如今西地正在蓬勃发展,您不计成本投下去的银子,如今正在发挥着巨大的作用,这是耿前程的奏折,二十万卞部军属的回归,使得青河郡人丁稀少的局面终于得到了改观,从去年冬天开始的水利工程已经在发挥着巨大的作用,耿前程说,今年春播,数百万亩土地已经种下去了希望,到了秋天,青河郡一定会迎来一个丰收年的.等到卞部解散的那数万青壮回到青河郡,他们在人力之上将不再像往日那样困窘,耿前程也可以抽出更多的时间,来考虑青河郡的下一步发展了,他们与安阳相连,相信耿前程一定会让青河郡在短时间内发展起来的.” “这也是将耿前程调到哪里去的原因.”秦风笑道. “新桐的黄成现在成了报喜鸟啊,焦炭全面应用到炼铁冶钢之中,那里的钢铁质量,已经全面超越了大冶城,可以预见,不久的将业,新桐必然会是我大明的最好的钢铁基地.新桐是一个好地方啊,秦国当年真是暴殄天物,坐在金山之上讨饭.韩锟在青州这些年专心致志地替大明养马,陛下,章兵部一直想扩充我大明的骑兵,特别想建立一支当年邓素那样的重骑兵,以前我们穷,养不起,现在不一样了.” “其实重骑兵使用起来有很多限制,一直我不想建重骑兵便是因为他贵,又不好用,不过以后要与齐国硬碰硬,这样的军队倒是可以建一支在关键的时候使用,这件事既然小猫撞木钟已经找到了你这里,而且还成功地说服了你,那就这样办吧,不过这样一支重骑兵的统兵将军可不好找啊!” “章兵部早就瞄好了人选了!” “哦,是谁?”秦风大感兴趣地道:”重骑兵要的就是一往无前,一旦发动,要么敌人死,要么自己死,这样的将军不好找,野狗不错,和尚也行,不过这二人不可能去当这个重骑兵的统兵将军啊.” “雷暴!”权云道. 秦风一愕,想了好一会儿子才想起雷暴是谁:”雷暴不是杨致的副手吗?” “章兵部想挖雷暴去做重骑兵的将军,就是担心杨大将军不开心,准备请陛下发话.” 秦风大笑:”雷暴是大明军官,他是大明兵部尚书,调一个人,还用得着这么费周章?” 第一千五百四十五章:神鹰断线 重兵步,大明有一支,那便是在横甸之战中一战而震惊天下的矿工营,以重步兵硬撼秦国的重骑兵,在远程武器的支援下,他们一战击溃由邓素率领的秦国铁甲骑兵,从而奠定了大明第一步兵的名头. 这支重步兵只有五千人,但整个矿工营却超过一万人,其中一半是辅兵,这样的重步兵,事实之上就是一个个的铁罐子,身上的重甲再加上武器,超过百余斤.他们不可能自己穿上这样的重甲,必须在辅兵的帮助之下,才能将这样的重甲穿上,一旦穿上,他们便只能直挺挺的站着或者向前突进,一旦倒下,绝无可能自己爬起来. 这样的一支重步兵,防守之时如磐石之固,进攻之时如泰山压顶,但使用他们的场合是有着严格限制的,除非是逼着敌人不得不向自己发起决死冲锋,或者逼迫敌人不得不正面迎击自己的进攻才能将他们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化. 但想要击败他们的方法却是很简单的.如果他们失去了轻骑兵的保护或者其它轻步兵的保护,一支轻骑便足以将他们活活的拖死,没有谁能顶着这样的重甲长时间的作战. 所以自横甸之战后,矿工营便成为了中央战区的驻守部队,驻扎在越京城外,很少再有出击的时候.而他们的人员编制也从最初的五千人,下降到了三千人. 秦风对这样的重甲兵并不是特别看重,邓素当年五千铁甲,没有冲破陆丰率领的五千重步兵,使得他下意识地认为这种铁甲骑兵的用处并不大. “陛下,像陆丰那样的重步兵,也只有我们大明才有,如果没有这样的重步兵,其它的军队在正面对撞之中碰上了重骑兵,生存的机率其实是很小的.接下来我们在上京城有一场硬仗要打,五十万楚军,不可能龟缩在城内,城外决战必须会反复上演,章兵部觉得,组建这样一支重骑兵,可以帮助我们在野外的战斗之中轻松得获得胜利.” “听你这么说,小猫已经把这样的一支部队组建起来了?”秦风问道. 权云点了点头:”一千人.章兵部在青州精选了高大的战马,从秦人之中精心挑选了一千名战士,已经训练了半年有余了.他们所需要的盔甲也已经打制好了,得益于新桐那边冶铁的工艺大幅度的进步,士兵们的盔甲已经降低了二十斤,这使得他们的持久力得到了极高的提升.” “既然已经组建好了,那就让他们去试一试,但不能再多了,一千人,足够了.”秦风点了点头. “是,陛下.”权云点了点头.”一千人,也花费不了多少.” “你现在可真是财大气粗啊,往前两年,你敢说这话?”秦风大笑.”我为什么把矿工营摁在越京城,实在是他们一出动,花费太高了.一名重步兵,足够我养一名轻骑兵,而轻骑兵能起到的作用更广泛.而一个重骑兵的消耗,起码够我养好几个轻骑兵了.” “一千人而已,章兵部的一番心血,总不好一点面子也不给.”权云嘿嘿地笑着.”如果这一次在上京城之战中能发挥巨大的作用,那么我们便可以适当地在在各个集团武装之中保留一支这样的部队以作冲阵之用.” “就这样吧,首辅,我马上就要离开越京城去荆湖了,国内,就拜托首辅了.” “皇后娘娘就不能留下来吗?”权云小心翼翼地问道.”越京城总是需要有人坐镇的.” 秦风摇了摇头:”这话,就不用再说了,兮儿肯定是要去上京城的,不但她要去,小文小武也要去,这是兮儿的要求.” “臣明白了,陛下尽管放心前去,老臣一定会为陛下守好本土的.” “对楚战役,其实悬念不大,首辅只需保证后勤供应畅通就好,重点还是要放在国内,现在正值春播,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万万大意不得.楚国大规模征召青壮入伍,大量田地抛荒,这一仗打完之后,毫无疑问楚国又将迎来一场大规模的饥荒,打仗容易,战后的抚慰就要难多了,在这方面,也要做好准备,大明军队所过之处,不但要供应军队所需,还需要提供足够的粮食以及其它各类物资保证地方上的稳定.用最快的速度,让新征服的土地稳定下来.” “陛下放心,这一年来,政事堂一直便在为这件事作准备,户部耿精明,吏部方大治领衔应对此事.商业署的王月瑶也动员了所有的商会作好了准备.” 秦风满意地点了点头,光靠国家的力量显然是不够的,而商人们加入进来,为了争夺那个庞大的市场,商人们并不惮于在前期进行大规模的投入.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现在明国的商人,把这一点理解得很透彻,楚地楚人是富庶的,他们现在陷入到了困境之中,只不过是因为他们的君主昏庸,官吏无能而已,一旦到了大明的统治之下,那么富饶的土地将会焕发出巨大的生机.那片土地蕴含着的商业机遇,可不是贫困的西地能比的,只看那些现在进军西地的人,都赚得盆满钵满,便可以想象得到占据了楚国的市场,未来将会有多大的收益. 乐公公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打断了秦风与权云两人的奏对,”陛下,鹰巢统领田康求见,说有紧急事情必须马上禀报陛下.” “让他进来.”秦风点了点头. 田康大步而入,脸上充满了愤怒,也满含着沮丧. “陛下,末将失职,神鹰断线了.”田康跪了下来,颓然道. “什么?”权云一惊,霍然站了起来. 秦风也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便又睁了开来,平静地看着田康道:”损失多大?” “拓拔燕叛变之前,让在其军中的我大明将士离开,他给了慕容海他们一天的时间,但慕容海这些人都深处齐国腹心长安之地,八百余人想要突破重重阻碍回到大明,只怕很难,而鹰巢在长安布下的网络,就现在已知的情况来看,损失惨重,十去七八,除了一些深藏从未启动的钉子之外,其余的被迫撤离,但他们面临的困境与慕容海毛坯样,只怕很难逃脱鬼影的追索.”田康难过地道. “鹰巢有什么补救措施?” “鹰巢已经下令在齐国境内的所有力量,帮助这些人脱逃,希望能救更多的人回来.”田康道. “糊涂!”权云大怒:”田康,你的脑子进水了吗?曹辉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么能下达这样的命令,我敢断定,曹辉一定不会仅仅将目标盯在这些人身上,而是会尾随着这些人,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但凡有人出手帮助这些人,必然会被曹辉发现而连根拔起,马上撤销这道命令,齐国境内,所有人我大明密探不得出手,已经出手的,要迅速斩断与其它人的所有联系.” 田康脸上变色,神鹰断线,让他一时之间乱了方寸,此时被权云一语喝醒,这才猛然醒悟过来. “末将糊涂,回去之后,会立即下达命令,齐国境内所有探子即时进入深眠.” “田康,我还记得当年郭统领曾经对神鹰表达过担心,从他娶了郭氏的女儿之后,郭统领便说过要防止断线的可能,鹰巢没有做过相应的预案么?”秦风皱着眉头道. 田康满脸羞惭:”陛下,是臣失职.神鹰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在进入长安之后,我们的人还与他有过接触,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却不料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我们有些措手不及.” 秦风叹了一口气,权云满脸怒火:”田康,郭统领英魂不远,你让他蒙羞啊.” 田康以额触地:”陛下,臣知罪,请陛下惩处.” “降二级留用吧!”秦风吐出一口浊气.”慕容海他们,就看他们的运气吧,希望他们能多回来几个.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陛下,背叛者必须死,这是鹰巢铁律,鹰隼已经整装待发,不管有多少困难,也必然会取拓拔燕性命.”田康霍地抬起头,”臣想请命亲自去齐国.” “你是鹰巢统领,不是敢死队.”秦风怒道:”拓拔燕是一名优秀的将领,曹辉更是谍探之上的大行家,你现在派人去,我敢说,去多少,死多少.此事暂时作罢,徐图后计.” “臣遵命.”田康懊恼地点头:”陛下,此人在大明还有一个姐姐,居住在越京城中,一直在鹰巢的控制之下,拓拔燕此人既然不顾亲情,那我们也不必要对他手下留情了.” “一介女流,你抓了或者杀了,对此事又还能有什么影响,拓拔燕既然敢这么做,自然已经做好了我们杀人泄愤的心理准备,这只会加深他对我们的恨意.派人去告诉他姐姐实际情况,去留任其选择吧,如果她想去找他弟弟,派人护送他们去齐国,如果她们愿意留在明国,便也随她去吧,也不用再监控了.” “陛下,岂能如此便宜他?” “杀了她除了能出一口恶气,还有其它的作用吗?”秦风反问道. “是,陛下.” “密切关注此事,随时向我汇报此事的下一步发展.” 第一千五百四十六章:由他去吧 田康匆匆而去,秦风却是渭然长叹一声,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之上,满脸的都是可惜之色. “陛下,拓拔燕的叛变,带给了我们很大的损失,必须要严惩啊,此例绝不可开,岂有他叛变了我们,我们还将他留在明国的人质给他好好的送过去的道理.”权云有些恼火地道. “首辅,可惜了一个人才.”秦风吐出一口浊气:”你知道吗?当年郭九龄策划出神鹰计划的时候,我个人是不看好的,因为那基本上是一个必死之局,说句老实话,我不认为当初拓拔燕能够带着千余人马便能从正阳一路千里杀出去.” “难道不是我们当初有意放水吗?”权云有些震骇地道. 秦风摇了摇头:”如果说我们有放水的地方,那就是在他前进的道路之上,没有用我们老营的兵马,布置的全都是郡兵以及当时投降我们的正阳兵马.” 权云倒吸了一口凉气:”陛下,当初正阳兵马为了向陛下表忠心,可以说是相当努力的.” 秦风点了点头:”就是如此,可这个拓拔燕就带着这千余人马,在长达千里的战场之上纵横来去,一路杀出了重围,最后如果不是大柱的撼山营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出马拦截,此人是可以全须全尾的杀出去的,可即便是大柱带着撼山营全力出击,仍然被他牵着鼻子走,只打了一仗,损失了两百余人,便逃之夭夭了.” 权云眼光闪烁,一时作声不得. “首辅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叹气了吧?说实话,当我看到他抵达齐国的时候,我第一次非常后悔,此人当真是一个难得的战将啊,对战场的把握能力,对士兵的掌控能力,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即便是在我大明,这样的将领,也是屈指可数的.”秦风苦笑道:”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已经容不得我后悔了,更重要的是,他历经了这些事情,对于他取得齐人的信任也是极有帮助的.因为无论是曹云还是郭显成他们,都是军事之上的大行家,他这一路之上的逃亡之旅,这些人一看,就很清楚是刻意设计还是自然而行?” 权云点了点头. “此人果然在齐国大放光彩啊.”秦风道:”短短的数年时间,便做到了横山主将的位置之上,统带数万人马,他在横山与肖锵打过,与何卫平打过,每一仗都可圈可点吧!” “肖锵就不说了,可何卫平还真不是他的对手,陛下,那段时间,我每每看到何卫平军中的战殃将士的名单之时,嘴里就极其苦涩,那都是我们自己人啊!”权云叹息道.”陛下,正因为此人能力超卓,我们才要将他清除掉,不论是对内的一种警告也好,还是斩断齐人一臂也好,都不能轻松放过啊!” “我们是这样想的,齐人难道就猜不到我们接下来想要干什么?”秦风摇头:”我敢断言,此时拓拔燕的周围,一定充满了陷阱,在这件事情上,曹辉栽了一个大大的跟头,恐怕现在正卯足了劲儿要找些面子回来呢,现在我们派人去,去多少死多少,这是肉包子打狗,我们已经损失不少人了,不能再往这个洞里填了,都说将不因怒而兴兵,在这件事情上同样适用.” “陛下好像并不十分痛恨这个拓拔燕?”看着秦风的神色,权云有些奇怪. “真要说起来,这个拓拔燕倒也不欠我们什么.”秦风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道:”当初郭九龄设计出这个计划的时候,本来就是抱着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当时吴京对我们来说,左右已经没有了用处,我们已经越国站稳了脚跟,没有人再想念前越,而像吴京这样的人,杀又不能杀,养着也不过徒耗粮食,正好当时齐人想要弄走这个人,不如顺水推舟.摆脱这个麻烦.” “这臣知道.”权云道. “后来神鹰顺利送出,然后他在蛮人那里站稳了脚跟,这才有了后来的千里逃亡的一幕,说起来,这拓拔燕对我们大明来说,是立了大功的,无论是行却我们在正阳围歼蛮人军队,还是后来他去了齐国,我们得到了无数关于齐**队的机密信息,都是得益于此人.”秦风道. “能力越大,伤害越大啊,陛下.” 秦风点了点头:”当然,其实郭统领在去年就曾与我聊过这个话题,那时的拓拔燕因为优异的表现,在齐国得到了重用,身为横断山主将,掌控着数万大军,又被郭氏招为乘龙快婿,可谓显赫一时,首辅,那时郭统领就已经觉得不妥了.只是后来郭统领因为楚国一事,一去不复返,终于是没有来得及做出一些防范手段来,我们也没有想到这个危机来得这么快.” “郭统领当真是不该去上京的.”权云谓然长叹. “拓拔燕此人在齐国有声望,有权利,有地位,前途一片光明,还有了家庭,有了爱人,有了儿子,但在我们大明,他是谁?”秦风看着权云问道. 权云不由语塞. “他什么也不是,没有人知道他,在我们大明,他只是一个谍探而已,成功了,也不会将他暴露在大庭光众之下,因为这样的事情,我们是绝不会将他放在阳光之下的,百姓们希望看到的是阳光之下的赫赫胜利,是正大光明的沙场对决而不是这些鬼魅的伎俩.”秦风两手一摊:”所以拓拔燕反水投齐,我是很理解的.换了是我,也不定有这样的心思.他能在决定投齐之后,还放了慕容海他们一条生路,已经让我很惊讶了,此人并不是绝情绝义之辈,当然,他放慕容海他们,也许是给我们释放一个信号,那就是让我们不要为难他的姐姐.” “慕容海他们身在齐国腹心区域,能逃得出来几个还是两说呢!”权云怒道. “就算最后只跑出来了三两个,我也承他的情.”秦风淡淡一笑:”如果他真要下死手,慕容海他们只怕还啥都不知道就会落入齐人手中.现在,总算是给了他们一个逃生的机会.既然他已经这样做了,我又怎么会去为难一个女子?” “陛下,您觉得拓拔燕投降齐国,会不会得到齐国人的饶恕,要知道,他可是给齐国造成过很多的伤害?我们对于齐**事上的了如指掌,绝大部分情报都来自于拓拔燕.”权云道:”要是齐国人恼羞成怒,将他秘密处理掉那就好了.” “这样的好事,想也别想!”秦风笑道:”如果说齐国的皇帝还是曹天成的话,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因为曹天成是一个极其好胜和爱面子的皇帝,刚愎自用,拓拔燕的官儿,可是他升起来的,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必然会掩饰自己的羞辱,但现在换成了曹云,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如果我是曹云的话,不但不会怪罪拓拔燕,反而会重用他.” “齐人能重用他?” “当然,拓拔燕回不来了.”秦风哀声叹气:”这一次曹辉抓住或者杀死我们的谍探越多,拓拔燕便越是没有退路可走,除了死心塌地的为齐人效力,而且曹云此人自有他的魅力,他一定会重用拓拔燕的,如果我所料不错,拓拔燕将会重新回到横断山区.” “何以见得?” “因为沧州那边的军队,都是拓拔燕的旧部啊,指挥起来得心应手,现在我们与齐国将在未来争雄的局面已经成为了现实,齐国在横断山区露出了这么大一个破绽,曹云自然要想着去将他补全,何卫平他有的苦头吃了.”秦风道. “陛下,换陆大远去怎么样?” “都不是拓拔燕的对手.”秦风叹道:”一时之间,我竟然还找不出一个能去横断山区与拓拔燕对阵的将领.接下来要让何卫平小心应付了,守成即可,千万不要想着与拓拔燕要较个高下,这样一来的话,我很担心何卫平会吃大亏.” “陛下言重了吧,我大明人才济济,岂有没有超过他的人.”权云不服气地道. “有啊,吴岭,周济云,杨致也可以,但我们有可能将这三个人放到横断山区吗?”秦风道. 权云愕然,没有想到秦风竟然将拓拔燕放到了与吴岭周济云并列的地位之上. “不至于吧?陛下这么说,岂不是未来我们在与齐的战场之上又要碰上一个强大的对手?” “强大倒未必,拓拔燕此人,指挥三五万人马,在地形复杂的区域那是能尽展所长,或者率领万余骑兵机动作战,自由寻觅战机,会给我们造成很大的麻烦,但你当真给他几十万人马堂堂正正的对战,那他可就不成了.我说曹云派他去横断山区,正是因为曹云乃军法大家,必然能深知此人的长短,战神的名字,不是白叫的.” 权云楞怔了半晌,”却看看齐国到底会怎么处理拓拔燕吧?如果真去了横断山区,老臣一定会把陛下的话,原原本本的讲与何卫平听.” “希望何卫平能听得进去,莫吃了亏之后才知道后悔.”秦风眉头微皱,很是有些不放心地道. 第一千五百四十七章:后手 权云告辞离去,拓拔燕的背叛,影响可以说是全方面的,按照皇帝的判断,受损伤最严重的还不是鹰巢,必竟齐国境内的鹰巢网络虽然会遭到严重的创伤,但总有一些暗钉是可以躲过这一次的劫难从而在以后的岁月之中,迅速地恢复过来.而明齐决战并不是短时间内就会展开的,鹰巢还有时间再去经营.相反,横断山区的主将如果当真是拓拔燕的话,反而是那里必然会在短期之内迎来极大的危机. 一个投降的家伙想要赢得新主人的信任,没有比露出獠牙拼命地撕扯旧主人更快的捷径了,皇帝说何卫平不是拓拔燕的对手,权云是有些半信半疑的,必竟何卫平可是成名已久的老将.但考虑到皇帝这些年来在战场之上的辉煌战绩,权云又不得不重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政事堂必须要对这些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作出一个相对的预案来.横断山区对于齐国来说,并不是非有不可,但对于大明来说,却至关重要,如果丢了横断山区,则齐人就可以兵临虎牢关,那样的话,大明就不得不在虎牢关布下重兵,因为虎牢丢失的话,大明与西地则会被从中一剖为二,那在战略之上就太被动了. 但正如皇帝所言,大明一时之间很难找到一个比何卫平更有经验的老将了,当前之计,也只有尽快地加强横断山区的警戒等级,调运过去更多的军械物资,让何卫平提高警惕了. 屋内只剩下了秦风和束手立于一侧的乐公公的时候,秦风先前脸上轻松的表情完全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懊恼之极的神色,砰的一拳砸在大案之上,发出了轰的一声巨响. “陛下,如果您想要杀掉拓拔燕,不是没有办法的.”乐公公躬身道:”这件事情便交给奴才来办吧.” 秦风摇了摇头:”你手里的队伍,是郭公和你两人建立起来的,如果贸然动用了,鹰巢包括大臣们都会知道我手里还拥有另一支密谍力量,现在我还不想让他们知道.这只会让他们心存惶恐,不利于眼前的团结,现在正是朝野上下戮力同心的时候,便让他们以为只有鹰巢国内司再盯着他们就好了.” 乐公公点了点头. “除了这个,我还另有一层考量.”秦风接着道:”现在杀掉拓拔燕,对我们来说,也就仅仅只能起到一个泄愤以及警告叛徒的作用,这太可惜了.拓拔燕此人,的确是一个有才能的,我敢断定,他在横断山区一定会打得何卫平疲以招架,所以在未来,他一定会在齐国青云直上,掌握更大的权力和资源的.” 乐公公眼前一亮:”等到我大明与齐国正式交锋,打到关键时刻的时候,像拓拔燕这样的人物,肯定会被齐人委以重任,到了那个时候再干掉他,我们能得到更大的好处,说不定能一举奠定胜局也说不定.” 秦风点了点头:”就是如此.现在杀掉他的用处太小了.杀他那样的人,也一定要杀到点子上.否则岂不是辜负了郭公那个时候的煞费苦心.” “所有人都以为拓拔燕是我们放出去的一支孤鹰,即便是慕容海也不过是后来才加入进去的,又有谁能料到我们还有后手?” “当时这个后手,倒也不完全是针对拓拔燕的.”秦风叹息道:”只不过是捎带着的一种使命,现在想要这步棋子发挥作用,还需要努力啊,乐公,传令下去吧.” “是,陛下.”乐公公点头道:”经过这一件事的教训,陛下,奴才认为像拓拔燕的这样的谍探,以后我们再派出去的时候,一定要选择那些在我们大明有无法割舍的东西的人,比方说一些大家族或者在我们大明枝繁叶茂的家伙,这样的话,便可以杜绝他们的反叛,因为这样的人清楚一旦他们背叛的话,他们将要迎接的是他们无法承受之痛.” “家族的观念,比国家的观念更重要,这便是现在的事实啊,拓拔燕只有一个姐姐在这里,这也是他敢背叛的原因啊,如果他真有一个大家族,有无数的纠缠牵绊,只怕他就没这个胆子了.乐公,以后你哪里选人,要多多考虑这方面的原因.”秦风道. “奴才记得了.”乐公的声音显得很阴森.”拓拔燕这个蠢货,难道看不出我们大明才是这个天下未来的主人吗?如果他能老老实实的替我们大明效力,将来陛下一统了天下,以他的功劳,封候拜将也是手拿把攥的事情,以后有的是他后悔的时候.” 秦风微晒:”乐公,这些东西,他现在就已经有了.他在齐国,现在已经是名声赫赫,手握数万大军的大将,对很多人来说,现在拥有的东西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他替我们大明立下再多的功劳,也不过是锦衣夜行而已,何如他在齐国?更何况,即便我们拿下了楚国,整个大明的实力较之齐国如何?” 乐公公微楞,想了想才道:”至少也是旗鼓相当.眼下虽然楚国糜乱,但齐国内里也是一团糟啊.不过以陛下治世之能,用不了多久,咱们大明必然会扶摇直上.” “齐国消除了内乱,他们松散的拳头,如今已经捏紧了,他们不存在我们还需要磨合,需要消化楚国,秦国的问题,他们只需要搞好内政就可以恢复力量了,其实总体来说,我们拿下楚国之后,实力也最多与齐国相当,这是两个巨人之间的战争,谁输谁赢,还真是说不准,所以说拓拔燕并不蠢.” “陛下,这一点奴才还是很有自信的,大明这些年的发展奴才看在眼里,齐国想要干掉国内的豪族,说到底不就是想模仿我们大明吗?就算他们能模仿去其中的一些手段,但终究还是晚了一些.大明现在已经在快车道上,而齐国,先得将以前的那些车辙填平了再说.惯性的力量是巨大的,即便是豪族没有了,但来自百姓的阻力有时候不见得就小了.不然为什么陛下还说我们想要消化融合西地,楚国需要很长的时间呢?”乐公公道. 秦风大笑起来,”看来你还真是用了一些心思的,不过齐国乃当世第一大国,前越,前秦,还有楚国,上百年来一直联手抗齐,也是守得时候多,攻的时候少,稍不留神就会齐国狠狠地教训一顿,现在三家归一,情况当然很不一样了,且走且看吧,你在国内很清楚地知道的事情,拓拔燕却在外,并不清楚,所以他更看好齐国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就是他的悲哀所在,到他死的哪一天,他一定会后悔现在的决定,那个时候,老奴要亲手将他全家斩杀得干干净净.这就是背叛者的下场.” “等我们击败了齐国以后再说这些事情吧,去吧去吧..”秦风挥了挥手. 乐公公倒退着离开了屋子,秦风站了起来,走到了悬挂在一边的地图前,背着双手,打量着地图之上横断山区一带,看了良久,突然冷笑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去.拓拔燕的背叛,对于整个大局来说,会有一定的影响,但并不会撼动大局,对于与齐国的争霸,秦风从来就没有想过能依靠某一个谍探便能鼎定大局,这是一场全方位的较量,军事只是其中的最为重要的一环而已.所以虽然让秦风觉得愤怒,却不足以让他失去理智,现在他觉得更重要的事情,是好好的让皇后闵若兮能够平静下来,接受楚国皇太后离去的事实. 皇太后之死,肯定与自己大规模的策反了楚国各地州郡之事密切相连,从这一点上来说,闵若兮的自责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刚刚走进宫门,便看见野狗正在院子里转来转去,而大开的殿门之内,野狗的夫人徐钰与闵若兮一起跪在灵牌之前,一边烧着纸钱,一边低声与闵若兮说着些什么. 这段时间,徐钰与王月瑶经常性地进宫陪伴闵若兮,这还是秦风下达的命令,不过野狗倒是从来没有来过的,今日野狗跑到这里来,肯定是来找自己的了. 秦风停在了那里,野狗立时便颠颠地跛着一条腿,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了秦风的面前. “大哥!” 秦风呵呵一笑:”你很久没有叫我大哥了,你只要一叫我大哥,就一定是有事情求我,说吧,什么事?” “大哥,您马上就要去进攻楚国了,把我也带上吧,和尚他们都去了,我留在上京城干啥啊,骨头缝儿都要生绣了.”野狗委屈地道. 走到一边的石凳之上坐下,秦风道:”你忘了你的本职了吗?你是中央战区的大将军,还兼任着整个越京城的防务,你怎么可能轻离越京城呢?” “大哥,您还是皇帝呢,您都走了,我怎么就不能走呢?了不起,我不当这个大将军不就好了吗?我还是回苍狼营去当主将.” “说得什么胡话!”秦风哼了一声:”正因为我走了,而且这一次皇后,还有小文小武都要走,你说说,我能不把你留在屋里看家吗?看家的重要性,就算你不明白,我相信徐钰也跟你说过了吧?” “她倒的确是说过了,还说这是我莫大的荣耀,不许我跟您犟嘴.”野狗讷讷地道. “还没有一个女子有见识.”秦风梆梆地敲着野狗的脑袋,没好气地道.”这事儿没得商量,你就得在家里给我看好家,想要打仗,等我们与齐国开战的时候,有的你打.” 第一千五百四十八章:来访 燕小乙站在脚手架上,一手泥刀,一手砖块,正将一块块的青砖砌到墙上,他的对面正与他相向砌墙的是铁青,而架手架的下头孙军孙大刀正将一块块的砖扔到墙上,砰砰的声音中,这些砖块在两个砌墙的家伙面前码得整整齐齐.等到上面的两人将泥灰桶丢下的来的时候,他便又将脚边新的泥桶给扔到上头去.而在另一侧,昔日的天之骄子,前越太子正挥舞着铁锹,用力地搅伴着泥浆,穿着一件粗布大褂的他,身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泥浆,满面风尘之色,哪里还有昔日的半份模样?另一边,一个半大的小子正用力地摇着轱辘,将井水从井里吊起来,然后提着走到吴京身前. 一阵脚步声从屋内响起,一个青帕包着头的女子手里提着一个大茶壶,身边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手里抱着几个茶碗走了出来. “燕兄弟,孙兄弟,铁兄弟,下来歇息一会儿,喝点水!”女子扬起头叫道. “嫂子,等我们将这一路砌完了再下来.”燕小乙大笑着与铁青加快了速度,当这面墙的最后一块砖砌好之后,两人自脚手架上一跃而下.那女子立即从身边的少女手中拿过一个茶碗,倒满了水递了过去. “谢谢嫂子.”燕小乙接过茶碗,一口喝了个精光. 女子给三人倒好了茶,又倒了一碗走到吴京面前:”当家的,歇歇吧,这院子毁损的厉害,总要三五天才能干完,也不急在一时.” 吴京点了点头,”早点干完总好一点,平时我们几个都不在家里,你带着儿子女儿在家里,总是不能让人放心,现在虽然长安秩序在慢慢地恢复,但总是还有些屑小之徒想要混水摸鱼.郭氏那样的高门大户他们自然是不敢去,但我们这样的,却正好是人家下手的目标,莫要吓着了你.” 这女子,竟是昔日的太子妃康灵,那少年和少女自然就是吴京的儿子与女儿了.当年那一场惊天大营救,拓拔燕等人只是救出了吴京一人,并把他一路护送交到了齐人的手里,而康灵与一双儿女却是后来被大明送了过来的. 昔日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早已经被生活磨灭了昔日娇媚的容颜,洗尽了铅华,褪去了繁华,如今早已洗手作羹汤了. “嫂嫂放心吧,我们的日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铁青大笑着从康灵手中接过了茶壶,自顾自地倒了一碗,一边喝一边道:”以前咱们在长安开武馆,南天门的那些人总是跟我们过不去,弄得我们招不到什么有钱的学徒,只能勉强糊个口,再往后可就不一样了,南天门倒了大霉,那一天我们在郭府听到郭大人说,但凡和南天门有些瓜葛的那些人,都要被强征入伍,听说要组成一个敢死营去前线征战赎罪呢!这些人一走,长安城中的武馆只怕要少上一大半,我们以后就可以招到更多的学徒了,再说现在我们与郭家总算也有了联手抗敌之情,有了这张大虎皮,保管我们以后会炙手可热起来,再说了,我们哥儿几个,可都是有真功夫的.” “铁子说得不错.”孙大刀呵呵笑着:”等日子好过起来,就可以派几个弟子回来看家护院,大哥再请几个丫头妈子回来,总不能让嫂子一直干这些粗活.” “那敢情好,嫂子就等着享你们的福呐!”康灵笑吟吟地道.”这些年,你们哥儿几个可真是辛苦了,我就是个没用的,只能吃闲饭.” “嫂子说哪里话来!”燕小乙微笑着道:”我们兄弟几个,以前哪有什么热汤热饭吃,哪有干净的被窝可睡,还不是托了嫂子的福,这才过了这些年的安逸日子,这样挺好的.大哥,你说是不是?” “小乙兄弟说得对,这几年啊,虽然辛苦一些,但我可是吃得饱,睡得香,一倒头倒能睡到大天亮不带醒的.”吴京笑呵呵地道. 康灵笑着将几人手里的茶碗收起来,”你们哥儿几个歇一会儿,饭马上就熟了,前两天你们从郭府带回来的酒,今日正好好的喝一顿.” “那是,吃了酒,干活更带劲!”孙大刀舔了舔嘴唇道. 康灵带着女儿进了房门,燕小乙孙大刀几人与吴京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叉着腿,看着有些残破的院子,前段时间的长安动乱,至今让几个心有余悸,如果不是郭府郭显功集合整条街道之上的青壮汉子一齐到郭府守卫抵御敌人,只怕这条街上要血流成河,他们这些人也必不能幸免.不过对于他们来说,借此与郭府重新接上了关系,倒也可以说是因祸得福. “大哥,这一次齐国一场内乱,只怕国力损耗严重,又要便宜明国了.你们说明国会不会乘机打过来?”铁青幽幽地道. “是啊是啊,大哥,明人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的是不是?楚人听说如今已经是明人毡板上的鸭子任人宰割了.”孙大刀连连点头道. 吴京看着这几人,不由笑了起来,这三个都是江湖好汉,对于这样的国家大事,政治较量,却完全是门外汉了. “不可能的.”他轻声道:”看起来齐国的确是内乱一场,死伤累累,但看着吓人,实则损失有限.交手的双方都很清醒明人虎视眈眈,所以把战场限定在了长安与洛阳两地,齐地其它地方并没有受到太多的波及.而获胜后的曹云也兑现了早前的诺言,只诛八大家,这样更是轻易地稳定了人心,所以看起来血流成河,实则上齐国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这个时候明人如果倾力来攻的话,只会为齐人所趁,不但便宜占不着,还会将楚国这只煮熟的鸭子也弄飞,所以啊,明人绝不会这么傻的.秦风的确是一个雄才大略的的皇帝,与齐国的对决,他从来都没有心存侥幸心理,先灭秦,再吞楚,一步一步地打牢基础,站稳脚跟,看他的模样,是准备与齐国来一场全面的抗衡了.这不是短短几年就能完成的任务.”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大哥你复仇只怕就真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到了那时候,不管是明人获胜,还是齐人获胜,都没有大哥什么事了!”孙大刀有些失望地道. 吴京笑了起来:”我早就没有什么逐鹿天下的心思了,这样活着也挺好的,齐国人现在不理会我,而秦风当年便能放了康灵和我的一双儿女,以后就算他们获胜了,想来也早就记不起还有我这一号人了.” 燕小乙道:”大哥说得对,好不容易脱却了那个漩涡,还想过去的那些事情干什么,咱们几个啊,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来,兄弟们,干活啦!早点干完,接下来大家都去想办法多招收一些学徒,多收一些学费,咱们以后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几人都是大笑起来,一跃而起,搅拌泥浆的去搅拌泥浆,砌墙的去砌墙.正自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突然在耳边响起,脚手架上的燕小乙抬起头来,看向街道的尽头,十数匹快马从哪里急奔而来,打头一人,正是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的拓拔燕.不由得一愕.前些日子在郭府里偶遇,昔日的伙伴如今已是身居高位,手握重兵,他们却是落魄到了极点,虽然拓拔燕说过些日子再聚,但接下来他却又没有了影踪,只当是拓拔燕随口说说而已,没有想到今天,此人居然当真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战马停在了燕小乙的面前,马上的拓拔燕抬起头来,看着燕小乙和铁青道:”燕兄,铁兄,实在抱歉,前些日子我军务缠身,不得自由,但心里却可是惦记着大家呢,今日特来赔罪,吴兄和孙兄都在吧?” “都在都在!”燕小乙脸色有些古怪,丢了手里的泥刀,从脚手架上一跃而下,屋里,吴京也弃了铁锹,走出敞开着的大门,看着拓拔燕,抱拳道:”拓拔将军.” “吴兄,我不叫你太子殿下,你也别叫我什么拓拔将军,可好?”拓拔燕跃下马来,挥了挥手,身后的亲兵提着一个个的食盒跃下马来.”今日我们兄弟好不容易能相聚,一定要好好的喝上几杯.大家都不容易呐!” 燕小乙笑道:”的确不容易,当初从越京城里杀出来的时候,一百多兄弟呢,现在就只剩下我们几个了.吴大哥,拓拔将军看起来是带了好吃的来了,倒是可以让嫂子轻松轻松了.” 说话间,拓拔燕便看到一个头上包着一块青帕子的妇女手里拎着锅铲出现在门边,不由一楞神,”这是?” “这是我的内人啊,拓拔兄是见过的.”吴京微笑着道. “太子妃!”拓拔燕吃了一惊,昔日那个千娇百媚的太子妃,如今哪里还能看到当初的模样? “拓拔兄又叫错了,什么太子妃,不过一普通民妇而已,拓拔将军,先请屋里坐,我去冲洗一下,换身衣服.”吴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之色,赶紧转身向屋内走去. 燕小乙大笑着走了过来,”铁青,孙大刀,你们也去洗一下,我先陪拓拔将军聊一聊,等你们出来再换我去洗澡,可不能怠慢了拓拔将军.” 第一千五百四十九章:招揽 拓拔燕带来的菜很多,琳琅满目地摆在桌子之上,但此刻,坐在桌子边的吴京燕小乙等人却都是直楞楞地看着桌上的这些丰富的菜肴,没有一个人动筷子,一个个的眼圈泛红,身体微微颤动,神情都是非常的激动,纵然拼命地压抑,却是怎么也无法完全掩饰掉. “拓拔将军,你这是存心让我们不能好好的喝一顿酒啊!”燕小乙长叹了一声:”这些菜,都是正宗的越京城的菜,你从哪里找来的这样的厨子?” 拓拔燕微笑道:”以郭府的力量,想找一个能做正宗越京城的菜肴的厨子还是不难的,各位都是越京城人,离乡十余年了,都说人是故乡亲,水是故乡甜,想来对于这故乡的味道,也是魂牵梦绕吧?所以拓拔并做了这些菜来请各位兄弟尝尝,也算聊解思乡之情.” 吴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满桌子的菜,叹道:”拓拔兄,你今日来找我们,不仅仅是与昔日的伙伴聚一聚这么简单吧?你如果不能开诚布公,说实话,这顿饭我们几个是真的吃不下去的.” 拓拔燕笑了笑,站起身来,替几人满上酒,看着杯子里晶莹透剔清流见底的酒液,孙军孙大刀吃惊地道:”明国烧刀子!” “不错,明国烧刀子,这种酒明人是禁运的,就算是郭府,弄到的也并不是很多.”拓拔燕笑着坐了下来,”各位,喝了这杯酒,算是庆祝我们再次相聚,然后我们再慢慢说如何?这杯酒,不论其它,只论旧日那段相扶相携的邓难旅程.” 他举起了杯子,吴京等人也端起了杯子,砰的一声碰了一下,每个人都是一饮而尽,辛辣的烈酒如腹,如同一条火线一般从咽喉一直到下腹,每个人的脸上顿时浮上了一层红晕. 将酒杯重重的往桌上一顿,拓拔燕看着几人,道:”吴兄,你本天皇贵胄,身份尊贵,如今屈居在此,与普通百姓一样什么事都要亲历亲为,日子过得艰难无比,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燕兄,铁兄,孙兄,你们都是少有的好汉,当年千里护送吴兄逃亡,一百多兄弟,只剩下了我们几个,难道你们的热血已经被冷水浇凉了么?就认命地在这里开一家武馆,教几个徒弟,赚取一点学费过日子,这样昏昏噩噩地过一辈子?” 燕小乙嘿的笑了一声,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却不作声.孙军仰首看天,手里的筷子在桌子上敲得梆梆乱响,铁青嘴巴开合,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吴京笑了笑:”拓拔兄,这种日子,我们几人倒是过习惯了,倒也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别的不说,至少很平静,每日所忧的也就是能不能赚到明日的钱粮,倒不用杂七杂八的想得太多,虽然辛苦,但却踏实啊.” 拓拔燕摇着头:”吴兄,此言差矣,你如果真想这样一直下去,你倒是心安了,平静了,但却没有为嫂夫人与你的一儿一女想一想吗?嫂夫人当年身份是何等尊贵何等雍容的人,现在不仅要抛头露面于人前,更是要洗手作羹汤,经受烟熏火之苦,说句实话,第一眼看到嫂夫人的时候,我真是不敢认呢.” 吴京有些痛苦的垂下了头. “嫂夫人与你伉俪情深,愿意跟着您吃苦受累倒也罢了,可是吴兄就不为您的一儿一女想一想吧?他们本应该是坐在书房之中接受最好的教育,可现在,却不得不虚掷大好的时光来做一些日常杂事,吴兄,再过一些年,您的儿子只能娶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妇人,您的女儿,或者嫁的就是一个粗俗不已的闲汉,两三代下来,吴氏即便香烟来绝,可还有昔日吴氏的半分荣光吗?”拓拔燕步步紧逼地问道. 孙军将筷子拍在桌子上,大声问道:”拓拔将军,你这是在替齐国皇帝招揽我们这些人吗?” 拓拔燕微笑着道:”不是替皇帝陛下,是我想请吴兄以及几位出来帮帮我.” “帮你?”孙军瞪大了眼睛,”吴大哥这样的人,你也敢请?就不怕你们皇帝找你的麻烦?” “皇帝陛下雄才大略,自然不在意这些事情,而且这事,我也是禀报过皇帝陛下的,陛下也认为像吴兄这样的才智之士这样磋砣度日,实在是太可惜了.” “那为什么不是皇帝来请吴大哥呢?”燕小乙问道. “吴大哥的事情,牵涉到先皇,为尊者讳,为长者讳,皇帝陛下自然不好大张旗鼓的请吴兄出山,因为先皇麾下的很多大臣,现在仍然身居要职,陛下总要给他们几分面子,我出面就很正常了.”拓拔燕笑道. “你是一个将军,请吴大哥干什么?冲锋陷阵可不是吴大哥能做的.”燕小乙冷然道. “自然不需要吴兄去冲锋陷阵.”拓拔燕道:”不瞒几位,拓拔如今已经被皇帝陛下任命为沧州郡守并兼任原横断山区的主将,几位也知道,拓拔就是一个带兵打仗的粗人,治理地方那是两眼一抹黑,而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中,我麾下几万将士将只能依靠沧州一地补给,这对我来说,是一个难于上青天的任务.吴兄以前治理过一个国家,小小的沧州在您的手里自然不算什么,所以我想请吴兄出山替我治理沧州政事,虽然只能给吴兄主薄的位子,但却行知州之实,这样一来,我也能将心思完全放在军队之上.吴兄,还请帮帮我,这也是您的一个机会啊,只要沧州之事做好了,皇帝陛下重用您便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其它人也无法说出一些什么来.更重要的是,您将借着这个机会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不但可以让吴家的荣光再度绽显,也是给嫂夫人,给侄儿侄女一个更好的未来,不是吗?” 吴京沉默半晌,抬起头来看着拓拔燕,”那我这几位兄弟呢?” 拓拔燕笑道:”燕兄,铁兄,孙兄这十余年来跟着吴兄不离不弃,忠义之名,也让皇帝陛下赞赏不已,自然不会忘了他们几位.三位,如果愿意继续跟着吴兄一齐做事呢,自然会有相应的安排,如果想去军中,我也自扫榻而待.不瞒各位说,我的亲卫如今出了一些状况,被抽调走了大约一千人,我准备将其补齐,三位如果愿意到军中来效力,便先在我的亲卫之中来做事,等到立下了功劳,自然便会青云直上.异日统带千军万马,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男子汉,自当金戈铁马,意气风发,各位以为如何?” “拓拔将军,齐国如此之大,人才济济,你怎么就想到了我们兄弟几个呢?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平静的生活,不想再卷入这样的事情之中去!”燕小乙苦恼地看着拓拔燕道. “燕兄此言差矣.”拓拔燕道:”明齐争霸,必然将是未来这片大陆之上的主旋律,这是一场灭国之战,没有谁能躲得过去,燕兄,你以为你当一个普通的百姓便能躲得过去吗,躲不过去的,每个人都在这个大融炉之要接受煅炼,与其到时候被动地被融练,倒不如早一些主动跳进去,抢先占一个好位置.” “拓拔将军认为齐国一定会获得最后的胜利吗?” “未来的明齐,实力相差不大,所以谁也说不准到底是那一个将得到胜利,不过以我看来,齐国还是要稍稍占优的.各位,我们都是来自同一片土地,有着差不多的经历,更有着同生共死的交情,在这场大搏杀之中,我自然要去找我最相信的伙伴一齐奋斗,一人计短,众人计长,不是吗?老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既然躲不过去,为什么我们不能抱团取暖,为我们自己拼一个未来,也为我们的后人拼一个衣食无忧,富贵荣华呢?” 席间众人都是沉默了下来,半晌,吴京才勉强笑道:”难得今日能吃上全套的越京城大宴,我们先喝酒,吃饭,拓拔兄,此事,可容我们稍稍考虑一下?事情太突然,我们一时之间还很难下决断.” “这是自然.”拓拔燕笑道:”我在长安城中还要待上一段时间才会出发去沧州.来来来,我们喝酒,今日不醉不休,几位兄弟,就不用担心这院子了,回头我马上派人来替你们将这院子修好,岂有让几位兄弟亲自操劳的道理?” 酒足饭饱,拓拔燕扬长而去,吴京几人聚在一起,看着凌乱的院子,却谁都没有了去收拾的意思. “拓拔燕盯上我们几个了.”燕小乙苦笑道,”这平静的日子只怕就要与我们作古了.吴大哥,你说我们要是现在就打包跑路的话,能不能避过他?” “跑不了的.”吴京叹道:”拓拔燕在当年带着我们逃亡的时候,能力就可见一斑,现在他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将我们招之麾下,只怕我们出了跟着他干之外,还真没有别的出路,他可不是一个善茬.” “为什么就瞧上了我们啊?”铁青有些郁闷地道. “这还用说?他需要他完全信得着的,又掌握得住的人来帮他.还有比我们这些人更合适的吗?” 第一千五百五十章:养蛊选兵 莱州,螃蟹弯,一艘崭新的三层战舰正在海面之上演练,时而急速前行,时而猛然转向,高高的桅杆之上的白帆不时调整着方向以借助风力,有时甚至降下主帆仅凭借着两面副帆来控制战船,船舷之后,不时会传来士兵的呼喝,一枚枚的弩箭便暴风骤雨一般的射将出来,而体型巨大的投石机每一次击发出来的石弹,都会在海面之上激起滔天的巨浪. 这是齐国在决心重振水师之后,制造出来的第一艘三层战舰. “不错,不错.”曹云欣喜地鼓掌,对站在身边的宁则枫满意地道:”半年多的时间,便制造出了第一艘战舰,并且训练到了这样的地步,很不错.” “差远了,陛下.”宁则枫面无表情,上一次接见他的齐国皇帝还是曹天成,现在就变成了曹云.谁当齐国皇帝对他来说无所谓,只要他们都全力支持自己重建水师就好,现在看来,现任皇帝与前任皇帝一样都相当重视水师的发展,这对他来说,自然是一个好事情. 站在皇帝另一侧的莱州郡守丁声明本来满脸喜色,但听到宁则枫的这一回答,脸色当即就垮了下来,这个狗日的真是没有眼力见,皇帝夸奖了,你奉承两句不就得了,皇帝一高兴,自然便又是大笔的钱粮拨下来,你这样当场打陛下的老脸,将陛下惹恼了,不定就会发生什么事呢? 再说了,水师当然不错了.这半年来,自己这个莱州郡守就没有干别的,差不多就成了水师的后勤官了,眼看着水师从无到有,依稀有了一点精兵的影子,也着实当得起皇帝这一句不错的评论,这是莱州上下官员的功劳呢,被你一句话就给弄没了. “差在哪里?”曹云无视身边脸色臭臭的莱州郡守丁声明,问道. “陛下是见过明人的战舰的.”宁则枫看着海面之上的战舰,道:”不论是速度,还是灵活性以及战斗力,我们的战舰与之相比,都差得太远.” 曹云眯起了眼睛,想起了宝清港外的海面之上,停泊着的那艘巨大的五层战舰大明号,眼中掠过一丝阴影. “现在我们造不出来五层战舰?”他问道. “陛下,不是五层战舰的问题,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五层战舰根本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末将说得是三层战舰,其实未来在海面之上决战的主力,仍然是三层战舰.”宁则枫道. “说详细一点.” “首先是速度!”宁则枫道:”明人战舰在天工署的设计之下,已经不单单是依靠人力来驱动的了,其构造之复杂,让人叹为观止,虽然制造起来不易,但却让他们的速度较之前提高了一倍有余.” “而与之相连动的就是,他们以较少的人力驱动了如此大的舰船,节省出来的人手便可以投入到作战当中去.这是我们无法与之相比较的.” 曹云看着宁则枫,道:”朕记得你的麾下有不少人是从宝清船厂甚至葫芦岛船厂出来的,这种动力设计,难道他们没有学会?” “会.”宁则枫肯定地道:”莱州船厂的战船设计图纸陛下手里也有,但这种动力系统我们的匠师虽然懂,但却无法造出来,在这里末将已经实验了好几回了,每一次都以失败而告终,而简化版的就是陛下现在看到的海面之上的那一艘,他的速度远远及不上明国战舰.” “为什么造不出来呢?”曹云的脸色有些阴沉. “陛下,越是复杂的结构,对最基本的一些技术的要求就越高,明人的动力系统大量地采用了钢铁以及铜部件,只有这些才能经受得住强力的运转,比方说传动连杆.” “说得简单一些.” “是,陛下,我们的冶铁炼钢技术完全达不到我们所需要的那个水平,大匠们根据我们要求制作出来的这些零部件在实验之中轻易的就被损毁了,完全不能用,陛下清楚,如果在大战当中出现这样的情况,那战船就会变成飘浮在海上的棺材.” 曹云转头看着身后陪同自己不视察的工部尚书钱惟忠,”惟忠,诏告天下,不论是谁,能献上提高钢铁冶炼技艺的,想当官,即受五品之职,想要钱,赏钱十万两.” “遵命,陛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陛下这道圣旨下去,说不定明人那边也会有人怦然心动.”钱惟忠道. 曹云没有理会钱惟忠,而是看着宁则枫道:”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陛下,这是最重要的,在海上,对方的速度比我们快上太多的话,那就是立于了不败之地,完全无法补救,其它的,倒还在其次.比方说明舰的配置,他们配备有大量的弩机,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绞杀靠帮作战的对手,他们配备有霹雳火,可以在远程以覆盖性射击打击战船,霹雳火发射的铁弹对于战船来说,损害相当严重,而我们制造不来这样的东西,只能在战船之上装备投石机,在射速和破坏力之上,都要差上不少.” 曹云冷哼一声道:”照你这么说来,我们花上巨资打造水师,就完全没有取胜之机吗?” “当然不是.”宁则枫道:”就算是我们只能装备普通的投石机,但明人的战舰挨上几枚,照样也会被打烂,打沉,这就要看作战时的具体情况,看是谁在指挥,这场仗怎么打了.” 曹云嘿嘿一笑:”人终究才是最主要的,朕看奏报,你将更多的心思用在了训练士卒之上,就是为了这个?” “是的,陛下.”宁则枫躬身道.”如果是主力战舰进行大规模的海上决战,我们现在不具备这样的实力,我们也没有这么多的战舰与他们对耗,所以末将在三年之内,都不会与敌人在海面之上进行正面作战.” 曹云长叹了一声:”虽然朕知道你说得是正确的,但想来还是令人丧气啊,你是想游而击之?” “牵制.”宁则枫道:”以前明人的海疆线不长,我们能够利用的地方不多,可是一旦他们兼并了楚国,那就大不一样了.我们可以实施禁海之策,但明人可不行,所以我们只需要去明人的海疆线游戈骚扰,便可以牵制住他们的大部分力量,他大举而来,我就跑,他分散力量追击,我们一涌而上,能咬一口是一口.末将甚至可以派出一些船只去他们的重要的那些海上基地,像葫芦岛那样的地方去袭击,一次不行,便两次,两次不行便八次十次,总之要让他们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曹云哈哈大笑起来:”只要你能将明人的海上力量牵制住,朕便记你一大功.” 宁则枫微笑道:”可是末将并不会满足这一点,当末将手里拥有了十艘三层战舰以及相应的辅助船只之后,也就有了与对手较量的一点资本了,那个时候,末将便会寻求一些有限度的海上决战,当末将有了五十艘三层战舰之后,便可以与明人在海上争锋了.” “需要多久?” “陛下,向来第一艘是最难制造的,现在我们的第一艘已经下水了,利用制造第一艘的机会,我们培训出了大量的匠师,以后会越来越快,只要朝廷能像现在的力度一样支持水师的建设,那么明年,我们就将会拥有十艘战舰了.五年之内,我们便将拥有一支庞大的水师舰队了.” “你的要求会得到满足的.”曹云点了点头. 宁则枫满意地看向莱州郡守丁声明,他听了皇帝的话之后,也是笑容满面,开心之极. “不过光造船,光训练,不出去作战,又怎么训练出一支强悍的水师呢?”曹云问道. “当然要出去作战.”宁则枫答道:”不战斗,如何能有精悍之师,三层战舰还不能形成战斗力,但小型的舰船我们已经拥有了数十艘,陛下,他们已经出去狩猎了十数次,便是今日,便又有三十艘小舰出海了.” 曹云有些诧异,”光是小船出去如何应对明人的战舰?” 宁则枫狞笑着道:”陛下,明人欺负我们没有战舰,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两三艘战舰甚至一艘战舰就敢来我大明海疆耀武扬威,这便是我们的机会.小船出去自然不是对手,但蚁多咬死象.”他伸手招来一员副将,低声地吩咐了几句,那员副将匆匆而去,片刻之后,海面之上便多出了一艘小船.船上只不过十来个船员. “陛下,这便是我们出去战斗的船只.上面没有什么别的武器,就是只有一种改造过后的强弩.”宁则枫指着海面之上的战船道.”陛下请看.” 那艘小船在海面之上灵活地行驶,船头之上,巨大的强弩被用绞盘拉开,一个硕大的尖头铁锤被装了上去,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带着呼啸之声,这枚尖头铁锤飞了出去,轰隆一声砸在岸边的一块岩石之上,巨响声中,岩石顿时碎裂成了几块. “陛下,只要他们能靠近到敌人的战舰百步以内,便能给敌舰造成重大的损失.” 曹云看着那些小船,精于用兵的他,自然知道了宁则枫的用意:”能不能打中敌舰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你是想收获一些水上蛟龙吧?” “是的陛下,一般来说,他们只有一击的机会,剩下的便是逃命了.能逃得回来的,就是好兵,逃不回来的,那就只能葬身鱼腹了.” “养蛊选兵之法啊,用这种法子,你聚起一支队伍,损失的人手,只怕是最后存活下来的几倍都要多.” “这是没法子的事情.不如此,很难在短时间内形成战斗力!”宁则枫面不改色地道. 第一千五百五十一章:狼群 马振东觉得倒霉透了. 昨日一场突如其来的海上风暴,让他与其它两艘战舰失去了联系,平日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庞大战舰,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仍然显得极其渺小,即便是他座下的这样三层战舰,在狂野的大海风暴之中,也如同玩具一般根本无法自主.一夜风暴过后,天气重新放晴,但湛蓝的天空之下,哪里还看得见同伴的影子. 马振东很担心另外两艘战舰的安危,海上风暴他不是没有遇到过,但像昨天那样危险的,却还是第一次.昨晚上每一次被海水托上天空,又每一次被压到波谷,都让他感到随时会有倾覆的危险,战船发出的呻吟声,让他时时担心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散架.船要是真毁了,那战船之上的人,在那样的风暴之中,是绝对无法生存的. 一夜的奋战,终于保住了战船,但所有人也都疲劳到了极点.甲板之上,到处都躺满了精疲力竭的士兵和水手. 马振东却还不能休息,因为他必须要完全搞清楚战船的损失. “将军,四个水密舱,严重损毁两个,一个轻微受伤,现在正在抢修.” “将军,主桅受损,主帆没了.” “将军,四台霹雳火,两台没了,掉进了大海里,如今只剩下左舷的两个.” “将军,船上水兵失踪了八人,他们都是昨天风暴之中在主甲板之上做事的人.” “将军,船上所有淡水都没了.粮食也被水泡了.” 一名名士兵奔到马振东面前,向他汇报着损失.马振东忍不住长长的叹气,自己的这艘战舰,基本上等于失去了战斗力了. “燃起狼烟,看看能不能找到中平号和永平号.”马振东吩咐道,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幸好还有太阳能让他辩别方向,要是再来一个阴天,白天没有太阳,晚上没有星星,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上不辩东西,那才是真的糟糕透顶了.”向北行驶,看看能不能找到岛屿或者陆地,好让我们补充淡水.” 在大海之上,粮食没了还能想到办法,可以捕杀海鱼裹腹,但要是没有了淡水,那可就真是要命了.整艘战舰三百多号人,缺水可是一个大问题. 战船之上,一道狼烟笔直地升起,扶摇直上天空.在召唤同伴的同时,抚远号艰难地在海上向北行驶.马振东唯一庆幸的是,战舰的动力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害,要不然可就惨了,现在大明的战舰动力系统太过于复杂了,操作的人的确是少了,船速也比以前提高了太多,可是一旦损坏,修复起来也极为麻烦.马振东其实不太喜欢,因为在他看来,越是精密的东西,越是容易出现问题,以前虽然要的人多,船速也慢,但只要有人,就不怕他出问题. 长生岛,齐军水师樊新站在岛上最高处的一块岩石之上,看着遥远的天际那一道笔直升起的狼烟,脸上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一定是前段时间路过这里的那三艘明舰出什么问题了.十天之前,三支大明战舰经过了长生岛,那时的他,带着一批齐国水师小战船就躲在长生岛内,他们是来海上寻找袭击明舰的机会的,但前提是袭击落单的战舰,像这样三艘结伴而行的战舰,那是万万惹不得的,被他们发现,包围,那基本上就是有死无生的下场. 所以他眼巴巴地看着那三艘战舰扬长而去,那时的他,一直在祈祷这三艘战舰不要想着靠上长生岛,只要他们一靠近,自己就铁定会被发生,那就完蛋了. 幸运是,一切都没有发生. 那三艘战舰是往莱州方向去的,现在的莱州已经成了明舰重点照顾的对象,经常会有明人的战舰成群结队的出现.明国水师没有回去,樊新自然也不敢出长生岛,他很有耐心,想等到这三艘明舰回去之后,他再回航. 昨天晚上一夜风暴,让他惊魂未定,如果昨天晚上他的船队还在海面上的话,现在估计都成了木板了. 一艘落单的明**舰,看到遥远的海平面之上出现了一艘孤独的明国战舰的时候,樊新简直乐开了花.三艘战舰他惹不起,但一艘可就不一样了,公子派自己出来,不就是要来练兵的吗?死多少人不要紧,重要的是让这些水兵经历战斗,活着回去的人,才是公子所需要的. 水兵们都是菜鸟,但樊新可是海上的积年老手了,大公子倒霉之后,像他们这样的人,自然是受到池鱼之殃,没被二公子弄死,他已经感谢漫天神佛了,真是没有想到还有翻身的那一天.现在大公子在齐国位高权重,一手把控水师,他这样的一帮大公子的昔日得力手下,自然也一个个是混得风生水起. “通知所有人,上船,准备战斗.”他兴奋地跳了起来,向着海湾里跑去. 整整三十艘小型战船,近五百名水兵,便是现在他手里的资源.樊新看着这些小型战船,嘴角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这些船差不多都是一次性的东西,造船的材料差不多都是废料或者没有干透的木料,在海上最多撑一年,不用敌人打自己都会散架,但用来炼兵,却是物尽其用了. 十艘去了小岛左侧埋伏,十艘去了小岛的右侧埋伏,另外十艘在他的带领之下,将正面去迎击明舰. 那艘明国战舰看起来受损严重,整个船只向着一侧微微倾斜,主帆没有升起,速度看起来也不十分快,更重要的是,他们正在向长生岛驶来.久在海上讨生活的樊新自然知道他们来长生岛是干什么的,昨日的那一场大风暴,一定让他们受损严重,看到一个不小的岛屿,自然要靠上来补充,特别是清水. 马振东看到长生岛的时候,心里也是特别的高兴,长生岛的出现,不仅代表着他没有偏离航线多远,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长生岛上有他急需要的淡水.这条航线他是很熟悉的,因为自从齐国在莱州设立了水师基地之后,莱州便一直是大明水师监控的对象,这条航线大明水师已经探测得一清二楚了. 战舰的速度缓缓降了下来,马振东下令将战舰之上的四艘小艇放下去,抚远号这样庞大的战舰是无法靠上去的. 当四艘小艇被用绳索放到一半的时候,马振东看见十余艘战船从长生岛内窜了出来,一时之间,脸色大变. “狼群,是狼群,准备战斗,准备战斗!”他霍地跳了起来,大声吼道:”抛掉小艇.” 来不及将小艇收回来了,这几个月来,大明的战舰在海上与齐国水师的这种战船经常性的较量,这种小船速度奇快,更是灵活无比,船小好掉头嘛,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确能跟大明战舰带来伤害. 前几次的较量,都是以大明水师的胜利而告终,但那些胜利,都不是单只战舰作战,至少也有两艘战舰互相配合.每一次虽然能击溃对手,却也有不少的敌人战船逃了回去,从俘虏的嘴里,大明水师也知道了宁则枫的这一战术. “狼群战术.” 水兵们在听到马振东的命令之后,毫不犹豫地挥刀砍断了吊着小艇的绳子,几艘小艇轰然落在水中,溅起漫天的水花. 抚远号缓缓地后退,一边后退一边将庞大的舰身横了过来,船上的远程打击武器霹雳火现在只剩下了右舷的两台,这使得他们的火力大减. 樊新站在船头,在他清楚地看到抚远号的时候,快活的大笑起来,他清楚地看到抚远号的左舷空空如也. “冲上去,接近他们,强弩准备.”他手舞足蹈地下达着命令,如果这一次能够击沉一艘明国战舰的话,回去必然是会有重赏的,因为这是齐国第一次在海面上击沉明国水师战舰. 轰隆一声巨响,抚远号终于将右舷对准了前方来袭的战船,两台霹雳火同时发射,十数颗石弹飞上天空,向着正在逼近的齐国战船落下. 如同受惊的一些雀鸟,十艘齐国战舰忽地散开,一颗颗的石弹落在水中,一道道的水柱冲天而起,战船在巨浪之中左摇右晃,却仍然在顽强地向着抚远号逼近. 马振东脸色有些严峻,跑,现在他是跑不过的,即便是他的战舰完好无损的时候,速度也不可能比上这些小船. “燃三道狼烟.”他低声道:”我们有麻烦了.” 在下达这条命令的时候,马振东看见一左一右两个方向上,又各有十余艘小船向着自己逼来. “向右前方加速前进.霹雳火全力发射.”既然逃不了,马振东就决定向前,敌人要靠近自己,那就主动迎上去. 樊新大笑着,这艘战舰已经是他的盘中餐了,哪怕是刚刚,一艘战船被霹雳火命中从中断为两截,他也没有收敛起笑容. “发射!”他怒吼道. 数枚尖头铁锤在九十余步的距离之上向着庞大的战船飞了过去,五枚落空,四枚却正中抚远号的左舷下面的船帮,木屑纷飞之间,几枚尖头铁锤击穿了船帮,让船帮之上露出了几个黑黝黝的洞口. 第一千五百五十二章:沉没 重达二十余斤的尖头铁锤被强弩发射出来之后,破坏力极其惊人,每一次的命中,都会在抚远号上凿出一个大洞来,不到一柱香功夫,没有霹雳火压制的抚远号左侧便已经是伤痕累累,海水倒灌而入,船身向着左舷偏移。 樊新看到了击沉抚远号的希望,大喜若狂,挥舞着旗帜,向着自己的部属不停地下达着命令,三队小型战船如同一只只噬血的鬣狗,逡巡在抚远号的四周,逮着机会便扑上去撕咬一口。 一半的战船已经换上了粗大的弩箭,毕竟像尖头铁锤这样的重武器携带不易,每艘战船上带的并不多,不像弩箭易于携带。不过从战船之上发射的强弩便都是清一色的火箭,一枚枚燃烧着的弩箭射在船帮上,射在船楼之上,抚远号上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 马振东愤怒地盯着那些穿花蝴蝶一般在自己周围出没的这些小型战船,他们速度快,转向灵活,少了一半霹雳火的抚远号无法形成远程压制,稀疏的石弹攻击,对手极易躲避过去,而战船之上的弩机,却又无法在这个距离之上发挥优势。 “用强弩发射链弹。”他厉声道。 四台强弩被拖了出来,固定在船舷之上,链弹被装进了改装过后的强弩滑槽之中,随着崩崩的响声,先是黑乎乎的一团飞将出去,在空中猛地舒展开来,两个铁球被一根长长的链条连接着,在空中呼啸着,旋转着飞向周围的小型战船。 链弹扫过战船的船身,不论是人还是其它物件,瞬间被切为两断,粗大的桅杆被链弹中间的铁链缠上,在所有人恐惧的目光之中,卡嚓一声从中断为两截,重重地跌落进大海。 四枚链弹,战果喜人,让两艘小型战船瞬间便失去了行动能力,在大海之上滴溜溜地打着转,抚远号如同一只怪兽一般,劈波斩浪驶了过去,毫不留情地将两艘移动艰难的小型战船直接给碾压进了海底。 见势不妙跳海逃生的水兵拼命地挥舞着双臂,试图远离抚远号,但抚远号上一直没有机会发挥威力的弩机在这个时候猛然响了起来,啉啉的箭雨之中,海面之上瞬息冒出一个个的血泡泡。 抚远号上官兵大声欢呼起来,马振东却是眉头紧锁,虽然干掉了两个,但对于多达数十艘的敌人战船来讲,这点损失完全微不足道,而自己的战舰情况已经非常危急了,眼下,自己并没有太好的办法摆脱眼前的困境。 抚远号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慢,船身倾斜的越来越严重了。这严重影响到了右舷两台霹雳火的射击,准头愈来愈差了。 轰隆一声巨响传来,抚远号在这声巨响声中,尾部猛然横了过来,整个船身在大海之上几乎横移了过来,马振东内心一片冰凉,这是战舰的主舵被敌人击毁了,抚远号现在真成了海上一个巨大的靶子。 自己真的要成为第一艘被敌人击沉的大明战舰了,巨大的耻辱感充斥着马振东的心房,大明战舰即便在大规模地参于马尼拉海战的时候,也没有被击沉过一艘,但现在的局面,自己似乎已经逃脱不了这个命运了。 樊新快活得几乎要跳了起来,他亲手操控的战船一直在寻找着这样的一个机会,在数次尝试之后,他终于成功了,现在的抚远号已经动弹不得了。 “不要靠近抚远号,用弩箭,放火,烧死他们。”他兴奋地挥舞着旗子,向着他的下属们下达着命令。 天空之中石弹,链弹飞舞来去,落在海中,激起巨大的水柱,偶尔能命中一艘敌人的战船,而敌人的火箭却几乎支支能命中抚远号的船身。 形式危险万分。 马振东现在十分后悔将战舰之上的四艘小艇给抛弃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现在的自己还能带着人乘着小艇去与敌人作殊死一搏。 “准备死战吧,船在人在,船亡人亡!”马振东拔出了佩刀,嘶声吼道。 “狼烟,将军,狼烟!”战舰顶部,一名士兵突然大声吼了起来,马振东身躯大振,猛然掉头,在西南方向,两道粗大的狼烟正笔直地升上天空,片刻之后,视野之内,出现了两个黑点,黑点迅速扩大,中平号和永平号巨大的身躯出现在了远方。 抚远号上,官兵齐声欢呼,他们的援军终于在最危急的关头出现了。 樊新愤怒地在战船之上大声咒骂着,又有两艘明人战舰的出现,代表着他功亏一篑,本来他是想着等眼前的这艘明人战舰沉没之后,将这艘战船之上的船长生擒活捉回去的,哪怕就是带回去一具尸体,对于齐国水师来说,也是一场辉煌的胜利。 现在这个梦想要落空了。 以他的经验,抚远号的沉没已经是必然的事情,只是不能生擒对方的船长,有了一些小小的遗憾。 “撤退,全军撤退!”他挥舞着旗帜下达着撤退的命令,战船划了一个小小的圈子,掉头逃向远方,樊新极不甘心地回头瞅了一眼仍在熊熊燃烧的抚远号。现在轮到他逃跑了,要是被对方新来的两艘战舰堵住,那可就一艘也逃不回去了。 这一战,他付出了十艘战船被抚远号击沉,死伤二百余人的代价,击沉了大明三层战舰抚远号,这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一场胜利。 莱州,螃蟹湾水师基地,视察完这里的曹云本来准备离去,却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风暴而耽搁了行程,不得不多住了一天。总体来说,曹云还是相当满意的,齐国花费了偌大代价才弄回来的宁则枫,并没有辜负齐人的努力,齐国水师,已见雏形。 更让曹云高兴的是,宁则枫的头脑相当的清楚,能正确地判断双方的优劣,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并且能制定出相应的应对方案,这就很难得了。能发现问题并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并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便能做到的。 水师是齐国未来军事之上极为重要的一环,由不得曹云不上心。明人已经展示了他们在水师之上的巨大威力,齐国如果没有相应的应对方式,将来的战斗,肯定会极其被动。 “海上风云,当真变幻莫测啊,本是艳阳高照风和日丽,哪知转眼之间便是雷霆之威啊,宁则枫,基地损失大不大?”看着因为一场风暴而显得有些破败的基地,曹云忧心忡忡地问道。 “陛下放心,水师基地在螃蟹湾中,受风浪的冲击较小,我们也有相应的应对方案,这在大海之上,是经常发生的事情,有了这个天然的海港,我们受到的损失极小,很快就会恢复的。”宁则枫不以为然地道,以前宁家的水师基地设在岛上,碰上这样的一场大风暴,那才叫损失惨重,现在这点事儿,根本就不叫损失。 “很好,你办事,朕放心,大齐水师就交给你了,朕希望早日看到你能拿出一些战果出来,这样也可以让天下子民,满朝文武明白,我们在水师之上的巨额投入是物有所值的。”曹云道。 “是!”宁则枫躬身应是。身子还没有直起来,螃蟹湾前部高高耸立的塔楼之上突然传来了示警的钟鼓之声。 “敌袭?”曹云微微皱起了眉头。 宁则枫侧耳倾听,片刻之后,随着塔楼之上钟鼓声的变幻,本来略有些紧张之色的他放松了下来:“陛下无忧,这是我们在外游戈的战船回航了,昨天那样大的风暴,只怕他们损失不小。” “希望将士无恙。”见识了大海之威的曹云深有同感。 钟鼓之声仍然在不停的响起,本来已经不太在意的宁则枫,神情却是越来越欢喜了,霍然转头看向远处的海面,激动地道:“陛下,钟鼓传喜讯,我们在外游戈的战船在海上取得了一场大胜。” 一听之下,曹云亦是惊喜莫名,“取得了大胜?” “是,大胜。”宁则枫肯定地点点头:“这一次带队出去的是樊新,他是海上老将了,这一次带队出去,本来是想磨炼新兵的,看起来他们有了预料之外的收获。” 说话间,近二十艘战船出现在了海面之上,向着螃蟹湾迅速地靠近。 “三十艘战船出击,回来后不到二十艘,看起来他们一定是遭遇了明人的主力战舰!”宁则枫喃喃地道。“大胜?难不成他们击沉了明人的主力战舰么?” 听着宁则枫的喃喃自语,曹云大喜过望:“快,下令让那个樊新来见我。” 樊新万万没有想到,在他大胜归来的时候,皇帝居然恰巧就在水师基地,他的战绩瞬间便直达天听。 “回禀陛下,我大齐水师击沉明人主力战舰抚远号。”樊新单膝跪倒在曹云面前,“我方战船损失十二艘,二百一十六名士兵阵亡。” 曹云放声大笑,樊新的成功,让他终于不再感到大明水师是不可战胜的了,只要方法恰当,只要时机合适,大明战舰照样能被轻松地击沉。 第一千五百五十三章:空中侦察兵 宝清港码头之上,一艘艘的商船停泊在港内,正在等待着码头之上的军队登船,烈火敢死营的旗帜在码头之上高高飘扬,但凡看到这面旗帜出现的人,便都明白大明的皇帝陛下必然就在这里。 大明皇帝秦风离开都城前往楚地,代表着大明对楚国的战役即将拉开帷幕。商人们无不是喜形于色,对于他们来说,大明的每一次对外战争,就是一次可以轻易发大财的机会,紧紧地跟在军队的身后,便可以毫不费力地占领那里的市场。 机会是有限的,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大明才不会理会这些商人所采取的一些动作,而商人们也可以借助军队的威风,将那些占领区本地的商人压得死死的。要不然时间一长,大明统治这些地方的官吏正式登场之后,想再这么做可就没有那么便当了。那些刚上任的官吏为了稳定地方,拉拢本地乡绅,是绝不会允许他们这样做的。 即便是现在,他们也可以赚上大笔的钱财,朝廷征用了他们的船队来运送军队,自然是要付费的,船到了泉州,再从哪里运回丝绸,一来一去,利润极其可观。 宝清港外海,大明战舰一字排开地停泊在海面之上,两艘庞然巨舰大明号和大秦号让人叹为观止,曾经的海上巨兽三层战舰在他们的面前,也变成了玩具一般的物事。大明号是宁则远的旗舰,而大秦号,则归了周宝桢。 大明号已经下水了两年出头,而大秦号却是去年年末才刚刚下水的新船,这一次,护送运兵船队去楚地的护航任务便是由大秦号令衔,十五艘三层战舰随行。 本来是用不着如此多的战舰的,但此次船上有大明皇帝,格局自然也就不同往常。 大秦号上,秦风拍着手里刚刚送到的军报,看着宁则远道:“抚远号沉了,这是我们第一艘在海上被击沉的战船,你那个哥哥,倒也的确是个有才的。” 宁则远阴沉着脸,“陛下,这也就是他们运气好,如果不是我们的战舰遭遇了海上风暴而失散,如果不是抚远号受损严重,便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 “沉了就是沉了,海上风浪,船只受损,本来就是战场之上的一部分。重要的是,齐军现在已经找到了对付我们战舰的办法。”秦风眉毛微挑:“狼群战术,一个很不错的想法,水师这边有什么应对的方法吗?” 宁则远点了点头:“齐军的狼群战术起始于今年开春,多以十余艘或者数十艘小型战船对我们单个的战舰进行突袭作战,从以往的战例之中,我们一艘完好无损的战舰,能有效的对付这种战术,虽然作战之中舰只会受损,但也会对敌造成大量的杀伤,从发现齐军采取这种战术之后,我们便不再派遣单艘战舰出巡,以防不必要的损失,一般情况下都是两艘或者三艘战舰结伴而行,这一次,纯粹是意外。” “陛下,臣实在是搞不懂,宁则枫为什么要采取这种自杀式的攻击,如果抚远号不受损严重的话,这一次他们的袭击也最多击伤抚远号,而他们来袭的船只则会损失严重。这完全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啊。”周宝桢摇头不解。 “养蛊练兵。”秦风淡淡地道:“齐人水师要想在短时间内拥有一支能与我们在海上较量的水师力量,唯有用人命来填,一次又一次的袭击,只不过是炼兵而已,死多少人他们不在乎,活着回去的,自然就成了他们水师的骨干力量。” 周宝桢倒吸了一口凉气,按照齐人现在的损失速度,很难想象他们要死多少人,才能拥有一支能战的水师队伍。 “陛下,以后不会再出现像抚远号这样的情况了。”宁则远咬着牙道,“接下来水师将会来一次大扫荡,将这些鬼魅统统扫进海底去喂鱼鳖。” “恐怕是杀鸡拿牛刀了。”秦风轻笑起来:“你大规模的出击,他们躲得无影无踪,你能奈他们何,大规模进攻莱州他们的水师基地吗?这可不行。” 周宝桢突然道:“陛下,末将有一些担心。” “说说你担心什么?”秦风问道。 “齐人水师尝到了甜头,势必会将这种战术贯彻到底。我大明水师战舰只要有了防备,倒还不虞有他,总之还有便宜可占,我担心齐国水师见袭击战舰不容易达到目的话,会将目标转向我们在海上的民间商船。”周宝桢道。“现在不论是楚国到我大明的海道,我大明往海外的通道,都是忙碌之极,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商船在海上航行,这些商船自身的防护是极其薄弱的,要是他们将目标对准了这些商船,则我们的损失可就很难估量了。” 宁则远身子微微一震,“陛下,宝桢将军说得对,臣建议封锁莱州海面,使他们片板无法出海。” 秦风摇了摇头:“封锁是行不通的。这一次曹云要求与我在小石城会面,要商议的便是两国之间全面停战的事情。而我们大明也会答应他们的要求,因为我们国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个时候大军云集莱州海面封锁齐国水师,是行不通的。再者莱州远离我大明本土和水师基地太远,你确定我们能长时间地对他们保持压力?这需要多少银钱支持你算过没用,这事不用多想,在户部耿精明那里,就绝对通不过。现在在海上,我大明水师已经是一家独大,上一次政事堂会议,耿精明就已经准备要对你水师经费下刀子了,你还想花费偌大的资金来做这事,他肯定是不干的。” 听了秦风的话,宁则远不由沉默下来,好半晌才道:“那就只有派出战舰,配备快船,在海道之上巡逻,只是这样被动地防守,效果并不是很好,大海茫茫,想要找到齐国水师的这些战船是很难的,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很难保证商船不受到滋扰啊。” “清剿是必须的。不过要先想办法找到敌人才行,要做到不打则已,打就要一打一个准。”秦风道。 “陛下,海上不同于陆地,陆地之上,鹰巢还能提供一些相应的情报,而在海上,等到情报传来,战机也就失去了。”宁则枫为难地道。 秦风笑了笑,转身看向身后的一名侍卫,大声叫道:“姜盛。” 一名卫士大步走了过来,躬身道:“陛下。” “给两位将军看看你的宝贝。”秦风道。 姜盛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面红色的旗子,高高地举起在空中摇晃了几下,正在宁则远与周宝桢不明所以的时候,天空之中突然两只高高盘旋的飞鸟箭一般的俯冲了下来,两人大吃一惊之余,却是看到姜盛伸出了胳膊,两保神骏之极的鹘鹰已是停在了他的胳膊之上,锋利的抓子牢牢地扣在他的甲胄之上。 “怎么样?”秦风看着两个傻楞楞的将领,笑问道。 “这两头鹘鹰竟然是眷养的?先前臣也看到了他们,但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点。”宁则远喃喃地道。 “鹰巢一直想提高情报传送的速度,因为有时候一些情报好不容易弄到了手,但送到的时候,却因为时间的关系,失去了大部分的作用,所以迅速地传递便成了他们一直在研究的东西,用飞禽来传递便成了其中最重要的研究方向,他们实验过很多的鸟类,最为成功的便是鸽子和这种鹘鹰。相比较而言,鹘鹰更可靠,飞行快速,在天空之中天敌几乎没有。不过呢,这种鹘鹰培育起来极其不易,十只之中能有一两只成材就算不错了,倒是鸽子很容易训练出来。两个算是各有千秋吧。” “陛下,传递情报对我们剿灭敌人用处不大啊?”周宝桢疑惑地问道,“倒是可以利用他来加强我们舰队之间的联系,加强彼此之间的配合。” 宁则远却是眼睛一亮:“陛下,您是说,这鹘鹰能够当作斥候使用?” 秦风拍掌大笑道:“正是如此,在训练他们送信的同时,倒是让他们发现,这鹘鹰啊,还可以用来侦察敌情,你说大海茫茫无边无际,但这鹘鹰速度奇快,身在空中,下面的情况一目了然,如果有了它当帮手,你们是不是就会有更大的把握找到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狼群?” “陛下,请给我们配备几十只这样的鹘鹰!”宁则远兴奋地道。 秦风有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盯着他:“几十只?你的口气倒真是大,鹘鹰训练极其不易,也就是这两年,才好不容易训练出来了一些,陆上部队那边从小猫哪里得知了消息,排着队的要呢,鹰巢这一次算是逮着了机会,正准备大开狮子口,狠狠地敲兵部一笔,你居然想要几十只?” “陛下,我们水师眼下急需他们呀,章兵部恁也偏心,陆军就难从他哪里得到消息,我们水师则是一点信儿也没有听到。要不是陛下说起,我们还蒙在鼓里呢!”宁则远气鼓鼓地道。 “这两只是鹰巢送给我的,先借给你使一段时间,姜盛也一并借给你,至于想要更多的鹘鹰,你自己去找鹰巢说话吧,从他们哪里弄到了鹘鹰,就得连人带鹰一起还给我。”秦风笑道。 第一千五百五十四章:皇帝的心思 “咚”的一声,宁则远一拳擂在大案之上,案上的笔墨纸砚跳了起来,跌得满地都是. “绝不能就这样算了.”宁则远脸色铁青地看着倚在窗边有一颗没一颗地往嘴里扔着炒熟的盐豆子的周立道.”老周,你能想象马振东站在中平号的甲板上看着慢慢下沉的抚远号号淘大哭的样子吗?这可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也是最早跟着你的部属,剿灭过无数海盗,参加过马尼拉海战,负伤累累,我就从来没有看过他掉过一滴眼泪.” 卡崩一声嚼碎了一颗豆子,周立懒洋洋地道:”等他回来了,我还要揍他一顿,王八蛋,一个舰长,居然把自己的战舰弄沉了.” “非战之罪!”宁则远没好气地道:”这口气你能咽得下去?” 周立两手一摊,一只独眼瞪得老大:”不吞下去怎么办?那些小老鼠躲在角落里,没那么容易找到,而去莱州,陛下又不许,宁统领,两国皇帝马上要在小石城见面,这是大事,不容破坏的.” 宁则远狞笑道:”老周,陛下坐大秦号先去泉州,然后换船去荆湖,大概需要半个月的时间,老周,咱们去一趟莱州,跑得快一些,只需要十天,抢在两国皇帝谈判之前,去替马振东出一口恶气怎么样?” 周立嘎嘎地笑了起来:”既然宁统领敢担这个担子,那老周跑一趟,又算得了什么?正如您说得那样,马振东怎么也是我的老部下,我欺负他那是没话说,他被别人欺负了,我自然想去找回这个场子.” “这一次大明号也去.”宁则远道. 啊!周立一怔,”宁统领,你还是别去了吧,我去干这一票,陛下怪罪起来,你在上头还有一个转擐的空间,你要是去了,那可就不一样了.” “我的那个哥哥既然给我划下了道道儿,那我就去好好的给他一个难以忘怀的教训.”宁则远冷笑道:”哪怕被陛下怪罪,我也觉得值得.” “全军出动啊?”周立摸着腮帮子上粗又硬的短胡须,”这要个名头啊!” “演习!”宁则远道.”一出海,我们去了那里,还不是我们说了算.老周,机会只有这一次,干完了这一次,接下来齐明之间要进入三到五年的和平期,这几年里,咱们除了在海上抓抓耗子,可就捞不着什么正儿八经地仗打了.” “既然统领拿定了主意,哪等皇帝陛下一离开宝清港,咱们就以演习的名义出海,先向葫芦岛方向航行一天,然后转道向莱州.”周立走到海图前,在上面划出一道线,然后又猛然一拐,直指莱州方向.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周立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豆子,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大秦号,”真漂亮啊!” 宁则远走到他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别羡慕了,将大秦号给周宝桢,成为他的旗舰,陛下有其它方面的考虑,大楚号,明年就可以下水了,那可是集我们大明造舰最新技术的最好的战舰,你虽然拿到的晚,但拿到的却是最好的,还有什么不快活的?你是帮着陛下将水师从无到有发展出来的,陛下怎么会忘了你呢?” “理儿是这个理,可还是心痒痒的啊!”周立嘿嘿的笑了起来,”这一次出去,我们也正好将大明号这样的五层战舰与其它战舰的作战模式再摸索一下,看看还有没有改进的地方.” “永远都会有改进的地方!”宁则远道.”老周,这一次齐国人搞出来的这个狼群战术,你觉得我们是不是要有针对性地制造出一批速度更快,打击性能更强的快船出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种船其实一直是用的,宝清船厂不是设计出了一种在内河使用的快船吗?我觉得稍稍改动一些设计,便足以支撑在海上作战.” “这种船近海作战还可以,但远海航行的话,持久性不长.” “统领,难道齐人的那些快船就能进入远海作战吗?您别忘了,大海现在可是控制在我们手里的,我们可以在一些岛屿之上布置一些后勤基地,有了这些地方,便能支撑他们像更远的地方突进,至于齐人嘿嘿,他们要是敢学我们,咱们就派战舰去将他们的这些基地一一摧毁.” “说得有道理!”宁则远击掌笑道:”是我糊涂了,像长生岛那样的地方,咱们就能在上面布置一些后勤物资,然后依托哪里,就可以有效地控制大片海域.” “正是.”周立笑咪咪地道.”还有啊,宁统领,鹘鹰是一个好东西啊,两只是万万不够的,咱们得多弄一些来.” “只怕很难.”宁则远叹道:”陆地之上永远是重点,即便有,恐怕也会尽量地先给陆军,能弄到两只,已经不错了,你没有听到陛下说是借给我们的吗?求人不如求己,老周,咱们放出风去,大量地收集这种鹘鹰,姜盛不是要在我们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吗,他肯定是懂得如何训练这玩意的,既然是借来用的,那就往死里用,别吝银钱,多多的赏赐,一定要将这门手艺学到手.” “英雄所见略同.那些搞海贸的商人一个个都身家丰厚,交游广阔,神通广大的很,我放出风去,谁要是不给我们可劲儿地想办法,他在海上我们便能让他寸步难行.”周立道.”只是这样一来,恐怕这玩意儿也就会暴光了,齐人很快就能搞清楚这里头的奥妙的.” “一步领先,步步领先!”宁则远不以为意地道:”你以为就算咱们不这样搞,鹘鹰这东西上几次战场,齐人便摸不清楚这里头的玄机吗?这又不是什么高深的玩意儿,只是看谁先想到而已.就这么办了.” 大秦号上,整整一层都被收拾了出来作为秦风与闵若兮的居所.离开了越京城之后,闵若兮的情绪终于是好一些,此刻靠在床上,看着正一边烫着脚一边看着奏折的秦风道:”我觉得宁则远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去,这个人是十分冷静的,但一涉及到宁则枫的事情,他绝对会去报复的.” “我知道呀!”秦风笑吟吟地道. “你知道?”闵若兮奇怪地道:”既然知道你不阻止吗?” 秦风嘿嘿一笑:”为什么要阻止,我已经告诉了他,在我与曹云谈判的时候,绝不允许有破坏谈判的事情发生,但在之前发生了什么,我管得着吗?他齐国人不也是击沉了我的抚远号吗?” 闵若兮咯咯的笑了起来:”还以为你真是大肚量,敢情也是小肚鸡肠呢!” “打了我的脸,自然便要打回来.”秦风冷哼一声:”马振东我知道的,那可是一个铁骨汉子,他号淘大哭的模样,不敢想,不敢想.宁则远要是连我的这点心思都体会不出来,还配当我的水师统领吗?” 闵若兮耸了耸肩:”你现在越来越有皇帝的自觉了!” “当得久了,心思自然就多了一些.”秦风笑道. “不过周宝桢所说的齐人很可能会袭击商船一事,我觉得还是很有可能的,这事儿不得不防.海贸现在对我们大明的税收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如果受到袭扰,影响会很大的.” “你想多了,商人追逐利润是与生巨来的,风险愈大,利润越高.而且以齐人的能力,也很难对我们的海贸造成太大的影响.嗯,对了,你知道王月瑶现在鼓捣的一门新生意吗?”秦风笑着问道. “她又有了什么鬼点子?”闵若兮好奇地坐直了身子,大明做生意有两大奇才,一个是王月瑶,一个便是耿精明,现在两人一个是户部尚书,一个是商业司的司长. “与楚交恶之后,我们大明在楚国的商人蒙受了很大的损失,因为当时发生这些事的时候,为了保密,我们并没有通知这些商人.不过这些商人中有一批人是行业联合会的成员,事后,行业联合会给了他们一定的补偿.” “这事儿我是知道的,不少人为此倾家荡产呢!”闵若兮点了点头. “王月瑶就是从这事之上得到了启发,正在筹备的生意就与这个有关,她把其称作保险行会.”秦风道:”这个女人的脑袋,的确与一般人长得不一样.” “保险行会,怎么说?” “很简单啊,打个比方说,有个商人要做一笔生意,但是呢,风险很大,比方说很可能碰到强盗,有可能遭遇恶劣的天气,这都有可能导致这个商人亏本,这个时候保险行会就登场了,你只需要交一笔钱给保险行会,那么如果你因为这些原因导至这次生意失败,那么保险行会就会赔偿你.” 闵若兮眨巴着眼睛道:”这个保险行会这么办,不会赔本吗?” “怎么可能赔本?”秦风大笑起来:”出事的概率必竟是很小的,这门生意,基本上就是大赚啊,你瞧好吧,这一次抚远号被击沉的消息传回来之后,王月瑶一定会马上推出海贸保险的,而那些海商一定乐意掏一笔钱来为自己加一道保险.必竟相对于海贸的巨大利润来说,交的这一点费用,完全不值一提.咱们大明的财政收入,又会多增加一条生财之道啊,而且这门生意可以扩充到我们大明的方方面面,简直就是一坐挖之不尽的金矿啊!” 第一千五百五十五章:无所不用其极 秦风对王月瑶的判断一点儿也没有错。 当抚远号被击沉,齐国水师在海上有了一定的力量的消息传回到政事堂之后,得到消息的王月瑶就如同一只猛兽嗅到了血腥味儿,带着她商业署的一票人马直接就杀到了宝清港。左右现在从越京城到宝清港有轨道车相连,方便得很。 当秦风乘坐的大秦号带着庞大的运输船队和护航舰只刚刚离开宝清,王月瑶前后脚便抵达了这里。 大明的商业网络已经慢慢地成型,各个行业历经了十数年的迅猛发展之后,已经开始进入到了一个平稳发展的阶段,暴利时代正在结束,像以前商业署控制的香水行业,面膜行业等暴利行当,在多年以后,慢慢地也被民间的一些高手窥探出了门道,各种仿制品开始出现在坊市之间。 这让王月瑶心痛不已,可是没办法,民间才智人士不知泛泛,这些东西只要肯下功夫,终究是能研究出来的,当市面上充斥着这样的商品的时候,商业署旗下的这些工坊不得不开始降价销售。现在他们唯一还能倚仗的就是多年来销售这些东西所形成的成熟的网络和良好的口碑,仍然牢牢把持着高档货的市场。 不过在王月瑶看来,用不了多久,便会有实力雄厚的商人加入其中,对自己旗下的这两个产业形成巨大的冲击。 遭到同样命运的还有琉璃产业。王月瑶拼命想保护的秘密,在大明海贸发达的现实之下被击打的粉碎,有海商从海外找到了精通琉璃烧制的工匠弄回国来之后,琉璃工坊也遍地开花,前后不过一年时间,曾经的高价商品便卖成了白菜价。如今在越京城,稍微殷实一些的家庭,早就不用窗纸来糊窗了,而是换成了明亮的琉璃。 当这些暴利行当风光不再的时候,王月瑶不得不绞尽脑汁来为商业署寻找新的利润点。 保险,就是她抓到的又一个新的商机。 灵感来源自楚明交恶之后,大明行业联合会对旗下的商人进行的补偿,这些补偿当然不能让这些商人完全收回他们失去的东西,但却给了他们东山再起的本钱。此事过后,王月瑶就招集了一班人,开始筹谋保险行会。 作为大明商业老大,王月瑶自然是拉得到投资的。耿精明这位户部尚书第一时间就跳了出来,以势压人,硬生生地从保险行会之中抢去了五成的股份。现在的耿户部不像以前的苏户部,苏户部是要看到白花花的钱银躺在府库之中才心安,耿户部则是看到库房里堆着大堆的银钱用不出去就着急上火,当王月瑶成立保险行会的折子一到政事堂,就被他察觉到了其中蕴藏的巨大商机,立即串通政事堂的大佬们,不由分说地弄走了五成的份子。 这让王月瑶气得咬牙切齿,要知道当初耿精明弄越京城周边的房地产的时候,可是汤水都没有让她喝上一口。 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耿精明这一次还联合了政事堂的诸多大佬一齐向自己露出了獠牙呢! 任何一个行当在最初开始的时候,总是困难重重的,因为没有先例可循,大家对这样的新生事物总是抱着一个观望的态度,总是想着让别人先去吃一吃这个螃蟹,如果美味的话,那自己再跟上不迟。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种冒险的精神的,所以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是能赚得盆满钵满,而跟上来的后来者,便只能喝点汤汤水水,当然,所有人都是满足的。不想冒大的风险,便不会有大的收获。 保险行会几乎囊括了大明所有的行当,王月瑶带着商业署的一帮人苦干了大半年的时间,终于弄出了一个自认为很详细的方案后,便开始推广了。 当然,王月瑶也清楚,这个现在看起来很详细的方案,一定会在执行的过程之中碰上无数的稀奇古怪的问题,这些问题,就只能在施行的过程之中一步一步的完善了。 事情的发展如同先前预料的一般无二,保险行业向前推进的极其缓慢。实施大半年后,亏得惨不忍睹。政事堂的诸位大佬们已经开始动摇了,必竟朝廷在这里头占了一半的股份,每天亏出去的都是白花花的银钱啊。但耿精明和王月瑶二人坚信这一定会是一个赚大钱的行当。出于对这两人的信任,政事堂的大佬们现在还辛辛苦苦的忍着。 今年终于迎来了转机,让王月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最先出现曙光的居然是在农业之上。丰县是她的老家,王氏在丰县那是德高望重的望族,大明第一任吏部尚书王厚死后也归葬故里,丰县的县令,更是王月瑶的一个本家堂兄。为了支持王月瑶的这一次行动,这位堂兄使用了一些小小的手段,让丰县所有的农户都为自家的农田买上了保险,一亩田一钱银子。买了保险的农户在这一年之中,如果遭遇了天灾,比方说旱灾,涝灾,蝗灾等等,保险行会都会按照秋后的收成给予赔偿。丰县数百万亩土地,基本上都买了保险,这是保险行会第一笔大收入。 一个月前,丰县遭到了突如其来的一场冰雹的袭击,全县差不多一半以上的农田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就在政事堂的大佬们如丧考妣的时候,王月瑶却兴奋得像一只快活的小鹿,亲自去了丰县主持了赔偿事宜。这一笔赔偿,当然让保险行会大亏特亏。但却让保险行会一举打响了名头。 对于农民来说,得到了大笔的赔偿,而他们的投入不过是小小的一点银钱而已,一亩地一钱银子,不值一提。而且遭了灾的土地还可以重新补种,虽然收成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但到了秋后,还是会有不少收入的,算下来这一年,竟然比往年还要赚得更多,自然是欢喜不尽。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登县,与丰县一样也遭了雹灾,但最后只能由百姓自己来承担损失,当地官府能做的只能是赈灾而已。 这一个例子,立时便让整个沙阳掀起了购买保险的热潮,老天爷的脸色一向是说变就变的,谁能摸得准他老人家的心事,既然现在有一个只需出小小的一点钱就能让老天爷莫奈自己何的事情,当然得抓紧。 这股风浪旋即从丰县扩展到整个沙阳,然后漫延到太平,正阳,越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大明的土地之上传播。 保险行会终于可以赚钱了。 保险行会赚得笑开了花,政事堂的大佬们在高兴之余,突然发现这一行当里头蕴含着的另一层意思,那就是由保险行会来替代朝廷的赈灾。 大明现在的疆域愈来愈大了,不是这里发了大水,就是那里遭了旱灾,总之就没有那一天是平安无事的,朝廷每年在这个上头的支出也是相当惊人的。 王月瑶自然是不理会政事堂的大佬们已经由她弄出来的这个行当想到了治政之上,她在听到抚远号被击沉的消息之后,立马就跑到了宝清港,找到了正准备出海去找齐国水师麻烦的宁则远。 “不行!”宁则远愤怒地瞅着面前的王月瑶,如果不是王月瑶资格老,她男人舒畅更是地位特殊,他会在王月瑶说出她的要求之后立即就让卫兵将她叉出去。 “为什么不行?”王月瑶也恼火地看着他。 “马振东一条铁骨汉子,自己的战舰被击沉已经让他痛苦不堪了,回来之后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你居然还想让他去你那个捞什子的联谊会上再亲口讲述一遍被敌人击沉的经历,还要将敌人说得厉害无比,这是在伤口上撒盐。这是对我们百战将士的侮辱。”宁则枫拍着桌子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齐国人蹦哒不了几天,我会将他们的战船弄成一块块的木板,然后再捞回来当柴禾烧。” 王月瑶瞅着愤怒的宁则远,竖起了一根手指。“十万两!” “什么意思?”宁则远一怔。 “宁统领,据我所知,今年你们水师的经费会被砍三分之一,你一定很缺钱,抚远号被击沉了,你有钱再造一艘新的战舰吗?我出十万两,你就可以再造一艘崭新的抚远号了。” “十万两就想买我将士的尊严,做梦!”宁则远义正辞严。 “二十万两!”王月瑶又伸指了一根手指。 宁则远嘴唇哆嗦了一下,“其实也不是不能商量,关键是马振东这样的汉子,是绝不会愿意去的,这是拿小刀在他的伤口之上拨拉呢。” 王月瑶再伸出了一根手指:“三十万两,我相信马振东为了一艘新的抚远号一定会心甘情愿地去卖惨。宁统领,不能再多了,你要是还嫌少,那咱们就一拍两散。到时候我想出了别的法子,你可别后悔。” 三十万两,便是三艘全新的三层战舰,宁则远的眼睛立时便亮了。拍着桌子大叫道:“振东,马振东,快滚出来跟着王署长走,这一次出海,没你的份儿了,为了你的新抚远号卖力表演吧!” 第一千五百五十六章:袭击 莱州,螃蟹湾,齐国水师基地。 巨大的工坊之内,一艘崭新的三层战舰矗立在船台之上,披红挂彩,这是莱州船厂制造出来的第二艘三层主力战舰,较之制造第一艘的时间快了三分之一的时间,今日正是他下水的日子。下水之后,再装上远程攻击武器以及最后的一些收尾工作,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莱州郡守丁声明喜气洋洋地与宁则枫并排站在高大的楼台之上,俯视看着身下船坞之中巨大的战舰,“恭喜宁统领啊,以这个速度,今年我们齐国水师,就可以基本成军了。” “远远不够。”宁则枫的脸上似乎永远也没有笑容,“我们与明人相比,不仅在战舰的数量之上无法比较,连质量也无法比较,更不用说明人还有五层战舰,在大海之上,三层战舰碰上了大明号这样的庞然大物,除了逃,没有第二条路可选。除非我们在数量之上拥有绝对的优势。” “宁统领太危言耸听了吧。上一次咱们的战船不是还击沉了他们的抚远号吗?可见明人战舰也没有哪么可怕?”丁声明不以为然地道,“咱们以这些三层战舰为主,辅以无数的小型战船,蚁多咬死象呢。这一次击沉了抚远号,陛下可是欢喜得紧,宁统领要是再有一次两次这样的战绩,那可就名震天下了。” 宁则枫侧头看着丁声明,有些无话可说,这家伙对于海战,完全就是十窍通了九窍,只剩下了一窍未通了。想要出言讥讽,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自己虽说被授予了水师全权,但丁声明却掌控着整个水师的财政大权,这当然是朝廷的制衡之策,宁则枫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本来就该这样。樊新击沉了抚远号,在皇帝面前大大的露了脸,连带着他,丁声明都被皇帝嘉奖,爵位升了一级,眼下这位心思正热切着呢。 “丁郡守,这一次能击沉抚远号,完全是天时地利人和我们都占全了,这样的好事不是时时都有的。明人的战舰如同两艘结伴而行,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拿他就无可奈何,如果三艘同行,我们就只能望风而逃了。如果碰上了明军舰队,我们除了退回到港湾之中借助陆上远程武器打击之外,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想要与明人有一战之力,我们至少得拥有十艘以上的主力战舰和更多的辅助船只,至少今年,我不觉得我们有这个能力。” 丁声明脸色变幻,这几天勃勃的热情被宁则枫一瓢冷水浇了一个透心凉。 “第二船厂马上也可以投入使用了,今年再造三五艘舰应当是没有问题的。”他讷讷地道。 “但愿吧,这就要看丁郡守的能耐了。”宁则枫道。“只要拥有了十艘主力战舰,我们便可以出海去咬一咬这个硬骨头了。好了丁郡守,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吧!” 丁声明点了点头,大步走到前方,从一名士兵手里接过一把刀,扬手确在前方绷得紧紧的一根绳子之上,刀起绳断,前方庞大的拦水门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缝,海水立时倒灌而入。大门两边的士兵也立时开始拼命地转动绞盘,两扇大门越张越大,海水汹涌灌入船坞之内。 崭新的战舰先是略略倾斜了一下,然后开始剧烈的左右摇摆起来,随着船坞内的海水越来越深,它终于稳稳地停在了水面之上。 金鼓齐鸣声中,战舰两侧探出的滚轮开始转动起来,庞大的战舰慢慢地向着船坞外驶去。 当他终于出现在海湾之内,将巨大的身姿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的时候,整个海湾内立时响起了响彻云宵的欢呼之声。 宁则枫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丝笑容,第二艘战舰的下水,终于可以让他能够带领水兵们演练更多的海上作战技巧了。 齐国水兵,对于海上作战基本上没有概念,过去一些所谓的水师将领,大都是在书本之上和故书堆中生搬硬套一些东西,真要上了战场就是找死,而他的部下人数并不多,想要形成战斗力,不时短时间内可以办到的。这也是他不得不采取养蛊练兵之法的原因所在。他没有时间,等不起。 “丁郡守,请。”宁则枫向丁声明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战舰下水之后,还有一系列的测试来验看这艘战舰的一些常规能力。 两人并肩离开了船坞,向着外面走去。 刚刚跨上马背,港湾尽头的蟹爪山梁之上,突然升起了数道笔直的狼烟,几乎在同时,示警的钟声传来。 敌袭!宁则枫身子一震,不假思索,打马便向远处的山梁奔去。丁声明先是楞怔了一下,赶紧也打马跟上。 警钟之声由远及近,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整个螃蟹湾海港之中已是警钟处处,无数的士兵从营舍之中涌了出来,向着左右蟹爪山狂奔。 半个时辰之后,宁则枫已经站在了海港水寨高高的城楼之上,极目远眺,一艘接着一艘的战舰逐次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他已经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战舰之上飘扬着的面目狰狞的骷髅旗。 说来也是好笑,这天下谁都知道,现在海面上拥有这样庞大舰队的只有大明,但偏生他们还是打着海盗旗,而在海上一次又一次的交锋之后,在明军的海上陆战队一次又一次的上岸劫掠之后,齐国官俯的邸报之上,仍然将他们称之为海盗。 “大明号!”宁则枫咬牙切齿地道。 大明号那庞大的身躯一出现,宁则枫便知道,他的亲弟弟来了,看来击沉了抚远号,让他恼羞成怒了。 “所有战舰,退回海港。”宁则枫冷然下令道。“防卫部队,准备作战。保护海港。” 站在宁则枫身边的丁声明,第一次看到了明军庞大的舰队,特别是那艘大明号,虽然隔着他还很远,但那巨兽一般的身躯,已然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宁统领,他们不会当真进攻我们水城吧?”他抱着一线希望问道,“这是不是就是一次恐吓?” “丁郡守最好别这么想。”宁则枫冷冷地道:“如果有机会,他们一定会很高兴将我们莱州船厂彻底摧毁的。您现在不应该站在这里看着,而是应当马上返回郡城去,调集更多的郡兵,青壮前来支援,要是莱州水师基地有失,你,我的脑袋都会保不住,明人不杀了我们,陛下也会砍了我们的脑袋。” 丁声明打了一个寒噤,“我马上回去组织人手前来支援,宁统领,你一定要守住啊!” 宁则枫点了点头,从看到大明号,他就很清楚,他的弟弟这一次亲自来,绝对不是仅仅吓唬他一下的,这是一场真正的战斗,如果自己守不住水城,莱州水师基地必然不保。 两边山梁之上渐次升起的旗帜让他略感欣慰,从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他就清楚宁则远一定有一天会来这里找他的,所以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营建这里的防守体系,在水师还没有形成战斗力之前,防守,才是他的主旋律。在左右蟹爪山上,无数的远程武器,包括投石机,强弩,弩炮等密集程度足以让任何人为之咋舌,水城之前,人为设制的暗礁将水道完全封锁,只剩下了一艘战舰通过的宽度,而现在随着警号的升起,一根根粗大的铁链沉入这唯一通道之中,也几乎断绝了对方的战舰冲到水城附近的可能。 想利用战舰正面突破莱州水师基地基本上没有可能,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明军的水师陆战队,他们会在莱州的任何一个地方登陆,然后从水师基地的后方发起进攻,而这,就要靠丁声明来抵抗了。 近二十艘战舰一字排开派在了海面之上,最中间的大明号如同鹤立鸡群,周立扶着栏杆,看着远处的蟹爪山,在他所站立的这个高度,可以很清晰地看见对面那密如树林一般的巨大的投石机,“宁统领,看样子不好打呢,这是布置了多少投石机啊?宁则枫这是有多怕我们来打他的主意啊?” 宁则枫哈哈大笑:“再多的投石机也是死物,周将军,第一阵便由你来打前锋,去探探风色吧,咱们在这里与他们好好的玩玩。” 周立大笑:“好,那就与他们玩玩,左右咱们的目标不是这个水城。” 他身手矫健地跃下甲板,伸手抓住一根缆绳,如同一只灵巧的猿猴一般溜到了水面,那里,一艘小船正在等着他,跳上小船,他驶向自己的战舰。 片刻之后,周立亲自指挥着自己的战舰脱离了大队,向着蟹爪山驶去。他这是要去探测蟹爪山上敌人投石同的射击距离,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活计,没有几把刷子真应付不来,只要一看对面那密密麻麻的远程武器,就足以让人头皮发麻了,周立不太放心让其它战舰去,要是一个不小心挨上几下又被干沉一艘,那就成大笑话了。 第一千五百五十七章:就差一点点 周立的旗舰太平号是大明建造出来的第一艘三层战舰,当然现在的太平号与当初的那一艘外观上虽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内里却已是天差地别了,变化最大的就是速度比以前提高了足足一倍有余,船上架装的霹雳火在经过天工署的改进之后,射程也大大增加. 水城城楼之上,宁则枫注视着那艘脱队而出的战舰从完全静止到高速驶来,眉头锁得紧紧的,他是海上的大行家,当然知道在水战之中,同样等级的战舰,速度更快的一方,就意味着能占据绝对的优势. 现在的莱州水师中的匠师是知道这种动力结构的,但问题是,这些精密到了极致的动力系统构成对于制造他的材料要求极高,而齐国,偏偏就制造不出来这样的高等级材料.他只能望而兴叹,现在只能指望皇帝的的重赏之下果然能出勇夫,大齐能大幅度的提高冶铁练钢的技艺,否则这样的差距,始终是无法弥补的. 采用了替代材料的齐国水师战舰,速度比起明国战舰要大约慢了三分之一,这在海战之中,绝对是致命的. 轰的一声,左蟹抓山突然腾起了一片黑压压的影子,宁则枫抬头看向那些自天而降的石弹,愤怒地叫道:”愚蠢!” 对方单个战舰出击,目的就是要诱使蟹爪山的远程武器暴露他们的射程,此时最合适的应对方法,当然是放那艘战舰进来,先是用射距稍近的投石机进行引诱,等到对方战舰入觳之后,远近投石机同时发射,立时便能将这艘战舰封锁在这一片海域之中. 但现在,率先发射的居然是射程最远的投石机. “郡兵果然还是靠不住啊!”宁则枫长叹一声,这些远近射程不一的投石机本来就是他亲自布置的,能确保在这一片区域之中做到无死角攻击,但再好的布置,没有合适的人来操作,也是枉然. 在他的注视之一,太平号漂亮地划了一个孤线,整个船只一下子由船头对准左蟹爪山变成了侧舷对准山梁.一排排水柱在太平号的前方腾起. 不等水柱完全消散,太平号一个右满舵,又一头扎了进来,蟹爪山再一次腾起了乌泱泱的石弹. 周立卓立在三层顶上,一只独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天上的石弹,嘴里却在不停地下达着命令,身边数名传令兵肃立,一名手持双色旗,不停地根据周立的命令挥舞着手里的旗帜,指挥着操纵主副三架风帆的水兵不停地调整着风帆的角度,另两个士兵半蹲着,手里却是紧紧地握在身边两根突出的连杆之上. 这些连杆一直连通到底舱,不同的连杆代表着不同方向的水兵发力,每一根连杆之上又连接着一个个的标志杆,不同的标志杆又代表着不同的前进速度. 庞大的战舰在精密的指挥之下,便如同一只滑腻腻的泥鳅,在一枚枚石弹之中穿梭前进. 咚的一声,一枚石弹砸在了甲板之上,轰的一声,一块条木高高翘起,光滑的甲板顿时露出了一个大窟窿,周立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下,而是厉声喝道:”霹雳火,发射!” 三层顶部,早已经蓄势待发的霹雳火一根根的掷臂猛然弹起,一枚枚烧得通红的铁弹腾空而起,刚刚飞起来时,视线之中的还是一个个通红的铁弹,飞在空中,便变成了一个个大大的火球,呼啸着飞向蟹爪山. 轰隆隆的声音之中,这些火球所落之处,立时燃起了熊熊大火,一股股的黑烟腾空而起. 太平号向前再前进了数十米,在周立的命令声中,霹雳火再一次的发射出去. 周立眯着眼睛瞅着铁弹的落点,摇了摇头,自己战舰的霹雳火打不到蟹爪山的投石机本阵,而对方却可以利用地利的优势,轻而易举地将石弹砸向自己.在这个距离之上,除非是大明号上的大号霹雳火发射才能够得着,但问题是大明号太大了,远不如太平号灵活,在这里固然能攻击到山上的敌人,但自己必然也会成为对方的靶子. 这就太不值当了. “霹雳火自由发射,强弩自由发射.”周立决定撤退了,敌人的远程武器的布署,射距已经打探明白,自己就不用在留在这里挨砸了.常在河边走,岂有不湿脚的道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太平号已经挨了好几下狠的了. 一枚枚烧红的铁弹呼啸着飞起,霹雳火的射速在这一刻发挥的淋漓尽致,一枚枚的强弩弩箭带着尖啸之声飞向山顶,这些强弩是能飞到山顶上去的,但想要强弩射中投石机,那除非是运气好到了极点. 蟹爪山上浓烟滚滚,将山顶之上齐军的视线完全挡住,他们看不清下面的太平号究竟在什么地方,只能胡乱地向下发射着石弹,而周立则利用这个机会,潇洒的脱困而出,扬长而去. 大明号上,宁则远盯着左右蟹爪山,摇了摇头:”龟壳硬得很,不好打呢.” 如果真想拿下莱州水师基地的话,那就必须要冒着左右蟹爪山上的攻击而向水城发动进攻,三层战舰上的远程武器,是无法对山上的投石机形成威胁的,这也代表着,想要拿下这个水师基地,便必须要先拿下左右蟹爪山,水面之上无法达到目标,便只能从陆地之上展开进攻. 转头看向分列在大明号左右的战舰,在周立返回之后,这些战舰纷纷向着大明号发来了信号,想要发动进攻. “既然来了,便都去试一试.”宁则远轻笑起来,”也算是磨练磨练他们操纵战舰的技艺.传令,每次两艘,分别向左右蟹爪山展开进攻.” “统领,我们打不着他们.”身边,一名亲卫低声道. “打不着不要紧,周将军已经探明了对方投石机的射距和覆盖范围,他们要是还被打中,那可就太不争气了,难得有这样纯防守的地方磨练磨练他们的技艺,可不能放过,大明号也靠过去,抵近山上投石机的射程边缘,他们打不着,我们可是打得着的.”宁则远大笑起来. 大明号在他的大笑声中,缓缓向前抵近,左右两艘三层战舰则在大明号的前方,向着左右蟹爪山逼去. 石弹再一次布满了天空. 大明号准确地停在了山上投石机最远射程的边缘,与其它战舰不同的是,他的整个第五层,就是一个完整的大号霹雳火,这台超大号的霹雳火的掷臂,足足是三层战舰的一倍有余. “发射!”随着军官的一声令下,大明号庞大的身躯微微向后一坐,数十枚铁弹腾空而起,向着左蟹爪山飞去. 宁则枫再看到大明号第五层那长长的掷臂之后,就知道要糟糕了,因为先前太平号的霹雳火发射,距离山顶之上的投石机阵地便已经不远了,而这大明号上的掷臂如此之长,射距显然要更远一些. 事实也不出他所料,大明号上飞起的铁弹,不但落在了山顶之上的投石机阵地,有的甚至飞过了头,落到了后山之上,山顶之上立时便传来阵阵的惨叫之声和投石机倒塌之时的轰隆巨响之声. 什么叫只能挨打不能换手?先前周立体会到了,现在蟹爪山上的齐军防守士卒也体会到了,他们的投石机够不着对手,而对手却能肆意地对他们发动打击.周立打不过还可以跑,而他们人可以跑,投石机却跑不了,这些巨型的投石机被固定在阵地之上,想要移动可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此刻,他们只能祈祷头顶飞舞的石弹不要落在自己这里. 水城城楼之上的宁则枫嘴唇都被咬破流出血来而不自知,看着水城之外耀武扬威的明军战舰,他狠狠地一拳击在墙垛之上,厉声道:”放火流星.” 所谓的火流星,就是装满了易燃物的船只,由死士驾驶,船头之上安装着三根锋利的长矛,冲出去之后,利用这三根长矛将自己钉死在敌人的船上,然后纵火焚烧. 水城的大门猛然打开,十数艘火流星飞速地冲了出来.沿着那条狭窄的水道向着外面的大明舰队冲来,此时大明舰队整体前移,距离他们并不是太远了. 这些火流星刚刚冲过这条狭窄的水道,两艘大明战舰立时便迎了上来,舰身横排,霹雳火隆隆开始发射,一枚枚的强弩带着尖啸之声亦飞扑而来. 伴随着一声声的巨响,十余艘火流星刚刚驶出水道,便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一艘接着一艘的被击沉在海面之上. 宁则枫看着火流星一只接着一只的沉没,痛苦的嚎叫起来,在他站立的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大明号上的宁则远也正在凝视着他,看到宁则远举起手掌,在喉家一划,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他更是怒不可遏. “统领小心.”身边一名亲兵突然大叫一声,合身撞向宁则枫,几乎在同时,刚刚走过火流星的水道之中,浪花翻动,两名穿着贴身水靠的水鬼从水下猛然浮了起来,手中闪着寒光的弩箭发出嗖嗖的鸣叫之声,两支连弩,六支弩箭,向着水城城楼之上的宁则枫急飞而来. 被亲卫撞倒在地上的宁则枫翻身坐起,惊魂未定地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亲卫,亲卫身上扎着两支弩箭,此刻身上鲜血沽沽的流出,人早就死了. 水城之上箭如雨下,那两个水鬼射出手中的弩箭之后,根本就没有看结果,而是一个猛子又扎了下去,竭力向着远方游去. 一跃而起的宁则枫想再靠近城垛,却被其它的亲卫死命地拖住,数面盾牌挡在了他的身前. 远处大明号上的宁则远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先前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掩护这致命的一次袭击,很可惜,宁则枫的命很大,居然被亲卫给救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如果能干掉宁则枫,那么齐人的重建水师计划,可就要搁浅了. 第一千五百五十八章:比拼 莱州,两支水师打得热火朝天,一副誓不立于同一片青天之下的敌视,而在潞州与昆凌郡的交界,双方虽然都屯集了大军,但却是一派和和气气的模样。 这两支大军的统帅郭显成与杨致已经会唔了数次,就两国皇帝即将到来的会盟提前进行一些必要的协商,光是一个会盟的地点,两边都各持己见争论了很久。不管是谁提出来的地方,另一方总能找出太多的问题,相持了许久才达成了最终的协议,会盟的地点定在了潞州的莲花锋。 莲花锋矗立在潞州境内靠近昆凌郡约二十里处,关键的是他是一座孤锋,登上山顶,两边景色一览无余,而孤锋周围,便是茫茫的一望无际的原野,多年的战争,这片土地已经基本上荒芜了。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任何一方想要搞点什么阴谋,埋伏一些什么军马,那都是水中月,镜中花。 郭显成觉得将会盟的地点定在齐国境内,自己占到了便宜,这就好像是明国的皇帝到了齐国像齐国皇帝低了头,同样的道理,杨致也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明国的大军在这个时间段可以肆无忌惮地开进齐国的土地,这是一个好彩头,意味着征服。 双方都揣着自己的小心思满意地在会盟地点的文件之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和大印。皇帝会盟,自然要做许多的准备,至少莲花锋现在的这种原始状态与即将在这里见面的两位皇帝的身份是大不相符的,整修莲花峰便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按理说莲花峰在齐国境内,这些事由齐国来承担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过杨致却不想这么干。 “郭大将军,你们从靠近你们的一方修建一条路上峰顶,我们呢,从我们这一方也修建一条路上山顶,双方约定时日,同时动工,谁先修上峰顶,那么峰顶的整修便由谁负责,如何?”杨致笑咪咪地道。 “杨将军,连这个你也要争一争吗?”郭显成不满地看着杨致。 “该争的一定要争,郭将军不会让我们两国的皇帝披荆斩棘上山吧?”杨致笑咪咪地道。 郭显成瞪视了杨致半晌,才道:“各修一条也行,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但有一点要求,不但要修得快,还要修得好,要彰现两国皇帝的身份。”他皮笑肉不笑地盯视着杨致,“要是谁修得灰不溜丢的,那可就没有资格说话了。” 郭显成此话自然是有所指的,明人因为拥有水泥,无论是修路还是盖房,速度都是极快,光比速度,齐人当然比不上明人。这一次两国会盟,郭显成当然是做了不少准备的,其中修一条好路上山,早在计划当中,像修路所需的一应材料,早就准备妥当了。先前的计划是邀请两国的皇帝携手登山的,杨致这么一闹,那就是沿着两条不同的道路上山最后在山顶聚首了。 “没问题!”杨致乐呵呵地答应了。 回到小石城的杨致,看着工部尚书巧手,梆梆的敲着桌子道:“我们需要一条路,一条能让齐人颜面无存的道路,不但要快,还要结实,还要华丽,我要在莲花峰顶修建一座大明风格的殿堂,让他一直矗立在莲花峰顶,无时无刻的不嘲笑齐人的无能。” 巧手大笑:“杨将军放心,齐人在战场之上干不过我们,在修路搭桥建房之上,照样干不过我们,打仗交给你们军人,这些事情吧,你就看我的。” “要是输了……” “要是输了,我把我的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夜壶。”巧手不容置疑地道。 “好!”杨致大笑。 巧手转过身来,看着身后一大票的人,这些人中有隶属于工部的施工队伍,也有各种材料的供应商。 “各位,杨大将军刚刚已经把事情说得很清楚了,从明天开始,我们便先要与齐人干一场,我把自己的脑袋已经赌上了,你们要是落了我大明的面子,我也不说要你们的脑袋,但我一定会让你们从这个行当之中消失。” “大人放心,大将军放心,我等必不辱使命!”屋内众人齐齐躬身。 当两个国家开始在某一个方面较劲的时候,所爆发出来的能量自然是无穷的,在两位大将军立下赌约之后,仅仅一夜的功夫,在莲花峰的两面,便立起了无数的帐蓬,无数的物料开始源源不绝地向着这里汇集。 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双方不约而同地开始施工。谁都不想输掉这场比试,双方都投入了上千人力开赴莲花峰,如果再算上在后方为这里提供物料的人手,这两条并不长的道路,动用的人手达到数万人。 明人自然是不会放弃他们的大杀器水泥的,一队队身高体壮的士兵挥舞着工兵铲,在陡峭的山坡之上挖出一道道的台阶,身后立时便有建筑工人将模具套上去,装好模具,紧跟着便是搅拌好的水泥浆倒下去,大棒子一阵乱戳乱捣,将水泥浆捣踏实了,泥刀一抹,一截平平坦坦的台阶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与明人相比,齐人则是直接运来了一截截打磨好的珍贵的石料,在士兵们挖好基础之后,便将这些石料安装上去,再仔细地夯实。 双方都是卯足了劲儿地向上修建,前三天,双方平分秋色,不过齐人修建的道路就显得漂亮多了,白色的石料在绿色的山间向上延伸,恰如一条玉带缠绕其上,在道路的两边,齐国工匠已经开始建造白玉石栏杆了。而明人这边,打眼看去,却还是灰不溜丢的一片。 转折点出现在了第三天。 路越修越高,齐人的石料往上运送也愈来愈艰难了,速度自然而然地就放慢了下来,而明人这边,却架起了一个个的造型复杂的机械,每隔上数十米便有一个,这种类似攻城楼台的玩意儿向着山上伸出去长长的架子,上面铺满了一个个活动的圆木棍子,最下方,一头老牛在一名士兵的驱赶之下,慢悠悠地绕着一个磨盘一样的家伙转着圈子,那些圆木棍子便骨碌碌转动起来,将一包包的水泥,一块块的石料,一桶桶密封起来的水,向着山上送去。相比起齐人的肩扛背驼,明人的速度就显得太快了一些。 而山下最先修好的那一部分也揭去了铺在上面的野草,一块块来自西地的明黄色的石板被小心翼翼地搬了下来,抹上水泥浆,镶嵌到了水泥台阶之下。比起齐人修路用的白玉石,这种石料的珍贵程度可就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因为他只产自一个地方,遥远的西地荒漠。 到了第六天,郭显成便知道自己输定了,因为明人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玩花活儿了。比起齐人向上笔直地修一条台阶路,明人开始在山上转弯抹角,尽然开始将这条台阶路摆造型了。他们甚至有多余的人手,用来铲除道路两边的杂草,乱石,将其弄得平平整整之后,然后运来各色花卉种植其上,关键是这些花卉还根据颜色的不同,搭配成了一个个的图案。 杨致本来是想在这里拼上大明万胜几个大字好好的刺激一下郭显成的,不过这个略显嚣张的方案被曾琳与巧手一齐否决了。 长叹一声的郭显成放弃了与明人比拼的心思,现在他只要求自己的工匠们将属于自己皇帝登山的这条道路,尽量地修得美观一些,要不然到时候自家皇帝登山的时候,可就要大丢面子了。 当明人终于将道路修上山顶的时候,齐人还只完成了三分之二。 登上山顶的明人自然是毫不客气地开始了修建两位皇帝会盟的大殿,巧手数夜未眠地画出了极具明人特色的一座宫殿建筑图案,而工人们则开始夜以继日的修建。 钢筋水泥结构被运用到了这一次的修建当中,杨致要的是一座永久性的建筑,他想让他一直矗立在这里,只要齐人看到它,便会有一种狠狠被打脸的感觉。 郭显成站在山顶之上,看着明人挖出一个个的深坑,放下模具,扎好钢筋肉,然后便是一桶桶的水泥和着鹅卵石的泥浆倒下去,不到半天功夫,数十根高大的水泥模具柱子便立在了山顶之上。 他的脸色很难看,他在意的不仅仅是这一次输得很彻底,他更在意的是双方在基础建设方面,运输供应方面,物资调配方面全方位的差距。 这就是一个国家综合实力一次小小的体现,毫无疑问,齐国完败。 站在山顶之上,郭显成看着明人已经完成的这一条美仑美焕的登山大道,再看看另一面相形见绌的道路,心里略略有些苦涩,等到自家皇帝登上山顶的时候,心情只怕和现在的自己一般无二。 当曹云抵达潞州,秦风抵达昆凌郡的时候,莲花峰上一幢以黄色为主基调的大殿已经正式完工,更多的装饰工人蜂涌而入,开始对这座宫殿进行最后的装修。 第一千五百五十九章:大军云集 “老大人快快请起.”走下马车的秦风看到拜伏在自己面前的曾琳,急步上前,双手将他扶了起来.对于大明来说,曾琳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物,正因为有了他的存在,才使得大明能轻而易举地将楚国最为重要的东部六郡纳入囊中,同时又以此为跳板,将触角伸到了江南四郡,然后将江南四郡也一举收复. 东部六郡,江南四郡,这是楚国最为重要的粮食产区和财富重地,楚国在失去了这十个郡之后,基本上就被打断了脊梁骨,完全失去了与明国对抗的可能. 要知道当时齐国大举入侵的时候,程务本就是利用了东部六郡和江南四郡的力量,硬生生地在这里建立起了第二道防线.而程务本将这些地方的财富尽数抽走之后,也让楚国朝廷运转艰难,最终不得不接受明国的援助,从而跌入到了明国的金融陷阱,就此一步步地走上了不归路,当明人发起经济攻击之后,楚国的国计民生瞬间便崩塌殆尽. 在曾琳率领东部六郡宣布归附大明之后,大明第一时间便宣布曾琳进入了大明政事堂,同时又兼任东部六郡的总督理政大臣.如果说实实在在的权力,此人无益是现在大明最为权势显赫的一个人,因为他手里不仅有地盘,还有军队,更有威望.在东部六郡,曾琳的话,过去绝对比楚国皇帝管用,而现在,自然也比明国皇帝管用. 双手紧紧地握着曾琳青筋毕露的双手,上上下下打量着曾琳,秦风欣慰地道:”老大人精神矍铄,身体康健,朕心里欢喜得紧啊.” “不行啦不行啦!”曾琳有些不习惯秦风表示亲热的方式,但能得到明国皇帝如此的重视,他自然也是欢喜的.”这些年来,也就是凭着一口气撑着,现在陛下来了,老头子这一颗心也终于放下了,可以好好的放松休息一下罗.” 秦风大笑:”老大人可别想打退堂鼓,咱大明还离不得你这样有股肱之臣呢,以后还有的辛苦呢,我要是放走了您这样的能臣,那是要挨骂的.再说啦,您过六十出头吧,咱们大明的萧礼部都七十多了,还整日价地东奔西走,为了大明添砖加瓦呢,您离休息还早着呢!” 听到秦风如此说,曾琳终于完全放下了心来,先前这一番话,半是心里话,另一半却也不乏试探的意思,都说飞鸟尽,良弓藏,大明现在已经完全掌控了东部六郡,像自己这样的人,会不会被过河拆桥呢?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可是数不胜数. 现在秦风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一番话来,却是完全打消了他的疑虑. “早就听说了越京城现在早已经超越了上京城,长安城,成了这天下第一大城,繁华辉煌让人思之神往啊,老臣现在就想着早日去哪里瞻仰呢!”曾琳微笑着道. “老大人是我大明政事堂议政,去越京城那自是应有之意,只不过还得请老先生站好这最后一班岗呢,等到我大明的旗帜插上了上京城,老大人才能离开这里,这东部六郡总督一职,到了那时老先生才能卸下呢!”秦风道. 曾琳笑着连连点头,”老臣一定会竭尽全力的,陛下,老臣来为您介绍,这位便是周济云将军了.” “末将周济云,见过皇帝陛下.”身着甲胄的周济云上前一步,右手抚胸,向秦风行了一个军礼. “周将军,慕名已久啊.上一次岳先生去了越京城之后,朕便一直想着早日见到周将军,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了.”秦风笑吟吟地道. “末将对陛下神往已久,今日得见圣颜,足慰平生.”周济云道.”身为一名将军,末将更是对陛下用兵之道佩服的五体投体,百战之下,从未吃过败仗,这样的战绩,古往今来,也只有陛下做到了.” “周将军纵横天下的时候,朕还只是一个小兵呢,说到指挥大军作战,你才是前辈.”秦风笑道:”曹云,郭显成,还有周将军你,以及楚国程务本大帅,秦国李挚大帅,你们指挥的很多经典战例,可都是朕当年学习的榜样呢,等回到越京城,朕将当年作的一些心得拿出来与周将军好好的商讨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谬误的地方,说起来,你还算是朕的半个老师呢!”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周济云摇头道:”末将这些年来,屡遭败仗,一个卞无双便让末将接连吃亏,哪敢当陛下如此夸奖?” “大军作战,有时候不仅仅是军队的事情,涉及到的方面多了,周将军的那些失败,很多情况之下都是非战之罪也.”秦风笑道. “陛下,你要与周将军探讨作战还是等以后吧.”曾琳笑着在旁打岔道,”还有很多人想要晋见天颜呢!” “好,好,以后再谈.”秦风大笑着向前走去,看到江上燕的时候,他手力拍了拍江上燕的盔甲,”宝清营上下,都很想念你呢!江上燕,一别多年,你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啊!” 江上燕微笑着抱拳躬身.”能再次在陛下麾下作战,江上燕欢喜不尽.” 一路走过去,碰上了来自大明本土的部队将领,秦风只是微笑示意,挥挥手而已,但对曾琳的部下,却是亲热有加,总是要停下来与对方多说几句话,随意地聊聊天,这倒让这些本来很有些忐忑的官员将领们都彻底的放松下来. 秦风本来就是这片大陆之上的一个传奇,十余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麾下不过二千余人马,但十余年的时间,他便从无到有,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足以与齐国相比美的庞大国家,这样的人物,他们除了仰视之外,当真找不出别的什么感觉. 本来以为这必然是一个神一般的人物,但今日一见,却是如此的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丝毫没有那种少年得志,睥睨天下皆如无物的态度. 简单而又不失亲切的接近过这些将领之后,进入到郡城之内曾琳的郡守府,秦风的面前,就只剩下了曾琳与周济云两人.杨致去了小石城与郭显成一齐商议两位皇帝见面的事情,在荆湖,文以曾琳为首,武便是周济云挂帅了. “周将军,你先向陛下禀报军队整编的情况吧!”曾琳道. “是.”周济云站了起来,秦风却摆了摆手,”周将军,坐下说,坐下说,不用如此拘礼,以后你便会知道,我大明君臣之间,没有那么多的礼数.” 周济云笑着也不推辞,大方地坐下道:”陛下,在卞文忠投齐,卞无双自杀之后,东部六郡完全便归属了我大明所有,在东部六郡汇集的军队,严格说来,来自四个不同的体系,他们是来自大明本土的部队,隶属于臣的部队,隶属于曾郡守的部队,还有一部分,便是关宁,韩华锋的部属以及一部分原属于卞无双的部队.整个军队的数量多达十五万人,号令不一,军令不同,所以整编便是当务之急的事情.” 秦风点了点头. “大明奉行精兵之策,所以整编的第一部分,就是精简部队,而这主要涉及到的是末将与曾郡守的部属.末将麾下一共有五万兵员,精简之后,现在还剩下二万人,编为了四个战营.” “精简了如此之多?”秦风略略有些惊讶. “陛下,末将以前的部属,战兵其实只有三万人,剩下的两万,都是属于后勤辎重人员以及辅助人员,而在大明,这些人是不需要的.”周济云道:”裁减了这一部分之后,剩下的三万战兵再优胜劣汰,之后便只剩下了两万人.隶属于曾郡守的部队,包括江上燕的骑兵,也只保留了两万人,其中江上燕的骑兵一万人未动,步兵只保留了一万人,编为了两个战营.” “裁减如此之多,安置可曾妥贴?安置费可不能少.”秦风道. 曾琳笑道:”陛下,这里可不是大明本土,在没有整编之前,他们也还算不上真正的大明士兵,所以我们并没有按照大明老营士兵的遣散条例执行,因为我们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当然,我们给了他们房子,土地和以后的减免赋税的允许,实际上,这些人是很欢喜的.裁减如此多的人员,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这些年的战争,使得东部六郡的青壮减员甚是严重,缺少劳力是东部六郡最为严重的问题,其中以昆凌郡,万州等地最为严重,这些载减下来的兵员,也大多安置在这些地方.” “有了这些青壮的加入,东部六郡应当可以喘一口气了,以后还要加大这些地方的建设,曾郡守,不久的将来,东部六郡又会成为我们进攻齐国的大本营之一,一点也懈怠不得啊.”秦风点头道. “周将军,你接着说.” “陛下,整编过后,现在汇集在这里的部队,计有苍狼营,锐金营各五千人,明威营五千人,韩华锋麾下五千人,末将麾下两万人,曾郡守麾下两万人,还有从卞部整编的一个战营五千人,以及驻扎在江南地区的三千水师陆战队士兵,在江南四郡,仍然保留着当地的郡兵,主要作用是维持治安.现在我们的战兵数量,总计近七万人,如果加上陛下这一次带来的亲卫营和矿工营,我们的作战力量,已经超过了八万人.” “足够了.” “现在末将麾下两万人驻扎于昆凌郡,曾郡守麾下两万人已经进驻到两河口,苍狼营,锐金营开拔到了小石城附近,关宁,韩华锋,以及黄刚所部已经开拔到了徐州边境.”周济云接着道.”等到陛下与齐皇会面之后,这些部队便会陆续开拔,准备对楚战争.” 第一千五百六十章:感慨 曹云负手站在大营之前,抬头看着远处莲花峰峰顶。 正值黄昏时分,夕阳西斜,从莲花峰的后方照射过来,光线落在那幢淡黄色的建筑之上,为其凭添了无数的华彩,整幢建筑此时此刻都似乎散发着光芒。 “陛下,末将惭愧之至。”郭显成一脸的郁闷和自责,这幢大殿矗立在哪里一天,就是啪啪的响亮耳光在抽打着每一个齐国人的脸庞。 曹云脸上的肌肉微微地抽搐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尽力就好。朕在明国大半年,早就见识过他们在这方面的成就。我们的确比不了,不过咱们建的这条直通山顶的道路也不差嘛,短短的十几天功夫,便能有这样的成就,很不错了,咱们大齐,只要拿出修建这条道路的劲头来,国力强盛便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多谢陛下不罪之恩。”郭显成松了一口气。 “一条路而已,有什么罪不罪的,左右不过是一个面子问题,现在咱们还有多大的面子吗?”曹云冷笑着道。“这宫殿立在哪里也好,让咱们所有的齐国人都看一看,对自己有一个清楚地认知,我们虽然号称是天下第一大国,实则上早已经是外强中干了。再不奋起直追,下场就会和秦,楚差不多,灭国无日。这大殿立在那里一天,对我们就是一个警醒。” “末将受教。”郭显成肃然道。“陛下,像水泥这样的东西,的确是军国利器,为什么我们就一直制造不出来呢?还有他们使用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器械,我大齐泱泱大国,为什么就做不出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曹云叹了一口气:“秦风立国之初,就提出了农为国家腹心,商为国家手足,工为国家筋骨的建国之策,十余年来,他们更是将这三条国策从上到下地彻底地执行了下去。他们严禁土地兼并,以国家的名义收购土地然后将其分配给无地农民,他们的农税低到令人发指,他们免除徭役,采用国家购买的方式,光是这一条,便让明国的农业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大发展,手中有粮,心里不慌啊。他们大力发展商业,商税之重,史上少见,但他们却又竭力地为他们的商人寻找新的商机,不停地为商人开拓财源,商人虽然交着重税,但却能赚到比以前更多的钱。他们大力提拔匠人,但凡做出一些发明的匠人,立时便是授官授职,极大地激起了匠人的热情,各种发明创造寸出不穷。不管是水泥还是你嘴里所说的那些器械,都是这些政策刺激之下的产物。”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郭显成低声道:“陛下,他们能做到的事情,我们自然也能做到。” “不能全盘照搬啊。”曹云叹息道:“东施效颦,一个搞不好,就是南辕北辙啊!不过既然大明珠玉在前,我们自也可以择其善者而从之,有很多水土不服的东西,便需要改良了。” “至少土地我们现在有了。”郭显成道。 “远远还不够。”曹云道:“大齐的土地兼并,不仅仅是八大家的问题,而是整个国家的问题,像明国那样干,我们是万万不成的。很多事情,即便我们知道对方是怎么做的,也知道这样做很好,可是我们却无法效仿。” “难道说我们就一直仰明人鼻息吗?陛下,这样下去,我们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大的,不是臣说丧气话,现在我们双方国力已经差不多要到一条水平线上了,一旦明人兼并了楚国,实力再上一个台阶,我们就要处于下风了。从前三国抗齐,我们还可以上下其手,挑拨他们之间的矛盾来换取时间和空间,他们彼此之间,本来也各自心怀鬼胎,这才有大齐无往而不利,但现在,大不同了。一个统一的大明,对我们的威胁要远远大于过去。” “我们也在路上。”曹云点了点头:“首辅田汾这些年来一直在潜心研究明人的政策,准备将他们裁减修补一番之后嫁接到我们大齐的土地之上。军功授地,将最先被朝廷采纳使用,八大家被没收的土地,就是准备用来做这个事情的。稍后便会有详细的方案下达,你可以将这个消息传达给军中士卒,只要作战勇敢,立下功勋,那么,朝廷就会奖励给他一块土地。在我们大齐,现在想要弄到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郭显成大喜:“如此一来,军中士气必然高涨。” 曹云微笑着转身向着大营内走去:“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大齐这匹骏马,虽然现在年纪大了,有些步履蹒跚,举步维艰,但只要他昂起头来,却也不是能轻易撼动的。” “大齐在陛下的引领之下,必然会再次焕发生机,重新整装上路。”郭显成道:“眼下军中士气旺盛,国内政治平稳,正是陛下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阻力永远存在。只不过现在由明处转到了暗处。” “陛下,田汾可信么?”郭显成问道:“只要一想起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末将便看他不顺眼。” 曹云呵呵笑了起来:“谈不上信任不信任,但我相信田汾希望齐国强大起来的心思与朕是一样的,只要这一个目标统一,那么,他便会是朕的首辅,大齐之内,想找一个像他那样的首辅,还是不容易的。” “陛下当真大度。” “不大度不行啊!”曹云道:“都说我大齐人才济济,但我去了明国,去专门看了他们的京师大学堂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人才济济。显成啊,以后我们的用人策略要有改变才成。专门的人才去做专门的事情,秦风跟朕说过的这句话,朕是牢牢的记在心里。咱们的大学堂里教学生的是什么,是怎样作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是怎样写出一篇篇脍炙人口的诗篇,是穷头皓首去钻故纸堆,去挖空心思地解释圣人的文章大义,朕不是说这就是错的,但这对于治国来说,益处并不大。明人一样重视文治,他们的礼部尚书提出的村村都有学堂,家家都有读书声,比我们所提倡的文治还要更进了一步,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学堂教得是学以致用。朕在京师大学堂里看到,他们居然分了数十个科目,有专门学水利的,有专门学术算的,有教人怎么勘测绘图修路架桥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这些人不用学别的,只需要精通这一门便可以了,他这一辈子也只需要去钻研这一门学科。” 郭显成点头道:“这样有针对性的培养人才,的确比我们大齐要好得多。” “可笑得是我们大齐国内,到现在还有一些所谓的大家居然耻笑人家是奇巧淫技难登大雅之堂,这些人也不想想,难道萧华比起他们来,名望,学问就低了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口号喊得震天响,可是落到实处,却一个个是眼高手底,光会说,不会做,我们大齐这样下去,可就要被他们嘴里的那些奇技淫巧给打得溃不成军了。”曹云冷冷地道:“大齐想要强大,首先便要扭转这些人的想法,但这偏生却是最难的,这些人别看做事不行,但却一个个名头偌大,一呼百应。脖颈子偏生又强项。” “再强能用钢刀强?”郭显成冷笑:“陛下,快刀斩乱麻,眼下正是好时机,他们一个个惊魂未定,不敢胡乱叫嚣,再过些时日,说不定就又会跳起来了。” “朕让曹辉去整治长安城里的太学。”曹云大笑起来:“那些人手里有大把的小辫子攥在曹辉手里,这一次,朕要将这些光说不练的家伙统统撵回去抱孙子去,不能让他们占着茅坑不拉屎,大齐的太学,要培养那些真正的人才,朕不要那些只会当官,不会做事的混帐。” 郭显成失笑道:“这可真是人尽其才了,曹辉保管能让那些人乖乖地腾出位置来。” 曹云却是叹了一口气:“文华风流朕不是不想要,只是现在不合适宜,且等我们一统天下,击败强敌之后,再来说这些吧,眼下只能用雷霆手段,万万不能有菩萨心肠。想必后世史书上记载的朕,必然是不堪入目。” “陛下,公道自在人心。”郭显成不以为意,“胜利者才有资格来书写历史。那些酸腐虽然顽固,但事实会让他们闭嘴的,只要陛下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保管他们一个个立刻都会改变立场,这些人啊,有骨头的可不多。” 曹云大笑:“你这话要是传出去了,你的名头保管要在长安臭大街。” “臣一介武将,何必在意这些文人的看法?”郭显成笑着,眼看已经到了曹云的御帐之前,他停下了脚步:“陛下远来辛苦,今日先休息吧。” “这点路途算什么,你忘了当年我们放马沙场的时候了?时不我待,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只是觉得时间总不够用啊!” 第一千五百六十一章:倾诉 齐军营地之内的一个偏僻的角落,有一个特殊的地方被圈禁了起来,里面并不是营帐,而是一个个的囚笼。 一个个衣衫褴褛,形容憔悴的汉子或躺或坐,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伤,奄奄一息的躺在笼子里,半天也不动弹一下。 拓拔燕胳膊底下挟着一大坛子酒,在这个小营地之外,来回徘徊了半晌,最终,还是一咬牙,跨步走了进去。 囚笼大小不一,有的关着三五人,有的却只关着一个人。拓拔燕走到中间的一个小囚笼跟前,俯身看着一个四仰八叉躺在里头的汉子,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 汉子的脸上以及裸露在外面的身体之上满是血痂,头发胡子长成了一片,纠缠在一起结成了板块,看到拓拔燕,他伸手拨开了覆盖在脸上的毛发,露出了本来面目,赫然竟是拓拔燕曾经的副手慕容海。 慕容海翻身坐了起来,靠着囚楼,盯着拓拔燕,突然笑了起来:“怎么?鬼影儿的人把我折磨得欲仙欲死都没有让我屈服,现在换成你来打感情牌了吗?别费劲了!” 拓拔燕一屁股坐在囚笼外头,摇了摇头,“不是,我知道你的性子,所以不会作无用功,我也是刚刚知道你被抓住了押来了这里,怎么就没有跑脱呢?” 他倒了一盅酒,从囚笼的缝隙里递给了慕容海。 慕容海接过酒,一口喝得干干净净。“老子本来是跑得脱的,只可惜匡老三他们几个被抓住了,狗日的鬼影儿将他们倒吊在哪里往死里折磨,明知道是陷阱,老子也要闯一闯。” “你总是做事不想后果,结果是匡老三没有救出来,你也搭进来了。”拓拔燕叹息道。 慕容海嘿嘿的笑了起来:“我没有你那么多花花肠子,就是看不得兄弟们受苦,老子冲上去了,狗日的一刀就斫了匡老三的脑袋,匡老三的脑袋骨碌碌就滚到了我面前,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我怀疑他也想冲我咆哮。说不定还想向我吐唾沫,你知道那臭王八蛋最喜欢吐人唾沫星子。不过老子不后悔,至少老子冲上去,匡老三得了一个痛快不是吗?拓拔燕,你还记得匡老三是谁吗?就是我们第一次打跑马坪的时候,那个替你挨了一箭的家伙,在床上挣了半年命才活过来的,可惜啊,这一次再也没得救了。” 拓拔燕举起酒坛子,自己也喝了一大口,闷闷地道:“我当然记得他。海子,你恨我吗?” 幕容海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道:“没什么可恨的,这些年在战场之上,你救了老子不止一次,权当是将这条命还你了。” “海子,只要你愿意还跟着我干,我现在就能把你放出来!”拓拔燕突然道。 慕容海哈哈大笑:“你真敢?你就不怕我假意答应你,然后趁着你不注意的时候,一刀便砍了你的脑袋,就像匡老三被人砍了脑袋那样?拓拔燕,我知道你心中有愧,但也用不着在老子面前假模假样,老子没什么可遗憾的,老婆娃子现在过得好得很,娃娃转头出了京师大学堂就能得一个县令,老子怎么可能让他们因为我而受到牵累,这些年,老子快活过够了,死了也不觉得委屈。” 拓拔燕一仰头又喝了一在口酒,莽汉子随口说出的话,总是能这样直指人心,毫无掩饰,是啊,就算现在慕容海答应投降,自己敢用他吗?只不过是求一个心安罢了。 “别光顾着你喝啊,你带着酒来,不就是给我喝的吗?”慕容海叫了起来,“你说说,抓住了我,又不砍我的脑袋,巴巴的将我弄到这里来是个什么意思?” 他伸手去抓拓拔燕手里的酒坛子,当啷啷一声响,手上的铁链却让他的手伸到了一半便再也够不着了。拓拔燕倒了一盅酒,递给了他。 “齐国的皇帝与大明的皇帝要在这里会面。”他道。 慕容海一楞,“这么说来,老子很可能死不了啦?齐国皇帝巴巴的将我们弄到这里来,难道是想将我们卖给大明皇帝?可我们就是一些穷厮杀汉,不值钱的。” “我不知道。”拓拔燕摇头道。 慕容海呵呵的笑了起来:“看来你也没有我混得那么得意嘛!拓拔燕,我就不明白了,你干得好好的,干嘛要向齐国人投降?以后有的是你后悔的时候,齐人,干不过大明的。” “你为什么不投降?”拓拔燕反问道。 “废话,老子婆娘娃娃都在大明,过得不错,投降了齐国,他们就要遭殃。”慕容海道。 “我的孩子,妻子都在齐国。”拓拔燕幽幽地道。 “可是没人知道你是谁?”慕容海楞了一下,“我觉得你不仅仅是为了这个?你老婆的身份与我老婆可不一样,人家出身名门,就算你暴光了,她也不见得有事。” 拓拔燕楞了半晌,终于还是颓然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海子,你说我们出生入死,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做人上人嘛。可是我现在在齐国已经做到了,我是大将军,手握数万重兵,位高权重,在齐国,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但在明国,我算什么?一个暗探。一个见不得光的人。” 慕容海歪着脑袋想了想:“你说得也没有错,不过将来齐国被大明灭了,你可就什么也没有了,你好好的做下去,将来大明赢了,你不照样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我厌倦了这样胆战心惊的生活,见不得光的日子,我就像一只老鼠一样活着黑暗之中,我每天戴着假面具活着,真得过得很累。”拓拔燕低声道:“我不想再这样了。你不知道,郭大帅,我岳父,还有我妻子,他们对我真得极好,每次面对他们的时候,我都感觉自己被撕裂成了两半,内心的那种苦痛,你是永远也不会了解的。大明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很早的时候,我就是一个什么也没有的小人物,为了生活进了鹰巢,然后开始了隐姓埋名的生活,我见过大明最大的官儿,就是鹰巢的一个副将,海子,我连郭九龄都没有见过。大明皇帝对我来说,更是一个遥远的存在。后来我在大齐地位愈来愈高,倒是能接到他们的一些嘉奖了,但这对我有什么用,他们对于我来说是陌生人,反而是齐国君臣,对我来说是活生生的存在。” 慕容海看着拓拔燕,“好了,你不用对我说这些,我早就说过了,我没有什么可责怪你的,你也不用向我解释。” “我不是向你解释,我只是需要有一个人听我倾诉而已,这些话,我都没地儿说去。”拓拔燕幽幽地道。 慕容海哈哈大笑:“你跟你出卖的兄弟伙们说你内心的苦闷,这可真是够怪的。拓拔燕,我没你那么多想头,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你选措了,大明肯定能获得最后的胜利,你到最后会被砍头的,说不定真得会连累到你的妻儿。” “谁说大明一定就会胜利?”拓拔燕的眼睛亮了起来:“海子,你还站得不够高,看得也不够远,明齐两国之争,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你说大明会获胜,我却认为齐国更胜一筹,现在曹大帅成了皇帝,与以前更不一样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慕容海扁了扁嘴,“以前在横断山区的时候,你是主将,不能离开,我却是经常往明国那边跑,我看到了很多你看不到的东西,而在齐国,我也看到了很多的东西,我没有什么大智慧,但我却知道两边的大不同,所以我坚信大明一定会获得最后的胜利。拓拔燕,如果我这一次不死的话,将来你成为了大明的囚徒,被押上刑场的话,我一定会来为你送行的。” 拓拔燕点了点头:“行,有你这句话,就不枉了我们十数年的兄弟。海子,叛出大明,我没有觉得自己对不起明国的那些人,我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只有你们这些跟着我在战场之上拼杀了这么久的兄弟。” 慕容海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八百多兄弟,你能告诉我,走脱了多少,死了多少?这里只不过关了不到两百人,其中一小半还是一些密谍。” “这一次的大追捕,一共杀死了近五百人,被活捉的都在这里了,剩下的那一些,应当是跑脱了吧!”拓拔燕道。 慕容海难过的垂下头去。听到拓拔燕离去的脚步声,他又猛然抬起头来:“拓拔燕,这里许多兄弟们都受了伤,你好歹也给他们弄个大夫来瞧瞧,不是要把我们卖了吗?卖相好一些,岂不能更值钱一点?” 拓拔燕脚步微顿,点了点头,大步离去。 中军,皇帝辇驾所在地,一个人跪伏在曹云的面前,正在重复着早先拓拔燕与慕容海的对话,曹云面露微笑,对站在身边的郭显成道:“三天后我与秦风会面的时候,就让拓拔燕与卞文忠两人充当我的随从吧。” 第一千五百六十二章:双龙会 莲花峰上,飞鸟远循,走兽匿迹,一片兵甲肃杀之气自山顶一直向着远方漫延开去,聚集在莲花峰两边的双方军队都是百战雄师,不管是大明的苍狼营,锐金营,还是刚刚从洛阳杀场之上转场而来的龙镶军,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强悍的军队之一。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样的两支雄师隔着一座小小的莲花峰对峙,那种针尖对麦芒互不服气的心态,就是想隐藏也隐藏不住。 莲花峰的西侧上山的道路之上,烈火敢死营的士兵每隔三五步台阶就有一人持刀肃立,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而在东面,曹云的亲卫亦是如是,至于山顶的大殿,双方的鬼影儿和鹰巢人员,更是不知道搜查了多少遍,现在这间大殿里,只怕连蚂蚁这样的小活物都很难找到一只。 朝阳初升之际,山峰两侧,几乎同时响起了隆隆的鼓声。 秦风巨大的皇帝车驾自远方迅速地向着莲花锋奔来,八匹浑身没有一丝杂色的神骏白马拖着车辇,在万众瞩目之下,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军阵。 今日的秦风身着全套的皇帝大礼服,卓立在车辇的顶部,身左后一步是按刀而立的大将军杨致,身右后一步是拄着桨刀,鹰视狼顾的贺人屠。 威严的目光扫向一个个的军阵,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片的刀枪高高举起,万岁的呼喊之声响彻天地之间。 车辇停在了莲花峰下,秦风带着杨致与贺人屠下了车辇,踏上了登山的路程。 与此同时,在山峰的另一侧,曹云亦带着拓拔燕,卞文忠两人踏上了台阶。 两人的步伐一样的稳定,一样的有力,如果此时有人站在远处一个够高的地方,便会很惊讶的发现,两人虽然是在莲花峰不同的两侧登山,但两人的步伐却是高度的统一,两人行进的速度一样,登山的高度也几乎是一模一样。 齐明之间具体的谈判条款,其实在早前的日子里,专门负责此事的官员们在一轮轮的唇枪舌剑中已经达成了共识,双方皇帝对于签定的条款心中一清二楚,今天此行,不过是进行最后的盖棺论定,由双方皇帝为这一次的谈判敲上最后一枚钉子,也是在向世人诏告,齐明之间,将迎来宝贵的一段和平时期。 说白了,不过就是一种仪式而已。用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一种仪式感,使这次的和约在世人面前显得更有说服力。 无论是齐国还是明国的千万老百姓,对于和平自然都是盼望的。宁做太平狗,不做乱世人,哪怕是百战百胜的大明所向披糜,但每一次战争胜利的背后,自然也是增添了无数的鳏寡孤独,鲜花,欢呼和喜庆的背后,永远也不会缺少另一些人的泪水涟涟。 和平是所有人都盼望的。 大明自立国之时起,就一直在打仗,十余年,几乎没有停止过,秦风以及朝堂之上,地方之上的官员们心中也都很清楚,是该好好的休养生息几年了。 对楚之战,将是大明休养生息之前的最后一场大场。 秦风与曹云二人同时出现在了莲花峰顶大殿之前的广场之上。 在这里,郭显成与周济云曾经有过一次短暂的会晤,但与二人相见时相比,此时的莲花峰顶早已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单单是多了一座典型的明国风格的大殿,山顶更是被辟出了大片的空地,白玉栏杆将整个广场都圈了起来。地面之上,镶嵌着一块块淡黄色的明黄岩,负责这一次明黄岩的明国商人可谓是使出了吃奶的天气,每一片石板都是精挑细选,奇妙的是,这些明黄岩上原本的天生的图案,经过巧妙的拼接之后,显现出来的居然是这片大陆的山川地理图。此刻这副巨大的地图在初升朝阳的照射之下,熠熠生辉,分外醒目。 即便是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但不管是曹云,还是秦风,在踏足这一片广场的时候,仍然是心中震动,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凝目看了片刻,这才向着中间走去。 这一刻,整个大陆的山川尽数被二人踏在足下。 “曹兄,别来无恙?”相隔数步,秦风抱拳,笑吟吟地问候道。 “险死还生,无限感慨。”曹云抱拳还礼:“朕还要多谢明国皇帝早前的悉心关照。” “来得都是客,大明一向好客,更何况是陛下这样的不世出的英雄。”秦风微笑着道:“当日一别,可当真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一种场景之下再次见面,先要恭喜陛下心想事成,得展宏愿。” 面对着秦风看似笑容可掬,实则绵里藏针的恭喜,曹云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国难当头,朕不得不勉力而为,心中实是惶恐,每每思之,实是战战兢兢,不敢有半分懈怠。” 秦风哈哈一笑,也不为己甚,转身指着身边的两人道:“杨致,贺人屠。” “杨大将军名门之后,杨一和老先生更是朕仰慕之极的人物,故人有后,可喜可贺。”杨致微微欠身,却不答话。 “人屠之名,如雷贯耳。”曹云看向贺人屠,点头示意。 贺人屠微微一笑。 曹云微微侧身,“卞文忠,拓拔燕。” 秦风实际上并没有见过卞文忠和拓拔燕两人,更多的时候是在各类情报和邸报之中看到这两人的名字,先前还在疑惑曹云身边的这两名将领都很年轻,此刻听到名字,心中却有些微怒。曹云这是要当场打脸吗?卞文忠倒也罢了,拓拔燕对于大明来说,却是不折不扣的一员叛将。 “少年英杰,久仰了。”秦风淡淡地点了点头。 卞文忠盯着秦风,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他的父亲卞无双的遗骸还在明人手中呢。拓拔燕先是有些心虚地躲闪着秦风的目光,但短短的一瞬间之后,便又抬起了头,直视着秦风的目光。 曹云此时心中其实有些后悔,他原本以为,秦风一定会带上周济云的,周济云曾是他得力的部将,更是齐国声名赫赫的大将,他带上拓拔燕,原本是想针锋相对,不想秦风却根本没有带周济云来,自己的这一举动,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请。”他伸手对秦风道。 两人并肩向着大殿之内走去。 大殿外面看起来辉煌之极,但内里却又是另外一番风光,如果要找一个词来形容,那就只有简单二字。 空旷的大殿之中,两张大案相距数尺并列,案上摊开放着一式两份的双方国书,双方大臣之前早先的谈判所拟好的条款早已工工整整的誊写在其上,只等二位皇帝盖上玉玺便可颁布天下了。 曹云看着那一条条早已经熟知的条款,手里拿着玉玺,眼睛却看着秦风,微笑道:“不知这份象征着大齐与大明和平的文书,能发挥几年的效力?” 秦风从贺人屠手中接过大明玉玺,毫不迟疑地重重地落在了文书之上,听到曹云的话,他抬起头来,微笑着道:“陛下,你我二人,勿需虚火,最多五年,只怕这东西便会变成一张废纸了。” “你倒是很有信心。”曹云笑着也将手里的玉玺落了下去,放下大印,卞文忠与贺人屠二人捧着双方盖好大印的文书送到了对面,二人再一次落下自己的印章。 “想来这也是陛下您的心理期限。”秦风呵呵笑道:“时间愈长,对我大明愈加有利,我想陛下是绝不会给朕更多的时间的,如果有可能的话,朕自然是希望这份和约时间愈长愈好,如果能有个十年二十年的话,指不定大齐就会像今日的楚国一样,不用我们费多大力气,便会自然融入我大明之中。很可惜啊,陛下没有闵若英那么好骗,朕这点小心思,也只有在梦中想一想罢了。” 曹云大笑:“好,就如你所说,五年。这五年里,我重振内政,你消化秦楚,五年之后,明齐之间,沙场之上兵戈相见,胜者为王。” “痛快,陛下,你我都是武将出身,用不着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五年时间,便是你我养精蓄锐的时间,五年之后,你我沙场对决。”秦风拍案大呼道:“可惜啊,我最希望的对手是曹天成而不是你,可是弄来弄去,最后还是你获得了最后的胜利,陛下果然不愧为军神之名,战场之上所向披糜,战场之下,依然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心中虽然遗憾,但能得陛下这样的对手较量,倒也能激起秦某的好胜心。” “陛下言过其实了,朕在战场之上对上陛下从来没有讨到什么好,倒是败仗吃了不少,至于战场之下,朕一直是被动而行,顺流而下,被推到这个位置,也是时势使然。” 秦风微微一笑,目视着曹云:“陛下,吴金峰可还一向安好?” 一直面带微笑的曹云在听到吴金峰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却是微变,“陛下真是好耳目,居然连吴金峰这个人也知道。” 第一千五百六十三章:可怕的对手 “南天门的暗门,陛下一定不会陌生,吴金峰是暗门里杀门的宗主,这个人曾经去过越京城,接触过我们的人,只不过他的要价太高,朕没有理会他罢了.”秦风微笑着道:”不过像这样的人,我们自然会对他持有一定的关注.只是没有想到,最后他居然投靠了您.” “你不能给他的,我能给他,这样的人,一旦有了功名利禄之心,也就很好对付了.”曹云道:”暗门之中的医门,天工门都投奔了你,鬼影一直在猜测你是李唐后人,可惜一直没有得到最终的证实,直到吴金峰投入到了朕的麾下,朕才知晓,鬼影的猜测都是真的.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当年我们一定会不惜一切绞杀你.现在你羽翼已丰,已经拿你没有办法了.朕一直很奇怪,李唐虽然亡了很久了,但这块招牌还是很有用的,你为什么不拿出来用上一用呢?” 秦风大笑:”是不是李唐后人,于我而言,毫无意义,朕起于微末,不需要也没必要扯起虎皮做大衣,因为朕本身就是一只猛虎.” “的确如此,也只有内心如此强大的人,才能做到今日的地步.”曹云感慨地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啊,说起来,你能一步一步地成长到今天,我大齐也出力不少啊!” “利用人者,被人利用,这本来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没有谁能超脱物外.”秦风摊手道:”在这场彼此利用之间,我占了最大的便宜.” “你说得不错,这一切,是我们自己作茧自缚.”曹云自失地笑了笑,”谁又能想到,当初弱小的不值一提的秦风,现在能堂而皇之的坐在朕的面前,与朕讨价还价呢!从这一点来说,你倒是真与当年的英武大帝有很多相像的地方.” 秦风呵呵一笑:”对他没什么感觉.陛下,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请说吧!”曹云抬了抬手. “曹天成在长安城中遇袭,对外公布的是南天门门主孟眺三人行刺,但朕却知道,真正给曹天成致命一击的却是吴金峰,你知道吗?当我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背心里嗖嗖地冒着凉气,此时此地,我只想问你一句,这一切,都是你暗中策划的吗?”秦风问道,”当然,你可以不告诉我,也可以说谎.” 曹云摇了摇头:”没有必要说谎.从朕出使明国开始的时候,还没有这一切,我的确什么也没有想过.真正让我开始有了想法的时候,是朕从明国回来在常宁郡,田汾找到我,说出他们那个策划的时候开始的.” “是什么让你改变呢?” “你无法理解我的愤怒.”曹云冷然道:”朕自问一直对大齐忠心耿耿,把大齐的强盛看得比我的命更重要,曹天成想收权,朕便交出手中的军权,他要朕去出使明国,朕便去了,其实曹天成巴不得你弄死我吧.” “朕当然不会弄死你.”秦风笑道. “其实朕死不死的也不重要,但朕却清楚得知道,朕活着一天,大齐的军队便会稳定一天,朕若死了,大齐的军队必然乱套.曹天成也好,田汾也好,自以为这些年来已经控制住了军队,其实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一支在我麾下作战了数十年的军队,岂是他们短短几年便能完全掌控的.田汾与曹天成的这个计划,本身就是让我去死.我如果死在洛阳城中,只怕大齐的很多军队,当真是会作乱的.” “能理解,像冯珂这样的人,真做得出来.”秦风笑着点了点头.“那后面的一切,都是你安排得罗?” “你错了.那时朕已经极度被动了.”曹云冷冷地道:”曹天成和田汾是利用完我了就希望我死在洛阳,周一夫则是想把朕当成一个傀儡,留给朕的,只有一条小小的夹缝,朕能做的就是在朕的利用价值还存在的时候,将局面扳回来.” “不愧是军神啊,这一线生机,竟然将你生生的做成了一个神局.”秦风摇头道.”只是朕最不明白是,到最后,一切都在按照你的希望发展着,朕相信你绝对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外面的情况,晓得长安城中的变局,即便是在洛阳城中,你也肯定有后手来保证你的安全,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你为什么还要杀掉你的老婆,你的孩子呢?” 曹云的脸色变得煞白,眼中涌起浓浓的悲哀之色,好半晌,才缓缓地道:”因为在朕的心目之中,曹氏的大齐江山高于一切,哪怕是要我的性命,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贡献出去,只要能让大齐江山永固,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 秦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本来只是猜测,没想到曹云现在却亲口证实了这样的一件可以说是惨绝人寰的事情,看向曹云的眼色,不由带上了厌恶之极的神色,他不知道一个人要心狠到了什么地步,才能对自己至亲至爱的人下手. “秦风,你是一个百战百胜的将军,自然深知慈不掌兵的道理,你难道没有为了一场战争的胜利而牺牲过无辜者的性命吗?你在战场之上难道没有必知派出一支军队时就是让他们去送死的经历吗?你肯定是有的,但你在那个时候,还是毫不犹豫地去做了.你也是一个成功的皇帝,治下的大明蒸蒸日上,你难道没有做出过牺牲一部分的利益来满足另外绝大部分的利益的事情吗?” 秦风张了张嘴,虽然明知曹云这是在诡辩,但一时之间,却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语言来反驳. “你都做过,只是你牺牲的那些人,不是你的亲人罢了.既然我们能牺牲这些人来达成更大的目标,为什么就不能牺牲我们的亲人来达成目标呢?”曹云惨笑道:”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一个你会心痛,一个你毫无知觉罢了.” “我永远也不会对自己的亲人下手.”秦风决然地道. “你才上位多久?你才当了几天的皇帝?”曹云大笑起来,笑声之中有些疯狂,”秦风,如果你在这个位置上呆上几十年,有一天你一定会这么做的.” “你是一个疯子!”秦风冷冷地道. “疯子?”曹云收敛起了笑容:”我清醒得很.曹天成在位多年,这些年来他不遗余力地培植自己的亲信,除了军队他难以插手之外,朝野之间遍布他的党羽,他死了,他的儿子不足以掌控齐国,他不蠢,所以他才在最后将皇帝的位置传给我.说到底,他与我一样,都是希望大齐强盛的啊,希望大齐能最终一统天下的啊.我们要一个统一的齐国,要一个上下一心的齐国,要一个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的齐国,所以他要团结我来使军队不乱,而我,则要团结他来使朝政稳定.怎么稳定?还有比这更简单的法子吗?立曹著为太子,将来再把皇位还给曹天成一脉.可是我的儿子还活着,我的孙子还活着,他们甘心吗?现在甘心,将来会甘心吗?曹著就算得了太子之位,对我的儿子他不猜忌吗?曹天成的那些嫡系部属难道不会想我以后会不会反悔吗?” 秦风怔怔地看着曹云. “会的,他们都会这么想,人的小心思一旦多了,自然就会在心里打上小算盘,人人都打小算盘,大齐如何合力?如果对手是闵若英这种糊涂虫那也罢了,可对手偏偏是你啊!”曹云拍案大呼道:”我只能将所有的这一切不安定因素统统斩杀在萌芽之中,没有比杀掉我的儿子,孙子更简单有效的办法了.我没有了后人,我除了将皇位再传给曹著,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秦风,你说说,就是这么几条性命,却让我大齐上下再无后顾之忧,这笔交易,我能不做吗?大齐的皇位,传给曹著又怎么样?他也是我曹氏子孙.” “我统兵作战数十年,如何用最简单的办法,达到最高的目标,一向是得心应手,只有快刀斩乱麻,才能让事情变得简单化.秦风,你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这就像打仗一样,每一个成功的将军,难道不是尽力地将战争变得最简单吗?只有蠢驴才会把战争弄得复杂无比,越是复杂无比的精巧的设计,失败的可能性就越高,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失误,就能让你所有的完美设计变得漏洞百出.瞧,现在我们大齐没有了任何的漏洞,不会给你们任何的可乘之极,你除了与我们大齐真刀真枪的比拼之外,还能怎么办?” 听着曹云疯狂的话语,卞文忠与拓拔燕二人脸孔都有些扭曲变形,拓拔燕完全被镇住了,卞文忠则是满脸的惊骇之色,他跟着卞无双,自诩见多了阴谋算计,但与曹云的谋算比起来,还真算不得什么. 杨致瞪大了眼睛,不停地摇头,贺人屠则是看鬼一样地看着曹云. “以前朕是很尊敬你的.”秦风缓缓地道:”现在这种尊敬不复存在了,但朕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比曹天成可怕得多的对手,你说得不错,齐明之争,最终只能是一场明刀明枪的比斗,阴谋诡计起不了什么作用.咱们,战场上见吧!” 第一千五百六十四章:换不换 “自然是战场之上见真章.”曹云点了点头:”朕被世人称之为军神,正面击败过李挚,程务本这样的赫赫名将,秦风你自起兵以来,也未尝一败,不久之后,我们两个人中,终有一个要成为另外一个的垫脚石.” “朕相信这个垫脚石一定不是我.”秦风大笑. “年轻人自信是好事,但自信过了头,就是骄狂了.”曹云冷笑:”你才打过几仗?” “有些事情需要灵性.”秦风道:”就像厨师这个行当,有人做了一辈子的饭,做出来的味道仍然难以让人下咽,有人只是稍加涉猎,便能做出人间美味.” “灵光只会偶尔闪现,却不是持久之道.”曹云看着秦风,”好了,朕不想再与你争论这些,将来在战场之上,事实会说话.秦风,我现在想问问你,你与我在这里商讨着和平,但你的水师统领宁则远刚刚袭击了莱州,攻破了我莱州城,大掠一番之后扬长而去,是何道理?” “不会吧?”秦风呵呵笑道:”这一定是海盗.” 曹云脸上怒色一闪:”在朕回到长安以后,也会告诉我大齐子民,袭击莱州的的确是海盗,但在这里,你我两人相对,居然也要掩耳盗铃么?” “我大明水师的抚远号沉了.”秦风收敛起了笑容,”必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陛下,我们签定的条约可只限于陆地之上,海上嘛,哈哈,那是海盗的天下.” “你的意思是说,你我两家的水师,在海上并不会停战?”曹云努力遏制着心中的怒火,一字一顿地道.”抚远号既然能被击沉,就代表着你大明水师不是天下无敌.” “陛下可以接着试一试.”秦风微笑道. 曹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沉思了片刻,”好,很好,我只想知道,以后袭击莱州这样的事情,还会不会再次出现?” “朕的水师官兵在和平期限内,不会再踏上齐国陆地一步.”秦风点头道:”陛下,您应该注意到了,莱州之事,发生在你我签定和平条约之前.” 曹云看着秦风:”真是想不到,堂堂一国君主,居然如此无耻,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也休怪我大齐心狠手辣,你的水师,现在我们的确不是对手,也招惹不起,但大海茫茫,你大明海贸兴盛,无数商船行走大海之上,异日你听到这些商船被海盗抢掠,击沉,不要太惊讶.” “当然不会惊讶.”秦风两手一摊,”如果你们能做到,那是你们的本事,接下来的日子里,你我两国休兵,但在海上,却是一个大猎场,谁猎捕谁,还真说不准呢?” 两位君主三言两语之间,便决定了未来数年之内,大海之上必然会掀起一阵阵的腥风血雨,不知多少人要因此而丧生大海. “好,既然正事说完了,我们不妨来谈一些小事情.”曹云努力地让自己的心情好起来,前面的交锋,他都落在下风,海上实力不如人,对方有恃无恐,即便是他,也只觉心有余而力不足.莱州一战,宁则远先是大举进攻螃蟹湾水城,庞大的五层战舰上的远程打击能摧毁左右螃蟹山上的投石机,水城一度告急,莱州郡守丁声明率郡兵来援,岂料宁则远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这里,在将丁声明的主力吸引到了螃蟹湾之后,他的水师陆战队绕道登陆,几乎是兵不血忍的就攻入了莱州郡城,一翻烧杀抢掠之后,繁华的莱州郡城顿成人间地狱. 在袭掠了莱州郡城之后,他们又在半路设伏,打垮了匆匆赶回城去救援的丁声明,莱州郡兵大败亏输,丁声明气得当场吐血.这一战,他被宁则远调动得跑来跑去,当真正见到敌人的时候,失败也就随之降临. 这一战,更坚定了曹云要发展水师的想法,没有水师,大齐的海疆就是千疮百孔,莱州,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先前的交锋让他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神,但接下来的事情,他却有绝对的把握占得上风. “不知陛下想要与朕谈那些小事情?”秦风笑问道. “陛下好手段,十年前便在布局对我大齐的攻伐之事,这样神出鬼没的策略,让人叹为观止,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你,到底还是失败了.”曹云脸上浮起笑容,看了一眼身后的拓拔燕,再看向秦风. 秦风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任何精巧的设计,都经不起时间的推敲,当初我们在设定这件事情的时候,忽略了人性,人心,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们认输.” 秦风如此光棍,曹云倒觉得不好意思再炫耀了,直接道:”大齐在这一事件当中,抓获了你大明谍探一共一百八十五人,现在就关在莲花峰下我大齐军营之中.” “只有一百八十五人?”秦风皱起了眉头. “很遗憾,剩下的人因为拒捕而被杀死了,当然,还有一些人跑掉了,不过跑掉的应当不多.”曹云道. 秦风想了想,道:”陛下想要与我谈的就是这些人吗?” “朕准备把他们卖给陛下您,就是不知您出不出得起价钱?”曹云笑吟吟地看着秦风不太好看的脸色,能扳回一城,他觉得很开心. “不知您出价几何?”秦风不动声色地问道. 曹云抬头打量着身处的这间大殿,道:”我麾下大将郭显成,对大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建起这样一座雄伟的宫殿非常羡慕,他希望大齐也能做到这一点,朕就拿这一百八十五人,买大明的这项技艺如何?” 秦风失笑道:”原来陛下想要的是我大明的制造水泥的配方以及如何钢筋水泥结构的建筑工艺?” “正是,朕认为这个价码非常合适.”曹云道.”陛下,这些人可都是对你大明忠心耿耿之辈,被抓获之后,受了不少苦,吃了不少亏,可就是不肯投降我大齐,让朕很是遗憾啊.哦,其中职位最高的那个叫慕容海,还是一个蛮人,能让一介蛮人对大明如此忠心,曹某真是佩服得很啊!” “想让人归心的法子有很多.”秦风有些愠怒地扫了一眼曹云身后的拓拔燕,”这正是我大明战无不胜的精髓所在,这世上,忠义之辈还是占了绝大多数的.你想要的,我给你,一个小小的水泥配方再加上一些简单的建筑工艺,能换回我大明一百八十五忠心臣民的性命,朕觉得值得很.哈哈哈,陛下,你价码开低了,不过现在可来不及后悔了.” 曹云眯起了眼睛,”人贵有自知之明,其实朕最想要的是你们的冶钢炼铁的工艺,不过思来想去,觉得他们这些人很可能不值这个价,狮子大开口后很有可能什么也得不到,那就得不偿失了,必竟这一百八十五人对我大齐来说,毫无用处,养着还要费粮食,不如能换回一点实实在在的东西.” “你想要冶钢炼铁的工艺,这个价格着实有点低了.”秦风笑着,眼神却如刀子一般地剜过拓拔燕,”不过再加上一点点,朕就真有可能将这东西卖给你.因为这些工艺既然已经出现了,被人再研究出来,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大齐人丁众多,能工巧匠比我大明数量更多,研究出来只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所以嘛,如果价码合实,趁着他还值大钱的时候出手,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你有这么大方?”曹云摇头不信.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陛下,你可能不知道,即便你拿到了我大明的冶铁练钢的工艺,想要在短时间内便冶炼出与我大明一样质量的钢铁也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没个两三年,您以为您搞得成吗?”秦风大笑.”所以我不急,也许就这么两三年,我大明就又造出了更好的东西,一步领先,步步领先的道理,您应该知道.” 曹云想了杨,点了点头:”说得有道理,不过朕很好奇,你准备想索要什么样的代价才肯将这些工艺卖给我呢?” “很简单!”秦风呵呵大笑道:”一百八十五个人的性命,再加上您身后这个人的脑袋,朕马上就命人将大明全套的冶铁炼钢的手艺双手奉上,我大明的工部尚书现在就在山下大营之中,陛下要不要我将他叫上来确认一下?” 曹云看着秦风手指戟指着的拓拔燕,此刻的拓拔燕脸色煞白,每个人都知道大明在军备之上的领先,就是因为他们在冶铁炼钢之上领先其它国家的工艺,大明的武器系统,就是建立在这一个基础之上,而别人无法仿制也是因为这项技艺不过关,如果齐国当真掌握了这项技术,那至少在武器之上面对大明之时再也不会吃亏. 曹云楞怔了片刻,亦是爆发出了一阵狂笑:”陛下啊陛下,先前我说你无耻,还真是没有说错,你当真是不放过一切机会啊,这样的诱惑,当真是让人难以抵挡啊!” “陛下愿意换吗?”秦风笑问道, “不换!”曹云斩钉截铁地回答着,他甚至转过身去,伸手拍了拍拓拔燕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的手. 第一千五百六十五章:唯有不可替代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曹云一行人离开的背影,杨致低声问道:”陛下,当真拿水泥配方和建筑工艺换那些人回来?” “当然.”秦风点了点头:”这东西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玩意儿.” “可是齐人拥有了这东西,便会制造出更多的坚固的堡垒,会给我们以后的战斗带来很多的麻烦.”杨致皱眉道:”虽然说齐国人也可能自己摸索出怎么制造出来,但晚几年,他们能应用它的时间就更短.陛下,这可不是小事情,我们实验过钢筋水泥结构的城墙抗击打能力,投石机对他的作用不大,一片城墙基本上就是一个整体,即便是我们的霹雳火,效果也不明显,除非是用那种超大型的投石机,但那玩意儿,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顽强的城池从来都不是靠坚固的城墙来抵挡的,忘了鹰嘴岩吗?够不够险峻,还不是一样被攻克?在我心中,那一百八十五名被俘的将士,比这些东西要贵重多了.贺公,你说我该不该换?” “当然该换!”贺人屠笑道:”我不懂国家大政,但我却知道,那些人既然为了大明出生入死,大明自然就应当给予他们应当的尊重.人心,比城墙可贵重多了.再者那慕容海是蛮人之中颇有名望的人物,这样的人换回去,对于我们更进一步收拢蛮人的心,也是有好处的.” 秦风点了点头,迈步向下走去:”不能让我的将士们流血又流泪,大明不会放弃他的任何一个子民.” “陛下说得是,杨致受教了.”杨致点头道. 贺人屠笑道:”陛下今天这一计使用得妙到毫颠,生生地在拓拔燕与曹云两人的心里种下了一根刺,拓拔燕此时正处在一个高度紧张的敏感时期,这一针下去,可就让他要患得患失起来罗.” “出口恶气而已!”秦风道:”曹云要是这么容易上当,那他就不是曹云了.” “陛下,我在想,要是今天曹云答应拿拓拔燕的脑袋跟我们换,我们该如何处置,很明显,我们是不可能拿冶铁工艺给他们的.”贺人屠问道. 秦风哈哈笑了一声:”假如曹云真愿意拿拓拔燕的人头来换,我就会真换给他.” “这,我们岂不是吃大亏了?一个拓拔燕,即便背叛,又值几何?”贺人屠讶然道. “岂是拓拔燕一个人的问题?”秦风冷笑道:”曹云正是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关系,这才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绝.” “原来陛下早就知道曹云不可能答应才这么说的,当时末将可也是吓了一大跳.”杨致笑道. 秦风淡然一笑,对杨致道:”回去之后,好好准备一下吧,慕容海他们回来的时候,我们要用一个盛大的仪式欢迎他们回家.你这个大将军该知道怎样用这个仪式让我们的将士们,士气更加高涨吧?” “当然.陛下,末将想把驻扎在昆凌郡的周济云部调一个骑兵营上来,再把刚刚整编的黄刚部也调过来,好让他们好好地感受一下我们的皇帝陛下对士兵们的仁爱之情.”杨致道:”这两个营都是骑兵营,很快就能赶到这里.” “这是一个好办法.”秦风笑道:”他们归附不久,是该让他们感受一下我们大明与其它国家不同的地方.” 莲花峰的东面,曹云带着拓拔燕与卞文忠两人亦在缓步向下,走到道路中间的一个平台处,拓拔燕终于还是忍不住向曹云深深的躬身为礼:”多谢陛下的看重.拓拔燕无以为报,只能鞠躬尽萃为大齐效力,哪怕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 曹云冷冷一笑,”你以为今天秦风提出来的这个条件是当真的吗?” 拓拔燕一楞. 曹云转身看向卞文忠:”卞文忠,你说说如果那秦风当真要拿他们冶铁炼钢的技术跟我们换拓拔燕的人头,我们该不该换?” 卞文忠踌躇片刻:”陛下,此事末将不敢妄言,只是这冶铁炼钢的技艺是明国的核心机密,像他们他拥有的弩机,霹雳火等武器,都是在此基础之上研制而来,现在还加上了他们水师的动力系统,这些东西我们都能制造,但问题就是钢铁工艺达不到要求,制造出来的东西用不了几天就会损坏掉,纯粹是吃力不讨好,如果我们能掌握这样的技艺,我们大齐的战斗力,将大大的踏上一个阶段,在与明人的对峙之中,明人的武备优势将荡然无存.于我们大齐而言,自然是大大有利的事情.” 曹云呵呵一笑:”是啊,正因为如此,朕才知道那秦风不过是想调拨我们君臣之间的关系,让我们彼此之间的信任打上一个大大的折扣,这个小子,用心恶毒得很呢!核心的技术,永远也不可能从敌人手里拿到,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研制出来.” 拓拔燕与卞文忠都是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我大齐能工巧匠不知凡凡,以前朝廷不重视他们,只知道奴役他们,盘剥他们,现在不一样了,明人能给予匠人们的,我们当然也可以给予,主观能动性,哈哈哈,秦风就是这么对朕说的,说来真是让人感慨啊,明国之行,秦风的那些随口说出来的话,我是奉圭宝啊,反而是他郑而重之的对我说的事情,我根本就懒得理会.”曹云笑道.”也许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朕能等.” “陛下英明.” “拓拔燕,秦风今天当着你的面提出这个要求,你知道是为了什么?” “为了离间臣与陛下之间的关系.” “你只明白了表面的东西,现在我告诉你更深层的东西,他为什么不说拿这个来换郭显成的脑袋?或者是来换曹辉的脑袋?因为他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你,现在显然还达不到这两个人的高度,是有可能成功的,也是有可能被离间的.知道吗,有那么一瞬间,我是真动了心的.”曹云看着拓拔燕,”现在你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吧?” 拓拔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陛下,末将明白了.末将会努力地让自己达到郭大将军他们的高度,使自己成为一个不能被替换的人,一个对大齐来说不可或缺的人物.” 曹云大笑:”好,你果然是有悟性的,拓拔燕,只有你达到了这个高度,你才是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不会被出卖掉的那个人.要不然,利益足够的情况下,不够重要的人,是随时有可能被出卖的.” 莲花山下,两军仍然对垒,不论是齐**阵之中指挥大军的郭显成,还是明军这边指挥大军的周济云,都是紧张不安地注视着莲花峰.这两个昔日的战友,现在却分属两个阵营,直到看见曹云和秦风两人安然无恙,平平和和的沿着不同的道路下山,双方才各自都松了一口气. 随着两人回归本营,两支大军各自转身,缓缓向着后方退去. “巧手,准备将水泥的配方和相关的建筑工艺交给齐人.”秦风吩咐巧手道. “什么?”巧手大吃了一惊,一边的周济云也是目瞪口呆.”陛下,出什么事了,怎么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齐人?” “能有多重要?这玩意儿只怕齐人也快要摸索出来了.”秦风笑道:”我要拿这些东西去换慕容海他们回来,一百八十五个大明子弟的性命,值这个价.” 巧手讷讷不言,显然很不乐意. “眼光放长远一些.”秦风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记,”齐人拥有了这个东西,不单单会造坚固的城墙,他们还会修建宽敞的坚固的道路,将来我们打过去的时候,军队行军不是更容易吗?咱们的那些军事器械,真要走他们现在那些乱成一团糟的道路,一天能走多远?你也不瞧瞧现在东部六郡的道路是个什么状况?江南四郡的道路是个什么状况?承包后勤的商人们叫苦不迭,已经到户部,兵部去哭诉了,要加钱呐!” “陛下您总是能找到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巧手不满地道:”好吧,一百八十五个人的性命,权当值这个价吧!千金市马骨嘛!” 齐**营,拓拔燕提着一罐子酒,再一次到了那个偏僻的俘虏营地,比起他上一次来的时候,这里关押的伤兵状况好上了许多,至少身上的伤患之处都已经被包扎起来了. 一屁股坐在了慕容海的囚笼边上,倒了一碗酒,默不作声地递了过去. “虽然现在我们是敌人了,但还是要谢谢你,大夫来给兄弟们看过了,上了药,包扎了一下,虽然很随便,但我们这些人命硬,想来也都能挺过去.”慕容海举了举酒碗,笑道.”怎么,你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 拓拔燕沉默了片刻:”你们要回去了,明国皇帝拿水泥配方和建筑工艺将这里的一百八十五人全都换回去了.” 慕容海吃了一惊,好半晌才道:”我们这些人一条贱命,怎么能值这么高的价?” “对明皇来说值那就够了.”慕容燕道:”双方商定,一天之后便会交换.恭喜你,海子,你很快就会与你的家人团聚了.” 慕容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拓拔燕,我就说你选错了吗?瞧瞧,瞧瞧,像我这样已经完全没用的家伙,皇帝陛下都还愿意用大价钱换我回去,换了是齐国皇帝,有可能吗?哈哈哈,我就说了,你以后会后悔的.” 拓拔燕霍地站了起来,将一坛子酒重重地顿在慕容海面前:”我会让齐国皇帝认识到我的不可替代性,在什么情况之下都不会将我卖掉.海子,此次一别,但愿我们永不再见.” 看着拓拔燕大步离去的背影,慕容海开心之极. 第一千五百六十六:小石城下 小石城内,大军云集.除了早先来到这里的苍狼营,锐金营以及秦风的亲卫营之外,杨致更是调来了由投降的卞无双部所改编而来的黄刚骑兵营以及周济云辖下的一个骑兵营. 在刻意的安排之下,来到这里的所有士兵们都已经知道了大明为了换回被俘的一百八十五名大明谍探,皇帝拿出了大明封锁了多年之外的水泥配方与建筑工艺. 军营之中首先是一片哗然. 大明士兵都见识过由钢筋水泥建筑而起的堡垒是如何的坚固,一般的投石机投出来的石弹,在上面最多能打出几个白印来,将这些军国利器拿来交换一些被俘的家伙,士兵们认为很不值,这不是为他们将来攻打敌人带来更多的伤亡吗?为了这一百多人,将来只怕要死更多人. 和尚对付军中的这种议论,方法极其简单而又粗暴,将这些士兵一根绳子捆了起来,然后集合全营战士,亲自大耳括子扇这些家伙. 扇完了,才怒吼着对自己的士兵们说:”都好好的想一想,今天在对面的,要不是那些兄弟,而是你们自己,你们还会不会这样说?陛下愿意换回这些人,也代表着将来你们如果不幸落到敌人的手里,陛下也会将你们换回来,咱们当兵的,什么时候能保证自己就不会落到敌人的手里?” 锐金营和尚的处理方法很快被苍狼营的马上有采用,两个老牌营头的士兵很快就平息了这种争论,这两个战营打得仗多,虽然战斗力强劲,但伤亡也是居高不下的,伤亡,被俘,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所有人在这一轮耳括子之后就开始冷静了下来,仔细想一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谁敢保证自己就一定不会落到那一个下场呢?有这样一位仁慈的君主,那是他们这些当兵的幸事. 而对于刚刚抵达这里的黄刚所部和周济云所部而言,这件事带给他们的就是震憾了.一支军队之中,最不值钱的恐怕就是普通士卒的性命,而一些暴露的谍探,他们的性命恐怕就更不值钱了,但在大明,这些人的生命居然还能值上这么高的价钱,震憾之余,却又欣慰不已. 秦风很是大方,在工部尚书巧手准备好了所有的资料之后,便让巧手亲自押运过去,让对方在检查真伪之际,甚至可以为对方释疑解惑.而在巧手回来的时候,由卞文忠亲自押送的慕容海一行人,也抵达了小石城. 小石城外的阵容,让卞文忠吓了一大跳,甚至有了打马而逃的念想. 小石城的正前方,苍狼营,锐金营持戈肃立,在他们的两侧,两个骑兵营黑压压的上万骑兵分列左右,小石城上,大明日月旗高高飘扬,秦风身着帝王袍服,高立于上. 看到卞文忠有些受到了惊吓,一齐回来的巧手笑道:”卞将军勿慌,这只不过是我们大明欢迎我们的英雄回家罢了.” 巧手转过头,看着后面被齐军看守着的坐在平板马车之上的慕容海等一行人道:”兄弟们,回家啦,皇帝陛下正在迎接你们,看见了吗,前面就是欢迎你们回家的大军.来,挺起胸膛,你们不应该感到羞耻,而是应该感到光荣,你们身上的伤痕,就是你们的军功.” 慕容海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他想象过无数次回去的场景,想象过回去自己可能会遭受的处罚,唯独没有想到今日这样的场景. 他哆哆嗦嗦地从马车之上跳了下来,两腿一软,却又坐倒在地上,咬着牙双手撑地爬了起来,怔怔地看着远方,马车之上不时有被俘的士兵,谍探,聚到了他的身边. “弟兄们,来,列队,受伤了的,不能走的架起来.”慕容海泪流满面,大声吼道. 一百八十五名士兵聚到了一起,每一个都是伤痕累累,但只要还能动弹的,此刻都咬着牙,让自己站得更加笔挺,那些不能动的,则被其它人背在了背上. 慕容海背上背了一个双腿断掉的同伴,扬头大吼道:”兄弟们,我们回家啦.” “回家!” “回家!” 一百八十五名士兵带着哭腔大声吼着.一人在队列之中大声地下达着命令,他们迈着并不整齐的步伐,排着并不整齐的队形,踉踉跄跄地向着小石城方向前进.有时会有人跌倒在地上,但马上便会被身边的人扯起来,伤口崩裂,鲜血流出来,他们行进的道路上,多了无数道斑斑的血迹. 杨致策马立于大军之前,在他的身后,是周济云,和尚,余秀娥,马上有,黄刚等一众将领,看到愈行愈近的这一群衣裳褴褛,伤痕累累的人,杨致翻身下马,身后的将领们翻身下马. 随着他们的动作,大军两翼,上万骑兵同时翻身下马,中军阵前,苍狼营,锐金营上万士卒同时高高举起手中的兵刃.小石城上,钟鼓齐鸣,旗帜翻飞,奏响的却是大明的战曲. 秦风站在城头,引吭高歌,城下,数万将士齐声相和. 慕容海一行人跌跌撞撞地走向大军,步卒阵营向着两边让开一条通道,在无数人的高歌声中,他们来到了小石城下. 一百八十五人卟嗵卟嗵地跪倒在城头之上,慕容海声嘶立竭了大吼道:”愿为陛下效死,愿为大明效死.” “愿为陛下效死,愿为大明效死!”一百八十五人齐声吼叫. 数万将士转过身来,面对着小石城头上的秦风,齐唰唰地举起手中的武器. “愿为陛下效死,愿为大明效死!” 数万人的呐喊震天动地,飘荡在小石城上空的云彩,似乎也被这呐喊之声震动而飞快地飘移离开,灿烂的阳光毫无遮拦地照亮了整个小石城. 从小石城里首先冲出来的是一大群穿着白色大褂子的军医,两人服侍一个,将这群伤痕累累的人架着走进了小石城. 远处,卞文忠看着这一幕,双手微微在颤抖,早先皇帝陛下拿着这一群根本没有什么用的家伙换回了大明的水泥制造配方和钢筋水泥建筑的制造工艺,大家都是弹冠相庆,认为大明皇帝的脑袋进了水,大齐占了大便宜,但现在,他觉得占便宜的好像是大明的皇帝. 现在小石城的士兵在狂热地歌颂着他们的皇帝,更是毫无掩饰地露出对他们的敌意,那是杀气,沙场纵横多年的卞文忠对于这种敌意,最是敏感不过.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巧手道:”人已经送到,末将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这便告辞.” 巧手笑吟吟地道:”卞将军,我觉得你还是要进小石城一趟去拜见我大明皇帝陛下,既然来了,不告而别可不是什么有礼貌的行为.” “既然相互为敌人,何必假模样式?”卞文忠冷冷地道,”总有一天,我会杀进越京城,亲手取了秦风的人头替我父亲报仇.” 巧手大笑:”虽然你的希望只能是一种妄想,但我仍然很欣赏你的这种狂妄,不过卞将军你真的不进去吗?我们的皇帝陛下,可是带来了你父亲和母亲的骨灰,当年你们离开之后,你父亲与母亲**于昆凌郡守府,他的骨灰,我们可是好好地保管着.这一次也是知道你来了,皇帝陛下特意命人去昆凌郡取来的.” 卞文忠头脑一阵昏眩,险些儿跌下马来. “对了,不止是你父母的骨灰,还有拓拔燕的姐姐一家人,他虽然背叛了大明,但他的姐姐一家,我大明可是没有丝毫为难他们,在征求了他们的意见之后,也将他们送到了这里,作为同僚,我想卞将军也有义务将他们给拓拔将军带回去吧?” 卞文忠知道自己再无选择,他必须要走这一趟,哪怕他要承受无数人的怒火,奚落,与嘲笑还有侮辱. 卞无双夫妇的骨灰装在一次瓷坛里,而瓷坛子却摆放在一副上好的棺椁之中,当卞文忠跪倒在棺椁之前哽咽难语的时候,秦风的声音冷冷的响了起来. “卞无双算不得是一个英难,但却算得上是一个枭雄,虽然因为他我大明死难了很多英勇的将士,但死者为大,我大明来为己甚,将他们的遗骸交付给你,卞文忠,你好自为之吧.” 卞文忠霍然站了起来,大步走到秦风的面前,一言不发,卟嗵跪下给秦风叩了三个响头,然后站了起来:”卞文忠多谢你将我父母的骨灰交还给了我,但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不会放过杀死你的,我不想说什么将来会饶你一次性命这种话,因为我很清楚,杀你的机会,也许就只有那么一次.错过就不会再有.” 秦风盯着卞文看了半晌,哈哈大笑:”好,很好,我等着你,你若落在我的手中,我会很痛快的杀死你,你将来的成就会比拓拔燕更大,好好在齐国混吧,现在你想站在我的面前,还不够资格.” “终有一天,我会站在你的面前,与你堂堂正正的对垒的.”卞文忠厉声道. 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立威 闵若英冷冷地注视着大殿之上跪着的四名朝廷大员. 刑部左侍郎张承业,大理寺卿冯道,户部右侍郎王正言,光禄寺卿康延孝四人趴在地上,以额触地. 大殿之中如同结了冰一般的寒冷,首辅马向东眼观鼻,鼻观心,如同一尊泥雕木塑.熟知闵若英性情的他,知道此刻闵若英已经处在了暴怒的边缘,这四个人的下场可想而知.偶尔掀起的眼皮扫一眼跪在那里的四人,闪过的也是同情的眼色. 这四个人,死定了. “国难当头,尔等食君之禄,却不能为君分忧,如今正需尔等为国戮力而战之时,居然想着要一走了之,嘿嘿嘿,告病的告病,告老的告老,为了跑路,连脸皮都不要了,不惜往自己身上泼污水,哈哈哈,这便是我大楚重臣的节操吗?”闵若英冰冷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回荡着.”告诉朕,你们要去哪里,收拾打点包裹去投奔秦风吗?” “陛下恕罪,臣的确是重病在身,无力操持公务,臣是怕了陛下的大事啊.请陛下明鉴.”户部右侍郎王正言脸色青中带白,看起来的确是满脸病容.此刻跪在地上时间一久,汗水早已经将身前的金砖打湿了大片. 闵若英大笑起来:”你的确是病了,就算是铁打的汉子,在家里用好几床棉被捂上几个时辰,大汗淋漓,然后再用冰冷的水泡上一个时辰也会病的,王正言,你还算是一个人吗?” 听到闵若英的话,王正言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朝堂之上,官员们都惊愕地抬头看着王正言,有愤怒,有鄙薄,有震惊,也有不屑. 闵若英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殿上四人,脸上的笑容一丝丝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到了极点的神情. “来人!” 闵若英话音刚刚落地,大殿之外,已是快步奔来一队兵士. “将这四个乱臣贼子,国之蛀虫拖出去,乱棍打死.”闵若英阴狠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响. “诺!”兵士涌上前去,将四人摁住便往外拖去. “陛下,陛下,臣知罪了,臣愿往前线,负甲做一死士.陛下饶命啊!”刑部左侍郎张承业拼命地挣扎着大吼大叫,一名兵士不耐烦地伸出手去将他下巴一扭,吼叫立刻便变成了嗬嗬的嘶吼之声. 重新坐下来的闵若英微闭双目.大殿之上鸦雀无声,外面乱棍击打在人身上的啪啪声却清晰地传到众人耳中,四人不类人声的惨叫之声,让殿内众人无不两股战战. 没有人敢上去为这四人求性,大楚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前几日传来了齐明最新的消息,楚人最期望的两国发生冲突大打出手的情况根本就没有出现,两国君主在潞州莲花峰签定了和平条约,两国息兵. 这对于楚国来说,不谛于是死刑宣判书,没有了齐国威胁的大明,将会毫无顾忌地将他们的精锐军队派到对楚战场之上,齐明休战,便代表着明国对楚国的侵略将会正式拉开序幕. 外面的惨叫之声愈来愈弱,终于没有了丝毫的声音. 闵若英冷冷的声音再度响起:”传旨,四贼三族之内男丁,尽数发往苦力营,女人充作营妓,家产尽数抄没以充军资.” 大殿之内再次响起了吸气的声音,闵若英的眼光横扫过去,瞬间便又恢复到了极度的安静.”国难当头,但凡有不忠君事,不忠职守,尸位餐素者,比照此四贼处理.退朝!” 惊魂未定的朝臣们匆匆离开大殿,金殿之前,四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正被士兵们扔上一辆平板马车,一队队的士兵正提来清水,冲洗着鲜血淋漓的地面. 地上的血可以冲走,但恐惧却深深的烙印在了每个朝臣的心中.大楚的皇帝已经没有丝毫道理可讲了,这四人虽然此时想抽身而退的确是不忠,但这四人,也曾为大楚尽心竭力地服务了数十年,如果却得到了这样一个下场,自己被仗毙倒也罢了,尽然连累三族. 每个人心中都惶恐之极,不知道这样的下场什么时候便会落到自己的身上. 明军数路大军即将杀过来,抵抗明军是个死,想像这四个人明哲保身,依然也是一个死,竟然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眼看着就是没有活路了. 大朝会散了,偏殿之内,小朝会才刚刚开始.刚刚在大殿之上显得坚毅的闵若英此时却是疲态尽显,半卧在床榻之上,脸容憔悴之极. 这一段时间,他是遭到了内外夹攻,苦不堪言,皇太后大行,朝廷秘不发丧,岂料消息泄漏,明人昭告天下,明皇夫妇为皇太后服孝,便宣布全国息兵,罢乐一月.这一举动让闵若英狼狈不堪. 而更让他感到恐惧的却是派往津州的火凤军副统领文福益,派往徐州的兵部尚书贾政道,在出了上京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人说这二人已经被关宏宇和宿迁秘密杀害了,有人说这二人见势不妙,借着这个机会潜逃了. 对于第二种说法,闵若英是不信的,文福益也好,贾政道也好,两人都是一大家子人在上京,怎么可能有孤身潜逃. “雷卫,找到线索没有?”按着太阳穴轻轻地揉捏着,闵若英问道. “陛下,内卫经过多方查证,在文将军,贾兵部前往津州,徐州的时候,关宏宇,宿迁麾下兵马,没有任何调动的迹象,也没有查到他们出手的任何证据,二位大人肯定是遇难了,但下手的恐怕另有其人.” “朕不关心是谁下的手,不是关宏宇和宿迁,无外乎就是明人了,朕只关心,宿迁与关宏于二人还是不是我大楚的人.”闵若英怒道. 雷卫嗫嚅半晌,这才低声道:”陛下,此二人,只怕是不能信了.这一段时间,在徐州,内卫发现了已经投降了明人的安阳郡守朱义,而在调查文福益将军遇害之事时,竟然在津州偶然发现一个外貌极似明国兵部尚书章孝正的人物,臣顺着章孝正这条线查下去之后,在刑部多年以前的卷宗之中,竟然发现,章孝正与宿迁居然是同门师兄弟.” 闵若英楞怔了半晌,惨笑起来:”也就是说,徐州,津州,早就不归我们所有了,两地的数万精锐西军,也都投降了.” 室内众人默然无语.好半晌雷卫才道:”这两个地方的高级将领只怕早已动了投降之念,但大部分的中下层军官还蒙在鼓里,如果能以霹雳手段击杀关宏宇或者宿迁,未必不能扭转局势.” “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内卫是做这种事情的行家,难道你没有尝试过吗?”马向东问道. 雷卫有些惭愧地道:”陛下,首辅,臣试过,如泥牛如海,一去再无影踪,臣评估过,如果想要杀死这二人,不但要精密安排,刺客还必须是宗师级的人物才有可能一击得手.”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大楚现在除了闵若英自己是宗师级的高手之外,剩下的全都在万剑门,但万剑门早就关闭山门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陛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万剑宗是大楚宗门,多年以来也受大楚朝廷供养,此时岂能容他们袖手旁观,还请陛下明令他们出山.”马向东有些气愤地道. “朕会再去一趟竹山的,毕万剑不是我一纸诏书便能调动的.”闵若英叹了一口气:”首辅,这一战只在我们自己,如果我们能打赢,自然会赢得喘息之机,如果输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马向东沉默了片刻:”陛下,上京城周边虽然集聚了五十万大军,但良莠不齐,战力堪忧,臣还是要请陛下准备迁都之计,陛下,臣留下来守卫上京城,请陛下前往蜀郡,进蜀之路,险峻异常,只需守住门户,便可确保蜀郡无虞.” “朕不会离开上京城.”闵若英不容置疑地道.”首辅,上京城丢了,楚国就亡了,大楚皇帝,必与上京城共存亡.” 马向东叹了口气:”那臣请陛下遣大将,护送太子进蜀.” “闵锐身为大楚太子,亦不能离开上京城,首辅,无论是朕还是太子,只要有一个离开了上京城,必然会民心动摇,军无斗志.我父子二人,必须一直呆在上京城.”闵若英再次摇头否决道. “陛下.”马向东上前一步:”必须做一个万全的准备啊,万一失机,总还能保留一点点希望不是?” 闵若英楞怔半晌,才缓缓地道:”过几天,朕与太子出巡,视察上京城周边防务,雷卫,你安排皇贵妃带着闵捷趁这个点儿秘密离开上京城,前往蜀中.出京之后,朕会安排一支亲军相随.” “遵命!”雷卫点头道. “内卫要加强对上京城的监控,特别是对统兵将领以及文武百官.”闵若英的神色逐渐狠厉起来,”我闵家养了他们这么多年,该是他们做出回报的时候了.但凡有异心者,今日四人便是他们的下场.” 第一千五百六十八章:首辅的愤怒 走进自己的书房,看着桌上层层叠叠码起来的公文,马向东不由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在公房,有着处理不完的公务,回到家中,仍然是躲不得片刻清闲。 没有一件事情是能让人展颜的,这些公文之中除了糟糕的消息,便是更糟糕的消息。 靠在椅子上假寐了片刻,终于还是睁开了双眼,懒懒得伸出手去,拿起了最上面的一份。在公房之中,他总是竭力保持着自己的风度和从容不迫以及胸有成竹,但在家里,他至少可以放下这层面具,忧愁,焦虑,是他整个人生的主色调。 马向东的懒散在瞟了一眼手里信件的封皮之后,立刻便不翼而飞了,以与他年龄不符的敏捷嗖地一下跳了起来,眼都直了。 这封信居然是来自明国,是他的亲弟弟,马向南写来的。封面上那熟悉的字迹,他一眼便能认出来,绝不可能是假冒的。 “管家,管家!”他的声音有些变调,厉声吼道。 老管家应声而入。 “谁进来过我的书房?”马向东看着老管家,厉声问道。这间书房是整个家中的禁地,除了自己,大儿子和这个管理书房的老管家之外,其它人根本就不跳踏足半步。 老管家疑惑地看着自家老爷,“老爷,没有谁进来啊,就是今儿个晌午的时候大公子进来找了一本书。” “去把他给我叫来。”马向东厉声道,现在他肯定,这封信必然是由大儿子带进来的。想到其中的某些可能,他全身都不由有些颤抖起来。 马云龙似乎早就知道他的父亲会找他,所以老管家匆匆的跑出书房,没走几步便看到大公子好整以遐地站在一边。 “大公子,老爷让你马上过去。” “知道了。”马云龙点了点头,整整衣冠,向前走去。 “大公子,老爷很生气!”老管家在身后提醒道。 “没事,我知道。”马云龙笑着回应。 马向东死死地盯着儿子,将手里的信重重地拍在案上,“你与明人接触了?” “没有!”马云龙一口否定。“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儿子怎么会如此不晓事?” “既然如此,你叔父的信件,是怎么落到你手里的?”马向东追问道。 “是雷卫给我的。”马云龙道。 “你说什么?”马向东身子有些摇晃,这封信居然是从雷卫手里流出来的,也就是说内卫已经知道了信里的内容,内卫知道了,皇帝不也就知道了吗?“你,你怎么敢接?你昏头了吗?” 听着父亲的怒吼,马云龙却是不慌不忙,“父亲,起初儿子自然是不要的,瓜田李下,儿子也晓得是要避嫌的,不过雷卫硬塞给了我,还说一封家书而已,没什么打紧的,知道这件事的,也就他和几个心腹,不会再有别的什么人知道。人家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就只好说下了。”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马向东冷笑:“你知不知道,这十数天来,雷卫已经抓了多少官员,内卫大狱里,如同修罗地狱,杀头,抄家,灭族,雷卫之名,可止小儿夜哭,你居然还与他有这样的纠葛,岂不是将把柄往他手里塞吗?” “父亲,他还没有胆子打您的主意吧?再说了,叔父在大明牧民一方,这又不是什么秘密,皇帝也知道得清清楚楚,这都有十余年了,一封问候的家书而已,那雷卫现在倒行逆施,惹得天怒人怨,我看他这是在刻意地巴结您,想给自己找条后路。”马云龙道。 “时候不对啊,若是往年,倒也没有什么,现在的皇帝陛下对于明国的事情,极度敏感,稍有提及便是雷霆大怒,我避之唯恐不及,你居然还收下这封信,这是生生地给雷卫送去一个把柄啊!”马向东颓然长叹一声道。 “父亲,您也不用太担心,我看那雷卫,倒也没有针对您的意思。”马云龙扶着马向东坐了下来,“叔父的信儿子看了,就是寻常的问候而已。” “这与内容有关系吗?”马向东有些无奈地道。“现在上京城中人人自危,每个人都不知道上朝之后还能不能平安地回到家中,你爹我身为首辅,更是不能给人留下一丁点的话头。” “父亲,不是儿子有怨心,陛下这样是不对的,眼下国势艰难,正是要同舟共济,团结一致的时候,可陛下这样做,除了让人恐惧之外,还能得到什么?现在菜市口哪天不杀人?官员人人自危,如何能戮力同心?您身为首辅,应当规权陛下不能倒行逆施。” 听着马云龙的话,马向东斜睨了他一眼,“你一个小小的员外郎知道什么,国家大事也是你能掺合的,好好的帮好你自己的事情便好了。” “父亲以前还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呢!”马云龙不满地道。 马向东摇头苦笑:“这话你倒记得了,这倒也怪不得陛下,这些年来,明人对大楚的渗透太厉害了,咱们大楚,几乎都成了筛子了,曾琳背叛,南方四郡背叛,宿迁背叛,朱义,关宏宇背叛,这些人那一个不是前朝时期的股肱干将,现在却都背大楚而去,你说说,陛下能不震怒,能不看谁都是叛徒吗?” “宿迁和关宏宇也叛变投敌了?”马云龙震惊地道。 “这还是极其机密的事情,虽然还没有公开宣布,但事实也就那样了。”马向东道:“大楚的两扇大门,都已经被明人敲开了,不日明人大军就将长趋直入了。” 马云龙脸色变幻,阴晴不定,“这么说来,咱们大楚,气数已尽了?” 马向东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说:“也不一定,上京城附近,还聚集着朝廷五十万大军,这是最后一战,如果能获胜,则天下大局便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派去的特使已经去了齐国。” “齐人刚刚和明人签定了和平条约?” “和平条约算什么?”马向东冷笑:“如果我们能在上京保卫战中获得一场伟大的胜利,将明人牢牢地牵制在这个泥潭之中,曹云第一时间便会撕毁和平条约向明人发动进攻。” “最后得利的却是齐人,我们能得到什么?” “苟颜残喘的机会。”马向东冷然道:“如果事情真向这个方向发展,齐楚便会形成天然的联盟。” “可是我们有可能击败明军吗?”马云龙有些泄气地道:“除了十万火凤军,剩下的四十万人,战斗力如何,您不比我清楚?” “所以才有保甲法,连坐法。”马向东阴沉地道:“四十万大军,人人互为担保,队队相互牵制,一个逃亡,全队问斩,长官战死,士兵问斩,不但自身难保,更是祸及妻儿,你以为陛下下令将所有军人的眷属全部移到上京城内和周边,用火凤军牢牢地看守住他们是无的放矢吗?但凡有谁敢违抗军纪,作战不力,他的家人立时就会被押上断头台。” “如此穷凶极恶,岂能持久啊!”马云龙哀叹道:“父亲,那些军属的聚居区儿子去看过了,除了城中的还勉强过得好一些外,在城外聚居的,说是人家地狱也不为过,为了能吃上饭,不知有多少不可言说之事在哪里发生?这样下去,法度即便再森严,也会出事的。” 马向东坐直了身子,“这是从何说起?上京城从前年便开始筹粮,即便再困难,数十座常平仓也没有动用过,现在更是进入了战时管制状态,每人每天都是有定数的,这些眷属都是在花名册上的,怎会没有饭吃?吃不饱我相信,但没得吃,可就危言耸听了吧?” “父亲,您是首辅,自然是不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岂不知朝廷政策再好,到了下面,仍然是漏洞百出吗,那些可恶的胥吏,用一个馒头就能引诱一个良家妇女卖身的事情,您大概没有听说过吧?” 砰的一声,马向东重重地一拳砸在桌子上。“胡言乱语。” “儿子怎敢在父亲面前胡说?”马云龙叹道:“不知有多少人正借着这个机会发财呢!” “该死,该死。”马向东脸色铁青:“这些军人是我们最后的希望,那些混帐王八蛋不知道这是在自己寻死吗?” “他们有什么可畏惧的,明人打来了,他们往地上一趴,山呼大明万岁,然后爬起来照样去过自己的小日子。”马云龙冷笑。 “来人!”马向东怒喝道。 老管家推门而入。 “派人去叫雷卫,让他马上到我这里来,这个混帐东西,眼睛里只看到了那些贪生怕死的官员,没有看到那些祸害人间的杂种吗?”马向东怒气勃勃地道。“看来陛下还杀得不够狠,杀得不够多,不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就斩不断这些人的黑手。” “父亲,叔父那里......”马云龙看着暴怒的父亲,迟疑着问了一句。 “闭嘴!”马向东抓起那封信,凑到灯上点燃。 第一千五百六十九章:风乍起 现在的楚国,不论是皇帝也好,还是大臣也好,都很清楚国家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除了那些已经公开叛变投敌的州郡之外,现在还挂着火凤旗的州郡,只怕也没有几个是靠得住的,只怕明军日月旗一至,大部分地方都要望风而降。 在这样的大势之下,楚国所作的最后的挣扎更像是一场困兽犹斗。兔子急了还要用两条小短腿与老鹰较量一番,狗被逼急了跳墙更是经常的事情,更何况现在闵若英手中还有十万火凤军,还有上京城在手呢? 当然,哪怕是困兽犹斗,也还要怀抱着最美好的希望,而这最美好的希望,自然就是楚军能在这一场最后的决斗之中获得巨大有胜利,将来犯的明军击溃,击败,把他们打回老家去。 明国不是没有敌人的,他们的敌人一点儿也不比他们弱,如果能在上京城把明军击败,让他们大败亏输,那他的那个敌人,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疯狂地扑上来撕咬一下对手,如此一来,楚国自然就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明人与齐人打起来了,楚人便可以躲在角落里好好舔食一下身上的伤口。 当然,现在两个国家之家的力量对比有天渊之别,主动进攻那是别想了,只能作被动防御,在防御之中寻求战机。那这个预定的战场就不能太大,否则兵力分散,就极易被明军各个击破,所以闵若英在与他的重臣们反复商量之后,将上京城周边一百里范围之内划作了这一次的战区。 整个大战区以上京城为中心,包括了周边相州,文州,均州三地。这三地距离上京城近,朝廷的统治还算严密,对闵氏皇朝至今也还算是忠心耿耿。 不过光靠忠心显然是不行的,马向东这位首辅与皇帝一合计,便搞出了一出绝户计。 编民为兵。不但是相州文州均州,便是上京城亦在此之列,十六岁之上,六十岁之下的男人,尽皆被编为军户,能成为军户,便是你的家人在这些地方生存的凭据,再也不存在什么三丁抽二,独丁不抽的征兵原则。想要在上京城中继续住下去,你就必须成为的一名士兵。 至于家中已经出不了男人去当兵的人家,下场就只有一个,被驱逐出城,任你自谋生路。所以现在的上京城,除了军人,官员之外,剩下的便只是军人和官员的眷属了。当然,这些士兵和他们的眷属,平时还是城机担负城中日常生活的一切保障工作的。 没有了集市,也没有了商业,所有的一切,全都采取了朝廷供给制度,每天按人头发放粮食。吃不饱,但能度命。 整个上京城再以一种极度畸形的方式存在着。 与上京城相比,相州,文州,均州三地情况要稍好一些,但只要是家中有士兵存在的人户,其眷属都必须搬到城中或者城外指点的地点居住。 楚国朝廷用一种极端酷烈的方式,经维系着最后的一根生命线。 他们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最后的一战之上。而想要最后这一战打赢,自然需要勇猛作战的士兵,他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来激烈自己的士兵英勇作战了,便只能采取这种以眷属为人质的办法逼迫士兵去拼命。 这种酷烈的法子,虽然维持了军队的维定,但却极大的破坏了生产力,大量军人眷属集中全靠朝廷以供给制的方式维持生存,就需要庞大的消耗,而为了拥有这些东西,一年来,楚国朝廷的军队就没干别的,就是抢掠。 抢掠不到别人的,自然就只有抢掠自己人的了。 不在这个最后防御区内的楚国地方,都需要大量供给包括粮食在内的众多物资,不给?那朝廷的火凤军就会光顾了,他们一来,抢得就不仅仅是粮食了,他们绝逼会让你变成一穷二白,连盖房的梁柱橼子都会给你扒走。这个时候,不管你以前在楚国是一个什么身份下场都是一样的,官人,商人,士人一视同仁。 也就是利用了这种穷凶极恶的做法,楚国朝廷在一年的时间里,集聚了大量的物资和粮食,这也是马向东敢跟儿子说,上京城的粮食在供给制下,足够两年食用的底气所在了。因为除了上京城跟并州相州均州之外,其余的楚国州郡,基本上都快要变成白地一片了。 控制所有军人的眷属,以此来协迫所有的军人拼死作战以保护他们的家人,便是马向东黔驴技穷之后最终的手段,那么确保这些军人眷属好歹能活下去便成为了最基本的保证,所以他是容不得有任何人在这上面搞破坏的。这在他看来,就是在抽取大楚最后一点点胜利希望的基石。 供给制只能保证所有人勉强活命,但如果有人在这上面做手脚,发国难财,受到伤害的那些军人眷属便会倒大霉,而这些人如果没了,朝廷拿什么控制那些军队?如果那些士兵认为朝廷根本就不可能保护住他们的家小,他们凭什么还为了这个目标而奋斗? 正是因为这个想法,所以马向东在听到马云龙所说的事情之后,暴发出了雷霆之怒,雷厉风行的召集了雷卫以及刑部,监察御史等部门,在将这些人骂得狗血喷头之后,一场大清洗旋即便开始展开。 上京城内外再一次掀起了杀人狂潮,只不过早前杀得是官员,这一次杀得是更多的是胥吏。当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插在竹竿子示众之后,本来已经骚动不安的局势再一次平静了下来,重新选上来执行这一政策的胥吏们都老实了下来,因为这一回杀得不仅仅是犯事的胥吏以及官员,还有他们的家人,根据连坐之法,统统都成了刀下亡魂。 这样的事情在和平时期是断然不会出现的,只不过贪渎一点粮食,或者利用手中的权力小小的占些便宜,最多也不过是申斥一顿或者挨上一顿棍子,但在战时,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和平太久的上京城这些底层官吏们终于见识到了军法的酷烈之后,一个个都变得鹌鹑一般老实了。毕竟为了那么一点点粮食,财产或者短时间的欢愉而丢掉自己的脑袋和家人的脑袋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楚国朝廷在竭尽全力地准备这一场大战,而到了三月底的时候,身在荆湖的大明皇帝秦风终于发布了讨代楚国的诏书,整顿集结的三路大军,开始了向上京城进发。 中路主力由皇帝秦风亲自率领,由皇帝亲卫烈火敢死营,苍狼营,锐金营,矿工营以及江上燕麾下一万铁骑、一支内河水师组成,经荆湖,往津州,直指刑州,相州,目的地自然是上京城。这也是三种大军之中路程最短的一支大军,也是楚军主力防御的所在。楚人完全放弃了刑州的防御,而将主力集中在了相州,由楚国大将孙承龙率领十五万大军驻防,其中包括了三万火凤军。 第二路由杨致周济云率领,包含着周济云麾下四个战营,关宁的明威营,韩华锋战营,以及原曾琳麾下精减过后的两个战营,黄刚黄强所部五千骑兵构成,经湘州出发,向颖州,密州,蔡州,鄂州,文州进发,最终抵达上京城南方。这一支军队所要走过的路程是东路皇帝亲率军队的路程的一倍,但所过之处,却将上京城南方几乎所有的州郡一网打尽。 第三路大军由陈志华率领,麾下宝清营,巨木营,追风营,马猴的一个加强版步骑战营,陆大远所统辖两个战营,卞文康统辖下两个战营自安阳出发,沿着徐州,营州,平州,定州,岚州、夏州,均州方向前进,最终目标上京城,将楚国西北方向州郡完全囊括其中。 三路大军最终的目标,便是合围上京城。 明国对楚国的最后一战,终于在秦风的讨伐诏书发布之后,正式拉开了序幕。而与此同时,楚国也开始了最后的准备,闵若英亲临相州,视察相州的防御。 孙承龙以相州城为中心,以象山为突出点,以相州之内的两条河流高梁河和清巷河为天然防线,构建了一个八字形的防卫线,这两条河流从象山两侧流过,呈八字形将相州包裹其间,从而形成了相州这块得天独厚的冲积平原,这里原本是重要的产粮区,但现在,却看不到本该郁郁葱葱成长的庄稼,只能看到一个个的兵营,一个个的堡寨,大河沿线,更是兵力密布。 “陛下,臣会让明军在相州流足够多的血。”站在象山之上一座钢筋水泥的城堡之中,孙承龙对闵若英道。 他不说会在相州击败明军这样的废话,因为不单是他,便是闵若英也不会相信,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让明军每走一步,都付出巨量的代价,最终的决战,仍然会是在上京城下。十万火凤军,也就是在相州布置了三万,其余的全都在上京城。 第一千五百七十章:太歹毒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风云骤来的时候,津州上下仍然是战战兢兢. 作为津州郡守的杨闯,消息自然要比一般人要灵通得多,也准确得多.从粮食危机暴发,到后来商人彭琰莫名其妙的解决了这一场足以让他们粉身碎骨的大祸之后,他就嗅出了味道.一股浓浓的明人介入进来的味道. 但那时的他,一来是无法可施,当时的津州要是没有粮食进来,饥饿的百姓和官兵能把他撕成碎片.所以他只能双眼一闭,起初他还认为宿迁只不过是为了解决津州粮食的问题,但随着彭琰与宿迁的关系愈来愈密切,最终,他这个彭琰最大的后台,被宿迁取而代之之后,杨闯便觉得很不妙了. 朝廷要派火凤军副统领文福益前来接管西军取代宿迁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而且比宿迁要更早知道,因为朝廷还需要他在文福益抵达之后,与其通力合伤.但当文福益出京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得知消息之后的杨闯直接就蒙掉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自然就是死无全尸了,这其中代表着什么,就是傻子也知道是什么意思.最好的想法,也不过是宿迁想要拥兵自重,但这与背叛也没有什么两样.最严重的,当然就是宿迁已经效仿曾琳等人投靠了明国. 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的杨闯在随后的时间里愈来愈绝望,因为明国商人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津州城中,越来越多的明国镖师,携带刀枪在津州城中招遥过市,在昆凌郡小石城之战后,这天下谁人不知所谓的明国镖师,就是明国另一支不穿军服的军队呢. 而让杨闯最为窝火的是,本来由他亲手掌握的津州郡兵,在宿迁进入津州之后就被其驱逐到了津州下面的各个县府,而手头的那一点兵马,在那以后的岁月,自己居然指挥不动了. 明国商人进来了,明国不穿军服的军人也进来了,关闭很久的明国昌隆银行堂而皇之的又开了起来,津州,除了城墙之上还挂着火凤旗外,还有什么是大楚的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面旗帜就会被宿迁扯下来挡作抹布用了. 杨闯无法可施,在这样的年头,有兵就是草头王,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派出自己的心腹偷偷举出城去,想去联络那些被宿迁驱逐到各府县去的将领秘密率军回城,但没过久久,却只有一个人头被送了回来. 自那以后,杨闯便绝望了,在津州城,他成了一个多余的人,再也没有官员会来向他汇报任何的事情,也没有任何公文再抵达他的案头,津州郡所有的官员们很自觉地每天去将军行辕向宿迁报到.而宿迁也大模大样地开始了发号施令. 杨闯想跑,这个时候,除了跑,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出路了,但到了这个时候,他连府门都出不去了. 作为名义上的津州郡守,杨闯唯一享受的优待,就是在他自己的府邸里可以为所欲为,出门去采购的家人除了会被监视之外,也不会受到刁难. 但杨闯知道,自己的这个待遇不会很久的,特别是出外采购的家人,告知他明国皇帝已经到了荆湖郡,正式发布了讨伐楚国的檄文之后,杨闯就知道自己的末日快要到了. 这个时间没有等多久,不出十天,津州城就全城戒严了. 上百颗血淋淋的脑袋挂上了城墙,宿迁终于动手了,但凡不愿跟他一齐投奔明国的官员,将领,全都成了他的刀下之鬼. 杨闯觉得下一个就是自己了. 府邸里已经乱了套.每天都会有家人卷了铺盖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逃之夭夭,当然,临走的时候不会忘了卷走他的一些财产. 对于这些,杨闯已经毫不在意了,在津州这些年,他积累的财富那是一个天文数字,府里有数座大库房里堆满了金银珠宝,可这些,现在对他来说还有用吗? 人一死,啥都没了. 老婆,小妾,儿子,女儿,一大家子惶恐地聚集在一起,哭哭谛谛地等待着末日的降临. 街面之上响起了隆隆的脚步声,清脆的马蹄声,忠心的老家人疯狂地冲了进来,惊慌地告诉他,军队围了府邸,宿迁亲自过来了. 女人孩子的嚎哭之声顿时大作,几乎要将杨闯的耳朵震聋.到了最后时候,杨闯总算还是保持了最后的一点尊严,站起身子,整了整衣衫,虽然两腿如同筛糠,但仍然勉强着自己向外走去,走到门槛处,却怎么也提不起腿来迈过那高高的门槛.最终还是老家人伸出手来,半拉半扶的将自家老爷扶出了门. 宿迁站在院子里,脸上带着不明的笑意看着这个在短短的时间里便瘦得有些脱形的郡守.以前的杨闯,可是心宽体胖的. “宿将军是来取我性命的吗?”杨闯哆哆嗦嗦地问道. 宿迁大笑:”杨郡守,我本来以为你会吓得瘫成一团泥,没有想到居然还能走到本将军的面前来,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杨闯苦笑. “怎么,杨郡守这么想死吗?”宿迁接着问道. 一听这话,杨闯顿时精神一振,”宿将军原来不想杀我?” 宿迁大笑:”看在我到了津州之后,你一直很听话,没有给本将军带来什么麻烦,所以本将军自然也没有什么非杀你不可的理由,杨郡守,今日我来,是想给你指点一条明路,怎么样,想不想听?” “想听,当然想听!”一听可以不死,杨闯自然是大喜. “以你的名义发布一份檄文吧,斥责一番闵若英,大大地颂扬一番大明皇帝,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我宿迁可以担保你还可以太太平平地做一段时间的津州郡守,然后选一个你想去的地方,好好地享受你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巨额财富,如何?” 听到宿迁开出来的条件,杨闯如丧考妣,一屁股坐在地上垂头号淘半晌,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宿将军,我做不到,我不能做啊!”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活了?”宿迁很奇怪地问道. “我一大家子人呐,父母,兄弟,叔伯,几百口子都在上京城啊,我要是敢做这样的事情,他们绝对活不了,我不能害了他们呐.”杨闯涕泪交流,眼看着生路就在眼前,却走不成,没有比这还让人伤心的事情了. “你家不是后族么,你就算做了这事,闵若英还会砍了你在京城的那些家人的脑袋?”宿迁问道. “拐了好多个弯了,都出五服了,陛下杀起他们来,绝对不会手软的.”杨闯哭啼啼地道:”宿将军你还是杀了我吧,我这里也就几十口子,死了也就死了吧,我为官不仁,不仁,不义,但再不能不孝了!” 宿迁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个趴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男人,倒是诧异的很,这样的家伙,你说他不怕死吧,他偏生没有一点男儿气概,但你说他怕死吧,此刻却又好像一点也不惧死亡了. 他蹲了下来看着杨闯,”大明皇帝陛下很快便要抵达津州了,你不做出点贡献,只怕在大明这边混不下去,给你指点明路你不走,那你想怎么办?” “宿将军真不杀我?” 宿迁扁了扁嘴:”本将军真没想杀你.” “我要回上京城去.”杨闯小心翼翼地道. “大明军队马上就要打进上京城了,你这个时候回去,找死啊,我可是听说,现在闵若英快成疯子了,上京城菜市口每天都有官员被砍脑袋,像你这样的回去,也是被砍脑袋的命.”宿迁好心好意地道.”反正你家人也保不住了,不如就跟着我混算了.至少还给你家留点香火.” 杨闯坚定摇头:”我坚贞不屈,誓死不降明,大楚皇帝绝对不会砍我的脑袋.” “说不定还给你升官是不是?”宿迁大笑,站了起来,”好,你想走,那本将军便让你走,不过你家里的东西,可不能带走一点儿,本来嘛,你要是肯发一份檄文,这些东西本将军便只当没有看到,既然你不干,那就只能赤条条的走人了.” “宿将军,你看你到了津州之后,我一点麻烦也没有给你添,能不能让我稍稍带走一点,一大家子,以后还要活呢!大楚聚集了五十万大军,指不定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呢?” 听着杨闯的话,宿迁哈哈大笑起来.挥手斥退了左右,一把将杨闯拎了起来,在他耳边道:”既然你真想回去,那我就给你出个主意,你呢,只身一人逃亡出去,回到上京城,你的家人嘛,我帮你养着,别乱转眼睛,我没有打她们的主意,然后我在这头呢,宣称你的家人都被我砍了,你呢,家破人亡,坚贞不屈,逃回上京城去,闵若英这个时候需要一个榜样,有极大的可能给你升官儿,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你要我给你当细作?”杨闯瞪大了眼睛. “两边下注嘛!”宿迁笑吟吟地道.”你呢,最好表现得英勇不屈,发誓要报仇,然后向闵若英请求去相州任职为家人报仇,如何?” “太歹毒了!”杨闯喃喃地道. “你看,我为你想得多周到,你自己的家人保住了,你的父母,叔伯,兄弟子侄也都保住了.”宿迁阴阴地笑道:”等到我们拿下了相州,一定会网开一面,让你再逃回上京城去.” 第一千五百七十一章:用最快的速度扫平障碍 上万骑兵同时出现在某一个地方的场景是相当骇人的,给普通人造成的视觉冲击是无以伦比的,至少在你的视野之中,你是看不到别的东西的,除了战马,还是战马。 更何况,江上燕的骑兵队伍是一人双骑,一匹作战用的战马,这是宝贝,得小心呵护,另外还有一匹驼马,就是下苦力的家伙,身上驼着大大小小的东西跟随骑兵,有时候也会成为骑兵暂时的坐骑。 率先出现在津州郡城外的江上燕骑兵所部,其实只是他的先锋部队,但饶是如此,也让津州城震动不已。 对于明军光临,津州人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到了这一天,第个人的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的,看着城头悬挂了无数年的火凤旗被大明日月旗所取代,心里的那一份空落落的感觉是怎么也消失不了的。 三月时节,本来是春耕时分,往昔年份,现在的津州城外,一片片的农田里,当是农民正辛苦劳作的时候,现在,当然看不见任何人。种子是播下去了,土地里青苗也都探出了头,但大军一来,农人们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兵过如匪,没有敢去期待来的是一支仁义之师,哪怕这几个月来,来自明国的商人,一直都在宣扬着大明军队是如何的好。老百姓自然有着自己的一套判断,有事没事儿,先跑了再说,看准了风色,然后再回来。 城里的人是跑不了的,因为郡城之中早就开始戒严了,进来不容易,出去也难,大家习惯性地开始屯粮,一般在这样的时候,都是粮价飞涨的时候,但今年却不一样了,来自明国的粮食源源不绝地进入郡城,粮店里的粮价一直维持着原先的水准,就算百姓抢购也绝不涨价。 这种淡然的态度,也让城里的百姓逐渐地安下心来,抢购风潮回落。这倒是让奸商彭琰很是很落了一阵子,本来可以赚上一笔的,现在却只能眼看着这样的商机白白地溜走了。 一般的百姓都关门闭户,躲在屋里拜求满天神佛保佑,但大街上并不冷清,充斥着津州城的明国商人,伙计,还有早先到达这里的镖行的镖师们,却是兴高彩烈,店铺外面都挂上了彩绸,早先在这里总是有些寄人篱下的感觉,城头上的那面旗子不换成日明旗,心中总是惴惴不安,总感觉到大明的律法保护不了自己,今儿个一大早,一起床便看到飘扬着的日月旗,心中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他们的欢欣慢慢地感染了一些胆大的,与他们认识的或者交好的津州人,在小心翼翼的试探,交谈过后,终于还是有一批人,跟着这些兴高彩烈的明国人,跑去城墙边上看来自明国的军队。 宿迁仅仅带着数十名亲卫出现在城门口,在他的身边,跟着笑得跟朵花儿一样的彭琰。 江上燕策马飞奔而来,距离宿迁数十步时,翻身下马,大步走向宿迁,双手抱拳,大笑道:“宿将军,别来可好?” 两人也算得上是老战友了,在程务本麾下之时,两人多次并肩抗齐,携手作战多次,宿迁麾下基本上是步兵,江上燕是骑兵,配合作战,是经常性的事情。 宿迁张开双臂,给了江上燕一个大大的熊报,两人互捶着对方的凯甲,发出砰砰的声响,看得一边的彭琰眼角一阵阵抽搐,感觉自己的小身板要是被这两个大汉捶上一下,多半便会落一个骨折的命运。 “你来得好快!”宿迁满是艳羡之色地看着江上燕背手那无边无际的骑兵队伍。 “不快不行啊,皇帝陛下就跟在后头呢。”江上燕笑着,指了指宿迁背后的津州郡城,“一切平静?” “当然,我好歹也来这里快两年了,这点小事还摆不平?”宿迁自豪地笑了笑:“平稳如往昔。” “这就好。”江上燕呵呵地笑着。 “现在城内只有三千驻军,分散各处维持治安,我麾下其余的部队,一半驻扎在距津州城十里的野三关,另一部已经开赴与刑州交界的利川。”宿迁道。 “这些事儿我们待会再说。”江上燕笑道:“我的军队就不进城了,免得把城里搞得乌烟彰气的,不过我来得急,这补给方面,你可得多多操心。” “这自然是没得说。”宿迁伸手招了招,一边的彭琰立刻颠颠地跑了过来。 “大明监察院麾下振武校尉彭琰见过江将军。”嘴里抱着军职,彭琰却仍是习惯性地将腰弯得几乎与地面平行。 江上燕并不了解彭琰,本来听到此人自报家门乃是大明武官,还挺高兴,但一见此人作派,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彭琰的身上,怎么也看不出大明军人该有的风范来。 宿迁拍着江上燕的肩道:“他就这个德性,不用理他,不过此人是津州最大的粮食,你的军队驻扎津州之时,所有的补给便由他来负责。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那好,我的军队先扎营,军务我们进城再说。”江上燕点了点头,伸手招来一名将领,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将领立刻转身而去,片刻之后,身后的骑兵便忙碌了起来。 驼马身上载着的物品被纷纷卸了下来,一根根的铁桩打下去,片刻之间,便在津州城外拉起了一道警戒线,在线内,一个营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立了起来。 将军行辕之内,宿迁哗拉一声拉开了墙上的帷布,一副巨大的地图出现在了江上燕的面前。 “津州就不用了,现在已经在我的绝对掌握之中,原本的地方郡兵,已经被勒令放下武器,解散回家,这些人都是本地人,给足了遣散银子,一个个欢天喜地地走了,不回出乱子。”宿迁的手在津州之上划了一个圈子。“刑州现在已经空了,楚国在整个刑州的统治已经彻底散了架,能跑的都跑了,现在的刑州,很乱,乱得一团糟。我们在刑州,大麻烦不会有,但小麻烦会不断。” “具体是一个什么情况,说说看?”江上燕道。 “马向东搞得那个绝户计,想来你也知道了,刑州,也在掳掠之列,不过呢,在刑州,他们弄得人少,更多的是抢掠粮食以及物资,现在哪里用饿殍遍地来形容也不为过。要不是现在是春上,万物复苏,地里,山上,还能找到不少的吃的,只怕饿死的人会更多。”宿迁道。 “你该派出人手去接管哪里,如果带着粮食去,效果会更好。”江上燕皱眉道,这样的情况,早前在江南也碰到过,但只要粮食充足,当地的情况便很快能稳定下来。 “我这样干了,效果不太好。”宿迁摊了摊手,“要不然我的一万大军就不会停留在利川裹足不前了。” “为什么?”江上燕道。 “刑州现在情况比较复杂,从去年楚国朝廷开始实施抢掠方案之后,布置在相州的大军,便开始动手了,出动的主要是火凤军,清一水的骑兵,一直到现在,这些骑兵仍然在刑州游戈,用孙承龙的话来说,叫就地取食,以减轻相州的粮食压力。我派出去的小股部队,去了之后,基本上都是有去无回。” “火凤军还停留在刑州?”江上燕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老江,不要小看火凤军。”宿迁提醒道。 “我自然不会小看他们。”江上燕呵呵笑道:“我只是很兴奋能与他们交手。” “他们现在就是一头头饿狼,凶悍得紧,来无影,去无踪,很难抓到他们的影子。我的军队被困在利川,就是因为不敢分兵,亦不敢深入。” “他们我来对付。”江上燕笑道:“我负责将他们赶出刑州,要是他们不走与我硬干上一声,那就更好了。” “除了这些火凤军的游骑部队外,剩下的便是刑州的地方豪族了。”宿迁道:“这些地方豪族都拥有自己的武装,现在刑州兵荒马乱,他们倒是借机壮大了,筑墙挖垒蓄兵,他们现在是一个很奇怪的存在,火凤军抢到他们头上,他们也打,但我的人去了,他们也打。很是不好对付。” 江上燕咧开了嘴巴笑道:“宿将军,你太小心了,我们陛下,最不喜欢的就是所谓的豪族了,这些人占据着大量土地,靠着在乡土之上的威望胁迫朝廷,对这样的家伙,就不能抱什么希望,直接干死他们。” “他们裹协了太多的百姓乡民。”宿迁低声道:“我担心杀戮过甚。” “拿起了武器的就不再是百姓了。”江上燕沉声道。“先打后抚,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平定刑州,然后好全心全意地对付相州,那才是一块硬骨头。孙承龙是打定了主意要在相州与我们死嗑的,时间越长,他就会经营得越难打。我可不希望陛下抵达刑州的时候,刑州还兵荒马乱的。” 宿迁点了点头:“既然这是大明已经制定好的策略,那么火凤军的游骑你来对付,那些地方豪强武装,我来收拾。” 第一千五百七十二章:与虎谋皮 楚国朝廷上下认为凭自己现在的实力完全无法与明国在更广阔的战场之上进行交锋,唯有收缩战线,在有限的空间里屯集更为厚实的力量来进行一场纯防御作战,以期能无限期的拉长作战时间从而期待外界的变化,说白了就是指望着齐人能出手干涉。 这个希望虽然渺茫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如果他们能在明军的打击之下支撑一个两三年,或者能在这样一场大规模的会战之中在某一个方向之上击败明军,使得明人遭遇到重大损失,齐人的确是有可能出手的。毕竟削弱明人也是齐国的最重要的目标之一。 这样的事情是有先例的。楚国先皇闵威登基初期,政局动荡,齐国乘机来犯,也曾一度打得楚国几乎到了亡国的边缘,但闵威在那个时候御驾亲征,以程务本,安如海等人为将,杨一和在后部揽后勤,硬生生地将这一场战役打成了一团浆糊,结果秦越一看这正是捡桃子的大好时机,立马出兵,由李挚以及洛宽(洛一水的父亲)统率大军向齐国发起猛攻,齐国多线作战,吃了大亏之后不得不收兵息战。 现在闵若英也想重复先人旧事。只不过他的筹码比起他的父亲要更小一些罢了。闵威时期,不论是程务本,郭九龄,安如海还是杨一和,都是一代人杰,而现在他手里可用得人才实在是少得可怜。 收缩兵力到相州,均州,文州及上京城一带,已是现在闵若英的极限了。五十万大军说多的确是很多,比起打过来的明军人数要多得多,但论起精锐程度和战斗力,那就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在战场之上,一个百战猛士与一个刚刚放下锄头的农夫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既然战斗力比不上人家,便只能收缩战线靠厚度来堆砌强度了。 刑州便是在这样的策略之下被放弃的。 朝廷在这里的官吏逃之夭夭,刑州立时便陷入到了无政府的混乱状态之下,本来如果仅仅是楚国官吏跑了,在城市之中很有可能会引起混乱,而在乡野受到的影响并不会太大,因为皇权不下乡的这种事情,在楚国还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的,统治乡野的,是那些地方豪族,有没有官府,影响其实并不大。但朝廷在放弃刑州之后在刑州实行的劫掠,就彻底的将刑州推到了混乱的极致。 善良的人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局面之下是活不下去的,他们基本上只有一个下场,要么被饿死,要么被人杀死。只有穷凶极恶的家伙才能在这场劫难之中生存下来,所谓枭雄,一般情况下都是产生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强盗,土匪,在很短的时间内成为这个地面上的主人,肆无忌惮地横行于刑州,与火凤军的游骑对抗他们自然是不肯干的,但欺负良善人家,自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刑州一些有着远大志向的豪门大族中的英雄人物便适时地站了出来,组织乡民自保,一边抵抗火凤军的劫掠,一边逮着机会便或痛打,或收编这些土匪队伍,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刑州便形成了数个地方豪族武装集团。 说他们是集团是有些抬举他们了,至少在宿迁等人看来,他们顶多算是一些武装农民。唯一让宿迁有些碍手碍脚的是,这些地方聚集了大批的本地百姓,考虑到将来要在本地进行统治,杀戮过甚的话,担心起到反作用。 秦风当然也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当他的大军抵达津州之后就不动弹了,而进入刑州的是宿迁的两万西军和江上燕的一万骑兵。 骑兵是用来驱赶火凤军游骑的,而宿迁的两万西军则是用来平推那些地方豪族的。 将领们先将他们打趴下来,然后皇帝再过来施恩抚恤。这自然是统治者们收归人心的不二法门。那些被杀怕了,杀痛了的人,只会在心中痛骂那些屠夫将军,却很少有人会去想这些人为什么敢这样干。 秦风知道刑州这些地方豪族想干什么?其实不仅仅是刑州,在江上燕和周济云指挥下的大军碰上的这种情况更加严峻,因为刑州还是平原地区,基本上处于无险可守的地带,而在江周所部前进的道路之上,地形地貌可就复杂多了,有太多的人想从这一场盛宴之中捞取到好处。或者在这些人看来,改朝换代,灭国之战这样的大的历史事件之中,正是他们获得好处的大好时机。 不过他们显然不太了解大明的一贯政策。 大明帝国从根子上就厌恶这种地方豪族。大族在明国有吗?当然有,不过都是经商致富,这些人现在的命根儿被大明朝廷牢牢地握在手中,真敢有什么想法的话,把他们连根拔起都不需要惊动皇帝,地方之上一负责刑名的官员就可以这么干。纵然现在这些人已经意识到了为自己争取更高的社会地位政治地位的迫切性,但在可预见的将来,他们的这一希望将会是漫长的一条道路。 大明不给那些地方豪族掌握土地,乡民的机会,土地分散到各家各户,严禁土地的兼并,就是要打散地方上的抱团行为,皇权不下乡在大明是根本行不通的,一项政令从越京城的最高机构签署下来,用不了多少天,大明连那些犄角旮旯偏僻得不得的了村庄里都会贴上这样的公文,将朝廷的政令传达到每个人的头脑里。 不识字?不要紧,大明礼部尚书萧华萧老大人这些年来就没干别的,基本上就在为他的村村有学堂,家家有读书人而奋斗着,这个目标不是想培养精英,准确地来说,就是一个最低级的扫盲而已。现在的萧老大人秉承着广种薄收的念头,大面积的洒下种子,总是会有人尖儿冒出来的。 大人或者不识字的多,但孩童不识字的在大明特别是大明本土可就真不多了。这种扫盲的好处,就是能让最底层的百姓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了解到国家对他们的基本政策。 大明所有的策略,到最后都是指向一个目标,高度的中央集权,让地方上根本没有与中央讨价还价的本钱。 现在像刑州地方豪族这样干,完全就是不了解大明的基本政策,他们基于对待楚国朝廷的经验,期盼在明国的统治之下仍然能获得像以前那般一样的特权,这个想法儿从根儿上就错了。 所有人都知道明国灭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总是有那些一些人,想在这样的一场大变革中捞到足够的好处,至少也要维持住自己的利益不受到损害。 在秦风看来,要是他们的利益不受到损害,大明的利益就会受到损害。 对付这种人,大明直接简单而又粗暴,只有两个字,消灭。如果不趁着这个时间段利索地干掉这些不稳定因素,等到大明官吏真正进入到了这个地方开始统治的时候,那就不方便下手了,这会给以后的施政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干掉这些豪族,然后将他们的田产,房屋,粮食分给最底层的百姓,那些人很快就会忘记曾经的大屠杀而感念分给他们东西的这些人的好处,这样的事情,大明已经干得驾轻就熟了。无论是当初在大明本土,还是后来在西地,大明就是这样干的。 原因很简单,这样的豪族人口所占的比例实在是太小了,而最底层的百姓是他们的十倍甚至百倍千倍之多。这样的选择题,秦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该怎么做。 宿迁终究没有在明国这个体系之中呆过,所以有些缩手缩脚,江上燕不得不上来提醒他该干什么了,这样的事情,是不能等待皇帝下命令的,皇帝也不可能下这样的命令。 干脏活,臣子应当有这个自觉。黑锅臣子来背,伟大光明正自然都是属于皇帝陛下的。 津州双凤县的钱氏家族首当其冲。 钱氏家主在这场风暴的最**的时候,打开了家中粮仓,招集青壮,将他们武装了起来,有粮食,有兵甲,自然很轻易的就纠集起了大批武装,三千人的武装力量以及聚集在他家堡寨周这的数万百姓便是他认为可以与明国讲讲条件的本钱,他认为自己至少可以弄一个县令干干,从历史的经验来看,新来的统治者,总是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地方上的支持。当然,当县令不是目的,但只有当了大明的官儿,以后才好继续他在本地的绝对威望。 他踌躇满志地等待着大明的招抚特使来与自己谈判,他期待着自己将钱氏带上一个新高度的美好未来。 不过很可惜的是,他等来的不是招扶特使,而是宿迁的大军。 没有招降,没有谈判,宿迁的西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达了双凤县之后,在一个黄昏时分向着钱家的堡寨发起了进攻。 首鼠两端毫无战意的钱氏家族上上下下,在如狼似虎的大军面前,短短的数个时辰之内便灰飞烟灭。 第一千五百七十三章:童话有时候都是骗人的 钱家堡在熊熊烈火之中化为了乌有,钱氏一家包括他们拉起来的武装力量的一些头目,被当众处决,依附钱家以及在后来的乱局中前来投靠的的百姓尽数被军队驱赶到一起.两座囚营立了起来,上万百姓被关在了其中. 没有了领头者,他们就成了一群温柔的绵羊,绝望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年轻的慕容远,带着两名吏员,就在这个时候,风尘仆仆地抵达了双凤县钱家堡外的这两座囚营. 囚营之中正在分发饭食,面容枯槁的百姓人手一个土陶碗,在手持明晃晃的士兵的监视之下,一步一挪地走到前面那一字排开的数十口大锅前,看着士兵往自己碗里舀上一碗几乎照得见人影儿的稀粥,两手捧着走到一边的角落里,小口小口地喝着. 粥虽然稀,但却能让他们勉强活下去. 慕容远沉着脸走到锅前,从一个士兵手里将勺子一把抢了过来,舀起一勺晃荡着,直到将所有的汤汤水水都晃荡出去,剩在勺子里就只剩下了十几颗料粒. 咣当一声,慕容远将勺子重重地扔在了地上.怒视着士兵道:”陛下有令,赈济所熬粥汤,须立筷不倒,这是怎么一回事?” 士兵看着这个身着大明七品官服,英姿疯爽的官员,抱抱拳道:”这位大人,我们每天领到的粮食就只有这么多.” 慕容远冷笑一声:”所有粮草供应,都是有据可察的,这些人的口粮也位列其中,你们既然只领到了这么多粮食,那就是说有人将粮食贪污了哦?叫你们长官来.” “敢问您是谁?”士兵看着慕容远问道. “本官,乃是皇命双凤县县令.”慕容远傲然说着,转身看着那些蹲在地上的百姓道:”这些人,从现在开始,都是本官的子民,本官添为他们的父母官,焉能看着你们苛虐于他们?” “这位大人,他们不是良善百姓,都是附逆的贼囚.”士兵笑道:”这里是囚营,您来错地方了吧?这些人,能给他们一口稀粥喝,那都是陛下仁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押出去砍了脑袋呢!” “胡说八道.”慕容远大步走到那些木然地蹲在地上的百姓之中,指着身边的那些白发苍苍的老者,面黄肌瘦的妇孺,孩子,”这些人,算那门子的贼囚?他们想杀良冒功吗?” 看着这位新来的明显是官员的年轻人毫不畏惧士兵的淫威而怒斥对方,人群之中终于有聪明人回过味来了,连滚带爬地从人群之中冲了过来. “冤枉啊,大人,冤枉啊,我们没有附逆,我们都是被钱家人骗来的啊!” 有了一人带头,立时便有无数的人涌了上来,瞬间便将慕容远团团围住,叩头如捣蒜,嚎哭之声不绝于耳. 眼看着囚营之内有了骚乱的迹象,士兵脸色大变,后退数步,与身后的数十名士兵站到了一起,钢刀出鞘之声不绝于耳,一人更是取出哨子拼命地吹了起来. “那位大人,这些人要造反了,您赶紧过来.”士兵大声喝道. “这些都是我双凤县的子民,如何会造反?”慕容远威风凛凛地站在人群之中,挥舞着双手,”所有人听我的命令,原地坐下,不许乱动.” 说来也怪,士兵们的钢刀没有吓住那些人,慕容远一声呼喝,以他为中心,无数的百姓一圈圈的立刻乖乖地坐了下来. 百姓有时候是愚笨的,但有时候又绝对是聪明的,在看到了一点希望之后,他们会立即紧紧地抓住这一点希望. 囚营之外响起了密集的马蹄之声,一队队的士兵从远处的军营之中迅速向着这里集结,囚营很快被包围,一柄柄上弦的利箭隔着栅栏对准了囚营之中的所有人. 人群响起了害怕的哭泣之声. 慕容远大袖挥舞,大声道:”大家不用怕,我是大明皇帝亲自任命的刑州双凤县令,你们都是我的子民,本官不会让你们受到任何的伤害.” 他大步走出人群,与此同时,一个军官也沉着脸向他走来. 很快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论,在所有百姓的期盼的目光之中,那个军官愤愤然地离开了军营,旋即,外面的士兵整队离去,紧跟着,大营内的士兵也撤走了. 慕容远一脸骄傲地走了回来,囚营之内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 慕容远双手下压,下面立刻便安静了下来. “现在,你们自己选出十位德高望重的人前来与本官商量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的问题,其它人,现在都回到自己的住所去,很快便会有粮食送过来.你们现在都没事儿了.”慕容远大声道. 十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被推选了出来,其它人不用人指挥,乖乖地走回到属于他们自己的窝棚,只是从窝棚口探出一个个脑袋,看着被十个老头儿围着的慕容远. “大人,我们真得是冤枉的啊!” “先不要说自己冤枉.”慕容远挥了挥手:”你们附逆,跟随着钱氏抵抗天军这是不容辩驳的事实,不过大明皇帝陛下仁慈,愿意让你们戴罪立功,所以这才派了本官过来,你们,可愿戴罪立功?” “愿意,愿意.”十个脑袋点得鸡啄米一般,与官员争论显然是没有好处的,既然可以戴罪立功,那争辩就更显得没有意义了,惹恼了这位好不容易赶过来的救星,那些大兵重新回来,那就糟糕了. “好,既然有这个心思,那就很好.”慕容远很是欣慰地点头道:”大明皇帝率领着大军将在不久之后,从刑州经过去讨伐无道昏君闵若英,你们呢,现在要做的,就是为大明皇帝陛下做些事情,向陛下表明你们的忠心,自然就无虞了.” “草民们能做些什么呢?” “能做得多了!”慕容远微笑着道:”比方说,咱们可以为皇帝陛下修一条宽阔的道路,我这一路行来,双凤县的道路可真是糟糕的很,这还是晴天,要是逢上阴雨天,哪里还能走人?” “力气我们是有一把的,可是大家饿了这些天,实在是……” “我说过了,粮食很快就会来的,咱们大家要干活,自然就要吃饱饭.”慕容远笑道.”皇帝不差饿兵,虽然你们都是戴罪之身,但只要好好干活,皇帝从这里经过的时候一开心,金口一开,你们不是什么事儿也没有了?说不定还能讨点好处!” “大人您说吧,要我们怎么干,现在小老儿们就能马上带着人开工.”老头子们都兴奋了起来. “不慌,不慌,看你们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的,能干什么?别还没有干活,先累死几个.”慕容远笑道:”现在呢,我们要先做一件事,那就是将这两个囚营里的人先统计出来,这里头有识字的吧?” “有有有!” “把他们找出来,先将每个人的名字,年龄,性别啥的统计出来.”慕容远微笑着道.”乱糟糟的干活可不行,咱们得先组织起来才好.” 当十个老头儿飞快地爬起来去找寻识字的人将所有人登高造册的时候,囚营之外,一长溜粮车缓缓驶进来,卸下一袋袋的粮食,看到粮食进营,囚营之中顿时欢呼起来,看着慕容远的眼神儿一瞬间更是多了几份崇敬. 慕容远笑咪咪地走到了送粮食来的军官面前,压低声音道:”回去替我谢谢你家将军,他帮了我的大忙了.” 军官嘿嘿笑着:”小事而已,反正咱们恶人已经做了,不妨做到底,不过大人您当真不带一队士兵作护卫吗?” “这里有上万人呢,野地里只怕藏得更多,你说你们大军马上就要开拔了,我有没有这一队护卫又能起多大作用呢?还不如让他们跟着你们去建立军功,打好了仗,那可是有永业田的,可不敢耽误了你们立军功.”慕容远笑道. “大人好胆色,既然如此,末将就告辞了.”军官笑着抱拳一揖,带着军人扬长而去. 囚营里重新生起了火开始熬粥,当一锅锅的粥香气四溢的时候,慕容远手里已经拿到了整个囚营里所有人的名册. 双凤县已经完全烂了,原有的户藉名册早就毁于战乱之中,现在慕容远手中拿着的,就是双凤县将来的户藉名册的一个开始. 十个办事效率很高的老头,还有囚营之中为数不多的几个读书人和勉强识得字的人被慕容远就地征用,成了他到双凤县开始他县令生涯的第一套班底. 没办法,大明的官员完全不够用,像慕容远这样带着两个吏员就来准备接收一个县治现在是大明派往新占区域的标配.能不能迅速有效的完成对当地的统治,就要考验这些新官员自身的能力了.大浪淘沙,精英自然就在这样一些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任务之中脱颖而出的. 慕容远以前并不为太多人所注意,只不过是京师大学堂中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学员,但随着慕容海从齐国归来,大明皇帝亲自于小石城外率众军迎接而名声大噪之后,他也吸引了众多人的注意力.当皇帝让慕容海在自己的亲卫营中任职的时候,本来还有一年才能毕业的慕容远也被知情识趣的京师大学堂以才能卓异为名提前派了出来到双凤县担任县令. 这或者是一种看重,一种另类的拍马屁,但也许是拔功助长,其中意味,那就只有个中人苦甜自知了. 在秦风看到吏部的任命文书之后,也只是哈哈一笑便批了准奏二字,慕容海,慕容远都是蛮族,父亲已经名噪一时,如果儿子再做出一点成绩,那必然就会成为大明的一段佳话,这对于在大明的蛮族顺利融合进大明,是有着极大帮助的. 第一千五百七十四章:手段是多种多样的 一个人在饥寒交迫的时候,你给他一个馒头,一般情况之下,这个人会感激了很长时间,甚至于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而如果更进一步,你帮他置产置业,让他从此以后生活无忧,你就足以被他视为再生父母,当成圣人一样供着了。这个世界之上,知恩图报的人毕竟是大多数,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终究只是一些比较特别的案例罢了。 现在双凤县的县令慕容远在这里的百姓眼里,不仅是青天大老爷,更是足以成为他们的再生父母了。因为这位年轻的县令不仅将他们从大兵的淫威之下解救了出来,替他们洗清了身上贼囚的冤曲,现在更是在帮着他们置产置业。 拿到所有人的名册之后,慕容远立即将这些人划成了一个个的小村子,当然要男女搭配,老少搭配,在这个过程之中,他巧妙地将原本聚居的人群给打散了分别安置到不同的村子里,这样一来,将来在治理之上,他就不会遇到抱团对抗的事情了。现在做这个事情是最好的时候,所有人还在军队的淫威之下瑟瑟发抖,要是这个热呼劲儿一过,再想这么弄,就会遇到麻烦了。 原本的很多村子都已经被毁掉了,慕容远干脆组织大家在大路的两侧开始修建新的聚居村子,虽然只是一些土坯房盖着茅草,但现在一无所有的这些人有的住,便已经很感激了,要知道,即便是这样的屋子,也是这位年轻的县令弄来的钱。 而让这位县令声望达到顶峰的便是在建起了房子之后,开始给大家分田地。双凤县绝大多数土地原本都是属于钱家的,现在钱家因为对抗天兵给灭了族,这些土地自然就归属了官府,慕容县令现在手里阔绰得很,但凡是没有土地的人,都可以根据家里头的人员来分取土地。 一人十亩,点着名册分发土地。 慕容县令做起事来是大开大合,一手拿着名册,一手拎着炭笔,带着一个村子的人来到土地边上,对一户人家点验了人数,手一挥,手下便拉开绳尺开始丈量,丈量完毕,一块木牌牌便插了下去,这些被量出来的土地,便成了这户人家的了。县令大人当场便发地契,盖着官府鲜红大印的地契到手之后,所有人都还是懵的,这么简单就成了有地一族了? 慕容远的小手段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不仅仅是他个人一举在双凤县站稳了脚跟,更重要的是,他让那些逃跑了的双凤县人,又不顾一切地跑了回来。 土地的诱惑足以让那些逃亡的青壮们冒着巨大的危险重新回到故居来,因为你不回来,自然就没有给你分田地的道理。 眼看着自己治下的百姓越来越多,而且多出来的都是青壮的时候,慕容远自然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地方要发展,自然需要人口,而且青壮人口愈多愈好,干活儿什么的,年轻力壮的自然比年老体衰的要强出不少来。 说了要替陛下修路,那肯定是要修的。其实慕容远对这事儿并不怎么上心,在他心中,现在马上补种被耽误的春耕才是更重要的事情,不过当初为了让这些家伙相信自己的话,不得不将为陛下修路拿出来当借口,现在要是不做的话,只怕后果会大大的不妙。 于是他在一次召集村正们会议的时候,很不负责任的随口提了一句,本意是希望这些人能一起反对现在干这活儿而应当集中全力来补种青苗,这样他便有了合适的借口来将这件事理所当然的往后排了。 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些村正们的热情高得很,不但没有说出一句的反对的话,反而群情高昂的要为仁慈的大明陛下修一条最好的道路出来。谁让这段日子,慕容远一直把伟正光明正的皇帝陛下挂在嘴边呢。 慕容远只能苦笑着开始组织大家开始修路了,他觉得自己真要误了补种的时机而将所有人集中起来为皇帝陛下修路,等皇帝陛下路过这里的时候,自己得到的将不是表彰而是劈头盖脸的臭骂了。 但接下来的日子,慕容远发觉自己着实低估了劳动人民的热情和毅力了,白天,他们全员出动,挖路基,修大路,连娃娃们都出动了提着个小锤子在哪里锤石头,而到了晚上,这些人回到家中,居然能点起火把替自己家里的田地补种青苗。 眼见此景的慕容远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使出浑身的解数,到处去替这些乡民们调集需要补种的青苗,去弄来更多的粮食,更多的物资。 他的老子慕容海是新鲜出炉的大明英雄,他这个当儿子在这个时候自然也沾了不少光,在同样的很多地方都需要无数的物资的时候,他总是能第一个搞到急需的东西,无数的农具,牲畜源源不断地进入双凤县,这个县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快速恢复着生气。 当然,整个刑州十数个县,不可能每一个都像双凤县一样快速地恢复,也不是每一个来到这里的接收地方的大明官员都有慕容远这样的机遇与面子。像与军队勾结起来上演一出双簧的事情,在其它地方想也不要想,那个官员这样提出来,铁定要被当地的军队吐一脸唾沫星子,他们给皇帝背黑锅没问题,但凭什么给你背黑锅? 眼下大明是全面讨伐楚国,而楚国大部分地方也基本上就像刑州一样,进入到了无政府状态,大明要照顾的地方多了,凭什么就要优先给你呢?所以最普遍的状态,还是那些官员在进入这样一个全新的区域之后,举步维艰,做事实在是艰难得很。 当然,当依靠朝廷有些靠不住的时候,大明的官员们自然就会想到另外一股力量了,那就是大明的商人。 大明的商人有着一个规律,那就是大明的军队前脚打到哪里,他们后脚就跟着去哪里。一般人都认为战后的区域都是混乱的,做生意很难能赚到钱,但这对于大明一些上规模的生意人来说,这样大片混乱的区域就等于大片大片的市场,要是不能抢先占领这些市场而让别人捷足先登的话,以后还怎么赚钱呢? 跟在军队的屁股后面抢先将市场占领了,哪怕是先亏一些钱呢,但往后可就是躺着数钱了。即便是官府,对他们这些先来者也会照顾有加的,因为他们有功劳嘛,能够帮着官府迅速地稳定当地的秩序。 所以抛开慕容远这样一个特例,一般的官员抵达自己接收的地点之后,正常的操作是与商人合作。 需要大量的农具?商人们给你运来。 需要无数的牲畜,没问题,商人们给你运来。 需要粮食稳定人心,没问题,商人们给你运来还平价销售,不赚这个昧心钱。 大人您还需要什么?不需要了,不不不,您肯定还有需要的东西,再想想,我们都可以给你运来。 当然,地方官员们在拿到这些让他能迅速在地方上站稳脚跟的东西之后,接下来就是回报这些商人的时候了。 城内最好的商铺您先挑着买。 你要某一样东西在本地的专卖权,没问题,可以。 想优先获得道路,水利的建设机会,当然可以,不过得自己先垫资哦,现在本官没钱。 这一套在大明占领西地之后,已经是被证明行之有效的套路,如今再一次在大楚上演,因为大楚的人丁更多,地方上也更富庶,别看现在兵慌马乱穷得连条裤子也没得穿,但只要缓上那么个一两年,这些地方可都是能富得流油得啊。 看看西地都能被大明弄得风生水起了,这些大楚的地方,以后只怕打个屁就会流油出来,商人们自会牢牢地抓住这样的机会。有时候做同一种生意的商人们自己先要斗争一番,不过一般情况之下,大家还是会达成合作意向。他们也学得乖了,自己斗得狠了,官府可就占大便宜了。 总之在这些地方,官府与商人之间是既合作,又斗争的关系。最终嘛,自然要弄到双赢才好。大家的目标一致,都是要地方之上迅速地恢复秩序,生机与活力,不然官府收不起来赋税,商人们赚不到钱。 总之在刑州绝大部分区域之内,无政府状态在迅速地结速之中,大军先梳理一遍,然后文官和商人们跟上,八仙过海,过显神通,努力将自己的地盘治理好,为前方的大军建立一个稳固的后方基地。 当然,麻烦总是会有的。愈是靠近楚国核心统治区的地方,对大明的敌意就愈加明显,到了刑州与相州的交界地带,事情就不像这么顺利了,在这里,朝廷对地方上的盘剥就不明显了,他们也需要团结本地的人来对付明军。所以这里的地方豪族不但能聚起更多的人手,还能从相州的孙承龙哪里获得大量的武器,当然,一个空头的爵位和官位现在闵若英是绝对不吝啬的。所以当江上燕的骑兵抵达这里后,就遇上了麻烦。 第一千五百七十五章:真正的战斗要开始了 两支骑兵一追一逃. 在后面追着的是江上燕的斥候骑兵,大约有一百余人,前面奔逃的是一支五六十人的火凤军游骑. 自从江上燕进入刑州之后,这种小型的战斗就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这些小型的火凤军游骑部队,从来都不会正面与江上燕的骑兵冲突,而是像一只只鬣狗一般,逡巡在江上燕大部队的周围,寻找着一切可能利用的漏洞想要偷袭. 江上燕的骑兵不存在着后勤队伍,士兵们一人双马,一应后勤所需,都是自行携带,一般会准备十天左右的消耗.这让火凤军的游骑基本上找不到机会. 唯一让人恼火的就是,他们会在夜晚部队扎营之后,发动一次又一次的佯攻.这就很让人恼火了,这就像在夏日里,虽然你睡在蚊帐里头,但在外头老有一只蚊子在你耳边嗡嗡地叫着,也让人心烦不是?更何况,你要是一不小心,胳膊腿儿什么的靠近了蚊帐,他们隔着帐子也还能叮你一口. 本来江上燕是懒得理会这些游骑的,他们的目的无非就是迟滞自己的行动,但连续数天之后,江上燕终于恼火了,泥人也还有土性呢!于是一支千余人的骑兵队伍作为突前,与这些火凤军展开了一场追逐绞杀. 火凤军不敢与江上燕的大部队碰,但一支千余的骑兵前锋,还分成了若干个小队之后,他们自然也就有了一战的信心和勇气. 总体上来说,双方在这场相互的绞杀战之中平分秋色,火凤军是楚国翘楚,个人战斗力相当出色,缺点是作战经验太少.江上燕的骑兵队伍个人能力稍有欠缺,但却一直在战场之上打磨,属于那种知道怎样将自己有限的战力发挥到最大程度的部队. 这样的相互绞杀从江上燕进入刑州开始,一直随着江上燕的大部队整体向前推进而向着刑州与相州的边缘移动着. 打斗到现在,江上燕的前锋斥候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因为他们伤亡了,能从大部队立马得到补充,而火凤军放在刑州的游骑数量有限,孙承龙也不可能在这种游击战中投入太多的自己的精锐,必竟他的目的只是拖延对手的进军速度而已. 奔逃的火凤军不时会在马上回头拉开骑弓射出羽箭,奔射之术对于骑兵来说,是相当高级的技能了,江上燕的骑兵可不会,事实上在整个大明骑兵之中,拥有这种骑射之术的也不多,整支部队都能拥有这种技术的,大概也只有秦风的亲卫营烈火敢死营而已.那是一支几乎全能的部队. 像江上燕的骑兵,配备的是明军专门为骑兵打造的骑弩.这种骑弩一次只能装一支弩箭,缺点很明显,射程很近,需要逼近到对手二十步左右的时候发射.这与骑弓无比相比.优点就是可以在战斗之前提前装好,操作简便.本来明军还有连发骑弩,但在实战之中,这玩意儿可快就被抛弃了,因为在高速的骑兵作战之中,二十步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射出这一箭之后,有经验的骑兵大多是立即扔掉手中的骑弩而准备作战了,不少的士兵因为舍不得抛弃这种骑弩而因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对于火凤军这种在七八十步左右射出的羽箭,追在后面的江部骑兵只能忍受着,好的是火凤军的这种射击准头也欠佳,而且每一次射击都会减慢他们的速度,反而会让身后的追兵离他们更近一些. 追击的江部骑兵很兴奋,因为他们这是第一次在人数之上占据了绝对的多数,根据这段时间的作战经验,只要他们能追上这支火凤军骑兵,能全歼他们并不是梦想,这一段时间,他们的伤亡并不小,每个人的心里都憋着一团火. 但很显然,兴奋的他们没有注意,前方的敌人的速度时快时慢,不像是在亡命奔逃,反而是像在吊着他们.而他们的位置,现在已经到了刑州的边缘地区,非常靠近相州了. 前面的火凤军骑兵掠过原野,马蹄毫不留情地践踏过原野之上青青的禾苗,田边,有着一个个堆集的草垛,没有人注意到这些东西,因为这种景象在农村实在是太常见了. 火凤军飞快地掠过,而当毫无防备的江部骑兵掠过这些草垛的时候,看似平常的草垛之中,突然传来羽箭破容的啉啉之声,一排排的羽箭从草垛之中射了出来. 靠近草垛的十数名骑兵惨叫着翻身落马. 其余的骑兵大惊失色之下,立即纵马四面散开,草垛翻飞之间,一排排的人出现在草垛之上,居高临下,向着骑兵射击. 江部骑兵们怒吼着策马飞奔,除了第一次被偷袭之时损失惨重之外,接下来草垛之上的这些箭手对他们的威胁就很有限了,从这些人的装束以及手法上来看,他们并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反而像是一些地方武装,更准确地说,只不过是一些勉强能开弓的乡民. 一部分骑兵高速逼近这些草垛,另一部分则向着返身冲杀回来的火凤军杀过去. 草垛之上的乡民飞快地从草垛之上溜了下来,拔腿便向着前方狂奔,不少人甚至扔掉了手中的长弓. 但两条腿显然是比不上四条腿的,江部骑兵迅速接近,手中的骑弩已经取了出来,伴随着啉啉的声音,一枚枚的弩箭钉在了那些奔逃的乡民的后背之上,将他们一一射翻. 扔掉手中的骑弩,骑兵们摘下了鞍桥之上的刺枪,俯低身子,开始加速冲刺,准备将所有的这些敌人全都挑翻在地上. 第二轮袭击,就在这个时候到来. 一根根的绊马索在青苗之中弹了起来,追击的骑兵顿时人仰马翻,更多的人从农田前的水渠里,从远处的草垛之中,从半人高的青苗之中站了起来,手里执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的甚至手执锄头,羊叉杀了过来. 百余名骑兵转眼之间便消失了一半,剩下的江部骑兵见势不妙,立刻转身拨马飞逃.他们或者可以杀死更多的敌人,但如果被这些人缠住,再有火凤军骑兵在外游猎,只怕就要全军覆没在这儿了. 追逃之间,瞬间易势,这一次轮到江部骑兵狼狈奔逃了. 距离这一次的争斗数十里外,江上燕的骑兵已经扎下了大营,没过多久,正在军议的江上燕便接到了连二接三的前探斥候遭遇伏击,损失惨重的报告. “连续五起我军斥候遭遇袭击,而且发生在一天之内,地域分布在五十里范围之内,我们一共损失了二百名斥候.”一名将领愤怒地道,”当我们的大队骑兵赶过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跑了,我们的士兵被他们砍走了脑袋,扒走了身上的盔甲和所有的武器,连衣服都被扒走了.” 他的话立刻让帐内所有的将领们都愤怒了起来. “查清楚了没有?这些伏击者来自哪里?”江上燕怒力压下心中的愤怒,杀死敌人,夺走武器,剥下衣物,这事儿不新鲜,但砍下脑袋也带走,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过了. “查清楚了.”将领声音低沉地道:”敌人来自雅畈县包氏家族和查氏家族,这两大家族现在盘距在二龙山和狮驼山,各自距集了约三千名青壮,他们应当是得到了相州孙承龙的援助,这些武装力量里能看到一些楚军军官,更重要的是,在二龙山和狮驼山之间,驻扎着一支约三千人的楚军,他们的背后,就是高梁河唯一的一道桥梁.” 江上燕转过身来,看着身侧挂着的地图,”盘踞在二龙山和狮驼山?” 将领点头道:”这两家是雅畈县的地方豪族,在二龙山和狮驼山依山势建立起了自己的堡寨.我们抓了一些本地的乡民,从他们口里知道了一些这两座堡寨的情况.” “不好打?”江上燕问道. “对我们骑兵来说,的确不好打.对他们来说,选择相对较多,可以出击,也可以据寨固守,实在不行了,还可以逃进山里.”将领有些恼火地道. “有恃无恐啊!”江上燕冷笑道,”不过不识大势,自取灭亡.宿迁所部离我们有多远?” “距离我们还有十天的路程.”将领回禀道. “二龙山和狮驼山之间距离多少?” “约十里路,而三千楚军就扎营在这段路程之上,与两山形成一个倒品字形.江将军,我们是要等宿将军的部队顶上来之后再展开进攻吗?” “那岂不是让宿迁笑死?”江上燕呵呵一笑:”杀了我的人,那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传我的命令,大军休息三天,三天之后,我们出发.倒品字形的口袋,是想让我钻进这个口袋然后三面夹击吗?想法很好,可是也得看包围者的实力,咱们就来钻一钻.我带中军去钻这个口袋,左右两翼准备去攻击这两个所谓的堡塞,杀进去之后,鸡犬不留.现在我们已经基本进入了敌人控制的核心区域了,真正的战斗要开始了,没有必要再保持仁慈,对敌人仁慈,那就是对我们自己战士的不负责任.” 第一千五百七十六章:双方合谋的一场屠杀 每每兵慌马乱之际,总会有英雄趁势而起,轰轰烈烈地干上一番大事业,从而让自己名垂青史,甚至开创属于自己的一个时代。 秦风,就是现在所有有心干一番事业的那些英雄豪杰们的榜样。 从一无所有到拥有一个庞大的帝国,不过用了十余年时间而已。 认为自己是英雄的人,总是自信而又骄傲的,他们总是认为是时势造就了英雄,而不是英雄造就了时势。自己之所以没有得到那个机会,只是自己时运不济而已,假如自己也有了这样的机遇,那么做得一定会比其它人更好。 他们总是只看到了那些成功的人站在巅峰之时的得意,却忘意了去看一眼在那个志得意满的成功者的下方,躺着的无数英雄的骨骸。 就像现在的包氏,查氏的家主一般,他们就只看到了秦风只用了短短的十年便建立起了一个强悍的国家,却没有看到,倒在秦风前进路上的那一个个的英雄豪杰,莫洛,洛一水,吴鉴,马越,那一个不是一时之豪杰,哪一个不曾在这片大陆之上掀起过惊涛骇浪? 楚国落到现在的地步,在他们看来,这是皇帝昏庸,大臣尸位餐素,如果是自己来做,一定会做得比他们要好得多。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机会来了。 他们拉起了一支自觉得精悍无比的队伍,并且获得了无数的精良的武器,他们修建了自以为坚固无比的堡寨,并且幻想着以这里为起点,指点江山,粪土当今万户候。 一次又一次的对明军的伏击获得成功,更是让他们意气风发,所谓的百战百胜的明军也不过如此,看看他们那些强悍士卒的脑袋,不是也挂在自家堡寨的寨墙上了吗? 明军之所以百战百胜,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强,而是因为他们的对手太弱了,是朝廷的那些军官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现在,正是自家一战成名的机会,就在这里,击败明军,让上京城里的皇帝看到自己这些人的能力和赫赫战功,然后借机获得更大的权力,更多的武装力量,甚至于取代像孙承龙这样的一些人的地位。再往后,谁说得准呢?也许会成为大楚抗击明军的国家英雄,也许有机会就会取彼而代之。 这样的阴诲心思自然不足为外人道,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一边端着酒杯浅酌慢饮之时憧憬一番罢了。 驻守在刑州的最后一支楚军部队是楚国朝廷在相州的最高军事统帅孙承龙的儿子孙润泽。让自己的儿子在最后关头仍然顶在最前面,自然是孙承龙为了提高士气的一种作法,当然,换一个说法,也是为儿子捞取军功和政治资本的一个最佳途径,与明人打上一仗,不管胜负,对于孙润泽的将来,自然是有着极大的帮助的。 当然,孙润泽并不是傻瓜。他很清楚自己如今面临的局势,作为在刑州的楚军最后一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他已经积累了足够的军功,这些天来,楚军的每一次斩获,最终都将成为他加官晋爵的凭证。 对于与明军死战一场,他不认为自己手头上的这点力量有这个资格,当然,不战而退是不行的,在高梁河的对岸,有无数的楚军在看着,在上京,皇帝的眼睛也盯着。 打一仗,然后小心翼翼地退回到相州,便是他对于在刑州最后日子的打算。 包氏和查氏找上门来想要联合自己打江上燕一个伏击的想法,在孙润泽看来,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那是一支百战骑兵啊,二龙山与狮驼山,再加上自己的确够成了一个倒品字形局面,但这之间可有着方圆数十里的广阔区域,他们三支部队加起来有一万能战之兵没有?想包围一支上万人的骑兵?这二位是传奇故事看多了,还是魔怔了? 看着这二位家主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不但孙润泽想笑,一齐与他接见这二位的副将也实在是憋不住想笑,只能转过身去低下头,用力地操着一块鹿皮擦拭着自己的战刀来掩饰他的失态。 “只怕我们的兵力不足!”孙润泽努力地让自己显得平静,并且装出一副与对方认真探讨军情的模样。 “将军只需将他们引诱进这块区域,与他们相持一段时间就好了,我们两家自然会从两边杀出来,将他们团团包围。”包氏家主激动地挥舞着双臂道。“我们包氏与查氏可以出动五万大军。” 孙润泽被五万这个数字吓了一跳,但旋即反应过来所谓的五万,只怕便是这二位现在手头上的所有人手了,男女老幼加起来,怕是真有这个数目。 “既然二位义士都敢与敌接战,我孙某人添为国家大将,自然没有避战的道理,就按二位所言,由我部来引诱敌军进入这块区域,然后由二位左右夹击之。”孙润泽作出一副被感动的模样,拍案大呼。“众人齐心,其利断金,就将敌猷击杀于此地,以壮我军声威。” 见到孙润泽答应,包氏查氏二人都是大喜过望。 “孙将军,我们有心杀敌,但装备现在仍然十分简陋,能否请将军支援一部分?” “没问题。”孙润泽一口答应,“二位想要什么,缺什么,只要我营中还有多余的,尽管搬去,不过二位可要给我打一个收条哦,我好向朝廷报帐,不然上面还以为我贪渎了。” 眼见着这二位欢天喜地的离开了这里,孙润泽的副将再也忍不住了:“将军,我们真要与这些白痴一起联合打一仗?他们不会以为早先的那些伏击战便是战争的常态吧?那些斥候间的绞杀,算什么呀?” 孙润泽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收敛起来:“我知道,他们就是在找死。” “既然如此,为什么将军不阻止他们?”副将一脸的迷惑。 孙润泽冷然道:“总是有人要死的。他们不死的话,那我们就要当真与江上燕在这里大战一场才能离开了。这本来就是大将军给我们的任务,如果这样的话,你觉得我们这三千人,有多少人还能平安地过江?” 副将楞怔了一下,猛然反应了过来。 “将军英明。” “他们求仁得仁,我们便让他们心想事成。”孙润泽冷然道:“我劝过他们了,他们既然要一心孤行,那就不能怪我们了,而且我们也给了他们尽可能地帮助。传令下去,准备作战吧,这一战打下来,我们就撤退回相州去。” “遵令。” 三天之后,江上燕的主力部队,毫无顾忌地,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对方所盼望的战场之上。依河列阵的楚军,阵容严谨,最前方,一排排的弩机闪着幽幽的寒光,长枪手,刀盾手,弩炮,甚至还有几架投石机。 看着那些排列在前的弩机,明军便觉得有些牙疼,说起来,这些武器,都还是这些年来明国支援给楚军的,虽然说当年绝大部分都了荆湖战区,但现在看起来,楚国朝廷终究还是截流了不少。 六千骑兵恰好便停止了在投石机的射程边缘,作为一名百战老兵,对于战场之上的危险有着一种最为简单的直觉,几乎不需要长官下令,他们便能自然而然地将自己停顿在了最为关键的地方。除非需要,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浪费那怕一丝一毫的兵力。 中军大旗之下,鼓声隆隆,呐喊声中,数百名骑兵越阵而出,打马向着前方的楚军阵容突袭而去,天空之中响起了投石机的呼啸之声,不过稀散的零乱的石弹对于骑兵来说,威胁并不大,骑兵们灵活地操纵着战马,躲避着天空飞来的乱石,然后从弩机的射程边缘纵马掠过,弩机不是石弹,那玩意儿一排排的射过来,还真是无法躲,只能硬顶着往上冲的。 江上燕撮着牙花子,看着天上的太阳,对面楚军中的孙润泽无聊地托着腮帮子看着自己的鼓手在哪里拼命地擂动着大鼓。双方将领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地在等待着什么。 战场之上鼓声隆隆,呐喊声震动云宵,无数骑兵在战场之上纵横来去,天空中石弹飞舞,一副好不热闹的场景。但真实的情况就是,闹腾了半晌,双方几乎没有伤亡,最严重的便是江上燕麾下几个骑兵因为马失前蹄倒栽下马来,最后还自己一瘸一拐地跑回到了本阵当中。 直到左右两侧的远处,突然响起了无数人的呐喊之声,黑压压的人群涌进众人的视野,江上燕才精神一振。中军大旗之下战鼓之声骤变,两支骑兵从本阵之中飞裂而出,向着两边包抄而来的敌人杀去。 “一场屠杀!”江上燕根本就提不起什么兴趣。 “一场屠杀!”孙润泽叹息着吩咐自己的副将:“下令依次撤退吧!” 包氏,查氏的家主和他们心气很高的队伍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战场,什么是真正的作战,但他们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却什么也挽救不了。 第一千五百七十七章:渡河作战 “杀得太狠了.”宿迁与江上燕前肩站在河堤之上,看着奔腾咆哮的河水,摇了摇头道:”都是些无知的百姓而已.” “当他们拿起武器向我冲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是百姓了.”江上燕冷冷地道.”当他们把我的部下的脑袋砍下来挂在堡寨之上炫耀的时候,便是我的生死大敌.” 宿迁有些诧异地看着江上燕:”你心中的恨意太浓,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心情会很复杂呢?” 江上燕哈哈一笑:”我的心情一点也不复杂.宿将军,当年我为了能回大楚效力,抵抗齐军入侵,曾在大明宫城外跪了几天几夜,陛下最初根本就不允许我回来.” “这我知道!”宿迁点头道. “那时的我对大楚真得是非常有感情的.”江上燕道:”可是后来,这些感情被一点一点的磨没了.我就想不明白了,大明也一直在打仗,就没有停歇过,可为什么大明越打越富有?百姓越打越有钱?而我们大楚,却越打越穷,打得百姓都吃不上饭了.每一次当我率领军队得胜归来,看到那些衣不蔽体的老弱妇孺还在拼命地在田地里劳作的时候,我就没有一点得胜归来的欣喜.” “大明皇帝陛下治国之能,的确无人能出其左右.”宿迁认真地道.”你大概和我一样,都希望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早些过上好日子这才归顺大明的是吧?” “有这个因素,但更多的,是现在我对这个国家只剩下了恨.”江上燕冷冷地道:”当程务本大帅死在上京城郊外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只剩下恨了.我就想打进上京城去,揪住闵若英的衣裳,问他一句,为什么?所以,拦在我面前的,都是我的敌人.” “陛下可能会斥责你,你要有接受惩罚的准备了,雅畈县的人,被你杀得只剩下一半人了.”宿迁沉默了半晌道:”这对于我们以后攻打相州其实是有害的,那边的人,会拼死抵抗我们的.” “都一样,我不杀,他们也照样会拼死抵抗我们.”江上燕冷冷地道.”马向东的绝户计,已经让他们没有了任何退路,所以从相州开始,不会再有轻松的战役,每一步,都会用血来铺就.大明军队有时候太过仁义了,这是会吃亏的,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不如由我来开这一个头,也算是给所有的大明军队提一个醒儿,从现在开始,我们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我们的敌人.” 宿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去,看到雨水滴滴嗒嗒的落在手心之中,又看看脚下的河水,”过河这一仗不好打,春汛要来了,河水已经在上涨.我从雅畈县城之中找到了一部县志,翻了翻,发现每年的这个时候,高梁河都会暴涨,现在还只是开始,我准备提前发动进攻,希望能在对岸打下一个桥头堡,建立一个登陆的阵地.要不然等到河水涨起来了,想要过河,就更难了.” 江上燕点了点头:”需要我帮什么忙?” “你的骑兵现在左右也没有什么事儿了,但也不能让他们闲着,你向左右两翼扩散出去,尽量将警戒线拉得远一些,我可不想楚军时不时地便偷偷地过河来敲打我们一下,高梁河上一艘船也找不到了,当然是被他们藏了起来.再者,让那些被你抓起来的苦力们砍伐木头,也需要人来看守,我估计你的骑兵去看守他们,效率会大大提高.” 江上燕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没有问题,不过这一仗可能不好打,对面的防守很森严.” “再严也要打.”宿迁笑道.”对面的指挥就是那个孙润泽,看你们打的这一仗,这人也是一个狠角色啊,利用那两个蠢货掩护他撤到河对岸去,眉头都不眨一下的.” “他老子就是孙承龙.”江上燕道.”曾经的闵若英的贴身护卫之一.不要小看这个人,难缠得紧.此人过去是老皇闵威的贴身侍卫,跟着老皇帝打了一辈子仗的人物.” “放心吧,在西军多年,别的没有学会,小心翼翼倒是学会了,别说对面是一只大老虎,就算是一个小白兔,我也会用尽浑身解数的.”宿迁笑道. 连通高梁河两岸的原本是一座大石桥,但在孙润泽撤过大桥之后,它就立即被毁掉了,事实上,在明军抵达之前,这座桥就已经做好了毁掉的一切准备了.楚军可不想派一支军队来守这座桥,然后与明人展开殊死的决斗. 毁掉,那就一了百了.明人想要过河,那就准备自己架桥或者泅渡吧.对岸,楚军早已经严阵以待. 数万苦力在明军骑兵的监视之下,开始在糜糜的春雨之中砍伐树木,碗口粗细的树木被伐倒,然后拴上绳子,用人力一步一步地拖到河堤边堆了起来.正如宿迁所说,这些最后成了俘虏的雅畈百姓,已经被江上燕的骑兵们杀破了胆,哪怕现在给他们发了斧头之类的利器让他们去伐树,也没有人动一下反抗的念头,甚至连丢掉斧头逃进山里的念头都不敢起,老老实实地干着活,砍倒倒,劈去枝丫,然后在泥泞之中,将这些木头拖到目的地. 另外一些稍微弱一些的人,则在岸边,将这些木头一根根地卯接到一起,再用粗大的麻绳将他们一一缠紧,做成一个个的木头筏子.另外一些木头,则将一头削尖,准备用来架桥. 当堤岸之上的木头堆集如山,木筏子在刑州这边的河面之上密密匝匝地布满之拍,宿迁终于在一个难得的晴天下达了渡河作战的命令. 中军大旗直接移到了河堤之上,率先渡河作战的三千名士兵集结完毕,这些人脱去了身上所有的凯甲,只在头上戴了一个头盔.穿上盔甲当然可以提高防护效果,但在水上作战,穿着一身盔甲作战,一但沉到水里,沉重的盔甲就会成为你的摧命符. 战鼓咚咚的响起,战士们呼喊着一队队的冲向河上的木筏子,篙杆在河岸之上轻点,木筏子便缓缓地向着对岸驶去.士兵们半蹲在木筏子上,靠着木筏子边上的士兵挥舞着手里的短浆,拼命地舞动着,中间的士兵则举着手里的盾牌,将自己和边上划筏子的同伴一齐罩起来. 在过河的过程当中,他们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第一批筏子离开河岸的时候,更多的人冲下了河堤,一个个的筏子划离了河岸,筏子上的士兵们开始将堆集地筏子上的圆木尖头朝下摁进河里,然后挥舞着手里的大锤,重重地锤击着.直到圆木只在水面之上露出来短短的一截. 两排这样的圆木跟在士兵们的身后向着河中央挺进,栽进河里的圆木也越来越长.而在他们的身后,更多的士兵们则抬着一根根的圆木架在前方的两根桩子上,榫头是早就切削好的,对准了榫头,挥舞大锤,将木头钉进去,一个门框样的架子便形成了. 这样的门框不断地向前延伸,愈来愈密集,当最后一块块木板拼上去的时候,一条路面便在河上开始向前延伸. 在河上修路的士兵们的动作极其迅速,三千人在准备渡河进攻,在他们身后,却是有上万人在做着铺路的工作.当渡河的士兵们堪堪划到河中央的时候,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十数条桥面也在开始成形. 河对岸响起了战鼓之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呼啸之声,无数的石弹从河堤之后飞上了半空,黑压压的向着渡过河中央的木筏子上砸了下去. 石弹并不大,最大的也不过一斤来重,楚军用一个个的网兜将他们网住,发射上天空之中,巨大的力量撕碎网兜,无数的碎石便天女散花一般地砸落下来. 不要小看这些并不大的石弹,当他们从天空之中落下来的时候,破坏力是相当惊人的.而此时在木筏上的楚军士兵,并没有什么躲避的余地,他们除了拼命地挥舞着木桨向前加快速度之外,就只能尽量地蜷缩起身体,所有人不再用手撑着盾牌,而是从木筏之上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一根根木棍子,用他们来支撑盾牌,手臂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击打力量的. 河面之上密集的水柱腾空而起,伴随着砰砰砰的击打在木筏之上的声音,盾牌之上的声音,不时有盾牌被击破,失去保护的士兵接近着被石弹击中,惨叫着翻身栽下河中,一个又一个的木筏在河中被击散了架,筏子上的士兵下饺子一般地落到河中. 宿迁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正在渡河的士兵身上,这样的场景,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更关注的是正在河上钉桩铺桥的队伍身上.当桥面终于堪堪抵达河中央的时候,他长长的喘了一口气,这时才将目光看向第一批渡河的士兵身上. 三千人的队伍,此时大概还剩下了三分之二,他们幸运地躲开了石弹的攻击,木筏子正在飞速地向着岸边靠近,而落水的士兵,有些已经随着河水浮浮沉沉飘向下游,有的则还在挥舞着手臂向着对岸游去.而对面的河堤之上,已经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士兵,手中闪着寒光的利箭,对准了已经准备登陆的大明士卒. “把霹雳火推过去.”宿迁大吼道. 第一千五百七十八章:渡河作战(下) 宿迁抢修的这十来条栈桥,首先并不是想用来运兵过河的,在对方投石机的密集打击之下,想要将桥迅速地修到对面去,只是一种妄想罢了,他要的只是将这些栈桥修到霹雳火能够攻击到对方的地方。 上百名士兵们推着霹雳火向着栈桥之上移动,十来道栈桥,就是十余座霹雳火。沉重的霹雳火将栈桥压得吱吱作响,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有垮塌。一名军官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一队队的士兵们划着木头筏子飞快地驶过来,将一根根的柱子斜着打到河去里,另一头则支撑着桥面。 楚人当然认识霹雳火,在荆湖战场之上,他们曾经在霹雳火凶猛的火力支援之下一次又一次地向齐人发起过攻击。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让这些霹雳火能够到达指定位置开火的话,对于防守者来说,绝对是一场灾难。 所有的投石机立即放弃了攻击河滩之上已经登陆的明军,转而向着河道中间猛砸。与霹雳火一般,他们的投石机也只能攻击到河道中央的位置。这样的飞散射击,效果自然也好不了太多。 不过飞溅的小石弹已经换成了数十斤重的大家伙了,一次数十枚飞过来,威势吓人,只要有一枚命中,那这条栈桥自然而然就垮了,上面的霹雳火当然也保不住。 “快点,再快点,推上去。”指挥移去霹雳火的明军军官焦灼地吼叫着,现在就是与敌人抢时间,越快到达指定位置,越快对敌人展开攻击,就越能最大程度地保证他们的生存机会,否则像这样一直挨打,总会有那么几枚石弹误打误撞地击中栈桥的。 似乎在验证着他的想法,耳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一枚数十斤重的石块命中了一道栈桥,伴随着巨响声,栈桥,栈桥的士兵以及正在向前艰难移动的霹雳火,全都落到了水中。 人掉到水里还能爬起来,可霹雳火是一个沉重之极的铁家伙,掉到水里,转瞬之间就只会在水面上留下一个大漩涡。 栈桥的宽度,勉强够一台霹雳火通行,所以霹雳火安装有轮子,但在栈桥上面仍然要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稍微歪一点,自己就会掉进水里去,这样沉重的家伙,可不是几个人能扳得动的。 宿迁脸沉如水,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已经有三台霹雳火掉进水里去了。第一批登上对岸的士兵正在拼死鏖战,他们的境况也极其不妙,他麾下最强悍的将军卓仁此刻也只不过是勉力支撑而已,从河堤上扑下来的楚军正试图将他们重新逼回到河水中去。 三千人,渡河的时候,没了三分之一,现在,又已经没有了三分之一,只剩下千余人,勉力在河滩之上利用渡河的木筏子做了一个简易的遮挡与敌人在厮杀拼命。 “第二队渡河!”宿迁沉声下令。 早已经在上百只筏子上做好了进攻准备的第二攻击波士卒们发出震天的呐喊,划动筏子,扑向对岸。 宿迁给对手出了一个选择题,是攻击我的霹雳火,还是攻击我渡河的士兵。 对岸的反应让宿迁喜出望外。在稍微犹豫了片刻之后,对方成然将他们的投石机一分为二,一部分攻击栈桥,一部分攻击渡河的士兵。 力聚则强,力分则弱,只选择攻击一方,则能在短时间内给对方造成最大的伤亡,要是自己的话,这个时候肯定要全力攻击霹雳火而不是渡河的士兵,很显然,对岸的孙润泽实战的经验还是太少了。 渡河的士兵虽然多,但并不是不能抵挡,只需要在河岸之上投入更多的兵力即可,哪怕让明军上了岸,也很难在对岸建立起一个永久性的阵地。而霹雳火这种远距离杀伤性武器一旦可以发动攻击,对于对方的投石机阵地是威胁极大而且可以有效地支援渡河士兵。 更重要的是,霹雳火这样的重武器,宿迁的军中配备的并不多啊,一次性的投入了十几辆,现在还没有发起一次攻击就掉进河里去了三辆,宿迁的心都在滴血了。这样的重武器,可不是随随便便地就能造得出来的。 分散了攻击力的对方投石机威力大减,哪怕看到己方渡河的筏子被一个接着一个的摧毁,河面上尽是起起浮浮的人头,宿迁的脸上仍然露出了笑容。 伴随着一声声轰隆隆的巨响,第一台率先抵达位置的霹雳火八根掷臂开始向着对岸抛射石弹,哪怕此时在他的周围,无数的士兵正在忙着加固他的身躯。 每一次的发射,栈桥都会剧烈的晃动,守在他周围的士卒不要命地将一根根的尖头圆木打进河水之中,然后再用另外一些圆木将他们与栈桥固定起来。 与对岸的投石机相比,霹雳火的发射速度则显得太快了,八根掷臂,此起彼伏,一枚接着一枚的石弹飞起,中间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当最后的八台霹雳火全部开始发射的时候,宿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对岸的投石机阵地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被霹雳火给完全压制住了,最多半个时辰,从对岸飞过来的石弹便屈指可数,几乎对河中的明军已经形不成威胁。而第三波攻击便在这个时候发动了。 卓仁现在就是一个血葫芦,登上河岸之后,他第一时间便将所有渡河的木筏子全都拖上了岸并且用他们构建了一个简易的阵地,然后便在河滩之上苦苦地支撑着。 他很清楚自己的任务,不是要他去冲锋陷阵,而是要为后结攻击部队牢牢地守住身后的这一块登陆的地点。 他理所当然地受到了楚军的猛攻。在第二波援军从水里爬上来的时候,他的身边,只剩下了不到五百人而且个个带伤。 他们都没有穿凯甲,这让他们的伤亡率居高不下。即便是他,现在腿上,手臂之上都还钉着一截羽箭呢。 当天空中响起了熟悉的霹雳火凶猛的发射的声音之后,卓仁和他的部属们都是精神大振,他们太清楚霹雳火对步卒的支援作用了,当这个玩意儿开始怒吼的时候,就代表着敌人的援军将会被无情地切断,霹雳火足以制造出一大片死亡区域。 “杀啊!”卓仁和身撞在身前的木筏子之上,直接将竖起来的木筏子撞倒,一手提盾,一手提刀,血老虎一般的卓仁冲了出来,在他身边,数百与他差不多同样惨相的士兵一个个嗷嗷叫着猛虎下山一般地扑了出来。 鲜血,疼痛可以将一个人内心深处最原始的兽性激发出来,这一刻,他们基本不再认为自己还是一个人了。 第二波援军与卓仁汇集到了一起,他们有二千余人登上了滩头。 当卓仁冲上河堤的时候,第三波援军完好无损地渡过了高梁河,与前两波不一样,他们可都是甲胃整齐,携带着各类武器。 卓仁挥舞着钢刀,站在大堤之上犯笑,堤岸之后,楚军的投石机阵地被砸得稀乱,横七竖八地尸体遍地都是,那是楚军想上来支援的部队,遭受到了霹雳火最为猛烈的覆盖打击。 楚军开始向着后方的大营撤退,而在河堤之上正在与明军战斗的楚军则开始溃散。 宿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正好出现在天空正中间的位置。半天时间,他完成了渡河的使命。 “传令渡河军队,不可追击,就地建立防守阵地,等待大部队渡河。”宿迁疲惫地坐了下来,手心里满满的都是汗水,虽然他没有亲自上阵作战,但却一点也不比前边的士失轻松。 “组织民夫,将这十几道栈桥都给我修到对岸去。组织人手,寻找我们落水的士兵,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受伤的士兵马上送到大营之内救治,派人去江上燕将军哪里,将他那里所有的大夫都给我弄回来。” 这一战,看起来打得很顺利,但明军的伤亡并不小,卓仁的第一波突击队三千人,基本上打光了,当场战死的起码就超过一半以上,换而言之,这支队伍已经残了,在相当长的时间之内,已经不具备作战能力了。 宿迁的心理承受能力是伤亡五千人。当然,这个数字不是说战死五千人,事实上,战场之上当场战死的并不会太多,更多的是受伤之后得不到有效的救治而死亡,而明军,恰恰就在这个上面有着无人可比的优势,那些伤兵在经过休养之后再返回军队,足以让军队的战斗力再上一个台阶。 第一战总是最难打的,而且像这样的渡河作战更难打。付出了三千多人的代价便在河对岸建立起了稳固的阵地,宿迁很满意。 第一千五百七十九章:拼命 孙润泽的反击来得极其快速而凶猛. 这个选择对孙润泽来说毫不困难,因为他知道,趁着敌人立足未稳将敌人赶回去是他最佳的选择,拖的时间越长,敌人的阵地就愈稳固,夺回来就愈加困难.所以他在宿迁所部登陆并成功地击退了他的沿河防守部队之后,他立即发起了凶猛的反扑. 宿迁所部控制了一段大约两里左右的河堤,在他们的身后,无数的木筏子正从河对岸划过来,士兵,军械源源不断地运上堤岸,迅速地加入到稳固阵地的战斗之中. 河面之上,无数的民夫在拼命地将一根根的尖头原木钉进河水当中,一架简易的桥面正在成形.站在宿迁的位置上看下去,这段两里宽的河面之上,现在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 第一座栈桥成功地跨越了河面,宿迁踌躇满志地骑上他的战马,来到了河对岸. 一台台的弩机被运了过来,顶到了河堤之上,向着迎而而来的密密麻麻的楚军,疯狂地开始发射着. 第一架霹雳火终于艰辛万分地被运了过来,推到了河堤之上,也开始了疯狂地向楚军倾泄着一轮又一轮的怒火,这一次他们投掷出去的不再是普通的石弹,而是烧得通红的铁弹. 当江上燕的一支骑兵队伍沿着栈桥通过了高梁河向着楚军的侧翼展开进攻之的一,楚军凶猛的攻势终于得到了遏制,再一次败退了下去. “他很快会再一次发动攻势的.”跟着第一波骑兵过河,亲自率队冲锋了一阵的江上燕来到了宿迁的身边,翻身跃下马,一个亲兵提着一个水桶奔了过来,将一桶水顺着江上燕的头盔之上淋下去,殷红的血水便顺着江上燕的盔甲哗哗地流了下来. “他当然会进攻.”宿迁眯起了眼睛,”不过今天他应当不会再来了,且看他明天又什么花招吧!” “要不要我带领骑兵再去冲一阵?或者晚上去摸摸他的营?”江上燕笑道. “那还是算了吧!”宿迁道:”楚军在这边准备得很充分,瞧他们的营垒.”宿迁指了指远处楚军的大营:”你觉得这样的一个营垒,你有机会冲进去吗?夜晚偷营?你别跟我讲这个笑话,我会这么蠢么?我真要点头答应了,你会不会吐我一脸唾沫星子?” 听到宿迁这么说,江上燕哈哈大笑起来. “对面楚军的大营里,我估计起码有一万人左右.”宿迁道:”我才不会贪功去攻打对方的深垒大营,因为我们又不着急,我们只需要稳稳地守住眼前的阵地,然后再一点一点的向左右扩展,为陛下的大军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就行了.等到最擅长攻坚的苍狼,锐金还有矿工营上来了,多的是手段去收拾他们.现在啊,我就等着孙润泽来找我.” “这才是正理.”江上燕笑道:”我还生怕你想一鼓作气拿下对面的大营呢?”江上燕笑道. “我没哪么傻.”宿迁摇头道:”可惜了我的霹雳火,一战便失去了一半,全他娘的掉进水里去了,捞都捞不起来,要是霹雳火都在的话,说不定我还想去试试.” “接下来你安心地构建你的阵地吧,左右两翼交给我来替你守护.”江上燕道. “有劳了.”宿迁点头道:”接下来孙润泽肯定想要从左右两翼使用骑兵来对我展开进攻,这两个方向就交给你了,我专心对付正面.” “没问题!”江上燕伸出手,与宿迁伸出的手重重一握,转身大步离去.河面之上,更多的骑兵,正在源源不断地向着这边走来. 更多的民夫过了河,大量的木料也被拖上了河堤,不少的筏子也被拆成了一根根的木桩,木桩被钉进地上三尺左右,再隔上一米左右,又钉上一排这样的木桩,然后在这些木桩外面数米之处挖出来沙土,填进这两排木桩之间,一个简易的城墙便出现了雏形. 河堤以及堤下数十米远的城墙,构成了宿迁大军的两道防御体系,城墙之后,是严阵以待的步卒,河堤之上,宿迁所部仅剩下的八台霹雳火便是前方的远程武器支援.更多的倒是强弩,至于射速快,但射程近的弩机,则被全部布置在了城墙之上.宿迁是准备好好地当一回乌龟,在这里等待着主力的抵达. 楚军在相州布置有十数万大军,相互之间的距离并不太远,孙润泽这里遭到了失败,很快便会有援军赶到这里,没有作好自身的保护之前,他才不会冒险进攻.天知道楚军在什么地方就设下了陷阱. 成功地过了河,并且建立起了一个坚固的渡河阵地,这一战的头攻,已经稳稳地落在他的头上跑不了啦. 孙润泽站在刁斗之上,失望地看着远处河堤之上飘扬着的大明日月旗,以及忙忙碌碌地明军士兵,他真是希望对面的明军挟大胜之余威向他的大营发起猛烈的进攻啊,真要是那样的话,他就能利用坚固的营垒给予敌人迎头痛击,大量地杀伤敌军,然后再发动反击. 可惜,敌人的将领脑子清醒得很,根本就不为所动,大胜之后,居然忙忙碌碌地开始筑乌龟壳了,这就迫使他不得不准备第二次攻击了. 双方都是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谁都没有想着什么晚上去偷袭对手,大家交过手,也算彼此都摸了底儿,偷营这样的事情,只怕谁做谁吃亏.还不如老老实实的休息好了,明天堂堂正正的干上一仗. 五更时分,两座相互敌对的大营里,同时冒起了浓浓的炊烟,士兵们开始吃今天的第一顿饭,也许,这是其中很多人这一生之中的最后一顿饭了. 天色大亮的时候,楚军大营之中响起了隆隆的战鼓之声,几乎在楚军的战鼓之声响起的时候,河堤方向明军一方,嘹亮的军号声也旋即响了起来. 孙润泽亲自带着他的部队开始了反攻. 一根根的木头被钉在一起,外面覆上了一层木板,顶上还支起了一个斜顶,无数士兵便躲在后面,吆喝着推动着这些巨大的木墙向前挺进. 速度很慢,但对于楚军的防护却很有效,至少明军的弩机是无法将其射穿的,而上面的斜顶,虽然挡不住霹雳火的攻击,但却能有效地减轻他们的伤害. 这样的木墙大约有五层,每一层的后面,分散着大约近千名士兵.霹雳火的威力太大,人员如果太集中,简直就是在约对手送战功,士兵分散反而能有效地降低它的威胁.好在这里是河滩,地面土质松散,前段时间的雨水更是让这里的土质愈发的松软了,这进一步让霹雳火的攻击效果大减. 孙润泽几乎是倾巢而出了. 当他们进入到了霹雳火的射程之后,河堤之上的霹雳火开始了发射,天空之中瞬间布满了熊熊燃烧的铁弹. 推着木墙前进的楚军士兵根本看不到天空,所以也就无从恐惧,而跟在他们后面的楚军则仰头看着在天上飞舞的火球,不断地调整着自己的位置,躲避那些落下的死神的镰刀,这个时候,除了祈求上天开恩之外,他们能做的并不多. 第一轮霹雳火落下,孙润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恐怖的武器带来的杀伤力,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大,特别是对于木墙的破坏并不严重,虽然有火球击中了木墙,但也只不过是击毁了最上面的几根,引起了大火,但这对于木墙的推进影响并不大.木墙仍然在缓缓地向前推进着. 宿迁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孙润泽的操作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这是要逼着自己走出城墙与对手白刃作战啊. 他当然不怕白刃作战,不过不能稳据在城墙之后利用犀利的武器杀伤敌人,让他就很不爽了. 两侧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那是江上燕从左右两翼向敌军发起了冲锋,最后一道木墙之后,楚军的骑兵亦冲了出来,他们的骑兵数量远远不足,只在左翼投入了骑兵,而在右方,同样的一道木墙竖了起来. 孙润泽想出来的办法,就是利用这些木墙给自己打造了一个移动的龟壳. 办法很笨,但却极是有效.如果明军坚持不出击的话,这些移动的龟壳冲到了明军的城墙之前,只需要将这些木墙推倒,便能形成一条攻击明军的宽敞大道. “准备尖头圆木,冲出去,撞垮他们的木墙,不就是想白刃格斗吗?那就让你们尝尝我们的厉害!”宿迁愤怒地道. 明军抬着一根根削尖的圆木冲了出去. 两军对撞到了一起,削尖的圆木撞在了高高的木墙之上,伴随着轰然的巨响之声,木墙散架,双方士兵绞杀到了一起. 两方都修筑了高墙营垒,可是现在,谁都用不上了,而是直接用上了最为原始的方法,赤膊上阵,抡刀互砍了. 在这里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在楚军的大本营,象山要塞之间,孙承龙正在看着一份份从前线发回来的军报以及各地斥候带回来的情报. 第一千五百八十章:反杀 身材矮墩墩的副将郭仪走了进来,熟不拘礼地拖了一张椅子坐在了孙承龙的正对面,将手里刚刚收到的一份最新的军报放在了他的面前. “孙兄,润泽打得太苦了.”他看起来有些担心,”一万余军队,现在只剩下了不到五千人,润泽竟然亲自上阵了,身被创十数处啊.” 孙承龙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抬头看了一眼郭仪,”他身为统兵大将,与强敌面对面,正当如此,有什么不对吗?” 郭仪嘿的笑了一声,”那可是你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 “你的儿子已经战死沙场了.”孙承龙淡淡地道:”无数大楚人的儿子都战死沙场了,孙润泽为什么不能战死沙场呢?这是武将本份.” 听到孙承龙的话,郭仪本来挺直的脊梁瞬间垮塌了下去,神色也显得有些萎糜起来.好半晌才苦笑道:”我只是希望,这些战死的英灵都会死得有意义.” “郭兄,你这样想就是错的,有没有意义,不是现在能评判的,只能留待史书去评价,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孙承龙站了起来,脸色严肃地道:”这些话,你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万万不可在其它人面前流露出一分一毫.” “这是当然.”郭仪点头道:”我也是宿将了,轻重缓急还分不清吗?其实你可以将你的真正计划告诉给润泽,这样一来,他就不必像现在这样明知是飞蛾扑火,还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我是真担心啊.” 孙承龙摇了摇头:”不管是宿迁也好,还是江上燕也好,哪一个不是赫赫有名的百战大将,想要骗过他们,谈何容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就是要舍了自己的孩子,将这两头饿狼给套住啊,正因为润泽不知道,所以才能像现在这样不顾一切,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宿迁江上燕这样的人,不会再有任何疑心,才能有利于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展开.” “可你想过没有,润泽那里打得那样苦,我们却一直没有援军派过去,他们不会起疑心吗?”郭仪敲了敲桌子,”过犹不及,过犹不及啊!” “援军已经在出发的路上了.”孙承龙扬了扬手中的一份东西,”整整五万大军,如何?” “你应该还早一点派他们上路的,现在润泽所部已经打残了,如果我是宿迁,就会在这个时候发起反攻了.”郭仪叹道:”宿迁手中有近两万人马,还有江上燕的近万骑兵,现在他们有能力将润泽的大营打下来.而润泽是绝不会逃跑的,他一定会死战到底.” “如果坚持不到最后那一刻,那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孙承龙声音低沉地道,”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我将他派到那里去,向他下达了不准后退一步的命令,就已经准备好了接受这样的结局.” 郭仪重重的一拳擂在大案之上,咚的一声巨响:”润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将宿迁和江上燕他们这些人斩尽杀绝.” 孙承龙哈哈一笑:”不管润泽有没有事,我们本来就是这样计划的,明军势大,却也骄狂,如果我们能将宿迁和江上燕这两支兵马尽数歼灭,不敢说扭转战局,至少我们能极大地延缓秦风中路大军进攻的步伐,将他们牢牢地拖在相州,这样朝廷便会有余力去对付另外两支明军.郭兄,这一场大战,我们的确打不赢,但我们却可以将战争打成一锅乱粥,让明军不得不付出惨重的代价,当这个代价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秦风他就不得不想一想后果了.所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在这一战之中,根本就不必计较后果,因为我们退一步,就什么也没有了.后面就是万丈悬崖,我们退无可退了.” “秦风的主力与宿迁和江上燕的前锋之间,大概还有五天的距离.”郭仪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猛地推开了窗户,厉声道:”五天时间,足够了.孙兄,我这便去了.” “小心一些.活着回来.”孙承龙点了点头. 郭仪呵呵一笑:”宿迁,江上燕的主力都在高梁河北,留在南岸的部队数量有限,更多的倒都是些伤兵,我能有什么危险,放心吧!我烧了他们的粮草,断了他们的后路.到是你这边,可是有硬仗要打,一旦后路被断,这两头饿狼可能会更加凶狠.” “我不怕死人.”孙承龙呵呵笑道:”哪怕这五万大军都死光了,我在相州还有十万人可以调用,但歼灭了宿迁和江上燕这两万步兵一万骑军的意义可就大了.我倒是要看看,在这样的战损面前,秦风是不是还那么信心十足的想要灭了我楚国.” “如果真能这样与明人换兵,我们倒是划算的,我们左右已经快要变成一个乞丐了,不怕更穷一些.”郭仪大笑着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淅淅沥沥的春雨不大会儿便将他全身都淋湿了. 距离宿迁与孙润泽鏖战的地方大约五十里的高梁河上游,有一条被当地人叫做拐子河的支流,如今却是没有什么河水,河床大部分裸露在外,只余下最中间还有最多十余米的河水在静静地流淌,江上燕的骑兵斥候曾抵达过这个地方,但沿着高梁河巡逻的他们,并没有对这条小小的拐子河给予太多的注意力.因为高梁河上,这样的支流实在是太多了一些.再往后,孙润泽向着宿迁的阵地发起了凶悍的一次又一次的反击,江上燕所部骑兵也加入到了这场作战当中,巡逻的骑兵便再也没有抵达如此远的地方了. 拐子河之所以有这么一个名字,就是因为他在向着相州内地延伸了数十里的距离之后,骤然之间便拐了一个大弯.就在这个拐角处,一座土坝正矗立在河中央,将河水尽数拦住,只余下了一个小小的豁口,仍然在向下流倾泄着不大的河水,努力地保证着拐子河不断流. 雨连下了好几天,土坝的下游河水已经在不引人注意的上涨,而在土坝之上,拐子河的河水,已经快要漫到坝顶了. 如果宿迁和江上燕此时发现了这里的秘密,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不仅仅是拐子河的河水,更让人望而生畏的是坝上的河水之中,密密麻麻地漂浮着无数的巨大的圆木,几乎一眼望不到边. 一名楚军将领此时正蹲在坝顶之上,看着快要漫坝的河水,满脸的愁容,如果再不发动攻击,这道简易的土坝必然会撑不住了,这两天的雨,已经让这道土坝的抵抗力达到了极致. “还能撑多久?”他看着身边一个同样满脸愁容浑身泥浆的老者,问道. “如果雨还一直下,最迟明天,就会漫坝,到时候就再也挡不住了.”老者道.”将军,什么时候才能发动啊?” “应当快了,应当就是这两天了.”将领喃喃地道. 风雨之中,突然传来了急骤的马蹄之声,将领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迈开大步便迎向了马蹄之声传来的方向. “大将军有令,明日凌晨十分,决堤.”马上骑兵翻身下马,将一枚令箭递到了将领手中,道. 拐子河上游数里处,士兵们挥动着锄头,掘开地上松软的沙土,将一艘艘小船从沙子之中挖了出来,抬头来到河边,一艘接着一艘的小船被粗大的铁链,麻绳紧紧地拴到了一起,一艘接着一艘地向着对岸延伸而去. 一块块的木板被铺在了小船之上,伴随着叮叮咚咚的铁锤敲击之声,一道浮桥正在成形. 岸边,郭仪牵着他的战马,冷冷地看着下游不远处,那里现在还是一片平静,但到了明日凌夺,安静的拐子河,就会发出惊天的怒吼,无数的巨木,将随着汹涌的河水一路向下,将宿迁建在高梁河上的所有栈桥全部摧毁. 他的眼中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他的儿子死了.不是死在战场之上,而是死得莫名其妙,到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郭仪很清楚,儿子一定没了. 儿子是跟着文福益一起去津州接手宿迁的兵权之时失踪的,作为一个很有前途的年轻的将领,很受文福益看重的他,本来该有一个光明的前程.只可惜,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儿子是战死在沙场之上,就像现在孙润泽正在做的那样,郭仪也不觉得有什么,至少那样的死,是光辉灿烂的,身为将门世家,他有这个自觉,但像那样死得无声无息,死得一文不值,就让郭仪分外的愤怒. “我会找你们讨债的.”他喃喃地道.看到浮桥终于抵达了对岸,看到造桥的士兵们跃上了对面的河堤,他翻身上马,一挟马腹,缓缓地向着前方走去.轻带马缰,他骑着战马,得得的向着对岸走去.在他身后,五千火凤骑兵牵着他们的战马,小心地跟在他的后面,一队接着一队地渡河.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敢像他那样,骑着战马走在起伏不定的浮桥之上. 五千火凤军尽数过河之后,天色也渐渐放亮了.郭仪眯起了眼睛,大吼道:”全军,出击.” 五十里路,对于骑兵来说,并不是一个很长的距离. 第一千五百八十一章:窥破 相州郡城之内,杨闯合上最后一份卷宗,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准备下班回家了.在津州被宿迁放了一马之后,他单人独骑一路狂奔,狼狈无比的回到了上京城. 宫城之中,杨闯上演了一出典型的义烈忠臣的戏码,宿迁叛变,他被挟持,然后是一次又一次地不懈的争斗,最终找到了一个机会,逃出了生天,但全家老小,却尽数被老羞成怒地宿迁给杀了个一干二净.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请皇帝陛下一定要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能去报仇雪恨. 在现在大楚上下,纷纷掀起叛变投敌的**之下,有这样一位忠心义胆的大臣做出这样的举动,自然让闵若英大为欢喜,这是在给奄奄一息的大楚肌体注入一针强心剂啊. 重赏自然是免不了的,对于杨闯想去抗击大明的第一线战斗,特别是想去与宿迁拼个你死我活的想法,自然也是要支持的. 于是一个相州宣慰使的头衔便落到了杨闯的头上. 现在的相州,自然是孙承龙的一言堂,杨闯到了相州地头上之后,老老实实,十分听话,不争权,不乱言,孙承龙交办的事情,他兢兢业业地将事情办得极是漂亮,一来二去,倒是赢得了孙承龙的信任,这个家伙虽然没有什么别的能力,但亦步亦趋,萧规曹随倒是做得极是到位.起初还担心这位皇帝亲封的宣慰使,大楚新鲜出炉的英雄会成为自己的一个挚肘,现在看起来倒还是一个不错的助力,毕竟杨闯这个后族的身份,在某些方面还是很有些用处的. 两人相处融洽,在孙承龙去象山要塞之前,便将整个相州郡城的后勤调配工作全部交给了杨闯来办.毕竟是当过一群之守的人,筹措后勤物资,钱饷,并将他们在合适的时间之内调集到合适的地方去,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杨闯在相州过得极其低调,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是大麻烦缠身,自己的一家老小可不是被宿迁杀了而是被人牢牢地握在手中,而自己逃出来的过程自然也谈不上英勇.这一个事实让闵若英知道了,只怕自己会死得很惨. 这一次回来,上京城里的情形让他悚然.这使得他庆幸自己回来了,否则自己这一大家族只怕真会给闵若英杀得干干净净的,这位皇帝现在已经杀红了眼了. 现在的他,恨不得自己变成一个隐形人,闵若英不会关注到自己,而明人,最好是忘了自己.让自己在这个小夹缝里小意地过上几天平安日子. 到了相州城里,当然也就没有了骄奢淫逸的温床,这里与上京城一样,实行着严格的供给制,酒楼,当然是没了,厨子小二老板几乎毫无二致地都成了当兵的.青楼,当然也没了,那些平日里娇嗲的女人们现在要么在缝制军服,要么便在制作军粮,不干,那就没得吃.孙承龙在时,以身作则,严格地遵守着所有的一切规纪,现在他虽然走了,但杨闯也不敢恣意妄为,再者现在的他,也根本就没有寻欢作乐的心思. 跟着他从津州一起跑出来的管家,便是他在相州唯一的一个仆人了.小小的一个院子就在府衙的旁边,走出府衙的后门,沿着街道向前走出不到一百步,便是他现在安居的地方. 管家打开房门的时候脸色僵硬,越过管家的肩膀看向在大堂之中高踞而坐的一个人时,杨闯便叹了一口气.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是祸躲不过,明人终究还是派人来了,只是不知道又想要自己干什么? “在下霍光.”看到杨闯进门,霍光笑吟吟地站了起来抱拳行了一个礼,对于宿迁的这一神来之笔,霍光忍不住要大大的喝一声彩,如此不经意地安插下来的棋子,有时候才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霍大师!”杨闯吃了一惊,霍光大名鼎鼎,不仅是这天下有数的武道宗师之一,更是曾经当过大明的兵部尚书,地位,名声,可都不是他这个混吃等死的前津州郡守能比的.”您,您怎么亲自来了?要,要我干什么?” 霍光看着杨闯因为紧张而有些变形的脸孔,轻笑起来,拍了拍杨闯的肩膀,道:”放心吧,不会让你去杀人放火,我来找你,只是想看看楚军在这几个月的所有的后勤物资以及兵员的调动.这,对于你这位留守的宣慰使来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对于杨闯来说,这当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不过这位郡守虽然贪生怕死,但却偏偏还对楚国有着那么一点点忠心,霍光提出要看相州的这些资料,自然就等于将相州的所有军事计划完全暴露在了他的面前.这意味着什么,杨闯岂能不清楚? 看着杨闯挣扎的眼神,霍光微微一笑道:”杨郡守,我的这个要求可真是很低了,相州当家作主的是孙承龙,现在双方大军已经正式开始接战了,这些东西,差不多都快要过时了,如果你连这个要求都不能满足我的话,那可就让人很不快活了.” 杨闯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点了点头:”没问题,自然是没问题的.” 带着霍光回到了府衙自己的公房之中,将近几个月来所有的重要的军情往事,物资调动等资料一一地放到了霍光的面前之后,杨闯便郁闷地选择了一个角落,坐下来看着墙壁发呆了. 霍光快速地翻阅着手头的资料,他潜入到相州城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让他觉得万分诧异,孙承龙的很多布置看起来毫无道理. 孙承龙是大将,是宿将,绝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这些看起来的毫无道理,里头肯定蕴含着极大的秘密.霍光猜不出来,但他却有着自己的办法,来找杨闯,从楚军所有的后勤资料之中找到端倪.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需要人来做的,只要是人在做,那吃的,用的,住的,那一样都绕不过这一块去,这个秘密愈大,动用的人手愈多,那么便越容易找出破绽来. 一个大州,十数万军队,哪怕就是几两个月的资料,也在霍光面前堆得如同小山一般,如果不是干过两年的兵部尚书,这些东西,便足以让霍光头昏目眩. 枯坐一边的杨闯已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这就是一个很典型的没心没肺的家伙,不管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他也只会在事件发生的那一瞬间担忧一会儿,害怕一会儿,然后便听之任之,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命运来摆布了.就像现在一样,霍光在哪里哗哗地翻阅着各种绝密资料,这位泄密者只是在最初心塞了一阵子,然后便睡着了. 砰的一声桌子敲击的声音把杨闯从睡梦之中惊醒,他一跃而起,看到霍光已经离开了书桌,手里举着烛火,正在墙上一副巨大的相州地图之上盯着,粗壮的手指在地图之上一点一点的移动. “霍大师!”他迷迷糊糊地道. “现在,我需要一百匹马.”霍光一把揪住他,”西城外有你们的马廊,如果你不想我杀过去抢的话,就老老实实的写条子,给我调一百匹马出来.” “您要这么多战马干什么?这么多马失踪了,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会要人命的.”杨闯哭丧着脸道. “我拿不到马,现在马上就会出人命.”霍光冷冷地道.”你不是宣慰使吗,马上出一道公文,有一队骑兵会奉你的命令前往前线公干.” 看到霍光的神色铁青,脸色也有些狰狞的模样,杨闯不敢再争,而是走到了公案之前,提起笔来,写了一份命令,拿出大印,盖好,又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印,哈哈气盖上. “拿着这个,去西城外提马,只是霍大师,不管你们做什么事情,一定要做得干干净净,万万不可连累得我啊!” “放心吧!你还有大用处呢,怎么会连累你呢!”霍光拿着手令,闪身就已经不见了踪影.留下杨闯呆在当地,细细地咀嚼着霍光的这句话,好半晌才明白过来,一屁股坐地上. “这日子,没法过了!”他猛捶着脑袋道. 霍光从那些往来公文以及辎重调动之中,嗅到了极大的危机,而且这个危机很明显就是针对着宿迁,江上燕而去的,算算时间,霍光非常担心地发现,某些事情只怕已经发生了或者正在发生中,想要阻止他们的发生已经基本没有了可能,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集结自己能够集结起来的力量,看看能不能过去帮上一点忙. 凭着杨闯开具的公文,霍光在召集了自己潜伏在相州城内的手下之后,轻而易举地从西城外马场提起了上百匹战马,一行人立即快马加鞭地奔向高梁河一带. 就在霍光快马加鞭奔向战场的时候,高梁河上,声势浩大的滔滔河水夹带着无数的巨木咆哮着一路冲了下来. 第一千五百八十二章:跌了一个大跟头 又是一个春雨绵绵的早晨,宿迁从大堤之上的营帐里走出来的时候,身上湿漉漉的极其不舒服,哪怕是在河堤之上比其它地方要显得干燥一些,但无孔不入的湿润的空气,却仍然让一切都显得湿哒哒的. 士兵们们在吃饭,烧火用的枝条很湿,整个阵地之上到处浓烟滚滚,被风一吹,旋即便与河面之上的薄雾混作一团,使得河面之上更加朦胧了一些. 江上燕踩着没过脚踝的泥浆啪哒啪哒地走了过来,眉头皱着道:”这该死的雨,老是下个不停,今天早上运过来的草料都是被雨水浸湿了的,还得晾干之后才能给马吃.” “这时节就是这样.江南雨多,可比不得北方.”宿迁打量着远处同样浓烟滚滚的楚军大寨,”孙润泽的兵力这几天应当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估计他的大寨里最多还有三千能战之兵,如果他还敢向我发起冲锋的话,我不介意就在今天反起一次反攻.” “准备去打他那个寨子?只怕不太好打.”江上燕道. “如果他有五千人守寨子,我只会碰一鼻子灰,如果他只有三千人守,那我便有可能打破他,但如果他低于三千这个数字,那胜利就一定是我的.”宿迁道. “地面太烂了,霹雳火太难运动过去,过去了也如果有个什么意外,也撤不回来.这样的破天气,这样的破环境,还不如抱元守一的好.”江上燕道. “大部队还要几天才能上来?” “原本还要四天,这样的天气,五六天看能不能上得来?”江上燕道.”苍狼,锐金都是步卒,而且装备众多,这样的泥浆地,前进速度就要大打折扣了,矿工营就更不用说了,这样的天气,他们就要学龟爬.也就皇帝陛下的亲卫营能迅速顶上来,但怎么可能让皇帝陛下孤军突前呢?” “孙润泽都打成这副模样了,楚军居然还没有援军过来,这有些奇怪,我准备今天再派斥候远一点出去打探一下,他对你已经完全没有威胁了,不需要我再为你守护左右两翼.”江上燕道:”心里老是觉得有些不安.孙承龙就不怕我们将他的儿子宰了?” “昨天我就已经接到了鹰巢探子发来的情报,孙承龙派来的援军已经出发了,不过同样是因为天气的原因,他们前进的步伐相当缓慢,老天爷是公平的,让我们痛苦的时候,也不会让对方觉得好过.” “来了多少人?” “你猜?” “猜个屁,快说.” “整整五万,在外头打了一张大网,正在慢慢地向我们围上来.他娘的,要不是顾虑到敌人的援兵随时会发动反攻,我早就冲上去把孙润泽干掉了.孙承龙的心也够狠的,就是打着让他儿子与咱们拼个你死我活之后,然后再想法子将我们一口吃掉呢.”宿迁道. “五万人呐!”江上燕脸色微变.对于他而言,现在的战场实在是太小了一点. “想要跳出去作战?”宿迁闻弦歌而知雅意,”相州可不是刑州,这里有数万火凤军驻扎,更重要的是,这里全民皆兵,你跳出去自然获得了自由的作战机会和自由选择战场的权利,但同样你会陷入到处处皆敌人,处处皆陷阱的境地.” “在这里施展不开.” “再等两天吧,等天气好转了你再走.”宿迁道.”这样的天气和道路情况,对马力的损耗太大,一旦被敌人缠住,你就麻烦大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江上燕点了点头,正想再说什么,却突然停了下来,霍然转身看向高梁河的上游,”什么声音?你听到了没有?” 轰隆隆的声音在转瞬之间,就已经显得那么地清晰,一道黑线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之中,两人的脸色霎那之间唰地变得惨白. 大堤之下,还有不少的大明士卒,更多的是从河对面运过来的物资和军械,十数道栈桥之上,来来往往的民夫还在向这边蚂蚁搬家一样的驮运着. 高梁河上传来的巨大的轰鸣声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大堤之上,正在吃饭的大明士兵纷纷站了起来,不少人手中的碗掉在了泥浆之中都毫无所觉,河滩上的士兵,民夫发一声喊,撒开双腿便向大堤之上奔来,栈桥之上,搬运东西的民夫也恐惧地大叫着抛掉了肩背上的东西,拼命地向着岸边跑来. 汹涌的巨浪卷裹着无数的巨木,以令人恐惧的声势咆哮向下,只看了一眼,宿迁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十几道栈桥,一道也别想保住了. 大水席卷而来,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河面之上的十几道栈桥被便一扫而空,桥上的那些没有来得及跑脱的民夫,瞬间便消失在巨浪之中,连一个泡沫都不曾翻起.河滩之上无数的物资军械被汹涌的大水不知冲到了什么地方. “他们在哪里筑的坝,蓄的水?”宿迁猛地睁开了眼睛,愤怒地吼叫了起来. “支流,一定是某一条没有引起我们注意的支流!”江上燕脸色苍白. 两人对视了一眼,宿迁突然道:”江上燕,你在对岸有多少骑兵?” “五百人!”江上燕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他们的主要任务是看守大营里的挽马和物资.” “我在对岸,带上伤兵只有三千人.”宿迁道:”福不双至,祸无单行,敌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上游筑坝蓄水,那么就肯定会再派出一支人马去袭击我们在江南的大营.你马上得走,往上游走,找到对方过河的地方.” “孙承龙的五万援军,原来是来消灭我们的,并不是来支援孙润泽的,宿迁,我冲出去的希望只怕不大.”江上燕握紧了刀柄. “能不能冲出去是你的事情.”宿迁道:”哪怕你只冲出去一部分呢,也能毁掉敌人渡河的工具,我们回不去,他们也别想过河.几天的功夫,皇帝陛下的军队就会顶上来.这个时候,咱们一起困在这儿,你还不如跳出去,哪怕外头同样艰难,也比局促于这一地要好得多.”宿迁说到这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上了孙润泽的大当,如果我不是担心过多的损失而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将他拿下来,现在我们的境地就会要好得多.” “好,我会努力地冲出去,就算冲不出去,也会尽量地在这个圈子里拼命折腾,给你多折腾出一点空间来.”江上燕道. 宿迁伸出手去,与江上燕重重一握,”这一次咱们两个都栽了大跟头了,有命活下来,再去皇帝面前请罪吧.” “胜败乃兵家常事.”江上燕洒然一笑:”只要不死,便还有机会翻本.听,果然如你所料,敌人已经过江向我们的老营发起进攻了.” 高梁河上的狂暴河水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阵狂涛骇浪之后,大水褪去,只留下了满地的狼藉,而对岸,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正在鲜艳的火凤旗的引领之下,向着明军老营疾扑过去. 江上燕紧紧地握着拳头,看着自己的骑兵营里,五百名骑兵驱赶着大比的挽马冲了出来,迎面冲向了如狼似虎的敌军,而在他们的身后,宿迁的步兵们正在开始布阵. 这五百名骑兵正准备用他们的生命来为这些步兵争取到更多一点的准备时间. 五百骑兵,上万匹挽马,瞬间便与突袭而来的上万火凤骑兵对冲在了一起.刀枪的撞击声,呐喊声,战马的嘶鸣声,隔着高梁河能清清楚楚地听到. 江上燕微微闭了一下眼睛,便转过身向着堤下大步走去,不再去看对岸那些飞蛾扑火一般地冲向敌人的部属,因为他们的生死在他们决定发起冲锋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 “好儿郎!”宿迁重重地挥手在空中砸了一拳:”传令给对岸我部,焚毁所有军粮,不给敌人留下一颗粮食.” 郭仪看着悍不畏死冲上来的数百明军骑兵,再看看不远处明军营地之中猛然腾起的股股浓烟和冲天大火,眼角微微收缩. 敌人这是破釜沉舟,要与自己决一死战啊.想象中的敌人溃散的场景完全没有出现,哪怕他们只剩下了数百骑兵,只剩下了一些老弱兵残,但他们仍然在准备战斗. 这样的军队,是他最不愿意碰上的.说来也真是讽刺之极,不论是宿迁统率的西军,还是江上燕带领的骑兵,在不久之前,都还是楚军部队之中的一员,是楚军极具战斗力的边军系统之中的翘翘者,但现在,双方却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 一念及此,郭仪便觉得世事太过于荒谬了,本来不应当是这个样子的,这些人本来该和自己在一个战壕里的. 天空之中响起的强弩破空之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五百骑兵和无数的挽马,只不过是让自己的骑兵稍稍地顿挫了一下而已,相比较而言,前方的明军步兵阵地,倒是会给他带来更多的伤亡. “杀!”他举起了长枪,怒吼了一声. 上万铁骑如同洪流一般倾泄过去,对面,乌泱泱的弩箭亦迎面扑了过来. 第一千五百八十三章:破阵 细雨之中,江上燕眯起了眼睛,前方出现了大批的楚军军阵.没有火凤军,来得都是楚国新组建的军队.八个军阵,超过二万余人的步军. 江上燕还有八千余骑兵,面对着两万余步军,看起来并不吃亏,但江上燕却一点儿也不敢小视面前的敌人. 楚国地处南方,适合养马的地方并不多,所以骑兵并不是楚国很擅长的军种,也只有在火凤军中,才装备了大批的骑兵.没有更多骑兵的楚**队,在步卒身上下了很大的功夫,作为曾经的楚国高级将领,江上燕深知楚国步卒在面对骑兵的时候无数种战法. 眼前的楚军将领旗帜他并不熟悉,但是一看眼前楚军步兵的布阵,江上燕就知道对手绝不是什么善茬儿,八个军阵,参次摆开,互相之间相互策应,相互掩护,对手的算盘很清楚,就是要利用这一个个的军阵消耗掉骑兵的速度,然后纠缠到一起. 如果面对的是以前的东部边军这样的经验丰富的军队,江上燕二话不说,立即会掉头就走,这样硬攻楚军防守严密的军阵,对于骑兵来说,即便获胜,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毫无意义.但今天,一来面对的是刚刚组建的新军,经验肯定会不足,二来,他也无路可退.如果被楚军的大股部队围在这个圈子,他的骑兵能发挥的作用也会越来越小.近八千骑兵,需要一个很大的作战空间. 只能一战! 江上燕唰地举起了手中的双刀. 在他身后,八千余骑兵一声呐喊,齐齐地举起了手中的刺枪. 江上燕右手刀向前用力一挥,他右手边的一个千人队怒吼一声,在一名校尉的带领之下,策马出列,缓缓向前奔去. 对面楚军军阵之中,低沉的军鼓之声开始敲响. 马速愈来愈快,骑兵们身体开始逐渐伏低. 楚军的战鼓之声越来越密集. 率先响起的是一支支的强弩,带着尖厉的啸声破空而来. 千余骑如同受惊的雀鸟一般,队形轰然散开,绝大部分的强弩落在了空处,在空中一直向前飞,直到力量耗尽,这才坠下地来,也有运气极不好的骑兵正好处在强弩飞行的路线之上,被势大力沉的弩箭击中,挨了强弩一击,一般情况之上,半截身子都会不见了. 强弩看似凶狠,但造成的杀伤其实很有限,他最大的能力就是造成恐慌,延缓对手的马速,不过对于经验丰富的骑兵,一般不会有太大的效果.而江上燕的骑兵,恰恰就是那种战斗经验异常丰富的队伍.第一波强弩一过,他们散开的队形就又迅速地向一齐靠拢,便连那些的失去了主人的战马,也自然而然的向着大队人马靠拢. 骑兵们的速度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仍然在向前加速. 嗡的一声响,乌泱泱的羽箭飞上了高空,然后掉头而下,罩在了冲击的骑兵的上空.这一次骑兵们没有散开,亦没有其它任何的动作,他们只是将自己的身体伏在马上,听凭一支支羽箭落下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羽箭射在甲胄之上,有的弹开,有的却插在甲胄之上,不少的骑兵身上插了十数只羽箭,却仍然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冲锋. 这样的密集射击,对骑兵造成的伤害比起强弩来也大得多,因为骑兵们的防护不差,但战马却不会有这么好的防护,它们的身上,只还过覆盖着一层牛皮.战马中箭,有的吃痛突然发狂,向前猛冲,脱离了队形,有的被命中要害,当即摔倒.在这样的冲锋之中摔下马来,绝大部分的骑士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亡,要么是被战友踩踏而死,要么就是摔得筋断骨折地死去.只有那些运气好到暴棚的人,才有可能侥幸生存下来. 发狂的战马不约骑士约束向前猛冲,而马上的骑士在努力无效之后,也就干脆任由战马向前冲锋,面对着敌人整齐的军队,狂奔而去.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敌人如林的长枪阵容,死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个时候,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用自己的死亡,为后面的战友换来破阵的良机. 看着第一波发动冲锋的上千骑兵已经有数十骑倒在了冲锋的道路之上,江上燕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才只不过是开始而已,事实上这样的冲击,第一波骑兵,从来都是伤亡最惨重的那一波. 他的右手刀再一次前指,第一支千人队跃马离开了本阵. 第二支千人刀离开大约百步之后,江上燕的左右双刀同时抬了起来,又有两支千人队一左一右离开本阵,向左右两翼包抄而去. 前两支骑兵是江上燕破阵的主力,后两支骑兵则是对楚军其它的军阵形成牵制. 第一队骑兵距离楚军的军阵已经相当近了,马上的骑士甚至能看到在高高的盾牌之后,如林的长枪之中,楚军士兵那一张张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扭曲变形的脸.前面的楚军在不安地扭动着身子,但他们却无法后退,因为在他们的身后,其它的楚军紧紧地贴近着他们的身体. 对于骑兵来说,冲到了这个速度之上,他们也再无退路,无法停下来,无法后退,当然也无法向左右两翼转向,强行转身的话,只会让战马的马蹄在这样的扭力之下无情地被折断. 骑士兵嗥叫起来,马刺猛叩战马马腹,用力将马缰一带,战马高高跃起,向着前方一人多高的盾牌阵和密密麻麻的长枪撞了过去. 隆隆的巨响之声连续不断地传来. 有的战马没有跃起,直接撞在了盾牌之上,马上骑士被抛起,飞过了盾牌,向着枪林落下,他们在空中,竭力地将手中的刺枪前探,希望在自己死亡之前,能够戳死戳伤那怕一个敌人. 盾牌轰然倒塌,紧顶着盾牌的士兵筋断骨折,口喷鲜血,上千斤的战马以这样的速度冲撞上来,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 一时之间,人仰马翻,盾阵,枪林在一瞬间,出现了巨大的破口,而冲锋在最前面的骑兵,也几乎无一幸存. 豁口刚刚出现的时候,第二排骑兵已经冲了过来,沿着这个破口继续向前突进,不断地扩大这个豁口.当第三排骑兵冲上来的时候,楚军的第一个军阵已经被凿穿了. 凿穿第一个军阵的一千骑兵,此时已经损失了近三百骑,但更关键的是,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失去了速度.楚军的第二个军阵正在缓缓前压,使得他们失去了再一次发起冲锋的时间和空间. 这样的情形,自然都在江部骑兵的预料之中,凿穿第一个军阵之后,他们不再向前,而是一左一右,向着两边奔腾而去,为后续的骑兵让出了冲锋的空间. 此时,江上燕派出的第二个千人队刚好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上来.已经被打穿打乱的楚军第一军队已经完全不能阻碍他们,他们沿着第一个千人队打开的缺口加速冲了过去,冲向了楚军的第二个军阵. 而第一支骑兵则开始绕着第一个军阵不停地转着圈子,配备的骑弩此时终于发挥出了作用,一枚枚弩箭从骑兵们的手里射了出来,将失去了大盾掩护的楚军一个个的射倒在地,这个时候,他们有着充裕的时间,射出弩箭之后,将弩箭往马鞍之上一个特别设制的挂钩之上一持,从一侧再摸出一支弩箭,重新上弦,再次射击. 步兵对于骑兵的伤害,主要就是集中在冲阵的那一刻,一旦步军军阵被冲散,在骑兵们面前,他们立刻就变成了极为弱势的一方,特别是骑兵还能纵马跑起来的时候. 被打乱的楚军步兵们在密集的战鼓声中,竭力地聚拢着,当他们开始形成一个比先前小得多的军阵的时候,第一波余下来的七百余骑兵已经重新打开了聚集,呐喊声中,他们沿着第二个千人队冲开的第二个楚军军阵的豁口狂奔而去. 而这个时候,江上燕的又一个千人骑兵正从本阵狂涛一般的涌出. 就如同一波又一波的狂涛,江上燕的八千骑兵中的六个千人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断地循环着向前冲击,每破开一个军阵,他们便开始重新集结,而将冲击下一个军阵的任务交给后面的战友. 楚军布置在左右两翼的军阵,此刻却并不敢妄动,因为移动就代表着军阵的散乱,而游戈在两侧的两个千人骑兵,等待的就是这样的机会. 正如江上燕所期待的那样,对面的楚军,虽然有敢战的勇气,也有不畏死的决心,但他们很明显缺乏足够的经验,这给了江上燕很充裕的破阵时间,每当破开一个军阵的时候,他们重新集结起来的时间需要的太长了,这给了明军大量杀伤他们的机会.事实上现在的明军并不愿意与他们太多的纠缠,因为在他们的前方,还有数个军阵.一旦无法破开剩下的军阵,而在他们的后方,楚军又重新集结起来,对他们来说,就太过于困难了. 但很显然,这支楚军在能力之上还无法达到如此高的要求. 这个发现,让江上燕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第一千五百八十四章:断桥 烈火熊熊燃烧,映红了半边天,其它地方早已经被夜色笼罩,唯独在这一片高梁河的两岸,战场却一直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郭仪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这数千明军竟然如此难缠,打到现在,明军的大营已经完全被自己摧毁,所有的粮草辎重已经全部被烧毁,原本以为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这些坚守的明军一定会被摧毁心志,从而兵败如山倒. 两军交战,杀伤最大的时候,从来都不是两军对垒的时候,而是在一方兵败溃散之后被另一方的追杀所致. 郭仪原本希望这些明军溃逃,然后能让自己在追击之中轻松地击杀这些人,但整整一天功夫,三千明军,其实恐怕还没有三千,因为交战之初,郭仪就看到了其中有不少的伤兵,自己居然还没有完全将他们拿下. 现在他们大概还有一千余人仍然在苦苦支撑. 郭仪心中又是惊讶,又民愤慨,这些人,都是大楚朝廷过去的西军啊.西军能打,这是朝野上下的共识,要不然也不会在当初将他们千里迢迢从西地调到东边参加抗齐之战.但谁也没有想到,这是一柄双刃剑,现在,他亮出了自己的另一面. “陈兵,准备撤退吧!”郭仪幽幽地道. 身上血迹斑斑的副将陈兵吃了一惊,”将军,现在怎么能走,还没有将他们全部击杀呢,留下他们,对我们的整个计划不利啊!我们的伤亡并不太大,只是对方的龟壳太硬,需要的时间还要更长一点而已.他们的大营已经被我们烧毁,他们的补给肯定要出现问题的,您难道没有发现,他们的弩机,现在每一次发射的数量,只有最开始的一半了吗?” 陈兵所说的计划,便是孙承龙制定的全歼宿迁,江上燕之部的计划.如果不能全歼这剩下的千余名明军,一旦他们撤退,这些残存下来的明军,肯定便会重新搭起栈桥,修到对岸,从而将两岸再一次连接起来.要知道,他们从拐子河上放下来的巨木,冲毁的只是水面之上的浮桥,而根植于水下的那些桩基,破坏其实是很有限的,而只要根基还在,在水面之上搭桥,并花不了多长时间. 郭仪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我更在乎江上燕的那些骑兵了.此刻宿迁已经被我们缠上了,他想要撤退也没有那么容易,即便他重新搭起了桥,也无法全师撤退的,倒是江上燕,我们的步卒挡不了他多长时间,天已经黑了,我们必须马上过河去,将江上燕拦截住,然后与步卒汇合,将他们全歼在高梁河边,时间一长,要是让他们也走脱了,我们这一次精心设计的作战计划,不免就要失败大半了.” 陈兵瞅着远处已经危若累卵的明军军阵,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真是便宜这些叛国贼了.”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正如郭仪所言,即便这些残存步兵重新建起桥来,宿迁也不可能轻易撤过河来,但对于是骑兵的江上燕来说,如果摆脱了步兵的纠缠,那就真不好抓住了. “走吧!”郭仪不再多言,拨马转身,向着夜色之中疾驰而去. 金锣之声响起,围着明军狂攻的楚军骑兵们倏然退去,一条条的火龙在夜色之中迅速向着高梁河的上游远去. 险死还生的明军士兵不明所以,目瞪口呆地看着离去的楚军,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因为骑兵来去如风,或者下一刻,便会突然杀一个回马枪. 夜色之中,那些火把渐渐地远去,慢慢地变成眼中的微光,最终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直到此时,残存下来的明军这才相信,他们的确是死里逃生了. 浑身酸软的他们,一屁股坐在地上,几乎再也爬不起来,更有的人一坐下来,几乎是立刻身子往旁边一歪,就此睡了过去. “将军,将军,敌人退走了.”一名士兵欣喜若狂地在一名浑身是血的将领身边呼喝着,不时地伸手摇着那似乎昏迷不醒的将军. “住手,你想他死得再快一点吗?”匆匆赶过来的,同样身上血迹斑斑的随军大夫大声地制止着,最后时刻,他也参与了战斗. “敌人走了?”昏迷之中的将领似乎想要睁开眼睛,但努力片刻,终是没有成功.”我们还有多少人?” “将军,没数,千把人还是有的.”士兵欢喜地答道. “那还楞着干什么,修桥,快修桥,找到所有能修桥的东西,修复河上栈桥,告诉兄弟们,再挺一挺,把桥先修好,先修一座.”将领艰难地下达了一条命令,脑壳一歪,又昏了过去. 夜色之中,数十匹战马飞驰着,不大会儿便有一匹战马因为一蹄踩空便悲嘶一声跌倒在地上,马上的骑士身后矫健之极,马跌倒的一瞬间,已是飞身而起,而一边的同伴也及时伸出手去,两手一搭,骑士便又飞身上了马背,两人共乘一骑,在夜色之中飞驰. 这一百余人,便是从相州郡一路疾赶过来的霍光一行人等,现在他们身处战区,四处危机四伏,根本就不知道哪里有敌人,自然也就不赶明火执仗地赶路,只能摸黑前进,这就苦了他们胯下的战马了,不时有马因为折断了蹄子而倒下. 前方隐隐出现了火光,再往前奔行数里,一行人到了一处高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在他们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的战场,大明的日月旗纵横来去,正与围困他们的楚军在进行着殊死的搏斗. “最多还要一个时辰,我们便会击溃楚军,大获且胜.”黑暗之中,一人带着喜色道,”霍师,不如我们去助他一臂之力.” 霍光冷哼了一声:”数万人的战场,我们几个去,能起什么作用?送死吗?再说了,你不是说江上燕马上就要获胜了么?” “您是宗师呐!”那人的声音小了几分. “我是宗师,又不是神仙!”霍光哼哼道:”你武功也不错,要是有一百个壮汉拿着长枪乱戳你,你挺不挺得住?” 那人尴尬地笑了几声. “你顶不住吧?我能顶住百来个人,或者再多一点我也能顶得住,但再多嘛,我也顶不住!”霍光淡淡地道:”再说了,江上燕的危机可不在这里,而在对岸.要是郭仪赶了过来,江上燕就要完蛋了,我们走,去毁掉郭仪归来的道路.” 丢下这句话,霍光一拨马头,转身便向着上游方向奔去.身后的骑士轰然应声,纷纷拉转马头,跟着霍光再一次冲进了黑暗. 远处,一道由船搭成的浮桥之上,灯火通明,每一艘小船之上都插着两支火把,百余名士兵守在浮桥的边上,听到马蹄之声传来,这些人脸上露出警惕的光芒,纷纷翻身上马. “什么人?”为首的一名校尉大声呼喝道. 黑暗之中传来一声轻笑:”要你命的人!”一柄大刀从黑暗之中悄无声息的飞了出来,卟哧一声,穿透了这名校尉的胸腹,余势不绝,又将一人一斩为二.霍光整个人如同大鸟一般从黑暗之中扑了出来,半空中追上了他的那柄大刀,如同虎入羊群,大刀上下翻飞,每一刀,必然带走一条性命. 马蹄声如雷,数十骑从黑暗之中冲了出来,杀向那些守卫在浮桥边上的楚军骑兵. 霍光带来的人不多,也就百余人而已,这个时候,不少人连马都没有了,但这些人,却都是鹰隼之中的好手,军阵之战,他们并不太擅长,但打乱仗,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楚军数百名骑兵驻守在这里,却被霍光一人搅乱了阵势,他们趁机杀入,便如同一群猛虎杀入了羊群一般. 鹰隼全身上下的装备可都是大明武器发展史上的精华,最好的,最新的装备,总是会第一个出现在他们的身上.百余人对上数倍于他们的楚军,占了上风的却是他们,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宗师压阵? 当霍光双足踏上第一艘渡船的时候,他的身后,早已经没有了一个能站着的楚军,前前后后,也不过盏茶功夫而已. 此时,对岸蹄声如雷,一条条火龙正奔腾而来. “还好还得及时!”霍光大笑道:”小子们,身上可带有引火之物?” “大师您这话说的,像我们这样的人,杀人放火的利器,怎么会不随身备下呢?”血迹斑斑的汉子们放声大笑. “那好,我们来让郭仪好好地看一出火船之舞!”霍光笑着挥手道. 汉子们纷纷纵身上船,从怀里掏出一些物事,抖落在渡船之上,然后依次退了回来.霍光站在高梁河正中面的一条渡船之上,看着愈来愈近的火龙骑兵,一拳击出,砰的一声,浮桥自中间断裂,一支支火把从他的手里投掷了出去,随着他倒退的身影,一蓬蓬的火光从那些被击散顺流而下的渡船之上燃了起来,火光愈来愈盛,不过片刻功夫,高梁河上,满是这些燃烧的渡船,一边散放着绚丽的火花,一边飞快地顺流而下. 第一千五百八十五章:一个小小的偏差,就足以毁掉所有 高梁河上的那些燃烧着的渡船犹如一只只在正月十五放的小灯船一般,在夜色之中绽放着艳丽的色彩顺流而下,如果仅仅把他们当作一个景致,的确可以让人赏心悦目,但对于需要利用这些渡船的人来说,则无异于是当头一棒,如同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炸响在他们的头顶. 郭仪猛然勒停了马匹,呆呆地看着那些顺流而下的火船,脸色难看之极.耳边蹄声得得,陈兵纵马到了郭仪的身边,火光之下,他面无血色.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地道.”数万士卒,难道拦江上燕一天也没有做到吗?” 这是一个策划了很久很久,设计无比精巧的陷阱.从孙承龙到了相州之后,这个计划便开始实施了. 孙承龙很清楚,如果双方摆明了车马,硬对硬地拼上一仗,即便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三军用命,也不可能是明军的对手,哪怕他这十几万大军都拼死在相州,只怕也挡不住明军多长时间. 想要战胜明军,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孙承龙就只能只僻蹊径,争取在局部取得一场大胜. 明军的确很精锐,但他们有一个弱点,那就是精兵的政策之下,他们的兵马数量并不多,而且明军本部与后来归附他们的军队在质量之上,还是有相当大的差异的. 宿迁与江上燕的前锋便成为了孙承龙算计的目标. 所有在刑州的一系列的动作和最后在高梁河畔的这些拼死作战,都只不过是为了最后这一战而作的铺垫. 孙承龙相信,如果他能在这一战之中,彻底击败江上燕与宿迁的这二万步卒和一万骑兵之后,由明国皇帝秦风亲自率领的明军中路军就算是遭到了彻底的失败.明军中路军一败,朝廷便有了余力对付左右两路明军,就算不能击败对手,但将这场仗拉到一个泥潭之中还是有把握的. 也只有这样,楚国才会有那么一线的生机. 孙承龙就差那么一点点都成功了. 拐子河上的大水,冲毁了宿迁通往对岸的栈桥,郭仪的骑兵突击,毁掉了宿迁和江上燕在对岸屯集的大量物资. 这还只是第一步.孙承龙深知宿迁也好,江上燕也好,都是百战宿将,只要对岸一失手,他们必然就会采取断然的措施,宿迁的步卒无路可去,但江上燕的骑兵却是可以有多种选择的. 所以孙承龙在江上燕前往上游的道路之上布置下了重兵拦截.孙承龙不在乎这些拦截的人马会有多少的死伤,他们只需要坚持到郭仪的归来.到了那个时候,久战疲惫的江上燕,便将遭遇这些步卒与郭仪的双重夹击,自然难逃败亡的局面. 这是一个极其精巧的连环局.在前半部分,完全按照孙承龙设计的剧本在走,但到了后半部分,偏差便不受控制地开始出现了. 首先便是郭仪攻击明军在对岸的大营的时候没有预想的那么容易,虽然最后还是成功焚毁了明军的大营和物资,但明军却也将他们死死地缠住了,消耗掉了太多的时间. 当然,最不受他们控制的却是霍光的出现.这是孙承龙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情,这意外的一个点,便彻底地毁掉了孙承龙这个精巧之极的计划. 曹云与秦风见面的时候,曾说过,最睿智的将领,不是将战争复杂化而是极尽可能地将战争化繁为简,越简单越好,因为太过于复杂精巧的设计,往往也是最不受控制的事情,一个小小的偏差,就会导至满盘皆输. 而孙承龙的这个局,就毁于霍光这个小小的偏差. 孙承龙怎么也想不到,霍光居然从杨闯那里看到了整个相州军队在后勤之上物资的调动,这些东西,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根本是看不出任何端倪来的,可偏生霍光曾在大明做过好几年的兵部尚书,对于这些物资的调配极其敏感. 当霍光从这些后勤物资的调拨,使用之上发现端倪,进而窥破了孙承龙的用心之后,整个事件便已经不受孙承龙控制了. 如今,宿迁,江上燕的确被困在了高梁河南,但想要歼灭他们,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明军的主力马上就要到了,宿迁还好说一点,他左右只能固守阵地,被动挨打,但江上燕的数千骑兵脱困而出,那就要命了. 更重要的是,郭仪率领的一万火凤军陷落在了对岸.这对于孙承龙来说,简直是不能承受之重.在相州,他作战的核心就是三万火凤军,现在,还没有与明军的主力相遇,三分之一,便失去了作用. 不仅仅是郭仪,还有他麾下的近万将士,此刻都呆呆地年看着河上漂浮的火船,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回去的道路没有了. 火把毕毕剥剥的响着,所有人沉默无语. “下马,灭火,休息!”郭仪翻身下马,冷声道. 无数火把瞬间歇灭,火凤军骑兵翻身下马,先是给战马卸下马鞍,然后开始给战马清洗身体,喂水,再从随身的皮囊之掏出豆子喂食战马,等到做完了这一切,他们才开始盘腿坐在了地上开始吃东西喝水. 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因为他们现在算是在敌占区了,他们必须想办法过河,否则当明军主力抵达的时候,就是他们灾难的开始. “将军,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陈兵坐在郭仪身边,一边用力地嚼着干粮,一边问道. “今天晚上什么也做不了啦,弟兄们太累了.”郭仪低声道:”明天天亮之后,我们沿河而上,寻找一处适宜渡河的地方,然后再寻找到足够的渡河的东西,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过河去.” “我们应当还有三到四天的时间!”陈兵道:”时间足够我们寻找安然渡河,只是歼灭江上燕骑兵的计划完全破产了,接下来我猜江上燕肯定会窜入到相州腹地去,孙大将军手头没有足够的骑兵力量再去围剿他了.” 郭仪沉默了片刻:”没有那么长的时间,明军主力现在想必已经知道了这里发生的战况,他们的骑兵,说不定此时正在日夜兼程往这里赶,我们能有一到两天的时间,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事情了.” “烈火敢死营?”陈兵脸色微变.在明军中路军中,除了江上燕这支纯骑兵部队之外,还有另一支纯骑兵部队,那就是明国皇帝的亲卫营,烈火敢死营.那是一支让人闻我丧胆的部队. “希望我们能在他们赶到这里之前,顺利渡过河去,否则被他们缠住,我们可就要遭殃了.”郭仪吐出一口浊气. 陈兵默然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们还有近万骑兵,但对上烈火敢死营,他是一点底气也没有. “明国皇帝会不会亲自带兵过来?”他惴惴不安地问了一句:”现在他贵为皇帝,不会在冲锋在前了吧?” “谁知道呢!”郭仪摇了摇头:”休息吧,睡一会儿.” “将军个息吧,我睡不着,带人负责警卫吧!”陈兵站了起来道. 郭仪猜自己还有一到两天的时间,但事实上,他连一天的时间也没有了,问题还是出在了霍光的身上,在他从杨闯哪里阅读了所有的后勤调拨发现问题之后,他不但是第一时间集合了他所有的部属奔向高梁河,更是在第一时间就开始了向秦风示警. 很可惜,他没有办法向宿迁及时示警,因为他手里的鹘鹰只有一只,而且这一只最终的去向,只是在中路军大营,一直跟随着秦风出征的鹰巢大统领田康哪里. 当霍光还在路上一路狂奔的时候,这只示警的鹘鹰已经一路翱翔,回到了田康的身边,也就是说,高梁河畔的战争还没有开始,秦风便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所以,烈火敢死营便在秦风的亲自率领之下,正急如星火的一路奔向高梁河畔了.当郭仪在高梁河畔休息的时候,秦风的烈火敢死营正在距离他不到百里的地方休息.烈火敢死营,一人双马,一百里的距离,对于他们来说,也就是小半日的功夫.明天的正午,他们就将出现在高梁河畔,而苍狼营,锐金营,也立刻加快了行军的步伐,将整个大军的后勤全部丢给了陆丰的矿工营护卫着缓缓前进. 高梁上的火船之舞,不仅让郭仪陷入到了困境之中,也让阻截江上燕的楚军终于失去了最后的勇气,他们死战不退,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也要缠住江上燕,就是因为还有郭仪前来支援他们的这个希望所在,但高梁上的火船,让他们的这个希望彻底毁灭. 没有了希望,战斗力随之烟消云散,再也无法与江上燕相抗衡,在短暂的一次反攻争取到了一点点空间之后,他们开始了逃跑. 江上燕并没有去追,在黑暗之中驱使骑兵去追击,很有可能得不偿失,更何况,他现在也对那些火船大惑不解,他需要搞明白那里是一个什么情况. 当他看到迎面而来的霍光之时,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千五百八十六章:鸡蛋壳 两支强大的骑兵队伍,隔着一条高梁河,直线距离很短,却都只能干瞪眼. “霍师,多谢了!”第一眼看到霍光的时候,江上燕便已经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不是这些船已经变成了绚烂的火花,只怕自己现成已经陷入到了与楚国骑兵与步卒的双面夹击之中.”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霍光摆了摆手,”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以后再说,怎么样,还有多少人?” “损失不大,能作战的还有七千出头.白天里一场硬仗,连死带伤的,千把号人没有了.”江上燕道.”霍师,我们现在有麻烦了.” 霍光点了点头:”是有麻烦,但麻烦也不是太大,而且,对岸的那位,与你们有着同样的麻烦.而且,他的处境比起你来,可就要糟糕多了.”他指了指对面. “过河,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情吧,他有时间!”江上燕摇头道. “他没有时间!”霍光得意地笑着,”也许明天,他们就要开始一场一场的激斗,别说过河了,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大问题.” “烈火敢死营?”江上燕脸色微变,马上反应了过来:”是我太笨了,看到您出现在这里,我就该明白事情是这样的.霍师,那我接下来的目标就很明确了.” 霍光大笑,两人盘膝坐在大堤之后,一名亲卫举着火把站在两人的身旁,霍光从怀里掏出了一副地图,看着地图上的标注,江上燕忍不住笑了起来:”相州防御图,这玩意儿您也搞得到?” “原版的当然搞不到.”霍光笑道:”但照着描一份还是不成问题的.” 指点着上头的一个个标注,霍光开始了给江上燕讲解,楚军在相州的布署,很多明军是清楚的,但也有不少是明军不清楚的,当然,摆在明面上的永远都是给你看的,也是不怕给你看的,只有那些对方竭力想要隐藏起来的,才是真正的杀手锏,致命的玩意儿. 看着布署图,江上燕有些惊讶,又有些不屑:”这个孙承龙也不过如此,这样的布署毫无合理性而言,没有机动,没有纵深,他这是准备亡命一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吗?” “江将军,你似乎忘记了刚刚就在这人手里吃了一个大亏,好了伤疤亡了疼,这可不行.”霍光微笑着道. 江上燕脸色一红,冲着霍光拱了拱手:”我只是不太理解.” “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啊.”霍光道:”如果孙承龙这一次的计划成功了,那你和宿迁可就差不多都完蛋了,中路军受到如此大的损失,接下来的仗自然是不好打的,孙承龙再摆出这一副拼命的架式,便是皇帝陛下也要三思的.你知道孙承龙最核心的战略是什么吗?” “拖时间!”江上燕想了想,道. “不仅仅是拖时间,还在大杀伤.”霍光道:”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战胜我们,对于这一点,他是很清楚的,就算他一口吞了你和宿迁,在皇帝陛下的主力抵达之后,他仍然有败无胜,既然这样,所谓的机动,纵深,于他而言,就是分散兵力,然后会被大明各个击破,所以他摆出这副架式,就是要与我们血拼一场啊.尽他的所能给我们的大军造成更大的损失,就是他的最主要的目的.” “他娘的.”江上燕想了想,也不得不认可孙承龙的这个计划可行性是相当高的.从地图之上就可以看出,孙承龙以象山为中心,摆出了这么一个架式,就是逼着大明去拔钉子.”这个人狡猾得很.” “跟着闵威打过多年仗的老将,自然不会差,最难得的是,他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并能根据自己的不足制定出相应的策略来,将自己的劣势最小化,把敌人的劣势尽可能地放大.” “不过他的第一环已经被我们破了,这个计划可就出了大问题了.”江上燕看着地图,又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这就像是一个鸡蛋壳,外面的壳很硬,可里头却软呼隆冬的.” 霍光大笑:”这就是你接下来的任务了.你已经戳破了他这个壳,然后去把里面的蛋黄蛋清搅个稀乱吧.” 江上燕点了点头:”我正是这么想的,不过霍师,我这一走,宿迁可就完全是孤军奋战了,他的粮草全部毁了.” “三五天还是撑得下来的.”霍光不以为然地道:”去干你的活儿吧,这张图我送给你了.接下来我再去宿迁哪里一趟,然后便准备回上京城去,这里,没有多大搞头了.” 江上燕将图卷起来放在怀里,”霍师请便,我也要去好好的睡一觉了,今天鏖战一天,着实有些累了.” 孙润泽一夜无眠.这一次他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人生无常,大喜大悲.从人生的巅峰跌到地狱的谷底,也只不过有了一天多的功夫而已. 当他看到高梁河上呼啸而来的汹涌河水夹带着无数的巨木冲毁了宿迁的退路,当他看到奔腾的大楚骑兵蓦然出现在了对岸焚毁了明军的后勤大营,当他看到一队又一队的援军出现在自己大营的后方,兴奋得几乎要手舞足蹈,毫不犹豫地,他集结起了他所有的力量,向着宿迁发起了最凶猛的进攻. 孙润泽的军事素养自然是不差的,当他看到这一切,也立即明白了父亲的意图,也猜到了明军下一步的动向,但相州不是别的地方,这里的河沟湖泊还是很多的,江上燕想要冲出去并不容易,而援军带来的消息,更是印证了他的这个想法.江上燕的骑兵将被困在一个偌大的圈子中,不管他向那里走,都会碰到阻截他的军队. 用最快的速度打掉宿迁,然后去***上燕. 但他的战斗并不顺利.遭受到如此重创的明军,士气虽然低落,但背水而战,反而更加激发了他们的凶险,一次次的进攻,一次次的铩羽而归.这让孙润泽很有挫败感.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种挫败感的出现,只不过是接下来噩梦的开端. 入夜之后,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消息传了过来.郭仪的归路被断了.一股一股的败兵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连接不断地向着他这里汇集而来,被江上燕击溃的军队,或成百上千,或几个人数十人,都在向着他这里奔来,因为这里,是他们最后的依仗,至少孙润泽这里,还有一个坚固的大营. 孙润泽手下的兵马愈来愈多,当天色放亮的时候,他已经聚集了近四万人.但他的脸色却愈来愈阴沉. 战场的态势已经很明确了,堵截***上燕的计划已经彻底破产了,这样一支强悍的骑兵接下来会干什么已经完全无法揣泽了.对他们最有利的,当然便是江上燕带着他的骑兵回来重新援救宿迁,但这个可能性孙润泽认为几乎没有.因为即便是他,这个时候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而是会去干更能动摇相州防御的事情. 被隔在河对岸的郭仪肯定会岌岌可危,如果他们不能及时地找到归路返回江南,等待他们的将是明军的无情追杀. “下令全军,从现在起,分批轮战,不眠不休,直至将宿迁全部消灭.”孙润泽冷声道. 当孙润泽咬牙切齿地下达总攻的命令的时候,距这里五十里左右的地方,两支骑兵也正在隔河相望. 江上燕双腿叉开,站在河堤之上,身后大红的披风被河风吹向高高飘起,猎猎作响,在他身后,七千骑兵高跃居马上,而在对岸,郭仪也正在凝视着对面,在他的身后,一队队的火凤军骑兵也正整装待发. 江上燕哈哈大笑,慢慢地抬起手臂,冲着郭仪伸出了一个大拇指,然后在郭仪的注视之下,慢慢地翻转拳头,变成了大拇指向下. 做完了这个动作,狂笑不已的江上燕翻身上马,大喝一声:”兄弟们,干活儿去罗!” 声声军号之中,数千骑兵策马扬鞭,一溜烟儿地从郭仪的视野之中消失了. 郭仪脸沉如水地看着消失的明军骑兵,他们丝毫没有掩饰他们将要去的地方.那并不是宿迁大军所驻扎的地方,也就是说,江上燕不是去救援宿迁的. 作为孙承龙的副将,郭仪自然很清楚大军的布署,这一下,可以说是打在了楚军的死穴之上. “马上出发,寻找可以渡河的地方,我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回去.”郭仪厉声道.孙承龙没有足够的骑兵来追剿江上燕,更重要的是,就算孙承龙东拼西凑了一些骑兵出来,也只会是白白地给江上燕送战功. 当郭仪翻身上马,带着大军向上游一路挺进的时候,他浑然没有发现,在他头顶的上空,一支黑色的鹘鹰正高高地翱翔着,一圈又一圈地盘施在他们的头顶,而且,一直在跟着他们大军前进的方向,差不多这样飞了大半个时辰之后,这才一振双翅,消失在层层的云雾之间. 原野之上,一支骑兵正在飞速挺进,一头黑色的鹘鹰从空中箭一般的飞了下来,田康一伸手,那神骏的鹘鹰便分毫不差地停在了他伸出的胳膊之上. 第一千五百八十七章:斥候的战争 季承是一名优秀的骑兵斥候,虽然还只有二十五岁,却已经有了十年的军龄,十五岁那年,他的父亲在战场之上战死之后,他便顶替了他父亲的职位,进入到了火凤军中. 大楚的火凤军有十万,这是楚国最为核心的保护力量,但即便是在火凤军中,也是有分别的,最核心的战力大约有一万人.他们才是火凤军的灵魂.与其它的火凤军都是从各地精选出来的精锐不同,这些人,都是世代在火凤军中服役,爷爷退役了,儿子顶上,儿子没了,孙子顶上.这样的家庭,只会在家里留下一个男丁来保证子嗣不会断绝,当然,也是为了保证能生出更多的后代来保证这支军队后继有人. 这种传统从闵氏还只是南方的一个大军阀的时候,就开始了.他们类似于后世的一种军户,但他们所享受的权利,自然不是后世的军世所能比拟的,这些人,即便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他能拿到的福利和享受的待遇,也比普通军队的一个校尉要强得多. 世代的传承,保证了他们绝对的忠诚性.从他们生下来的那一刻,他们耳闻目濡的,言传声教的,都是忠于闵氏一族. 这些人由皇族亲自掌握,外人并不清楚,他们入伍,也要从一介小兵开始干起,一点一点的从底层开始打磨,当然,他们升官的速度,远不是其它征召而来的火凤军士兵能比拟的.一代代的传承下来,以致于十万火凤军中,几乎所有的军官,都是由这样的一批人再担任. 他们的战斗力勿容置疑,他们的忠诚性可加无可否认.所以当秦风在从闵若兮口中知道了这支部队的真实面貌之后,就没有了一点点的想策反他们的心思了.对付他们,只有一种手段,那就是消灭. 季承二十五岁,但却是一名校尉了,战斗经验极其丰富,这一次他负责的是刑州方向明军的动向,现在他们成了一支孤军,季承自然知道事情的凶险性,如果不能及时地找到过河的手段,和适宜过河的地方,等待他们的,必然是明军的围攻. 他知道事情的凶险,但却并不服气长官对于明军烈火敢死营这支骑兵的评判.他的长官,那名已经四十出头,长一脸大胡子的牙将,对季承说明军的烈火敢死营是这个世界之上最强悍的骑兵,没有之一. 季承觉得自己麾下的这些斥候骑兵才配得上天下最强悍的骑兵. 季承虽然年轻,但却是当年跟着闵若英远征过齐国的家伙,那一仗虽然败了,但他却是因为在这一仗中表现卓异,而连升了数级,当成了校尉的,要不然,以他的年龄,恐怕还是熬上好几年到三十岁左右才有希望. 他亲自带着五十名斥候前探,按照上峰的意思,前探十里就已经足够了,但现在,他已经前进了二十余里,内心深处,未尝没有想过要是能碰上明军骑兵的斥候那就可以真刀真枪的较量一番的意思. 虽然按照上头的说法,明军隔着他们至少还有两到三天的距离,但也许能碰上斥候队伍,作为斥候的他明白,有时候为了确保大军的安全,斥候们前探上百里甚至更远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报着这种心思,他已经超过了将领给他规军的距离一倍有余了. 与从外征召而来的士兵不同,季承从小就接受着各种严格的军事训练,像骑射这样很高端地战力,对于他而言,完全不是问题,他能在快速奔腾的马上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并在完成这些动作的时候,将羽箭准确地射到目标身上,事实上,像与季承一样的火凤军士兵也基本能完成这些动作,这是他们能加入骑兵并且成为斥候的先决条件.那些骑术不行的,只能进入步兵队伍,而骑射不达标的,便只能成为普通的骑兵了. 这支五十人的斥候队伍之中,像季承一样,背后背着大弓,鞍旁装着箭壶的,有十个,这其实也代表着这支队伍中,有十个人与季承一样,都是来自世代为闵氏效力的军户家庭.他们是这支斥候队伍的核心. 季承非常想与明军骑兵,那支烈火敢死营较量一下.在他看来,现在虽然他们成了一支被隔离在刑州的孤军,但他们仍然有接近万人的骑兵大队,而那支烈火敢死营,齐装满员也只有五千人而已. 他策马上了一道并不高的土丘,土丘虽然不高,但却成功地隔断了他的视线,他决定那道土丘便是自己这一次前探的终点了,时间已经过午,他需要回去复命了. 当他的战马卓立于土丘之上的时候,勒着马缰的手不由自主地一下子握紧了,因为他看到了距离他数里的地方,一支大约三十余人的骑兵队伍,成疏散队形正在缓缓向前,在他看到对方的时候,对方自然也看到了他. 对方停了下来. 季承的同伴到了他的身边,也立时发现了对面的骑兵. 想都不用想,在这片土地之上,现在除了火凤军这支军队之外,剩下的军队,都是火凤军的敌人. 季承第一时间觉得夙愿得偿,而且是在一个对他极其有利的情况之下.对方人数要比他少得多,他有五十骑,而对手,只不过三十骑而已. 唯一让他有些惊讶的是,对方三十余人,每个人的背上,都背着一张大弓. 三十人,个个都精擅骑射吗?季承不信.他曾看过许多这样的部队,虽然也装备着弓箭,但更多的却是一个样子货,威慑大于实际作用,那些人的弓软得让他哧之以鼻,他甚至觉得自己一用力,就会将那些弓拉断,这样的软弓射出去的箭又能有多少的威力? 而他自己背上的这张大弓,却是一石的强弓,百步之内,可以轻松地破开皮甲. 而更让季承有些不解的是,对方居然都穿着盔甲. 他们是骑兵呐! 战马再神骏,力量也是有极限的,一个骑兵再加上随身的武器装备,只怕便有近二百斤的重量了,如果再穿上铁甲,战马能支撑多久?在季承看来,这简直就是愚蠢之极的做法.像他们火凤军,也只不过是在身体的关键部位缀上铁片加强防护,其它的地方,不过是硝制好的皮甲而已.当然,他们使用的皮甲比起一般的部队要好得多. 不需要作什么动员,当两支斥候队伍碰到一起的时候,唯一的语言便是战斗,绞杀对方的斥候,然后将情报传送回去,便是斥候的唯一职责. 双方只是稍稍地停顿了片刻,便摧动战马,迎着对方奔袭而来.季承稍微比对方晚了少许,因为他现在占着地利,哪怕只是一个不高的土丘,也能让他在马力之上占一点点上风,高手过招,一点点上风,便足以改变战局. 他策动战马的时候,已经算得很清楚,当自己驰下土坡的那一瞬间,正是马力达到最佳的时候,而对方的马力在这一时刻,已经要比自己稍微逊色了,因为自己是自上而下俯冲,而对方,却是在一个并不显眼的极缓的坡度之上仰攻. 或者这个差距可以忽略不计,但只要有那么一点点优势就足够了. 十名与季承一样持有长弓的士兵冲在最前面,仅凭两腿驱策着战马,他们仍然灵活自如,他们这些人,从开始会走路的时候,便被长辈放在了马上. 这让他们在平时走路的时候,有些罗圈腿,会被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嘲笑,但在军中,真正懂行的人只要一看他们走跑的姿式,就会知道他们是一些什么样的人. 只要进入了战斗,季承就立即会将所有的其它心思抛诸在九宵云外,心思清明,眼中只有对方的敌人,斥候的战斗,不需要他这个战官指挥了.不是杀死敌人,就是被敌人杀死,这样规模的较锋,也不需要指挥,短兵相接,拼死战斗就行了. 左手持弓,右手在马鞍边的箭壶之上一抹,一枚羽箭便出现在他在手中,以现在这个速度,他可以射出两箭. 几乎在季承搭箭上弓的时候,对面的三十余骑几乎在同时也搭箭上弓,下一刻,空气之中立时充满了羽箭的呼啸之声. 季承的心立刻便沉了下去. 作为一个有经验的骑兵,他几乎立刻便从羽箭在风中的呼啸之声判断出,对方射出的羽箭绝不是那种所谓的软弓射出来的,而是与他差不多的强弓. 也就是说,对方每一个人的骑射水平,都不会在他之下.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即将身子伏在了马上,头顶之上传来了羽箭的呼啸之以及同伴坠马的声音. 反手将长弓插到了背手的弓囊之中,右手已经摘下了身边的长枪,这一躲,他便已经失去了射第二箭的机会. 但敌人的第二箭却再一次呼啸而至. 这让季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自己射出的那一箭,明明已经命中了目标,他对自己的箭术以及羽箭的杀伤力有着相当的自信,而现在,自己射出去的那一箭,明明还扎在对面那名骑士的胸膛之上,但那人仍然直直地向着自己冲来. 第一千五百八十八章:斥候的战争(下) 顾问恼火极了.就是因为胸口扎着的那一支箭.正像季承第一箭射的是他一般,他第一箭射的也正是季承,两支斥候队伍的首领都有着野兽一般的直觉,一打眼,便都清楚了谁才是对方掌事的人,擒贼先擒王,杀人先杀马.虽然说斥候的战争不仅仅是杀了首领便完事儿,但仍然能从心理上给予对手沉重的打击. 顾问觉得自己输了,因为季承的这一箭命中了他,但自己这一箭,对方却躲过去了.如果不是自己的甲胄好,这一箭已经铁定要了自己的命去.即便如此,此刻那箭也撕开了甲胄,箭头钻进了肉里,他能感到些许疼痛,也能感到鲜血正在流出来. 这是耻辱.有多少年自己没有这样耻辱的感觉了? 能进入烈火敢死营,必然是大明军队之中精锐之中的精锐,能成为这支精锐之中的斥候,那已经可以算是精华了,能在这些精华之中脱颖而也成为一名队长,那已经是荣光了.但被自己视若珍宝的荣光,现在被对面这个家伙一箭给射了个精光. 想要拿回自己的荣誉,当然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砍了对面这个狗娘养的. 对手的箭太快了!自己射出这一箭之后,本来是准备躲闪的,但箭刚离弦,对方的箭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竟然连躲闪的余地都没有. 顾问愤怒地用马刺猛嗑马腹,将手中的大刀紧握着横搁在鞍桥之上,向前猛冲. 与一般的骑兵要么使用细长略带着弧度的马刀,要么使用刺枪不同,烈火敢死营却扔然保持着传统,使用的都是那种刃长三尺,柄长两尺的大刀. 与多年之前的敢死营相比,他们的这柄大刀唯一的变化,就是质量大大地上了几个台阶,用削铁如泥来形容也不为过.每当大明的冶铁炼钢的技艺踏上一个新台阶的时候,最先更换装备的,总是烈火敢死营. 谁让他们是皇帝亲军呢?自然能享受到一般部队享受不到的福利待遇. 两马交错,哧的一声轻响. 季承只觉得自己手上一轻,长枪的枪刃与枪杆相连的部分竟然被对手的大刀一削两断,大惊失色之下,他的身体猛然侧滑,便像是一只狸猫一般地从马鞍之上滑到了另一侧,整个人就靠着一只脚踩在马蹬之上悬空挂在了马上,就算他反应如此神速,脑袋之上也是感到一阵凉意袭来,头盔不翼而飞,一截头皮儿也没了,鲜血立时便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他狂吼了一声,重新跃回到了马鞍之上,扔掉了手中的枪棍,从身侧抽出了佩刀. 顾问的脸上火辣辣的,喉头也一阵阵的发甜,他觉得自己又输了一阵.因为他虽然削断了对方的长枪,削掉了对方的头盔连带着一截头皮儿,但那龟儿子在那一瞬间,居然还是戳着了自己,虽然只是一截没有了枪头的棍子.但那重重的一刺,仍然让他感到了莫大的冲击力,只怕胁骨都断了一根吧,险些儿便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两马交错而过,他顾不得再去看那个突然在马上没有了影子的家伙是不是掉下马去了,因为敌人正在连绵不绝的扑来. 双方近百名骑士在瞬息之间便交错而过,双方没有丝毫的停留,继续向前奔跑了一小段距离之的一,这才齐齐勒转马匹,同时转过身来,再次相向而立. 季承的脸色很难看.因为一次对冲,自己五十余骑便只剩下了一半,其余的一半袍泽,此刻已经成了两支队伍之间那片空地之上的障碍物,他们,都死了.而对手,倒在哪里的,只不过四五人而已.那空荡荡的仍然跟随在对方队伍之中的战马清楚地显示了他们的损失. 只是一次冲锋,自己便在人数之上与对手持平了.战损比,五比一! 此时,他终于想起了大胡子牙将的话,烈火敢死营,是这个世界之上最强的骑兵. 但是季承很不甘,他清楚与自己交手的对方的那个斥候头子,他应当已经死了两次了,但事实上,对方仍然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支羽箭,一次重击,对方却似乎没事儿人一般.他在心中喟叹了一声,装备.对方那变态的装备救了他一命,这也是这一次对冲之下,自己这方损失惨重的原因. 对方穿着铁甲,防护力比自己这一方要强得太多,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穿着铁甲的这些家伙,在马上依然如此的灵活,一点儿也不输给己方. 烈火敢死营身上的铁甲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其实却是大明冶铁炼钢最高水平的结晶,这些产品均出自大明第二个钢铁基地,新桐.制造这些盔甲的大匠师,已经不再把这些打制盔甲的原料称之为铁了,而是称之为合金.在经过一系列新的工艺之后,这些原料的韧性和坚硬程度,都呈倍数的提升,重量大大减轻,但防护性能却大大地提高.整个一套盔甲的重量,也不到二十斤.当这种合金第一次出现在秦风的面前,看到大匠师轻易地将一卷合金在自己的面前折叠弯曲然后一松手便又弹回到原来的模样的时候,秦风亦是赞不绝口,像小猫那样的大将,亲自一刀斩在合金之上,看到留下的伤痕更是喜形于色. 明军下一步大规模换装,所有的甲胄基本上都会换成这种新的合金,当然,眼下阶段,量产仍然是一个问题,但装备一个烈火敢死营,还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下一次冲锋之后,能活着的,不要再回头.”季承的声音有些低沉.对方不仅甲胄好,武器犀利,便是马上技能也基本上不输于己方.或者自己要比对面的所有人都强上一些,但如果论起总体战力来说,对方就比自己这边要强上不只是一星半点.自己这边已自己为最,然后十名世袭军户次之,其它人再次之,但对面,只怕每一个人相差无几.再加上那些变态的装备,这一战,自己有输无赢. 虽然只是一次短暂的对冲,但季承已经清楚了双方的力量对比. 果然是世上第一强兵,必须要有人活着回去将这些情报带回给大将军. “那个家伙是我的,谁也别和我争!”顾问擦了一把嘴边的鲜血,有些狰狞的对着同伴道.”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这话其实是白说,斥候交锋,基本上就是以一方的全军覆灭而告终,而这些经验丰富的斥候,自然也不会因为头儿的一句话,就在战场之上留手,真要碰上了那个打伤头儿的家伙,能杀自然就一刀杀了,要是因为头儿这一句话留一下手,说不定死的就是自己. 当然,要头儿快活快活嘴还是有必要的. 一声咆哮之后,两支骑兵再一次提高了马速,向着对方飞速冲撞了过去. 密集的马蹄之声响彻原野,卟嗵卟嗵之声坠马的声音不停地响起.季承与顾问再一次狭路相逢. 刀光闪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砍向对方. 顾问没有躲避,连续数次的冲锋已经让他知道了面前的这个敌人的能耐,至少在马术之上,战斗技巧之上,是比自己要强悍的,但自己有一样东西是对方比不了的,那就是身上的装备,自己挨一刀不见得会死,但对方挨自己一刀,绝对便要死翘翘. 所以他决定挨一刀,来换对方的命. 他丝毫不觉得用装备来碾压对手有什么羞耻,因为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战斗力的一部分,谁让老子的装备比你好呢?死了不服气,找你们的皇帝老子算帐去. 所以顾问便又挨了一刀.甲胄再好,这样近距离的劈砍,照样还是会破的. 不过季承还是活了下来,因为在双方交接的一霎那,他便已经洞悉了对方的心思,这一刀,留出了余力,他的速度的确要比顾问快上不少,在砍了顾问一刀之后,还来得及回刀来格当顾问的这一刀.哪怕只是一拖一翻,便将顾问的刀由刀刃向着自己变成了刀背向着自己. 这一刀背结结实实的砍在了季承的胸腹之间,当啷一声,护心镜变成了碎片,季承整个人向后仰躺下去,一口鲜血喷向了空中. 两支骑兵再一次交错而过之后,季承的队伍便只剩下了廖廖不到十骑,而对方,却还剩下了二十骑左右. 季承不再回头,用最快的速度向前方冲去,此刻,短暂的停留,都是致命的. 顾问圈转马头,看着那个熟悉的仍在奔逃的身影,再低头看看自己肚腹之上那道难看的伤口,七窍生烟,自己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居然只是让对手喷了一口血而已. “追上去,杀光他们!”他狂吼着策马追了上去,将大刀挂在了鞍桥之上,伸手取下了长弓.战斗从此刻起,已经变成了猎杀. “老大,你留下来裹下伤口吧,追杀这种事,交给我们就好了.”一名斥候策马追上顾问,大声道. “裹你妈比,死不了!”顾问嗥叫着. 第一千五百八十九章:无路可走,唯有死战 季承如同一个血人一般,骑着一匹同样血迹斑斑的战马狂奔而来,他的前方,数百名火凤骑兵迎了上来,让过了季承,向着后方的顾问一行人追去,这一回,又轮到顾问等人落荒而逃了. 一直奔驰到郭仪的面前,季承卟嗵一声摔下马来,挣扎了几下,却是没有爬起来,插在背上的几支羽箭颤颤巍巍,看得人惊心动魄. “军医!”郭仪看着被扶起来的季承,厉声喝道. 一名军医匆匆而来,利落地替季承取箭,敷药,裹伤,把脉. “将军,还好,虽然受伤颇重,但并没有伤到致命之处.” 郭仪点了点头,转头看着陈兵道:”鸣金,让他们不用追了.” “将军!”陈兵脸色凝重,”只怕烈火敢死营已经过来了,不若由我领一部来阻截,您迅速率部撤离.” 郭仪嘿地笑了一声:”撤离?往哪里撤?烈火敢死营战力彪柄天下,我们全军竭力而战也不敢言胜,还敢分兵?想被他们各个击破吗?” 陈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陈兵,你胆怯了吗?”郭仪冷然问道. “将军,陈兵从来不曾胆怯,有死而已.”陈兵脸涨得通红,昂着头大声道. “这就是了!”郭仪点了点头:”将是兵之胆,而临强敌,将军稍露胆怯之意,立时便是兵败如山倒的下场,此时分兵,只会告诉士兵们,我们根本没有取得胜利的信心,所以才会逃跑,接下来的仗,也就不用打了.” “将军,我们就在此地,与他们决一死战!”陈兵听懂了郭仪的意思. “不错,整军备战,就在此地,让我们来碰一碰天下闻名的烈火敢死营,他们虽强,我们火凤营就很弱吗?”郭仪冷笑道. “明白了,将军!”陈兵大声吼着纵马离去. 高梁河边,所有的火凤军将士第一时间都下了马,开始默默地整理着自己的马鞍,武器,替自己的战马梳理着鬃毛,从口袋里掏出豆子喂食战马,从马鞍之下解下清水袋子,捧到战马的嘴边,做完这一切,他们便默默地盘膝坐在地上,抓紧一切时间休息以恢复体力. 高梁河边很安静,除了河水的汹涌奔腾的声音以及战马偶尔的嘶鸣之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 战斗在即,一支强悍的军队该有的风范,此刻在火凤军身上显露无疑. 视野之中,一面高高挚起的旗帜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旗帜之上,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两刀交叉托着一个骷髅头,正是大明皇帝亲军,烈火敢死营的军旗.紧跟着军旗之后,一排排的骑兵紧跟着出现. 号声凄凉,旌旗飞舞,最前沿的火凤军士兵在号声之中迅速地翻身上马,而在后面,其它的火凤军士兵仍然静静地坐在地上,不同的是,他们此刻手里紧紧地拽着自己的马缰绳.他们的战马,似乎嗅到了大战来临的味道,兴奋地昂起头来嘶鸣,硕大的蹄子刨着地面. 郭仪的亲兵都牵着战马站在那里,而他自己,却高踞马上,身后,火凤旗和郭子大旗高高飘扬,他的亲兵们要节省马力,准备战斗,但他,却需要让所有的士兵都看到他的身影. 隔着数里,对面黑压压的骑兵停了下来. 两军默默地隔着数里的距离,对峙着. 大明烈火敢死营,在沉寂了数年之后,再一次出现在了战场之上. 清一色的黑色甲胄,黑色的头盔,连面目也被遮挡了起来,只余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所有的烈火敢死营成员,都是一模一样的装备,烈火敢死营在作战的时候,外人根本分不清谁是普通士卒,谁是指挥军官.即便此刻皇帝秦风就在军阵之中,也是与普通士卒一模一样的打扮. “遇敌而不乱,临战仍静气,火凤军,果然还是名不虚传啊!”秦风拉起了面甲,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火凤军,”士兵很不错,将军也不错.” “郭仪,火凤军骑兵统领.”身边的田康道:”十万火凤军,其中骑兵三万人,是火凤军的最为核心的力量.也是楚国朝廷用来震慑地方的终端武力,陛下,这里一下子出现了一万火凤军,歼灭了他们,相州的楚军,也就不足为惧了.” “是块硬骨头,不过烈火敢死营就是用来啃硬骨头的,不是吗?”秦风微笑着道,伸出手掌,活动着手指,”好几年没有上阵了,今日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杀鸡焉有牛刀,陛下尽管观阵,且看儿郎们破敌.”田康笑道. 秦风嘿嘿地笑了起来,手抚上了刀柄,所有的烈火敢死营的战刀都是统一制式,继承自原本的敢死营,当然,样式不变,整柄刀现在却是改天换地.除了秦风手中的这一柄.这一柄刀已经跟着他十数年了,刀刃比最初之时薄了不少,用来缠住刀柄的那种落英山脉特有的山藤早已经黄中泛黑.手指头一勾,从柄尾的钩环上拉出一个环套,秦风很熟练的将环套套在了手腕之上. 一边的田康看得又是好笑,又是凛然,这是敢死营骑兵的标准操作,当然士兵们的刀早已经有了改进,在刀柄之处,不再是这样的绳套,而是设计好的一个机关,临战之时,按下机关,就会弹出一截铁环,士兵手一伸,便可以穿过铁环握住刀柄.因为现在的敢死营士兵,不但用刀,还会在双方接触之前,先用弓箭攻敌,几轮箭雨过后,才会抽刀搏杀. “这一战,不会那么轻松的.”秦风道:”看到郭仪的大旗之下了吗?那里的每一个士兵都背着大弓,而其余的部队,背弓的骑兵就很少了,这代表了什么?” “这代有着郭仪集中了他军中最精锐的力量,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啊,每一个将军,都会这样做的.” “在适当的时候,郭仪会直取我这儿!”秦风微笑着.”就如他所愿吧,先试试他们的成色.开始进攻!” 寂静的对峙之中,烈火敢死营中响起了嘹亮的军号之声,嘀嘀哒哒的军号声抑扬顿挫,外人听着好听,烈火敢死营的士兵却是从中听到的是一条条的军令. 左翼的一千骑兵一声呐喊,跃马出阵. “敢死营!”冲在最前面的将领厉声高呼. “有死无生!”一千将士齐声大吼,伴随着卡卡的面面合拢的声音,一条黑龙滚滚杀向火凤军的右翼. 几乎就在一千明军冲锋的同时,火凤军右翼,两千骑兵策动了马蹄,迎了上来. 上千骑兵拉成了一条长达里许的进攻线,阵形看起来极其单薄,而火凤军的阵容则更加密集,看起来双方一接触,火凤军骑兵就有可能凿穿敢死营的阵形. 崩的一声响,那是上千柄长弓同时开弓射箭汇集在一起的声音. 羽箭横贯长空,扎进了火凤军的阵容之阵.与之相反的是,火凤军中飞起的羽箭却是廖廖无几.卟嗵坠马的声音不绝于耳,烈火敢死营使用的都是破甲箭,别说是火凤军装备的皮甲,便是铁甲,也可以贯穿.他们使用的可不是软弓,清一色的都是强弓. 两轮箭雨过后,敢死营士兵收起了强弓,从鞍桥之上握住了他们那刃长三尺,柄长两尺,造型特异的大刀. 远处的郭仪皱起了眉头,从一个资深的骑兵将领来看,对方的作战方法,似乎是在自取灭亡,因为从他的角度看起来,人数更少的敢死营骑兵竟然试图包围人数更多的火凤军.在郭仪看来这完全无法理解,看起来火凤军马上就可以将敢死营骑兵从中一截为二. 不过马上,郭仪就明白过来了,敢死营敢于采取这样完全不合常规的打法,是基于他们超常的战斗力和他们那令人恐怖的装备. 敢死营的确是被一截为二了,但这被截成两断的骑兵却如同烧红的烙铁插进了豆腐一般,在哧哧的声响之中,自胁部插入,所到之处,人仰马翻,只是一次冲撞,他们就从火凤军最厚实的部分打出了一条通道,在这个通道之中,敢死营骑兵迅速地集结起来,没有理会身后的火凤军,而是向前发起了猛冲,他们竟然想直接击穿右翼火凤军,从而可以攻击到火凤军的中军本阵. “如此蛮横的打法,这天下也没有多少军队可以用吧?”郭仪苦笑着,蛮横的打法基于蛮横的战斗力,两军对垒的时候,说到底,还是力强者胜. 被甩在身后的火凤军骑兵急切之间不可能转过身来,而拦在这一千明军前面的火凤军,与对方一接触,便纷纷被砍落马下. 明军左翼,又一支骑兵冲了出来. 郭仪本阵军旗摇动,他没有理会自己右翼的明军正在接近,而是直接下令左翼出击,这一次,左翼一动就是五千骑,由陈兵亲自率领. 当左翼倾巢而出的时候,郭仪的身边,便只剩下了二千余名最为精锐的骑兵了,他死死地盯着对方那面迎风飘扬的烈火敢死营大旗. 如同他所希望的那样,明军右翼两千骑兵冲了出来.现在,那面大旗之下,只有不到一千骑了. 第一千五百九十章:不成功,则死 郭仪死死地盯着战场,自己的右翼已经危在旦夕,但却仍然可以支撑一段时间,而且正如自己事先所安排的那样,他们竭尽全力地在把与他们纠缠的敌人拖向更远的方向。 死,也要死得有价值!这便是郭仪对右翼将领们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慈不掌兵,右翼的两千士卒便是他抛出去的弃子,唯一的目的就是拖住对手一段时间,在明军派出第二波攻击部队的时候,他们已经将战场向右边移动了数里左右。 而在自己的左翼,五千将士的集体出击,现在稳稳的占着上风,对方的右翼现在根本就顾不得其它方向上的事情了。 现在,轮到自己了。对面的大旗之下,只剩下不到一千人,看着大旗之下那名身材魁梧的将领,虽然全身都笼罩在黑甲之中,看不清面目,也没有明显的旗帜显示他的身份,但郭仪有一种极强烈的感觉,那一个人就是秦风本人。 所有的布置,都是为了自己最后这倾尽全力的一击。郭仪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他觉得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一旦等到自己的右翼完蛋之后,自己离失败也就不远了。对方仅凭两千骑兵就能与自己的五千骑兵相抗衡,打得难解难分,一旦右翼的明军腾出手来,自己的左翼也就难保了。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 或者生,或者死,自己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 如果功成,则自己必然成为挽救大楚于危难的第一功臣,将为大楚换来多年的和平和重振旗鼓的机会,如果败,那自然什么都不用说了,有死而已。 他看着左右两个与自己年纪差相仿佛的中年将领,伸出手掌。 两只粗糙的大手与他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那人必然就是秦风,宗师级高手,我们此去,九死一生。”郭仪神色平静地道。 “死而无憾!”两名中年将领与郭仪一样,都是极其淡然。 将军百战死,这样的下场,于他们而言,也许就是最好的归宿。 “让我们用性命来搏取这唯一的一个机会吧。”郭仪呵呵一笑,“能与诸君一齐血洒疆场,是郭某的幸运。” 三人转过身来,看向对面明军那飘扬的大旗,呛然一声,同时抽出刀来。 “火凤军,出击!”三人同声大喝,摧动战马,向前奔去,在他们身后,二千余骑兵齐声怒吼,策马紧紧跟上,直冲对方明军中军大旗。 “擒贼先擒王,杀人先杀马!”秦风看着向自己奔腾而来的郭仪所部,轻松地笑道:“所有的布置,就是为了这一刻吗?传说当年李清大帝百万大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今日我也来试一试。” “陛下,那只是传说。依臣看来,这不大可能。”田康有些紧张地道。“容臣等在左右为陛下卫护,一齐杀敌。” 秦风大笑:“看到郭仪和他左右的那两个将领了吗?郭仪大概是九级上的高手吧,他身边两位,也不会低于九级,他们三个人才是来杀我的主力,把他们三个人交给我吧,其余的杂余,你们去对付。放他们三人过来。” “陛下!”田康还要劝谏,秦风已是截住了他的话,“一般的将士上去堵截他们这样的高手,损伤太大,咱们的盔甲武器再好,也是挡不住这样的高手一击的,他们三人的目标是我,放他们过来就好了。” 田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遵命,陛下!” 卫护在秦风身边的最后不足一千骑兵发一声喊,策马冲向了战场。 烈火敢死营大旗之下,只余下了秦风一人孤零零地按刀而立。 双方轰然对撞在了一起,喊杀之声立时大作。但双方却又似乎极有默契,敢死营士兵避开了郭仪三人,而这三人,也根本没有与敢死营士兵纠缠的意思,双方战马交错而过,互相都没有向对方哪怕砍也一刀,刺出一枪。 敢死营士兵是接到了命令放这三人过去,而郭仪三人在这一刻,却不想浪费那怕一丝丝力气在这些悍卒身上。纵然他们是九级高手,但当真陷入了战场,想要杀出来也是要大费周章的,而对付秦风这样的宗师级高手,哪怕他们作再多的准备也是危险重重,敢死营士兵不拦,当然正合他们心意。 当然,他们也相当清楚,这样的情景,只能是出于秦风的授意,也就是说,秦风有意放他们过去,在这样的大军混战的情况之下,让他们过去与自己单挑一场。 胸有成竹吗?郭仪冷笑。此刻的他,当真是心如止水,不再去想任何成功与失败的问题,只是一战,一战而已。 三匹战马轻而易举地穿过了战场,成品字形将秦风包围在了中间。 “秦风?”郭仪沉声问道。 秦风大笑,掀起了面甲,看着郭仪:“正是。” 三名将领不再多话,只是缓缓地,一寸一寸地举起了他们手中的刀。 秦风扭了扭脖子,随意地提起手中的大刀,道:“自从数年之前,在横甸与邓朴一战之后,再也没有机会上战场体验一下那种生死悬于一发的刺激感觉,今天,机会倒是来了,只是不知道,你们比起邓朴来如何?” 说到这里,他突然摇了摇头:“还是差了不少,那样的机会,这一辈子我恐怕也就只能体会那么一次了。” “是与不是,试过才知道。”邓朴厉吼一声,整个人从战马之上一跃而起,如同炮弹一般地冲向了秦风,几乎同时,另外两人也是弹身而起。 秦风嘴里的横甸之战,是他的成名之战,当时的秦风以九级实力,硬撼身为宗师的邓朴,一战功成,格杀邓朴,自己也一跃而成为宗师,自那以后,秦风再鲜有在战场之上出手的机会。 但也正是这一战,给了郭仪一定的信心,既然秦风当年能成功,未必他就不能成功,当年秦风一人与邓朴格斗,而现在,他有两个帮手。 三人一出手,皆是亡命打法,看三人的架式,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武道高手的风范,凶神恶煞挥刀杀来,比起街头混混也不遑多让。 没有后手,没有防护,在一般人看来,他们三人甚至于中门大开,浑身上下都是破绽。但身上局中的秦风自然不会这么认为。 当一个人浑身上下都是破绽的时候,那也就没有破绽了。此刻三人放弃了精巧的招式,放弃了一切的谋划与打算,纯纯粹粹的就是准备以最简单的方法与秦风决一胜负。那就是以力破之。 九级高手出手可以形成大面种的破坏,而宗师高手却可以凝力于一点,一个出手之极,真力内力不免外泄,而另一个却是丝毫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宗师与九级上的最大差别就是对于力量的领悟和运用,而并不是说他们在真气内力之上就要比九级高手强上多少。区别就在于运用的精准之上。 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郭仪虽然自己还没有达到这个境界,但却也知道这一点区分,如果与秦风缠斗,对方可以轻而易举地化解三人的招式然后各个击破,但像现在这样,以力破力,一力降十会,管你内力运用多么玄妙,到最后,终是与我们三人的合力硬拼而已。 郭仪不相信,一个宗师的内力能比三个九级上加起来还要强。 秦风长笑挥刀。 不错的想法,不错的设计,更有悍不畏死的勇气,如果换成另外一个宗师级的高手,比方说贺人屠,在这样的攻击之下,的确会应对艰难,但在秦风面前,这却都不是问题了。 他修练的武道,在这个世界之上,本身就是一个开挂般的存在。上千年来,练成功的,唯有李清大帝与他而已。 长刀自左而右拖过,与郭仪三人的大刀依次相碰,没有火花四溅,没有金铁之声,四柄长刀无声无息地粘连在了一起。 郭仪三人无不是狂喜不已,秦风的自大让他们狂喜,没有比这更合适他们的想法了,不假思索,三人的真气如同狂潮一般汹涌而去。 但下一刻,三人都是面色惨变。 秦风的体内,似乎有一个无穷无尽深不见底的黑洞,汹涌的真气沉入这个黑洞之中,便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消息,没有一丁点儿的反应。不论他们如何将更多的真气灌将进去,都如同一条小溪汇入到了苍茫的大海之上,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没有与秦风交过手的人,根本不能体会到那种绝望,贺人屠,霍光,瑛姑他们都试过,但无一例外的是,在秦风的面前,天人一般的宗师,便如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娃娃。 现在,轮到郭仪三人体会到这种绝望了。 秦风还没有发动发击,他们三人已经知道,今日当真是有死无生了。 深不见底的黑洞之中,似乎终于有了反应,三股力量从内里激射而出,分别击向了三人,那熟悉的感觉,让郭仪三人的绝望抵达了顶峰,此刻,正是他们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而那迅捷无比反击过来的力道,正是他们刚刚灌注过去的内力。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刚刚施加了多大的力量,现在就得承受多大的力量。 轰然一声响,三个人如同冲天炮仗一样飞上了天。 第一千五百九十一章:一败涂地 秦风亦跟着冲天而起,纵声长啸之际,啸声如滚滚浪潮向着四周漫延开去,起初之时,啸声尚清越,但愈向外扩张,啸声倒是愈来愈来,到得最后,只如一个个炸雷在众人耳际轰响,方圆数里的战场之上,所有人都骇然转头看向啸声发起的地方。 三名火凤军将领如同一截木头一样被抛飞到天际,黑盔黑甲的秦风手执大刀,宛如魔神,冲天而起,刀光流转,三颗大好的头颅飞起,鲜血如同喷泉一般的洒将下来。 半空之中的秦风长刀一转,三颗头颅稳稳当当地落在刀面之上,托着这三颗头颅,秦风缓缓落下,端坐在自己的战马之上。 秦风当然不必在杀死这三人之后再斩下他们的头颅,不过此刻,他需要立威。火凤军的战斗力相当强悍,比起当年由邓素率领的那支秦风铁骑亦不惶多让,敢死营对上他们,虽然有着必胜的把握,但秦风并不想自己的士卒有太多的伤亡。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在秦风看来,是万万不划算的。所以在郭仪拉开架式的时候,已经看破了他布署的秦风,干脆就将计就计地引他过来,你不是要擒贼先擒王吗?得,我就站在这里,放马过来吧!你想擒我,我还想一举将你干掉来迅速结束掉这场战争呢! 事实上,事情也正如秦风所预料的那样,三员大将瞬间被击杀,让火凤军高昂的士气立时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右翼本来就左右支绌,败象早现只是在苦苦支撑的火凤军立时便崩盘了。而集中了火凤军主力的其左翼由陈兵率领的五千骑兵,也立时出现了不稳的迹象。即便陈兵披头散发,高呼酣战,竭力地鼓舞着士气,亦不能改变外围的一些火凤骑兵开始纵马逃亡了。 倒是由郭仪率领的那两千余最精锐的火凤骑兵,在看到郭仪命丧当场之后,反倒是怒吼连连,战斗力瞬间飙升,竟然向着秦风所在的方向突进了数十米。 秦风挥刀,丢掉了郭仪三人的脑袋,两腿一夹战马,风一般的掠向了中路战场,一踏入战场,秦风的战马之上就再也看不到人影了,事实上,交战双方所有的将士也根本看不清秦风的身影,他们唯一能捕捉到的,便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残影在战场之上不时闪现,而相应的,则是一个又一个悍不畏死的火凤军骑兵倒撞下马。 皇帝陛下亲自出手,威猛无铸,敢死营士兵大振,万胜的呼喊之声响彻天际,左翼明军击破了最后一个顽抗的火凤军集群之后,舍弃了散兵游勇,奔向中路战场。而中路,因为秦风在里面替士兵开路,火凤军也早已溃不成军,被从左翼冲过来的敢死营再一猛攻,也是立即兵败如山倒。 左翼和中路两路敢死营骑兵汇集在一起,以泰山压顶之势向着右路火凤军主力奔袭而去。 大战至此,结局便已经基本注定了。 彻底崩盘的火凤军成了四散逃亡的溃兵,而敢死营剩下的任务,就是在不停的追击战中,将这些溃兵斩于马下。 夜幕降临,高梁河边,无数篝火亮起,一座大营拔地而起。在大营之外,用简易的木栅栏圈起了一块,与大营的安静相比,这里则显得异常喧闹,四周,策马持刀的敢死营士卒交叉巡视着,并不因为大胜之后,便有所放松。因为这里,是敢死营用来关押俘虏的地方。 不时有一队队的骑兵归来,将抓到的俘虏移交给这里的守卫之后,便又快速地纵马离去。栅栏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俘虏也愈来愈多。一支再顽强的部队,当没有了首领,没有了战意之后,他们也就成了一些软脚蟹。 一批批的俘虏被投进这个栅栏,他们当然不会得到什么好的待遇,一队队被串糖葫芦一般的绑在一起,只能盘腿坐在地上,其中一个想要站起来,便得全队配合才行。 俘虏很多,而看守他们的骑兵并不多,自然要采取一些非人道的措施,否则这些俘虏以为有机可乘,作起乱来,不免又是一场杀戮。 其实以敢死营将领们的想法,俘虏并不是非要不可,也不是非抓不可,砍掉脑袋才更省事,可问题是,现在他们的皇帝在这里。皇帝说了要多抓俘虏少杀人,他们可不敢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阴奉阳违。即便再不愿意,也只能依令而行。 皇帝陛下一直以来便重视人丁,这也是他们知道的事情,要知道,即便是大明这些年想尽了所有的办法来增加人口,仍然还是有广袤的土地荒芜着,这些被俘的家伙,一个个都龙精虎猛的,皇帝怎么舍得将他们杀了?留下来驯服以后,为大明添砖加瓦才是正经。 其实这也是大明朝廷上诸位大佬的想法,所以江上燕在刑州一通好杀,已经让首辅权云在内的诸人大为光火,都御史衙门可是连连上折参奏,只不过是因为现在战争正在关键时期,被皇帝和首辅联手压下去了而已,可以想见,当大局已定的时候,江上燕必然要因为这一件事吃挂落。 既然有了这个想头,这些被俘的人,除了被捆得无法动弹之外,倒也没有受到别的什么虐待,那些受了一些轻伤的家伙虽然也被绑在里头,但却有明军的军医来替他们上药包扎,大明的军医,自然比火凤军的军医要高明太多了。至少这些家伙在被救治一番之后,不致于丧命。要知道在这年头,在战场之上真正被当场砍死捅死的人反而并不多,倒是那些受伤之后得不到及时救治或者救治不当在以后的岁月之中慢慢死去人太多了。 重伤的俘虏自然就不适合被丢在这里了,这些家伙但凡还有一口气在,便被抬去明军的伤兵营里,那里有更高明的大夫等在哪里,该锯腿的锯腿,该砍手的砍手,该开膛破肚的便开膛破肚。反正把能救你的招儿都使出来,但如果你还是扛不住死了,那也算尽了人事。 顾问现在就非常的不爽。因为作为敢死营的精锐斥候,作战的时候他被丢在后头看守马匹,打仗完了开始追歼敌人之后他又被打发来伤兵营打杂顺带着负责这里的安全保护。 因为早前他受伤了。就算他再三申明自己可以作战,但仍然被长官一脚踹出了队伍。眼睁睁地看着敢死营取得了一场大胜,但却与了没什么关系,心里自然也就窝着火。 提着刀,在伤兵营里走来走去,都是一些爬都爬不起来的家伙,要个屁的保护啊!顾问摸着胸前的创伤,被一箭弄了一个小洞,因为有盔甲的保护,只能算是皮外伤,但被季承捅的那一棍子就不轻松了,居然搞断了两根肋骨,也正是因为这个伤,他才成了一个看客。 那狗日的肯定已经死了。想起那个年轻的火凤军军官,顾问痛恨之余,又有些钦佩,因为那家伙的本领,实打实的比自己要强。 承认对手比自己强,从来不是耻辱,知耻而后勇,奋发努力,以后把这家伙再按在地上摩擦,那才是一个男子汉该干的事情。 顾问叹了一口气,那家伙肯定活不下来。最后被自己射中了一箭,那可是在要害,没有自己这样的盔甲保护,那家伙如活能存活下来。 前面一处营帐里突然一阵喧闹,顾问一下子加快了脚步,抢了进去,一看之下,不由火冒三丈,军医一屁股坐在帐角,正捂着脑袋里,从指缝里流出来的血就能明白他受到了袭击,能袭击他的是谁?自然是那些火凤军的伤兵,自家兄弟怎么会干这种事? 冷冷地看着被几个救护兵按在床上还在咆哮挣扎的那个火凤军军官,顾问呛的一声拔出了刀,这可就怪不得我了,一刀斫了你,谁也没话话。 走到近前,看见那人的面孔,顾问不由一楞,这小子不就是跟自己交手将自己打伤的那个火凤军斥候军官吗?命可真长,命也真硬啊! “怎么回事?”顾问厉声问道。 “哨长,这家伙受伤颇重,先前对方的军医给他草草治疗了一下,咱们何大夫准备重新给他弄一番,好救他一命,这家伙倒好,一醒过来就给了何大夫重重一拳。”一名医护兵愤愤不平地道。 “杀了我!快杀了我!”季承也一眼就认出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名明军就是早前与自己打斗的明军军官,瞪着顾问,他嘶声吼道。 看到是这个家伙,顾问顿时就笑了。想死?门儿都没有,自己还想着以后将你摁在地上摩擦呢! “何大夫,这家伙还有得救吗?”他转声问着那个正气怵怵地给自己处理伤口的军医。 “死不了,不过他要我治,那就快死了。”何大夫没好气地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杀了我!”季承怒吼道,从他的眼中,顾问甚至看到了一丝哀求的意味。 这家伙还真不想活了呢!这可就不好办了,得想个法子忽悠他活下来啊!不然以后自己把谁摁在地上摩擦呢!顾问摸着自己的下巴想着辙。 第一千五百九十二章: 好死不如赖活着 季承被几个医护兵摁着,那个裹着脑袋的军医,虽然看着季承目露凶光,却还是很认真地替这个家伙重新处理了伤口,然后上药,包裹好,接下来,便将季承的四肢结结实实地绑在了床上. 顾问一屁股坐在床边,看着被绑着的季承仍然像一条蛆虫一般在哪里蠕动,不由道:”我说这位兄弟,你的伤前胸后背都有,你这样磨来磨去,只会加重伤势的.” “老子不想活了,早死早托生.”季承恶狠狠地道. “好死不如赖活着,好不容易在战场之上活了下来,已经死了一回了,又何必再一心求死呢?”顾问拍着床板,”咱们的军医正在救你们的人,你要是把自己又弄坏了,军医不得不再来救治你,这会耽搁其它人抢救时间的.” “不用费这个心.”季承吼道. “你不想活了,不代表你的那些同伴都不想活了.”顾问道:”你是一个校尉,是一个军官,所以你是有优先权的,明白了吗?别折腾了,要是你的同伴来不及抢救死了,那都是你害的.” 季承呆了一呆,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顾问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嘛,看你年纪不大,功夫着实了得呢.你是楚国火凤军的军户出身吧?” “手下败将,还能腆着脸在我这里晃,不知羞耻吗?”季承冷笑道. “切!”顾问不屑地道:”你功夫嘛,的确是比我高那么一点点,箭术呢,也比我要强上那么一点点,但两军对垒,拼死厮杀的话,死的一定是你,你相不相信?” “仗着甲厚刀利,算什么英雄?”季承冷笑. 顾问大笑:”两国交战,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难不成咱们脱下盔甲,放下武器,脱得赤条条的来一场拳脚交锋吗?你可是校尉,不是啥都不懂的大兵.伙计,盔甲也好,武器也好,那都是战斗力的一部分,咱们是军队,不是江湖好汉,所以啊,你这话就说得不对头了.” 季承沉默不语.他自然知道顾问这话说得对. “看你年纪不大,家里应当还有别的亲人吧?你们火凤军军户,应当留下传承香火的人的,是这个传统吧?难怪你一点也不珍惜自己的老命.有媳妇儿没,有儿子没?”顾问扒着床沿,看着季承道. 季承呆了半晌,脑子中闪过一张张的人脸,竟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我都二十五了,自然是有媳妇儿子的,本来还有一个兄弟在家的,不过现在都被征召入伍了,军户子弟,人人都侥勇善战,现在国家有难,自然是要奋勇卫国.” “瞧瞧,你兄弟也入伍了,你们皇帝连祖宗传下来的规纪都不顾了,你要是死在这儿了,以后你兄弟也战死沙场了,你一大家子怎么办?家里没有了男人,光剩女人带孩子得有多苦啊?兄弟,不是我说,说不定过上几年,你媳妇便带着你儿子嫁给别人,让你儿子改了姓,你家就没有了继承香火的罗.” “放你娘的屁!”季承大怒,一口唾沫便喷了过去. “这么冲动啊?我只不过是说这种可能吗,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们为国战死,国家自然会善加照顾我们的家人!”季承激动地道. 顾问奇怪地看着他,”我说兄弟,你还没有看清楚形式啊,楚国还能撑几天?咱们都打到这儿来了,还有两路大军,也在向上京进发,到时候楚国被我们灭了,难不成我们还要去抚恤你的家人啊,你们一家子,可都是跟我们作战战死的,咱们不去为难她们,已经仁致义尽了好不好?” 季承喘着粗气,眼睛通红地看着顾问. “所以啊,你得好好活着,对你来说,仗打完罗.你已经奋勇作战了,都成为副德性了,所以啊,已经对得起楚国朝廷了,好好的养伤吧,等你伤养好了,这场战争啊,指不定早就结束了,那时候你回去找到你的老婆儿子,再好好地过日子不好吗?”顾问淳淳善诱. “我杀了你们那么多人,你们会放过我?”季承不相信. “瞧你这话说得,不放过你,我们还花这老大的功夫救你啊!药都很贵得好不好?”顾问道. “我以为你们是想治好了我之后,才慢慢地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死.” “兄弟,你真是想多了!”顾问咯咯地笑了起来,”这是你们楚国才干的勾当,我们大明没这个规纪,你啊穿着军服,是军人,军人战场杀敌,天经地义,有啥好说的?死在手里的人,技不如人,也没地喊冤去.当然,你要是穿着军服杀了我们的老百姓,那又当别说了.所以啊,把你的心放到肚子里,好好地养伤吧.” “我是火凤军军户,是必然要为皇帝陛下效力终身的啊!”季承喃喃地道. 顾问哧地一笑:”你们皇帝姓什么?” “姓闵啊,这谁不知道?” “得,我们皇后娘娘也姓闵,跟你们皇帝是嫡亲兄妹,人家姑爷跟小舅子干仗,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知道你们火凤军军户,基本就是闵氏家兵了,但这不是一家人干仗吗?你即便是效忠咱们皇后娘娘,不还是为闵氏一族效力吗?” 季承觉得这话有些问题,但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不由沉默了下来. 看着季承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顾问开心地站了起来,准备离开这里. “喂,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看着顾问快要走到大帐门口,季承突然问道. 顾问转过身来,”我这个人比较记仇,战场之上跟你干仗输了,这我得承认,咱们当兵的嘛,好胜是必然的,所以还想你好起来后,再跟你较量较量,这一回咱们脱了盔甲,扔了武器,单干.” “你打不过我.”季承道. “一次打不过,多打几次,说不定就打得过了,哈哈哈!”顾问大笑. “你叫什么名字?我会记住你的,我家在上京城二道巷子,如果能活下,战争结束之后我就会回家,你想找我较量,到时候可以去哪里找我.” 听季承这么一说,那自然是不会寻死了,顾问开心地道:”我姓顾,叫顾问.” “这名字,可真不咋地.听着别扭,对了,我叫季承.” “你这名字也不怎么样!”顾问冲着对方比了一个中指,出帐扬长而去. 发生在伤兵营里的事情,秦风自然是不会去关注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麾下还有一个叫顾问的小小的斥候队长,现在,他正在自己的中军大帐里,看着厚厚的一叠叠的奏章. 身为皇帝,永远是不会得闲的,哪怕他现在远离朝堂,但那些重大的决策事件,仍然需要他拍板决定,所以在他所过之种,驿路之上源源不绝的奔向他所在的地点,或者前一个信使还没有奔出越京城,第二个信使便又已经跨上了驿马准备出发了. 所以秦风不管走到哪里,他的案头之上,永远堆满了奏章,只要有一点时间,他就必须翻阅,批示.从最初的不习惯,到现在的安之若素,若是一天没看到这些堆集如山的奏章,他反而有些不自在了,总会觉得生活之中缺少了一些什么. 他喜欢从那些奏章之中读出他治下的子民们现在的生活现状,当然,各个不同的部门,所描绘的东西总是不同的,有大唱赞歌的,有直言劝谏的,有悲观莫名的,秦风早就学会了不会去随便听信某一方面的言辞,众多的奏章凑到一块,他就能将基本的事实拼凑出来. 他并不怪大臣们的这些行为,屁股决定脑袋,不同的部门有着不同的利益,自然会偏向自己的利益这一面,这没有什么可责怪的,重要的是,你能从这些东西之中,找出真相,然后做出准确的判断. 其实这也可以看做是大臣与皇帝的另类交锋,要是皇帝看不出来,那以后臣子们自然会依着葫芦画瓢来蒙骗皇帝了. 秦风自然是上过当的,吃一堑,长一智,现在的他,已经能熟练的应付臣子们的这些狡黠了.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部门都会是这样的,像情报部门,军事部门,都会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因为如果他们也敢玩这样的文字游戏,秦风是不介意将他的脑袋砍下来为后来者戒的. 现在秦风最优先看的,当然就是军事情报了,三路大军,他亲自指挥着其中一路,其它两路,分别由杨致和陈志华指挥,大的军略方针早就决定,每隔上三天,秦风就会定时收到两支军队发来的军报,当然,秦风也就是看看这些军报而已,他可不会犯糊涂,隔着千山万水试图去指挥另外的两支兵马,那铁定是会坏事的.他只需要保证两支大军在坚定不移地按照预先制定的战略大计执行就可以了,至于具体的战术动作,将军们自己决定.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是至理名言,一旦那个皇帝坐在皇宫里,看着沙盘,就觉得自己能指挥大军进行一场场的战斗的话,那离失败也就不远了. 从现在看来,两支大军的进展可都比自己要快上许多. 第一千五百九十三章:掘河 孙承龙呆呆地站在象山要塞的最顶端,双眼没有什么焦距地看着远方,形容憔悴到了极点。 高梁河畔的一场战斗,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可以收获一场大胜啊!但就是那么一个小小的偏差,形式便立时起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从天堂到地狱,原本就只有一步之遥。 郭仪被隔绝在了北岸,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孙承龙就知道大事不妙了。果然不出所料,三天前消息传来,秦风的亲军烈火敢死营堵住了郭仪,一天的鏖战之后,一万火凤骑兵全军尽墨,郭仪当场被秦风所杀。除了副将陈兵带着极少数人突围而出,逃进了二龙山之内外,北岸已经再无大楚一兵一卒了。 郭仪所部的覆灭,让孙承龙大伤元气,现在他手上虽然还有近十万人马,包括两万火凤军的步卒,但最为重要的机动力量,郭仪的一万骑兵已经不复存在了。这将成为相州守卫战溃败的开端。 虽然相州的防御网仍然存在,但没有了机动力量的连接,他们也就是一个个的孤立的据点,必然将被明军各个击破。 就算是现在,江上燕的那数千骑兵,便已经肆无忌惮地在相州大地之上进行着破坏,而楚军却拿他们无可奈何。 你大规模出击,他马头一转,逃之夭夭,你准备后退,他却又神出鬼没地在你左右窥伺,你一个不小心,他便扑上来狠狠地撕咬你一口,然后在援兵抵达之前,再一次地纵马远去。 整个相州,已是一日三惊,这支幽灵般的骑兵,已经让各地吃尽了苦头。无可奈何之下,只能闭关自守。 “润泽,象山要塞就交给你了。”孙承龙收回了目光,看着身边的儿子,“尽量地拖长战事,记住,不要想着出什么奇兵去反败为胜,你唯一的任务,已经固守。象山位处要冲,没有拔掉这个钉子之前,明军是不敢大规模前探的。你守得时间越长越好。” “父亲放心,我在,象山在。”孙润泽语气铿锵道。 “我们孙氏一族,受大楚皇室数代恩泽,现在是我们回报他们的时候了,无他,唯一死报之耳。”孙承龙拍了拍孙润泽的肩膀,“我回相州城了,我在哪里,看着你。” 孙润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单膝跪在孙承龙的面前:“父亲,你放心去吧,儿子以后不能尽孝了。” 孙承龙惨笑着将孙润泽拉了起来:“或者不久之后,我们父子便会在九泉之下再度聚首。”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片刻之后,孙承龙转身,脊梁挺得笔直,向着下方走去。孙润泽目视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要塞顶端,霍然转身,看向了薄雾笼罩的远方。 明军,快要来了。 他没有去送离开的孙承龙,今日一别,便是永决,自己铁定是要死在父亲前头的,不必再让父亲感到伤怀。 骑在马上的孙承龙没有回头,虽然他知道,此刻在象山要塞的堡顶,儿子正像一颗孤松一般矗立在哪里目送着他离开。他很害怕自己一回头,便会扼制不住的感情,而改变自己的命令。 背叛楚国的人太多了,但孙氏却会坚持到底,决不妥协。一片林子哪怕绝大部分都是弯弯曲曲迎着阳光,顺着泥土刻意奉迎而长大的树木,但总也不会缺那种傲然立于风口,根须深扎岩缝的耿直。 “学春,早前安排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他侧头看着身边相州郡守马学春。 马学春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大将军,都已准备好了。可是,真要这么做吗?” 孙承龙笑了笑:“怎么啦?你觉得这样做不行?” “大将军,一旦掘开青巷河河堤,大半个相州顷刻之间便成泽国,恕我直言,对于明军,只怕伤害不大,最多不过是延迟他们进军的速度,但对于相州百姓来说,这就是灭顶之灾。”马学春的声音有些哆嗦,“大将军,真要这么做了,只怕煌煌史书笔墨如刀,大将军您......” “遗臭万年是吧?”孙承龙冷笑起来。“学春,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如果明人胜利了,你觉得他们会把我写成一个英勇不屈抗击入侵的英雄吗?到时的史书,自然是说他们乃解民倒悬,我们则是不识时务的顽抗分子,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如果是我们胜利了,那么我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为了反抗入侵而不得不做出的牺牲。所以,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下令执行吧!” “是,大将军。”见到孙承龙态度坚决,马学春无奈地点了点头。 高梁河是刑州与相州的分界线,而青巷河则是横穿整个相州,相州地势,南高北低,青巷河一旦决口,则相州城以北,将尽成泽国。 相州可不是刑州,他是上京城的北大门,人丁众多,是楚国最为富庶的几个州郡之一,一旦决河,则无数百姓必将家破人亡,无需明军打过来,相州就会哀鸿遍野。 一天之后,马学春站在了青巷河上游某处,眼下正是春汛时节,河水暴涨,距离堤顶也不过数米距离了,隆隆的水声轰鸣着呼啸而下。这条河,曾经是相州的噩梦,几乎年年泛滥,直到先帝闵威时期,楚国终于缓过劲来,财力渐渐充裕,这才下定决心整治这条河流,由那时还是河道总督的杨一和亲自指挥,历时两年,方才给这匹野马拴上了笼头。 不再泛滥的青巷河成了相州的财富之河,流淌的河水,让河岸两边成了楚国最为肥沃富庶的地区,河上泛舟,连通东西,造就了繁华的相州郡,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将在自己手中终结了。 马学春颤抖着伸出手去握住了一个小小的铁把手,这一按下去,河堤之上将会被打开一个缺口,汹涌的河水将会找到另一人狭窄的出口,然后他们会将这个口子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成一个巨大无比的豁口,堤岸会在接下来的毁于一旦。 “你们都走吧,我亲自来!”他挥了挥手,让还在堤上的士兵们向远处退去。 他闭上了眼睛,猛地按下了手里的铁把手。早已经设计好的机关,立时打开,崩塌,被囚禁在河道之中的河水立时便发现了这里的漏洞,立时便涌了过来。 “大人,快走!”已经退到远处的官兵们看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河水的马学春,齐声大喊道。 马学春纹丝未动,眼睛发直地盯着破堤而出的洪水。 小小的豁口迅速地扩大,轰隆隆地崩塌之声向着马学春迅速逼近,看到仍然一动不动的马学春,远处的官兵都是大惊失色,拼命地狂呼着他快跑。 马学春却昂起头来,张开双臂,声嘶立竭地向天大吼着。当年杨一和主持修建青巷河大堤的时候,他还是一名小小的县令,亲自参与了这条大堤的建设,而后,他又一路升迁,直到成为相州郡守,而现在,这条承载着相州苦难与富庶的河流,又在他的手中被他亲自毁去了。 伴随着一声巨响,他脚下的堤岸垮塌进了汹涌的河水之中,昂头伸臂的马学春落入水中,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所有人都惊呆了。 江上燕正惬意地啃着一只叫化鸡。当郭仪的一万火凤军骑兵被隔绝在北岸之后,在南岸,他可算是没有了可以一战的对手,那些驻守各地的步卒,于他而言,就是予求予求的对象,想什么时候干他一下,就什么时候干他一下。数天时间,他转战数百里,将恐慌根植在相州这片土地之上。 滥杀无辜什么的肯定是不能干,但抢掠却是避免不了的,他麾下数千人要吃要喝,现在他孤军深入,不就食于敌,还能怎么办呢? “将军,接下来咱们去相州郡城吧!”一名将领兴高彩烈地啃着一只鸡腿走了过来,“那才是最富庶的地方。” 当军队一旦开了就食于敌这个抢掠的口子,很多事情便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江上燕当然知道自己的麾下借着这个机会发了不少财,但他也只当不知道。战争,就是这样,前些年,在东部六郡他所经历的事情,可比现在的相州郡惨多了,至少,他的部下不滥杀。 站起身来的江上燕突然皱眉看向了远方,片刻之后,他又突然伏下了身子,将耳朵贴在了地面:“什么声音?” 其实此时此刻,有不少经验丰富的骑兵都在与江上燕做着同样的动作。 “不像是大规模的骑兵来袭啊!”江上燕有些疑惑地站了起来,看向青港河上游的方向。 一枚鸣镝带着尖啸之声从远方响起,几名斥候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他们正在打马狂奔,似乎还在惊慌失措的叫喊着什么,可惜隔得太远,江上燕什么也听不到。 但马上,江上燕的眼睛都直了,在那些骑兵斥候的身后,浊浪涛涛,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而来。 抛掉了手里的叫花鸡,江上燕一跃上马,大声吼道:“快跑,快跑。” 数千骑兵翻身上马,疯狂地向着远处奔去。 百忙之中,江上燕回头,看到自己的那几个斥候,连人带马被席卷而来的浪花给吞没了。 第一千五百九十四章:最可怕的事情 马跑得再快,也不可能有席卷天地的洪水来得更快。 所幸的是,江上燕和他的骑兵们清楚地知道在他们走过的路上有一座荒山,山并不太高,但此时,却足以成为他们的避难地。 当江上燕最后一个策马奔上荒山的时候,洪水险之又险地打着旋从他的屁股后面呼啸而过。荒山之上,所有将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仍然没有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汹涌而来的洪水之中,自然不仅仅是水,士兵们能看到一切他们所能想象出来的东西。 当然,最多的还是人,死人。 “丧心病狂啊!”江上燕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以手捶地,愤愤然地道。他很清楚这不是正常的溃堤,而是人为地掘坝毁堤放水了。 青巷河水的问题,在大明事先的战争预案之中,自然也是有所考虑的,但因为相州密布的人口区域都在青巷河水的威胁之下,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将这件事情忽略过去了,上至君王秦风,下至普通将领,都不认为楚军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事情的明摆着的,掘开河水来,对于明军来说,唯一的作用是延缓大明进军的速度,但对于相州的楚人来说,这就是灭顶之灾。这不是几千几万人的问题,而是数十上百万的百姓将遭灾受难。 认为最不可能的事情,就这样活生生地发生在眼前,怎么能让江上燕不愤怒。 呼啸而过的洪水足足肆虐了一天,这才慢慢地减缓,一夜过后,终于偃旗息鼓,青巷河水在倾泄完了他多余的水流之后,终于又乖乖地回归到了河道之中,只是此时的相州北部,已经泽国了。 江上燕骑着马,艰难地在泥泞之中跋涉中,马蹄子踩下去便陷进去半尺深,青巷河决堤带来的不仅是水,还有无尽的泥沙,原本的田野,道路全都消失殆尽,触目所及,看到最多的便是一片片的黄色,然后,便是奇形怪状,倒毙于地的人的尸体。死的人太多了,多得让江上燕直接放弃了掩埋他们的想法,这样的泥泞之处,便是挖坑,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只能任由他们暴尸在外。 稍微低洼一些的地方,现在都形成了一个个的形状不规则的湖泊,在有些地形特殊的地方,这些小小的湖泊里,重重叠叠的堆集了数不清的人和动物的尸骸。 “将军,我们现在离奉城很近,要不要去将他们打下来?”副将策马走到了江上燕的身边,低声问道。“想必现在那里也乱得很,城中不会像外面受灾那么严重,咱们一个奇袭,拿下奉城,可以抢到我们急需的物资。” 一场大水,自然也将江上燕洗劫得干干净净,现在他和他的士兵们除了战马,武器,还有随身的一点干粮之外,当真是一干二净了。 江上燕摇了摇头:“不打,撤退,咱们先去和宿迁汇合吧。这样的泥泞地,会极大地限制我们的机动性和作战能力,对于楚军的步卒来说,反倒影响更小一些,此消彼长,于我不利。再则,出了这样的大灾,幸存的百姓,必然都会向城市里集中,咱们现在去奉城,只怕能看到的就是将城池围得密密麻麻的百姓吧!” “外头的只怕死得差不了!”副将看了看周围的景象,耸了耸肩。 “死得的确很多,但大部分人终究还是会活下来的。”江上燕叹了口气,“这又是大麻烦啊!” 他停在了一株大树之下,仰头看着树杈,那里,有两个死人。一个衣裳被撕得几乎衣不蔽体的女人一手紧紧地抱着树干,另一只却搂着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儿,骑坐在树杈之上。两人已经死去很长时间了,但女人的手仍然死死地抱着树干和搂着儿子,至死也没有松开。 “把她们弄下来,埋了吧!”江上燕叹了一口气,打马离去。 “丧心病狂!”秦风愤怒地一拳落下,将面前的大案捶得四分五裂,他刚刚渡过了高梁河,才立起营盘,便接到了青巷河决堤,整个相州北部全面遭灾的消息。 “陛下,相州北部,几乎都成泽国,触目所及之处,尸殍遍地,有些村镇,几乎死尽死绝,洪水来得太快也太突然,根本就没有多少逃跑的空间,相州此地,本来就地势平坦,河水决堤,便如脱疆野马,不可收拾。综合这两天我们收集到的情报,只怕死伤之众以十万计。”田康脸色阴沉地道。 “孙承龙,我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秦风的脸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江上燕他们怎么样?” “江将军所部侥幸得脱,受损并不大,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了再度作战之力,已经在缓缓撤回,预计后天,便可以回到大营了。”田康道。 秦风点了点头,这一场大水,的确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怎么也想不到,孙承龙居然敢真得这么干。这一场大水,当然不止是仅仅拖延了大明军队速度这么简单,里头还藏着更为险恶的东西。 春季,是万物生长,草长茑飞的季节,历为便为文人墨客们所钟情,但同时,这个季节,却也是疫病横行的季节,一场大水之后,如果不妥善应对,紧跟而来的,必然就是疫病。相比起战场厮杀所带来的损失,疫病才是最大的敌人。 “田康,迅速传信回越京城,告诉舒畅这里的情况,让他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抽调更多的大夫,筹集更多的药草,用最快的速度抵达相州。其它所有事情,先为这件事让路。”秦风吩咐道。 “遵命。”田康立即转身出帐而去。 “宿迁,你到此地已久,对这里的情况也更为熟悉,派人出去寻找四周有没有烧石灰的窑,如果没有,你的军队就自己给我建几个,在越短的时间之内烧出更多的石灰,明白吗?” “明白!”宿迁点头。 “传令给江上燕,让他不必急着回归大本营,他所需要的物资大本营会给他送去的。从现在开始,他所部要将见到的所有尸体迅速地收集,掩埋。”秦风敲着桌子道:“同时告诉他,小心疫病传染他的士兵。” “锐金营,苍狼营缓缓向前推进,所过之处,第一要务便是防止疫病。各军这一段时间,一定要尽量多地收集药草,一定要尽可能地注意卫生防疫,每个将领士兵都得给我把眼睛瞪大罗,疫病只要出现了第一例,便会如同春后的野草一般的疯长的,一个防范不好,就是大祸。” “遵命!”大帐之内,所有将领都凛然遵命。 “孙承龙为了延缓我的进军速度,连遗臭万年都不顾了,也罢,我就遂了他的愿,锐金营,苍狼营,矿工营向象山要塞推进,我要踏平了象山要塞,然后再去平了他的相州城。”秦风厉声道。 现在的状况,已经让明军快速穿插分割相州防守据地的打算落了空,恶劣的自然条件,成了阻碍明军前进的最大障碍,而最适宜进攻的,也是孙承龙想要明军去的地方,就是象山要塞了。 孙承龙本来就打算让明军在象山要塞面前流足够的鲜血。 高梁河北岸,原本宿迁的后勤大营现在被重新建立了起来,成为了整个大明军队的后勤大本营,当然,伤兵营也建立在此处。被俘的楚军士兵现在成了苦力,在明军的监视之下,修建着后勤营。这个后勤大营自然不再是简单的一个木栅栏一围而已了,而是以土垒墙,实实在在地将其建成为一个堡垒的模样。 顾问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走进了季承养伤的大帐,脸色极其难看的他将药汤塞到季承的手里,没好气地道:“喝吧!” 季承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闻了闻味道:“与前几天的不一样啊!” “怕我毒死你啊!”顾问怒冲冲地道。 听了顾问这话,季承反倒一仰脖子,咕嘟咕嘟便将一碗药汤给喝得干干净净。 “算你识相!”顾问将碗夺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了?”季承问道,这些日子,顾问经常跑来与他聊天,两个死敌,现在倒是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了。“早先还有人弄了些石灰洒到我们屋里了。”他指了指屋里的那些白色的残印。 “这得感谢你们的孙大帅啊!”顾问冷笑道:“他掘开了青巷河,一场大水哗地冲了过来,我听说相州死了不下十万人,啧啧,遍地尸骸,现在我们的军队正在忙着掩埋尸体呢!你们这位孙大帅倒也真是够毒的,这种杀敌一百,自损一万的事情,也干得出来。” 季承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雪白。 “洒石灰也好,还是现在给你们喝得汤药也好,都是防治疫病的,现在天天大太阳,温度升得极快,这样一场洪水过后,只怕疫病便会随之而来。不准备好应对,到时候可完了。”顾问一边说一边向外走去:“你歇着吧,我还要去别处看一看。” 第一千五百九十五章:时疫 明军如孙承龙希望的那样,步伐的确被延缓了,但延缓明军步伐的并不是河水泛滥之后的泥泞,而是如同秦风所担心的疫病. 疫病来势之凶猛,出乎了秦风的意料之外,当发现这一点的时候,秦风无奈地下令全军停止了向前的脚步,在疫病没有彻底得到根治之前,让士兵们进入疫区,那是极端危险的.军队本来就是一个人群高度集中的地方,一旦染上时疫,足以让一支强大的军队烟消云散. 昆县,是明军第一个发现大规模爆发疫病的地方. 孙承龙的惨无人道的行为彻底激怒了秦风,这使得秦风决定以最强硬的姿式平碾过去,将相州的楚军尽数歼灭,昆县便是行军路上的第一道障碍.按照早前的情报,作为整个象山要塞防御群的其中一环,昆城驻有五千驻军,而城内更有数万百姓. 但当苍狼营抵达昆城的时候,他们的斥候却惊讶的发现,昆城城门大开,城上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一个防守的士兵.他们甚至在城门口看到了几具倒毙在哪里的尸体. 斥候派出了一人大着胆子进了县城,但这位刚刚进到县城内里的,却又马上退了出来,脸色苍白. 城内已经成了地狱. 得到了这个消息的马上有哪里还敢向前一步,反而倒退了十数里,扎下营来,同时派信使回去禀告皇帝. 随着信使回来的是中军大营里所有的军医,他们带来了大量的药草,以及一车车的石灰. 军医们将自己裹得紧紧地走进了昆城,一个时辰之后,出来的他们,先是跳进了用石灰水沥过的水池子里,将自己洗得如同下了锅的虾米一般这才爬起来进了大营. “昆城完了.”为首的军医摇头道:”城里除了死人,还有很多快要死的人,以及在绝望的等死的人.能跑的,肯定都跑了.” “还有没死的?”马上有问道. “有!” “还有得治吗?” “说不清.也许里头还有人没有染上时疫,也许有的还很轻.”军医道. 马上有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还是要救的,大夫,我在城外另立一营,派五百名士兵归你们指挥,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吧!” “也只能这样,尽人事,听天命了.马将军,你的士兵可得小心了,我们带来的防时疫的药草,一定要让士兵每天服用,再有就是营地里必须要注意卫生,多用生灰消毒,出营的人,必须要清洗干净之后,才能再放进营地,这段时间,没有必要,就不要派人出营了,不知道这时疫已经扩展到什么地步了.”军医叮嘱道. “明白,不过斥候还是要放出去的,这场时疫的范围必须要查探清楚,防范起来,也才更有目的.”马上有有些沉重地道. 他们不怕面对面与敌人厮杀,但时疫这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却是最能让人恐惧的东西. 正准备大举进军的明军立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作战,而是防治时疫了. 马上有的士兵从昆城之中抬出了超过三千具尸体,有些因为死亡的时间较早,再加上天气气温的逐渐升高而已经腐乱,对于这些尸体,马上有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一把火,将他们全部烧光. 除了这些死亡的人之外,城内,还找出了近五千个还活着的人,他们毫无例外的,都被关进了马上有新立起的大营之内,接受军医的甄别和诊治.只有那些确认没有染病的人,才会被释放出来. 现在马上有需要大量的人手,他并不太情愿让自己的士兵进入到这个鬼域般的城市,那么这些被甄别出来的幸存者,便成了驱使的对象. 整个城市都城要消毒. 现在宿迁的队伍快要成为专业的烧制石灰的大师傅了,哪怕已经建起了数十口石灰窖,仍然供不应求. 军医带领着那些昆城幸存者们,在城内仔细地喷洒着药水,石灰水,城内所有的生物也都被他们几乎捕杀干净,现在的昆城,即便是老鼠,恐怕也不剩下几只了. 整整半个月之后,军医这才确认昆城已经没有了危险,军队可以进驻了,而此时,城内近五千个活着的人,又已经死去了一半. 不但马上有派出了斥候,大明其它各部也都派出了自己的斥候,田康麾下的鹰巢探子更是倾巢而出,他们必须要确认这一次时疫的范围和厉害程度. 不但是所有的将军和士兵们心中惴惴,便连皇帝秦风也是心中不安,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碰上这样大规模的,厉害的疫病.从不断回来的斥候带回来的情报,在秦风那张时疫图上也愈来愈宽广. 这种不安,随着舒畅和舒宛的抵达,终于消散了,不仅这师兄妹二人来了,大明医学院几乎是倾巢而出,不但是老师,连学生都一起被带了过来,为了让这些人迅速地抵达疫区,大明的铁路,水师是一路绿灯,用最快的速度将他们运了过来.而从大明本土,东部六郡以及其它地区调运过来的各类药材,已经是堆集如山了. 舒畅一来就带着一群医师钻进了一个为他专门准备的大帐蓬,而应他的要求,几个死去的染疾者的尸体也被送到了这个大帐之中,小半天的时间过去之后,满身臭味的舒畅从大帐之内钻了出来,带着一丝疲惫,就准备去见秦风. 他理所当然地被拦在了外头. 看着拦着他的乐公公,舒畅愤怒地竖起了他的两条眉毛. “舒大人,您这个样子,可是不能去见皇帝的.”乐公公一把就抓住了想要闯进去的舒畅,他是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推开宗师大门的人物,可怜舒畅那一点武道底子,落在他手里,就像是一只小鸡落在老虎手中,除了吐唾沫之外,啥也干不了.眼睁睁地看着乐公公三下五除二将他扒了一个精光,然后摁进了一个大木桶中,石灰水的滋味呛得舒畅大咳起来. “混蛋,什么疫病能上得了我的身,放开我.”舒畅愤怒地大吼道. 乐公公却是丝毫也不理会他的愤怒,亲自动手将舒畅洗得如同一只大虾一般之后,这才将他拎了起来,给他套上了一名内侍捧来的干净衣服. 怒火中烧的舒畅一边大步向内里走,一边威胁地看着乐公公,”臭太监,你等着,不让你脱一层皮,我就不叫舒疯子.” 乐公公嘿嘿干笑着,抱着膀子看着舒畅走进大帐,就算是舒神医,也不能在没有消毒之间见到皇帝陛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正在阅读奏章的秦风看到舒畅,顿时大笑起来:”舒虾子,你这一身红皮,煞是好看啊.” 舒畅愤怒地道:”我脸上红的,脖子是红的,手是红的,你都看得见,我身上是红的你也看得见,你是透视眼啊!死太监,我会让他好好瞧瞧我的厉害的,嗯,让他拉上几天稀,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听见你威胁他了,我很好奇,你怎么让他吃下你给我东西而达到你想要的后果呢?”秦风笑问道. “我,舒神医.”舒畅骄傲地翘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想收拾他,给他弄点佐料,还需要让他吃东西?” 秦风大笑,”看起来以后要让他离你远一点,好了,不开玩笑了,言归正传,事情怎么样?” “很厉害的一种疫病!”舒畅亦不再嬉皮笑脸,”发病极猛,极快,从早前军医收集起来的那些资料看,从染病到发病到死亡,不会超过十天.” “这么厉害?”秦风脸上变色,”可有什么办法治疗?” “当然有办法!”舒畅耸了耸肩,”解剖那些尸体之后,我们已经基本弄清了这疫病的发病原因,师妹已经带着人去配药了,药配出来后,找几个染病的试吃一下,看看效果.这病治起来并不难,关键是发作起来太快,传染起来了也快,所以没有充分的准备,便很难防止大规模的染上这种疫病.我们的军队准备工作做得极好,倒不用太过于担心这玩意,回头我们会再配出预防的药汤,军队便可以向前推进了.” 秦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指了指挂着的地图之上那一圈用红线圈起来的地方,”看到了没有,红线圈着的地方,都已经发现了疫情,红线之外的地方,便已经靠近了象山和相州郡城了,我估计这些地方现在绝对不好受.” “当然不好受.”舒畅冷笑道:”我就算没有去那些地方看过,但猜也能猜出来,这种疫病,只要有一个人进入到了那些地方,而他们没有及时发现而将这个染病者清理出去的话,马上就会传染开来,再也无法控制,人口越密集的地方,越是恐怖.” “看起来你们得辛苦一下了,我想尽快进军,拿下这些地方然后迅速展开救治,我可不想相州变成一片死域.”秦风面色凝重地道.”我们探子抵达的地方,其情其景,已经是惨不忍睹了.” “放心吧,我带来了足够多的医师,只要最后确定了药方,便可以迅速地大量配制,配药又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多找一些人来帮忙就好了.不过一定要保证药材的充足.” “我已经传下去了命令,各地都会向这里运送大量的药草的.” 第一千五百九十六章:是浩劫也是机遇 大明军队稳步向前推进,不过推进的速度极其缓慢,每天不过向前走四五十里左右便会停下来,然后安营扎寨,开始他们的常规操作。 所谓的常规动作,就是处理疫情。 一队队的士兵派出去,在刚刚走过的这数十里范围内大规模地搜寻,死者的遗体要烧掉,活着的要带回到大营去。随着舒畅,舒宛等一大波大明医学院的医师们抵达战场之后,感染时疫的人的死亡率正在飞速下降着。 军队抵达之后修建的第一个营地便是收容营,在疫区找到的人,先进这个收容营呆上数天,直到被确认没有感染时疫或者已经被完全治愈这才会放出来。 当然,出来之后,便会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们。 首要的便是继续搜寻所有的地域,这些本地人比大明士兵更熟悉本地的情形,他们也总能找到那些躲在极其隐秘地方的一些本地人,在时疫的威胁之下,没有谁敢包庇这些人,万一这些人中也有染病了的呢? 再者,明军对他们似乎也不错。 其次便是收拾这个被大水冲得稀烂的乱摊子了,青巷河泛滥带来的不止是有死亡,瘟疫,还有肥沃的泥土,相州这一季,已经算是完全毁了,基本上是绝收了,特别是相州北部,只怕今年整整一年,都得靠救济渡日了。 不过日子还得要过,今年不行了,那就得着眼于明年了,那些肥沃的泥土规整好之后,亦可以预计到明年必然会是一个丰收年。大乱之后必有大治,亦是事物发展的规律。 于是户部的户藉司颠颠地跑来了。他们需要统计人口,重新登记造册,好在今年过年之后,大批的户藉司人员便已经在荆湖,津州,东部六郡等地活动,这些地方几乎是完整地移交到了大明手中,像户藉田藉这些东西都是现成的,也就是重新将他们登记到总册你们就可以了,也就是刑州要费一些功夫。 现在相州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工作量可就大了。 大量的人员伤亡,流失,使得明军缴获的那些藉册基本上都成了废物,他们不得不一个一个的跑明军建立的那些收容营地,去重新一个个的登记造册,这是一个苦活计。因为这些收容营地里的人,似乎一直都在增加着。 相比起户藉司的那些苦哈哈们,管理全国土地的土地司的官员可都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土地不像人,不管他受不受难,遭不遭灾,他都在哪里,于是这些人抵达相州之后,便开始在收容营地之中招募了一些人,便热火朝天地开始了田亩的统计工作。 大量的无主田地啊,这一下子可就全部收归国有了。要知道这里可是楚国相州,可不是秦国那种苦寒之地,这些地方都是膏腴之地啊!属于那种你洒下一把种子,明年就能给你带来不小收获的地方,要是再精耕细作一番,那妥妥儿的就能丰收的好地。 相州死了太多的人,太多的土地一下子便成了无主之物。而活着的那些人,如果拿不出土地凭证,那大明的官府自然也是不认帐的。一场大水,一场时疫,连续两场灾难的发生,又有多少人还记得留下这些东西呢? 当然,土地司在丈量过田地之后,便又开始了分田到户。残存的那些相州人,被安置到了一个又一个新的居民点,分田到户大明执行了十数年,早已经轻车熟路,一家有我多少丁口,一个丁口分多少田,那都是有法可依的。 带着这些被登记为大明百姓的家伙,走到田地之上,一番丈量之后,打下界碑,一张盖着大明官府印章的土地藉凭塞到对方手中,这就算是完成了。 大明军队在前面慢慢地推进,后面的这些衙门便有条不紊地开展着这些工作,总之,皇帝陛下的要求就是,尽快地恢复这些地方的秩序。 如果说大明除了军队,还有另外一些人不怕死的话,那绝对要数那些商人了。虽然相州的时疫将不少人给吓住了,但还是有一些不信邪的商人们尾随而至。在一般人看来,相州已经被毁了,那还有什么商机啊?但在这些人眼中,这样的局面,这就是最大的商机啊。 先不说别的,相州给一场大水冲得稀乱,光这基础建设就是好大的一块蛋糕啊,大明国的皇帝也好,各级官府也好,军队也罢,对于房屋啊,道路啊,水利啊这些基础建设可是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一个地方重建,必然先从这些开始,谁先进入,自然谁就能捞到最大的一块肥肉。 再者现在相州人力便宜啊!那些受了灾的,侥幸生存下来的相州人,现在多半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大明的军队不可能一直养着他们,最多也就是让他们不致于饿死,这个时候商人跟上去,招募这些人干活,有吃有住还有钱拿,谁不乐意啊?不但皇帝满意,官府满意,便是这些难民自己也满意啊。 当然,工钱嘛,是能少就少了。现在大明本土的人工越来越贵了,请不起啊! 当然,这是大商人们的思路,而小商人们自然是紧随着大商人的脚步,大商人吃肉,他们就喝汤嘛,大商人赚官府的钱,小商人们自然就只能赚老百姓的钱罗。相州人啥都没有了,他们跟着大商人们干活,拿了工钱,自然是要置办过生活的物事的,那这日常用品什么的,在相州那便绝对是畅销货了,运过去之后,涨个两三倍价钱,照样好卖啊! 在这样的思路之下,在大明军队走过的地方,官府迅速恢复了对地方的治理,然后大小商人们迅速跟上,于是在一片疮痍之中,重新工作轰轰烈烈的展开,生机,再度出现在了这片大地之上。 遭了大难,大劫的相州人,此时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有人出来恢复秩序,恢复生产,给他们饭吃,给他们活儿干,那里还顾得对方是不是侵略者,自然而然地便融入到了这个机制之中,等到一切都稳定了下来,有饭吃了,有屋住了,脑子里可以想些别的东西的时候,大明在本地的统治已经将脚跟站得稳稳的了,这个时候,即便是有些其它想法的人,也立马将某些念头掐死在萌芽状态之中。 要说楚国这一年多来,对大明的仇化宣传,还是见一些成效的,如果不是这一场大水,一场时疫,明军在相州的前进,必然要费上更多的功夫。 现在的大明,不但兵部,户部忙得要死,工部也照样忙得连轴转,原本楚国的整个基础建设就不太好,与大明本土完全无法比拟,所以那些新近归附的地方,接下来必然会掀起新的一轮的建设狂潮,首当其冲的便是道路了。 要想富,先修路嘛!这对于大明人来说,已经是一个公识了,君不见以前的大明长阳郡那种穷得舔糠的地方,在马向南咬着牙,借了一屁股债甚至跑到皇帝面前去死皮赖脸的哭穷最终将路修好之后,现在已经富得流油了吗?诸如此类的例子太多,所以大明每得到一个地方,到任的地方官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我需要一条好路。 以前因为水泥这样的玩意儿是管控物资,价格高还不容易买到,所以这道路的修建便进展缓慢,不过随着大明皇帝与齐国皇帝达成协议,大明用水泥的制造方法换回了一些大明俘虏之后,水泥制造工艺便从大明的管控物资之中消失了,任何商人,只要向工部缴纳一笔数目可观的费用之后,立即便能得到完整的生产工艺,你可以在大明任何地方建水泥工坊,工部甚至还会免费派匠师去给你进行指导。 这个结果就是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大明的水泥工坊如雨后春笋一般的冒了出来,水泥产量大幅度增加,东西一东,竞争自然就激烈,原本居高不下的价格瞬间便下探到了一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地步。 修路,自然是用这玩意又快又省,以前要修一条稍微上档次的石板路得费多少功夫啊,现在好了,三下五除二,一条比石板路平整得多的道路,在短短的时间内,便能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百姓们很高兴,因为不再受泥泞之苦,官员们很高兴,有了一条好路之后,自然会有更多的好路出现,好东西自然也是有传染性的,地方大发展是可以期待的,商人们很高兴,又可以大赚一笔。巧手自然也很高兴,因为工部在这一系列的操作之中,权限再一次得到了扩大,影响进一步得到了提高。 当然,现在他的注意力没有放在这些之上,而是盯上了青巷河。这河,必须得治啊,河堤基本全毁了,眼下春汛是过去了,但过不了多久,夏汛又要来了啊,这要是不赶紧治理,到了那时候,又是一场浩劫啊,虽然青巷河还没有完全落入到大明手中,但看起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了,得开始筹备这事了。 在巧手带着工匠们沿着青巷河开始勘测的时候,秦风也终于将他的目光投注到了象山要塞和相州郡城之上了。 这是最后的两个堡垒了,不过看起来,似乎用不着费太大的功夫了。 时疫一传播开来,可是不分敌我的。 第一千五百九十七章:始作俑者,终受其害 乐公公看着舒畅好整以遐地用手里的小刀片下一小羊肉,然后塞进嘴里咀嚼得津津有味的模样,突然便是一阵阵的反胃,喉咙里咕咕地响着,强忍着这才没有吐出来.他终究还是被舒畅坑了一次.被舒畅骗去了他的那个大帐,然后站在哪里全须全尾地观看了舒畅解剖一个因为时疫而死去的尸体的过程. 乐公公杀人不眨眼,但当他看到舒畅拿着刀子划开那个因为死了有些时日的尸体有些澎胀的肚子,伴随着砰的一声响,那个肚子突然炸开,内里的五脏六腑都爆出来,花花绿绿的东西溅了一地的时候,仍然是面无人色. 不是怕,而是实实在在的是恶心到了.但他又不能这样落荒而逃,只能硬挺着站在哪里,看完了如癫似狂的舒畅手舞足蹈般的表演. 此刻,看着舒畅好整以遐地吃起肉来,特别是当他拿着一把小刀子划开一只烧鸡的肚子,嘴里还刻意地发出砰的一声响的时候,乐公公阵阵恶心上涌,再也顾不得在皇帝陛下面前保持礼仪,风一般地冲了出去,转眼之间,剧烈的呕吐之声便传进了大帐. “跟我斗!”舒畅哈哈大笑,”咱们以后还有得玩呢!” 秦风没好气地敲着桌子:”舒疯子,适可而止啊,把你摁着洗澡,乐公也是对我的一片爱护之心,不许你再捉弄他了.他一大把年纪了,可吃不住你再三戏弄.” “得,有你这句话,我就放过他了.”舒畅得意地笑道:”不过他倒也是好汉子,知道不,上一次我把和尚骗进去,那家伙在里面没有呆上半刻钟便落荒而逃.”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变态!”秦风轻笑道. 舒畅斜睨了秦风一眼,小刀子挑起一片肉喂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别忘了,变态的还有你一个,当初我干这些事的时候,你可是在一边眼都不眨地看着.” 秦风哈哈大笑,端起杯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好了,说正经事,相州北部一场大水,死了近十万人,一场瘟役,到现在为止,死的人也差不多好几万人了,而且死亡的人数每日还在增加之中.我们的前哨军队,每天都会带回来很多的幸存者,也会发现更多的死尸,孙承龙苦心经营的象山要塞防御群,已经形同虚设了,除了象山要塞和相州郡城,其它地方的守军,要么得时疫死光了,没死光的也被吓跑了,你现在已经差不多将这时疫的情况弄清楚了吧?你觉得相州南部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舒畅擦了擦油光光的嘴,道:”这种时疫发病的病理都已经搞清楚了,发病猛,传染快,死亡率极高,但只要预防得当便无大碍,治疗起来嘛,也不是太难,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只要还没有病如膏肓,我们便能救回来.这病嘛,对于我们来说,不算什么问题了,但对于对面来说,恐怕就没有这么简单了.现在象山要塞和相州郡城内,只怕情形很不乐观,逃难的人进入到这些地方,便会把时疫带过去,而时疫在这些地方爆发,便又会让那些恐慌的人又会继续向上京城方向逃难.” “也就是说,这些人会将疫病继续带进上京城.”秦风皱起了眉头. “理论上就是如此!”舒畅点了点头. “这可不行啊!”秦风摇头道:”相州也好,上京城也好,可没有我们大明这样完备的医疗体系以及这么多训练有素的医师,当然,还有你和舒宛这样的大神医在,一旦时疫进入了上京城范围之内,只怕上京城就会变成死域.我可不想我们进入上京城的时候,看到的跟我现在看到的一个样子.” “这么说,你是要加快进军,迅速拿下象山要塞和相州郡城吗?”舒畅道. 秦风点了点头:”我在等着鹰巢传回来的消息,加快进军,势在必行.舒疯子,或者现在象山要塞,相州郡城的情况已经非常恶劣了,你要多做一些准备,进入这样疫病盛行的地区作战,必须确保我们的士兵不被传染,另外,还要作好我们进入上京城范围之后的疫病防治.从现在开始,你集中精力做这件事情,其它的事情,交给舒宛就够了.太医署要全面运转起来,即便是东部六郡,江南四郡等地可以利用的力量,也要全部利用起来.” “明白了.”舒畅道.”防治疫病的汤药现在是可以满足供应的,作战的军队,只要每天保证一碗这样的汤药就可以确保无虞,而治疗疫病的药物,现在师妹正准备把其制作成药丸,以便更容易携带.不过现在你要加快进军的步伐,时间上就非常紧了.” “必须要快.我们等得起,可这时疫却会愈来愈疯狂的.”秦风道. 象山要塞,驻守在这里的孙润泽现在是一筹莫展.水灾过后,无数侥幸逃脱的人都在向着这里汇聚,在他们看来,这里还有朝廷的军队在,有官府在,自然不会放任他们不管,虽然不能进入要塞之内,但在要塞周围,却是搭起了一个个的草棚子,站在要塞顶上,便能看到一片片的窝棚无边无际的延伸出去. 最初的时候,孙润泽的确还派出人去救济这些灾民,同时,也从这些灾民之中遴选一些青壮来挖掘壕沟,修筑墙堡,进一步地护大象山要塞的防御圈,当青巷河泛滥之后,明军必然会直接进逼象山要塞,这是可以预见到的. 但接下来的情形,却大大地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之外,时疫如狂风一般横扫相州南部,当难民聚居地开始成批的有人横死之后,孙润泽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瘟役之害,他当然清楚这里头的危险.不过可惜的是,象山有数万大军,军医却少得可怜,更谈不上有什么卫生体系,即便随军的几个大夫竭尽所能,他们能做的也极少. 哪怕孙润泽立时关闭了象山要塞,切断了与外面的一切联系,仍然已经晚了,当象山要塞出现了第一个因为时疫而死的人之后,整个象山要塞便已经开始惶惶不安了. 现在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派出去一支支的巡逻队以及严利告诫麾下所有的军官,一旦发现有疫病的征兆者,必须立即杀死,然后再将尸体焚毁. 可是即便如此,疫病仍然在象山要塞之内漫延开来. 那些将领们不忍心杀死自己患病的部下,只能将这些人驱逐出象山要塞,于是每一天,象山要塞都会上演一幕幕绝望的患病士兵被绑着丢出城外的事情. 象山要塞,弥漫着绝望的气息.因为疫病正在无声无息地侵袭着这里的每一片地方,此时,不要说什么战斗力了,整个军队还没有哗变逃亡,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和尚和余秀娥率领的锐金营,就是在象山要塞最虚弱的时候兵临城下的. 抵达象山的锐金营并没有马上向象山要塞发起进攻,而是第一时间便建立起了收容营,一队队的士兵全副武装地冲进了那些棚户区,将那里的活人驱赶了进去,时疫患者自然也都抬了进去,然后一把火将大片大片的棚户区烧了一个干净. 孙润泽在要塞之顶,能清楚地看到明军的动作,但现在的他,却是无力干涉,他麾下的军队,现在毫无战意,惶惶不可终日,如果他胆敢离开要塞向明军发起攻击,只怕会被明军一击即溃. 明军好像是在救治那些时疫患者,当大批的穿着白色大褂子的人出没在明军军营之后,孙润泽终于明白了那个收容营是干什么的.而更让他震惊的是,似乎明军对这种时疫已经有了极好的治疗手段. 因为数天之后,那些曾经被他下令驱逐出去的要塞内患病的士兵再一次地出现在了要塞之下,他们不但没有死,反而看起来一副痊愈的模样,站在要塞之下,声嘶立竭地对着守城的士兵喊叫. 这些人喊叫的内容,让孙润泽确认了自己的想法,明人,的确能够迅速治疗这种要命的时疫.他绝望地发现,要塞内的气氛古怪了起来. 在这些士兵现身说法数天之后,象山要塞外围的几座副堡开堡向明军投降了,那里面的士兵不少人都染上了时疫,他们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的奔向了远处的那个能带给他们生的希望的明军收容营. 不出十天功夫,整个堡群密布的象山要塞郡,只剩下象山主堡. 当太阳又一次从象山另一侧升起来的时候,形容枯槁的孙润泽看到了自己的副将带着数名将领走进自己的房间的时候,他便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孙将军,我也染上时疫了.”副将的声音嘶哑,”要塞之内,现在染上时疫的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一,我们不怕在战场之上作战,但这样死去,这样腐烂,我们心有不甘.” “这一切本来是不该发生的.”另一名将领愤怒地道.”如果不掘开青巷河,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也就不会有这么厉害的瘟疫横行,我们是自作自受啊.孙将军,够了,我们受够了,自己兄弟如果战死沙场也就罢了,咱们当兵的,就是这命,但现在这样死去有什么意义,孙将军,我们决定向明军投降了.” 孙润泽木然地看着麾下的这些将领,没有发怒,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向着他们挥了挥手. 第一千五百九十八章:疯狂 世事有因便有果,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始作俑者孙承龙在设计全歼明军先锋部队失败之后,掘开青巷河,水淹相州北部,致使整个相州北部沦为泽国,十余万无辜的百姓枉死。他本想一来是借此拖延明军前进的步伐,二来也是逼迫明军无法绕开象山要塞进军,只能强攻硬打,如此一来,凭借着他苦心经营的象山要塞群以及其周边的配套防御,给明军以极大的杀伤,哪怕就算不是明军的对手,也可以大大地挫伤明军的实力。 明军的前进步伐的确是如他所愿,被拖慢了,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一场洪水再加上无数人的暴尸荒野,带来的时疫如同狂风一样横扫相州。在这场瘟疫大爆发之中,明军没有受到任何损失,倒是楚军因此而损失惨重。 布置在明军前进线路上的守军没有等到明军的抵达,便已经先被瘟疫打垮,瘟疫带来的恐慌,死去人的惨状,让沿线守军闻风丧胆,纷纷弃城而逃,明军不费吹灰之力,一路挺进,将这些地方收归囊中。 四月底,当象山要塞被瘟役所困,守军出降,儿子孙润泽自杀于要塞之内的消息传到相州郡城的时候,孙承龙一夜白头。 整个相州都被瘟疫的阴影笼罩着,郡城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郡城在得到消息之后,立即便封锁了城池,不许任何一个人再踏入郡城半步,那些自其它地方逃亡而来的人聚集在相州郡城之下,在苦苦哀求数天之后,终于绝望的离去。 一场人为的洪灾,孙承龙丢掉的不仅仅是整个相城的防御体系,还有楚国在相州的人心。作为紧邻上京城的州郡,楚国朝廷在这里的统治算得上是根深蒂固的,皇室对相州的影响也是极大的,在孙承龙经营相州防御体系的时候,相州人也算得上是万众一心。但现在,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便如同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冲走的不但是一条条人命,也是一颗颗人心。 反倒是明军,一路之上建立收容营,收治病人,埋葬死尸,治理水患,恢复治安,重建秩序,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路之上默默地做着这些,便轻而易举地收人心聚拢在了一起。 在相州人最为恐慌和无所依靠的时候,明军的适时介入,当真是事半而功倍。惶恐不安的相州人在这个时候,自然而然地聚集到了能给他们安全的势力之下。 对于明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越是靠近上京城的区域,楚国朝廷的统治力和影响力也就越深,在刑州,明军便已经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一点,凭借着战争上的大胜都不能短时间内拿到手的人心,现在却是轻而易举地握在了手中。 从这一点上,明军真是要感谢一下孙承龙。 一夜白头的孙承龙彻底封锁了相州郡城,不但不许进,也不许出了,因为这个时候,瘟疫的阴影已经笼罩在了郡城的上空,虽然郡城之内有着更为完备的医疗体系,但对于这个大郡城来说,不论是医师,还是药草,显然都是缺口极大的。不管他们如何防范,瘟疫还是无声无息地侵入到了郡城之内。 开始死人了。城西的化人场,那月底之后,滚滚的浓烟便从来没有停止过,以至于全城都能闻到那烧焦的肉香味。 疯狂的孙承龙派出了军队,一家发现一个瘟疫感染者,立时便不分轻红皂白的全家斩尽杀绝,然后运到化人场烧得干干净净。 整个相州城,现在不但是被瘟役威胁着,也被几乎要失去理智的孙承龙威胁着。这一条灭绝人性的政策,带来的后果,就是相州城如同一个巨大的火药桶,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不管是平民百姓也好,还是豪门巨富也罢,这个时候,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因为瘟疫是不看人的,而现在的孙大将军杀人也是不看人的。 这个时候,连逃都逃不了。因为孙大将军不愿意放城内的任何一个人出逃,在他看来,相州城内,每一个人都有感染瘟疫的危险,而这些人出逃的方向,只会是上京城,一旦将瘟役带进上京城,那就是灭顶之灾。 他封闭了郡城,同时也去信给上京城负责防御的大将军卫泽龙,让他在上京城与相州的交界建立起了一条封锁线,对于从相州逃往上京城方向的人,一律诛杀。 相州已是摇摇欲坠了,而相州安抚使杨闯,现在也是惶惶不可终日。由于相州郡守马学春在掘河放水的现场殒命,现在相州郡城的一应事务,基本上便都落在了这位安抚使的手中,在处理完了一天繁杂的事务之后,疲惫地回到了自己的住所的时候,杨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而那个跟随着自己一起从津州回来的老家人,也正一脸惶恐地站在那人下首,小心翼翼地陪着他说话。 这个人自然是来自明军,专门负责与杨闯联络的鹰巢谍探。 “你是怎么进来的?”杨闯有些骇然的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相州郡城很大,孙大将军的篱笆扎得再紧,也有遮挡不到的地方,吾要来便来,要去便去。”来人笑吟吟地道:“杨郡守一向可好?” “我很不好。”杨闯颓然道。他现在在明人的罗网之中越陷越深,已是不可自拔了,现在的他,当然已经知道当时霍光从他这里离开之后去做了什么,可以说,这一场大水,一场瘟役,与他都有脱不开的关系。如果孙承龙的计谋得逞,那后面的这一切自然就不会发生。杨闯很清楚,如果这一件事传扬出去,孙承龙不会介意将他撕破碎片一块一块的生吃了。现在这位大将军已经快要疯了。 “你的家人如今都过得很好,特别是您的两个儿子,长得那叫一个壮实。”来人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杨闯,“这是尊夫人给您的家信。” 杨闯接过信,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立即将信送到烛火之上点燃,垂头丧气地看着对方道:“说吧,你们又要我干什么?现在孙承龙就是一个疯子,早就不能以常理揣泽之了,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多说一句话,因为一旦不合他意,他就要拔刀杀人了。” 来人冷笑道:“孙承龙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 “这不废话吗?”杨闯不满地道:“他是大将军,有军权。城内数万大军呢,特别是火凤军,唯他一人之命是从。”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从军队之上下手不就得了。”来人不以为意地道。 “别打这个主意,火凤军是不可能被策反的。”杨闯摇头道。 “火凤军是不能被策反的,不是还有几万其它军队吗?”来人笑道,“听说孙承龙在城内实行一人染病,一家斩尽之策?如果是军队中有人染上了时疫呢?” 杨闯骇然抬头。相州郡城之内,因为知道情报后防治还算得力,特别是军队,更是防范疫病的重点,所以到现在为止,军队之中还并没有出现疫情。 “如果军队之中出现了疫情,孙承龙是不是把一队一哨的军队也要斩尽杀绝?” “他,也许会哪么做的。”杨闯艰难地道。 “那不就有好戏看了!”来人笑吟吟地道:“你是安抚使,如果孙承龙真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你是不是就可以有机会拉拢其它的军队了。” 杨闯怔怔地看着对方,那张笑吟吟的脸,在他的眼中,不谛于是魔鬼的化身。 来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琉璃瓶子,内里装着小半瓶液体,轻轻地放在了杨闯的身前:“这里头,便是引发这一次疫情的玩意儿。” 杨闯霍地站了起来,见了鬼一般地看着对方,嘶声道:“这一次的疫情是你们弄出来的?” 来人讥笑道:“我们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这东西是在疫情大爆发之后,我们大明医学院的那些神医们为了治疗这种疫情展开研究之时弄出来的。你放心,这玩意儿被咱们的舒大神医掺了料的,人感染上他之后,看起来和现在的时疫一模一样,但却不会大规模地传染的。” “你们想要我怎么做?”杨闯嘶声道。 “找个机会,让一队士兵沾染上这东西,看看孙承龙如何应对,如果他真杀了这些人,你的机会就来了是不是?”来人微笑着道。“拉拢这些非火凤军一系的将领,与孙承龙对抗,最后迫使孙承龙率火凤军出击而不是在相州郡城内固守。” 杨闯跌坐在椅子上,好半晌才嘶声道:“那我这么做,能得到什么?” 来人大笑起来:“这才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杨郡守。我们大统领说了,做完这件事情之后,你可以带着一部分人逃回上京城去,而且我们会送你几个医师,而这些医师都是会治疗这种瘟役的好手哦,你说你带着他们回到上京城,会不会又是大功一件?” “让上京城染上这种时疫,不是更方便你们攻打他吗?” “错,我们要的是一个完整的上京城,包括里头的百姓,我们可不想要一片死域,杨郡守,据我们所知,卫泽龙虽然封锁得很严密,但已经有很多人通过不通的渠道逃进了上京城,瘟役,已经在上京城开始了,时间很紧啊!” 第一千五百九十九章:必须要加快节奏 秦风的中军大帐设在一处高地之上,在确定了地方之后,大批的工匠提前抵达,迅速地用水泥将地面硬化。 因为是临时驻地,倒也不用太费功夫,垫层什么的就免了,地面也只铺了薄薄的一层,虽然春雨连绵不容易干爽,但这对于大明的工匠来说,显然不是什么问题。 以这个高地为圆心,数万大军的营帐向着四周漫延出去,无边无际。当然,他们就不会有这个待遇了,一般的士兵扎下营帐之后,多是去寻一些干草树枝铺在地面,再铺上自己的行军毯,即便是将领,也不例外。 秦风的中军大帐真得很大,整个支撑开来,足足上百个平方,当然,这并不仅仅为了显示皇帝的尊贵,其实也是为了实际的应用。 大帐的内部被简易的木板做了隔断,最大的自然就是用来议事的会议室,然后一边是用来装文卷兼秦风平日里的办公场所,另一边则是休息的地方。 皇帝到哪里,无数的事情自然也就追到哪里。 现在秦风就有些头疼。自大明立国以来,总体说起来,一直是风调雨顺,年年丰收,这也被大明的臣民作为秦风得天佑的证据之一,在秦风最为艰难的那几年,要是来上几场天灾,说不定大明早就垮台了。 现在摊子愈来愈大,疆域愈来愈广,麻烦事自然也就越来越多了。 今年入春之后,大明终于感受了大自然的威力。首先便是西地五个郡治在开春以后,还没有下过一场雨,春雨贵如油,没有春雨滋润,可想而知会有什么后果。而这样反常的气候,还代表着一个很严酷的事实,那就是今年西地的旱灾必然是板上钉钉了。 如果是雍郡,青河这些地方倒也罢了,必竟这两年来,这些地方一直在大力兴修水利,对于灾祸的抵御能力要强悍许多,但出现问题的却是最西边的几个郡治,这问题就大了。那些地方也是最晚归顺大明的前秦郡治,民风彪悍好斗,在归明之后,是当时大明两大镖局重点打击的地方,好不容易才将盗匪杀得杀,捉得捉,安抚得安抚,使之归于了平静。但即便如此,大明在哪里的统治,相对于其它地方,仍然是薄弱的。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虽然带着歧视的意味,但也大致说出了真相,你不能指望一个衣不蔽体,食不裹腹的人与你讲什么仁义礼智信,人饿急了,啥事儿都干得出来,这样的事情,秦风见过太多。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老祖宗总结出来的至理名言从来都是来自于最真实的生活。 赈灾,这是必须要提上议事日程,提前安排了。 岳开山去了巩州,也是这一次受灾最严重的一个郡治,对于岳开山的能力,秦风是不置疑的,如果连他也忧心忡忡的话,这就说明事情已经在向不好的方向发展了,以至于岳开山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计划,他想要开凿一条连通西部五郡至雍郡的运河,一劳永逸地解决西部的用水问题。 这是一个犹如天外飞仙一般的计划,要知道,如果真动手的话,这可是一条长达千里的大运河,其工程量,让秦风初阅这篇奏章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政事堂对这件事争吵不休,权云还没有发言,方大治历来是求稳,对于这样的异想天开的计划自然是反对的,金景南却是大力支持,而另一位刚刚进入政事堂,目前还没有去越京的议政曾琳,也抱持了沉默。 这样的一个大工程,当然不是一个巩州能完成的,甚至西地所有州郡都联合起来,也不可能完成,因为西地相对于大明本土来说,还是太贫穷了。而开凿这样的一条大运河,所需要的资金必然是一个天文数字,这需要大明整个帝国全力以赴才有可能完成。 这可不仅仅是资金上的,还有政治上的。 当然,岳开山提出来的理由也是很充分的,一来可以以工代赈,在灾荒之年,由政府出资大兴土木,本来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二来,这条大运河当真能修成的话,一条河便能将整个西部联为一体,对于未来的发展,其意义不言自明。 对于这样一个计划,西部的那些官员必然是支持的,工部巧手肯定也是举双手赞成,毫无疑问,如果这条大运河开凿的话,在未来的几年之中,工部的话事权必然会大增。 而与之相对应的,其它各部必然是反对的。不说别的,单是这件事所需要的资金,便足以让朝廷压力山大,这边多了,哪边可就少了。 秦风考虑了半晌,终于还是觉得这件事现在来做,还是为时过早,岳开山为巩州谋福利自是不遗余力,因为这也是他的政绩,但作为皇帝,他还要考虑到整体的利益。 提起笔来,在奏折之上批下了一行字:“再议,可先由工部成立筹备组,把功课先做好。” 话不能说死,这样容易打消地方官员的积极性,留一条缝隙,让他们先准备起来,必竟这样一件大工程,光是前期要做的事情,就数不胜数。其实岳开山的这条建议,秦风还是很动心的,只不过现在就做,不合时宜罢了。 西地遭旱灾,大明本土南部却是遭了水灾,长势正好的庄稼被一场大水冲过之后,统统泡了汤,虽然现在正在组织补种,但今年的收成,铁定是要跌个好几成了。 疆域愈大,麻烦事就愈多。而这,都需要秦风最后定下章程来,而处理这些事情,比起指挥打仗,可难多了。 秦风决定要快速地结速对楚国的战役,然后将经略的重心,放回到民生上去,民生是基础,要是这上头出了问题,战争,也就无力为继了。 曹云曾经说过,一个优秀的统帅,一定会竭尽全力将战争简单化。而现在,秦风就正在将这场对楚战役简单化。 他要迫使孙承龙与自己决战。 历来战争,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楚国的守城技术,可真不是吹的,当年程务本经营的东部防线被称为楚国铁壁,让齐国吃尽了苦头,而相州郡城作为首都上京城的北大门,其坚固险峻丝毫不输给昆凌郡。真要硬打,损失惨重那是不可避免的。 秦风可不想硬打,一来他不想在坚城之下流淌太多的血,二来,亦是时不我待,除了国内的问题,瘟疫向上京城的漫延也让他忧心忡忡。上京城是一个人口汇集的大都市,数百万人口的城市一旦爆发瘟役,后果不堪设想。 在相州,明军便已经竭力全力在扑灭瘟役了,虽然说成效明显,但瘟役带来的死亡,直到现在仍然绵绵不绝。 想要迫使孙承龙出来决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家伙在明军打进来之后,策划的唯一一次进攻,就是想要吃掉宿迁和江上燕,在这一次尝试失败之后,他立即缩进了龟壳里,准备与明军打一场持久战。 可以说,他的这个选择是明智的,也是最楚国最有利的,如果不是这一场瘟疫的话,明军的确只能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去啃,但现在,时势却又大不相同。 象山防御要塞群几乎是未费一兵一卒便拿了下来,这让孙承龙的整个防御计划化为了泡影,他只剩下了相州郡城。 鹰巢已经启动了计划,但愿这个计划能奏效。 相州郡城之内,真正能让秦风重视的,也就是那两万火凤军步卒了,如果不是郭仪的那一万火凤骑卒被隔绝在高梁河北岸从而被明军歼灭,步骑配合的话,这一仗还是很难打的。现在,当然两说了。 矿工营,锐金营,苍狼营,这可都是大明老营头,最擅长打的就是硬仗,火凤军,秦风还真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只要他们敢出城,秦风就有把握将他们一举歼灭。 田康在乐公公的带领之下,喜气洋洋的走了进来。秦风一看田康的脸色,便知道这件大事算是定了。 “陛下,成了,成了。城里头传来消息,孙承龙要出城与我们决战了。”田康笑道。 “这个杨闯,办事这么有效律?”秦风亦是大喜,在宿迁的嘴里,这家伙可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除了在捞钱之上有些聪悲之外,几乎一无是处。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得就是这样的人。”田康哈哈大笑道:“我们送进去的东西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整整一个哨队,染上了这种似是而非的瘟役,孙承龙也不负众望的要杀了这一队人,不过这一哨人却是前郡守马学春的亲军,您也知道,因为马学春之事,他们对于孙承龙是很怨恨的,认为是孙承龙害死了马学春,再加上掘河所带来的严重后果,城内其它军队对于孙承龙其实是很不满的,他们认为,如果不掘河,楚军还不致于落到现在的地步。” “所以两帮人闹将起来了。”秦风微笑着道。 田康点头:“孙承龙自然是看到了这里面严重的后果,如果他出军,还能同仇敌忾,如果再不出军,窝在相州郡城里,一个处理不好,他们自己就先要内斗起来。所以他只能孤独一掷了。” “擂鼓,聚将!”秦风握了握拳头。 第一千六百章:相州决战(1) 孙承龙不得不战了. 他的心中极是苦涩,始作俑者,反受其害.他策划了一切,最终被自己亲手编织的这个笼子装了进去,而且即将被沉进水里,永世不得超生. 所有的一切,都与自己预期的相反,想要得到的,却偏偏失去的最快. 整个象山防御体系,一是毁于时疫,二则是内讧.要不然凭借着象山要塞群中的数万士兵,怎么都能与明军一战的. 而现在,同样的境况已经落在了相州郡城的身上了.军心已乱.如果他不趁着现在虽乱还未散的时候,发动与明军的决战,而是继续在城中死守,他城内距内讧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虽然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如果是明军来攻他固守的坚城,他有把握让明军在城下流无尽的鲜血,大到让他们无法承受.但明军根本就没有来攻打的意思,摆出了一副要稳坐钓鱼台,坐看风云起的样子. 他只能出城,与明军决死一战. 五月五日,晴空万里,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紧闭多日的相州郡城北城主城门和数座小门同时打开,先是一队队的骑兵奔驰而出,紧接着一队队的步卒列队从城中走了出来. 决战! 其实这不仅仅是孙承龙的决定,也是城内其它将领们的一致决定.这些将领不仅仅包括火凤军将领,也包括了其它军队的将领. 他们对朝廷的忠心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时疫,已经让所有人都胆寒了,这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无形无影,城内防范的已经如此森严了,可瘟役的种子还是如野草一样疯长,军队自然也无法幸免. 与其染上疫病,在绝望之中哀嚎而亡,不如马革裹沙,血洒沙场.这便是这些将领们对孙承龙的要求. 五万大军,倾巢而出.相州郡城之内,再无一兵一卒. 此战如胜,郡城自然无恙,此战若败,即便还有兵,又能济得什么事? 骑兵,步卒,远程武器,源源不绝地从城内开拔,在城下开始列队集结,一个时辰之后,随着城上上百面大鼓隆隆的擂响,孙承龙拔出了自己的战刀,戟指前方,厉声呼喝道:”全军,出击!” 几乎就在相州郡城大门洞开,军队出动的时候,数十里外的明军大营,也是战鼓隆隆,一支支的军队从营内奔出,集结完毕之后,向着预定的战场推进. 两军决战,双方士卒加起来多达十万人,适合如此大规模作战的战场,其实是有限的,所以双方合意的战场地点,几乎不谋而合. 斥候们往来穿梭,流水价地将对方的消息传送回来. 中午时分,双方几乎同时出现在了百里荒. 明军左翼是马上有统率的苍狼营,右翼是和尚夫妇率领的锐金营,中军前部陆丰统率的矿工营,矿工营之后,秦风的中军大旗高高飘扬,在他周围,则是他的亲军烈火敢死营.江上燕的骑兵分作了两部,在大军左右两翼往来奔驰,而宿迁麾下的部卒,此刻却是只能作为预备队使用了. 宿迁倒也不生气,在苍狼营,锐金营,矿工营这样的部队面前,他想要去冲锋陷阵担当主力,的确还是差了一些.再说此次出战,他也已经捞足了军功,虽然中间稍有差池,但结果总算是不坏,现在近距离地观看一下明军最为强悍的几支军队的作战,对自己和自己的麾下,也算是一种经历和免费的课堂. 楚军这边,孙承龙集结了火凤军两万步卒为自己的中军,其余的三万人分为两部,驻守左右翼,他这是打定主意要用自己最强悍的战力去与秦风的中军硬杠了. 战场之上,率先发动打击的永远都是骑兵. 双方的将领都是久经战场的老将,在步卒在列阵,各类远程武器还在布署的时候,骑兵已经悍然发动. 江上燕挥舞着双刀,纵马向前,他的前方,是相州郡城中最后的一支骑兵,人数不足三千人.这三千人的骑兵全部驻扎在他们的右翼,当江上燕部冲锋向前的时候,他们在将领的带领之下,却是向着一侧狂奔而去. 他们是要将江上燕的骑兵引离主战场. 他们不是江上燕的对手,这是毫无疑问的,但他们必须要牢牢地牵制住江上燕的这支骑兵.面对如此明显的调虎离山之计,江上燕没有丝毫的犹豫,纵马便追了过去,今天的主战场,并不需要他去破阵,他要做的,只是全歼这支骑兵便好. 秦风卓立于中军旗下,看着对面的孙承龙,两个在这个距离上,虽然看不清彼此的模样,但却能看到对方的身影. “开始吧!”秦风淡淡地道. 嘹亮的军号之声伴随着鼓声响起,明军右翼锐金营开始缓缓向前推进.队伍的最前方,一辆辆的冲阵车作为前导,此时的冲阵车,距离他们第一次出现在战场的时候,模样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变,徐来的天工署对其作了相当大的改进,现在的他,已经披上了一层铁壳子,精密的机械结构,使得一名士兵便能让他轻松前进,另一名士兵则坐于冲阵车上操纵着弩机. 在冲阵车的身后,则是锐金营的步卒的方阵,身背短矛,腰挎手斧,手持长枪,整整齐齐的一排一排地向前推进,而在他们的中间,一台台黑黝黝的霹雳火随之缓缓推进.与往常一样,和尚居中指挥,余秀娥持刀作为前锐. 锐金营这边缓缓开始,左翼的苍狼营也隆隆出发,他们的基本配置与锐金营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士兵的装备了,苍狼营士兵的身上没有锐金营那么多的零碎,但他们统一的制式大刀与烈火敢死营的大刀一模一样,此刻,三尺长的刀刃高高举过头顶,犹如一排排滚动的刀花,向着对面挺进. 两军态势,相当明显. 明军左右两翼主攻,中军呈防御状态,而楚军则正好相反,孙承龙将最为精锐善战的两万火凤军布置在中军,他是中军主攻,直取秦风,左右两翼则是主守. 双方各有矛盾,现在就是看谁的矛更利,谁的盾更厚. 孙承龙看都没有看左右两翼,他对左右两翼的要求只有一个,死守,牵制并卫护自己的肋部,能让自己心无旁骛的向秦风的中军发起进攻. “出击!”孙承龙嘶声大吼. 两万火凤军同声呐喊,迈步向前挺进,队伍之中,更多的辅军则吭哧吭哧地拼命推动着一台台地床弩,一架架的小型石炮跟在队伍之中. 楚军左翼,一名楚军将领目不转睛地盯着缓缓推进的明军,高高扬起的手臂猛然下压,大声吼道:”射击!”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的时间,一枚枚的石弹从他身后的投石机上飞出,一枚枚的强弩带着呼啸之声飞向明军阵列.冲阵车骤然加速,密集的石弹对于他们有着极大的危胁,相反强弩他们倒并不怵. 余秀娥看着天空落下的石弹,人却如同炮弹一样冲天而起,手中大刀寒光闪闪,一枚枚石弹竟然被她凌空斩得粉碎,队列之中亦有其它武道修为高明的将领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尽力地格飞一枚枚石弹.尽量地减轻对己方士兵的伤害.即便如此,仍有数量众多的石弹落下,使得锐金营整齐的队列不断减员. 走在步卒最前列的大盾手们在听到破空而来的强弩的时候,怒喝着将长盾往地上重重一砸,然后和身顶在上面,强弩袭来,盾碎,人亡.但强弩却也被挡了下来. “加速!”和尚的怒吼之声传来,锐金营士兵们身子前弓,小跑起来.将霹雳火甩在了身后. 霹雳火的射程不如投石机那么远,他们还需要向前挺进一段距离,才能向敌人发起致命的攻击.而此时,冲阵车上的弩机却已经哧哧地响了起来,楚军阵地前沿,一排排的盾牌立了起来,弩箭射于其上,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明军左翼,苍狼营与锐金营的处境差不多,在承受着敌人的打击之中一步一步向着敌方靠近. 和尚此时两眼血红,因为他的战士正在不断地倒下,对于守,楚军的确有着高人一等的造诣,有条不紊的攻击,给锐金营带来了极大的伤害. 直到身后响起霹雳火那熟悉的呼啸之声时,和尚这才狞笑了起来,”龟儿子们,好好享受一下我们送上的大餐吧!” 一旦进入到自己的射程,霹雳火的威力便不是投石机能比的了.不论是射速还是威力,霹雳火都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远程武器. 一枚枚通红的铁球飞向空中,迎风变成一个个硕大的火球,狠狠地砸向楚军的阵营.密集的楚军阵营顿时被打出一个个的空白区域,大火熊熊,浓烟四起.但楚军并没有因此而崩溃,空白很快被补上,阵形仍然紧密.投石机竭尽所能地加快自己的射速,石炮也开始呼啸,密如飞蝗的羽箭亦在此时飞向数十步个外的明军. 第一千六百零一章:相州决战(2) 锐金营顶着箭雨向前加速突进,而他们的对面,楚军步卒一部也开始了向前压了过来. 明军甲胄防护性能极好,对于羽箭,他们是丝毫不怵的,反倒是对于石炮弹射出来的那些半斤重,一斤重的石头有些抵挡无力,他玩意儿,敲在盔甲之上,力量可是作用在人的骨头之上. 和尚知道今天啃得是硬骨头,至少比秦军要硬.以前的秦军个人战斗力相当出色,但在组织之上,就没有楚军这样层次分明,相辅相成了. 相比于楚军这种队伍,和尚其实更喜欢秦军这样的部队,因为打起来相对更容易一些.他瞅了一眼冲锋在即的媳妇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没办法,他这个媳妇最喜欢的就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前.以至于在锐金营中,他媳妇的威望比他还要高一些. 不过这丝担忧也就是一闪而过,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锐金营与楚军奔跑在最前面的都是大盾手,在双方的远程打击之下,这样的大盾手都是损失不小,此刻最前方的大盾都已经出现了不少的缺口. 余秀娥向前飞奔,在她的身后,无数的短矛飞了出来,带着啉啉的声响,扎向了对面的楚军.这些短矛瞄准的都是大盾后面那些一排排捅上来的楚军长枪手. 惨叫之声此起彼伏,借助着奔跑之势投掷出来的短矛,能轻易的撕毁楚军身上的盔甲.锐金营标配,每个士兵后背上都是背着三柄短矛,一支手斧. 一轮过后又是一轮,楚军前压队列一下子变得稀疏起来.在这个距离之上,他们与明军相抗衡的东西很少,唯一用来压制对手的羽箭,似乎对敌人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战果廖廖.而对方短矛飞来,一下就能扎死一大片. 楚军左翼将领丝毫不为所动,令旗挥处,更多的士兵再一次涌了上去.他们在人数之上有着绝对的优势,他们在左翼,足足有一万人.而进攻他们的锐金营,只有他们的一半. 他们耗得起. 双方迅速地接近着,余秀娥长啸声中猛然加速,大刀闪过道道寒光,她娇小的身影如同石弹一般冲向了前方的楚军阵容,轰然声响中,拦在她前的数名大盾手的身影高高飞起,余秀娥连人带刀,冲进了楚军的队列之中. 盾手被灭,他们后面的楚军却是丝毫未慌,顷刻之间,数十柄长矛从各个方位刺向了余秀娥,有扎脸的,扎胸的,还有半跪在地上刺小腹,刺腿的,更有一名名左手持小盾,右手挽刀的小个子军士从一名名长枪手的腿边翻滚而出,刀光霍霍,席卷向余秀娥. 余秀娥整个人滴溜溜旋转起来,雪亮的刀光将自己包裹起来,如同一阵龙卷风,她的身影冲天而起,卡卡的声音不绝于耳,一杆杆的长枪被折断枪头,跃起丈余,她俯冲而下,迎接她的是无数向空中扎来的长枪.还有呼啸的羽箭. 厉啸声中,长刀掠过,余秀娥再一次落回到了人群之中,长刀挥处,血雾崩飞. 她并没有向前突进. 当年杨致孤身一人试图挑战大军,险些被捅成筛子的教育一直都是明军之中用来教训武道高手的反面教材,你以为自己武功高便小瞧那些普通士卒,真到了军阵之上,你才会明白什么叫做刀枪如林. 余秀娥不认为自己比当年的杨致更强,杨致的那身武功,更适合冲阵,连他都搞不定的东西,余秀娥当然不会去尝试.这些年来,打得仗多了,余秀娥很清楚,个人武力在这样的大阵仗之中,实在不足为凭. 她直上直下,落足之处仍然是她刚刚突进的地方,打开一个缺口,这便是她身为冲锋大将的作用. 其实在她刚刚落下,斩杀身前数步之内的楚军士卒时,在她身后,便有强悍的士卒跟着他杀了进来. 那时锐金营中的一名校尉和数名哨长.能排在前头担任攻坚任务的,自然都是身手极其了得的好汉.余秀娥刚刚落下的时候,这数人便已经冲到了她的左右,替余秀娥牢牢地守住左右两侧,挡下这些方面的攻击,让余秀娥能够专心致至向前发起攻击. 这时候的余秀娥自然不会再像支冲天炮那样高高跃起了,因为一旦跃起,便会有无数的羽箭向她射来,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变成一只刺猬的,纵然不死,也会很麻烦.她老老实实的挥舞着大刀,一步一步,踩着满地的血泊,向前杀去.在她的周围,聚拢过来的锐金营士卒正在慢慢地增多. 余秀娥在楚军严整的大阵之上打开了一个豁口,但这并不足以影响到整个楚军的阵势,在更长的战线之上,双方的士卒轰然对撞在了一起,双方的大盾互相挤压,发出令人齿软的声音,无数的长矛从大盾之间的缝隙里戳了出来,根本看不见目标,但大家都知道,大盾外面的,都是敌人. 最前排的大盾手顷刻之间便死伤惨重,但此刻的他们,退不得,倒不下,即便是死了,仍然手挽着大盾成为双方推挤着的那一面幕墙. 明军右翼,苍狼营.战况比起左翼的锐金营更为激烈,两个战营的战斗方法完全不一样,如果说锐金营是更有层次的一波一波的海潮般的攻击,那苍狼营就是铺天盖地的洪水猛兽. 什么样的将领带什么样的兵,苍狼营的首任统令是野狗,他获得这个绰号就是因为他一上战场,便变成了一条疯狂的野狗,即便拦在他面前的是一条猛虎,他也会想着去如何撕咬一口血肉下来而不是什么趋利避害,所以即便在十数年前的敢死营中,野狗带领的队伍,永远都是打先锋的. 如果说当年的敢死营是整个楚国西军的利爪,那野狗便是敢死营那血淋淋的牙齿.如今野狗虽然已经离开了,但这支军队仍然打上了他鲜明的烙印. 成为战斗,苍狼营的功营总是最多的,但他们的伤亡也是最大的.这与他们疯狂的攻击手段相辅相称. 苍狼营现在招手的士兵更多的是来自西地,因为这里的人,血液中涌动的更多的是疯狂的因子. 一排排的刀光闪烁,每一刀下去,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中间毫无转寰的余地. 所以敢死营现在的伤亡很多,但他们的前进速度却比锐金营更快.野狗的作战信条就是,先把你拉到我们一样疯狂的节奏之中,然后利用丰富的发疯经验把你击败.说白了,就是比谁更不怕死. 当然,现在的苍狼营在武器装备之上远胜从前,更好的防护,让他们的伤亡大大减轻,这也让他更加的疯狂. 孙承龙漠然地看了一眼左右两翼的战局,他的部队正在被锐金营和苍狼营压得步步后退,虽然楚军的阵形仍然厚实,但的确是被对方压着在打,明军的王牌部队,战斗力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看了一眼,他便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对面明军的中军,这里,才是今天决战的主战场.两万火凤军对决明军的五千矿工营和五千烈火敢死营. 他有着一倍的人数优势,但却丝毫没有取胜的决心,烈火敢死营不用说了,矿工营,可是当年凭借着一己之力,硬生生地扛住了秦军邓素所率领的重骑冲击的. 今天,唯死而已. 战鼓声声之中,两支强悍的军队缓缓地相互接近之中. 楚军要携带着他们的远程武器,他们甚至将投石车也带在了军中,对付矿工营那些钢铁怪物,只能用比他们更凶悍的东西才能撕破口子.在火凤军厚实的步卒阵容之后,是多达数百台的强弩. 陆丰站在矿工营的正中间,凝视着远处逼近的火凤军,脸上洋溢着兴奋之色,自从横甸之战后,他们便成了一支吃闲饭的军队了,灭秦的战役,他们是一场也没有捞着他,只能每天呆在越京城外,听着报捷的信使一波一波地返回越京城,那滋味,百抓挠心啊. 现在,终于又上战场了,而且是他最喜欢的战斗模式. 在越京城驻扎多年,陆丰当然没有闲着.现在他的乌龟壳更加厚重了一些.这个乌龟壳当然不是身上的甲胄,事实上,他们的盔甲比以前要轻上许多了,闲着没事儿干的陆丰,与开工署的那帮痴迷于研究机关消息的家伙,弄出了偏厢车. 这玩意儿,就是活脱脱的一副移动的城墙. 此刻这面城墙,正在向前缓缓地推动着,移动极慢,但却的确是在向前移动.在城墙的顶端,一台台的弩机,强弩,已经张开了死亡的镰刀,准备着收割新鲜的灵魂. 楚军是在目瞪口呆之中看到对面的明军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转瞬之间就弄出了一面钢铁的城墙.看着那高达数米通体黝黑的玩意儿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自己压来,每个人心中陡然便泛起了一阵无力感. 第一千六百零二章:相州决战(3) 当偏厢车的铁壁竖将起来,并且利用一根根的铁栓将其构为一体之后,他们的确就是一面城墙,呼啸而来的强弩重重地撞击在铁壁之上,巨大无比的力道穿透铁壁,却也完全抵消了强弩飞来的势头,铁壁虽然阵阵摇晃,但却仍然巍巍而立.铁壁之后,一根根圆木顶在顶部,每根圆木之前,又有若干横木镶嵌其上,形成一块块数尺见方的平台,平台之上,便安置着一台台的强弩以及弩机. “放!”铁壁之上,一名将领大声下令. 呜呜之声不绝于耳,明军的强弩开始释放,一放便是三支的明军强弩,横穿战场,一头便扎进火凤军阵营之中.火凤军可没有偏厢车这种变态的防御机构,大盾再厚,也顶不住强弩的攻击,一弩破盾之后,紧跟着而来的强弩立即便从破口之中钻入,一弩过来,便串起数名火凤军军士. 相比起楚军的强弩,明军的强弩还有另外一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一发三弩,而且射速奇快无比. 比起火凤军的强弩需要好几个人转动绞盘才能将弩箭装上,明军却是利用机括来装箭,双方的效率之比实在相差太远. 对明军造成伤亡的仍然是楚军携带着的数架投石车,虽然他们的发射速度极其缓慢,但每一次发射,无数的石弹便能越过偏厢车铁壁的阻挡,飞到其后对矿工营士卒造成打击.此时,投石机已经进入到了打击明军的射程当中,他们被固定在了地上,开始持续发射. 而明军的霹雳火,以牺牲射程的代价换来了射速的极大提高,此时,却对这些投石机无可奈何. 火凤军顶着明军强弩的攒射,顽强地向着前方挺进.终于,明军阵后的霹雳火开始发射了,无数的铁弹在空中化为一个个燃烧的火球,落下火凤军的阵容. 火凤军前军呐喊着奔跑起来,尽量地将阵容散得更开,就像明军对于投石机的石弹避无可避一样,他们对于霹雳火的攻击,除了承受,也没有抵抗的办法.他们只有拼命地向前奔跑,只有跑过这一片死亡区域,才能避过这样的雷霆打击. 一百步,八十步,七十步,偏厢车上的弩机骤然开始发射,乌泱泱的弩机如同泼水一般地射出来,将这数十步的距离完全笼罩在箭雨当中. 火凤军人仰马翻,无数人躺倒在冲锋的道路之上,但更多的人,却是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奔跑. 呼啸而来的楚军如同海潮,终于重重地撞在偏厢车铁壁之上,一枚枚钉在铁壁之上的弩箭便成为了他们攀爬的助力.眨眼之间,整个铁壁之上便挂满了火凤军士兵. 铁壁之顶,明军军官丝毫不为所动,眼睛仍然盯在远方,不停地督促着强弩,弩机向着前方发射,至于攻到近前的火凤军,他根本就不为所动.哪怕此时他的身上,已经挂满了六七支羽箭,已经有鲜血顺着甲胄在流淌. 哗啦一声,铁壁中间一段,突然被抽走,露出了一排孔洞,无数的长矛从这一排孔洞之中戳了出来,将攀爬的火凤军士卒一排排地戳了下去. 铁壁之下,尸体渐渐地在堆高. 火凤军中分出了两支部队,一左一右,向着偏厢车的两翼左去,他们想要绕过偏厢车,不过在他们刚刚出动的时候,明军之中号声再起,烈火敢死营的骑兵已是出动,迎向了这两支飞离出来的火凤军. 火凤军只能就地列阵,迎击骑兵的攻击. 陆丰抬头看了看天色,从接战伊始,双方已经鏖战了将近一个时辰,偏厢铁壁之前,火凤军的尸体从地面快要堆到了壁顶,整个铁壁也早已千疮百孔,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倒塌. “撤回偏厢军,准备接战!”他沉声下令. 驻守铁壁的士卒瞬间之间便撤退得干干净净,伴随着隆隆的撞击之声,矗立在众人面前的铁壁轰然倒下. 火凤军打塌了铁壁,眼前豁然开朗,当然,他们也看到了铁壁之后一具具的钢铁巨人. 陆丰哐地一声拉下了面罩,高举长刀:”矿工营,前进!” 轰然声中,一个个钢铁巨人举起他们手中的大刀,开始向前迈步,先是大步,然后小跑,事实上,他们也只能小跑,身上背负着数十斤重的盔甲,举着差不多二十斤的巨刀,想快跑也跑不动. 哟嗬一声,刀光霍霍,猛然劈下. 此刀方落,第二排矿工营已经从缝隙之中穿越而过,又是一刀劈下,然后是第三刀,第四刀. 矿工营如同一个巨大的刀轮,虽然缓慢,但却坚定地向前缓缓地转动着. 火凤军中,一支差不多同样装束的重甲步兵出现在矿工营的面前,同样的遍身重甲,不同的是,他们手中拿着的都是狼牙棒,大铁锤等重型兵器. 两支人型猛兽轰然对撞在了一起. 这是孙承龙想尽办法才拼凑出来的一支与矿工营类似的重型步兵,虽然只有不到两千人,但现在在战场之上,的确起了阻挡了矿工营士兵的作用,缓缓前进的矿工营刀轮,第一次被迫停了下来. 他们停止了前进的步伐,周围的楚军立时便狼群一样的围了上来.一根根绳套被抛了出来,落向这些重型步兵的身体,一旦被这些绳套套中而不能及时斩断,立时便会被楚军士兵拖倒,从阵列之中拖出去,而倒下的重步兵,如果没有同伴的帮助,根本就不可能自己站起来. 有矿工营士兵眼见着同伴被从队列之中拖走,急切之下,脱离了队列想去帮助同伴脱困,但还没有走出几步,便会被绳套套中,同样的拖倒在地,没有了同伴的掩护,重步兵在战场之上的笨重的确是他们的死穴. 这也是秦风在矿工营之后,便再也没有花大力气发展这种重步兵的原因所在,攻坚破敌,重步兵的确无往而不利,但他们的缺点也实在是太明显了. 相对于矿工营暂时遇到的困局,陆丰并没有太在意,对方的重步兵骤然出现,让他不惊反喜,作为矿工营的统领他深知自己的优缺点,现在敌人装备了同样的兵种,那自己的存在,便显得更有意义,要不然长期下去,矿工营在明军之中将会是一个鸡肋般的存在. “杀光他们!”他冷然道. 主战场之上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而在距离这里十数里之外,江上燕纵横来去,手中双刀起落之间,一个又一个的楚骑被他斩下马来,一队队的骑兵往来奔走,将已经溃散的楚骑逼将回来,然后一一聚而歼之.当江上燕将又一个敌人从马上劈下来之后,抬目四顾,遍地死尸的战场之上已经找不到一个敌人了. 收起双刀,他从怀里掏出一支哨子,用力地吹将起来,随着哨声,无数的骑兵从四面八方向他聚来,在他身前,重形整队. “尚能战否?”江上燕大声吼道. “战,战,战!”回答他的,是士兵们有力的怒吼之声. “出击!”江上燕勒转马头,冲向了主战场. 主战场左翼,马上有统率下的苍狼营已经彻底搅乱了楚军的阵列,整个左翼战场完全陷入到了乱战当中,不但是楚军,便连马上有自己,现在也都完全掌控不了全军了,但这,倒是苍狼营最喜欢的战斗模式.没有了最高将领的指挥,但苍狼营下面的校尉,哨长,伍长,却是自成体系,一小队一小队的士兵相互配合,绞杀敌人. 两支小队相遇,年纪大的那一个立即便成了指挥者,因为在苍狼营中,年长者,几乎就是老兵老资历的代名词,哨长和校尉统带的队伍相遇,不用多说,不管以前是不是相互统辖,低级别旋即便会融入高级别的指挥序列之下. 苍狼营的主将,从野狗开始,就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家伙,他们从来都不靠统一指挥. 但楚军却做不到这一点,所以当战场陷入到这样一种极其奇怪的局面之中的时候,人数更少的苍狼营,却是更占上风. 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本是战场大忌,但在苍狼营这里,却是如鱼得水. 江上燕赶到主战场的时候,想都没有想,立即挥兵加入到了左翼的战斗之中,因为这样的战场,实在是太适合骑兵作战了,楚军与苍狼营陷入到了乱战之中,组织不起紧密的阵形来对抗骑兵,江上燕所部直如虎如狼群一般,将整个左翼搅得天翻地覆. 一股股的楚军被消灭,越来越多的苍狼营汇集到了一起,而楚军,在江上燕的打击之下,却是想聚也聚不起来. 左翼楚军,在顽强战斗了大半天之后,终于出现了溃散的征兆. 右翼锐金营却是另外一个打法,他们将楚军的左翼与主战场完全隔绝开来,有条不紊地展开一轮又一轮的攻击,余秀娥与和尚两人率军轮番冲击楚军,也是稳稳的占据上风. 左右两翼,明军都已经稳操胜卷,也只有中军,还陷在胶着当中. 第一千六百零三章:相州决战(4)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但凡生灵,无不努力求生而竭力避死,所谓蝼蚁尚且贪生,好死不如赖活着,无不是这个意思.即便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的时候,仍然会拼死一搏,想要去换那一线几乎看不到的生命曙光.所以就有了困兽犹斗,有了狗急跳墙. 现在的楚军就是如此,他们觉得自己毫无生路,驻扎在这里的楚军,与火凤军一样,他们的家属现在都在上京城中,他们除了死战,别无他法.以前还可以守在城中,但现在时疫爆发,驻守城中,只会慢慢地被时疫所侵染,照样是一个死字.与其如此,那还不如拼死一战. 他们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如果说还有一条生路的话,那就是击败眼前的明军,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这种希望很渺茫,但为了这一点点生机,他们就敢于付出一切. 所以就有了战场之上的舍死忘死,拼死而斗. 他们的勇敢,便是让打惯了恶仗的锐金营,苍狼营,矿工营都有些心惊,自成军以来,他们还从来没有碰到过如此顽强的军队.哪怕是当年的秦军,也没有他们现在面对的楚军疯狂. 楚军的右翼在苍狼营和江上燕的两相夹攻之下,整体早就散了架,没有了阵形,没有了呼应,但他们并没有如马上有和江上燕两人所预料的那样崩溃,即便是只剩下一人,他们仍然嗬嗬呼叫着挺着手里的刀枪扑向对面的明军,至到他们被刺翻或者砍倒在地.看到那些躺倒在血泊之中还伸出手来想要抱住马蹄子的楚军,即便是江上燕,马上有这样的悍将,眼中也露出了敬佩的神色. 幸得将这些家伙从城中逼了出来,不得不与明军进行野战,如果让他们据城而守的话,不知明军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将这些顽强的家伙干掉. 因为楚军的顽强抵抗,使得马上有和江上燕援助中军,从后方打击孙承龙中军的计划,整整延尺了一个多时辰,当楚军右翼最后一个还在抵抗的士兵在战马的冲撞之中高高飞起,如同一片落叶落下的时候,天边的太阳也正悄悄地向着地平线下沉去. 太阳已经准备打卡下班了,但两支正在拼命的军队,却丝毫没有罢战的意思. 双方的预备队都已经投入了进来,原本准备看看热闹然后打扫战场的宿迁,率领他的麾下也加入到了战场之中. 整个战场之上,没有投入最后战斗的,只剩下了秦风与乐公公两人.秦风本来是按捺不住要投入战斗的,但却被乐公公生生地拦了下来.因为上一次秦风亲自参战,政事堂上上下下,不约而同的上了奏折,权云还专门派来了特使,对于皇帝,他们只是规劝,但对于皇帝身边的乐公公,则是痛骂了,那位特使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其实就是奉命来骂这位皇帝身边的大总管的. 即便是身上荆湖的闵若兮也颇为不满,不过她表示不满的方式甚是特别,送来了小文小武两人各自写给父皇的一封家书,秦风付之一笑,而乐公公则知道,皇后这也是在向自己表达某种情绪. 于是今天秦风再想亲自出马的时候,乐公公便拦在马前,抱住了战马的蹄子.这意思就很明显了,秦风要想出战,那就只能从他的身体之上踏过去. 秦风只能作罢,但却将包括慕容海在内的所有侍卫全都派上了战场,中军大旗之下,便只剩下了秦风与乐公公两人. 孙承龙能清楚地看到那面大旗,也能清楚地看到大旗之下那两个卓立的身影,似乎近在眼前,但却远在天涯. 他无法突破矿工营的防守,烈火敢死营如同剥洋葱一般正在一层层地从外面剥下他的外皮,最后的预备队的加入,丝毫没有改变战争的作势,当左右两翼响起来援明军的呐喊之声时,孙承龙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今日,当真是有死而已. 相州郡城之中,杨闯坐立不安.他是安抚使,名义上与孙承龙平级,而且他又是文官,孙承龙也没有逼迫他出城作战的道理,更重要的是,杨闯还是后族的一员. 不过杨闯很清楚,孙承龙出去决战,必然是有去无回,相州陷落的时间,就看孙承龙能抵抗多长时间了. 身为安抚使,杨闯自然还是有自己嫡属的人马的,他来到相州之后,上下其手,亦拉笼了不少人,现在麾下的武装力量,算上孙承龙配给他的卫队,足足有一千余人.而其中最主要的,则是那被他派人暗中下手感染了疑似时疫的一哨军队,整整五百人. 当初这五百人染上时疫,孙承龙毫不犹豫地便要斩杀这些人的时候,跳出来与孙承龙对抗的正是杨闯. 也正是因为有了杨闯的挑头,下面的将领才有胆子与孙承龙叫板. 这样大规模地屠杀士兵,只会使军心离散,这个道理,将领们明白,孙承龙自然也明白,孙承龙原本想借助火凤军压制住其它的军队,但因为杨闯的反对,他的所有想法都落在了空处. 他不得不出战了. 而杨闯,则亲自请了医师替这些人诊病,这些人本来就没有真正地感染时疫,有了医师的诊治,自然很快就痊愈,痊愈之后的这些士卒,自然而然地将杨闯视作了他们的再生父母.杨闯也趁机将他们纳入了自己的囊中. 孙承龙很清楚这些人已经恨自己入骨,带他们出征,保不齐便会在战场之上出什么幺蛾子,还不如送个杨闯,作一个顺水人情. 杨闯派出去的探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战场之上的大致情况送回相州城禀报杨闯,在落日之时,杨闯终于确定,孙承龙不行了. “我们该走了.”他站了起来,看着身边的一名校尉道:”刘校尉,集合军队吧!” “安抚使,我们去哪里?”校尉刘广均,正是当初那到险些孙承龙干掉的那一哨的哨长. “我们回上京城去!”杨闯道:”孙大将军要败了.” 能逃回上京城,对于这些人来说,自然是好的,但刘文均却神色黯然地道:”安抚使,您能回去,我们却是回不去的,卫大将军早就在上京城外划定了区域,没有人能越过这道生死线进入到上京城,据末将所知,从相州城回去的人,基本上都没有能进入上京城,而流亡于外,终究是死路一条.我们这些梁过时疫的人,更是不会为上京城所容.” 杨闯沉吟了片刻道:”我好不容易将你们保下来,自然就不会放任你们不管,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想将你们也带回上京城去,我们就得想想办法了,或者,立上一功,就有了说辞了.” “能立什么功?”刘广均叹息道:”连孙大将军都要失败了.” 杨闯眼光闪烁,”刚刚的情报说,孙大将军虽然要败了,但他们作战十分勇敢,已经将所有的明军都吸引到了战场之上,这个时候如果我们悄悄地出城,绕到明军的后方,袭击他们一次,然后再逃之夭夭,想来他们也追之不及.” 听到杨闯的说法,刘广均不禁哑然,安抚使这不是在说梦话吗?完全就是一个军事上的门外汉才会说出这种莫名其妙,完全是自取死路的计划来. 不过不等他出言反对,杨闯已经是兴致勃勃地向外走去:”刘校尉,集合队伍,咱们走.等立了功,我就能带你们回到上京城,到了上京城中,有本安抚使照拂你们,保管你们什么事儿也没有.” 事已致此,刘广均也懒得再分辩什么了,左右不过是一个死嘛,跟着杨闯去胡闯,那自然是死路一条,可就这样逃回去,就能免过一死了?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还不如死得壮烈一些.这样自己在上京城中的家人至少不会受到牵连.马向东的连座之策,可是恶毒无比的. 这半夜,是刘广均做楚也无法想象的,他们此行,竟然顺利无比.所过之处,不但没有明军的部队阻截,竟然连他们的斥候也没有看到一个,他们顺风顺水的绕到了战场的后方,然后他们顺风顺水地打劫了一处收容营,那里面,出了一些染上时疫的本地百姓之外,便只有一些手无寸铁的医师. 在杨闯的指使之下,他们绑了这里的十几个医生以及数十个普通医护兵,抢了一大批治时疫的成药,然后在夜色的掩护之下,向着上京城方向狂奔而去. 顺利的让刘文均完全无法想象.他从军多年,从来还没有碰到过如此诡异的事情,他无法明白这一切都是如何发生的,最终,他只能将这归结于杨闯的洪福大运,这位在刀口之下救了自己的安抚使看起来真是一个有着大福运的人.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这个营地的时候,鹰巢的人正在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孙承龙终于没有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 誓死不降的他带领着最后的后凤军发起了最后的冲击,当他倒在秦风的亲卫副统领慕容海的大刀之下的时候,身上已经中了数十箭,这位老将倒在了黎明即将到来的前一刻. 相州守军,全军覆没.上京城的北大门被彻底打开. 第一千六百零四章:尘埃落定 这是秦风经历的最为惨烈的战事之一,其激烈程度,较之当年的横甸大战亦不惶多让,只不过,当年的横甸之战,秦风处在一个极其不利的位置,胜则生,败则死.而这一次,他站在了更具优势的一方. 他没有像邓朴那般让胜利从自己的手里溜走,顺利地击败了孙承龙,但这一战恶战,大明仍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几乎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恶战,耗尽了每一个参战者的体力和精神,很多士兵,在战争结束之后,第一时候便是就地躺下,然后呼呼大睡.这使得来打扫战场的人员,有时候不得不花费一番力气来辩别这些家伙和死尸的区别. 这时候最忙的是救护营.好在为了应付时疫,现在相州的医师极多,更妙的是,像舒畅和舒宛这样的大拿现在就在这里. 有了他们,便可以有更多的人活下来. 这其实不仅仅关乎着医术,光是两人在大明甚至于在整个天下的名望,就足以让那些重伤到绝望的人从内心深处迸发出对生的渴望.而有时候,这种求生的意志,比任何药石都要有效. 与其它任何一位统治者不同的是,秦风对于人力的渴望极其强烈,对于现在他所掌握的广袤的国土来说,他治下的人丁实在是太少了. 这十多年来,征战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而战争,消耗的最多不是财富,而是人丁.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因为人是财富的创造者,人丁的减少,使得财富的创造者减少,继而会让财富减少. 每一个人活着都有他存在的价值,那怕他是一个残废,因为只要人活着,秦风就觉得他还要可以创造出属于他的那一份价值,他从不把那些残废的人失为负担.特别是那些因为战争而失去了劳动力的人. 这里所说的失去劳动力,是这些人不能再承担那些繁重的体力劳动,其实,还有更多的活计,可以让这些人去做. 比方说,让这些人去担任最为基层的一些吏员.这些人在战场之上因为拼搏而受伤,他们具有相当强悍的意志和目标性,由他们去担任一些基层的官员,更能准确地达到官府想要达到的目标.这些人,对于大明的认同感,比其一般人来要更强一些,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中,这个帝国,是因为他们的流血牺牲才打出来的,所以为了维护这个帝国的稳定性,他们愿意再出一把力气. 当然,前提是帝国给他们再发挥余热的机会而不是将他们就此抛弃不管. 大明在这个方面一向做得很好.妥善的安置这些人,不仅是为了酬谢他们的功劳,更是为了这个帝国的稳定以及竖立起一个榜样为后来者所模仿. 做好这一切,这些人便会成为帝国最牢靠的基石,因为他们的利益已经与帝国绑在了一起,帝国在,他们的利益就在,帝国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样的人,必然会首先失去他们的生存基础. 当然,十年的征战,这样的人太多了,而且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成为一个基层的领导者,那么就需要其它的安置方法了. 大明重商,大明的工坊很多,由国家掌控的那些工坊,是必须无条件接受这样的一些人加入的,在这些工坊里,他们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对于私人的工坊以及商铺,亦有一定的强制性要求,达到一定规模的工坊,商铺,商会,必须拥有一定数目的伤残退役士卒并保证他们的收益与正常人相当.帝国同时也鼓励他们招受更多的这些人进入他们的产业,并会因此而享受到政策或者税收上一些优惠. 这是一套一揽子的相当复杂的政策体系,当然,秦风向来只是提出一个模糊的概念,然后就甩手给他的麾下去将这些模糊的概念变成一条条可以明确执行的政策. 他的麾下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让他失望过. 在大明的土地之上,因为伤残而退役的士兵,是享受着一般人享受不到的荣光的,你绝不会在大明的土地之上看到一个因为伤残而失去劳动力的人会当街乞讨. 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金景南的都御史衙门是不惮于弄几个失职的官员来警告其它人的. “陛下,各营将领们统计的伤亡数字已经送来了.”乐公公的声音有些颤抖,脸色也有些沉重. 秦风伸手接过了那薄薄的一卷纸,纸虽轻,但上面承载的却都是一条条鲜活的性命,其实不用看这些,秦风也知道,这一战他的麾下伤亡颇重. 楚军的抵抗是出乎意料的强烈.两万火凤军更是全军皆墨,没有溃散,没有逃亡,直到最后一个还能战斗的人倒了下去之后,战争才算真正结束了. 两万火凤军,最后幸存下来的不到五千人,现在都躺在伤兵营里. 三万常备军,当场战死的超过了一半,最后有一部分溃散逃逸,剩下的也都躺进了伤兵营. 将领们明显对于楚**队的强力抵抗有些准备不足,自从大明进军楚国以来,他们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像样的抵抗,所过之处,要不是闻风而降,要不然就是逃之夭夭. 这样的一场战斗,让所有的将领对即将到来的上京城之战,显得无比重视了起来,因为现在的上京城中,还有七万火凤军,以及超过二十万的常备军,哪怕那些常备军基本上都是刚入伍不久的新兵.由此及彼,由不得这些将领们不重新审视他们眼中的待宰羔羊. 苍狼营战损几近一半,如果不是江上燕的后期加入,秦风相信他们的战损会更高,锐金营战损超过了一半,因为他们以一己之力挡住了楚军右翼的的敌人.矿工营损失最为严重,五千重甲步兵,损失达到了三千人.在这场战斗之中,损伤最轻的就是江上燕的骑兵部队和烈火敢死营了,毕竟相州军队已经没有像样的骑兵了,郭仪的一万火凤军骑兵折损在高梁河北岸,对于明军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幸运,如果在这样的一场决战之中,郭仪的一万骑兵亦加入的话,鹿死谁手,还真是难说. 这是一个建立了一百余年的,实力曾经无比强悍的国家最后的怒火,犹如一个病如膏肓的病人在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看起来强悍无比,其实已经是最后的一点精气神儿了,耗光了这点精气神儿,他便会轰然倒下. 越靠近上京城,楚国朝廷的凝聚力便愈强,这是秦风早就料到的事情,想要一场硬仗都不打便击垮一个曾经强大过的帝国,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已经尽量地将这个范围缩小到了一个不能再小的地步了. “陛下,我们几无再战之力了,只怕要在相州休整上一段时间,然后再向上京城进军!”乐公公小声地道,他平素对于朝政,军事根本就是不发言,只看,只听,不说.但这一次,他决定要向皇帝建方,因为他有些担心皇帝或是因为胜利而信心高涨,或是因为伤亡太大而恼羞成怒,因此决定立刻开拔. 中路军现在的损失的确很大,如果让敌人因此而窥知了虚实,集中所有的力量来一次反扑的话,那可就真的前景堪忧了. “当然需要休整.”秦风从谏如流,”这一仗打得太酷烈,必须要让士兵有一个休整缓和的机会,弦崩得太紧,会崩断的.” 听到秦风这样一说,乐公公立时大喜,”陛下,现在慕容统领他们已经进城了,医护营也已经有一部分进了城,等他们对城内进行了清扫和消毒之后,陛下应当移居城内.” “这些你来安排就好.”秦风笑道:”对了,派人去荆湖,告诉皇后和小文小武,可以让他们过来了,时疫,已经基本上被控制下来了.或者,我们会在相州呆上很长一段时间的,” “是,陛下.”乐公公道.”现在中军损伤较重,奴才觉得,还是要再调几营兵上来才好.” “不必.”秦风摆手道:”杨致和陈志华不日就将完成他们的战略目标,我们已经形成了对上京城的合围,你的担心毫无必要.再说了,现在我们不管是从国内,还是从其它地方,都无兵可抽了,别忘了,我们最大的敌人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呢,我可不想让他们撕咬我一口.” “陛下,我们与齐国刚刚签完和平协议!”乐公公小声提醒道. 秦风微笑着道:”乐公,对于我和曹云两个人来说,所谓的协议,只有在对方不露出破绽的情况之下那才有遵守的必要,否则,那便是一张废纸.” 乐公公瞠目结舌. 距离相州城数十里外的高梁河边的老伤兵营,留在这里的医护人员已经没有几个了,只剩下了一些看守人员和大量的伤兵.该死的都已经死了,轻伤的也好得差不多了,每天,都会有大明的官吏来这里领走一些人,前来接手的大明官员们,手上都缺乏必要的人手,因此留下来的,基本上都是重伤而又侥幸活下来的人. 顾问全副武装地走进了季承养伤的帐蓬. “你要走了吗?”季承问道. 顾问点了点头:”我们大获全胜,全歼了孙承龙在相州郡城的大军.可惜我没有能参与到这一场大战中去.” 季承眼神黯然,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还是不可避免地传来了. “这是大势,你没有什么可伤心的,再者,你现在已经不是军人了.”顾问体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伤好了,马上就要归队,你好好养伤吧,不久之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看着转身离开的顾问,季承不知说什么好,祝他旗开得胜,自己实在说不出口. “活着吧!”他轻声地道. 顾问转过身来,咧嘴笑道:”放心,我命硬,肯定能活着,我还等着你伤好了之后找你报仇呢!” 第一千六百零五章:山村有大腕 (这两天有书友说明军打得太惨了,伤亡太大,这是不应该的,想着便辩解几句吧,一个国家立国百年,那是有着他的底蕴的,想想南宋吧,被困崖山的时候,还剩多少战力,不也生生地坚持了那么久不是吗?像楚国这样的衰落不过十几年的国家,最精锐的军队真要一触即溃,那才不正常吧!再者了,冷兵器时代,武器装备再领先,还是需要士兵们一刀刀的去砍啊,这可不是美伊战争。 ) 大明征楚三支大军,除了由秦风率领的中路军是直戳戳地奔着上京城而去的之外,自湘州出发的杨致和自安阳出发的陈志华,都是绕了一个大圈子,所过之处,替那些犹豫不决摇摆不定的州郡下一个最后的决心。 要么降,要么死,并没有第三条路让他们选择。在赫赫兵锋面前,绝大部分州郡都很自然地选择了箪食壶浆相迎王师,倒是有一些不起眼的小地方选择了对抗,但这样的行为便如同一个小小的石籽被丢进了汹涌的波涛之中,一点小小的浪花都无法激起来便消声匿迹了。 杨致估摸着自己攻打文州的时候才会遇到一些像模象样的抵抗。 巴东县是鄂州的一个小县城,名不见经传,像这样的小地方,明军基本上不会派军队前来进剿,最多派出一小队的士兵携带劝降信前来劝降,当然,如果不降,就会有一支军队前来剿灭,一般情况之下,这样的军队不会超过一千人。 不过事情总是有意外的,这样的一个小城,却迎来了一位大神,杨致竟然亲自带着三千人出现在了巴东县城。 这样的一支军队出现在这样的一个小小的县城,而且是由明军大帅亲自率领,当地官员与有荣焉的时候,自然也是吓得魂不附体,明军尚在城外扎营的时候,巴东县令已经率领所有官员和一些有名望的乡绅捧着巴东的土地人口藉册,恭恭敬敬地迎了出来。 当然,少不了一车又一车的犒赏大军的物资。 也不能怪楚国的官员们毫无骨气,在楚国基本上所有国土已经沦陷的情况之下,指望这样一个小县城能挺直脊梁与明军对抗,显然是不现实的。说起来,这位巴东县令还算是不错的了,在明军明晃晃的刀枪之下,虽然脚肚子转筋打着哆嗦,脸色也无比的苍白,但却还是战战兢兢的希望大军不要进城,他一定会配合大军,要什么给什么,不敢有丝毫怠慢。 明军不以为甚,这个小小的县城,城墙不过三米来高,单薄之极,城内不过千来户人家,实在是当不起他们一击,事实上,所有的士兵们都还很疑惑,这个小小的地方,有什么价值值得他们的大将军亲自率军来一趟。 杨致亲卫军统领贾三娘出面接待了这位吓得要死却又不得不来的巴东县令,大军不进城,没问题,你那小破县城还装不下我这几千人呐,你提供粮食物资也行,左右我们也不会在这里耽搁多长时间,不会把你们吃得一穷二白。至于我们有啥要求?只要你将城头上的凤旗换成我大明的日月旗,也就差不多了。 巴东县令向哲没有想到与自己打交道的是一员女将,更没有想到这员女将是如此的好说话,看来女人总是要比男人心软一些,这让他精神大振的同时,也暗自欢喜,要是大军进城,只怕小小的巴东城会遭大殃,历来兵过猛如虎啊! 向哲的这点心思,如果让知道贾三娘底细的人晓得了,铁定要笑掉大牙,这位贾三娘可真不是一个善人,以前是出云郡的大盗,被皇后闵若兮在出云郡一网打尽之后投进了死牢,后来又被杨致从牢里捞了出来,编入了死士营,再后来,因战战累累而一步步升迁了起来,对杨致是忠心耿耿,原本亲卫的统领是由雷暴统带的,不过雷暴被兵部调走了,贾三娘这才接任亲卫统领一职。 她虽然是一个女人,但可真不心软,而是一位心黑手更黑的典型代表人物。 杨致亲自到巴东县来的理由,她一清二楚。只是因为这个小地方还隐居着一位大人物。杨致此来,主要目的就是拜访这位。 曾经的楚国太常寺最高官员太常寺卿邓充,太常寺卿可是掌管礼乐以及宗庙礼仪的大拿,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的。 邓充是经儒大家,为人极为古板,对杨一和在任之时的许多执政策略相当不满,两人经常在朝会之上吵得脸红脖子粗,怒火起来,甚至于敢公然与杨一和拳脚交加,当廷斗殴。 闵若英上位,尽诛杨一和以及其执政集团,杀得血流飘杵,本来以为这位一向与杨一和叫板的邓充会成为自己的支持者,不想这位太常寺卿这一回却一反常态,在朝会之上,丝毫不给闵若英颜面,大放蹶词,将闵若英骂得一无是处。 闵若英气得七窍生烟,想杀他没理由,此人与杨一和不同,杨一和执政天下,政敌一大把,因为他的执政策略利益受到损失的人无不想扳倒杨一和,但邓充却不同,此人专心经义礼乐,人品没得挑,又桃李满天下,杀了他,名声就要臭大街,但就此放过却又心有不甘,于是让当时的内卫统领杨青调下圈套,将邓充的儿子勾引下水犯了律条,以此胁迫邓充发声支持他诛杀杨一和的政策。 但让杨青万万没有想到是,邓充连儿子的命都不要了,在朝堂之上仍然与闵若英硬杠,无可奈何的闵若英最终只能将这头犟驴赶出了朝堂,送回老家荣养算数了。 杨致此来,就是为了拜访这位大拿,一是感谢当年邓充在他爷爷蒙冤的事情之上仗义执言,而是也想将这位请出山去,如果说大明的礼部尚书萧华在学问之上不输邓充,但在为人方正之上,邓充却是要远胜萧华了,如果能让此人出山为大明说上几句话,那对于大明来说,收获可就大了。 自来征服易,收心难,杨致不是一般的武将,深知这其中的奥妙所在。 贾三娘认为杨致亲自出马,自当手到擒来,却不想她的大将军连邓家庄的大门都没有跨进去。 邓充家自然是不穷的,虽然地处僻县,但邓家庄仍然有百来户佃户,上千亩土地,邓家庄是巴东县对外的最大的门面。 此刻杨致正站在邓家庄的大门之外,一溪之隔,一座不大的石板桥直接通向邓家庄的大门,大门之外,没有人守卫,大门也洞开着,但杨致却没有跨过这座石板桥。 因为桥上,此刻正插着一面白幡,上面字迹遒劲。 “杨一和有孙如此,死不瞑目!” 杨致看着那些大字,苦笑不已。他当然认得这是邓充亲笔所书,少年之时,家中便藏有这位大拿的书法真迹呢!不过那时的邓充书法中正平和,此刻白幡上的字却龙飞凤舞,显然在写这面白幡的时候,这位邓大爷心中怒气勃发呀! “老儿无礼!”亲兵校尉周令气得发昏,同样是死士营出身的周令不晓得邓充的来历,看到自家大将军受辱,勃然大怒,“大将军,周某这便去将这老儿揪来,当真是给脸不要脸。” 看着周令就要冲过桥去,杨致一伸手将便将他揪了回来,扔到一边:“滚一边儿去,你知道个屁!” “他骂您呐!”被杨致拳打脚踢惯了的周令倒也毫不在意,只是气愤愤地道。 “他骂得起我!”杨致闷闷地道。不说别的,光是在那万人齐喑的年月里,这位在朝堂上仗义执言替自己的爷爷发声的这份情分,便足以让杨致对邓充尊敬万分。 杨一和一辈子都在替大楚效劳,数十年奔走,终于让大楚从危亡之际,慢慢地成长为天下第二大强国,连齐国也忌惮三分,而杨致干得却是挖楚国墙国的勾当,而且已经快要将楚国这幢大楼给挖塌了,作为孙子来讲,的确与爷爷所行是背道而驰了。杨致清楚,即便杨一和最后虽然是被楚国新皇帝给杀了的,但他只怕临死之前,也不希望楚国被灭,而是从内心里希望楚国一直强盛下去。 爷爷算是机敏权变的尚且如此,邓充这位大爷如此古板,就更不用说了。 “再派人拿着我的名贴去求见。”杨致道:“我一定要敲开这扇门。” 从怀里摸出自己的名贴,一看上面的具名,一拍脑袋,又叫道:“笔墨拿过来。” 摊开一张纸,在上面重新写上杨一和之孙杨致几个字之后,这才让一名亲兵带着这份名贴再一次跨过了这座小桥。 亲兵去得快,回来得也快,不过回来的着实有些狼狈。满身的菜叶子,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汤汁味。 “大将军,那老家伙好生无礼,我只是将将军名贴递上去,他就一大碗热汤泼到小的身上,要不是大将军有令,小的真想一刀砍了他脑袋。”亲兵恼羞成怒地道。 杨致烦闷地摆了摆手,抬头看看天色,“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天色已晚,今日不好再打扰了,明日再想办法。” 邓家庄内,邓充满面愁容地走进了自家内院,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杨致竟然会亲自到了这个地方,如果今天晚上那小子还不走,明天,也就只能见他一见,想个法子将他打发走算了。 “邓老大人,贵妃娘娘有请!”一名穿着普通庄人衣服,但声音尖厉面白无须的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邓充的面前。 第一千六百零六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你说什么?”即便是现在的杨致早就有了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修养,但听了面前这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一席话之后,仍然惊得几乎跳了起来。 “世叔,你不是开玩笑吧?” 邓愚苦笑着道:“这样大的事情,我怎么敢胡言乱语,五天之前,贵妃娘娘带着捷皇子悄然抵达我家的时候,我们也是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是要准备去蜀郡的,只是想不到大将军你来得如此之快,大军势如破竹,迅雷不及掩耳地便占领了鄂州,如今他们想要离开这里就千难万难了,所以这才来到我家,想要求我父亲安排他们离开。” 杨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世叔,老大人他答应了?” 邓愚叹了一口气,道:“父亲老大人的脾性,想来你也领教过了。即便楚皇有千般不是,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坐视不顾的,他已经派了人前往蜀郡而且已经着手安排贵妃和捷皇子离开鄂州的事宜了。如果不是大将军突然来到这穷乡僻壤之地,只怕他们已经起行了。” 杨致心中暗惊,蜀郡地势险要,在大明的整个经略楚国的大方案之中,也只是准备在拿下楚国全境之后,以招抚为主,不会轻易地向那里派出大军,而蜀郡方面一直以来也是态度暖昧,并没有一口回绝,但如果马贵妃带着捷皇子去了那里,事情不免就要复杂太多了。 烧掉剑阁八百里,蜀中另是一洞天,这句话,还真不是说着玩玩的。真要兵戈相见的话,对于大明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杨致不由暗自庆幸自己来到了这里,能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世叔,老大人既然已经决定了,你又怎么想起来告诉我?”他微笑地看着对方。 邓愚沉默片刻,这才道:“父亲老了,只知愚忠而不知变通,大明覆灭楚国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这已经不是他能改变得了,这个时候,如果老大人真是为大楚百姓着想的话,想得应当是如何让战事尽快地结束,让百姓从水深火热之中解脱出来,归于安居乐业。这些年来,大楚百姓,真是太苦了。而大明治世之能,我是略知一二的。楚皇安排贵妃娘娘与捷皇子到去蜀,只怕便是存了割据蜀郡之心,在哪边,也一定有所安排,真如此的话,只怕以后战火还不知要绵延多少年,这不是天下之福,也不是蜀郡,鄂州之福。” 杨致郑而重之地向邓愚拱手道:“杨致多谢世叔的深明大义,世叔所说不错,如果真让他们去了蜀郡,断绝剑阁,以后便是大麻烦。这件事我会马上上奏陛下,陛下必然不会忘了世叔的功劳。” 邓愚苦着脸道:“功劳什么的,再也休提,我这样做,已是忤逆了父亲大人的意思,只是为了邓氏一脉,也为了不再有战火连绵,不得不走这一步,大将军如果真为了我好,千万提也莫提我的名字,要不然父亲大人一定会对我施以家法,活活杖死我的。” 杨致脑子里浮起一张没有一丝表情的永远那么严肃的脸庞,忍不住微笑起来。“抛开别的不说,老大人的人品那真是没得话说,便连闵若英这样的人,也知道在事不可为的时候,也只有邓老大人这样的人物才是值得性命交托的。” 邓愚老脸一红。 杨致这才发觉自己这话说得有问题啊,赶紧补救:“不过老大人只见到了小节,没有看到大义,可不如世叔多矣,老大人终究还是老了啊!” 邓愚神色这才正常了一些,拱手道:“大将军,父亲大人年岁已高,此事过后,还请大将军,请大明皇帝陛下不要怪罪父亲大人,他老人家身体已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杨致微笑道:“世叔放心,我会妥善安排的。邓氏也绝不会在这件事中受到任何的牵连。” 邓愚松了一口气:“多谢大将军,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如今邓家庄也就我还能自由出入,但久久不归,不免会让人生疑的。” “我送世叔!”杨致笑咪咪地道。 等到送走了邓愚,杨致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闵若英居然还来这一招,蜀郡的那几个王八蛋也没安什么好心,他们当真会接纳这母子二人,只不过是要将这两个纳入囊中,然后更有本钱与大明讨价还价罢了。 冷哼了一声,拍拍手,周令立时便幽灵一般地从阴暗之中闪身而出。 “给贾三娘传信,让她马上率部前来。”杨致冷冷地道。 一天之后。 邓充看着面前的一名庄丁,沉声问道:“都打探清楚了,他们已经离开了?” 庄丁肯定地点头道:“小人一直盯着他们呢,的确走了。” 邓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挥挥手斥退了这名庄丁,转身走到后堂,向着坐在上首的女子拱手道:“贵妃娘娘,已经无碍了,那个杨致已经走了,他并不是因为发现了贵妃娘娘的踪迹,只不过是单纯地想要见见老夫而已,如今求而不得,自然退去了。” 马贵妃点了点头:“多亏了老大人。” “说起来还是老夫连累了贵妃娘娘与捷皇子,如果不是因为我,杨致那东西,也不致于到这穷乡僻壤来。眼下兵荒马乱,不定什么时候便又生出什么变故来,老夫已经安排好了一条妥善的道路离开鄂州,贵妃娘娘与捷皇子还是早日上路,早一日到蜀郡,便早一日安心。” 马贵妃盈盈站起,牵着一边捷皇子的手,向着邓充拜倒:“一切都拜托老大人了。老大人不如随我母子一起去蜀郡吧,等我们抵达了哪里,事情终须是瞒不住了,秦风此獠定然不会放过老大人的。” 邓充淡淡地道:“如果老夫还年轻个十岁,定然要做这护驾之臣,只是老夫已年过七十,护驾不能,反成累赘,只能呆在这故土了,秦风如果想杀老夫,那就来杀好了。” 次日凌晨,马贵妃与捷皇子带着随行的百余名护卫悄无声息地在数名向导的带领之下离开了邓家庄,向着远处郁郁葱葱的大山走去。 鄂州多山,巴东更是崇山连绵不绝,这里是鄂州通往蜀郡的必经之地,但这一行人,自然是不敢走大道的,只能在向导的带领之下,走那些平常人等根本就不清楚地隐秘小道。这一群人中,除了捷皇子年纪幼小之外,其余的人,包括马贵妃在内,无不有一身精湛的功夫,百余名随行人员,除去太监,剩下的都是宫廷侍卫,内中更是有着一名九级好手,只要不是遇上大军,平常的盗贼于他们而言,根本就是土鸡瓦狗。 一名卫士将捷皇子负在身后,其余人等,都是一身劲装,便连马贵妃也是换上了平时的武士服,手里提着钢刀,脚程甚快的他们,小半日功夫,便已经离开邓家庄数十里地。 一行人等默默地低头赶路,鄂州整个已经落入明军手心之中,杨致虽去,但其带来的大军仍然还在巴东境内没有离去,所有人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离这里越远越好。 两山夹河谷,蜿延的小道似乎无穷无尽,除了众人赶路的的脚步之声,安静得令人心中有些不安,林间别说走兽了,便连飞禽也没有看到一只。 护卫这支队伍的唯一的九级高手连柄文霍然停下了脚步。 “连将军,怎么啦?”他身边的马贵妃低声问道。 “娘娘,不对头。”连柄文手按着刀柄,警觉地看向四周:“这里崇山峻岭,怎么会连一只飞鸟也看不见?” 马贵妃悚然而惊,“你是说……” 马贵妃话音未落,山林之间,已经响起了嘹亮的军号之声,听到这熟悉的军号,所有人顿时面如土色。 使用这种军号的,整片大陆之上,唯有明军一家而已。 两边山坡丛林之中,一排排的士兵从林中涌了出来,闪着寒光的弩箭对准了下方逃难的人群,更前方,一队士兵簇拥着一名将领悠闲地走了出来。 “贵妃娘娘,杨致在此恭候多时了。”杨致笑吟吟地道。 马贵妃脸色变得惨白,嘶声道:“邓充老匹夫,安敢如此?” 杨致大笑:“贵妃娘娘这可错怪邓老大人了,他倒的确是诚心想助贵妃娘娘离去,奈何邓家庄可不止他一个人,那是一大家子呐,邓老大人不想要他这条老命了,其它人可不想陪着他一起去死。” 看着杨致意太悠闲的慢慢走近,连柄文陡地一声大喝,整个人如同闪电一般地冲向了杨致,人在空中,刀已出鞘,一刀便斩向了杨致。 杨致冷笑,人站在原地,单手探出,叮叮当当一阵响后,连柄文一个倒翻又被逼回到了人群之中,杨致手中银光闪烁,一柄小剑在指间灵活地绕来绕去:“连将军,我劝你还是稍安勿燥,要不然万箭齐发之下,贵妃娘娘和捷皇子可就不能幸免了。怎么了,各位,是弃械投降了,还是准备附隅顽抗?我可不介意宰了你们的。” 第一千六百零七章:合围上京城 “老大人,想见您一面,可是真得不容易啊!”杨致笑吟吟地看着站在他面前,须发皆张的白胡子老头子邓充,如果说怒发冲冠这句话让杨致还有些怀疑的话,那今天,他觉得自己看到了. 邓充浑身都在哆嗦,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贵妃娘娘与捷皇子离开邓家庄不过一天的时间,便已经落到了明军之手,看到杨致遣人送来的马贵妃的一方小印,他不得不离开了邓家庄,来到了杨致的营内. “捷皇子可还安好?”邓充哆嗦着问道. 杨致微笑着道:”现在自然是好的,不过以后好不好,那就要看老大人的了.” 邓充愤怒地看着杨致:”你敢对捷皇子无礼?” “为什么不敢?”杨致脸上的笑容敛去,”我不但敢对他无礼,我还敢亲手砍下他的人头.邓老大人不会忘记了我杨氏一族死去了多少人吧?一直以来,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亲手砍下闵若英的人头,在这之前,先砍掉他儿子脑袋,稍稍偿还一点他欠我杨氏一族的债,也是可以的.” “杨一和怎么会有你这种孙子,不当人子,不当人子!”邓充嘶吼着. “我爷爷现在已经尸骨无存了.”杨致冷冷地这:”杨氏一族,我是仅存的独苗.邓老大人,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您不能答应我的要求,那么我就会宰了这些人,然后向世人宣称,邓老大人您为了向大明表示忠心,杀了贵妃与捷皇子.” “无耻!”邓充暴跳如雷. “巴东如此偏僻,邓家庄更是在深山之中,贵妃与捷皇子一路逃到此处,仍然身尸异处,您想一想,如果不是你邓氏出卖,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呢?”杨致微笑着:”世人多愚,众口烁金,邓老大人,你敢不敢赌一赌?” 邓充瞪视着杨致,这是要将他邓充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你想要我干什么?”邓充最终还是无奈地屈服了,他从杨致的眼中看到了杀气,那不是故作态度,而是真正的杀意,这让他相信,杨致是真敢动手杀了贵妃与捷皇子的.而且也真敢将这些事情嫁祸给自己. 杨致深恨闵若英,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当年就曾刺杀过闵若英. 杨致很开心邓充的坚硬的乌龟壳被自己戳破了,杨致不仅仅是一个带兵的将军,出身豪门世家的他,从小耳闻目濡,像邓充这样的人,收服一个,有时候比起正面击败一支军队得到的效果还要好. “我需要您去大明皇帝座前效力.我想,这也是您能保全闵氏之子最好的办法了.”杨致胸有成竹地道:”我想杀闵氏子,我们的皇帝想宰他们的心思,不见得就比我小了,当年的安阳惨案,我想您不会不知道内情吧,皇帝陛下一千多生死兄弟死得不明不白,至今还背负着骂名呢!不妨告诉您,大明皇帝最初起兵的原因,就是因为心心念念要为这些兄弟们报仇.我想,如今您对于大明军队攻破上京城不会有什么怀疑了吧?您去了,有您在,或者还能有希望保全闵氏子,您不去的话,说不得便会有人要流血了.” “我去!”邓充颓然坐倒. 秦风在收到杨致的亲笔信的时候,杨致率领的大军已经自鄂州进发,横扫文州,兵进上京城下,而此时的秦风,还在准备着对孙承龙的最后一役.而此时的陈志华,也已经地雷霆万均之势粉碎了楚军在均州的最后抵抗,从另一个方向上逼近了上京城. 随着孙承龙的失败,秦风率领的中路军在五月中旬抵达了距离上京城五十里外的双宜县.至此,明军完成了对上京城的最后合围,切断了上京城与外界的所有联系,使其成为了一座真正的孤城. 当然,作为一座超过百万人,长宽超过数十公里的超级大都市,包围了他,不见得便能占领他,这中间还有着一个漫长的过程,上京城虽然被围,但他并不是没有反抗之力的,楚国朝廷在明军开始真正展开进攻之后,便一直在做着上京城决战的准备,超过二十万军队的楚军,从数量上,也不比明军少,而作为这二十万军队核心的七万火凤军,战斗力亦相当强悍,相州决战之中,他们已经充分地在明军面前展示了他们的能力. “这是最后一战,也是最困难的一战.上京城,是楚国百年国运所蕴积的精华所在,所以,诸位,不要以为胜利伸手可摘,最后一战,一点儿也不轻松.”秦风看着坐在自己下首的杨致,周济云,陈志华和陆大远. 这四位,便是大明西路军和南路军的四位首脑,杨致,陈志华来自大明,周济云是齐国降将,而陆大远,则是秦国降将. 如此安排,当然也是有着平衡的意思在里头,如果说周济云担任杨致的副手还有些屈才的话,那陆大远成为陈志华的副手,则完完全全是政治的因素了,因为大明需要这样一位将领来让所有的原秦**队感到安心.其实在大明军队之中的原秦军将领,如何卫平,钟镇这样的,论起资历来,都比陆大远要深得多,但这几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被排除了这一次的征楚之战外. 西路军陈志华麾下,统辖着邹正的宝清营,陈卫华自己亲率的巨木营,于超的追风营,马猴麾下五千人马,陆大远麾下两个战营一万人,卞文豪麾下两个战营一万人马,关宏宇麾下四个战营两万人马,合计六万人. 而南路军,由杨致麾下的一个亲卫营,关宁的明威营,韩华锋麾下五千人马,黄刚黄强兄弟五千人马,周济云麾下经过整编之后整整六个战营三万人,合计是五万人. 中路军,则是秦风率领着马上有的苍狼营,和尚的锐金营,陆丰的矿工营,江上燕的一万骑兵,再加上宿迁的两万兵马,以及秦风的亲卫营烈火敢死营,也是五万人马,不过这五万人一路打过来,可比西路军和南路军辛苦多了,而楚军也是以明军的中路军为防御重点,他们基本上是放弃了另外两路明军的抵抗.所以当秦风的中路军打到上京城时,减员已经比较严重了,不过新宁的由邹明统率的霹雳营正在日夜兼程赶往上京,以弥补中路军的兵力不足. 如果仅仅按兵力来计算,楚军尚有接近三十万人,如果算上上京城中可以征召的青壮,人数其实更多,但如果按实际的战斗力来比较,只有十六万人的明军,与楚军则明显不在一个档次之上,除了七万火凤军尚可与明军相持之外,其它的军队在明军眼中,只不过是一些鱼腩而已.而这,还没有算上双方在军械装备之上的巨大差距. “这一战,是灭国之战,楚军没有那么容易就范的.上京城必竟是楚国的都城,百年蕴养,这座城市对于楚国朝廷的归属感还是较为强烈的.更重要的是,百余年来,楚国朝廷一直没有放弃对于上京城防御的建设.”秦风看着四员大将,道:”接下来,就请周将军具体来给我们讲一讲楚人在上京城的军事布署吧!” 周济云微笑着站了起来,向另外三人微微欠身,他虽然是杨致的副手,但论起指挥大军作战的经验,以及统兵的资历,即便是皇帝秦风也无法与他比拟,如果不以成败论英雄的话,他的确是这间屋子里,最有发言权的人物. “陛下,各位将军!”周济云走到了张贴在墙上的上京城巨大的防御图前,看着那张清晰地标注着上京城兵力分布的地图笑道:”不得不说,咱们大明的鹰巢真是厉害无比,居然能弄到如此说详尽的防御图,有了这张图,楚人在我们面前,几乎已经就是透明的了,当然,知道了楚军的布署,能不能战而胜之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屋内几人都是笑了起来. “我真是很好奇,陛下,我们是怎么能楚国皇帝内城的兵力布署图都能搞得如此清楚的,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周济云有些不解. 秦风微笑道:”无他,只因为现在楚国内卫统领雷卫,早就被我们策反了,这些东西,都来自这位内卫统领.” 屋内除了杨致,其它几人都是大吃一惊,这样绝密的消息,他们三人,都还是第一次听闻.楚国的内卫,掌控着楚国的所有机密情报,可这样一个本来应当是楚国皇帝最为信任的机构的首脑,居然是大明的谍探,简直是匪夷所思. “为了策反这位内卫统领,我们的郭老大人将自己的性命也计算到了其中.”秦风声音有些沉痛. 屋内几人都是站了起来,无言声地向着上京城方向拱手行了一礼,时至今日,郭九龄的遗体还被秘密埋藏在上京城的某个地方. “各位,上京城中,当然还不止雷卫这一枚棋子,我们还有其它的力量,不过想要使用这些力量,我们就必须先扫清上京城外围的防守,这,并不轻松.”秦风道.”只要我们兵临上京城下,那么,破城就指日可待了.周将军,我们开始吧!” 第一千六百零八章:经营 杨闯有些忐忐不安地跨进了内卫的衙门。 当然,他并不是有什么把柄被抓住了被内卫衙门请来喝茶的,而是壮着胆子来捞人的。 这位胖胖的前津州郡守,现在正是鸿运当头的时候。津州宿迁叛逃,这位郡守不愿从敌,抛下家人逃亡回上京城,这在急需要一个爱国忠君榜样的朝廷看来,自然是需要大力褒奖的对象,于是不但没有被追究津州陷落的职责,反而去了相州担任安抚使。相州被明军打下来,十几万楚军烟消云散,连大将军孙承龙都战死沙场,这位倒好,不但安然逃了回来,临走之时,居然还打劫了明军一个医护营,抢回来了好几位大明医师,医护兵以及大粮的治疗时疫的药材,立时便又成了大楚朝廷的功臣。 因为这个时候,时疫已经不声不响的在上京城开始漫延了。 时疫在相州开始传播的时候,孙承龙在相州下令封境,卫泽龙下令在上京周围开始封境,不允许相州有人踏入上京范围内一步,命令是下得及时,可终究命令是需要人来执行的。仍然有不少的相州人通过各种途径悄悄地逃进了上京城,手段无外乎是人情,或者金钱开道而已。 当上京城发现瘟疫出现的时候,根本没敢声张,只能悄没声地整治,发现一个,便悄悄地处理一个。一旦时疫的消息在上京城传播开来,所有人都不敢想象会造成什么样的混乱,毕竟相州的惨状,现在在上京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这个时候,杨闯带回来的明军医师,医护兵以及药材,对于上京城来意味着什么,自然不言自明。 杨闯于是再度受到了嘉奖,这位连战连败的封疆大吏,一转眼又成了上京城安抚使,辅助首辅马向东处理朝政,当然,当下他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将时疫的威胁从上京城内铲除干净,毕竟他是从相州疫区回来的人,具有相关的经验。 可别小看杨闯领下的这个任务,在时疫这个恐怖的恶魔的威胁之下,杨闯的这个职务现在可以说是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杀予夺大权,他手里甚至装备了一支军队,专门用来对付那些染上了时疫,应当处理掉,却又不愿意为了大楚的存续而献上生命的家伙。 说白了,就是武力铲除那些已经没有救治必要的家伙。 这支队伍以杨闯从相州带回来的千把人为基础,护展到了三千人左右。 明人给予杨闯的任务便是在上京城内,迅速地掌握一部分力量,以便能够在明军需要的时候,发挥出他应该的作用。 现在明军需要的是什么,当然是需要他们在攻打上京城的时候,杨闯能作为一枚重要的棋子,在上京城内起到内外呼应的作用,而想要起到这个作用,那就必须手里有兵啊。 如果说杨闯在津州的时候,还是忠君爱楚的,那么到了相州,他已经无限开始动摇了,而回到了上京城,他的心思就已经彻底倒向大明了。无他,现在只要是明白人,都已经知道,楚国上京的陷落,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区别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更何况杨闯与楚国还没有这么深的关系,虽然他是后族,过往也是因为这个关系而青云直上,但说起来,他却不过是旁枝而已。嫡系的后族在战后必然是会受到追索的,而像他这样的,并不是没有脱身的机会,再加上现在的他,与明人的纠缠日深,立功受赏的心思倒是更迫切了一些。改朝换代什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在这样的时代浪潮之中,要把握住机会改换门庭从而继续保持自己以后的富贵日子啊。 抱紧明人的大腿,是杨闯现在明确要做的事情。 想要立功,自然得要手下有人。但杨闯以前不过是一个地方郡守,在上京城这样的地方,又能有什么样的势力呢?手里那千把人现在倒对自己忠心耿耿,但千把人仍在上京城这地方,便如同几滴水掉进了大河大海之中,连泡泡都不会冒一个。所以,他迫切地需要拉拢更多的人加入自己的阵营啊。 他的目光自然首先落在熟悉的人身上。首先进入他视线的便是同样身为后族旁枝的杨淼,一位火凤军校尉。一位郁郁不得志,四十出头了还没有混出来的家伙。然而他还没有想出一个自然的理由来拉拢这位杨校尉的时候,这位倒好,被雷卫逮了去。 理由是这位校尉在火凤军中散布失败言论,动摇军心,有不良企图。这样的罪名在现在的上京城中,便是杀头的大罪,要知道因为同样的事情被皇帝闵若英活活杖死的大臣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一个小小的校尉算得了什么,都还进不了皇帝老儿的视野当中。 杨闯认为机会来了,前提是他能将这位杨淼从内卫那恐怖的地方捞出来。他自己便心怀鬼胎,对于内卫这样的衙门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走进内卫衙门的大门的时候,甚至有一种自投罗网的感觉。眼光所及,那些内卫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都是不怀好意,好像下一刻,便有扑过来将自己按倒在地上的感觉。 他从来不是一个胆大的人,所以便有些两股战战,头顶冒汗了。 他没有想到雷卫居然笑容满面地亲自迎出了大堂。 “杨大使,今天怎么有空光顾我这个小衙门啊!”雷卫笑吟吟地抱拳行礼,对于这位眼下正当红的炸子鸡,雷卫当然不会怠慢,再说了,人家回到了上京城之后,立即便派人将预防时疫的药物送到了府上,这份人情,当然得领。时疫传播起来,可不管你地位高下,不管你权重权轻的。 这两位大明分别策反的家伙,彼此之间,却并不知道相互的身份,要不然,当真有可能抱头痛哭一番,为找到知己而庆幸一番。 不管他们各自是多么的位高权重,但在上京城内,他们的内心,自然是无比孤独和彷徨的。一旦事败,被千刀万剐那都是轻的。要是能找到一个同伴,心理之上自然会有些安慰。 不可大明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们这个机会。 一番寒暄之后,雷卫将杨闯请进了自己的公房,以他的机警,自然能看得出来这位杨大使今日前不是为了公事。大都是为了捞什么人的,不过现在的内卫衙门几乎每天都要逮人,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杨闯是想来捞谁。 如果不是皇帝关注的人物,那么卖他一个情面又何妨呢? “杨淼?”雷卫沉吟了片刻。 “雷将军,杨某知道这位犯了忌,不过总也算是杨某的同族,不忍见他落得如此下场,雷将军肯行个方便的话,杨某感激不尽,必有回报。”杨闯压低了声音道。 雷卫微微一笑,他不是在拿架子拿捏这位杨大人,而是的确没有想起这位校尉是何许人也,一个小小的校尉,在他眼中,当真算不得什么。 “区区小事,还劳杨大使亲自跑一趟么,派个人送个口信也就够了。”雷卫笑吟吟地说着,提起笔来写了一个条子,递到杨闯的手中:“杨大使遣人去把这位杨校尉带出来就好了,以后谨慎些,莫要再落把柄,现在的皇帝陛下,最容不得的就是这些了。这一次雷某看在杨大使的面子之上,便担些风险,切勿再自误了。” 雷卫说得模模糊糊,一副胸有成算的模样。 杨闯很诧异于自己此行的顺利,雷卫,他其实是一点也不熟悉的。但看起来,却是一个极好打交道的人。高兴自己轻而易举地便完成了任务,对于自己现在在上京城的地位也有了一个重新的定位,杨闯站了起来,拱手道:“雷将军,一家人不说二家话,杨某现在在上京城中,也有一点小小的话事权,雷将军但有所需,只管派人去言说一声。” “好说,好说,肯定会有麻烦杨大使的时候。”雷卫笑道,这位杨大使现在在上京城的权力可不是他嘴里所说的那一点小小的话事权,权力大得很呐。 一个时辰之后,那位倒霉的杨校尉便出现在了杨闯的马车当中,看得出来在牢里没少吃苦头,血糊巴拉的。 对于自己被救出来,他是莫名其妙的,虽然说起来是后族,但他这旁枝远了一点,杨闯好歹还能混一个封疆大吏,这位,也不过是凭借着这个名头被招进了火凤军而已,混到这个岁数还只是一个校尉,不管是兵事上的能力还是交际的能力,也都不过是平平而已。 “多谢杨大人救命之恩。”杨淼拜倒在杨闯的面前,要知道,这救的可不仅仅是他,还有杨淼一大家子,现在上京城实行的可是连座制度,一人犯罪,全家遭殃。杨淼也就是地位不高,内卫还没有来得及弄到他名下来,要是他是个将军什么的,这个时候大概脑袋已经掉了,家人大概要么在苦力营,要么在教坊司了。 第一千六百零九章:慢慢挖墙角 “起来吧,说起来都是一大家子,祭祖的时候,大家都在一个祠堂里叩头呢,你娘老子哭求到我面前来,总不能置之不理。 ”一把搀起杨淼,杨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一些。说实话,到现在为止,他还真是有些不相信,这么轻易的就把杨淼给捞了出来。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在下末齿难忘,往后断有所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杨淼惊魂未定,本来以为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那么多大人物都被弄死了,自己一个小小的校尉,便跟蚂蚁一般,当真是说捏就捏死了,他对于大人物们来说压根不值一提,但对于自己家来说,那可就是跟天一般的大事了。 杨闯说得轻松,但他可不能真认为是这么一回事,大家的确在一个祠堂里拜一个祖宗,可杨闯怎么说也是能排到大厅中去的人物,眼下正是炙手可热,而自己呢,也就是在露天里拜一拜的角色,还是在边边角角的那一种。 “以后有什么打算呢?火凤军只怕你是回不去了。”马车颠簸着前行,杨闯假装关心地问道。 说到这个话题,杨淼的神色便更凄苦了一些,现在的上京城中,有火凤军校尉这个身份在,家里还是可以跟着享受不少的福利,至少不用去干那些苦力活儿的勾当便能勉勉强强的活下去,失去了这个身份的庇佑,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他完全没有一点路子。现在的上京城,实行的是完全的配给制,什么人获得什么样的待遇,那都是规定好了的,像他这样的,只怕接下来就会被打入最底层了。也许,苦力营就是自己最后的归宿。 “怎么啦,就没有几个朋友可以帮忙吗?”杨闯皱起眉头道。 杨淼苦涩地道:“大人,在下是火凤军军户出身,自小就在火凤军中,交往的圈子也都是火凤军的人物,这一次我出了事,嘿嘿,可没有一个人帮我说一句话。” 杨闯了然地点了点头:“人情冷暖也只有落难的时候方才知晓啊,罢罢罢,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就再帮你一把吧。你会什么?” 听到杨闯这样说,杨淼又惊又喜,“小人自小便在军中,除了会厮杀,别的什么都不会。”他连称呼都变了。 “既然只会厮杀,那就只能去军中了,火凤军回不去,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嘛,南城防御使朱慈将军与我有交情,我就介绍你去他哪里,你在火凤军中是校尉,去了他哪里当一个牙将还是问题不大的,怎么样,想不想去?”杨闯笑咪咪地抛出了一个香喷喷的诱饵。 杨淼一下子就呆住了。 自己刚刚从牢房里被捞出来,过往的事情还没有说清楚呢,难不成转眼还可以升官晋级吗?虽然城防军的地位与火凤军没得比,但一个牙将,怎么说也是将军的身份啊! “这这这......这行吗?”他结结巴巴地道。 “有什么不行的?”杨闯语气轻松地道,“你是火凤军的校尉,在城防军中当一个牙将,应当应份,朱慈将军哪里大都是一些新军,老兵少得可怜,你这样的人过去了,他还要额头称庆呢,要不是你出了这档子事,你愿意去哪里?” 听杨闯这么一说,杨淼可就明白过了,这城防军啊,说白了就是在战斗爆发的时候,第一批顶上去的炮灰部队。不过对于他来说,现在还有比这更好的去处吗?左右不管是在城防军也好,还是在火凤军也好,到最后只怕下场都是一样的,关键还得看自己怎样应对啊!或者自己当上了牙将,身份高了一些,应对的手段还要更多一些。毕竟去了城防军,当上了牙将,在自己负责的那一块,便算是鸡头了。 “小人愿意去。一定不给大人丢脸,到了城防军,努力给大人带出一支像模像样的军队。”杨淼坚定地道。 杨闯哈哈大笑,这个杨淼,果然是知情识趣,这话说得可就有水平了,他去朱慈麾下当将军,却声称要给自己带出一支像模像样的军队来,这心思果然活泛。当然了,如果不是心思活泛之辈,也就不会有这一次的劫难了。 “城防军虽然比不得火凤军,却也自成圈子,你初来乍到,想要掌控这样一支军队可不是一年容易的事情,有什么放心的人手吗?”杨闯问道。 一听这话,杨淼立即就听白了内里的意思。 “小人在火凤军里的时候,原本以为还有三五狐朋多友,可经此一事,方知他们根本靠不住,不知杨大人能不能给小人推荐几个?” 嗯!杨闯很满意这小子能上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整一下,然后我带你去朱慈哪里,回头再给你寻觅几个靠得住的人来帮你。” “多谢大人。”杨淼深深地弯下腰去,如果不是在马车里,他真想五体投地的大礼参拜。 要说杨闯怎么能如此有把握能在朱慈哪里安排一个将领进去,当然就不得不说他带回来的那些大明医师了。 朱慈是相州人,在相州有不少亲朋故旧,相州危殆之时,这些人便通过他的关系逃进了上京城中,更有不少人直接便住在了他的府上,他本是好心好意,但却为自己家带来了灭顶之灾,那些人中有人染上了时疫,等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时疫已经在他家开始传播了。也就是他这一段时间一直忙于军事,甚少在家中住,这才幸免于难。 他地位颇高,朝廷当然不会说派人来亲自动手,但也给他下了通牒,让他自己动手绝了后患,否则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一大家子都是自己的至亲之人,你让朱慈如何下手,在派人封锁了自己的府第之后,朱慈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挽救自己的家伙,却仍是无能为力,眼见着亲人一个个的倒下,他几乎就要狠下心来亲自动手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杨闯回来了。听说杨闯带回了擅治时疫的大明医师,朱慈立即便求上门去。 当时杨闯带回来的医师和医护兵,他当然是立即上交给了朝廷,不过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啥时都要留一个后手,所以医术最好的那一个,反而是被他私藏了下来,时疫流行,谁知道啥时候便光临自己家了,有这样的一个人在手,那可就什么也不怕了啊。 朱慈求上门来,杨闯亲自带着这个医师上门,医师出手不凡,三下五除二,连朱慈那已经奄奄一息眼看着就要一命归西的宝贝小孙孙也救了回来。 一大家子就这样活了过来,朱慈岂有不将杨闯视作大恩人的道理?要知道这段时间里,染上时疫的人家,大都是上京城中的高门大户,因为在上京城封锁之后,也就只有这些人才有本事将人弄进来,时疫自然而然的也就找上了他们。 杨闯虽然带回来了医师,药材,但想要大面积的救人,也还需要时间啊,上京城这么大,高官显贵这么多,朱慈可没有把握能等到朝廷派人来救他一家子。 有了这个恩情在,杨闯塞个把人进去,又算得了什么事?更何况杨闯塞进来的还是从火凤军里出来的校尉,这可是有真本事的人,在火凤军中,没三两把刷子想当上校尉这样的中级军官,那也是难上加难的。如果说城防军中还有滥竽充数的家伙,火凤军里,可就完全是另一个模样了。 杨淼进去,自然就是变相提高城防军的战斗力啊,岂有不允之礼? “这事儿办得漂亮!”杨闯的书房里,一身仆从打扮的中年人笑着鼓掌,“杨大人这一手可谓是犹如羚羊挂角,毫无烟火气,漂亮之极。” 杨闯苦笑:“没办法,既然上了大明的船,自然便要想法设法让自己立更多的功劳,将来也才能过得更好,您说是不是?” 中年人笑道:“宿将军以前说您捞钱是好手,治政一塌糊涂,现在看起来嘛,您以前只不过是把聪明才智放在了弄钱之上了,真要专心做某一件事,还是能做得漂漂亮亮的,杨大人,您一直这样下去,以后大明朝堂之上,只怕也许有您的一席之地呢!” “但得一富家翁足矣!”杨闯连连摇头道。 “这是一件极简单的事情。”中年人笑着道。 “我答应了杨淼要给他弄几个人过去。”杨闯道。 “没问题,这样的人,我手里多的是,回头我就去找几个有军队经验的好手,让他们去跟着杨淼,助他能更好地握住军队,杨大人,这个杨淼,您接下来还得不动声色的多下下功夫,让他彻底地变成我们的人。”中年人道。 “这个自然。”杨闯点头道。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接下来杨大人还得多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拉拢更多的人,但也切勿燥进,一切以先保护好自身为先决条件。”中年人笑道。 “多谢关心。”杨闯点头道:“我从来都是一个怕死的家伙,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也不敢出头的。话说我们在上京城的人很多吗?” “当然很多。”中年人似笑非笑地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这不是我该问的问题。”杨闯没好气地道。 第一千六百一十章:三路可以同时打 被明军包围的上京城当然不是一座孤零零的城市存在,在他的周边,还有两座重要的城池是明军必须首先拔除的,那就是阳陵邑和定陵邑。 阳陵邑和定陵邑不是单纯的百姓居住的城市,他们其实是楚国前两任皇帝死后归葬的坟墓,每一位皇帝上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选定一个地方,开始建造自己死后归葬的地方,当然,秦风除外。大明建立多年,也有大臣上疏请建,但都被秦风以财政紧张为由给驳了回去。一座寝陵的建设,其花费不菲,而大明国库,在绝大部分时间里都是空空如也。秦风岂会浪费银钱在这个上面?近年来财政状况稍微好转,国库里终于能看见存货,便又有大臣提出,便连政事堂的人也持支持意见,秦风被逼得急了,干脆就指示他的寝陵就用前越国皇帝吴鉴在位时修建的寝陵充数。吴鉴的寝陵在越国灭亡的时候,其实已经修得七七八八了,只是很可惜,这位皇帝最终暴尸荒野,越国灭亡,他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归葬这座豪华的坟墓了。而这座寝陵在随后的日子里也就慢慢地荒废了下来。 秦风这样的行为自然不会为大臣为允许,便连皇后闵若兮也是颇有微词,生死大事耳,岂能这样随意的,不论是国之礼法还是人之常情,都不会允许秦风这样做,君臣之间僵持了一段时间,随着战事的爆发,这件事便又搁置下来了。 皇帝的坟墓自然不是单纯的坟墓,而是一桩浩大的工程,像楚国的阳陵邑和定陵邑,便是一座座坚固的城池。 这城池,自然是和来保护归葬这里的皇帝的坟墓的。 阳陵邑在南,定陵邑在西,陵邑的选择,除去风水之上的限制之外,同时也必须具备成为上京城这座大都市的屏障的作用,其意自然是皇帝即便死去,也还要守卫他们的都城,所以这两座城池是楚军必守的要点。 在这两座城池之内,负责守卫的可就不是一般的军队了,而结结实实都是楚国最为精锐的火凤军。城池不大,但各驻有一万火凤军,装备极其精锐。除开这两座陵邑的守卫之外,另有楚军部队驻扎在他们与上京城之间,起到联结纽带的作用,将两座陵邑与上京城构成一个整体。 要下上京城,必破这两座陵邑。 “大将军,阳陵邑有一万火凤军,楚军南大营便修建在阳陵邑与上京城之间,南大营有三万楚军驻扎,我们攻打阳陵邑,南大营楚军必然来援。”周济云指着地图,对杨致道。“我们攻打南大营,阳陵邑和上京城军队也必须会前来支援。” “一个马蜂窝,牵一而发动全身啊。呵呵呵!”杨致笑道:“那周将军的意思是,我们先打哪里?” 周济云手指重重地戳在一个地方:“我们打这里。” 杨致看着周济云手指下按着的那个地方,大笑:“英雄所见略同,我们就打南大营。南大营的那些家伙大概以为我们一定会先攻阳陵邑吧,哼哼,我们偏偏要迎难而上,打就打他这个连接点。” “二位将军,我们打南大营的话,就有可能遭到楚军的数面夹击。”乌林小心翼翼地道。 周济云道:“乌林,阳陵邑驻扎着一万火凤军,你是愿意去攻打有一万火凤军驻扎的坚城呢,还是愿意把他们诱出来之后在野外与之野战呢?” 乌林一呆,“当然是将他们诱出来。火凤军战斗力不弱,如果困守坚城的话,我们只怕会有重大伤亡。” “这不就得了。”周济云道。“我们打南大营,阳陵邑肯定要来救,要不然南大营一丢,他们就彻底地与上京城被隔断了,他们可不是上京城那种大都市,粮草伫备充足,各类工坊齐备,差不多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地方,他们要是成了孤城被困,那被拿下就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打南大营是假,收拾阳陵邑的守军才是这一次的真正目的。”乌林眼前一亮。 “佯攻也可以变成真打。”杨致淡淡地道:“水无常势,军无常规,我们制定了计划,敌人不见得按照我们的希望来,顺时变通。周将军,你觉得阳陵邑会派出多少援军来?” “不会超过三千,而且其中必有一部是骑兵。”周济云有把握地道。“他们的目的恐怕骚扰多于实战。倒是上京城内,恐怕会出大军前来支援。” “南守北攻。”杨致道:“南边我们必须要顶住上京城来的援军,北边要尽一切可能吃掉阳陵邑来的援军,只要顶住了上京城援军,干掉阳陵邑援军,将他们打疼,下一次我们再打南大营的时候,他们可就不敢出来了。” “就是这个道理。”周济云笑着道:“请大将军下令。” 杨致略微思忖了一下,“我亲卫营中有一千骑兵,再调集一千骑兵给我,我亲自去收拾阳陵邑出来的援军,关宁和韩华锋准备阻截上京城来的援军,南大营这里,就交给周将军了,是真打还是佯攻,周将军自己把握。” “遵命!”以周济云为首,大帐之内十数员大将齐齐躬身。 大帐之只剩下了杨致一人, 上京城南大营,楚军守将兰四新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成为第一个被攻击的对象,从理论上来讲,第一个选他开刀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他所处的位置刚好在阳陵邑与上京城的中段,与这两个地方的距离都不过二十余里左右,互相呼应,支援,先打自己,明军就要面对来自两个方向上的压力,于他们而言是极其不利的。 但明军偏偏就这样做了。 “杨致不过一纨绔小儿,却身居高位,周济云乃齐国降将,不得信任,这样的攻击方案,恐怕是杨致一言而决。兰将军,根据斥候的报告,明军主力倾巢而出来攻击我们,只消我们纠缠住他们,等待两地援军抵达,便可以击败明军。”副将聂开林不以为然地道,他年纪比杨致大不了多少,算是杨致同一时代的人,不过当杨致还是一上京城泼皮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军中勤勤恳恳的效力了,自然看不上这个家伙。 “情况已经通报给了阳陵邑和上京城没有?”兰四新问道。 “已经通报了,卫大将军非常重视这第一战,将派出冯道将军率三万大军前来支援。”聂开林道:“阳陵邑哪边,也会派出一支三千人的骑兵出来,不过阳陵邑的骑兵只承担牵制任务,不会加入主战场。” “这是应有之理,他们拢共也只有一万人,损失不起。”兰四新点头道,“传令下去,准备作战吧,此战,我们将会承受相当大的压力。明军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想要先拿下我们,然后再去对付冯道将军的。” “将军放心。南大营虽然没有高廓险城,可多年经营,亦是可攻可守的堡垒。”聂开林信心满满地道。 阳陵邑,守将卢文培正在不厌其烦叮嘱着即将率部出援南大营的部将许启荣。 “启荣,交给你的这三千骑兵,可是我们阳陵邑的压箱底的宝贝,万万折损不起,你此去,千万不可贪功,明军将领杨致不说他,但周济云却是赫赫善战之辈,当年程老帅在他手上也没有得到多少便宜,我总觉得他们攻打南大营的意图不纯,只怕更多的是在针对我们,可我们又不得不救,如果南大营失守,那我们就可真成了孤城,记住,我们只是骚扰,牵制住明军一部分兵力即可,一旦发现不对,立即便撤回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明白吗?” “是,卢将军,末将明白了。只是牵制,没有机会,绝不擅出,如有危险,立刻脱离。”许启荣大声道。 卢文培点头道:“就是如此。杨致所部,只有六万不到的兵力,既要攻打拥兵三万的南大营,还要应付来自上京城的援军,又要防备我们,他们在那个方向上都不会占有太大的优势,如果这样南大营还守不住的话,兰四新就该自己割了自己的脑袋以谢天下。” 距离上京城十里左右的博望坡,关宁与韩华锋两人并肩则立,两人麾下上万士卒正在忙碌地准备着阻截阵地,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来自上京城数倍于己的军队。他们的任务,可不仅仅是阻截那么简单,因为在他们的队伍之中,出现了一支重骑兵。 这是刚刚成立的一支军队,由杨致原本的亲卫营统领雷暴率领,全军一共只有一千余骑,此刻,他们就在博望坡之后休息。这是大明兵部尚书小猫章孝正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建立起来的一支军队。不过这样的重骑耗费大,使用限制也大,小猫原本想建立一个标准战营的规模,但不管是秦风还是政事堂都不支持,所以最终,只建立起了这样一支一千余人的队伍,算是一次试验性投资,小猫也想用他们在战场之上的胜利来向皇帝证明,这样的一支军队,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就像陆丰的矿工营一样,在特定的战场之上,仍然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第一千六百一十一章:佯攻不佯 乌林很兴奋,作为一名曾经的齐国人,打到上京城来是他从成为一名士兵时候就立下的宏愿,现在他终于到了这里,虽然他不再算是齐国人了. “楚人擅守,果然名不虚传啊,这个南大营的防守,很有章法呢!”周济云观察着远处严阵以待的南大营. “可惜只能是佯攻!”乌林很遗憾地道,”不然我还真想碰碰他们.” “谁说只能是佯功?”周济云眯着眼睛看着远方,”大将军不是说了吗?是不是佯攻由我们自己掌握,要是你能一击致胜,那佯攻可就变成真攻了.” 乌林睁大了眼睛:”我们可以倾力一击?” “自然!”周济云微笑道:”你以为这一仗仅仅是我们在打吗?告诉你,为了我们这边,皇帝陛下亲自指挥的中路军直接进逼上京城,陈志华的西路军向着定陵邑在运动.十几万大军呢!再瞧瞧你后边,天工署的徐大师带着人亲自押运着最新的投石机,弩车,上一次在相州,我们的霹雳火虽然威力极大,但射程却不及老式的投石机,进攻之时,我们受到了压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所以这一次徐大师们带来的都是射程更远的投石机,与霹雳火一起构成梯次远程打击.” “我还以为就我们南路军在动.”乌林咋舌道,顺着周济云的手指看过去,一群人正在忙碌地组装着最新式的投式机. “开什么玩笑?这一仗,无论哪里动都是牵一而发动全身的,等我们干掉了阳陵邑,接着便是收拾定陵邑了,拔掉了这两根刺,就能迫使上京城将外围的兵马,全都收缩回上京城去,那咱们就是关门打狗了.”周济云微笑道. “大将军,那我可就要真打了!”乌林跃跃欲试. “当然要先真打一阵,杨大将军那边等着收拾来自阳陵邑的援军,但对方的骑兵,变数比较大,如果那边不能得手,我们这里再没有收获的话,这一仗就要劳而无功了.”周济云缓缓地道. “最好是三面都能建功!”乌林笑道. “哪是最好!”周济云大笑:”抱最好的希望,作最坏的打算,乌林,什么时候你能做到这一点,那就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了.” 乌林用力的点了点头:”那我去了.” “去吧去吧,我给你掠阵!”周济云微笑着看着乌林纵马远去. 这一次攻打南大营的是周济云的嫡系部属,三万人马改编而成的六个战营,当然,所有的装备也全都鸟枪换炮了,清一色的明式装备,足以让这支百战劲旅战力再上一层楼. 聂开林站在一层又一层的兵甲之后,南大营虽然没有坚固的城墙,但多年经营,却也是高墙深沟,自从相州战役开始之后,南大营更是夜以继日的加强着这里的防守,来自上京城里的苦力营,也不知有多少人永远地倒在了这里. 现在,他将迎来第一次考验. 对面战鼓之声猛然响起,站在他的这个位置,很清楚地能看到一名明军将领手持大旗,从一个个军阵之前掠过,不知道在喊叫些什么,但他所过之处,无数士兵便齐声呐喊声起来,一个又一个的方阵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拉开了这一次进攻的序幕. 聂开林参加过多年之前的远片齐国的战役,那一战,以楚国的失败而告终,但聂开林等一众火凤军将领,却在那一场战争之中经受了血与火的考验,对面的明军,实际上就是多年这前的与他们交过手的那一支齐军. 那一场惨败是楚人的耻辱,聂开林准备着今天将这一次的耻辱地洗涮干净. “南大营,会让你们流尽最后一滴血!”他握紧了拳头,不自觉地咬紧了嘴唇. 大营的高墙,原本是土垒的,但从年初开始,苦力营便开始采石来加固,现在,土墙的外围,全都包上了厚厚的条石,墙上开着数个大门,现在大门全都洞开着,外面,是一排排的手持长枪大刀把士兵,在他们的前方数步之处,是一条深深的壕沟,沟内堆集着柴草,浇上了油脂.只要一支火箭,便可以将环绕着大营的这条壕沟,变成一道火墙,而壕沟的前方,则是一道土垒的半人高的墙壁,别小看这道墙壁,他不但挡住了敌人的视线,也是高墙之上弓箭手们杀敌的最好的标的.高墙之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和强弩.而在大墙之后,又是一排又一排随时准备补充上去的刀枪手,再往后,便是一台台的投石机和石炮.大营之内,还有数千骑兵,那是南大营反击,逆袭之时的杀手锏. 鼓声愈来愈隆,犹如天外雷霆,隆隆席卷而来,中间夹杂着明军那特有的嘀嘀哒哒的军号之声,数个军阵缓缓向前逼来. 明军每个进攻军阵,在五百人左右,一次性投入六个军阵,便是三千人,散开在较长的战线之上,使得他们的队形显得很是稀疏,最前面的士兵推动着数人高的大木排,这些木排很明显是他们赶制出来的,有些上面甚至还有些带着绿叶的枝丫都没有砍干净,一根根碗口粗细的圆木被钉在一起,不仅能防备对面的羽箭,便是强弩直接命中,对于这样的屏障,破坏性也不是很大. 看到那些推出来的木排,聂开林的脸色微变,他不得不佩服明军的工匠们,因为这些木排底下,居然装上了一个个的小轮子,使得明军在推动他们的时候,并不需要太大的力气. “等这些木排进入射程之后,所有的强弩,先对准他们射击,投石机也瞄准他们,投掷油脂罐,然后再以火箭攻击.”聂开林吩咐道. 明军在鼓点声中稳步推进,他们的队形很散,是因为他们必须要通过一段死亡距离,那是对方的投石机射距,密集的队形会造成更多的伤亡,尽量地散开,会避免这些无谓的死伤,毕竟这是一场我攻敌守的战斗. 他们是战场之上的清道夫,负责清扫战场之上的一切障碍,替主攻部队打开一条直接攻击南大营的通道,历来这样的清道夫都是死伤最严重的,当然,他们也是军队之中最骁勇善战的.接触战的第一次交锋,无论对敌对我,在心理之上都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在他们的身后,是徐来带领的天工署匠人们刚刚组装起来的最新式的投石机,这些投石机已经不再完全采用木制了,整个底座都是铁制的,下面装上了轮子,轮子外面包上了来自海外的橡胶.长长的掷臂再也看不到绷紧的绳索和佩重的石块,大大的底座之上装配着的那个硕大的黑厢子,便是这些投石机最大的秘密所在.这些投石机移动迅速,十来个士兵推着这个庞然大物,轻松地跟在第一波攻击队伍的后方. 而在他们之后,才是密集的一排排队形严整的军队. 徐来亲自跟在最前面的一台投石机前,不时抬头目测一下距离,当天空之中响起第一声厉啸,一个个黑影从南大营中升起,带着呼啸之声砸向前进中的明军的时候,徐来也是大手一挥,”就是这里了.” 一台投石机停了下来,四名士兵迅速从底座之上扳出四支铁臂,铁臂呈长方形,最前头是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孔,四根铁钎插进去,几大锤砸下来,整个底座便牢牢地固定在了地上. “装弹.” 一枚石弹被装进了掷臂之上,两名士兵站在底座的两侧,使出吃奶的力气转动两个圆盘,圆盘中空,一个交叉十字镶嵌其间.当这个转盘再也无法转动的时候,掷臂也就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射击!”徐来厉声吼道. 一名士兵挥动铁锤,重重地砸在投石机底座前方的一个凸出来的小疙瘩.随着他这一锤砸下,投石机的掷臂呼的一声扬起,石弹划过一道美妙的孤线,越过了进攻中的明军,砸向了南大营,伴随着轰然一声响,石弹坠落在了高墙之前的壕沟这中. “所有投石机,向前二十步,列阵!”徐来大声吼道. 数十台投石机立即向前运动,每隔十来丈的距离,便有一台投石机伴随着咣当咣当的大锤之声被固定在了地上. 前方,第一波攻击队伍举着推着大木排向前逼近,不少的木排已经在熊熊燃烧了,但士兵们仍然吆喝着推动着他们向前.一枚枚弩箭扎在木排之上,发出咣咣的声响,每一次命中,都会让木排剧烈的摇晃起来. 终于,一架燃烧的木排在挨了无数枚强弩之后,轰然倒塌,十数米高的圆木四散坠落,下面的士兵纷纷躲避,而楚军的强弩则抓住了这样的机会,从这个被漏出来的缺口之中,将弩箭拼命的射进来. 鲜血,开始在进攻的路上洒下.没有了木排的遮挡,后面的明军反而呐喊着加快了冲击的速度. 也就在这个时候,明军后方的投石机发出了轰隆隆的发射之声,一枚枚的石弹越过了明军,越过了壕沟,重重地击打在了楚军的高墙之上,高墙立时便摇晃起来,数架强弩被震落,倒是将下面的楚军砸杀了不少. 聂开林的面色大变.因为他看到,除了这些射程极远的投石机外,明军之中名气更大的霹雳火正在步步逼近. 第一千六百一十二章:南大营的较量 相比起楚军的老式投石机的命中率全部靠蒙的打击水准,明军的新式投石机的打击范围,就像是用尺子量过的一般,每一次石弹飞来,攻击的都是楚军那高达数米的墙壁,就算有偏差,偏差也不会超过一米以上。 不过这种偏差带来的效果比这些石弹打在高墙之上要更具震慑力,因为他们落在墙下或者墙后的密集的士兵群中,每一次都会带走好几条性命。 聂开林很快便惊恐地发现了这一点,如果这道高墙不是被包裹了一层条石的话,以前的泥土夯制的墙体早就抵达不住这样的攻击了。明军的战略意图很明显,先摧毁这道高墙。 “压制,所有投石机,延伸射击,给我干掉那些明人的投石机。”聂开林大声吼叫着。 老式的投石机重新校正射距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天空中漫天飞舞的石弹突然之间消失了,没有了压制的明军向前挺进的速度立时加快。那一块块高大的木板迅速地向前移动,推动了壕沟之前的矮墙之后,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们将木排放平了下来。 轰隆隆的巨响声中,一块块木板带起了无数的烟尘,遮当住了壕沟,让其变成了坦途,一队队的明军士兵们吼叫着翻过了高墙,踏着木排搭成的桥梁向着南大营发起了直接的攻击。 从开战到现在,不过一柱香功夫,明军已经开始接触到了楚军的根本。 “引燃壕沟,将他们烧他们烤猪!投石机,他妈的投石机,快一点。”聂开林咆哮着下达着命令。 一支支火箭从高墙之上飞了下来,从木排之间的缝隙里落进了壕沟之内,火焰腾腾地燃烧起来,瞬息之间,整条壕沟便被引燃,遮天蔽日的浓烟升起,战场之上的一切场景都显得模糊起来。 明军士兵势如疯虎一般地从燃烧着的木排之上冲了过去,此时,火墙已经形成,木排的缝隙之间,也突突地向外冒着焰火,当这些士卒从木排之上冲过去的时候,许多人,差不多便成了一个个的火人。 巨大的疼痛让这些人失去了最后的理智,他们挥舞着手里的刀枪,扑向了迎面而来的那一排排明晃晃的长枪,然后被挑落,摔落在后面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也有一些火人侥幸地从一些缺口之中冲进了对面的枪林之中,那是因为从浓烟之中飞来的石弹将这些地方的楚军打出了一截一截的空白之中露出来的破绽,他们冲了进去,嘶吼着挥舞着手里的刀枪,在楚军军阵之中引起一阵阵的混乱,然后如同一颗被扔进水中的石头,在激起一阵阵的涟漪之后,便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一台台的冲阵车抵近了土墙,在稍微的停歇之后,他们毫不犹豫地抬起了车上的弩机,向着烈火与浓烟之中开始了无差别射击。 因为对面传来的厮杀之声已经渐渐地低了下来,这代表着第一批突进去的士卒已经所剩无几了,他们不用担心会误伤了自己人。 哒哒哒的弩机啸叫着,十余公分长的铁制弩箭以闪电般的速度从弩机里喷射出来,穿透浓烟与烈火,将自己的怒火倾泄向楚军。 此时他们距离对面的楚军不过五十步而已,这个距离,使得弩机发射出的弩箭有了极为强大的破坏能力,他们轻易地撕碎了楚军身上的甲胄,将楚军一排排地射倒在高墙之下。 “立盾!”这种哒哒的射击之声楚军并不陌生,参与过荆湖战役的出身火凤军的军官们都知道,那是楚军最为强悍的近战武器。只可惜,当年明军支援楚军的这种弩机,都被配备给了东部军队,而现在,东部军队早就成为了他们的敌人。火凤军虽然拿到了一些,但数量之少,很难开成战斗力,而楚国的大匠们,在将一架架的弩机拆散研究仿制之后,却又痛苦的发现,楚国的冶铁炼钢水平根本就无法承担起制造这玩意儿的任务。 勉强制造出来的一批,往往用不了三五天,就会损坏,并不受军队的欢迎。 明军在当年给楚军提供这些武器的时候,大概就已经料想到了今日,也难怪他们提供这些武器,都是直接交付给荆湖的军队而从不过楚国朝廷的手。 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不过现在明白,却什么都晚了。 巨大的盾牌立了起来,挡住了对面密密麻麻的弩箭攒射,但高墙之下,早已经血流成河,有明军的,也有楚军的。 火愈来愈大,烟愈来愈浓,烟火之中,再也没有明军冲过来,楚军也看不清楚对面到底是一个什么状况,双方的兵卒隔着这样一道火墙对峙起来,除了天空之中漫天飞舞的石弹,以及强弩的尖啸之声。 至于有没有打到目标,那谁也不知道。双方都在盲射。 聂开林很清楚,这样的盲射对自己来说太吃亏了,因为明军是可以移动的,而南大营就在这里,高墙就这样竖立在这里,明军这样一次校准,剩下的时间,就只需要向着他们的目的狂轰乱炸就可以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南大营的投石机不少,但此时投过去的石弹效果如何,完全无法看到,但对面砸过来的石弹,却一枚枚确确地落在高墙附近,不少的地方,已经出现了巨大的裂缝,即便是条石包裹着的夯土墙,也经不住这样连绵不断的轰击。 当烟与火之中,一排排红球升起,落进南大营之中,带着隆隆的声响,摧毁所毁到的一切事物以及引起漫天大火的时候,聂开林知道,对方的霹雳火已经运动到位了。 大营里一片忙乱,士兵们扛着一袋袋的沙土在拼命地灭火。好在南大营早就知道霹雳火这种利器,大营之内早就铺好一层厚厚的沙子,这些沙子,不但可以缓冲那些燃烧的铁弹的冲击力,更能起到灭火的作用。 明军的弩机似乎此时也知道对面的楚军已经有了防备,再密集攒射的话,不会有什么大的效果,也已经停止了这种无谓的射击,只是时不时的便有一蓬弩箭从烟火之中钻出来,不过从射击的角度看,他们已经转而攻击高墙之上的楚军弓箭手。 这样的射击,威吓大过于实际效果,只要不是运气衰到了家,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效果。 说实话,聂开林相当羡慕明军的武器装备,再好的弓箭手,连续射上数十箭后,臂膀都会酸软不堪,哪里像明军的这种机括弩机,可以不知疲倦地持续连绵不断地射击。在这个层次上的双方比拼,楚军完全被压制住了。聂开林很清楚,一旦烟散火灭,明军有了明确的目标,自己布置在高墙之上的弓箭手,只怕连头都抬不起来。 头顶之上,霹雳火射进来的火弹仍然在空中飞舞着落下来,南大营的上空好似在下着一场火雨,而对方投石机的射程正在向着远方一步一步的延伸,南大营的上空,宛如末日降临一般。 这样是不行的。聂开林看着己方的投石机虽然在拼命地还击着,但完全没有目标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射击的效果如何。 他跳上战马,直奔中军方向。 “兰将军,我们必须反击。”聂开林斩钉截铁地道。“使用骑兵,在烟火威力减弱的时候,马上发动反击,否则我们会一直被动挨打,一旦让对方的霹雳火迫近到一定的射程之内,我们的投石机就保不住了,他们的射速太快,会将我们的投石机,强弩这些远程武器逐一摧毁的。没有了这些,我们就完全变成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现在反击,效果只怕并不好。”兰四新皱眉道。 “兰将军,我们的目的不是杀伤他们的步卒,如果有可能,我想将他们击退,能够缴获敌人的一些投石机或者霹雳火,这些东西,我们用得着,而且敌人不会想到我们在这个时候就发动反击的,骑兵快速出击,步卒随后掩护,哪怕不能弄到这些东西,我们也可以将他们毁掉,给明军一个重重的教训,让他们有所顾忌。” 兰四新被聂开林说动,点了点头:“好,那就如此,但我只能给你一千骑兵,再配上你前营士卒,展开一次反击。” 火势已经在减弱,但浓烟反而更密集了一些,那是楚军有意识地往壕沟之中倾倒了一些东西,此时的他们,需要烟雾来遮挡他们的下一次行动。聂开林盯着面前的骑兵军官,低声叮嘱道:“目标是对方的投石机,霹霹火,甚至弩机也行,你们的任务就是向前突击,为身后的步兵争取一点点时间,如果事不可为,就想办法毁掉这些东西。” “明白。”骑兵军官用力点头,一千骑兵,三千步卒,便是这一次反击的所有力量。 “出击!”聂开林断然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一千余骑兵一带马缰,冲进了浓烟之中,在他们的身后,三千步卒紧跟而出。 第一千六百一十三章:吊打 楚国最精锐的军队便是十万火凤军,而十万火凤军中的核心,则是三万余骑兵.相州一战,郭仪率领的一万骑兵惨败于秦风亲自率领的烈火敢死营之手,基本上全军覆没,只剩下极少数人逃进了二龙山中得以幸存.郭仪的败亡,让火凤军实力大损,现在上京城中,火凤军只剩下两万余骑,在阳陵邑布置了三千骑兵,定陵邑有三千骑兵,剩下的一万五千骑则驻守上京城. 此次明军在南路率先发动攻势,冯道带出来的三万兵马之中,有五千火凤骑兵,可见卫泽龙对于这一次战役的重视程度. 南大营如果丢了,阳陵邑则成孤城,那失守就是早晚的问题,明军的战略意图极其明显,就是要将上京城外围的这些据点逐一拔除,将上京城彻底变成一座孤城. 如果没有了阳陵邑和定陵邑,上京城将彻底失去反击的机会,城外没有了支撑的据点,任何的出击都会被明军好整以遐的剪除掉. 所以南大营绝不容有失,阳陵邑也绝不能丢. 冯道原本以为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去援救南大营,但现在看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从兵力上来讲,南大营有三万人,自己带出来三万人,阳陵邑有一万人,在兵力之上,楚军还要占优势,当然,这只是纸面上的数字,如果要说到战斗力,那就另当别论了. 明国南路军的主力,实际上就是周济云所统率的三万原齐**队,这支军队近十年来,一直就在不停地战斗,与程条本斗,然后又与卞无双斗,这支军队从来没有停下战斗的脚步,是一支不折不扣的百战劲旅,而眼下,拦在自己面前的两支明军部队,亦是不同凡响,关宁的明威营在小石城一战成名,面对着卞无双数万军队的围攻,硬生生地扛了下来,将本来已经陷入巨大危机的周济云部硬生生地从失败的边缘上拉了回来,如果那一战卞无双胜了,想来如今又是另外一番光景.而另一支明军部队也不容小觑,因为他们全部都是由明军退役老兵组成的. 明军多年来一直在实行士兵退役制度,当时在各国的将领们来看,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因为那些退役的士兵可以说正是一个士兵的黄金年龄,是不折不扣的老兵.而任何一支部队之中,老兵都是顶梁柱. 但现在,所有人当然明白了秦风的用意. 他用更少的钱,养了更多的兵,这些退役的老兵在一声命令之后,再一次集结起来便是一支戏旅,而那些本来的新兵,在数年的磨砺之后,也成了老兵. 一直以为明军只有十余万军队,但转眼之间,明军的数量就几乎翻了一翻. 博望坡上,一排排的霹雳火耸然而立,往前十数步,只有单薄的两排明军驻守在哪里. 让冯道不明白的是,关宁和韩华锋的两个战营,分列于博望坡下左右两翼,竟然将博望坡完完整整的暴露了在自己的面前. 这让浅薄的伎俩,即便是最基层的小兵也能明白这是一个陷阱,明军猖狂地把这个陷阱**裸地摆在冯道的面前,这几乎就像是一个猎人挖了一个陷阱,然后对着对面的一只老虎手舞足蹈地跳着,招唤着,”快来呀,快到坑里来.” 冯道不知道坡后有什么,但他却能猜到哪里肯定有着专门针对自己的东西. 那就先不去碰那里好了,如果能击破左右两翼的关宁部和韩华锋部,那不管博望坡后面有什么,都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进攻!”冯道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随着他这两个字吐出来,震天动地的战鼓之声便响了起来,左右两翼各一万兵马没有丝毫的犹豫,扑向了关宁和韩华锋部,只剩下了冯道率领的中军没有动弹. 没有试探性的进攻,战斗一开始,便是全力以赴.从看到三道狼烟的那一刻起,冯道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时间纠缠. 左右两翼各有一万大军,而他们的对面只有五千人,倍而战之,只要韩华锋和关宁两部稍有松动,一万火凤军的加入,便足以打开缺口. 一队队的楚军如同涌动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起伏不定地冲向了前方巍然不动的明军战争. 博望部上,霹雳火黑黝黝的身体猛然一颤,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的通红的铁弹便飞了起来,风一吹,轰地便烧了起来,团团火光自天而降. 关宁兴奋地扯下了遮住他那只瞎了的眼睛的眼罩,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窟窿,面相便显得更狰狞了一些. “准备战斗!”他扯起嗓子吼道. 羽箭在空中飞舞,那是行进中的楚军在进行羽箭袭扰,楚军并没有一窝蜂的扑上来,而是以大盾开道,士兵排成密集的阵形缓缓向前压来,在队伍的中间,一排排的弓箭手喊着号子,迈三步,放一箭,然后再低头上弦,数步之后,再放一箭.整齐而有序. 直到霹雳火弹光临到他们的头上,他们才猛然加快了速度,向前冲去. 明军不怕乱战,但像楚军这样,完全不顾霹雳火给他们造成的伤害而坚持整体向前压进,倒显得更麻烦一些.冯道率领的楚军自上京城而来,像投石机这样笨重的重型武器自然不可能携带,没有投石机,他们就无法对霹雳火形成压制.所以,他们只能默默地承受明军远程武器给他们造成的打击. 明军都是老兵,从他们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楚军沉默的整体压进,从场面上来说,会给面对他们的敌人造成极大的压力,但对于他们而言,也就仅仅是需要杀死的敌人而已.敌人在霹雳火的攻击之下一片片的伤亡,他们也没有露出任何欢欣和轻视的意思.能顶得住这样的打击而仍然保持队形的,都是强军. 沉默的攻击者,沉默的防守者. 直到距离百步左右,安静的明军阵容之中,才传来一个声音. “弩!” 嗡嗡之声旋即响起,一发便是三枚的强弩破空而出,直奔对方那竖起的一面面坚盾而去.轰然声中,大盾没有破碎,这些盾都包着厚厚的铁皮,但盾后的士兵却无法承受这样的巨力,或惨叫着倒下,或沉默着倒下. 弩机不由军官下达命令,在强弩射向楚军的那一刻,哒哒之声便响起,密密麻麻的短小的弩箭追随着强弩而去,在大盾倒下的那一刻,弩机发射的短弩也适时而至,从豁口之中钻入,轻松地破开敌人的甲胄,将楚军一个接着一个的射倒. 倾倒的大盾被捡了起来,又一名楚军顶着大盾走到了最前方,一排盾阵再次成形,于是又开始重复上一次的过程. 八十步,五十步,在又一次的破盾,攒射之后,左右两翼的楚军几乎同时呐喊着,不再保持队形,而是疯狂地向前冲来. 明军的弩机疯狂地响了起来,连绵不绝的哒哒之声将一排排的楚军扫倒,直到冲上来的楚军顶到了弩机之前,这些弩手们才放弃了手中的弩机,向后退去,而在他们身后,一排排的明军长枪手,大刀手,则是迎了上来. 真正的短兵相接开始了. 而此时在另一边,杨致懒洋洋的躺在地上咀嚼着他从地上挖出来的一些不知名的草根,嚼得津津有味,周围的士兵则满是好奇地围在他的周围,因为杨致吃草根的模样在他们看来,实在是太神奇了一些. 那些草根莫名地飘浮在空中,每当杨致呸的一声吐出嘴里的残渣之后,旋即便有新的草根从空中缓缓地飞到他的嘴边,一张嘴咬出,继续嚼着. 直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名斥候急奔而来,还隔着老远,已是大声喊道:”大将军,您神机妙算,他们绕过了许将军的大部队,直奔我们大营来了.” 卟卟之声响个不停,刚刚还浮在杨致周围的草根纷纷冲天而起,在空中一根接着一根地变成了碎屑,杨致一跃而起,哈哈大笑:”好小子,真来了,好,来得好,让他们于深入一些,这条路,来的时候可以慢慢走,回去的时候,可就不便当了,通知许三妹,让他准备作战,到时候这些残兵败将,只可能从她那个方向往回逃.” “是!”一骑上马,飞奔而去. “全员上马,准备作战!”杨致神彩飞扬地跨上了战马.他只有两千骑兵,即将面对火凤军三千骑的冲击,但他却显得信心十足. 叶启荣的三千骑通过一条隐秘的小路,绕过了许三妹的堵截兵马,向着杨致的中军大营急奔而来,对于他来说,任务虽然是牵制,但并不是不能觅得战机,立下大功,如果能成功地毁掉明国南路军的大营,那对于现在困境之中的楚军来说,绝对是一场辉煌的大胜,足以让整个上京城的士气昂扬起来.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明军大营那高高飘扬的旗帜,他甚至依稀听到了大营之中隆隆的鼓声,他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似乎从那些鼓声中听到了明军的惊慌. 然后,他便听到了急骤的如闷雷一般的马蹄声,从他的侧翼响起,一支骑兵正乌泱泱地扑了上来. 第一千六百一十四章:乱战 1615:狮子搏兔 看到明军大股骑兵出现在自己的侧翼,叶启荣的脑子里嗡地响了起来,明军早有准备吗?回头再看看远处的明军大营,鼓声依然在响着,但此时的叶启荣却再也没有了去攻打明军大营的**,这里出现了明军骑兵,那明军的大营里,只怕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自己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他愤怒地看向那个探路的斥候,那家伙现在也是一脸呆滞地看着迫近的明军骑兵。 就这样跑是跑不脱的。叶启荣很清楚,回去更行不通,因为来时那窄窄的小径勉强容一匹马通行,在敌人的追击下走回头路那就是找死,唯一可行的,就是先击败了面前的这支明骑,或者去冲击拦在路上的那个许三妹统领明军步卒。 相比起来,他更愿意与敌人的骑兵死嗑。明军步卒的远程武器之犀利让任何一个骑兵将军都极是头痛,去冲击一个早有准备的步兵集团,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明军的骑兵已经完全展现在的眼眸之中,还好,只有两千骑,这让叶启荣的信心大增,甚至于心中都充满了喜悦,自己可有三千骑,而且还都是火凤骑兵。 而此时,对面的骑兵可不是明军的烈火敢死营,也不是明军另外两个声名赫赫的骑兵战营追风和逐电。 一群临时集合起来的杂碎而已。干掉他们,然后再回去,明军大营那头只怕是打不得主意了,叶启荣举起了自己的长枪,戟指着对面奔腾而来的明骑,厉声喝道:“杀光他们。” 三千骑兵在荒原之上如同滚滚浪潮,扑向了迎面而来的明骑。 杨致的这两千骑兵,倒真是叶启荣所想的那样,是临时集结起来的,其中一千人是从他的亲卫营中抽出来的。杨致喜欢招揽那些江湖上的武人,管你是良家子弟也好,还是江洋大盗也罢,只要进了杨致的营头,那过往再黑的底子也给你洗白,还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出身,这一点,吸引了无数的江湖黑道人士来投。 这些人别的本事不见得有多少,但一个个都很能打,而且很不要命。作为以前的黑道人物,大多数的结局,基本上要么被正道人士给为民除害了,要么就是被官府逮了去将牢底坐穿,甚至免不了刑场之上挨一刀,不但自己没什么好下场还会祸连妻儿,现在有了洗白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所以他们打起仗来,那是当真凶狠之极,因为进了明军之后,他们算是搞明白了,自己要是不死,那就很可能高官厚禄,要是自己战死了,一个烈士的称号,足以让自己的家人在明国的土地之上活得滋润之极。 不怕流氓很能打,就怕流氓有文化。当这些人进了军营,被杨致一顿欲仙欲死的操练之后,他们就成了一支很恐怖的存在。 打个简单的比方,普通的士兵一枪戳过去,如果你的枪胄足够好,那么也就是受点震荡或者一点小小的皮肉苦,但让这些人一枪戳到身上,立时便能连甲带人捅一个血窟窿,余力还能将你挑起来像扔石头一样扔得远远的。 一个人这样没有什么可怕的,当上千个这样有的家伙集结在一起的时候所爆发出的能量,可就很恐怖了。 秦风就曾评价过杨致的死士营是足以击败他的烈火敢死营的存在。烈火敢死营的士兵彪悍善战,但大都是从军队之中一层一层地选拔起来的,论起个人战斗力,是远远比不上这些人的。朝廷也不会允许一帮江洋大盗出现在秦风的亲卫营中。 这些人,便是杨致敢于单挑火凤军的原因所在。而他临时凑起来的这一千人也不简单,那是从全军中抽调出来的斥候,能胜任军中斥候一职的,那一个不是又精又滑又能之辈。 这还只是人的素质,如果再算上这些人的装备,那战斗力便又要上一个台阶了。 杨致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他总是能弄到一些别人弄不到的资源。像他现在统带着的这两千人,光是手里的那支槊,便足以让无数的骑兵为之疯狂。 马槊在大明历经了多年的发展之后,与最早时候已经有了极大的区分。枪杆不再是用选用上好的木料历经长时间的泡制而制作了,现在他们都是用一股股的细钢丝纽缠而来,柔韧性和杀伤力,比早前不知要强了多少,这种槊因为通体银白色,在军中也被称为亮银槊,价格昂贵,还没有大面积的普极开来。也只有杨致这样的人物才能弄到几千根藏在军中。来自诸军的斥候们被集结起来之后,立时一人便发了一身新甲胄,一支亮银槊,这都是现在大明最顶级的装备,把这些斥候给乐得都找不着北了,因为大将军承诺了,这一仗打完之后,这些东西,就归他们了。 大部分的就斥候都来自周济云的军中,虽然他们已经换了明装,但普通的大明士兵,也没有这么好的装备啊!这亮银槊,还有这身防护性能极佳但却只有不到十斤重的甲胄,那一样都不是他们能弄得到的。 这样的冲锋,杨致照样是冲在最前面的。一般来说,大明是不允许一军统帅这样干的,冷兵器时代,主将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对于军队的打击不言而喻,谁也不敢说在战场之上能够毫无无损。不过对于杨致,所有人都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原因之一,是这位修练的武道,当真是破阵杀敌的无上利器,一个人能当一支敢死队用。原因这二,这货是一个宗师。大陆之上宗师不少,但能带兵打仗的宗师并不多。足够多的军队能够杀死一个孤身一人的宗师,但却奈何不了一支带着军队的宗师。 咆哮的战士,嘶鸣的战马,漫天而来的羽箭,拉开了两支骑兵对决的序幕。 箭自然是火凤军骑兵射的,三千火凤军骑兵,人人都能在马上拉弓射箭,这对于一般的军队而言,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技艺了,而在明军这边,那些斥候开弓还击,不过声势可就小了,杨致的那一千亲兵,却不擅长此道,他们更喜欢近身肉搏。 所以当箭雨袭来的时候,他们只是挥动手中的亮银槊,将飞蝗般的羽箭打落,偶尔有箭落进来,他们也毫不在乎,反正这些箭即便破开他们的甲胄,对他们的战斗力而言也毫无损坏,最折不过是屈起手臂,遮住自己的头面。 杨致一个人冲在最前面,他的马比其它人的马好得太多,所以也就跑得更快。双方距离数十步的时候,杨致伸手抓起了战马身上携带着的一支支短矛,抖臂便扔了出去。 矛似闪电,似乎他刚刚掷出,便已经到了冲锋的火凤军骑兵跟前,楚军举起刀枪想要格落这些短矛,不过短矛来的速度太快,基本上他们的手还没有举起来,短矛已经抵近,穿胸而过,带起一蓬血雨,马上骑士倒撞下马,但那透胸而出的短矛并没有力道衰竭而落地,反而是在空中微微一顿之后,再次加速,如同一条灵蛇一般寻觅着下一个目标。 “杨致!”叶启荣狂吼起来。他认得杨致,不过那时候的杨致还只不过是一个泼皮而已,现在,他却已经成了大明统军一方的大将军。 杨致看着叶启荣,咧嘴一笑,数根短矛闪电般地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从数个方向之上向着叶启荣袭来。 大吼声中,叶启营手中的长枪划过,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将这些短矛一一格飞,正欲纵马向前的他,陡然之间身上汗毛倒竖,不假思索地一歪身子,整个人向着左侧倒了下去,唰地一声,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剑擦着他的身体飞过。这柄小剑藏在一柄短矛之下,此时突然暴起袭击。 “可惜!”杨致撇了撇嘴,如果能在这一击之下将叶启荣干掉,那这场仗就更轻松了。不过也无所谓,一剑无功的杨致双手举起他的黑色大剑,犹如魔神一般地冲进了火凤军中,大剑如山,横扫直劈,小剑如蛇,妖异闪现,时不时在空中飞舞的一些断矛短刀会突然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折返回来将一个个的楚军骑士刺落马下。 两千骑兵,奔腾如龙,以少打多,居然将三千火凤骑兵给包了起来。 博望坡,冯道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左右两翼已经打了整整一个时辰了,死伤无数的他们,却丝毫没有撼动关宁和韩华锋的阵线,明军战争如同海面之上的礁石,任你风吹雨打,他自巍然不动。 南大营的求救狼烟一直就没有熄灭过,只不过颜色从最被的白色,变成了现如今的白中带黄,那意味着形式已经万分危急了。 冯道抬头,看向了博望坡上地一台台的霹雳火和那背后不知隐藏着的什么。 没有办法了,即便是龙潭虎穴,他也必须要去闯上一闯。马鞭提起,指向前方,他身后,五千火凤骑兵缓缓策马奔出,目标正是博望坡。 第一千六百一十六章:落花流水 冯道的中军一动,博望坡上的明军士兵便也开始动了起来,不过他们不是向前,反而是缓缓地向后退去,退到了霹雳火的周围,在坡上留下了大片大片的空白.一名军官模样的人,霍然扬起了手中的大旗挥舞起来. 博望坡的背面,雷豹看见了挥舞的大旗,狞笑一声站了起来,”到我们了!”他将抱在手上的头盔戴在了头上,喀嚓一声,拉下了面罩. 在他身后,一千余名重骑兵纷纷套上头盔,拍一拍身边的马匹,那些高大的有些不像话的战马趴伏了下来,骑士兵稍有些艰难地翻身上马. 这便是小猫打造的大明第一支重骑兵. 重骑兵,首要的就是要有好马.十年前,秦风占了越京城之后,便在京城之外设立了培育优质战马的庄子,这些年来,这个马庄没有干别的事情,就是一门心思地在想出各种各样的法子培育他们想象中的神马. 十年之功,他们找来了各地的各种战马,连海外的战马,也不遗余边,千里迢迢地去了不少过来配种,如今这千余匹战马,便是这个马庄十多年的最高成就.比起这片大陆之上最好的马,马庄所出的战马还要大出三分之一来,高大,负重大,耐力强,冲刺速度快,几乎所有战马的优点,都能在这些战马身上找到. 大明的重骑兵,不但骑士身披重甲,便连战马,身上亦是披着重甲,连人带甲,早就超过了三百斤,这样的重量,换作一般的战马,别说冲现作战了,只怕走几步路就会喘息,但很显然,这些战马完全不在乎,他们驼着这些沉重的骑士,轻松地便爬上了博望坡. 雷暴身高九尺,在这个时代是十分罕见的,而他麾下这千余人,身高与他相比,竟然也是不看不遑多让,他们手中所持的,也不是大明骑兵一般使用的亮银槊,而是与雷暴一模一样的巨大的狼牙棒. 冯道终于看见了博望坡有些什么,第一眼的时候,他吓了一在大跳. 黑压压的一片骑兵出现在那里,高大的身材,全身的重甲,可过分的是,连他们的战马也黑乎乎的看起来也是披了甲,而马首之上,还探出一根长长的锋利的刀刃. 那就是明军用来引诱他去攻击博望坡的杀手锏吗? 冯道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冷笑起来,千余骑人马,他们以为他们都是武道宗师吗?即便是武道宗师,在五千火凤骑兵的冲击之下,也泛不起什么浪花吧? “杀光他们!”冯道冷冷地道.重骑,在他眼中并不稀奇,当年邓氏的邓素,不就是靠着一支重骑打天下的吗?这玩意,优势明显,但缺点同样突出,连马都披上甲胄,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支撑多久? 雷暴看着远处奔腾而来的火凤军,冷笑着一弯腰,卡卡两声,两腿与战马身上的甲胄扣在了一起,如此,他便与战马连成了一体,哪怕就是他战死了,尸体也不会跌下战马来. “凿穿他们!”雷暴大喝一声,轻带马缰,战马踏着细碎的步子开始小跑起来. 速度越来越快,驼着三百余斤重量的战马,似乎没有感到什么重量一般,轻盈地向着飞奔着. 两支骑兵相向而行,双方的速度都是愈来愈快,火凤军中飞出了无数的羽箭,布满了天空,而明军,似乎没有看到那些自天而降的箭雨,自顾自地摧动战马,向前狂奔. 箭雨落下来,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但却没有一支箭能在这些甲胄之上留下来,带着一溜溜火星,这些羽箭徒劳无功的滑落下来. 接下来,两军对撞在了一起. 轰地一声,人仰马番.黑色的洪流犹如一把烧火了火钳,毫无阻碍地戳穿了面前的豆腐,速度不减,向着火凤这骑兵中央狂暴突进. 没有什么花哨的阵形和技巧,这些黑甲骑士以最原始的姿态如同洪荒猛兽一般地撞散了火凤军的阵容.轻而易举地凿穿了他们的阵容,而做完这一切,他们只不过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冲出火凤军骑兵军阵的这股黑色洪流没有停歇,他们继续向前,向着稍远处的冯道的中军大旗冲来. 冯道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他万万没有想到,五千火凤军骑兵,竟然连迟滞敌人的速度都做不到,硬生生地被对手在军阵之中趟出了一条血肉道路,看着狂奔而来的黑色洪流,他强自镇定,一迭声的命令下达了下去. 他身边留下的五千火凤军立时向着中军大旗之前聚拢,在冯道的面前列成一道道的阻截阵形,一台台的强弩迅即拖到了军阵之前,容不得他们瞄准了,勉强扣上强弩,便立即发射了出去. 雷暴看着疾飞而来的强弩,狂吼一声,猛地抡起了自己的狼牙棒,用尽全力砸了下去,呜的一声,他上身被冲撞得向后倒仰过去,喉咙之中一阵腥甜,他生生地将一口鲜血咽了下去. 冯道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刚刚阵中一共发射了十枚强弩,其中五枚竟然被那些骑士砸飞了,这他娘的还是人吗?别外五枚倒是命中了,强劲的弩箭射中了五名骑士,但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将对手射飞,那些骑兵软塌塌地趴在马上,但他们座下的战马,仍然在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 不等他们射出第二支弩箭,狂暴的黑潮便已经撞了上来,冯道眼睁睁地看着拦在他前面的士兵飞了起来,就如同一只只纸鹞,高高飞起,砰然落地. 博望坡左翼,关宁眨巴着眼睛看着那股黑色的洪流轻而易举地凿穿了火凤军骑兵,又冲散了冯道面前的亲兵. “动了,冯道的大旗动了,他逃了.”身边的俞洪兴奋地嗥叫了起来. 其实冯道不是逃,他的位置,正处在黑色狂潮冲击的道路之上,火凤军步座布下的军阵一座接着一座的被冲散,他不得不避让. 但在大战之中,中军大旗的移动,对参战士兵的冲击有多大,打老了仗的军人都明白,哪就是,己方已经处在了下风,连帅旗都不得不转移了. “俞洪,你说,要是雷暴他们冲击我们的军阵,我们挡得下来吧?”关宁看了一会儿,突然看着俞洪问道,声音居然有些发颤. 经此一问,俞洪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拦不住,下场不全比冯道更好,或者,只有陆丰的矿工营才能对付他们吧.” 关宁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也是,怪物只有怪物才能对付.”他提起了大刀,穿过层层队列向前走去:”兄弟们,别让雷骑把风头都抢光了,干死这些杂碎啊!” 他举着刀,冲向了战斗的第一线. 俞洪再看了一眼远处已经将冯道军阵冲得七零八落的雷暴骑兵,叹息了一声,提起他自己的刀,嗷嗷叫着也向前方奔去. 雷暴一鼓作气地向前冲去,直到眼前一空,再也看不到任何敌人,他这才放缓速度,雷骑一分为二,一左一右划了一个大圈子,重新集结了起来. 胯下的战马,微微传来了喘息之声. “再来!”雷暴高举起他的狼牙棒,这一轮,他的一千余骑兵,折损了两百余人,但其中还有差不多五十个人人虽然死了,战马却还跟着大部队,马背上,还驼着已经战死的骑士的尸体. “出击!”黑色洪流,开始了再一次的冲锋.目标仍然是那飘扬着的冯道的中军大旗,中军大旗在哪里,哪里的敌人便最密集. 叶启荣的三千骑兵面对着杨致亲率的两千骑兵,毫无悬念的败下阵来,叶启荣绝望地看着他的部下,被明军斩瓜切菜地砍下马来,而他自己,手里的兵器早已经不见了,此刻,他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咽喉,鲜血正沽沽地从指缝之间淌下来. 第一次,他侥幸地逃脱了杨致的攻击,但第二次相遇的时候,他终于没有如第一次那一般的幸运,当他拼命格挡住杨致的黑色大剑的时候,那枚薄薄的在战场之上毫无存在感的小剑,从他的后方幽灵般的突现,穿透了他的咽喉,杨致没有再看他一眼,而是擦着他的身体再一次冲进了战场的中央. 下一刻,叶启荣飞上了半空,他是被一支亮银槊刺中了胸腹,他被硬生生地顶上了半空,然后便悠悠的飞了起来.飞在空中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仅剩的骑兵正在亡命奔逃,然后,便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压了下来. 博望坡,冯道终于还是逃了.那股黑色的洪流始终瞄着他的帅旗,一次又一次的发起了冲锋,挡在他面前的士兵再英勇无畏,也无法抵挡得住对方的冲击. 帅旗一逃,已经被关宁和韩华锋两人打得节节倒退的楚军终于崩溃了.他们撒开脚丫子转身便逃,这个时候,要比的就是能不能跑过他们的同伴. 三万大军援救南大营,却被一万明军再加上一千重骑给打得落花流水,亡命地逃向上京城方向. 关宁和韩华锋追击了数里地之后,立即鸣金收兵,由雷暴的重骑断后,他们转身,奔着南大营方向而去. 几乎与此同时,许三妹指挥的杨致亲卫营也在向着南大营运动,而杨致,则带着他的两千骑兵,径直冲向了阳陵邑. 第一千六百一十七章:皇嗣 上京城外数十里,有一风景名盛之地,浣花溪.蜿蜒曲折的溪水穿过数十亩桃园,每到桃花盛开的季节,无数花瓣随风而落,漂落溪上,顺水而下,因此而得名. 桃花园内有桃花庄,原本是一个大明富商斥巨资购入作为自己在上京城的住所,当时为了购得这处桃花庄,这位富商一掷千金,生生的用无数的金钱将楚国本地的豪强权贵富商一一击退,从而获得了他的所有权.也正是因为这一场豪购,让楚国人见只到了明商那雄厚的资本力量,此事甚至惊动了闵若英. 不过后来楚明交恶,闵若英大肆搜捕明商之时,这位在上京城内鼎鼎大名的商人,立即便跑路了,这让闵若英恼恨不已,本来想逮住这家伙,好好的捞上一笔,但消息走漏,这家伙便像一条泥鳅一样,转瞬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空留下了这样一处庄子. 这庄子随即被楚国朝堂收归了国有. 当然,他现在又回到了明人手中.那位富商随着大明的军队再一次重返了上京城,这一次,他是大明军队的后勤运辅承包商之一. 他有着一个在大明显赫的姓氏,田. 现在桃花庄,成了秦风的临时住所. “你当真不去?”闵若兮对着镜子整理着妆容,看着坐在一边翘着二郎腿的秦风,问道.”这些人可都是楚国赫赫有名的大族,不说他们在上京城内的影响力,便是现在在上京城外,他们仍然拥有不俗的实力和影响力,而且这些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又实实在在的存在着,我们总不能将他们杀得干干净净的.拿下上京城后,还需要这些人的紧密配合,方能尽快地安抚下民众,让一切回归到常态.” “我还是先不露面的好.”秦风笑道:”你是大楚长公主,在你面前,他们或者会更自然一些,也更容易吐露出他们的真实要求和想法,这些人现在只怕还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不错,我的确需要他们,毕竟打下一个地方容易,治理一个地方难,我们大明,现在已经是真的没有官员能派出来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还需要这些熟悉地方的人来帮助我们治理地方,收民心,纳民意.我如果一出场,一旦说僵了,可就没有转寰的余地了.” “也罢,我便去探探这些人来的本意.”闵若兮笑吟吟地道:”说起来,今日来的好几个,我还都是认识的呢!我带小武一起去.” “也行,让这些老滑头看看我们大明下一代的接班人.”秦风哈哈大笑道.”既然你带小武去了,哪我带小文去桃花溪钓鱼去.” 盛装打扮的闵若兮转过身来,在秦风面前转了一个圈子,笑道:”怎么样?可有母仪天下的气象?” 秦风瞪大了眼睛,”这个婆娘不是人!” “嗯?”闵若兮立时便瞪大了眼睛,便连一边侍候的乐公公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足以塞得进去两颗大鸭蛋,琢磨着要不要立刻躲出去,这两口子要是开撕,那声势可不是说笑的.作为贴身内侍,乐公公可是见识过,哪怕这二位的内力收敛都差不多登峰造极,但那威压,便连他也有些受不了. “九天仙女下凡尘!”秦风笑嘻嘻地又接了一句. 形势急转直下,闵若兮呆了一瞬,伸指在秦风的额头上一戳:”啥时候也学会了甜言蜜语了.” “这个不用学,男人的本能.”秦风笑咪咪地道. 一边的乐公公此时已经眼观鼻,鼻观心,脚步开始往门外挪,准备随时出门,然后关门了. “是不是心有有什么鬼?”闵若兮紧追着问道. “我能有什么鬼?”秦风哈哈一笑. “那可不见得.”闵若兮站直了身体,”这一次出来之前,政事堂那几位大爷的夫人,联袂来为我践行,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啊,可都是在说,皇嗣只有小武一人,可不行啊,一个兄弟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鼓励我再生几个呢!不过这话里头的意思嘛,我可是听明白了,那是在说我在后宫霸道无比,不许你纳妃呢!这些女人的意思,不就是他们男人的意思吗?我就不信,权云他们几个,没有在你面前提过这事儿?” “绝对没有!”秦风正色否认道.”而且就算提了,我也不会理会他们,这一生,我有你足矣.” 闵若兮怔怔地看着秦风,半晌才道:”其实他们说得也不有错.小武将来,也的确需要一些能帮扶他的兄弟,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呢.” 秦风干咳了几句:”等拿下上京城之后,咱们两个努努力,再替小武生几个兄弟便好了.” 闵若兮叹了一口气,坐在秦风的对面:”你又撒谎了,舒畅不会不跟你说吧!” “他跟我说什么?”秦风掩饰地拿起了桌上的一份折子. “我现在才知道我们闵氏会为人丁如此稀薄啊!”闵若兮叹息道:”这该死的无相神功,愈练到后来,对于子嗣的繁衍便愈有影响.我已经到了宗师之境,舒畅告诉我,这一辈子休想再有孩子了.” “没有便没有吧,有了小文小武也就够了.”秦风呵呵地笑着道. 闵若兮撇了撇嘴:”如果我们两个只是平常夫妻,你要敢娶妾,我真敢把你打成猪头,可你是大明的皇帝啊,眼见着大明的疆域一天比一天大,我又怎么能如此自私呢?其实权云他们的想法并没有错,只怕你其它的那些部属也是这样,只不过他们不说而已.” 看到闵若兮有些伤感,秦风伸手捉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手中:”兮儿,我真的没有什么纳妃的意思,权云他们想说就去说吧,管什么用呢?” 闵若兮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你这一片心全在我身上就好了,至于女人,你有多少又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替我们皇家延续子嗣罢了,我闵若兮是什么人,难不成还怕那些女人来与我争抢丈夫吗?以后她们进了宫,敢有这样的心思,打杀了也就是了.” 秦风打了一个寒噤,看着闵若兮作声不得.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别忘了,你妻子出身皇家,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闵若兮微笑着道:”这一次去见那些豪族的人啊,我便替你物色几个,你还别说,那些人家的女儿,可都是花容月貌,棋琴书画无不精通的才女呢!” 看着闵若兮笑着出门,秦风跳了起来,”喂喂喂,你别乱来.” “怎么是乱来?一来是收复这些豪族为我大明所用,二来也是让我秦氏皇族子嗣延绵,权云那些人,真是小看我了.”门外传来闵若兮的声音,秦风呆了片刻,对乐公公挥挥手,”去,跟着皇后,别让皇后瞎来.” “陛下,娘娘这可不是瞎来,这是真正为大明着想呢,老奴为陛下贺,娘娘的心胸可真是宽广.”乐公公笑咪咪地道. “啊,你也叛变了!”秦风有些郁闷地道. “在这一件事情上,老奴的确要叛逃到皇后娘娘那里去了.”乐公公笑容可掬. “去去去!”秦风没好气地挥手,”跟着娘娘去见那些老狐狸,我钓鱼去.慕容海,慕容海,你死哪里去了?” 闵若兮被一大群人簇拥着向着招待客人的大厅行去,脸上笑意不减,夫妻之间的情趣有时候便是靠着这一些小小的把戏来保持,说要给秦风找妃子,她并不是开玩笑.她出身皇室,身份高贵,考虑问题有时候着实不是秦风能够体会的,以前在这个问题之上她一直保持沉默,是因为她觉得小武还不够大,也不够强壮.而现在的小武,已经十二岁了. 她的两个兄弟,闵若诚,闵若英的反目成仇,是她心中一辈子的痛,说实话,两位兄长对她都是好到了极点,哪怕她与闵若英反目,在她难产的那一天,这位兄长,也在她的产房之外,站了足足一个晚上. 如果闵若诚与闵若英的年龄差距再大一些,那当初闵若诚的地位必然会更加稳固,也就不会出现后来那些事情了. 现在,也的确是要给秦风多找些女人来,帮着秦氏开枝散叶了.那些楚人的女子,正是不二人选.至于原秦国的女人嘛,那可就还得再往后放一放了.再过个五六年,便从西地再给秦风找几个. 秦风不知道他的皇后正在替他规划着以后的性福生活,此刻他正提一手提着钓杆,一手牵着小文,在慕容海几名侍卫的陪同下,准备去桃花溪钓鱼呢! 而此时在桃花庄内那豪奢到了极致的待客大厅里,以谢诚为首的数名楚国豪族的代表正如坐针毡. 他们这些人是真正的底蕴深厚的大族,或者现在他们并没有什么家族之人才楚国朝堂之上有着高官显贵,但他们却牢牢地扎根在楚国的中下层,对于楚国来说,他们才是真正的根系,而现在,大明正准备砍掉这些根系之上的大树,他们这些根系想要存活下来,就必须找到了一个新的主子,不然,明人很有可能将他们彻底的刨出来,一把火烧掉. 明人有这样干的经验.他们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来,是因为现在,他们觉得还有一点点讨价还价的本钱,再往后一点,只怕连这点本钱也没有了. 第一千六百一十八章:谈判 谢成心中很有些不安.为即将到来的谈判而忐忑着,他这一生经历过无数的谈判,但这一次,自然是不同的,因为这决定着家族未来的生存和发展.秦风并不是一个好的谈判对手,三十岁出头的他,已经做出了让世人瞠目结舌的事实,十余年的时间,便从一个小小的兵头,成为了这个世上最为强大的帝国的皇帝.这样的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心性坚韧,自信心极度强大,气盛而凌人,刚愎而自用.他们不屑于外力的阻拦,总是认为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便能战胜一切,因为他们的胜利历程让他们认为没有什么是不能克服.与这样的人谈判,过程是非常痛苦的.过去谢成有过与这样的人谈判的经历,但他碰到的人,所取得成就与秦风比起来,就如同萤虫与皓月那么大的区别. 但他又不得不来. 或者,这并不是什么谈判,而是楚国各大家族的一次乞求.谢成在心里苦笑着.因为现在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明人不需要他们的协助,也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自己这些人的作用,无非就是能帮助明人在这个过程之中减少那么一些些阻力. 资本太弱小,便注定了他们在今天必然会处于无比弱势的一方. 大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下子将谢成的思绪拉了回来,听着外面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守卫位轻微的甲叶碰撞之声,他立即意识到,今天的主角终于光临了.其实秦风答应见他们,已经让他们很高兴了,能见,那就代表着能谈,不是吗? “皇后娘娘驾到!” “武皇子殿下驾到!” 一名老太监率先出现在大门口,凌厉的目光扫了屋内一眼,张口道. 随即,谢成便看到了盛装的闵若兮出现在了大门口,手中牵着的一个小男孩,正兴奋又带着好奇地眼光打量着他们这些人.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武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谢成与屋内众人立即推金山倒玉柱地拜倒在地上,以额触地. 环佩叮咚,脚步声到了近前,然后耳中便传来了一个清脆的,柔和的声音:”都起来吧!” “谢娘娘!”又恭恭敬敬地叩了一个头,众人爬起来,自然而然地侧转身子,让出了往大堂中间的道路,闵若兮牵着小武从他们中间穿了过去,径直坐在了最上首的罗汉椅之上,小武则规规纪纪地坐在她的身边,两手交叠,放在膝盖之上. “都坐吧!”闵若兮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 “谢娘娘赐座!”众人又是躬身行礼,然后才半侧着身子,坐了下来.谢成的心里此时也稍稍轻松了一些,不是大明皇帝来,而是与楚国渊源极深的皇后娘娘来,那能谈的空间可就更大了一些,就算提一些稍稍过一些的要求,也有回旋余地. 闵若兮的眼光从诸人的脸上一一掠过去,脸上也莫名的浮现出了一些笑意,”原来都是一些老熟人,看起来各位的家族派来的人,还真是精挑细选过的啊.十多年了,诸位看起来还是当年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啊!” 十多年前,闵若兮还是大楚的长公主,掌握着大楚的集英殿,与这些人自然少不了有些交集,今天来的这些人,竟然都是当年与她有过交集的人. 数年之前,闵若兮回来过一次,但那一次却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却是没有再见这些人. “世事艰难,我们这些人都老了,倒是娘娘风采如昔.”谢成作为领头人,站起身来道. 闵若兮微笑着道:”谢家的谢成,我记得你,你大哥还好吗?” “家兄年事已高,这两年,大半时间倒是躺在病榻上了,不然这一次就是家兄亲自过来拜见娘娘了.” 闵若兮笑了笑,这话,自然是听听而已. “皇帝陛下军务繁忙,本来是要来见一见诸位的,不过临时有事,只能让我过来了.”闵若兮看着诸人道:”诸位呢,来这儿的意思,我们也是明白的,不过皇帝陛下说了,谈判这事儿是没有的,我说的意思大家可明白?” 谢成等人身体微震,互相看了一眼,脸色都有些苍白,没有想到,这就直接将门封死了. “不过呢,皇帝陛下还是想听听你们能做些什么?”闵若兮看着众人的神情,微晒道.这些大家族,大概自认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从大明的嘴里抠点食出来,未免太异想天开了.他们想要什么,闵若兮心里清清楚楚,不过他们的要求,大明是断然不可能答应的. 谢成面带苦涩地站了起来,拱手道:”娘娘……” 桃花溪边,无数的花瓣随风而落,漂洒在缓缓流动的溪水之上,顺流而下,虽然被称作溪,其实应当算是一条小河,不时有鱼儿从水面之上冒出头来,张开小嘴,咬着一片桃花然后拖下水去,秦风,则正举着钓杆,正聚会神地坐在溪边钓着鱼.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慕容海正带着几个亲卫在哪里布置着烧烤架子,看样子,秦风是准备就地取材,在这里与自己的女儿进行一场烧烤大宴了. 小文目不转睛地盯着浮标,眼见着浮标一起一浮,便紧张地连连拉着父亲的衣衫,她不敢作声,生怕将鱼儿吓跑了,只是将小嘴连连努着.秦风却不为所动,直到那浮标嗖地一下沉进水中,他这才猛地扯起钓杆,一只鱼儿甩着尾巴被拉上了天空. “钓上来了钓上来了.”小文拍着巴掌,连蹦带跳地过去,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将鱼儿取过来,装进了鱼篓里. 秦风笑吟吟地看着女儿,十二岁的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不过在后宫,却被她母亲教得规规纪纪的,说起来闵若兮也不是一个守规纪的,但奇怪的是,她对自己的女儿约束得紧,事事都用一个公主的标准礼仪来要求,还能允许秦风发出反对的意思,这让秦风对小文充满了怜惜之间,也只有在自己身边,才会露出如此活泼的一面. 看着提着裙子欢喜跑过来的小文,秦风将鱼竿塞到了她手里:”想不想自己钓?” “想!”小文立即道. “那就去试一试!”秦风笑着道. 看着小文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开始了她的钓鱼大计,秦风站了起来,看向桃林深处,立时从哪里走来了一个人,正是鹰巢的田康. “陛下,南路军杨致大将军的奏折到了.”田康举起手中的折子,递给了秦风,秦风却没有立即打开来看,而是直接问田康道:”说说.”他知道,具体的战况,自己的这位情报头子,应当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关宁,韩华锋,雷豹于博望坡阻击冯道,雷骑表现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冯道溃败,逃回了上京城.”田康道:”周济云将军率部主攻南大营,激战一天一夜,随着关宁,许三妹等部陆续抵达,兰四新弃守南大营,向上京城逃窜,被周部大将乌林率众堵截,兰四新,聂开林等楚国大将尽皆战死,楚军战死被俘者无数.杨大将军亲率骑兵,全歼了阳陵邑来援的三千火凤骑兵,南路军大获全胜,现在大军已经将阳陵邑团团包围,预计最多三天,便能拿下阳陵邑.” 秦风呵呵一笑,似乎一切早在预料之中,将手里的折子还给田康:”拿去给皇后娘娘,她正在与楚国的某些人谈判呢,让那些人领略一下我们大明军队的雄风.” “是!”田康接过折子,转身消失在桃林深处. 秦风转过身来,便听到了小文惊喜的大叫声:”父皇,父皇,我钓到了,钓到了.” 一条鱼儿,此刻正在秦文的脚下蹦哒着. “好,虎父无犬女!”秦风大笑着走了过去,”差不多了,咱们去烧烤好不好?” “父皇,这条鱼,我要亲自烤,自己吃!”小文眼睛闪闪发亮. “行,这是我女儿自己钓上来的,那就自己烤,自己吃,不过要是烤得不好吃,可不许开哭哦!”秦风大笑. “父皇瞧不起人!”秦文嘟起了嘴. 大厅之中,闵若兮不露声色,正慢慢地品着茶,而下面的谢成等人,脸色却是极端地苦涩,因为他们的要求,已经被闵若兮全部都否决了. “娘娘,我们自然知道,大明攻克上京城是毫无问题的,但是上京城毕竟是大楚国都,如今城内还有数十万士兵,更有精锐的火凤军,如果大明硬攻的话,付出的代价必然不会小,而且我们想,一个残破不堪的上京城,也必然不是皇帝陛下,皇后娘娘想要的,那里必竟是娘娘的故乡,难道娘娘就忍心让他们在战火之中毁于一旦吗?更何况,我们能在大明占据上京城之后,帮助大明做更多的事情,娘娘也清楚,我们这些家的力量,可不仅仅限制于上京城?” “谢成,你说得这些,我们的确不愿意,但是,我们也绝无可能拿大明的基本国策来与你们作交换.”闵若兮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淡淡地道. 第一千六百一十九章:皇家招牌很值钱 “土地是大明的基本国策,这一点,谁敢破坏,那就是一个死字.”闵若兮说到这里的时候,柳眉倒竖,一股无形的杀气荡漾开来,身边的小武身子一颤,虽然脸色苍白,但却旋即又挺直了身板.谢成等人身体微微颤抖,闵若兮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那就是没得一点回旋余地了. “知道大明百姓为什么这么拥护朝廷吗?知道大明的战士为什么在战场之上战无不胜吗?”闵若兮有些激动地敲着坐着的罗汉榻. 谢成等人默默地低着头. 闵若兮舒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你们几家,也是大楚最大的几家地主,你们想要保全自家土地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但却绝不会同意,关于土地政策,大明是有律法规定的.” “娘娘,大楚最大的地主可不是我们.”谢成闷闷地道. 闵若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不由大笑起来:”你说得对,大楚最大的地主,应当是闵氏.皇家庄院,遍布大楚,不过以后啊,那都是大明的啊.”她看了一眼谢成他们:”知道大明皇帝有多少土地吗?” 谢成楞了一会儿,摇头道:”不知,不过大明疆域比大楚大得多,想来也只会多不会少吧?” “你错了,大明皇室,没有一寸土地.”闵若兮笑吟吟地道. 谢成霍然抬头,满脸的不信模样. “知道你不信,不过你们只要找相熟的那些大明人打听打听,就清楚我没有胡言乱语,皇帝说,这天下都是他的,还要这些土地干什么?还不如将他们分给那些无地的人,让他们去耕种,还能产出更多的粮食.”闵若兮道. “那皇室如何生活?” “生活?当然是有俸禄啊!”闵若兮道. “皇帝也拿俸禄?”谢成目瞪口呆. “为什么不拿?皇帝要处理国政,日理万机,做的事情与官员们差别并不大,官员们拿俸禄,皇帝自然要拿俸禄.便是我,也是拿俸禄的,因为我也做事情啊.”闵若兮笑着摸着小武的头:”不过像小武,就没有钱可拿罗,现在是我们养他.” 小武一挺身子:”母后,父皇说了,儿子十六岁的时候,便可以进烈火敢死营任职,便也有一份俸禄了,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呵呵!”闵若兮意义不明的笑了笑,拍拍儿子的肩膀:”那是,那是!” 下面的谢成等人瞠目结舌. “乐公,我们的俸禄是多少?”闵若兮突然转头问身边的乐公公. “回皇后娘娘,陛下年俸禄是十万两,娘娘是八万两.”乐公公道. “这点钱够用吗?”闵若兮又问道. “自然是不够用的,除了陛下与娘娘一家人的日常开销用度外,陛下和娘娘还经常有赏赐下去,这点银钱是远远不够的.”乐公公脸上笑容不变. “是啊,这点钱当然是远远不够的,我还记得当初苏尚书还欠了我们好几年的俸禄不发,说是没钱,现在耿精明上位,居然说前任和烂帐他不认,可是气死我了.”闵若兮说着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恼火的事情,柳叶眉便又竖了起来. 下面的谢成等人已经快要石化了,这都算是什么事啊?皇帝每年拿着这点银钱,户部居然还赖账,皇帝居然没有找户部尚书的麻烦,这要在大楚,怕是要砍脑壳的吧? 两口子加起来十八万两银子,在普通人眼中,那是一笔巨款,是一笔天文数字,但在堂中这些人看来,的确是一笔小钱,他们一年都远远不止花这个数呢! “钱不够,怎么办呢?想让耿精明那个奸似鬼的家伙为皇帝加钱,他断然是不肯的,皇家的颜面又要维持,所以啊,我们得另想办法.”闵若兮看着谢成,笑道.”谢成,你说说,有什么法子?” 谢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半晌才道:”陛下只要开口,自然有人奉上.” “那就成了强抢了.哦,不对,这叫索贿,是不是乐公?”闵若兮又问道. 乐公连连点头:”是的,娘娘,大明刑律规定,索贿,受贿同罪!” “你看,这条路也行不通,大明皇帝,如果不能率先遵守大明的律法,那这律法还有什么意义呢?”闵若兮显得有些无可奈何:”皇帝是不管钱的,但用起钱来,他却是毫不手软的,乐公,我们最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回娘娘,我们最穷的时候,欠了昌隆银银高达一百万两银子,处息五厘.”乐公又躬身道.” “哪我们最后是怎么解决的?”闵若兮又问道. “那时候我们想了很多办法,瑛姑甚至动了要去秦国国内去打劫的念头,不过娘娘说这才折皇家颜面了,不许大姑去,大姑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后来还是王月瑶王大人想出了办法解决了这个问题.” “你们想得出来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吗?”闵若兮看着谢成. 谢成沉默了半晌,摇头,办法是很多,但他想出来的办法,只怕都不符合那个什么大明的律法,所以干脆藏拙. “我们大明皇室啊,穷得很,不过呢,我们有一样东西,却价值无穷,那就是我们皇室的信用,还有皇室的威望,所以啊,我们就拿这个去卖钱了.”闵若兮淡淡地道:”允许一些商人挂上我们皇室的招牌做买卖,乐公,我记得好像是每一行选取一个商家是吧?” “是的.”乐公笑咪咪地道. “你可不要误会了,打着皇家的招牌,该交的税一样要交,一分也不能少,因为我们也是要脸的,要是挂着我们牌子的商家做出什么不法的事情,那打得可是我们的脸,所以啊,乐公公每年都会派人去视察的.乐公,这一次我们卖这个招牌,一年的收益是多少?” “回娘娘,每一行选取一个商家可以打着皇室的招牌,咱们收取了五百万两的招牌使用费.”乐公公笑道. “五百万啊,我们可是发了.”闵若兮眉开眼笑,”以前乐公也是好几年没拿俸禄的,现在乐公是多少?” “陛下和娘娘的恩典,老奴现在一年有十万两的俸禄.朝廷给老奴发的那点银钱,老奴委实看不上,这两年都没有去领过.”乐公公笑道. “是啊,可咱们一年五百万两的招牌使用费,耿精明知道了之后还捶胸顿足呢,说早知道陛下允许这样做,由他来操作,完全可以翻一番啊!”闵若兮道. “就算翻一番,也不能让耿大人来做,过了他的手,他一定要刮下一层来,说不定他就要分去一半!”乐公公显然极不放心这位耿大人.”他说的那种法子,老奴已经打听到了,明年便有老奴来操办,保管能为娘娘挣到一千万两.” 闵若兮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敛去,看着谢成等人道:”瞧,大明皇室没有一寸土地,没有做任何生意,就凭着卖皇室的威望,便能年赚一千万两银子,闵若英有那么多的皇庄,内库有多少钱?你们拥有那么土地,一年的纯利润有多少?我说得意思你们明白了吗?” 谢成等人听了这里,哪里还不明白闵若兮的意思,一个个脸色惨淡之极. 闵若兮又指了指他们身处的大厅,”就说这桃花庄吧,当初田家可是拿钱生生地把你们谢家砸倒,从你们手里将这处地方抢走了,田家原本也是大地主,但现在,他们也没有什么土地了.但田家比起你们来,是不是更有钱?” “土地是国之根本,岂是能让个人拿来屯集的东西?”闵若兮没有等他们回话,自顾自地道:”但凡想这样干的人,无不是心怀叵测之辈.你不能与朝廷一条心,还想什么传承世家?亡族灭种,就在眼前.” “今日跟你们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们,这个主意你们不要打,大明就算是要付出更大的牺牲,也绝不会拿这个来做交易.”闵若兮道:”至于其它吗,倒不是不可以谈的,你们这些大家族,诗书传家,家里读书人多,现下大明嘛,需要更多的读书人出来做官,你们家的子弟,这都是可以优先考虑的.”打压完了,闵若兮开始抛出甜枣了,”当然,那些官油子我们是不要的,我们只要年轻人.” 谢成等人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闵若兮看了他们一眼,脸上的笑意更浓:”还有一件事,不妨给你们先透露一下,陛下到现在只有一子一女,为皇室后嗣计,我准备为皇帝陛下选几个妃子,楚地女子,自然是首选.”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谢成几人. 谢成几人脸上霎那之间,血色褪尽,转眼却又涨得通红,谢成更是呼地站了起来:”娘娘,此言当真?” 明帝秦风,登基十年,除了皇后闵若兮,再无一个其他女人,世人都盛传闵若兮跋扈,不许皇帝纳妃,他们自然也是知道的,现在闵若兮突然抛出这样一个话题,其中的意义,自然是不言自喻. “当然是真的,莫非你们以为我真是一只母老虎,不许皇帝陛下纳妃吗?”闵若兮有些恼火地道. “不不不,娘娘贤明淑德,世人难比.”谢成一迭声地道. 闵若兮缓缓地道:”你们几家我是知道的,家中女儿教养是极好的.” 第一千六百二十章:把皇帝卖了一个好价钱 闵若兮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明了了.这些家族想要成为一个特殊的存在,保留他们拥有的土地这个想法,压根儿就不应该存在,但大明愿意给他们其它的补偿. 比如说,大明皇帝陛下纳妃. 如果此事能成,那大家就一跃而成为大明帝国的皇亲,别的不说,至少家族的绵延传承数十上百年的荣光,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众人心情激荡,浑然没有注意到乐公公走到了大厅门口,从一个人手里接过了一样东西,回来之后递给了闵若兮. 闵若兮打开了田康送过来的军报,扫了几眼,不由轻笑起来,随手将这份军报向着谢成扔去:”你们看看这个吧!” 谢成接过军报,打开只看了两眼,手不禁又颤抖起来,不言声地将军报递给身边的另一人,下一刻,这个人的身体也抖了起来. 他们出来的时候,南大营还有数万大军,冯道的大军正在整装待发准备去救援,还有阳陵邑,那可是六七万大军啊,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六万大军就没了? 冯道溃败,兰四新不但没有守住南大营,连小命儿也丢了,阳陵邑被围得铁桶一般,经此一役,上京城已经被打断了一条臂膀了. “各位,雪中送炭的事情,你们已经做不了啦,剩下的,也就是锦上添花,如果锦上添花也做不好,最后变成了临时换佛脚,那佛爷也不会高兴的,因为心不诚啊!”闵若兮笑吟吟地道. 谢成猛地站了起来,向着闵若兮一揖到地:”娘娘,草民这便告辞,回去之后,将这所有的一切禀告家兄,草民想,家兄也一定朝思暮想着早日能归于大明日月旗下.” 其它几人在看完了这份军报之后,也是纷纷表态,闵若兮最后的一句话,无疑是告诉他们,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再不把握住,只怕他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就会变成水中月,镜中花. 谢成几人匆匆告辞而去,闵若兮摸着身边小武的脑袋,笑问道:”小武,今天跟着过来,可看出来了一些什么?” “母后,这些人,对大明毫无忠心可言,他们,看重的只是自己的利益.”小武想了想,道. “是啊,那怎么办呢,我们能杀了他们吗?”闵若兮问道, “当然不能!”小武连连摇头,”父皇跟我讲过,忠心不忠心什么的,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要让所有人的利益在一个方向上,只要大家利益一致,那么便可以合作.这些人对大明不忠心,但对我们却又有用,所以我们只要将他们的利益和我们的利益绑在一起,就不怕他们不老老实实的为我们办事.” 闵若兮听得眼中发光,乐公公则是惊叹连连. “你父皇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些事情了,母后见他平日里与你在一起的时候,倒是打闹多一些.”闵若兮好奇地问道. “就是这些时候讲的啊,不过父皇说这些东西的时候,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不过小武听了会自己总结啊!”小武昂头道. “小武真是聪明!”闵若兮开心地道. “恭喜娘娘,武殿下天姿聪颖,让人叹服.”乐公公也在一边凑趣地道. “现在还不能看到什么,左右不过是拾他父亲的牙彗罢了.小武,要是有一天,他们这些人的利益与我们的利益不一致了呢?”闵若兮接着问道. 小武露齿一笑,两排整齐的小白牙闪闪发亮:”母后,我为刀俎,他为鱼肉,他们如果不能一直保持与我们的利益一致,那他们还有存在的必要吗?连沙阳五大家现在都拼命地想要跟上我们皇朝的脚步,将自己与朝廷的利益越来越紧地纠葛在一起,形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可你想过没有,这样的纠缠如果太深,也会让朝廷投鼠忌器吗?”闵若兮问道. 小武一怔:”这,这个,母后,我还没有想这么深.” “已经不错了.”闵若兮笑道:”这是好大一篇文章,莫说你了,便是你的父皇,也得小心翼翼地处理这些事情呢,回头我跟你父皇说说,你每日学习之余,便去父皇的书房里,听听你父皇跟大臣们的议政.” “是.”小武点头道. 闵若兮牵着小武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乐公公亦步亦趋地跟上. “乐公,你觉得这些楚地世家如何?” “娘娘,比起齐国的那些大家族,不得不说,他们差得太远了.”乐公公道. “齐国世家,传承千年,好多都是从大唐初建之时传承下来的,楚地这些世家,便是谢家,也不过两百年历史吧.”闵若兮点点头:”的确不能相比.与齐地世家比起来,他们还真是一些孩子.对了,乐公,齐地世家的那些安排,都有了相应的对策了吗?” “陛下说,静观其变.这些人想要重新出头,必然要在大明做出一番事业来才成,要说这些人的聪明才智,那的确都是上上之选,陛下的意思是,既然这些人在这个阶段,一定会为了自己能出人头地而努力为大明奋斗,那有什么理由不用呢?”乐公公道. 闵若兮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一行人在桃林之中向着浣花溪行去. 远远的听到秦风父女的笑声,一阵阵的香气更是扑鼻而来,小武咕嘟一声吞了一口唾沫. 转过一片茂密的桃花林,便看见秦风与小文两人正兴高采烈地在一个烧烤架前烤着鱼儿,鱼儿已经烤得焦黄,香气正是从这些烤鱼身上散发出来的. “谈完了?”秦风抬头瞅了一眼闵若兮,”谈了这么久,想必也饿了,一起来烤鱼吧!” “好勒!”小武兴奋地跑了过去,烧烤架前的慕容海很及时地用铁签子串好了一条鱼,递到了小武的手里. 一边的小文已是拿着烤好的鱼,香喷喷地咬了一口. “姐,给我吃一口呗!”小武吞了一口口水. “才不,这条鱼是我自己钓起来的,也是我自己烤好的.”小文立即拿着自己的烤鱼,远远的跑开. “真是小气!”小武翻了一个白眼,将手里的鱼放下,”慕容将军,我想烤自己钓的鱼.” “好好,武殿下请!”幕容海微笑着拿起一边的钓杆,陪着小武走向浣花溪. 秦风夫妇却不管两个小家伙的事情,将烤好的金黄的鱼儿递给了闵若兮,秦风问道:”谈得还顺利?” “当然!”闵若兮眉开言笑地道:”把你卖了一个好价钱?” “啥?”秦风瞪大了眼睛,看着闵若兮只顾着吃鱼不再理他,便将目光转向了乐公公. 乐公公苦笑一声:”陛下,娘娘跟他们说,您要纳妃了,而且还特别夸奖他们几家的姑娘不错,所以这几位回去之后,肯定会将家族里最优秀的小姐送过来的.” 秦风大怒:”谁说我要纳妃的?” “我说的啊!”闵若兮纤指一弹,一枚鱼刺嗖地飞出去,将一片飘飞的桃花给钉在了树干之上,”男主外,女主内,这内宫之事,自然是我说了算.外人都说我是母老虎,不许你纳妃,你那些臣工们不知在背后说了我多少坏话,这一次我便做给他们看看,不仅是楚地的,以后还会有西地的,将来还会有齐地的.” 秦风瞪大眼睛看着闵若兮.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婚姻历来是联系各方势力一个很好的办法,也是稳定地方的一个很好的象征,特别是皇家的婚姻更是如此.再说了,咱们家人丁太单薄了,是时候需要开枝散叶了,小武将来也会有更多的帮手.” “我可不是种马!”秦风愤愤然地道. “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闵若兮哼了一声,啃了几口鱼道:”阳陵邑已经快要打下来了,我准备去那里一趟.” 秦风点了点头:”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闵若兮摇了摇头:”你是大明皇帝,怎么能去阳陵邑?” 阳陵邑里埋葬着闵若兮的父亲和母亲,闵若兮要去那里祭奠自是应有之意,但秦风过去,就不合适了. 阳陵邑,已经被围得铁桶一般了,除开关宁和韩华锋部仍在博望坡驻扎之外,其余的军队,全部集中到了这里. 卢文培浑身血迹斑斑地拄剑坐在城头之上,曾经坚固的城墙,此时已是千疮百孔,到处都是垮塌之后的断壁残垣. 他知道阳陵邑已经守不住了,城内基乎所有的远程武器,都已经被敌人摧毁,城内剩下的七千勇卒,在与敌人鏖战一天之后,也只剩下了不到一半人,下一次敌人的进攻,就是自己的终结了. 看着那些缓缓向前推进的霹雳火,卢文培闭上了眼睛. 鼓声再起,隆隆声响不绝,无数的石弹,铁弹带着巨大风声从天而降,一队队的明军士卒举着大盾步步进逼. 残余的火凤军士卒在一些逼仄的地方躲避着从天而降的石弹,直到明军士兵开始攀城,开始从一些缺口之中涌入,城内才暴发出一阵阵的呐喊之声,火凤军士卒们举着刀枪,从藏身之地杀了出来. 卢文培站了起来,提起了他的刀,稳步向前,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手持巨大黑剑的男子,已经踏上了城头. 第一千六百二十一章:守灵 阳陵邑破了,但却一点儿也不轻松.他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守卫皇帝的陵墓,所以这里的每一家居民,都几乎是火凤军士兵的家属,这是一场几乎全民皆兵的战役,当杨致踏进残破的城墙之后,看到残酷战场之上的景象,也是心惊不已. 战事并没有完全结束,因为卢文培带着最后残存的几百名士兵缩进了陵寝的主殿.想要消灭他们,自然是简单的,一轮霹雳火砸过去,这主殿便会化为一堆瓦砾,但杨致却投鼠忌器,因为这是楚国皇帝闵威和他的皇后最后安息的地方.而他们的女儿闵若兮,现在却是大明帝国的皇后娘娘. 杨致只能下令将这里围得铁桶一般,既不能攻,对方也不降,一时之间,竟然是僵持了起来. 杨致不知道该怎么办?哪怕他深恨闵若英,但让他毁去闵威的陵墓这样的事情他也做不出来,毕竟,老皇帝对他杨家也还是不错的. 其实这个时候,卢文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此时,他浑身上伤,与杨致一场恶斗,能全身而退,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一件事了,而他的手下还余下不到三百人,没有一个是囫囵的. 好在对峙了一天之后,闵若兮终于抵达了这里. 此时,整个阳陵邑已经全部肃清了,所有的幸存者都被搜捕关押了起来,明军士兵正在收拾残局. 闵若兮站在寝陵的主宫之前,一时之间,竟然是泪如雨下.十年之前,在这里,她目睹了她的父亲被送进了那幽深的神道,而今年,她挚爱的母亲下葬之时,她却只能在越京城内穿上孝衣,点燃清香. 现在,她终于重新站到了这里. 她缓缓地向着紧闭的大门走去. 周济云眉头微皱,向前跨出了一步,杨致一把按住了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周将军,我陪皇后进去,外头就交给你了,如果事有不偕,那就进攻吧,好在就算打起来,毁掉的也不过是寝陵之上的建筑,大不了到时候再修呗.” 周济云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闵若兮本身已是宗师修为,而杨致亦是宗师修为,两人联袂而入,内里这几百士兵想为难他们二人,并不哪么现实,更何况现在外面成千上万的士卒可是虎视眈眈. 闵若兮走到了大门之前,她甚至能听到内里士兵们略有些慌乱的奔走之声. 卢文培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只能站在主殿的大门口,身后,他的士兵们一排一排的勉强列着队. 如果进来的是其它明军将领,他一定会勇敢地挥刀杀进去,但将要进来的,却是昔日大楚的长公主. 闵若兮在门口站了片刻,伸出手去,轻轻地拍在厚实的大门之上,卡嚓一声,门闩断成两截,掉落下来,大门缓缓被推开. 出现在卢文培眼前的是一身素衣的闵若兮. 他眼睁睁地看着闵若兮缓缓地向他走来.手按在染满血的刀柄之上,却怎么也提不起来. 闵若兮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凝视了他片刻,轻声道:”让开!” 卢文培嘴唇哆嗦着,好半晌才道:”不孝之女,有何面目入先帝陵寝?” 闵若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昔日闵氏女,今日秦家妇.卢将军,我哪里不孝了?如果真要说有一个不孝之人,那也应当是闵若英吧!” 卢文培张嘴结舌,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反驳才好.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闵若兮出嫁之后,严格来说,当然已经算不得闵氏之人了. “大楚昔日何等风光,兵甲犀利,百姓富足,纵然是齐国,也不敢轻范,短短十余年间,大楚便落得如此下场,其罪不在闵若英吗?”闵若兮冷冷地道:”亡于我大明之手,总比亡于齐人之手要好.” 卢文培无言对答,只能垂下头.闵若兮说得意思他当然懂,亡于大明之手,因为闵若兮的关系,大楚的宗庙总还是可以保全的,如果今日包围这里的不是明军,而是齐军,只怕大队的军马早就冲进来了,他这二三百士卒,如何抵挡?明军之所以不进攻,不过是投鼠忌器罢了. 闵若兮缓缓向前,眼中似乎没有卢文培等人,卢文培长叹一声,身子向一边闪去,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伤痕累累的士兵亦是纷纷让出路来,闵若兮孤身一人直入大殿. 砰的一声,大殿的门在众人面前关闭. 杨致抱着膀子,看着卢文培. “卢将军,还不放下武器投降吗?” 卢文培盯着杨致,眼露凶光,嘴巴刚刚张开,杨致已经开口了:”你是不是又要说我是个不孝子,将来无颜去见我爷爷?那你还是打住吧,我爷爷被闵若英砍了脑袋,我杨家满门几百口子都被闵若英砍了脑袋,我现在做的这些,只怕他们在黄泉之下正在欢呼雀跃,举杯狂饮呢!” 卢文培眼光立时便黯淡了下来,不管怎么说,杨一和都是一个让人尊敬的首辅. “你们都是罪人!”杨致指着卢文培的鼻子道:”当年上京城事变,如果不是你们这些火凤军将领们支持闵若英,事情何以一发而不可收拾?老皇帝可不傻,你以为他当真不清楚这里头的阴谋,只是因为你们,他才不得不捏着鼻子让闵若英上位,因为如果不那样的话,只怕马上就会上演杀父兄而上位的人伦惨剧了.只是很可惜,闵若诚终究还是没能活下来.” 杨致长叹了一口气:”如果是闵若诚当上了皇帝,以他的性子,必然会是抱残守缺,努力地再经营几年,长公主嫁给秦风,大楚又得一悍将,等到了厚积薄发之时,等到了齐国内乱开始的时候,武有程务本,左立行,秦风,安如海,文有我爷爷等人,大楚何尝不能灭秦吞越攻齐?卢文培,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你说不定就能和现在的我一样,站在齐国皇帝的寝陵之前耀武扬威.” “你们这些短视之辈,自以为跟了一个有大志的主子,却不知正是他,把楚国一步一步地带上了一条灭亡的道路,你们这些人,是真正的帮凶,楚国灭亡,正是你们的推波助澜,今天你还有脸站在这里质问我,我呸!” 卢文培在杨致的一迭声的逼问之下,脸色越来越白,眼神越来越呆滞,好半晌之后,竟然是一张嘴,一口鲜血卟的一声便喷了出来. 杨致侧身避过,冷冷地道:”还知道吐血啊,看来总算还有羞耻之心.” 一口血喷出,卢文培仰天长叹,当的一声,扔了手中的刀,”罢了,罢了,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杨致,也许你说得有道理,也许当初我们这些人,的确选错了.” 杨致哼了一声:”你们当然选错了,当初楚国何等强盛,前后不过十年,现在的楚国是什么样子,你比我还要清楚吧.”他抬起头来,看着左右的那些火凤军士兵,”你们卢将军已经放下武器了,你们还要附隅顽抗吗?” 火凤军士卒们的目光看向卢文培,见他闭目不语,终于,当啷一声,一名军官扔掉了手中的武器,随即,兵器落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杨致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手,外面的明军士卒一涌而入,两人服侍一个,将这些人都拎了出去. “给卢文培将军一个单独的帐房,派军医去给他诊治,好生侍候着.”杨致开心地道. 院子里整肃一空,杨致这才整了整衣衫,推开寝陵的大殿走了进去. 闵若兮静静地跪在主殿之内,闵威夫妻的神位,在前方的供桌之上,正被弥漫的青烟笼罩着. 杨致跪在闵若兮的身后,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这才站了起来. “我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闵若兮突然道. 杨致点了点头:”多久?” “四十九日!” “好,我来安排.陛下那里知道吗?” “我走之前已经告诉他了.” “呆四十九日的话,那可就赶不上最后一出大戏了!”杨致突然道. “最后一战,我就不去了.”闵若兮摇了摇头,”杨致,告诉皇帝,就说,让我的二哥,死得体面一些.还有,他的子女,都要完好无缺的送到我这里来.我知道你深恨二哥,但请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在最后折辱于他.” “知道了!”杨致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他都一代帝王,该有的体面,总会是有的.” “你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闵若兮挥了挥手. 杨致转身走出了大殿,轻轻地带上了殿门. 周济云迎了上来. “周将军,派遣一部驻守阳陵邑,保护娘娘安全,其它部队,休整一天之后,向上京城进发吧.”杨致吩咐道. 阳陵邑被拿下的次日,上京城的西面,大明的西路军统帅陈志华看着满屋子的大将,正在激昂地发表着演说. 南路军三下五除二,拿下了阳陵邑,顺带着还将上京城里的援军给打得落花流水,现在他们已经兵逼上京城,接下来,就得看他们西路军如何拿下定陵邑了. 拿下定陵邑之后,大明三路军马,便都将兵临上京城下. 第一千六百二十二章:不仅仅是你一个 “来,杨大人,我敬你一杯。 ”朱慈已经喝得有些高了,满面通红,却仍然殷勤地提着酒壶,给杨闯杯子里满上。别看杨闯是文官,朱慈是武将,但论起喝酒来,显然杨闯要更胜一筹。 杨闯笑着用手盖住酒杯,“朱将军,你已经喝多了,你呆一会儿只怕还要去城上巡查吧,现在大敌当前,要是让下头士兵看到你的模样,不免有些不美,传到陛下耳中,就更不好了。” “巡不巡查的,有什么用吗?”朱慈冷笑,“现在士气已经低迷到什么程度了,杨大人您或许还不知道。前几日,冯道惨败而回,就是从我这南门进城的,三万大军啊,其中还有一万火凤军啊,回来了多少?不到三分之一啊!就一天功夫,一天功夫,三万人就没了两万人。你说说,我的麾下看到冯道他们的惨状,还能有多少士气?” “冯道无能误国啊!”杨闯叹息着,松开了盖着酒杯的手,任由朱慈将其倒满,拿起杯子,一饮而尽,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冯道是老将了。”朱慈摇头道:“时至今日,已是积重难返,杨大人,不是我泄气,便是先皇重生,只怕也难以挽回亡国的命运了。我们,只不过是在垂死挣扎而已。” “朱大人慎言啊!”杨闯轻声道。 “杨大人不是外人,自然不会出卖我。”朱慈不以为意,“我这一大家子,可都是杨大人你救回来的,你于我一家,那可是救命恩人,我有什么信不过你的。杨大人,你是从津州一路逃回来的,又经历了相州大战,对于明军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比起我,要更清楚吧,你就说说,我们还有什么希望?” 杨闯长叹:“不瞒朱将军说,在我看来,的确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南大营,阳陵邑已经丢了,接下来北大营和定陵邑又还能撑得几日,上京城啊,现在就如同一个大姑娘,被脱得溜光地站在一个猛汉面前,还能怎么样?皇帝陛下他......唉......” “皇帝陛下现在除了杀人立威外,还会做什么?”朱慈不满地道:“大敌当前,难道不应当竭力凝聚人心以抗外敌吗?我们的皇帝陛下却是杀杀杀,但凡有一点不满之语,便会被诛杀,杀得人人自危,人人胆寒,不瞒杨大人你说,我现在只要一上朝,一逢皇帝陛下召见,便战战兢兢,生怕有命上朝,无命回家啊。冯道为国征战多年,本来已经是退养在家了,国之危难之时,以花甲之年再度出山掌兵,一战败北,竟然被皇帝在大殿外杖了三十,嘿嘿,一条命从战场之上捡了回来,现在却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也不知还能撑几天。冯道犹如此,我们又算得了什么?” 杨闯连连点头,“朱将军说的是,朝不保夕,寝食难安啊。” 朱慈把玩着酒杯,“杨大人,你说说,我们就这么着坐以待毙吗?” 杨闯一惊,“朱将军,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朱慈把酒杯一顿,“杨大人是我一大家子的救命恩人,我也就不绕圈子,想来杨大人也不至于出卖我,我是不想干了。” “朱将军要挂冠而去,这只怕不现实吧?”杨闯摇头道。 “挂冠而去?”朱慈冷笑:“我只怕上一刻这么干,下一刻脑袋就挂在午门外了。杨大人,跟你说实话吧,我有一生死之交是谢氏中人。” “谢氏?” “不错,前几天与我一起喝酒之时,言语之间,竟然隐约透露出来了谢氏正在与明军勾连。”朱慈压低了声音道。 “天爷!”杨闯惊道:“谢氏在京城的势力可不小。” “谢氏动了,我就不信其它几家会老老实实的不动,现在这个局面,谁都在想法子为自己谋后路。”朱慈道。“所以,我想,我们也该为自己谋些后路了。” “你与他们勾连到一起了?”杨闯惊问道。 “这样的事情,哪里敢随意透露,一个不慎,便是灭族之祸。”朱慈摇头道:“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杨大人能相信了。” “你倒信任我,别忘了,我可是后族。”杨闯苦笑。 朱慈嘴一扁道:“你这个后族,不知拐了几个弯了,就算是又怎么样,到时候这个身份不但帮不了你,还会害了你。杨大人,你救了我一家老小的性命,我也愿意与你一齐来谋一谋大事,我执掌南门,手里还有一万兵,等到明军攻打之时,你与我一起献城,岂不是大功一件,不求明人有多少的封赏,至少以后能让我们荣华富贵就可以了。” 杨闯怔了半晌,他还一直在谋划着如何拉朱慈下水呢,不想对方倒反了过来,想拉自己下水了。 “杨大人,杨大人?”朱慈看见怔忡不语的杨闯,连叫了几声方才将对方从恍惚之中叫醒了过来。 杨闯轻咳了一声,让自己定了定神:“朱将军,你想怎么做?” “这事儿,我不想惊动其它任何人,杨大人手上现在不是掌握着那些明军医师吗?我想请杨大人将他们中的一个悄悄地弄到我这儿来,从我这南门出城去,把我们的愿望带给明人。我也没有其它的路子,想来想去,也就杨大人这里有这么一条线了。”朱慈低声道。 “你手上的军官们,都愿意跟着你干?”杨闯问道。 “自然有听话的,也有不听话一根筋的,不过杨大人别忘了,现在正是战时,要收拾这样的一些人,简直不要太容易。”朱慈嘿嘿的笑着:“再说了,杨大人的那个族亲杨淼,不会连杨大人的话都不听吧?” “我明白了,这件事,可否容我再想一想?”杨闯思忖了片刻,道。 “杨大人,时不我待啊。” “放心,明天就给你答复。”杨闯看着朱慈道:“你不会担心我出卖你,将我灭口吧?” “杨大人这是说得哪里话?”朱慈笑咪咪地,却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杨大人只要将这枚药丸吃下去,我就一点也不担心了。” “朱将军!”杨闯勃然变色。 “杨大人莫怪,毕竟这关系到我一大家子的命呢,您也不希望他们刚刚被您救回来,就又被皇帝杀了吧?只要杨大人与我共谋大事,那解药是没有问题的。”朱慈仍然笑得人畜无害,杨闯却觉得背上凉嗖嗖的,看朱慈的模样,只怕自己不吃,今日铁定走不出这门去。 他拈起药丸,苦笑着一口吞了下去。 “好,我答应你了,回去之后,就给你送这样一个人过来。”杨闯道。 “杨大人爽快。”朱慈开心地道。 回到家中的杨闯,心里就像吃了死老鼠一般的腻歪,看这事儿整得,都叫什么事儿吗?起初他还怀疑朱慈是不是在试探他,但看到那颗药丸,就明白这家伙是来真的。上京城现在正是人心四散啊,像朱慈这样的,也不知有多少,当然,也包括自己。 “大人,我现在怎么办?”他看着书房里静静地坐在阴影之中的那个人,“我被逼着吃了毒药,一个不好,就会一命呜呼啊!” 阴影之中的那个人走了过来,翻开杨闯的眼皮看了看,突然失笑道:“原本就打着朱慈的主意,想不到他自己倒是凑上了来了,这倒是意外之喜,杨大人不用担心这毒药,在我们面前,这世上不能解的毒药还真没有几种。” “真的?”杨闯大喜。 “自然是真的。”那人耸耸肩,“不过这事还真得好好琢磨一下了,听那朱慈的意思,几大世家也有了动作,看来这是另一条线上的,我倒是不知道,这样互不知晓,各自行动可不是什么好事,看来我得向上汇报一下,是时候将所有的线收拢到一起,拧成一股绳了。” “原来除了我之外,还有许多人吗?”杨闯有些震惊。 “那当然,不过呢,我们都不是一条线上的,也只有上头的那些大人物才能总揽全局,不过现在几条线已经开始串了。”那人笑道,“差不多也是时候了,免得到时候生出些误会了就不美了。” 杨闯连连点头:“如果早些知道这些情况,我也不至于被逼着吃毒药。” 看着他长吁短叹的模样,那人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三粒药道:“三天,每天各服一粒,其毒自解。你先答应朱慈,将人送过去,我去向上禀报,看看什么时候,能把所有的人聚到一块来谋划一番,攻打上京城,已经迫在眉捷了。” 上京城内城,雷卫一脸疲惫地走进了自己的书房,刚刚坐下,却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在书房的角落之中,一个女人正好整以遐地坐在哪里,翻看着一本卷宗。 “大人!”雷卫低声道:“您来了。” 瑛姑点了点头,“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吧?” “是,按照大人的要求,您送来的那些人,都已经安插到了内卫的各个重要部门,现在内卫,可以说已经完全属于我们的了。”雷卫道。 “做得好!”瑛姑微笑着道:“时候也差不多了,过几天,我安排你见一些人。” 第一千六百二十三章:匪夷所思 上京城内,一幢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宅子里,谢成正有些不安地坐在空空荡荡的客厅之中,宅子不小,但却一片死寂,除了那个开门引他进来的人之外,似乎便再也没有了其它人。 从浣花溪桃花庄回来之后,谢氏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就决定投向大明,土地没有了就没有了,如果连命都没有了,还要土地干什么,更何况明人还答应以市价收回这些土地。虽然眼下的市价,比起平常时候,连一成也不到,但多多少少也能收回一些银钱。 明人只要土地,不要商铺,甚至还鼓励他们这样的人,投身到商业当中去,想想明国沙阳郡的田氏,也不就是如此吗? 更重要的是,大明皇后闵若兮透露出来的消息。皇后这金口一开,那此事便是板上钉钉,如果谢氏成了皇亲,那根脚岂不是比沙阳田氏还要硬扎。对于自家女儿,谢成还是颇有信心的,入宫成了大明皇帝的妃子,假以时日,再有个一儿半女,谢家便高枕无忧了。 当然,与谢氏作同样想的,还有其它几家,谢成并没有坐多久,大门吱呀一声,便又进来了一个人,两人对视一笑,拱了拱手,算是见礼,然后便各自落坐,安静地等待。 一个接着一个的人抵达,大家或是会心一笑,或是略为惊诧,但大都并不意外,大楚到了这个时候,大家心里想的,基本也就是那么一件事了。大楚这艘大船要沉了,大家都要努力求生而已。 门又一次被推开,一人稳步走了进来,看到进来的人,所有人都啊的一声站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人。 这人竟然是如今在上京城中颇得圣眷,名震上京城的安抚使杨闯,这可是大楚后族啊,从津州抛弃妻儿逃回来,然后相州大败,孙承龙战死的情况之下,他居然还掳得了一些大明的医师带回了上京城,解决了上京城的时疫之危,大家怎么也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人,居然也出现在这里? 和他们一样? 杨闯看着众人的目光,嘿嘿干笑了一声,扶了扶腆起来的肚子,拱拱手,然后走到上首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不再言语。 众人还没有从震惊之中恢复过来,又一人踏步而入,朱慈,南门防御使。这可是一位手握重兵的大将,看到屋子里已经有了这么多人,朱慈微微一怔,到底是武将,心性要坚韧得很,只是抱了抱拳,便径直走到杨闯的下首,稳稳的坐了下来。 来的人一个比一个重头,屋里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门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重量级的人物出现在这里。 的确有一个超重量级的人物出现了,不过这人一出现,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跳了起来,面色如土,好几个甚至还拔出了随身的武器。 因为这个戴着帽子的人在摘掉帽子之后,一个足以让所有上京城人谈之色变的面孔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内卫统领雷卫。 自从这人上任之后,上京城内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腥风血雨,基本上都是由他亲自操刀的。内卫是干什么的,没有人比在座的这些人还清楚的了,第一时间,大家都觉得事情暴光了,内卫来抓人了。 可今日大家都是孤身到此,一想到现在外面内卫定然是将这里围得铁桶一般,人人脸上都是露出了绝望之色。 雷卫眼视扫过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是身上都是冷汗横流,也就在看到朱慈的时候,雷卫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上,这才略略露出了些诧异之色。 至于杨闯,这个运气好的暴的家伙,雷卫早就猜到了什么,在这里看到他,就丝毫不足为奇了。 冲着众人点了点头,雷卫走到了杨闯的对面,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双手扶在膝上,目不斜视的坐得笔直。 众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脸上的震惊之色比起先前还更浓郁了一些,如果雷卫是来抓他们的,这个结果还更好接受一些,你一个内卫头子,皇帝的亲信,难不成也和我们是一伙的?秘密准备着给闵若英的屁股底下再烧一把火? 这太不可思议了。 但同时,大家又觉得成事的可能性又增加了几分,有了雷卫这样的人在,在上京城,他们基本上就可以横着走了啊! 惊喜交加的他们,惴惴不安地落坐,对明人的本事,现在他们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连内卫统领也可以策反? 通向后堂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两个人从内里走了出来,包括雷卫在内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一男一女。 这两个人,但凡在上京城有地位的人,基本上都是认识的,因为他们十余年前,本来就是这上京城里的人。 不过那个时候,他们的身份是大楚集英殿的首脑人物。 瑛姑与霍光。 “都来了啊?”瑛姑微笑着扫视着众人,“大家都是上京城鼎鼎大名的人物,相互之间也应当都是认识的,我就不再多作介绍了。” 众人互相拱拱手,特别是看到雷卫,大家都是苦笑不已。先前小心翼翼如同做贼一般,不就是防着内卫这些无孔不入的探子吗?这倒好,他们的大头子,现在居然是与自己一伙的。 “局势现在大家都很清楚了,大楚覆亡,已成定局。本来大军攻城,打下上京城也不过就是旦夕之间的事情,不过战火无情,大明皇帝陛下不愿生灵荼炭,将这好好的一座上京城打成废墟,所以才有了诸位聚集在这里,以便用最小的代价解决上京城。于国于民,这都是一件大功德,想来大家也都明白,所以我也不用多废话了,大明向来是有功赏功,有过罚过,大家为大明做了事,不用担心过河拆桥,这样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大明,你只需担心自己能不能将该做的事情做好。” 谢成拱了拱手道:“大姑,我等自当尽心竭力。” “好。”瑛姑点了点头:“今天将大家聚在这里,一来是让大家互相认识一下,知道彼此,免得到时候生出误会,办差了差使。二来呢,也是将各自的任务分配下去,大家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怎么做?” “大姑尽管吩咐吧!”雷卫道。 瑛姑看向以谢成为首的一伙人,“谢先生,你们的任务分成两块,第一是动员你们这些家族在官府,军队中的势力,尽可能多地拉拢人手。第二块,则是在大明军队占领的地方迅速地帮助稳定秩序。” “朱将军,大明攻城之时,西路军将主攻,但真正进入上京城的将会是南路军。”瑛姑看向朱慈。 “大姑放心,大军到时,南城数座大门必然是敞开的。”朱慈斩钉截铁地道。“南城军队,朱某会死死地握在手中。” 瑛姑微笑着道:“有些顽固不化的,不妨便让雷统领来处理。” 雷卫看着朱慈,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齿笑了起来。 “杨大人,你手里握着上京城的物资调配大权,特别是军械,到时候,我们在城内的人,需要得到最好的装备。” “没有问题。” “守城军队,特别是火凤军那里,我希望他们拿到的东西,都会及时地出现某些问题,我准备了一些这方面的专家,回头你便带着他们回去。” 杨闯笑道:“我会以安抚使的名义去巡查和大武器库,粮仓,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检查这些库藏。” “雷统领。”瑛姑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纸,递给了雷卫:“发动的那一天,这些人我们不希望再看到他们出现在军队之中。” 雷卫接过纸张,瞄了一下上面长长的一溜儿人名,点了点头:“大姑放心,内卫到时候会以大楚皇帝的名义,将这些人都逮起来塞到内卫大牢之中。” 瑛姑满意地点点头:“好了,现在大家都清楚了自己的事情,那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或者需要什么协助的,现在便提出来,一旦走出这个屋子,那就是说所有的事情,你们便承担下来了,办不好,那可是要追究责任的。” 一个时辰之后,一众人等,逐一离开了这间宅子,比起来时的小心翼翼,离开之时,这些人便几乎是肆无忌惮了,内卫统领都在他们这一边儿,那上京城还有什么可怕的?皇帝是厉害,但他在高高的皇座之上,又岂能关注到下面的点点滴滴? 屋子里,只剩下了雷卫。 “事情发动之后,有一些人将由你负责引领到宫中。”瑛姑收起了先前的轻松模样,“宫中的情形你摸清楚了吗?大楚立国百年,皇宫之中,总不会没有一些杀手锏?” “大姑,自我接任内卫之后,一直便在小心地打探此事,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大楚皇宫之内,除开闵若英这位宗师之外,应当还有两到三个有宗师实力的人物隐藏其间。至于实力如何,那就不是我能探知的了。” “两三个么?”瑛姑呵呵一笑。 第一千六百二十四章:反攻计划之后的阴谋 书房之内一片黑暗,寂静无声. 书房之外,马向东,卫泽龙,雷卫等人垂首而立,于他们而言,或者书房里的那个人暴跳如雷,砸掉屋内所有的一切,甚至杀几个人泄愤,他们心里反而更踏实一些,但现在这种死一般的沉寂,却让他们心中更是惴惴. “陛下,陛下!”马向东走到了门前,低声叫道. 滋拉一声,屋内闪过一丝亮光,旋即,一盏烛火在屋内亮了起来. “进来吧!”闵若英的声音略略有些暗哑. 三人踏进屋内,抬头看向闵若英,都是心中暗惊,烛火在前,闵若英在后,在焰光之中闵若英那忽明忽暗的面容,显得更外的阴森和恐怖. “陛下,臣有罪,定陵邑,北大营于今日傍晚时分,被明军陈志华部全面攻陷.”卫泽龙跪在闵若英跟前,声音有些颤抖地道. 阳陵邑,定陵邑,南大营,北大营相距失守,上京城探出去的两支手臂,已经尽数被斩断,接下来,上京城就要亲自赤膊上阵了. “起来吧,早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闵若英嘶嘶地说着,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大将军,你说说,我们上京城能守多久?” 刚刚站起来的卫泽龙沉默了好半晌,他并不愿意在闵若英面前说些假大空的话,事实上,闵若英并不糊涂,对于现在的敌我双方的实力有着清醒的认知. “陛下,如果上下一心,军士用命,臣便能守.” “上下一心,士兵用命?”闵若英嘿嘿地笑了起来:”现在上京城,只怕是人心浮动,个个都在为自己找后路吧?雷卫,你说是不是?” 雷卫一挺胸膛:”陛下,这样的人,斩之可矣.臣的刀,一直很锋利.” 闵若英大笑起来:”杀,杀,杀,杀光这些三心二意者,杀得好.继续找,继续抓,继续杀,这些人端着大楚的碗,现在却想着掀了大楚的灶,那朕就先要了他们的脑袋,让他们给大楚陪葬.” “遵命!”雷卫躬身道. 马向东看了有些兴奋的雷卫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头,现在上京城内一片惶惶,未尝就没有这个杀神大开杀戒的原因,可现在在闵若英的面前,他并不愿意直接忤逆皇帝的意思,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愿意犯颜直谏的人,下来之后再跟雷卫说一声吧,但愿对方能收敛一些.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闵若英阴森森的声音又再度响起:”你们说说,如果现在程务本还活着,由他来守上京城,这位曾经的楚国铁壁,能不能守住上京城呢?” 屋内几人都感觉到身上凉嗖嗖的,这话能答吗?当然不能,程务本可是闵若英亲自下令弄死的啊.如果程务本还活着,楚国会落到今日的地步吗,需要像现在这样困守上京城吗? 他们不敢说. 似乎并没有期待他的臣子们回答这个问题,说出了这个设问之后,他紧接着便又自己回答了:”如果他还活着,或者现在在外头进攻的,便有他一个吧,他的心腹大将江上燕,曾琳现在不都是明人的臣子了吗!” 这是一个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闵若英是这样认为的,但马向东,卫泽龙他们却不是这样认为的,可是现在这个问题,是怎么也说不清楚了. 左右,皇帝高兴就行吧!死人是不会站起来辩驳的,或者不久之后,他们也要死了,到了九幽地狱,如果能碰上程务本,或者可以再辩论一番这个问题. “我准备发动反攻.”闵若英看着卫泽龙,突然道. 卫泽龙吓了一跳,”陛下,我们现在连接两次大败,损兵折将,火凤军只剩下五万余人,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牌,守卫上京城,都已经是捉襟见肘,没有火凤军压阵,其它的军队,战斗意志只怕堪忧,现在实在是没有兵力反攻啊!” 卫泽龙的意思很清楚,如果反攻,那就必须出动火凤军才可一战,如果派出其它的军队,那只能是给明人送人头,但如果出动火凤军,五万人即便全体出动,面对明人其实也毫无优势可言,一旦再有了大规模的损失,那接下来只怕连城都守不成了.失败会来得更快. 闵若英再一次阴森森的笑了起来:”卫将军,朕先前问你能守多久,你没有直接回答朕,内在的意思,其实就是你根本就同有信心守住上京城是吧?” 卫泽龙抿嘴不语. “朕并不怪你,其实朕也是这样想的.我们守不住上京城了,朕连祖宗陵墓都已经丢了.”闵若英叹了一口气:”既然守是守不住的,那朕自然还要趁着有一口气的时候,去拼一把.” “陛下,出城作战,我们连坚固的城墙的优势都没有了.”马向东低声道. “有城无城,最后还不是失败吗?”闵若英冷冷地道:”不过早晚而已,以前还认为我们能坚守个两三年,能挺到齐国发动对明国的攻击,很可惜,我们从津州一路败退,几个月的时间,便让明军打到了上京城下.” 三人沉默无语. “你们以为我是心血来潮,破罐破摔吗?”闵若英看着三个呆若木鸡的大臣,突然笑了起来. “不知陛下其意何在?”卫泽龙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反攻的方向在哪里?” “阳陵邑!”闵若英吐出三个字. 卫泽龙又一次呆住了,他本来以为闵若英是想要向秦风的中军发起反击,与秦风决一死战的.事实上,现在就兵力看起来,倒是秦风的中军队在经过相州大战之后,实力最弱,但万万没有想到,闵若英反攻的方向,却是阳陵邑. “陛下,为什么是阳陵邑?”卫泽龙不解地问道. “因为朕那亲爱的妹妹,现在肯定在阳陵邑!”闵若英冷冷地道. 霎那之间,屋内三人心中都是掀起惊涛骇浪. “朕的妹妹是一个孝顺的人.”闵若英冷冷地道:”母后大行,她并没有亲自来送葬,没有为母后守灵尽孝,现在明军拿下了阳陵邑,她一定会呆在哪里.母后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见一见她那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外孙子和外孙女,那些年里,母后送到明国的信里,都一直在表达着这个愿望,所以啊,现在的阳陵邑,除了朕的妹妹,肯定也还有朕的外甥和外甥女啊.哈哈哈!” “陛下是想将昭华公主和武皇子以及文公主请回来?”卫泽龙声音发抖地问道. “自然.”闵若英冷笑着道:”我倒想看看,当她们三人出现在上京城头的时候,明军还敢不敢向上京城射一支箭,投一枚石弹,还有没有士兵胆敢向我上京城跨出一步?” 雷卫咽了一口唾沫,”可是陛下,昭华公主有宗师修为,阳陵邑现在必然也戒备森严,我们,有谁能去阳陵邑请回昭华公主呢?” “没有准备让你们去,你们去,只不过就是送死而已.”闵若英嘿嘿笑了起来:”大楚立国百余年,总还是有些底蕴的.卫泽龙,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向阳陵邑发起反攻了吗?” 卫泽龙精神大振:”陛下,臣明白了,向阳陵邑发起大规模的进攻,必然会吸引杨致的大军不断地投入战场,而阳陵邑位于后方,到时候必然防守薄弱,到了那个时候,如果我们有数名顶尖的高手,便可以潜入阳陵邑,昭华公主纵然有宗师修为,但武皇子和文公主却是尚在稚龄,可以说,只要他们出现在昭华公主的面前,或者连一招也不用出,昭华公主就不得不跟着他们回上京城了.” “所以,接下来的反攻,卫泽龙,我要你投入全力,能吸引越多的明军越好,不要怕牺牲,因为我们已经不在乎死亡了,只要能将她们弄回上京城,那么死再多的人,也是有意义的.”闵若英哧哧的笑了起来. “是,陛下,臣下去之后立即布置!”卫泽龙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事儿虽然说起来有些令人不耻,但却是真正能令上京城咸鱼翻身的妙计.秦风对闵若兮的宠爱,天下谁人不知?作为一个帝皇,他甚至十余年来,连妃子都不曾纳一个,而武皇子就更不用说了,那可是大明帝国到现在为止唯一的继承人,他们加在一起的份量,足以让上京城外的所有明人束手. 现在的大楚,已经没有资格要脸了.只能此计能够成功,那么不要脸,又有何妨? 三名大臣各怀心思,离开了闵若英的书房,闵若英静静地坐了片刻,轻轻地拍了拍手掌,书房一侧的墙壁无声地向着一边滑开,现出了内里另外一间宽敞的房间,那里面,端坐着三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闵若英站了起来,向着三人抱拳一揖:”三位,这一次便有劳了.” 三个老人站了起来,微微躬身. 内卫衙门,瑛姑听完雷卫的讲述,也是呆了片刻,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拍了拍雷卫的肩膀,不得不说,如果没有雷卫这个人,这一次说不得真是有些危险的.不过现在却大不一样了,倒是可以利用这样一个契机,将闵若英的最后的后手,彻底拿掉. 第一千六百二十五章:一场认真的戏 上京城的决战似乎在不经意间便爆发了。 率先发动攻击的不是在围城的明军,反而是被困孤城内的楚军,以四万火凤军为引导的近十万大军,从南城向阳陵邑方向的明军发起了狂猛的攻击。 南门成了明军的主攻方向,其它方向必然便会空虚,于是在楚军反攻的第二天,明军西路军陈志华立即尽起主力,在西城发起了攻击。 由大明皇帝秦风亲自指挥的中路军,虽然没有发起大规模的攻击,但每天也开始了试探性的攻击,以牵制东城敌军,使得他们不能抽调出兵力往其他方面支援。 普通的楚军官兵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放弃坚固的城垣而要与明军展开野战,只能理解于这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策略。 明军的普通官兵不知道楚军为什么发疯,但在他们看来,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攻城,特别是攻击像上京城这样的一国都城,从来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不付出惨重的代价想硬攻下一国都城,这样的事情,在史上并不多见。现在楚人发疯,愿意出城来送死,没有谁比明军更高兴的了。 这意味着有更多的战士能够活下来。 所有明军都认为,在西路军攻下上京城的之前,楚军根本就不可能击败南路军。 明军的南路军超过六万人,在经历了多场大战,歼灭了冯道,兰四新,余长培等楚军悍将统率的数万兵马之后,他们还能作战的士卒在四万人左右,面对着十万楚军的攻击,的确有些困难。 但,也仅仅是困难而已。 明军阵地之上,杨致的大旗迎风飘扬,但一身盔甲威风凛凛坐在马上的杨致却是一个假货,真正指挥这场防御作战的是副将周济云。 周济云也是为数不多的知道这一场仗为什么突然打起来的明军大人物之一。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闵若英穷途末路的最后的疯狂。 当然,如果他能够得逞的话,的确有可能成为改变这场战争结果的转折点。以大明皇帝对皇后的爱重,对子女的爱护,真让他们落在闵若英手中,这场征楚战役,到也真说不准虎头蛇尾草草结束了。 直到这个时候,周济云才知道了,原来早在去年,明人便已经成功地策反了楚国内卫统领雷卫,而他也知道了郭九龄为什么最后会死在上京城。这让周济云对这位老人在心中充满了敬意,如此谋划深远的布局,让人思之便觉无限恐怖。 雷卫是什么人?他现在的地位便如同齐国的曹辉,这样的人成为了敌国的奸细,意味着楚国在大明面前,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秘密可言。 周济云觉得这场战斗很快就要结束了,也许,这是历史之上攻克一国都城最容易的战争之一,楚军破釜沉舟的一击,早就落在了对手有针对性的布置之下,根本不可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而他们将他们精锐,无端端地折损在了这样的野战之中,接下来,他们将再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守卫城池。 更何况,现在他们的城池在明军面前,只怕是处处漏洞便如同一个筛子一般。 皇帝陛下很生气啊! 周济云想起布置战斗任务之时陛下那些铁青的脸,很少看到陛下有如此失态的时候,龙有逆鳞,闵若英此举无疑是掀了陛下的逆鳞了。 战场之上巨大的欢呼之声,将周济云从暇想之中惊醒了过来,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完全放在战场之上。以有心算无心,他周某人布置下来的防守,如果就这样轻易的能被楚人攻破,那他直接可以找根绳子去上吊得了。 不但要稳稳守住,还要适时地发起反攻。 就在刚刚,以雷暴为首的重骑在楚军攻击力竭的那一瞬间发起了强势的冲击,被从中路调过来的江上燕骑兵跟在雷暴他们破开的口子之后,一阵狂猛追杀,楚军又被狼狈之极的打了回去。 士兵们正在为取得无数战果的骑兵们欢呼。 雷暴统率的雷骑,冲阵的确无双,当然,在周济云这样的大将眼中,弱点也很明显,就像现在这样的冲阵,如果没有江上燕的随后跟上,他们可就回不来了。他们不可能冲破现在的楚军,一旦深陷敌军之中,迎接他们的就会是被歼灭的命运。 雷骑经过数场大战之后,已经只剩下了五百骑,但仍然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善加利用,仍然是大军作战的无上利器。 “周将军,中路军霹雳营统兵将领邹明奉命向您报到。”数骑飞奔到周济云的身前,马上一名将领向周济云拱手为礼。 “邹将军。”周济云在马上抱拳还了一礼,邹明可是皇帝陛下起兵的老牌手下,虽然比不得敢死营一干老兄弟,但也是资历极老的人物之一了。 “周将军,霹雳营向您请战,南路军的兄弟们激战一日有余了,下一战,请以霹雳营为先锋。”邹明正色道。 “当然,邹将军的霹雳营战绩彪柄,周某正想一开眼界。”周济云大笑。 “这几年,霹雳营偏安一隅,那里比得上诸位?”邹明叹了一口气,这一战,要是再不打出霹雳营的威风来,只怕霹雳营昔日的荣光,就要被人忘记了。 不到半个时辰的休整,当楚军再一次汹汹而来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已经是赶到战场,极度渴望再建战攻的霹雳营了。 即便是遭到优势敌人的围攻,周济云仍然悠哉游哉的采取着轮战策略,他并不急着想将敌人打垮,事实上,他面前的敌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被他击垮,他只消拖着敌人慢慢玩儿就好了。反正这不也正是楚军想要的么? 拼命地攻击一阵子,然后遭到失败,休整,然后在拼命地攻击一阵子,然后在失败之后继续积蓄力量.他们在等着着那件事的结束,而自己呢,则在等待着陈志华在西路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当然,楚军的攻击是没有掺水分的,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当然想要干掉自己,不过很显然,他们的这个目的达不到,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啊,用这样一场惨烈的战斗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能在野战之中尽量多地干掉楚军,特别是楚军中的翘楚火凤军,是周济云乐见其成的事情,明军各部之间的战斗力相差并不大,老营和新营之间差相仿佛,因为每一次的整编,大明兵部总是会大幅度地跨兵营调兵,这些调动不仅是那些中下级军官,更有相当数量的老兵. 在大明,没有那个将军能将自己指挥的部队变成自己的私军,每一次这样的调动幅度并不大,最多只会占到整个部队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但几年下来,一个将军手里指挥的军队,除了那些高级将领之外,下头的基层军官和士兵说不定就已经换了一大半了.这种作法,既保证了军队的战斗力,又让将领拥兵自得的想法根本没有生存的土壤.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让朝廷能牢牢控制兵权的好办法.周济云自己的麾下还没有进行这样的整编,一是因为大战在即,二来是因为大明朝廷要安自己这些人的心,这场大战结束之后,整编必然会随之而来,周济云早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这一次的整编,动作必然会很大,或者到时候,自己的老部下能留下来一半就已经很不错了. 听杨致提到过,大明朝廷已经在谋划着将募兵权也完全收归到兵部去,兵部将专门设立这样一个衙门,每年的任务,就是招募新兵,训练新兵,然后将新兵派遣下去.这样一来,各部将领的权利将进一步的被压缩,将来的大明将领们,除了指挥作战之外,将不会再有其它的权力. 三年退役制已经让大明尝到了甜头,这个政策将会一直持续下去,即便是再优秀的士兵,在部队之中留下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五年.也就是说,三到五年内,一个将领麾下的士兵将会被完全轮换一遍,配上大幅度的调动,大明的军事控制权,始终只会牢牢地掌握在皇帝的手中. 周济云完全能猜到,大明最大的敌人,齐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定会完全仿效大明的作法,曹云从来不是一个拘泥不变的人,看到好的东西,他会毫不犹豫地拿过来使用,以前他只是亲王,只是一个统兵的大帅,说话做事都有着很多的限制,但现在,这个桎锢没有了. 将来的齐明争霸,将是两个庞然大物之间的猛烈对撞.两个国家都拥有了庞大的疆域,无数的丁口,实施着差相仿佛的各项政策,国力上不会有太大的差别,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任何一步的踏错,都会导致严重的后果. 从现在来看,或者大明还要稍稍占一点上风.因为齐国是模仿者,而在模仿的过程之中,是不免会出现各种谬误的.修改这些谬误是需要时间的,而明国已经有了一整套成熟的体制,有了无数在这个体制之中被磨练的无数的老练的官员,官兵. 又是一阵激昂的战鼓之声,将周济云的思绪拉回到了战场之上.新的一轮进攻再一次开始了,虽然只是在演一场戏,但卫泽龙却的的确确是在认真地打着这一场仗. 那么就来吧! 第一千六百二十六章:围殴 阳陵邑已经基本恢复了平静。 被俘的楚军士兵,没有受伤的全部被拉去干活了,一场大战之后,阳陵邑的外城几乎已经变成了废墟,而这里作为闵若兮父母的寝陵,自然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他们恢复原状。那些伤不太重但又不能干活的士兵,则被大明的军医进行简单的治疗之后放归了家里,让他们自行去养伤,也只有那些重伤的,才会被明军收治。 不得不说,闵若兮大楚长公主的身份,对于阳陵邑恢复平静起到了极大的作用。正是因为有着闵若兮的存在,阳陵邑的楚人,对于这些占领者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敌意。 闵若兮并没有怎么露面,倒是从城外进来了一批批的和尚,一个大规模的水陆道场正在寝陵的主殿之外开始。 那是闵若兮在祭祀她的父母。 随着南城外的战事日趋激烈,驻扎在阳陵邑的明军士兵一天比一天少,他们都被调去了战场,到如今,整个阳陵邑外围的军队已经基本上离去了,只剩下了来自烈火敢死营的一千人的卫队驻扎在城内。对于并不小的阳陵邑来说,一千人实在是太少了一些。撒在城内,基本上就看不到什么人影儿了。 人手不够,闵若兮身边的卫护力量自然也就相应的减少了。 而阳陵邑所有人的注意力,此刻都集中在了南城之外的战斗之上。不论是在这里的明人,还是楚人,都很清楚,这是楚人的最后一次挣扎了,如果这一战楚人再失败,那他们将连一点翻身的资本也没有了。 当然这一切,就是闵若英想要得到的结果。 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南城战斗之上后,他的后手才有施展的余地。 陵墓的主殿之外,负责警戒的士兵只有百余人,除了一些定点的岗位之外,剩下的还需要巡逻,这使得这里看起防卫极度的空虚,倒是和尚道士随处可见。偌大的主殿广场之上,灯火通明,热闹异常。 大殿的门却是紧闭着,闵若兮带着小文小武两人,在殿内焚香,烧纸,祈祷。 负责主殿警戒保卫的烈火敢死营校尉赵志刚再一次地巡视了一遍各哨位之后回到了主殿之前,靠在一根合抱粗的大廊柱上看着那些和尚敲着木鱼念经。 听着听着,两只眼睛倒是有些模糊了起来,随着被调离的士兵愈来愈多,他们肩上担负的任务自然也是愈来愈重,以前这里的警戒本来是由一位偏将担任的,但现在这员偏将也被调走了,由他这位校尉接任。 说实话,赵志刚并不认为这里有什么危险。外人不太清楚,他作为烈火敢死营的校尉,接触到皇帝皇后的机会可比外边那些封疆大吏们还要多一些,皇后本人可就是一位宗师,有没有警卫,其实用处并不大,有时候赵志刚甚至觉得,他们存在的意义,更多的像是一种仪仗队了。 不过心里虽然这样认为,但该做的事情,却是一样也不能少。连续好几天,都只睡了一两个时辰的他,此时听着那无比摧眠的念经声,脑袋终于是一点一点鸡啄米似的打起嗑睡来了。 士兵们还可以轮换,他却必须一直守在岗位上。 半梦半醒之间的赵志刚蓦地睁开了眼睛,刚刚那么一瞬间,他全身似乎被针扎了一下,那种发自内心的刺痛一下子让他警醒过来,多年的战斗生涯,让他有着无比准确的直觉,在刚刚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如同被一只洪水猛兽盯上了一般。 手一下子按上了刀柄,他挺直了身子,大廊柱边大步走下了台阶,有些疑惑地看着偌大的广场。 并没有什么异常。 没等他松下这一口气来,似有微风拂过,广场之上突然出现了三个人。 三个须发皆白,穿着随意的老头。三个人,三柄剑,一前两后,便像是大变活人一般,突然就这样冒了出来。 他们缓步向前,剑未出鞘,眼睛看着大殿的大门,对于站在他们不远处的赵志刚,连瞟一眼也欠奉。 “警戒!”赵志刚呛地一声拔刀出鞘,大声吼道。 大殿广场之上一共也只有百来名士兵,此刻随着赵志刚的吼声,呼啦啦地便聚集到了他的身后。 赵志刚两手握刀,高高举起,眼睛瞪着三个老家伙,脸上冷汗却哗啦啦地往下狂淌,他见多了宗师级别的人物身上那种气度,气势,此刻这三个老家伙一现身,他便准确地判断出了三个人的身份。 他们只有百余人,一个宗师便足以将他们全部干掉,更遑论一下子出现了三个。 但职责所在,却是不能后退半步。 “战!”他长刀前指,声音有些发抖,但人却是坚定不移地向前跨出半步。 “战!”百余柄长刀斜斜向上举起,百多名士兵齐声呐喊。 广场之上,和尚道士兵见势不妙,早已四散而逃。 明知向前只能迎来死亡的结局,但赵志刚和他的百余名麾下仍然又向前跨出一步,也许,只要缠住他们片刻,大殿之内的皇后便会作出反应,而阳陵邑剩余的部队便也会赶到此处。 三个老头儿突然停下了脚步,赵志刚心中刚刚略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听到的却是身后大殿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三个老头儿停下来不是被赵志刚他们吓到了,而是因为闵若兮出现在了大殿门口。 “赵校尉,退下!”闵若兮吩咐道。 “娘娘,末将护卫有责,不敢奉诏!”赵志刚大声道。 “他们不是你们能阻挡的,退下吧。”闵若兮的声音很轻松,赵志刚回头看了一眼闵若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收刀,后退。 随着他的动作,百余名士卒行云流水一般的收刀向着两边退去。 闵若兮看向了三个老头儿。 “从小便听说大内皇宫之内守护者,可惜却从来没有看到过。当年父皇在时,我再三向他央求也没有得到过允许,三位,看来就是那守护者了。”闵若兮柔声道。 “见过长公主!”三个老头儿齐齐躬身,“奉皇帝陛下昭命,请长公主携武皇子,文公主回上京城一叙。” 闵若兮轻笑了起来:“哥哥已经技穷了么,连这么掉价的招数都使了出来,当真是让人失望呢!三位宗师之尊,竟然也来做这等勾当,当真让人不耻。” “长公主殿下,大楚已到生死危亡之时,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为首的老人道:“公主也不用想着拖延时间,阳陵邑没有足够的兵力能拦得住我们,长公主您虽然也是宗师,但双拳难抵四手,更何况还有武皇子和文公主分您的心,我看还是不必伤了和气吧!” 闵若兮轻笑起来,“谁说我只有一个人?” 闵若兮话音刚落,身后的大殿里,一个魁梧的身影便走了出来,与闵若兮并肩站在一起,脸沉似水。 “龙有逆鳞,朕的家人就是朕的逆鳞,你们居然将主意打到了我的家人的头上,真是找死。”秦风双手五指不断屈伸,全身骨骼发出啪啪的声响。 “大明皇帝陛下。”三个老头儿不约而同的惊呼起来。 “正是朕,你们既然来了,也就不用走了。”秦风呵呵冷笑。 “三对二,早就听闻大明皇帝陛下武功滔天,九级巅峰之时便扑杀了宗师邓朴,今日正好领教一番,如果能杀了你,倒也是一劳永逸。”为首的老头深吸了一口气,虽然秦风出现在这里让人诧异,与计划有出入,但他们三人仍然有着优势。 “谁说是三对二?”身后传来一个讥讽的声音,杨致拖着巨大的黑剑出现了,黑色的剑锋在青板上划出点点火星。 “群殴什么的,作为一名曾经的海盗,我最喜欢了。”一名背着剑的老人推开了侧殿的大门,笑吟吟的走了出来,他是胡不归。 “以多打少,以众装寡,趁他病,要他命,是我们这些绿林好汉的拿手好戏啊!”另一侧,又出现了两个人,一人骨架魁梧,满脸横肉,另一个却是轻摇折扇,意态悠闲。马豹子和石书生。“我们欠了大明皇帝陛下的人情,替他打了这一架,便可以安安心心地回家去当自己的绿林好汉啦!”马豹子欢欣鼓舞,“欠人情的滋味还真不好受,尤其是救命之恩。” 眨眼之间,场上情形便变成了六对三。 大殿屋脊之上,一个人影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肩上扛着一柄大刀,霍光。 另一侧,一个女子也显出了身形,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下方广场之上的三个白胡子老头,却是瑛姑。 大明宗师级的高手,除了贺人屠没有到之外,其它的人尽然尽数出现在这里。 八对三。 达到了宗师级别,想要将他们击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他们一旦自忖打不过,可以跑。当然,有一种情况出外,那就是更多的宗师围殴。不管你往那个方向上走,都会有人有能力将你阻截下来,哪怕就是将你拦下一小会儿,也足够其它人再一次将你包围。 三个白发老头儿这一会儿连脸色也变得煞白了。 秦风不断地卷曲着五指,一步步走下了台阶,“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撞来,三位,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了。” 第一千六百二十七章: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三个老者震惊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明人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会来这里,从而布下了陷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八个宗师级别的人物,已经注定了他们根本无法从这里走出去了. 三人对视了一眼,眼中神色决然. 三柄剑,呛然出鞘,三个人,身形微微一颤,霎那之间,便从原地消失. 他们不是想要逃跑,因为逃不掉.他们发起了进攻,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正一步步向他们走来的秦风. 三位宗师,向着秦风发起了自己平生以来最为凌厉的一次攻击. 他们知道,自己有而且只有一次机会. 秦风向前的身形猛然停了下来,身体微蹲,沉腰坐马,喝的一声怒吼,一拳向前击出. 似乎消失在空中的三把剑铮的一声响,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再一次出现,三柄剑的剑尖凝结在一个点上,前方数寸之外,就是秦风的拳头,剑尖前方,剑芒吞吐,似乎想要突破那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障碍,却总是力有未逮. 三个老人同时长啸出声,左掌探出,按在自己持剑的右手之上,颤抖的剑稳了下来.外人感觉不到四人交锋时的场景,但他们三人,却清楚自己面临的似乎是一个无穷无尽的黑洞,身体内的真气向内里狂泄而出,向着这个黑洞之内涌入,但却没有他们所期待的那一种反应. 秦风的另一只拳头提了起来,缓缓向前击出. 第一拳,势如烈雷,快如奔马,这第二拳,却是慢吞吞的犹如挽了千斤重物. 三个老者脸色大变,大吼声中,身体前倾,束发的绳索啪啪断裂,满头的白发飞舞,衣衫列列飞舞.宗师与九级高手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能将力量凝结于一点而不外泄,但现在,他们很显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真力了. 那一拳虽然看起来慢,但终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卟的一声响,似乎是一根针刺破了一个猪尿泡一般,三个白发老者手中的长剑无声无息的断成数截向地上落去,还没有落到地上,再次碎成更小的碎片,然后继续分裂,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堆齑粉. 剑断的同时,三个老者在尖叫声中被震得飞到空中. 不是他们自己躲闪,而是硬生生地被震飞了,他们的身体在空中翻滚着,鲜血正从他们的口中喷出. 杨致哈哈大笑着一跃而起,手中的黑剑高高举起,一剑斩下,剑光过处,似乎连空间都给撕裂,而更阴险的是,他的那柄小剑,早在黑剑之前已经无声无息的飞了出去. 马豹子狂笑着猛一蹬地,飞得比那老者更高,然后头上脚下地冲了下来,两只大拳头如同擂鼓一般,雨点般的捶了下来.石书生悄无声息的晃身到了一个老者的身下,折肩早已给拢,轻描淡写地向着上方老者戳去. 胡不归也在老者被震飞的那一霎那,身剑合一,掠向空中的一个老者. 他们四人,有三个是盗贼出身,另一个是领兵大将出身,信奉的就是趁你病,要你命,而且他们每个人都与秦风交手过,对秦风有着一种尽乎盲目的自信,在秦风一拳击出的时候,他们便已经做好了偷袭的准备.比起他们来,瑛姑和霍光就没有这种觉悟了,看到四人已经出手,他们两个干脆不再出手了,只是警戒着不让这三人有脱逃的机会. 广场之上剑光纵横,霹雳般的暴响不时的响起. 当三个老者落到地上之时,每个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几乎不成人样.三人背靠着背,单膝跪地,恨恨地看着周围不怀好意围过来的人. “无耻!”为首的老者吐了一口唾沫,恨恨地道. “比起打女子稚儿的人来说,我觉得我们比你们要更高尚一些.”马豹子幸灾乐祸地道,他是齐人,虽然与齐国官府不对付,但对于与齐人打了无数年的楚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映象.能趁着这个机会痛扁对手一顿,他自然是乐意之极.而且像这样能痛殴一位宗师的机会,一辈子也许碰不到一次.只有石书生,转头看向秦风的时候,眼中流露出了深深的惧意. 以一敌三,断其剑,伤其人,秦风,还算是人吗?这可是三位宗师. 闵若兮走到了秦风的跟前,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孔,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哇的一声,秦风吐出一口鲜血,随即长出一口气,脸上恢复了正常的红色. “痛快!”他回头看着闵若兮,带着笑意道. “逞强!”闵若兮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秦风哈哈一笑,伸手挽了闵若兮,向后一直退到了大殿的台阶之上,当起了看客. 南城方向的战斗,还有继续.明军的防线已经向后撤出了数里,这种后退,似乎让楚军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持续不断地向前压来.明军的阵地之前,已经堆上了一层厚厚的尸体.在又一次击退了楚军的攻击之后,趁着楚军休整的机会,周济云再一次地下令由骑兵断后,整个明军再次向后撤退. 他们的身后,已经是原本的楚军南大营的驻地了. “周将军,为什么要撤退?”霹雳营的邹明跑到了中军,他的脸上满是愤怒.”我们根本就没有尽全力,我们霹雳营,只上去打了一仗,差不多就热了一个身,你就没有再用我们了,让我们上.” 周济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邹将军,你此时应该在你的队伍之中指挥队伍有序撤退,而不是脱离你的军队跑到这里来质疑我的决定.” “你……”邹明大怒,他一直在出云郡和青宁郡一带驻扎,与周济云甚少打过交道,对于这员从齐国来归的降将,本身就没有多少的敬畏,甚至还带着质疑,但好在他狂怒之下,终究是还没有忘记大明军队铁一般的纪律,最终,他也只是狠狠地盯了周济云片刻,一个转身,又打马风一般地跑回到了自己的队伍当中. 周济云哼了一声,又将目光转回到了战场之上. 明军的确没有尽全力,他们可以不撤退,但面对着楚军不要命的攻击,不撤退,便意味着更大的伤亡,但这是完全不必要的.因为周济云作为知悉内情的高级将领,现在他要做的,是将楚军拖得离上京城越远越好,那么在接下来的反攻之中,才能取得更大的战果. 所以他要雪藏一些战力,比如霹雳营. 环视着战场,明军的撤退依然有序,很显然,大家或者对于主将的要求并不理解,但执行命令仍然没有犹豫,毕竟这支军队,主力还是周济云的部属,而其它几支部队,如关宁和韩华锋,在他麾下的时间也不短了,对他还是极为敬服的,纵然不解,但依然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命令. 他们一直退到了早前楚军南大营的驻地,利用南大营残留下来的阵地,开始构筑自己最新的防线. 霹雳营仍然被放在了攻击序列的最后,这让邹明更是大怒欲狂,如果不是部将摁着他,他几乎要再次来中军找周济云理论. 对于立功心切的邹明来说,这是周济云在对他进行报复.但对于其它还很理智的部将来说,第一次质疑主将或者可以被轻轻放过,但再次质疑主将的决定,从大明军律来说,主将确了你的脑袋,你都没地儿说理去. 天亮的时候,休整好的楚军再一次追击到了南大营附近,而此时,已是南城之战的第三天了. 杨致终于回到了军队之中,与他一同归来的还是马豹子,石书生,胡不归. 而瑛姑和霍光,再一次地消失了. 杨致带来的,不仅是三位宗师级的高手,还有三个木盒子. “有被俘的楚军士卒吗?”杨致拍着三个木盒子,笑道:”我给卫泽龙带来了极好的礼物.” 看到三个木盒子,周济云知道一切正在按着先前的计划在实现,他大笑着:”早就给大将军备好了.” 数名受伤被俘的楚军士卒被带了上来,随后,他们带着盒子,步履蹒跚地离开了明军阵营. 不多时,三个木盒子便摆在了卫泽龙的面前. 三个盒子,三个白发苍苍的脑袋. 其余的将领不认得这三个人,但卫泽龙怎么会不认识?他们是这一次战争的最大原因,所有的进攻,都是为了掩护他们三人的行动. 但现在,他们的脑袋被送了回来. 所有的付出,没有得到丝毫的回报. “准备撤退吧!”他缓缓地盖上了三个盒子,看着远处飘扬的明军日月旗,泪水禁不住的流了下来.再也不会有像今天这样的进攻了.楚国,划上休止符的日子又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远处有快马急奔而来. “禀大将军,西城失守,明军已经攻入城内.”马上的信使从马上重重地摔了下来,趴在地上的他,甚至还没有爬起来,就已经吐出了一句让卫泽龙绝望的消息. “撤退,全军撤退!”他嘶声大吼起来. 第一千六百二十八章:归无路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卫泽龙即便是想隐瞒西城已经被明军攻破的消息也无从隐瞒起,因为那个信使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个让他心胆俱裂的消息的。比起一般的将卒,卫泽龙其实知道更多的事情。 之所以要发动这样的一次攻击,便是因为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文臣武将们,谁都没有信心能守住上京城,所以将希望完全寄托在了能够成功地挟持闵若兮以及她的一儿一女身上,想以此来换取明军的退兵。 但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计划中的一次应当是很完美的计划,失败得极其彻底,而更糟糕的是,西城,竟然连三天也没有顶住。 没有了火凤军的压阵,西城连明军三天的攻击都没有顶住。 上京城内,一共便只剩下了五万火凤军了,这一次,自己就带出了四万,城内剩下的一万火凤军都集中在了内城周围,护卫内城平安,外城的城防军,战斗力显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差一些。 现在撤军,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卫泽龙完全不知道。他唯一清楚的是,如果他不能迅速地撤回到上京城去,那上京城被彻底攻陷,也就是几天之内的事情。 不破城,士兵们还有一丝依仗,外城一破,连最一的那么一点点遮羞布也被撕去了。 但进攻不容易,撤退更难。卫泽龙看着远处飘扬的明军日月旗,脸上的苦涩之色愈发的浓厚了。这几天,明军看起来被楚军打得步步倒退,从上京城南城外,三天退了二十余里,到了南大营附近,但实际上,他们并不是被自己击败的,他们是在有计划的撤退。 看起来,他们一早就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所以他们将战线一步一步地拉长,所图的,不过就是让自己在撤退的时候,遭遇到了更大的困难。 换而言之,明军根本就没有想让自己全须全尾的回到上京城中去。 三天来士气高昂的进攻,击退明军的喜悦,此刻,全都成了笼罩在头上的阴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扑下来。 明军中军大帐,周济云开心的哈哈大笑,三天来,一步步的撤退,士兵们的不满,将军们的怨气,在这一刻,让周济云的喜悦得到了加成。 “杨大将军,该是我们收获的时候了。卫泽龙爽了好几天了,现在轮到我们爽了。”周济云笑得合不拢嘴,“还请杨大将军下令。” 杨致摆了摆手:“这几天一直是周将军在指挥,我刚刚回来,不熟悉情况,便还是由周将军来统筹全盘吧,别让卫泽龙跑罗。” 周济云怔了怔,“这个难度可有点大。” “不大,他已经有家来回了。”杨致笑咪咪地道。 周济云瞪大了眼睛,“这么说,所有的布置就要发动了?” “当然,陛下的烈火敢死营现在正在插向他们的身后,一切皆在掌控当中。”杨致得意地道。 周济云霍地转过身来,看着帐下一个个站得如同树竿子一般的将领,他们两人的对话,众将是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内里头真正蕴含的意义,但有一点是听清楚了,反攻,将卫泽龙彻底干掉。 数天的连续撤退让这些骄兵悍将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子闷气,戾气,现在听到反攻的消息,立时一个个双眼冒精光,人人摩拳擦掌,准备着大干一场。 这是要痛打落水狗的节奏啊!西城已破,他们在南城牵制了上京城内最强悍的力量,虽然说最后功劳是少不了的,但那有亲自杀敌破城来得痛快呢。 所有人都很开心,只有邹明很痛苦,因为杨大将军回来了,但指挥权却仍然在周济云手里,自己刚刚得罪过他啊,现在他兵权在手,只怕这一次自己又没有了大口吃肉的机会,只希望他还能给自己喝上一口汤。 将领们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周济云,只有邹明有些垂头丧气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邹明!”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抬起头,看到了周济云那张含笑的脸,“霹雳营这些天来一直把你们摁在后面当预备队,为的就是这一刻,邹将军,你准备好了吗?” 邹明有一种被天下掉馅饼然后吧唧一声砸到了自己头上的感觉,看着周济云的笑脸,他突然脸上一阵阵的发烧,天爷爷哦,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原来先前的抑,只是为了今天的扬,可笑的是自己还在背后咒人家呢。 “末将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击!”他心神有些激荡,话一出口,声音之大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霹雳营为先锋,中路突击,雷暴的雷骑配合霹雳营的作战,关宁与韩华锋为左右两翼。杨大将军,还要请你率本部骑兵与江上燕将军的骑兵一起,绕路插到他们的身后,与烈火敢死营会师。” 杨致点了点头,拱手道:“遵命!”他虽然是大将军,但他刚刚将指挥权交给了周济云,此时自然也该听从对方的命令。 “我将率主力在后方压上,包了卫泽龙的饺子,然后将他一口吞掉。”周济云用力地挥舞了一下拳头。 上京城南城防御使衙门。朱慈全身披挂站在大堂之上,下面,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从将军到校尉的上百名军官。他的一左一右,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便装的人,却是瑛姑与霍光,在解决了阳陵邑的事情之后,两个人又马不停蹄地回到了上京城南城。 “各位,西城已经被明军攻破了。”朱慈的声音有些低沉,他的话音刚落,大厅之内便传来了低低的骚动之声,西城被破,意味着什么,这里的每一个人自然都心里清楚。 “卫大将军率军在外作战,也已经被明军击败,大楚,要完了。”朱慈面色阴沉,“为上京城百万生灵计,也为了在座各位的身家性命计,更为了本将麾下上万儿郎的性命计,本将军已经决定向明军投诚,大明皇帝也已经慷慨地答应了本将的要求。” 朱慈的话还没有说完,大厅之内,十数人已是面色大变,忽然之间,他们身形暴起,不是想要袭击朱慈,而是闪身向着大厅之外跑去。 刚刚起步,前后左右刀光突闪,本来站在他们周围的一些人,突然拔刀砍向这些意欲离开的人。 大厅之内,眨间鲜血喷涌。 朱慈面不改色地继续道:“不知各位还有什么意见?” 能有什么意见?有不同意见的人,现在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留下来的,要么是朱慈的心腹手下,要么便是骑墙派,此时此景,难不成还要反抗不成。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这些人反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反而放松了下来。 南城门上旌旗招展,士兵们如临大敌,一台台地强弩被推上了城头,揭去了盖衣,绞上了弓弦,弓箭手们严阵以待,墙头之上,堆满了滚石擂木,军官们带着巡逻队穿梭不停地在城上巡视,监视着士兵们的一举一动。 此刻,这里不仅有着朱慈的一万南城城防兵,更有明军潜服在城内的探子,他们已经被集结了起来,也有投降了明人的豪门大族的私家武装。 他们在这里,自然不是为了抵抗明军攻城,事实上他们要防备的,是即将撤退归来的卫泽龙。 卫泽龙还在努力地想着带更多的士兵撤回到上京城,却不料他回城的道路早就被切断了,就算他赶到了南城,等待他的也只有紧闭的城门。 谢氏这些豪门在上京城中下层军官,官吏之听渗透是相当厉害的,西城的失守,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些低级军官们的临阵反水。 将军们再英明,他们的每一项指令最终都要由这些基层的人物去落实,当你的绝大部分基层手下已经反叛了你的话,再英明的首领,也只有仆街的份儿了。 太阳西斜的时候,远处传来了滚滚的烟尘,片刻之后,滚滚的兵潮从天边源源不断地涌来,卫泽龙的部队,终于出现在了南城之外,比起他们出兵时候的军容整齐,这个时候只能用无比狼狈来形容。卫泽龙断尾求生,在抛弃了断后的军队之后,他带兵一路向回狂奔,二十多里的路程,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但此时的楚军,已经士气全无,他不知道断后的军队能够抵挡多久,现在只有回到城里,才算是有了一点点的安全保障,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来重振军队。 但南城墙的主城门已经几个小城门,无一例外的都紧紧地关闭着大门。 数骑飞驰而来,马上军官厉声大喝道:“卫将军率部回城,速速打开城门。” 回答他们的是城上的箭如雨下,数骑被射成了马蜂窝一般,从马上跌落了下来。刚刚还在城头之上迎风飘扬的火凤军从旗杆之上飘落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大明日月旗。 卫泽龙看着城上那面迎风飘扬,猎猎作响的大明旗帜,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将出来,人也倒撞下马。 第一千六百二十九章:最后的挣扎 卫泽龙被包围了。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向叛变的南城朱慈发动一次进攻,也没有来得及转移进城的方向,便被包围了,如果他还有时间的话,从北城或者东城还是有机会的,可惜他没有。 明军如狼似虎,被周济云憋了好几天,先是一肚子气,后来又是一肚子歉意的邹明如同一个疯子一般向着断后的楚军发起了潮水般的攻击,断后的楚军没能坚持多久便一泻如注。 南城的叛变断绝了卫泽龙的最后退路,在坚城之下,先是左右两个方向上由杨致和慕容海两支骑兵掐断了他们转移战场的路线,接着邹明的霹雳营赶到,没有丝毫的休整便再一次地向楚军发起了攻击,随着周济云指挥的大部队抵达南城,卫泽龙数万大军,已经被困在了方圆不到两公里的狭小的范围之内。 不到一个时辰,外围的城防军土崩瓦解,天色完全黑定之后,只剩下了最内围的卫泽龙以及剩下来不到一万的火凤军。 他们在这一个时辰之内,挖土垒墙,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防守阵地,连战士袍泽的尸体,在这个时候都成了可以利用的物资。 没有了远程武器,连强弩这些东西都在撤退之中被丢弃了,羽箭的数量严重不足,平均下来,每个火凤军的手中,最多有三到五支箭,他们能拥有的,也就是手里的武器和他们的躯体了。 而在渐渐围拢过来的明军之中,那些让人恐惧的霹雳火便有数十上百台,更有一台台面止狰狞的投石机,就在火凤军的眼前被安置了下来,一台台地披着铁壳子的冲阵车在楚军阵地不远处游荡,不时会向着楚军的阵地哒哒地射出一些弩箭。战马绕着火凤军的阵地往来奔驰,似乎是在窥视着那里适合他们在发动攻击的时候作为重点突破的地方。 秦风在火凤军被完全包围的时候,终于抵达了战场。 “派人前去喊话,命令楚军投降,三次喊话不降,攻击立刻开始。”秦风下令道。 看着卫泽龙的架式,秦风不认为这个家伙会投降,但该走的程序,他认为还是应当走一遭。我给你活路,但你硬是要一条道走到黑,可就怪不得我了。 数十个大嗓门的军士骑着马冲近了楚军的阵地,一遍遍的吆喝声在阵地之上响起,楚军阵地一片寂静,没有回音,没有回骂,甚至连羽箭也不曾射出来一支。羽箭这个时候是极其宝贵的,没有必要浪费在这些大嗓门之上。 三遍过后,几十个大汉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便走,而在他们打马而回的时候,远处的投石机发出了沉闷的吼叫声,天空之中瞬间布满了无数石弹。 霹雳火怒吼起来,无数的通红的铁球在空中变成了一个个的火团落向楚军的阵地,强弩的啸叫之声响彻天地。 朱慈站得高,自然就看得远,不过哪怕他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的老将,此刻也是腿肚子在转筋.无数的石弹,火弹,几乎密布在火凤军的阵地之上,在落下的那一霎那,他甚至看不清阵地之上楚军的士卒了. 下一刻,火凤军的阵地便已是千疮百孔.朱慈甚至看到了无数的断臂残肢在那一霎之间高高了飞了起来. 但这仅仅不过是开始而已,第二轮,第三轮的攻击几乎没有多少的间隔便持续开展,如此的射击速度,让朱慈面如土色.如果明军攻击的是城墙,这样密集的打击,城墙之上还能有多少幸存者? 隆隆的马蹄声响起,一队重甲骑士从明军阵地之上跃然而出,那一匹匹高大的战马披着铁甲,马头之上明晃晃的利刃映着火光,闪着淡红色的光芒,马上骑士全身都笼罩在黑甲之中,一人一骑,宛如从地狱之中跑出来的魔神,追随着空中飞舞的石弹,向前发起了冲击. 在他们的前方,却是三个没有着甲的老家伙,一人抓着一柄和那些重骑一模一样的狼牙棒,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手中却是握着一把折扇,好像他不是去杀敌,而是去郊游一般,另一个手中握着一柄剑. 他们,居然跑在重骑的前方. 石弹,铁弹呼啸着落地,在火凤军的阵地之上再一次地掀起一阵阵的混乱的时候,那些黑色的重骑也冲了过来. 开路的三个老者动了.狼牙棒横扫,剑光缭绕,轰然声中,火凤军垒起来的简易的土墙,如同沙砾一般,土崩瓦解,三人冲了进去. 下一刻,朱慈只看到一个个的人影飞了起来,三个老者如入无人之境,笔直地向前杀去,在他们的身后,五百重骑轰然冲到. 在他们的身后,更多的骑兵冲了过来,高举着的烈火骷髅旗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显得分外狰狞,那是大明皇帝的亲军. 在他们的身后,是又一波的骑兵,分成了左右两腿,一股由一名挥舞着双刀的将领率领,另一股却是一个挥舞着巨大黑剑的将领带领着. 那两个人,朱慈都认识,一个是江上燕,曾经的楚国悍将,另一个是明国南路军的大将军杨致,曾经的楚国首辅杨一和的孙子. 朱慈有些伤心,这些人都曾经也应该是楚国的顶梁柱,但现在,他们却成了灭楚的急先锋. 连续的三波攻击,将火凤军的军阵搅得天翻地覆.本来就被远程武力打击破坏了的军阵在如此重量级的冲锋之下,早已经乱成一团,被分割成了无数个独立作战的小团体. 火凤军的抵抗很顽强,但也仅仅只剩下顽强了. 朱慈叹了一口气,垂下了眼睑,不忍再看,因为明军的大部队已经在动了,当所有步兵都压上去的时候,也就到了战事结束的时候. 曾经的楚国最强军队,此时,却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这一刻,朱慈泪流满面,不知是在哀悼曾经强盛的楚国的没落,还是在庆幸自己的明智选择.他们这一批人,都见证了楚国最强大的时刻,但不幸的是,他们也见证了楚国将被灭亡的这一刻,最强大的时候,他们甚至可以挑战齐国的威权,从天堂到地狱,也不过十年时间而已. 卫泽龙一手扶着他的中军大旗,一手握着战刀,此刻,他的身边,只有百余名亲卫了,而正对着他冲过来的,则是秦风的烈火敢死营. “杀!”他嘶声吼了起来,高举着大骑,迎着海潮一般涌来的黑压压的骑兵冲了上去. “杀!”他身边的百余名亲兵高举着手中的武器,悍不畏死地迎着对手冲了过去. 下一刻,他们被黑色的骑兵所淹没,那一杆大旗在骑兵丛中风雨飘扬,终于,啪哒一声,大旗被从中一斩为二,上半部高高飞起,无数的骑兵奔腾而过,飘飞在空中的大旗每每将要落下的时候,便会被一柄大刀斩向天空,当最后一片旗帜在空中也被一剖为二飘然落地的时候,骑兵已经呼啸奔过,在他们奔驰过的道路之上,只余下了一具具残缺不堪的尸体. 朱慈流着眼泪深深的弯下腰去,然后他直起身子,挺起了胸膛,大声地道:”开城门,迎王师进城!” 紧闭的南城主大门缓缓地打开,准备迎接他的新主人进城. 上京城,皇宫,除了宫城之上密密匝匝的火把,灯笼之外,内里却是一片漆黑,安静得令人发疹.自从西城被陈志华所率领的大明西路军破城之后,闵若英便一直端坐在平日里大朝会的主殿之上,身着皇帝盛装,独自一人高踞于王座之上. 所有的侍卫和太监都被他轰出了大殿,这个大殿是平日里楚国进行大朝会的地方,足足有数百平方之大,此刻,却没有人声,没有灯火,闵若英就像是一个幽灵,端坐在大殿之上,目光幽幽,毫无焦距地看着面前的黑暗. 此刻,皇城之外,仅仅只余下了最后的五千火凤军,在大明西路军破城之后,首辅马向东带着五千火凤军驰援西城了.走的时候,马向东郑而重之地向着闵若英三拜九叩,站起身来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头. 闵若英知道,这是他的首辅在跟他进行最后的告别了. “陛下.”紧闭的大殿之外,响起了一个声音,那是最后五千火凤军的统兵将军焦洪.”刚刚传来消息,卫泽龙大将军以身殉职,南城,被破了.” 闵若英身子微微动弹了一下,好半晌,才道:”焦洪,带着你的部队,去南城迎敌吧!” 焦洪迟疑地道:”陛下,末将去了,皇城就只剩下宫卫军了.” “明军如果杀到了这里,你在与不在,又有多大的区别呢?”殿内响起了闵若英的声音,他居然在笑,让焦洪有些失神. “去吧,去吧!” 焦洪在殿外跪了下来,庄重地向着大殿三拜九叩,”陛下保重,末将去了.” 殿内安静无声,焦洪爬起身来,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最后的火凤军集结起来,向着南城方向疾奔而去. 第一千六百三十章:最后的时刻到了 西城的进攻陷入到了僵局当中.不是因为大明士卒的战斗力不强,而是因为上面下了命令,进入上京城之后,便不得使用投石机和霹雳火之类的重武器,特别是霹雳火,那玩意儿就是一超级纵火犯,只管杀,不管埋,秦风不想要一个满目疮痍的上京城. 有了这个命令,陈志华便只能命令他的士卒们一步一步地向前推进. 而楚军顽强的抵抗,却只是因为一个人,楚国的首辅马向东.带着五千火凤军赶到西城之后,这位首辅大人便脱下了他的官袍,穿上了一身素衣,手中一柄宝剑拄在地上,端端正正地坐在西城的主街当中,而这里,离前方的战场不过里许来地,前方的战斗清晰可闻.后退一步者,斩! 这便是马向东给前方战斗的将官们下达的命令. 陈志华很恼火,但却又无计可施.城内的巷战,可不同于外面的野战,十成的战斗力,在这样一片陌生的环境之中进行巷战,能发挥出一半出来就不错了.哪怕西城有不少的楚军城防军已经向他们投降,但驰援而来的五千火凤军,在马向东的激励之下,便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从一个个巷子里,一间间房屋之中钻出来,向明军发起攻击. 一条街道,往往刚刚夺下来在手里还没有捂热,便又被敌人重新夺了回去. 终于,陈志华下达了暂时休战的命令,他麾下的将士会连续战斗了数天,已经非常疲累了,他不想在胜利的前夕,让手下太多的战士送掉了性命.如果不是来自上面的严令,他恨不得就下令让霹雳火将前面的这些阻碍,砸成一片白地. 闵若英几乎已经将手头之上所有能用的士卒全部都投入了进去,虽然他知道这也只是苟颜残喘而已. 现在,他只有最后一支宫卫军还在悍卫着皇宫的安全了. 三千人,这是他最后的一支武装力量了. 宫卫军统领林正英扶着宫城的墙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作为保护皇帝的最后一道防线,他很清楚,一旦攻入城中的明军突破了最后的阻碍,自己的这点力量,完全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可是上京城内,战斗力强悍的火凤军,只剩下了最后一万人,如何是十数万明军的对手,更何况这十数万敌人,随便提溜一支出来,都不会比火凤军差. 南城如此快的被攻破的原因,现在他已经清楚了,南城守将朱慈被明军策反,在卫泽龙大将军撤退的时候,南城闭门不纳,导致卫泽龙大将军被明军包围于城外,在卫大将军全军覆没之后,朱慈开城投降. 与朱慈这样的将领不同,林正英是闵若英的心腹手下,在闵若英还是王子的时候,他就是闵若英的护卫之一,参与了闵若英设计夺位的所有行动.所以,他是不可能投降的. 明国的皇帝秦风,不会放过当年参与了那一起事情的所有人,而他,纵然算不上主犯,也是共谋之一,除了战死,他别无他途. 要说后悔,林正英倒一点儿也不后悔,当初追随闵若英的那一批人,绝大部分都是抱着一个崇高的理想,那就是让楚国一统天下的理念才聚集到一起的,那时的闵若诚,怎么看都不是一个能实现这一理想的最佳人选,而锐意进取,攻击力十足的二皇子闵若英无疑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只能说天欲亡我了! 宫城之外,传来了一阵阵急骤的马蹄声,将林正英的思绪从回忆之中拉了回来,凝目向宫城之下望去,只见百余骑正纵马飞奔而来,片刻之间,便到了宫城之下. “林将军!”领头的人抬起了头,看着宫城之上的林正英,喊道. “雷统领.”林正英皱了皱眉头,作为带兵的将领,自然是不喜欢像雷卫这样活在黑暗之中的人物,更何况,这一段时间,雷卫就像是一个疯子一样,到处抓人,杀人,林正英不少的好友,便莫名其妙的被此人抓了去,就此下落不明. “开城门,我有紧急公事要面见陛下.”雷卫大声道. 林正英盯着他看了片刻:”什么事?” 雷卫哼了一声,”陛下派出去的人回来了两位,还有一位不幸没有了.”他指了指身边的两个戴着斗蓬的人这两位也受了伤,好不容易从那边杀了回来,有重要机密要回禀陛下.” 林正英微怔,皇宫之中别有机密,他虽然不太明白,但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闵若英还是王子的时候,便对他们隐约说起过这些事情,只是时间太久,记忆有些模糊而已. “好,只有你们三人能进城!”他大声道. “当然,宫里的规矩,我能不知道吗?带这么些人,只是怕明国的刺客罢了,你也知道,现在上京城,已经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了.” “皇宫就是安全的.”林正英截断了他的话. 雷卫嘿嘿地笑了起来,”那倒是,所以我才敢单身进城啊.” 林正英挥了挥手,宫城缓缓地开了一条仅供一个人进去的缝隙. 雷卫带着那两人,鱼贯而入. 城门在他们的身后缓缓地合拢,走在最后的一名穿着斗蓬的黑衣人,突然转身,下马,轻飘飘的拍出数掌,正在关闭城门的数名士兵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地跌倒了在地上,在其它的士兵还没有反映过来的时候,那个黑衣人两手扳住城门,轰隆一声,沉重的需要几个人才能合上的城门,猛地被完全地扳了开来. 雷卫呛的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刀,将周围目瞪口呆地几名宫卫军当场砍死,直到此时,惊呼示警之声才开始响起. 林正英听到两扇城门咣当一声撞在城门洞子上的时候,心中就咯噔了一下,飞快地奔下城楼,恰好看到雷卫挥刀砍死数名卫兵的场景. “敌袭,杀敌!”他大声吼叫了起来.在那一刻,他已经清楚雷卫投敌了. 面对着奔向自己的林正英,雷卫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挥刀砍向那些涌过来的宫卫军,而在他身边的另一个黑衣人,却是纵身而起,从斗蓬之中抽出一柄巨大的黑剑,一剑便斩向了林正英. “杨致!”林正英惊呼起来. 那个扳开了城门的黑衣人这具时候已经回过头来,哈哈大笑声中,从斗蓬之中也是抽出了一柄大刀,冲向了面前的宫卫军. 比起雷卫杀人的速度,这位可就利落多了,几乎一个眨眼的功夫,他们将城门洞子杀了一个透通. 而在城门被扳开的那一刻,外面的百余骑突然之间便加速冲了起来,冲击城墙的一霎那,更有数十人在马背之上用力一蹬,整个人便跳了起来,犹如大鸟一般地冲向了城墙. 城墙之上的宫卫军,一直都是整戈待旦,在那些骑兵发起冲锋的那一刻,他们手中的羽箭已经嗖嗖地铺天盖地射向了那些人. 他们的反应速度很快,但奈何,他们面对的这些人,都是一批武道修为极高的武者,而领头的,更是数名宗师级别修为的人. 瑛姑手中长长的丝绦在黑暗之中时隐时现,每一次出手,便有十数名士兵被她套住脖子然后抖手之间扔下城墙.胡不归手中一柄长剑矫若游龙,盘旋往复,所到之处,无不鲜血奔涌.马豹子手中提着的狼牙棒,在人群之中所向披糜,石书生一柄折肩,看似轻飘飘的点指戳敲,但挨上一下,便是筋断骨裂. 百余名武道高手将这一片宫墙瞬息之间便搅得稀乱,而更让宫卫军胆寒的是,隔着宫城不远的外面那些街道之上,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果然,下一刻,黑压压的人群出现在了宫城前的广场之上,那些人穿着五花八门的服装,有着火凤军制服的,有穿内卫服装的,也有作平民装束的,但看他们奔行的脚步,冲锋的队列,却活脱脱的就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这些天来,瑛姑,霍光,利用各种各样的渠道,将一批批的精英偷偷地带进了城内,然后由雷卫安排到了宫城的附近潜伏起来,他们的目的,就是直捣皇城. 林正英很努力地阻挡着杨致,他是闵若英的最后一道防线,可无奈的是,他与杨致的个人武力,相差实在太远,仅仅数招过后,他的咽喉,就被那柄无处不在的幽灵般的小剑穿透,轰隆一声,仰面朝天地栽倒在了地上. 宫卫军很勇敢,但却无法弥补他们在战斗力上的差异,当上千名攻击城杀进攻城的时候,一切便都失去了悬念. 一**的宫卫军涌上来,然后一排排的倒下去,秦风背着手,踏着血泊,缓缓地走向皇城那最巍峨的大殿.在他的身前身后,数名宗师卫护,冲向这里的宫卫军,一个接着一个的栽倒在了地上. 大殿之内,闵若英在焦洪走后,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张龙椅之上.或许,他也知道,自己坐在这张椅子上的时间不长了. 宫城之中,突然传来了震天的喊杀之声,闵若英有些愕然地抬起了头,但旋即又释然了,拍拍手道:”来人!” 一名老太监应声而入. “去把太子带到我这里来,然后告诉皇后,最后的时刻已经到了.” 第一千六百三十一章:终于面对面 闵若英没有见过秦风,当年他决定葬送西军来换取皇位的时候,秦风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校尉,根本就没有可能入了的法眼。 连宗师级别的左立行,他也是说放弃就放弃了,数万西军之中像秦风这样的校尉数不胜数,当时他怎么会在意这样一个人。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是此人千里迢迢的护送妹妹回上京城,但也不过觉得此人是一个忠心的奴才罢了,随着后来老皇帝为了掩盖这一桩丑闻,将出卖西军的这口黑锅一下子砸在了敢死营的身上,他就觉得更没有必要见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让他愤怒了,妹妹居然不顾一切地进了天牢,更是在文汇章的庇护之下,与秦风在昭狱之中完成了婚礼。 他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当然是心疼的。那时他将秦风大卸八块的心思都有。不过没有等到他出手,秦风便死了,妹妹从昭狱里带出了一具尸体。 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已经死了的人,会成为埋葬大楚帝国的掘墓人。 楚国远征齐国失败,是他们衰败的开始,但真正覆灭楚国的人,却是秦风。齐国当年即便击败了楚国,但想要彻底灭亡楚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要说后悔,闵若英肯定是有一点的,那就是当初为什么不把此人挫骨扬灰呢?如果当时真这么做了,也许就没有今天的覆国之祸了。 坐在黑洞洞的大殿里,闵若英出神地想着。 外面的喊杀声愈来愈近了,他站起身来,抖了抖袍袖,扶了扶头上的金冠,然后一步一步地走下了高高的台阶,走到大殿的门口,伸开双手,拉开了大殿的大门。 大殿外,已经聚集了两排护卫,他们牢牢地守护着大殿的大门。 就在闵若英拉开大殿大门的时候,战斗终于从远处漫延到了大殿之前。 一个个宫卫军的尸体从黑暗之中飞了出来,啪哒啪哒地摔倒在大殿之前,在他们之后,秦风缓步而入。 他的左右,分别站立着杨致,瑛姑,霍光,霍光,胡不归,石书生,马豹子七名宗师,秦风抬头,隔着两排侍卫,目光与闵若英撞到了一起。 秦风也是第一次见到闵若英。这是一个从根本上改变了他人生的人。如果没有他,西军肯定还存在,而他秦风,也许死了,也许还活着,按步就班的说不定已经当上了楚国的将军,当然,那也就不可能有与闵若兮的千里同行,永结同心了。 与闵若兮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二人极少谈起闵若英,即便说起这个人,也只是一带而过,秦风知道这是闵若兮心中的痛,他不愿意让闵若兮因此而伤心,而闵若兮也清楚,秦风心中的恨,根本就不是任何人可以扭转的。 曾经在心里无数次想过闵若英的模样,但此刻真正地站到了他的面前,这个在自己心中十恶不赦的混帐,看起来却也只是一个面目颇为俊郎的中年人而已。 秦风曾经以为自己一看到这个人,便会有刻骨的痛恨浮上心头,自己一定会扼制不住那股强烈的情绪,但真正见到了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当真十分平静。 离开楚国的时候,他曾经发誓说,有朝一日,他必然会站在与闵若英同样的平台之上,将闵若英最为自豪的东西从根子上掀翻,让他品尝一下被人夺去所有的那种痛苦。 现在,他做到了,可是心中,并没有多少的快意。 他打量着这个与自己的妻子面貌有几分相似的男子,他看起来极其平静,也正在看着自己。 两人静静地互相注视着,闵若英身前的两排侍卫却呐喊着冲了上去。他们是最后的宫卫军,不过数十人而已。 秦风没有动,左右的人瞬间出击,一阵兵器和人体坠地的声音响起之后,冲上去的侍卫便统统倒在了地上。 秦风身后的黑暗之中,立时便走出了百余人,两人一个,将这些倒在地上的侍卫给拖了下去,这些人并没有死,七个宗师对付数十个士卒,他们还懒得下手去杀这些人。 杨致也在看着闵若英,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在那些侍卫倒地之后,他是唯一一个没有退回原地的人。 “闵若英,你还认得我吗?”他厉声道。 闵若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杨致是吗?” “今日为我杨氏满门复仇。”杨致高高地举起了他的黑色大剑,向前踏出了一步。 “滚开,你还没有挑战我的资格。”闵若英轻蔑地瞥了一眼杨致,便将目光重新落在了秦风的身上。 杨致勃然大怒,脸上青筋凸出,大吼一声,一剑劈出。此刻,闵若英仍然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杨致离他尚有数十步之遥,但是这一剑劈出,一道黑色的虚影却是瞬间跃过了这个距离,向着台阶之上的闵若英袭击。而更为阴险的是,一道小剑阴藏在虚影之中,无声无息地一齐飞向了闵若英。 虚影临近,小剑蓦然加速,黑剑杀招是假,这一剑才是真正的杀招。 闵若英的目光丝毫没有离开秦风片刻,对于杨致的这一剑,他随意地挥了挥手,就好像是赶走一只正在耳边聒噪的蚊子一般,大剑虚影消散无形,小剑更是被他这随意的一拍,不知拍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杨致瞪大了眼睛,脸色涨红,半晌才张开嘴,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不也置信地看着闵若英。十年之前,他破了九级,潜入皇宫袭杀闵若英,被对手一拳重伤,如果不是万剑宗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根本就无法逃出上京城。十年了,他已经成了宗师,在闵若英面前,却仍然像十年之前一样不堪一击。 这看似随意的一拂,却也让秦风身边另外六名宗师,脸色都是微变。 杨致的修为,他们都是清楚的,因为他们经常会在一起切磋,杨致的确是他们中间修为最低的那一个,但却也是战斗之中最为诡异的一个,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对上他,都是十分头痛的,但在闵若英眼前,杨致似乎却是不堪一击。 瑛姑一晃身到了杨致的身边,一手抓住了缓过气来正想扑上去的杨致,与此同时一股温暖的气息,度入到了杨致的体内。 “不要逞强。”瑛姑倒拖着杨致退了回来。 秦风慢慢地向前走了数步,与此同时,闵若英也从台阶之上走了下来,两人相向而行,只到两人之间只剩下十余步的距离的时候,这才同时停了下来。 “天魔解体。”秦风冷笑着道。 “你知道的倒多。”闵若英脸上神色不变,平静地道。 “我当年见过郭九龄吃过这玩意儿。”秦风冷冷地道,“药不能乱吃,乱吃会死人的。” “不吃一样也会死人的。”闵若英轻笑起来。 十余年前,郭九龄在落英山脉护卫着闵若兮逃跑的时候,被秦国高手追得上天无路,无地无门,便是服用了一枚天魔解体药丸,这才击退了高手,代价便是自己差一点死翘翘,一身武道修为,直接倒退了数阶,如果不是后来遇上舒畅,哪里还能熬得后来这许多年。 想到郭九龄,秦风的心中便满是伤感。 杨致是什么修为,秦风自然是清楚的,闵若英的真实修为,断然不可能一挥手便将其打伤,只不过服用了这药之后,功力在短时间内,几乎可以翻上一番,这才造成了杨致出手便被吊打的局面。 这种药丸也不知道闵氏是从哪里得到的,反正以舒畅的能力,到现在也没有弄出这种东西来,秦风听舒畅念叼过,如果能得到这样的一枚实物,说不定便可以破解这其间的秘密。 只不过闵若兮说过,此物是闵氏秘藏,但却不是闵氏炼制,所以用一颗,便是少一颗。便连闵若兮不知道皇宫之中到底还剩几颗。 不过在秦风看来,只怕这玩意儿是真不多了,要是多的话,那三个袭击阳陵邑的老头儿一人嗑一颗药的话,哪怕那天是八对三,胜得也不会如此简单。 “今日我来送你归西。”秦风盯着对方,道:“替我西军五万将士,替我敢死营一千五百兄弟复仇。” “西军是我大楚士卒,敢死营亦是大楚军队,什么时候他们的仇,轮到你明国皇帝来报!”闵若英哈哈大笑,双臂一振,身上的皇帝袍服哗拉一声裂成两半,飒然飞开,一伸手,扯下金冠,随手扔到一边。 “秦风,作为皇帝,我输给了你,这没有什么好说的,胜者为王,你赢了,胜者通吃。”闵若英冷然道:“大殿之内,已经写好了二份圣旨,其中一份是给还在战斗的楚军的,让他们放下武器投降,另外一份是罪己诏,相信你以后会用得着。不过你想要拿到他们,却先要战胜了我。现在的我,不是以楚国的皇帝身份与你战斗了,是以一个武道者的身份向你挑战,你,愿意接受吗?” 秦风缓缓地举起了拳头:“正想亲手将你捶死。” 第一千六百三十二章:闵若英之死 话说到这里,便再也无话可说,唯有手底下见真章了. 两人对峙良久,最外围的人并没有太多的感受,但内圈的七位宗师的脸色,却是慢慢地变了,便连早前神态轻松的霍光和瑛姑,脸色也慢慢地凝重了起来. “你们都退出去!”霍光突然转身,对着外围的士兵们大声道. 莫名其妙的士卒们迅速地向着远处退去,而在他们刚刚退到远方之后,场中对峙的形式终于有了一点点变化.明军点燃之后插在周围的火把,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似乎受到了什么吸引一般,火苗全都向着二人对峙的地方倾斜过去,再过片刻,便连站在周围的七名宗师,衣衫也都猎猎作响地向着那个方向飞舞而起. 七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再退了步,又一步. 三步之后,他们身上的变化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他们都是宗师,他们能最有效地控制身体的每一部分,一分气息也绝不会外露,但在刚才,他们完全无法抵挡那扑面而来的压力,衣衫飘飞,便是他们无法控制自己真气外溢的表现. 马豹子脸上惧色,看着场中两人,摇了摇头:”原本以为打不过你们的皇帝陛下也就罢了,不想我连这个家伙也打不过.” 他是亲身领教过秦风的威风的,更是在阳陵邑看到秦风两拳震飞了三个宗师,在那样的威势之下,马豹子再粗线条,对于秦风也是充满了畏惧,原本他以为这样的人也就秦风一个人罢了,但现在,他居然又看到了一个人正面硬杠秦风而不落下风. “这是天魔解体丹的作用.”瑛姑凝视着场中两人. “天魔解体丹是个什么玩意儿?”马豹子小声地问道. “一种秘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能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高功力.”瑛姑随口解释道. “燃烧生命?” “就是说用过了之后,即便侥幸不死,整个人也就废了.”瑛姑道. “效用多大?” “至少能让一个人的功力翻番.”霍光在一边接着道,他与瑛姑,算是对这玩意儿了解最多的人了. 马豹子楞了片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那闵若英即便不用这玩意儿,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自己作了一个横向比较,在阳陵邑那几个老头,一对一的话,自己只怕要落在下风,秦风两拳干翻三个,也就是说秦风能干翻三个自己,而现在闵若英即便是功力翻番,但能与秦风对峙,也就是说他能顶得上一个半自己,单打独斗的话,自己肯定不是对手. “闭嘴!”马豹子身边的石书生喝斥道. 这样两个顶级的宗师高手较量,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难得之极的体验,他可不想因为马豹子的絮叼而错过什么. 就在此时,秦风向前踏出了一步. 闵若英的衣衫立时便如水波一样荡漾了起来. 众人不约而同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虽然只是踏出一步,但在场的都是大行家,闵若英已经落在了下风.秦风已经出手,现在轮到闵若英了,他若不作出反应,任由秦风再向前走,结果便会是秦风不用出一招,便会让闵若英不战自溃. 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不达到他们这种境界,或者很难理解,但在他们看来,这却是理所当然的.像秦风和闵若英这样的对决,生死胜负往往就是一瞬息之间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着什么你来我往的斗上好半晌.招数于他们而言,毫无用处.精,气,神,力的较量,一个碰撞,一切便都会明了. 两个宗师对决,如果你来我往打得热热闹闹的,反而是双方都没有决死之心. 多年之前,万剑宗的毕万剑与秦国的李挚在竹海之中的一场较量,也是一触即完结,结果便是李挚回去之后便安排后事,而毕万剑也养了好长时间的伤. 正如众人所料,闵若英在秦风踏出那一步的同时,已经提起了拳头. 拳头看起来极其缓慢,但在在场七人却在瞬息之间似乎看到天地之间布满了无数的拳头,这些拳头如同雨点一般的向着秦风擂下. 秦风两拳抬起,在身前先是各划了一个半弧,当两段弧线连接在一起的时候,七人眼前骤然陷入一片黑暗,而黑暗之中,却又有无数的星光在闪烁,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但七人却在这一瞬间,身上冒起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不自觉的连连倒退了数步. 这一瞬间,他们的确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那黑暗,星辰都已经消失,而来自闵若英的那漫天的拳头也已经无影无踪. 闵若英保持着提拳击出的姿式,秦风的双手亦靠在一起. 较量已经结束. 七人目不转晴地看着两个一动不动的人. 闵若英看起来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下一刻,他身后的大殿却轰然一声,前半部分,竟然全都倒塌了下来,露出了大殿最深处,那高高的白玉阶石上的那张龙椅. 闵若英缓缓站直了身子. 秦风收回了拳头. “你赢了.”闵若英的语气之中说不出的萧索与悲伤.”想不到做皇帝,我不是你的对手,做武者,你仍然比我强,哪怕我用上了这样的东西,却仍然也不是你的对手.” “不是你的,便永远也不会是你的.”秦风道:”比如你刚刚表现出来的能力,还有,那张龙椅.” 闵若英叹了一口气:”你赢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他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眼耳口鼻之中,都有细细的血线流了出来,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显得分外可怖. “父皇!”后方的黑暗之中,传来一个惊呼之声. “锐儿,过来!”闵若英转身,看着黑暗之中.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有些慌乱的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脚步有些踉跄的奔向了闵若英. 闵若英伸手,牵住了少年的手,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前. “你的母后,已经走了吗?”闵若英柔声问道. “母后她,母后她……”少年放声大哭起来. 闵若英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伤心,我们很快就可以去陪你的母后了.” 秦风皱了皱眉头:”稚子无罪.” 他这四个字刚刚说出来,那少年的哭声已是戛然而止,身体已是软软地向下倒去.闵若英一伸手,将少年挟了起来,半搂在怀中. “捷儿是不是已经落到了你的手中?”闵若英脸上笑容不变,看得场中所有人身上都是一阵恶寒,刚刚闵若英可是新手杀了他的亲儿子. “是的,他们很安全.”秦风略略有些愤怒. “哪就行了.”闵若英笑道:”我是大楚皇帝,自当与国同休,锐儿是大楚太子,亦当以身殉国.” 说完这句话,他抱起了儿子的尸体,转身向着倒塌的大殿之内走去,越过了那些废墟,跨上了那些白玉台阶,然后坐在了那张龙椅之上.从黑暗之中,走出来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监,手里捧着龙袍,金冠. 闵若英一丝不苟的穿上龙袍,戴上金冠,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在了龙椅之上. 老太监走到他的面前,跪了下来,叩了三个响头之后,身子一歪,倒在了闵若英的脚下. 闵若英低头扫了他一眼,随手一拂,龙椅之上,一个匣子便向着秦风缓缓飞来. “这是你要的东西.”闵若英道:”告诉兮儿,我死之后,不入寝陵,不进宗庙,以火焚之,骨飞随风而去.” 秦风一伸手,抓住了那个飞出来的匣子,沉声道:”我会把你的要求告诉兮儿的.” 闵若英点了点头,抬起头来,透过毁掉的前半部分大殿,看向了遥远的夜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朕不后悔.” 说完这句话,他的脑袋向下垂了下来. 秦风看着远处龙椅之上那个生机已经完全断绝的人,好半晌之后,猛地转身看向西方,向着落英山脉的方向,仰天长啸一声,”弟兄们,你们看到了吗?这是当年害死你们的最后一个人,现在,他也死了,秦风替你们报仇了,你们安息吧!” 在场七人,都齐齐转身向西,抱拳一揖. 秦风打开匣子,从中拿出了一道闵若英留下的旨意,扫了一眼,道:”雷卫!” 雷卫小跑着到了秦风的面前,单膝跪下:”陛下有何吩咐?” “拿着这个,让那些仍在战斗的楚军,放下武器吧,战争结束了.” “遵命!”雷卫双手接过圣旨,转身又是一溜小跑地出去. 阳陵邑,正跪在灵牌之前,默默念着经文的闵若兮的心脏微微一缩,如同被针刺了一下一般,她的脸庞瞬间便苍白了下来.沉默片刻之后,她站起了起来,走出殿外,看向了上京城皇宫的方向. 冥冥之中,自有一份牵挂,无论如何,哪份来自血缘的联系,是怎么也割断不了的,闵若兮知道,那个人走了. 昔日种种恨,这一刻早就烟消云散,眼前闪现的,却都是少年时期那一幕幕欢乐的时光. 双手掩面,闵若兮失声痛哭起来. 第一千六百三十三章:最后的殉国者 西城事实上已经全面失守了.不管马向东如何坚持,也不管剩下的楚军再怎么骁勇善战,在大势面前,仍然如同试图阻挡大象前进的蚂蚁一般,被一一踏碎,然后成为一地尘埃. 西城足够大,五千火凤军能够堵住的也不过是主街道而已,在陈志华的第一波攻势受阻之后,他立即改变了战略,找来了那些投降的楚军士卒,这些人都是本乡本土,对于这里的地形无比的熟悉,在这些人的带领之下,明军一股股的撒出去,迂回,绕行,渗透,如同水如沙面,看起来无声无息,但在沙子的下面,早已经汇成了滚滚洪流. 火凤军遭遇了重创,残余下来的两千余人和马向东一起,被围在了一块狭小的区域之内.留下了一个战营包围之里,明军的主力,迅速沿着西大街前进. 马向东站在燕楼之上,面色惨白地看着一队队的明军滚滚向前. 燕楼是西城最高的建筑,也是上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之一,曾几何时,马向东也曾站在同样的地方,俯视着繁华的上京城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而现在,他剩下的只能是远边的忧愤. 楚国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他作为首辅,自然是难辞其疚. 马向东不是无能之辈,但也着实没有首辅之才,闵若英之所以选中他,不仅仅因为他是心腹,更因为他很听话. 不是每一个首辅都会唯皇帝之命是从的,首辅之职,事实上对于皇权有着很大的牵制,皇帝的圣旨,如果没有他们的附签,便不能明文诏告天下,只能以内旨的形式发出,而这种以内旨形式发出的旨意,到了下面,有着极大的可能会被官员们拒绝接受. 以前这样的事情,杨一和便没少干. 而在大明,秦风基本上不干涉政事堂的运作. 相权和皇权,历来都是一个互相制衡的过程. 闵若英选择弱势的马向东,一步步地让楚国的相权黯淡到了几乎让人忽视的地步,最后的楚国,只有皇权而无相权,无论什么事情,闵若英都是一言而决. 站在楼上,看着周围蜷缩在简易的障碍之后的,几乎个个带伤的士卒,事实上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了多少战意,促使他们还没有溃散的,不过只是火凤军最后的骄傲而已.而明军,似乎也失去了攻击他们的兴趣,站在燕楼之上,马向东能很清楚地看到不远处那些警戒的明军士卒,甚至能听到他们操着秦地的口音或者明地的口音,在大声地说笑着这上京城的风物. 事实上,上京城已经失守,楚国也已经亡了. 他抬头,看向皇宫方向,不知现在皇帝那里怎么样了? 也许,是自己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远处的街道之上传来了清脆的马蹄之声,马向东看到那一队奔驰而来的骑士,脸上露出了愕然之色,因为他们的穿着打扮,赫然都是楚国内卫的服饰,而打头一人,正是内卫统领雷卫. 他看见雷卫翻身下马,与一名明军将领模样的人交涉了一会儿,然后便带着两名护卫,穿过了明军的防线,向着燕楼走来. 看到雷卫,马向东仰天长叹,一切都结束了. 直到此时,他仍然没有意识到,或者想过,这位楚国谍探的最高长官,实际上早已经是明国的人了. 雷卫来此,必然是受了皇帝的派遣,也就是说,大楚皇帝此时已经落到了明人的手中. 马向东没有猜到雷卫的身份,却也将事情的经过猜了一个**不离十. 雷卫踏上了燕楼的最高层. 马向东白衣之上,血迹斑斑.雷卫眼瞳收缩,心中十分的不自在,他这样的人,对于真正的忠贞之士,不但佩服,更有着一路惭然,或者说是另类的痛恨. “首辅!”他抱拳道. “陛下让你过来的吗?” “是!”雷卫从怀中掏出闵若英最后的圣旨,递给了马向东:”陛下遗命,上京城所有楚军战士,放下武器,向明军投降.” “遗命?”圣旨从马向东手中飘然而落,他整个人如同木雕泥塑一般:”陛下,是如何去的?” “明朝皇帝秦风率军攻入了宫城,与陛下决战于皇城之内,陛下不敌.”雷卫低下头,小声道. 马向东失声痛哭起来. “首辅,下令让战士们放下武器吧,已经没有必要再战斗了,战争,已经结束了,楚国,也已经结束了.”雷卫从地上捡起飘落的圣旨,看着马向东道. 雷卫走下了燕楼,最后的阵地之上,传来了楚军士兵们压抑的啼哭之声,他们英勇战斗过了,但仍然不可避免地迎来了失败.军官们正在垂头丧气地召集着所有的士兵们集合,接下来,他们将放下武器,向明军投降. 雷卫翻身上马,他还要赶去南城,那里,焦洪率领着最后的楚军,仍然在与明军作战. 就在他策马回头,最后一眼看向燕楼的时候,却看见一身白衣的马向东正如同一片飘鸿一样,自燕楼的最高层落下,啪哒一声,摔倒在下面艰硬的青石板路上,身躯无意识地弹动了几下,大片的血渍便从身下漫延开来. 四周传来了楚军的惊呼之声,也传来了明军的惊呼之声. 雷卫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具已经破破乱乱的尸体,有些失魂落魄地策马离开了燕楼. 大楚的皇帝死了,带着他的太子,而在此之前,他的皇后已经上吊自大杀. 大楚的首辅也死了,在楚军放下武器之前. 他算不上一个合格的首辅,但至少,他是一个忠贞的臣子. 雷卫突然感觉自己异常痛恨马向东这样的人. 马向东有一个弟弟叫马向南,此人是大明的封疆大吏,是大明皇帝异常器重的大臣之一,有着这样的一个靠山,马向东其实并不需要担心什么后路问题,可他就这样一蹦下来,一了百了. 这让雷卫显得异常显眼.大楚最后的几大巨头,卫泽龙战死了,马向东自杀了,就剩下了一个他,在为楚国拉下最后的帷幕. 煌煌史书,自己看来是不可能留下一个什么好名声了.雷卫黯然想着,有得必有失,自己获得了生时的殊荣,已经无法企盼死后的声名了. 南城,焦洪生生地挡住了周济云的攻势,他可不是马向东这样的文臣,在赶到战场之后不久,他便发现明人的意图,因为明人没有使用任何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但他,现在可就没有什么顾忌了.与他对敌的明军,与其说是在与他作战,还不如说是在到处救火和救死扶伤. 焦洪甚至驱赶了无数南城百姓,把他们摆在了自己的军队之前,明国人,你们想要鱼与熊掌兼得吗?那是不可能的. 这让周济云异常的郁闷.他甚至不得不停下了进攻的步伐,他总不能将挡在他前进道路之上的那些瑟瑟发抖的老人,孩子,妇孺杀得一干二净. 没有比这更诡异的战争了,进攻者担心城内的百姓死伤过多,而本应该是这座城池的保护者的人,却正在驱赶着需要他们保护的人走向死亡. 雷卫带着闵若英的遗诏赶到这里,终于结束了这一切. 在焦洪那似乎要吞噬自己的眼光中,雷卫有些惊慌失措地退了出来,匆匆地离开了这里,焦洪一定是猜到了什么,那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就是在看一个死人. 周济云现在正在苦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戴着镣烤指挥作战,自然是束手束脚,焦洪如此无赖的打法,就算他满肚子的计谋,也无法可施. “大将军,那些上京百姓散了.”乌林几乎是风一般的冲了进来. “你说什么?散了?”周济云几乎是一跃而起,一把抓起一边的头盔,往头上一扣便向外走去. 那些横亘在他们与楚军之间的上京百姓正在惊慌地逃亡之中,更重要的是,他们身后的楚军也正在完成集结. “楚军是要与我们决战了吗?”乌林开心地道,早前的仗,打得实在是让人感到窝囊. “不!”周济云摇了摇头,”他们看起来,似乎是要放弃抵抗了.” 就在周济云等人的眼皮子底下,无数的楚军从各个角落之中钻了出来,集结到了一起,然后在军官的命令之下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然后盘膝坐在了地上. “皇帝陛下已经得手,楚军,投降了.”周济云长吁了一口气.转头准备去布置军务,他相信,这应当是上京城内最后一股成建制的抵抗力量了. “大将军,还有一个人.”乌林突然道. 周济云霍然转身,脸上露出了奇异之色. 是焦洪. 此刻的焦洪,一手高举着大楚的火凤旗,一手高举着战刀,正向着明军的阵地冲来,边跑边咆哮着. “杀敌!” “杀敌!” 坐在地上的楚军有些骚乱,但却被军官们强力地弹压了下去,那些军官们跪在地上,目送着焦洪发起了他一个人的冲锋. “我去将他捉来.”乌林道. “不,给我弓箭!”周济云摇头道:”他既是求死而来,便由我来终结他吧.求仁得仁,这样的将军,值得我们的尊重.” 周济云缓步而出,弯弓搭箭. 一箭飞出,焦洪的步伐戛然而止,扶着旗杆,缓缓地坐倒在地上,看向数十步外的周济云,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解脱的笑容. 第一千六百三十四章:随风而去 上京城很快地恢复了平静.这便不得不说那些归顺了大明的以谢氏为首的大族了,他们或者在朝廷之上并没有特别显贵的人,但在中下层,他们的影响力的确极为惊人,无论是中下层军官还是中下级官吏,似乎总是充斥着他们的影子. 当然,更重要的是闵若兮带着秦文秦武,公开出现了上京城中.作为楚国的长公主,如今的大明皇后,她的出现,对于安抚惊惶之中的上京城百姓来说,作用是无比巨大的. 闵若兮在她还是长公主的时候,便是上京城中鼎鼎大名的人物,后来与秦风的爱情故事,更是成为百姓口口相传的经典,当然,公开场合,楚国朝廷是禁绝这些事情的,但有些事情,你越是厉禁,百姓便愈是好奇. 如今,当年的长公主归来,上京城人确信有这位长公主在,他们的生活便不会有太多的改变. 事实上,上京城也的确没有什么大的改变.统治他们的仍然是原来的那些官员,而那些换掉的人,偏偏是他们根本无从接触到的. 明军的军纪很好,进城之后,可以说是秋毫无犯,在彻底占领上京城之后,甚至还出现了明军士兵开始帮着那些家被毁掉的百姓修复房屋的事情,纵然明军在进入上京城之后的战斗之中,没有再度使用大规模地杀伤性武器,但战争就是战争,它从来都是以毁灭为目的的. 进入上京城之后,秦风便一下子又清闲了下来,占领一座城市之后,该干些什么,大明官员有一套久经考验的制度,不需要多想,只需一项项的照本宣科,便足以将骚动的城市先行安抚下来,上京城,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也不过就是大了一些,人丁多了一些罢了. 等到秩序得到了稳定,民生得到了恢复,一些后续的调整才会一项接着一项地在百姓们不知不觉之中得以完成.现在,一切以稳定为主. 商铺已经重新开门,特别是大明粮食们源源不断地运进来的粮食,对于如今的上京城来说,绝对是稳定人心的最好的东西,虽然价格有些高. 大明的商人们,习惯了紧跟着军队的步伐来获取最大的利益,现在上京城惊魂未定,上京本地的商人战战兢兢,他们要抓紧一切时间占领更多的市场,一旦让那些本地商人回过味来竞争就会激烈起来的. 对于上京城的百姓来说,所有的一切,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改变,除了那些飘扬的火凤旗被换成了大明的日月旗外,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转变. 那些幸存下来的士兵家在上京城的,被原地解散回到了家中与家人团聚,不在上京城的,也已经一队队的开始被发散回原藉. 市场之上的物价比起过去不但没有上扬,反而被源源不断涌进来的明国商品将价格打压了下去. 没有了这两年来不曾间断的徭役,也没有了过去朝不保夕的日子以及一幕又一幕的伤离别.小生意儿开始一家接着一家的在街上摆了起来,毕竟现在可没有了朝廷免费发放的那点度命的粮食,粮店里的粮食虽然便宜,但也需要拿钱去买的. 一些刚刚放下武器的青壮,腰里挂着绳索,肩上扛着扁担,又开始出门去觅活儿干,好在现在城里到处都在招人,不怕没活儿干,只愁招不到人. 毕竟这一年多来,上京城的青壮,损失还是极大的. 这也造成了一个后果,就是工价开始打着翻儿的往上涨. 对于百姓来说,这似乎才是正常的日子. 凭力气吃饭,凭智慧吃饭. 短短的十余天时光,上京城似乎便恢复了一些生气出来,又有了一些过去一国之都的气象. 当然,对于这些事情,秦风并不太关注,因为这才他看来,是属于政事堂的事情,做好了,应当应份,做不好或者出了岔子,金景南这位都御史手下的监察御史们,一定会将那些官员们参得狗头喷血. 现在他正陪着闵若兮,站在皇宫之中最高的建筑,望月楼顶. 闵若兮仍然身着素服,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对于大明来说,攻克上京,自然是一次伟大的胜利,但对于她来说,还有另一个意义.又一个她的血脉亲人,永远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兮儿,真的要这样做吗?”秦风看着身后乐公公手上捧着的那个瓷坛子,轻声问道. 那是闵若英的骨灰. 秦风将闵若英的遗言告诉了闵若兮之后,闵若兮什么说也没有说,亲自带着人在宫中垒起了柴堆,将闵若英的遗体火化了,今天,她将执行这项遗命的第二条,让这些骨灰随风而逝. “二哥是一个骄傲的人.”闵若兮伤感地道:”秦风,他是一个英雄吗?” 秦风想了想,摇了摇头:”或者,他可以称作是一个枭雄.” 实则上,在秦风的心中,闵若英连枭雄也称不上,志高而才薄,作为一个帝王,无容人之量,程务本在一个正确的时间之中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只不过这件事情对于闵若英来说很不好罢了,结果闵若英便耿耿于怀,最终将程务本置于了死地.如果程务本不死,或者大明覆灭楚国的时间,还要往后退好些年,而这些时间之中会发生什么变化,就完全无法推定了.当然,在程务本之死上,明国是做了帮凶的,正是因为明国的推波助澜,才有了程务本之死. 而途了这一点,闵若英亦无识人之明.罗良是他用人的一大败笔,首辅马向东,如果去做一个部堂长官,或者会很胜任,但让他去做总揽全局的首辅,则实在是强人所难,纵然他使尽浑身解数,也是无法解决楚国的问题的. 古往今天,一国之兴旺,皆因事成,而要事成,由又必须由人为.或者帝王不必要太英明和太出色的才干,他只要会干一件事便成了,那就是知人善任. 闵若英没有做好这一点,他总认为自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做好,结果就是所有的事情便做不好. 当然,这些话,就不必对闵若兮说了,毕竟是她的二哥,以前再恨,只怕也随着闵若英的死而灰飞烟灭了,而血缘亲情,却是永远也割不断的联系. 闵若兮从乐公公手中接过瓷坛,从内里捧起一捧骨类,摊开手掌,风吹过,灰白色的骨灰随风而起.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不是你的存在,他或者不会败亡得这么快.”闵若兮轻声道. 秦风呃了一声,不知如何回答闵若兮的这个假设. “一切皆是命数啊!”闵若兮看着秦风的窘相,轻声道:”秦风,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秦风点了点头:”有一件事还没有来得告诉你,马贵妃在昨天夜里自杀了.” “闵捷呢?”闵若兮吃了一惊,赶紧问道. “闵捷没事儿.只是现在情绪不太稳定.”秦风道. “我想把他接到我身边来教养,不知道行不行?”闵若兮轻声问道. “我这里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怕政事堂那里根本就不会同意.”秦风道:”关于闵捷,政事堂的处理意见是封候甚至封公都没有问题,移居越京城.” “这是闵错的最后一点骨肉了.”闵若兮叹息道:”我不希望他出任何的问题.” “他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难道连我这点信心也没有吗?”秦风微笑道. “当然不是你.”闵若兮摇了摇头:”你还记得阳陵邑的守将卢文培吗?” “记得,一个不错的将军.至今不肯投降.”秦风点了点头. “我想让他去做闵捷的护卫统领,我想这个任务他必然是不会拒绝的.”闵若兮道. “没有问题,跟着卢文培一齐被抓的不是还有他的百余个亲兵吗?一并拨给闵捷作为护卫吧!”秦风笑道:”你说得也是,有了这些人,当确保闵捷在越京城的安全,说起来我们明人肯定没有害他之心,但另外一些人就说不定了.” 对于卢文培,秦风还是很有些想法的,这样先把他划拉进来,以后在越京城呆得久了,自然会慢慢地融入这个圈子,以后对齐作战的时候,说不定还用得上,再说了,有闵捷这个明晃晃的大人质在手中,到时候也不怕卢文培这样的人不尽心竭力啊.他有些得意地想着. 忠臣良将,自然是谁也不会嫌多的. 看着闵若兮一捧一捧地将闵若英的骨灰抛散在空中,秦风道:”明天,我会去将郭公的遗体起出来,然后运回到越京城厚葬,你去吗?” “自然是要去的.”闵若兮点点头道:”没有当年的郭公,何来如今的闵若兮啊!” “是啊,没有郭公,何来如今大明的鼎盛啊!他为了大明,撒尽了最后一滴热血,给予他再多的殊荣也是不为过的.政事堂昨日送来的奏章,已经拟定郭公为忠国公,我也已经用印批准了,这是我大明的第二位国公.”秦风道. 第一千六百三十五章:雷卫的去处 花莲坊,是上京城无数个街道坊市之中平平无奇的一个.如果真要说他有什么特色的话,那就是这不长的街道之上,居住的基本上都是上京城的一些最底层吏员.大明攻克上京城,改朝换代,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来说,自然是祸福难测,但对于他们来讲,其实改变并不大. 事实上也是如此,他们现在依然干着他们过去干过的活计,只不过每个人手一本大明律例外加上他们各自负责的那一摊子事情的一些特别的律条律法,新来的上官要求他们在一个月之内熟练地掌握上面的这些内容,然后会有一次考核,考核优异者,不但可以保住职位,甚至升职加薪都不是难事,当然,如果考核不过,那自然就要卷铺盖走人. 所以这一段时间里,花莲坊的每家每户的灯火,基本上都是夜夜无眠,每天一大清早出门的时候,互相看到对方的黑眼圈,也只是会意地拱拱手,便又匆匆地去各办各自的差使. 是的,他们要一边办好自己的差使,还要抽空学好他们该学的东西.这对于他们来说,其实也算是一种严酷的考验. 不过没有一个人准备放弃.这些吏员们在对大明律例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之后,已经明白大明的吏员与楚国的吏员完全就是两个概念.楚国的吏,是没有任何保障的,类似于一种临时工,随时可能丢掉饭碗,而且收入极低,为了养家糊口,这些人自然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了,利用手中的职权谋取私利基本上是常态和惯例,而过去他们的上官对此当然也是心知肚明,因为胥吏们弄来的好处,自然是少不了他们一份. 大明吏员是完全不同的,一旦成为正式的大明吏员,他们便和大明官员一样,有了根本的保障,上官是不能随意开除他们的,就算真犯了错,也只有都御史和吏部相应的管理官员的体系根居律例处罚他们. 换而言之,他们也算是大明朝的官,虽然是最低级的那一种. 大明吏员的薪水当真是非常可观,现在他们虽然还没有正式成为其中的一员,用他们上官的话来说,他们拿得还是实习薪水,但所得已经足以养活一家老小了,而成为了正式的吏员之后,薪饷还要足足翻上一倍,这还不算其它的福利. 当然,与高薪相对应的,便是对贪腐极其严利的处罚制度. 除开这些,更让这些吏员看重的是,他们不会仅仅止步于此,因为大明的吏员是有上升空间的,是可以循制度和功绩,成为正儿八经的官员的. 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哪里,这些吏员们有的上官,那些从大明空降而来的官员,在不久之前,便还是与他们一样的身份. 每一个人都很努力,哪怕已经是上了年纪的那些老吏,现在每天忙完公事之后,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去喝茶晒太阳,而是会抱起那些大明律条,去一字一句地苦读. 不过今天,这些人却是哪也去不了.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一队队的大明士卒便开进了花莲坊,不仅仅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一户人家都被敲开了门,内里都进驻了士兵. 花莲坊的所有居民都被勒令呆在家中,不得出门半步. 这让这些人都慌了神儿. 未知的总是最可怕的,他们不知道明军将要干什么. 天色大亮的时候,秦风和闵若兮一行人出现在花莲坊外,两个都是穿着一身黑衣,而在他们的身后,一副巨大的棺椁被数十名同样身穿黑衣的卫士扛在肩上. 因为,郭九龄死后,他的遗体便被雷卫偷偷地藏在这条街上. “陛下,就是这里了.”雷卫站在花莲坊转角处的一幢房子前,躬身道. 秦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腿跨进了这间在外面看起来与其它没有任何两样的房子. 两进的小院子最靠里的一间卧室在秦风的面前被拉开,雷卫走了进去,在床榻后面鼓捣了一下,大床的床板哗啦一声,两边分开,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出现在了秦风夫妇的面前, “陛下,郭大人的灵柩,卑职便藏在这里头.” 慕容海招了招手,立即便与数名卫士跳了下去,片刻之后,一具薄布棺材被他们从洞中抬了出来. “郭公!”手扶棺木,秦风不由有些哽咽起来. 闵若兮红着眼圈,已是深深地弯下腰去. 舒畅向棺椁弯腰行了一礼,”老郭,皇帝和皇后来接你回家啦.你现在住的房子太简陋了,呆会儿舒疯子给你换个家.” 直起身子,转过身来,看着秦风夫妇道:”郭公过世才半年多,棺内现在肯定不太好看,陛下和娘娘还是暂避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舒疯子,辛苦了.”秦风点了点头. “老郭也是我的朋友,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舒畅揉了揉眼睛,伤感地道:”这老家伙,明明还可以多活几年的,他不知道,我辛辛苦苦地可是又为了他研制了一种新药,他一下子死了,我连个试药的人也找不着了.” 看着舒畅的模样,秦风心中难过,拉起闵若兮,转身走了出去.雷卫也小心翼翼地跟着走了出来. 院子里有一个磨盘,秦风走了过去,坐在磨盘上,看着雷卫,问道:”雷卫,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想法没有?” 雷卫垂头道:”卑职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秦风想了想,道:”你的事情,迟早会被上京城人知晓,也会被整个楚地的人知晓,所以楚地,实是已经不适合你呆了,只怕现在会有很多人想要你的命.” 雷卫脸色有些发白:”为大明效力,为陛下效力,虽九死而不悔.” 秦风摆了摆手:”你是为大明立下大功的人,大明怎么会让你不得善终?不说别的,单是你保全了郭公遗体一事,大明上下便承你的情.” “多谢陛下,郭公一直是卑职所敬仰的人.” 秦风看了他一眼,”现在有两个选项给你,你自己可以选一项,第一个是回鹰巢去任职,担任副指挥使,负责培训鹰巢后备人员.第二个选项嘛,就有些危险了,不过也更有发展前途.” 雷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卑职选第二个.” 秦风奇道:”朕还没有说第二个选项是什么.” “卑职愿意去齐国主持重建那里的大明谍网.”雷卫咬牙道. 秦风摇了摇头:”雷卫啊,你可是当过楚国内卫统领的人,可以说是大名鼎鼎,让你去齐国重建那里的谍网,那不是叫你去做事,哪是让你去送死,你以为大明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吗?” 雷卫心里一颤,低头道:”卑职万万不敢作此想.臣只是不想从此啥事儿也不干,卑职还有建功立业之心.” 秦风点了点头,”有建功立业之心是好的,本来以你的功劳,在大明便是啥事也不干,也可以躺在功劳薄上吃了辈子了,既然你选择第二条路,朕便跟你说说第二条路在哪里吧?” 雷卫连连点头:”请陛下明示.” “知道马尼拉吗?”秦风问道. “知道,大明已经在哪里找开了局面,洛一水,陈慈等人在哪里已经掌控了局面.”雷卫道. “说掌控局面还为时过早,只不过现在是略占优势,不过现在齐人开始插手哪里,以前留了一个小尾巴没有处理干净,现在这事儿开始发酵了,既然你还有建式立业之心,便去哪里吧!你心狠手辣,去了哪里,倒是可以放开手干一番事情.” “卑职明白了,卑职此去,一定做好洛将军他们的帮手.”雷卫道. “错,你是大明的臣子,怎么会成为洛一水的人?”秦风摇头. 雷卫也是楞证了一下,但旋即就明白过来:”陛下,卑职一定会想法子让他们变成大明的臣子.” 秦风笑了笑,”马尼拉那一带,岛国众多,形式复杂,大明在哪里,也只能算是一股外来势力,与洛一水他们合作,方能占据一席之地,但哪里,却是我们大明重要的财源地之一,是绝不能出问题的,势力众多,是坏处,但有时候也是好处,都说混水好摸鱼嘛.” “卑职一定会把最大的那条鱼为陛下摸回来.”雷卫道. “其实马尼拉也不过是一块跳板而已,我需要你做的不仅仅是在哪里,还要把眼光放得更远一些,看向更远的西方,那里,有更广阔的天地,而现在,我们对哪里一无所知.”秦风正色道.”现在,我们只知道,那里的天地,绝不会比我们这里小罗.” “卑职明白了.”雷卫心中此时已经被喜悦填满,正如秦风所言,他在楚地是呆不下去了,去到明国,也只能去鹰巢混,但鹰巢自有他们的体系,自己这样的人去了哪里,只可能被供起来混知等死,这对于还不到四十的他,自然是不能容忍的,现在大明皇帝给了他另一个广阔的天地容他去经营,他自信,将来功成之时,便是鹰巢的统领,也不是不可以争一争的. “那就这样吧,此间事了,你便去寻田康,他会安排一切,你可以带上你的手下一起去.”秦风道. “我谢陛下!”雷卫跪倒,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 第一千六百三十六章:如何收心 朝廷给予郭九龄的礼遇,轰动了整个上京城.在庞大的送灵队伍离开上京城返回越京城的那一天,不但皇帝皇后一左一右亲自扶灵,在上京城的所有大明高级官员和高级将领皆臂缠黑纱,分列道路两旁. 这样的哀荣,大明立国十余年来,只有过一次,那便是前吏部尚书王厚仙逝之后.但那时,也仅仅只有皇帝为王厚扶灵,而这一次,加上了皇后. 更为重要的是,上京城以及所有军队,在这一天,都降了半旗,即便是当年的王厚,也没有得到这样的礼遇. 轰动的背后,自然是好奇,无数的传言在上京城流传,而在这些有真有假或者半真半假的传言之中,郭九龄的事迹一件一件的被慢慢地发掘了出来,雷卫终于也不可避免地暴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转眼之间,雷卫便成了众人口诛笔伐的罪人. 一个王朝,哪怕他存在的时候再暴虐,再不得人心,但总是会有那么一些将其的存续看得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忠贞义士,闵氏统治楚地百数十年,其实一直以来的君王,亦都算得上是勤政爱民,其中以闵威更甚.在闵威的统治之下,楚国达到了他国势的顶峰,成为了仅次于楚国的天下第二大国,而衰败,也不过是最近十余年前的事情. 大明覆亡了他,虽然在表面上看来,一切都平静如古井之水,但在水面之下,暗流总是会制造一个个的漩涡,这还是因为闵若兮这位曾经的楚国长公主存在的原因,使得大部分的暗流仍然处于一种观望的状态之下. 但此刻的雷卫,却如同黑夜之中的一支耀眼的火把一把,让这些心中郁闷的人,找到了渲泄的出口.特别是在楚国大将如卫泽龙,焦洪,大臣马向东等人力战明军而死的场景再一次传出去之后. 像这样的一些人,纵然是敌人,明军亦会给予很大的尊重,他们的事情,便是从军中流传出去的,但这却给雷卫带来了更大的困挠. 不出一个月,这位深居简出的前楚国内卫统领便遇袭十余次,几乎每两天,便会碰到一次袭击.当然,作为曾经的楚国内卫统领,雷卫自然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刺杀到的,刺杀一般都是以刺客的被擒或者当场被杀而告终.但这种前仆后继的刺杀,也让雷卫无法再在楚地呆下去,或者说,在这片大陆之上,他暂时都没有栖息之地. 在郭九龄的灵柩离开上京城的第二天,雷卫便带着他的心腹手下,悄悄地抵达了津州,从哪里上船,一路东去,至泉州换海船踏上了去大明的路途,他不会在大明停留很久便会直奔马尼拉,现在,那一片外域对他来说,反而是更为安全的地方. 而在雷卫离京的那一天,上京城却又迎来了数位重量级的大明高官. 吏部尚书方大治,礼部尚书萧华,长阳郡守马向南. “诸位一路辛苦了.”秦风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三位重臣,目光特别是在穿着孝服的马向南身上停留了片刻,”不过国事繁重,三位纵然辛苦,我亦不能容三位好好地休整而不得不让你们立即开始做事了.” “陛下言重了.”三人之中,以地位而言,自然是吏部尚书方大治为尊,以声望而言,却是礼部尚书萧华最重,不过以资历而言,三人之中却以长阳郡守马向南最老. “马公,令兄之师,我甚感遗憾.”秦风看着马向南道.马向东这个人,秦风一直是不感冒甚至于是痛恨的,因为当年的上京政变,西军覆灭,此人脱不了干系,那时的他,算得上是闵若英极为重要的帮手和幕僚.但此人最后的表现,却也让秦风刮目相看,不能辅助君主强国兴邦,但能与君主同生共死,也算是一位忠臣了.马向东在下令最后的火凤军投降之后,跳楼而亡,而他的家人,亦在最后一齐举火**,马氏在上京城的这一分支,竟然随着楚王朝一齐烟消云散了. 马向南长叹了一口气:”这是家兄自己的选择,陛下无须挂怀,可他毕竟是我的大哥,为他服孝,亦是臣的本分.” 秦风点了点头:”上京落入我手,亦代表着楚国正式灭亡,其疆域尽入我手,剩下的一些郡治,基本上都是传檄可定之事,即便是蜀郡,也已经送来了降表.但这并不就代表着我们真正掌控了楚地,从雷卫之事上便可以看出,以后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马公,这便是我调你来的初衷.” 马氏是楚国世家,马向东更是楚国这十余年来的首辅,调马向南回楚地,自然便是要借助马氏在楚国的声望,来尽快地让上京归心于大明. “上京城是楚国经济,文化,政治中心,上京安,则楚地安.上京归心,则楚地归心.”秦风缓缓地道:”所以马公,上京郡守一职,非你莫属.以政事堂议政兼上京郡守,我希望在三年之内,马公能让上京城真正地融入我大明体系之中.” “陛下放心.”马向南拱了拱手,”臣一定尽心竭力.” “你办事,我向来是放心的.”秦风微笑着点了点头.偏头看向方大治:”楚地新归,诸事繁杂,但吏治一事,却始终是排在第一位的,国兴因事,成事因人.所以楚地的吏治改革是头等重要的大事.但这也是最为困难的一件事情.” 在座三位重臣,都是点头称是. “我们降服楚国,真正打的大仗并没有几场,绝大部分的郡治都是望风而降,但这也带来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那些地方的官员.”秦风沉吟着道:”于大明而言,这些人是有功的,他们归顺大明,不但使得地方之上没有受到战火的荼毒,也让我们省却了大量的精力,有功当赏.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些官员,与我们大明的官员体系是格格不入的,如果按照我们大明的律例,只怕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都会锒铛入狱,但如果真这样做了,只怕就又会激起新一轮的乱子,而且于我大明声望有损.这也是我没有让金景南来的原因.” 屋内众人都是微笑起来,金景南掌御史台,嫉恶如仇,行事果断狠辣,在国内便有活阎王之称,他要来了,必然会在楚地兴起大狱. “但吏治改革又必须进行,我们必须让楚地以最快地速度成为我们大明的助力,楚地要是恢复到了鼎盛,那他能创造出来的财源,绝对不是我们本土与西地可比的.大治,你有什么办法?” “陛下,其实这件事,臣也一直在思考着,既不能让朝廷背负恶名,成了过河拆桥之辈,又要迅速地完成吏治改革.” “可有所得?” “陛下,其实在上京城中,我们吏部已经在开始实验了.”方大治微笑着道:”那就是先不动上官,而从吏员入手.王公早年的纳吏入官,对于楚国的这些胥吏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而一地之事,却又是真正的操持在这些吏员之手.总体来说,便是开革一批,保留一批,提拔一批.” 秦风点了点头:”嗯,听田康说起过,现在上京城的那些胥吏们都在拼命地读着我们大明律条.” “陛下,只需要稳定了数量众多的胥吏,则之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方大治微笑着道:”现在我们正在等待着上京城最后的结果,一月之期,马上就要到了对于胥吏的考核即将进行,效果好坏,就在这几天,上京城内现在仍是军事管制,即便出什么乱子,也可以马上弹压下去,从上京城总结出结验教训,然后再一地一地的推广开来,像东部六郡,江南四郡这些地方可以率先铺开,这些地方与我大明联系紧明,了解也更深入,受到的抵触会更少,而只要上京,东部六郡,江南四郡完成了吏治改革,其它地方也就闹腾不起什么乱子了.” “如此倒也稳妥.” 礼部尚书萧华见秦风的眼光看向自己,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陛下,文治武功,眼下大明已经让楚人见识了我们的武功,接下来,自然也要他们看到我们的文治之力,陛下宣老臣过来,想来便是此事,老臣才楚地,也算略有薄名,人尚在途中之时,便已经写出了无数的信件送了出去,想来不久之后,便会有不少老臣的朋友会齐聚上京城.等他们到了之后,老臣会动员他们一起来大明摇旗呐喊的.而现在嘛,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上京城建立起京师大学堂的分校.” “众所周知,大明京师大学堂,实际上就是官员的培养地,考进京师大学堂的人,毕业便会有一个官身,而现在,更是还没有毕业便被哄抢一空,倒是成了官员速成班了,迅速建立这个分校,考核召收楚地学子入学,便可在很大程度之上安楚地读书人之心.”萧华道.”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让这些读书人们知道,他们的上进之路不但没有被堵住,反而比以前更加宽阔了,他们归心速度之快,必然会让陛下意外的.” 听到这略带着有些讽刺意味的话,秦风倒是大感意外地看了一眼萧华,这位老头子,这几年的变化,可真是大啊. 第一千六百三十七章:千头万绪 放下手中的一份奏折,秦风有些疲乏的伸了一个懒腰,楚国,现在的确是一个乱摊子,整个国家的经济完全崩溃掉了,想要短时间内,重塑楚地的经济体系,显然是一个任重而道远的任务,秦风估计,没有三两年,是无法见到成效的. 绝大部分的楚地百姓,现在基本上就是在赤贫线以下生活,也就是俗称的吃了上顿没下顿.秦风打下了上京城,屁股还没有在椅子上坐热乎,各地要求援助的折子便如同雪片一般的飞了过来. 拿下楚地,就目前来说,绝对是一个亏本的买卖,而且可以预见的是,这样的日子可能还要持续数年之久才能让楚地勉强恢复过来. 而让楚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其实最大的幕后推手就是大明自己,现在,大明必须要自己来解决这个问题了. 首要的自然是要让楚地的百姓能活得下去,先不说让他们安居乐业的问题,只需要做到让他们不致于饿死,能勉强生活下去看到希望就可以了.否则,饿极了的人,啥事儿干不出来. 工部巧手已经制定了一系列的在楚地将要实施的大型工程计划,道路,水利自然是重中之重,用国家大规模的投资来拉动一个地方的民生发展,是大明这些年来,最为行之有效的手段,经过在西地这几年来的推行,卓有成效. 但如此大规模的投资,对于政府的财力却又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好不容易好转过来的财政状况,必然又要开始恶化,大明的国库,必然又要空空如也了. 新一轮的政府债卷发行计划已经开始了,高达五千万两债卷的发行,是这些年来大明发行债卷规模最大的一次,而且政事堂还要求大明帝国银行大规模的印制新钞.政事堂与大明帝国银行为此还出现了极大的分歧,苏灿认为如此大规模的债卷发行已经超出了大明现在实际偿还的能力,而超量发行新钞更是蕴含着极大的财政风险,但政事堂出于政治上的考虑以及对未来乐观的展望,认为政府偿还这些债务毫无问题,而且新钞有了楚地这个无底洞般的消耗存在,也不会让能通涨的问题. 虽然最后以苏灿的低头而告终,不管怎么样,经济问题在这个时候,还是得向政治问题低头.但苏灿还是给秦风写上了一道折子,对这个问题进行了详细的剖析并保留他自己的意见,认为政事堂这是开了一个恶劣的先例,很有可能导致以后出现大的问题. 对于苏灿那一大堆的行业术语秦风并不是太懂,但他却清楚,政事堂也是在无法可施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今年大规模的征战,再加上西地的旱灾,南方的涝灾,已经将这两年好不容易带来的结余给消耗得一干二净了. 好在这些年来的债卷发行已经让政府获得了良好的信誉,债卷一经推出,便销售一空,苏灿这一次还是玩了一点小小的花样,将债卷分成了一年期,三年期和五年期,期限愈长,利息愈高,让他想不到的是,倒是五年期的更受欢迎.看起来普罗大众对于大明现在已经有了更高的期待. 五千万的一半将会被投入到楚地的重建当中,看起来很多,但楚地这个黑洞太大,这些钱砸进去,现在也只能听到一个响声,真正想要看到效果,还是等上好长一段时间,但愿今年楚地别再碰上天灾,要不然那可就真是雪上加霜了. 这些问题,其实更头痛的是政事堂,而现在对于秦风更迫在眉捷的事情,却是大军的整编问题.不仅仅是南路军需要开始整编,陈志华的西路军也要开始大规模地整编,调防,西路军原本就是为了攻打楚国而设立的,现在楚国已经不存在了,那么这支庞大的部队,自然就需要化整为零了.再者,这一路过来,沿途投降,归顺的楚军也需要完成整编,整编军队历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特别是那些楚军,一个不好,便容易出现骚乱,兵部尚书章孝正也正在赶来上京的途中,这一次的整编涉及到两个方面军,必须要他这位兵部尚书出面了. 可以预见的将来数年之中,大明不会再有大规模的战事,保有如此大规模的军队,自然是不划算的,大明那广袤的土地,需要更多精壮的劳力投入他们的力量去创造更多的财富. 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口气,总是有处理不完的事情,每日滚滚而来的奏章,让秦风有一种自己即便是不吃不睡也无法将他们看完的感觉. 伸手拍着自己的脸郏,他想让自己更快地从混混沌沌的状态之中清醒过来,能送到他面前的奏折,没有那一件是能轻易相与的,要是小事,政事堂自己就处置了,根本不会送来烦他.所以,即便再感到疲累,他也必须让自己静下心来看完. 位置愈高,责任愈大,一个错误的决定,或者便是失败的开始.楚国的败亡,就是从闵若英决定东征开始的.当时看起来无比正确的决定,最后却被证实是楚国最大的错误,导致的结果就是楚国永远地从历史的长河之中消失了. 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这便是一个帝王日常生活的常态. 拍着脸郏的秦风看到舒畅气冲冲的一路走了过来,这位舒疯子,向来只有他给人气受,怎么今日倒像是受了别人多大气似的,那脸庞涨得通红,这模样倒是少见得很. 这些天舒畅很忙,与大明相比,楚国是没有从上到下一整套完备的医疗体系的,现在舒畅忙的就是这事,他想将大明的医疗体系,完整的移植到楚地来.不过现在看起来,他必然是受到什么挫折了. “气死我了.”单独相处的时候,舒畅在秦风面前,是从来不讲究什么君臣礼仪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呼呼的大叫道. “看你这小脸通红的模样,莫不是因为晓得了王月瑶正在来上京的途中便激动得不能自已了吗?说起来你们也分别没有太久吧?”看着乐公公将一杯茶放到舒畅的面前,秦风笑吟吟地开着玩笑. 现在他能开玩笑的人是基本没有了,除了眼前这个家伙,那些大臣们,你跟他们开一句玩笑,往往会把他们吓个半死,便是小猫这样的老兄弟,也不复往日的自在了. “你可是皇帝,如此开一个臣子的玩笑,当真好吗?”舒畅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道. “得,看来受刺激不小.”秦风笑道. “等等,你说月瑶要到上京城来?”翻着白眼的舒畅突然又反应过来刚刚秦风所说的话,立时瞪眼道:”她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你老婆是我大明商业的最高首脑,现在楚地百废待兴,作为为大明创造财富的商业署长官,她能不过来吗?她与小猫一起过来的,大概明天就抵达上京城了,你们两口子可以团聚了.” 舒畅没好气地道:”可我儿子在越京城就孤孤单单的了,我们两口子,这一辈子算是卖给你了.” 秦风大笑:”这话我喜欢听,对了,你这是怎么啦?” 舒畅叹了一口气,端起茶一口气喝完:”还能怎么样?还不是被丰稷那个老头子可气的.想要在楚国完成医疗体系的建设,丰稷这个老头子是绕不过去的,我们哪有那么多的医者,国内都还没有完全铺开呢?有些郡守已经写信给我骂我厚此薄彼,不当人子了.” “非那老头子不可?”秦风问道. “此人在楚国杏林之中享有盛誉,徒子徒孙遍布楚地,要是有他一句话,那各地太医局的布设便会轻松许多,奈何这个老东西是油盐不进啊.我已经去找了他数次,每一次都被他拒之门外,连人都没有见着.” “三两兵卒足矣.”秦风冷然道. “那老头子八十多快九十了,可经不起这些折腾.”舒畅摇头道:”要是真将他弄得一命呜呼了,与你的名声可不好.再者,这位可是我仅有的几个还算尊获的医者了.” “很少看到你如此规矩啊,想不到还有你舒疯子佩服的人啊!”秦风奇怪一向目无余子的舒畅居然还有服气的人. “医术一道,千头万绪,谁又能门门精通啊?就像我与师妹二人,也只是在某一二项上面特别擅长罢了,那丰稷也正是这样的一个人啊.”舒畅道. “那你今天过来?”秦风问道. “要不陛下你跑一趟?”舒畅瞪大眼睛看着秦风:”大明皇帝礼贤下士,亲自登门拜访,求贤若渴,就算那丰稷自己还想摆架子,他的家人,弟子也定然吃不住劲儿.” 秦风大笑:”原来你来找我,是打得这个主意?” “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吗?在我看来,楚国的医疗体系简直就是一摊狗屎,如果让我们自己来干,也不是不成,可耗时耗力,一时之间还不见得能让人信服,但如果让这个老头子加入进来,那就大不一样了,事半功倍那是肯定的.” “你都跑到我这里来了,还能怎么办?”秦风两手一摊,笑道:”正好我批阅奏章也头昏脑涨了,便随你走一遭,看看这个**十岁的老头子究竟有什么本事?” 第一千六百三十八章:不足为虑 十余年的皇帝生涯,秦风已经学会了妥协,而舒畅也与他一样,有些事情,并不是恃强凌弱便能办成的,也不是威权可以压服的. 就像这个丰稷一样,如果秦风强硬,多半也会让他屈服,毕竟他的身家性命,在一个帝国的力量面前,可以说便如同蝼蚁一般,不费吹灰之力便碾碎了.但以后呢?该办的事情,便会因此而遭遇更大的困难,受到更大的挫折. 事情肯定最终是能办成的,但如果能更快,更好地办好这些事情,于国,于民自然更有利.楚地的百姓现在自然也是大明的子民. 有了丰稷之助,以他在楚国杏林的威望和遍布天下的子弟,舒畅便可以事半而功倍地在楚地建立起基本的医疗体系,以后再在这个基础之上,一点一点的完善起来. 秦风不再是过去那个仅仅需要在战场之上击败敌人就好的将军,舒畅也不再是过去那个仅仅治病救人的神医,他们现在站在了更高的高度,看到的是更广阔的层面,救一人和救千万人,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秦风知道自己变了.从最开始的单纯的想要报仇,十余年的时间过去了,这个最初的目标,已经不知不觉得退到了次要甚于再次要的目标,或者说,当年的主要目标,已经变成了一个附带的目标而已. 这才他亲手捶杀了闵若英之后,并没有多少复仇的快感便能清晰地感受出来,这与他当初诛杀那一些帮凶的时候的心情完全是不同的. 舒畅或者还没有意识到他自己的改变,但秦风却已经清晰地感受到了. 丰稷想要的不过是面子,或者说他本来就是自抬身份,待价而沽,显然舒畅还没有达到他的预期值,要是过去,秦风会哧之以鼻,但现在,他却愿意去捧这个场,抬这个庄. 事情也果如秦风所预料的那样,当皇帝亲自驾临丰氏府第的时候,在舒畅面前倨傲无比的丰稷立时便没有了所有的傲气,**十岁的年纪五体投地的跪伏在秦风的面前,表示愿意为大明的医疗事业燃烧他生命的最后价值. 这个老头儿,是想要利用他的声名和价值为后世子孙谋取立身之根本,对此,秦风已经见怪不怪,如果真能助舒畅完成那些事情,那么这些又算得了什么?而且这样的谋算,现在的秦风也不认为算得是什么缺点,有能耐的人,可以任性一点.亲自许下了丰老头的儿子将在大明的太医署内获得一个相当重要的职位,所有的一切便都不再是问题. 宾主相得甚欢,秦风甚至还请这老头为自己把脉诊治了一番,然后才起身离去,留下了舒畅与他商讨后续事宜. 舒畅想尽办法没有解决的问题,在秦风这里,三言两语,便皆大欢喜. 相比起舒畅要建立的医疗体系,秦风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因为小猫已经抵达了上京城,部队整编事宜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风尘仆仆地小猫坐在秦风面前,身体挺得笔直,”陛下,因为临时出了几起意料之外的事情,使得臣晚出发了几天,还请陛下恕罪.” “是水师的事情还有横断山脉那边的事情?”秦风道. “是!”小猫道:”齐国水师连续袭击我国出海商队得手,我国海商损失惨重,商业署下属的联合合险也赔得叫苦连天,陛下也知道,现在这些商人的后面,都站着不少的大臣或封疆大吏,联合保险更算得上是半个朝廷衙门,他们一齐向朝廷弹劾水师统领宁则远玩忽职守,空耗国努,让宁则远现在很是狼狈.” “咱们的商船都是半武装的,齐国现在虽然开始重建水师,但他们的主力战舰极少,不可能出海冒险作战,那他们是怎么得手的?”秦风有些恼火. “陛下,大海辽阔无际,只有千日作贼,那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其实倒也怪不得宁侍郎.”宁则远是以兵部侍郎的身份兼任水师统领,所以小猫称呼他们宁侍郎.”大明对楚作战,水师的大部分战舰都被抽调过来帮着运送物资,现在虽然战事结束了,但运送物资的数量反而在逐步加大,使得宁侍郎没有足够的战舰出海护航.而且您也知道,战舰这几年的建造数量,实际上是极少的.而且,这一次齐人除了小型战船的偷袭之外,让我们的商船吃了大亏的却是他们的一种新式战船.” “新式战船?”秦风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些年来,在武备之上,一直便是大明在引领风骚,几乎所有最新式的武器都是出自大明之手,而现在,齐人也终于弄出了新东西吗? “不错,这种新式战船与以往的所有战船都不一样,他绝大部分都在水面之下,水面之上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稍加伪装,便让人无从探查,而这样的一艘船却可装载一两百名士兵,我们的商船正是因为猝不及防之下才吃了大亏,而这些齐人也是心狠手辣,每次动手,都是鸡犬不留,直到我们找到了一个侥幸逃过一劫的水兵,这才知道了这个东西,宁侍郎亲船战舰出去狩猎,才捕获了这样的一艘被齐人称为半潜船的东西,现在正在葫芦岛,由一班造船大匠在研究,听说他们也是极为震惊这船的设计.”小猫道:”不过陛下放心,既然这东西已经暴了光,那接下来的作用就很有限了.相信我们的造船大匠必然能弄出比他们更好的东西来.” “宁则远现在在干什么?” “他已经调集了两支舰队,准备将海上扫荡一番,也算是给国内一个交待吧.”小猫道.”相信海上会平静一段时间的.” “齐人不但在海上动手,他们的触角已经探到了马尼拉,不但与前马尼拉国主卡努有接触,甚至在试图接触洛一水和陈慈.”秦风脸色有些阴沉. 小猫微微一惊:”洛一水他们不用担心吧?” “洛一水是我们大明的臣子吗?”秦风冷笑了一声:”或者他们认为这样两面逢迎能为他们带来更多的好处呢?你也知道,那里是我们重要的财源地之一,而且是通往西方的咽喉要道,洛一水可不是一般人,他真甘心当我们大明的一介附庸?” “陛下说得是,这件事还得需从早计议.”小猫点头道. “我已经派了雷卫过去了,此人在大陆无法立足了,派他去海外,倒正好让他大显身手.”秦风笑了笑. “陛下英明!”小猫拍了一声马屁,接着道:”第二件事,便是横断山区的拓拔燕了,此人到了沧州之后,便让前越国太子吴京替他治理沧州,而他一门心思地扑到了军事之上,经历了数个月的整编之后,现在拓拔燕麾下的齐军只余下一万人,齐中五千常驻沧州,另外五千却是由拓拔燕亲领.” “如果我所料不错,拓拔燕亲率的这五千人必然精擅山地和丛林作战是不是?”秦风问道. “陛下明见万里.”小猫道:”何卫平已经很是吃了几次亏了,不得不将战线后撤了数十里.” “早就提醒了何卫平了,居然还吃了这样的亏?” “何卫平没有想到拓拔燕的麾下居然有在山地之中如履平地的骑兵.”小猫摇了摇头,”正是这些山地骑兵,让何卫平吃了大亏.我已经下令给抚远郡,要他们在山中蛮部之中召募一支一千人的蛮骑.等到这些蛮骑就位之后,拓拔燕再想这样轻易得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拓拔燕善于出奇兵,越是地形复杂的地方,反而更有利于他的发挥,何卫平在灵活地动用战术方面,的确是不如他的.除了这些蛮骑之外,你只怕还要给何卫平再配一个脑子灵活的将领去当他的副手才行.”秦风想了想,道.”何卫平如果老是想着以平常的方法去对付拓拔燕,肯定还是要吃亏的.我们与齐人还有和约,双方都不可能堂堂正正的大规模用兵,这种小股部队的作战,正是拓拔燕的拿手好戏.但积少成多,也会让人头疼的.” “是,我会找到这样一个人的,大明数十万将士,战将成千上万,想找一个能与拓拔燕较量的人,也不算什么难事.”小猫笑道. “海上齐人翻不起什么大风浪,了不得就是能对我们起到一定的牵制作用,曹云对于水师的定位,肯定就是近海防御,十年之内,他们休想与我们在海上争锋.至于拓拔燕嘛,即便在横断山区小小地占些便宜,但只要何卫平站稳了脚跟,也尽可守得住.这些都算不得如今的大事,我们现在的重头戏,还是国内的经济建设,民生恢复,你从越京城内,应当了解了不少东西吧?” “当然,还目睹了首辅次辅与耿户部,苏灿大人吵架.”小猫笑道:”这些文质彬彬的君子吵起架来与我们这些粗人也没有什么两样嘛,耿户部还向金次辅吐唾沫呢.” 看着大笑的小猫,秦风却没有笑出来:”政事堂内吵成这样,你也该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吧,所以我才要迫不及待地将你叫到上京城来,军队的改编刻不容缓,这也是为朝廷减负的办法之一啊!” 第一千六百三十九章:裁撤事宜(上) 大明军队士卒的薪饷之高,足以让世人瞠目结舌,一个普通士兵的薪饷,便足以让一个四口之家过上小康的生活,再加上一些相应的减免赋税的优惠政策,使得在大明当兵,是一个相当不错的职业。 当然,这是一份高危职业。可是就算如此,成为一名士兵仍然是大明人分外盼望的事情,特别是像刚刚归附到大明的西地百姓,一旦成为一名士兵,便意味着马上可以摆脱贫穷。 但高额的薪饷,也成为大明政府的一个沉重的财政负担。养活一个兵,可不仅仅是薪饷,大明的武器装备,亦是大陆之冠,算将下来,每一名士兵每天花费的银钱,便是一个极大的数字,如果在这个数字上面,在乘上兵额的总数,看起来便相当恐怖了。 也正因为如此,大明养不起太多的兵。三年退役制度,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的产物,一来是可以保证财政不至于被军费给拖垮,二来,也能使大明在需要的时候,有充足的兵源可用。 但这些只是和平时期的政策,一旦到了战争期间,便不管用了。抛开战争本身所需要的天文数字的开支,激增的军队数量,也使得军饷成倍的增加,这还不算打了胜战之后的奖赏和战死受伤士兵的抚恤。 这场征服楚国的战争,从东部六郡开始,军队的数量便在迅速的增加中。周济云麾下三万人,曾琳麾下两万余人,关宁,韩华锋麾下重新入伍的一万余人,宿迁麾下的两万余人,关宏宇麾下的两万余人,卞文豪麾下的一万人。这猛然增加的十余万人,便几乎抵得上大明平常时节的常备军了,而且他们是大明承认的军队。 既然已经入了大明兵部的管辖范围,那么自然就要与大明原本的军队一视同仁。大家都在一齐并肩作战,拼死打活,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是互相之间的军饷差距太大,只怕会严重地影响军心士气。 所以即便明知财政压力甚大,大明政事堂,兵部,也只能咬着牙,在正式接收这些部队之后,便将他们的待遇提高了与大明原本军队的同样的待遇水平之上。 这等于将大明的军饷开支差不多翻了一番。 战争期间,再难也得忍着,现在战争一结束,不管是政事堂还是兵部,立马便将整编提上了议事日程。所谓整编,也就是裁减军队了。因为维持着如此庞大的部队一天,便意味着要消耗更多的银钱。 “对于这一次的整编,兵部应当已经有了相应的预案了吧?”秦风瞅着小猫问道。 小猫点了点头:“当然,到了战争的后期,权首辅,耿户部差不多每天都要问上臣一遍,盯得紧着啊。” “说说看大致的方略。”秦风笑道,庞大的军费,的确会让政事堂以及户部感受到巨大的压力,现在的大明,要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这一次的整军方略,大体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也就是最简单的,就是大军前进途中,那些归附的地方军队,县兵,郡兵等,这些人是不被我大明兵部承认的等外兵,所以对于他们的处理办法就是就地载撤。这些人都是当地官员临时征召而来的,没什么战斗力,本身也是有家有口的,所以不曾在什么压力,解除他们的武装之后放他们归家,绝大部分只怕还会欢喜不尽。”小猫笑道。 “这些人虽然战斗力不高,但在战争期间,对于维持本地的治安,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的,裁撤他们之后,地方上的治安会不会恶化?大战之后,楚军的一些部队被打散,其中一些溃兵很有可能流窜成匪,这一切,不得不防。”秦风叮嘱道。 “是,这些事情,就关乎到我们大明整体的治安策略了,后面我再讲。”小猫点头称是:“第二部分,就是我们原本的老营头,兵部作了统计,达到三年的老兵,现在占据着我们老营头的三分之二的总人数,但不可能一次退役这么多人,所以兵部这一次准备退役三分之一。抛开在战争之中战死的,受伤的,其实真正将要退役的,只占那些老营现存总人数的四分之一而已。这一部分也不会存在什么问题,因为大明的老营头对于我们的政策是相当了解的,这一政策也执行多年,对此不会有什么抵触情绪。” “这倒是。先退役老营头的士兵,也算是给其它的军营一个示范作用是不是?”秦风笑问道。 “也有这个想法。”小猫笑道:“这也是做给其它部队看的,大明老营的士兵都得按照规定离开军营,其它的战营,那就更不用说了,先整编老营,也是给这些新加大明军队的家伙们一个心理准备。” “最难的,便是第三部分了。比方说宿迁的部队,关宏宇的部队,周济云的部队等等,他们以前的待遇相当低,在归顺大明之后,骤然之间便拿到了以前十倍的饷银,他们自然对这份职业有着相当的期盼了,而且现在战争已经结束,连生命危险都没有了,这个时候,骤然要将他们裁出军队去自谋生路,恐怕会引起一些不满。”小猫道:“想要平平安安地整编,裁撤,除了需要这些部队的军官们高度配合之外,地方上的安置也必须得跟上。” “政事堂在安置这些退役兵时有什么打算?”秦风问道。 “方案做了许多,比方说关宏宇的部队,基本上都是安阳人,如果他们愿意回到安阳,朱义也给他们准备了相应的土地,房屋,牲畜等,而青河郡的耿前程更是抛出了更大的诱饵,只要这些退役士兵愿意去青河郡落户,他给出的价码是安阳朱义给出的足足两倍。” “耿前程下这么大的本钱?”秦风笑道。 “青河郡人丁不足是一个方面,另外一个方面,是耿前程想要改变青河郡的人员构成。”小猫笑道:“现在青河郡的人,大多是原卞无双部被解散的军队以及他们的军属,那里的人啊,或多或少都能与相互拉扯上关系,有事抱团,互相声援,让耿前程很是头痛,这也造成了治理地方时的一些困挠,所以耿前程一直在想办法改变这种人丁构成的模式,这些退役下去的士兵们,勇悍不输于青河本地人,到时候去了青河,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必然会更加地依靠官府,耿前程在那里便会有更多的本钱来治理地方了。” “难怪他不惜代价。”秦风笑道:“反正青河现在多得是土地,而且每安置一个退役士兵,朝廷还有相应的补贴,这家伙意我两头赚呢,说起来他们家可真是有做生意的血脉传承啊,有其父必有其子。” “而且还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小猫大笑,对于耿精明,他还是很佩服的,至少这位耿户部上任之后,与商业署王月瑶密切配合,让大明的国库慢慢地扭亏为盈,兵部用钱,也渐渐地大方起来了。 钱不能办成所有的事情,但没有钱,却是办不成任何事情的,对于这一点,小猫是深有体会的。 “也就是说,关宏宇部与宿迁的西军部,安置的重点还是安阳和青河两地。” “是,朱义对此倒不是太热心,只是按部就班,因为安阳本来就是人多地少嘛。耿前程热情很高,听说已经派了不少的人去关宏宇和宿迁哪里去游说,希望二位将军能助他一臂之力,将更多的退役士卒安置到他那里去。不过呢,我还是有些担心,这些人去了青河之后,会不会与青河本地人形成一些对立的态势,陛下,我们大明可是允许退役士兵携带自己的凯甲和兵器的,他们要是械斗起来,那就有些可怕了。”小猫显然有些担心。 “耿前程都不怕,你怕什么?”秦风斜睨了他一眼,“这位当官都当成精了,你想到的事情,他肯定早就想到了,当然会有预备的方案。” 小猫笑道:“那倒是,既然他接了这个摊子,那就必须办好,办不好,政事堂自然会拿他是问的。关宏宇和宿迁的部队大概要裁减一半下来,这就是两万人。另一个大块,就是周济云和曾琳的部队了。来上京城的时候,臣在荆湖与曾议政就这个问题商讨过,曾议政的建议是就地安置。周济云的部队退下来的人主要安置在昆凌郡,他们这些人,在昆凌郡住了太久,那里也差不多就是他们的家了。而曾议政的部队,则东部其它五郡都可。曾议政保证,他的这些属下,绝不会在退役的问题之上有任何的异议。” 秦风点了点头。 “这些部队都与齐人作战经年,与齐人可谓是势不两立,周济云的部队是以原齐国豪门世家子弟为基础的,他们对于曹云的仇恨,只怕要比这些本地人更甚,将他们放在东部六郡,的确可以成为一道有力的屏障。” 第一千六百四十章:裁撤事宜(下) 小猫将一叠卷宗放在了秦风的面前,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真正难办的,是剩下的火凤军.上京城中向大明投降的火凤军大约还剩下了六千余人,再加上其它战斗之中被俘的,受伤的火凤军,他们的数量达到了二万人左右.这些人,大多是世代从军,其中大约有五千人更是所谓的火凤军军户,除了战斗,他们别无所长.这样的一些人,放归民间,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你的意思是,要将他们纳入到大明的军事体系之中?”秦风问道. “是,将他们化整为零,分别调入不同的部队之中,这些人的战斗力还是勿容置疑的,让他们在大明的军队之中呆上三年之后,再按照大明的军事条例,逐一退役.有三年的时间,足够我们将他们慢慢地消化掉了.”小猫道. “一面在大规模的撤军,一面又一下子召纳进了两万人,只怕咱们的军队规模还是降不下来呢!”秦风苦笑道. “倒也不尽然,这两万火凤军,其中毕竟还是有一部分愿意就此退役的.”小猫笑道:”我们估计了一下,真正需要纳入大明军队的最后大概只有一万人左右而已.不过是在安置的时候,哪些人需要分开安置,不能让他们大量地集中在上京地区.” “那就如此办理吧!”秦风拍了拍那叠卷宗,”火凤军的战斗力的确很不错,不若给吴岭派一部分去,说不定他会很欢喜.” “臣也正作如是想,绝大部分的这些火凤军,兵部是准备调到武陵战区的,他们的家属仍然留在上京城,而他们虽然远离家乡,但三年之期,却也让他们有了盼头,如此也能更好的钳制.”小猫道. “吴岭那儿去一部分,昆凌郡那边去一部分,差不多也能把这些火凤军给消化了.”秦风道:”我们的军饷相比起这些火凤军以前的军饷来说,也不差.三年之后,就算他们还有些什么想法,我们也差不多将楚地完全消化了,那时候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政事堂诸公也正是这么想的,陛下,士兵的裁撤事宜大体就是这样安置的,整体裁撤完毕之后,还有一系列的调动,兵部会更合理的配备各部兵马.使各部战力更加均衡.”小猫笑着说. 所谓的调动,其实就是大明兵部对于统兵将军们的一种制衡,有效地防制一位将军将自己统御的部队变成自己的私军的手法而已. “相对于士兵的裁撤整编,政事堂诸公其实更在意的是军区的设置,高级将领的安置.”小猫看着秦风,”西路军在我大明征服楚地之后,已经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必然将要裁撤,而西路军麾下的兵马以驻防,节制,西路军高级将领的安排,就成了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秦风的手指轻轻地大案之上叩击着,沉思片刻,道:”这个问题,其实在大战结束之后,我就一直在考虑了.武陵战区由吴岭在指挥,也是我们未来攻击齐国的时候主攻方向之一,吴岭这些年来,也一直在为此而作准备,这一路自然是要由他指挥.而另一路,就是我们在设计总体战略的时候第二路攻击点,我准备以周济云为统兵将领.” “陛下,现在周济云是杨致的副将,如果由周济云任这一路的主将,那杨致将军怎么安排?”小猫沉吟道. 秦风一笑:”到了他们这个级别的将领,谁任主将,谁副之,都是根据战争的需要来定,谁说哪一个就一定要比另一个高啊?” “那倒是!”小猫也笑了起来.”不过以周济云将军为未来的这一路主将的话,那杨致将军怎么安排呢?” “楚地需要一个镇守将军.雍郡也需要一个.”秦风道:”楚地的镇守我想便由杨致来担任.而镇守府的府衙便设置在上京.” 小猫想了想,皱眉道:”周济云在昆凌,统率东部军区,杨致在上京,为楚地镇守,那他们两人之间如何明确统御关系?” “互不相关,都直接受朝廷管辖.”秦风道:”周济云的任务是准备对齐作战,杨致的任务是负责楚地治安,并在将来战事爆发之后,成为周济云的后援.东部军区的部队,一分为二,一部分常驻东部六郡,归周济云指挥,他们是将来对齐作战的主力,另一部分而分驻楚地各个郡治,平时负责各地治安防护,战争爆发之后,再将他们调入到作战序列之中.楚地归化之后,以前所谓的郡兵,县兵都将被取消,而地方之上也还需要军事力量来威慑.” 秦风停顿了一下,”同时,镇守府还担负着培训新兵的责任,每一个镇守府都将成立一个新兵训练营,以后大明的新兵,在募集之后,都先在新兵训练营,进行为期三到六个月的军事训练,考核合格之后,方能被分配进入各支部队,如果考核不合格,就将被退回去.” “明白了.”小猫道.”那雍郡的镇守便是陈志华啦.” “不,雍郡的镇守由陆大远担任.”秦风道. “那陈志华呢?怎么安排?” “我已经准备成立大明军事学院.”秦风笑道:”将陈志华调回上京,筹备大明军事学院的建立,他将是第一任大明军事学院的院长,把关宏宇调去与他搭班子,以后大明的军官,绝大部分将会出自大明军事学院,即便是各部因战功而提拔的将领,也需要到军事学院去进行一段时间的学习,考核合格之后,才能得到最后的晋升.” “陛下英明!”小猫笑道. 如此一来之后,大明军队以后的军官,士兵都将被牢牢地掌控在朝廷手中,再加上校尉以上的晋升,必须要兵部审批以后才能通过,可以说是进一步地将军队将领对一支部队的影响力降到了最低.主要将领手中剩下的,便只剩下了战时的指挥权. “西部军区取消之后,其麾下的军队,除去西地镇守府所属之外,剩下的将如何分配?”小猫再一次问道. “马猴的步骑混合战营,邹正的宝清营,整编过后的卞文豪部以及于超的追风营,都调入东部战区,归属于周济云麾下.”秦风道:”,关宏宇的部下整编过后,调入西地镇守府,陆大远的部下整编过后,亦归属西地镇守府.羽林,虎贲两营,归建中央战区.而苍狼,锐金两营,亦将归建中央战区.” “陛下,政事堂关于武陵战区还有一点想法.”小锚沉吟了一下,”这一次来,政事堂希望我将这一层意思回禀给陛下,由陛下定夺.” “嗯?是什么?” “吴岭将军执掌武陵战区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他麾下的部队,也是变动最小的,政事堂认为,这对于吴岭将军并不是一件好的事情,对于朝廷来说,也不好.但武陵战区担负着将来进攻齐国的箭头任务,亦不能随意更换,所以政事堂觉得,需要给吴岭将军调一个够份量的大将去做副手.” 秦风嘿了一声:”政事堂诸公的意见一致吗?” “是,权首辅为此还专门去函征询了曾议政的意见,曾议政也是持同样的意思.”小猫道. “这个人可不好找,有份量的大将去了武陵,必然也是不甘人下的,一个不好,便会导致正副将之间的争权,这并不是好事.”秦风皱眉,看了一眼小猫,问道:”政事堂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是,政事堂的确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小猫肯定地回答让秦风脑子之中灵光一闪,”他们是准备让野狗去?” “陛下明见万里.”小猫笑了起来:”野狗到了武陵战区,他那性子,是绝不会跟吴岭争夺什么指挥权的,但他的身份,资历摆在哪里,却又能又效地制衡吴岭,想来吴岭也能明白政事堂调野狗去哪里的意思.” 野狗对于秦风的忠心,这是上上下下都公认的,这根一根筋的家伙,脑子里从来都只认一个人,那就是秦风,将野狗摆在武陵战区,倒的确是一个合适不过的人选,既能让政事堂放心武陵战区对于朝廷的忠心,又不会让哪里出现正副大将因为争权而不和的事情出现. “可是野狗是中央战区的大将军,将他调去哪里,岂不是贬职了?”秦风笑道:”正事堂没有考虑到这一项吗?” “野狗才不在乎,陛下不知道,在您离开上京城的这段日子,野狗没事儿就去找政事堂还有我的麻烦,就是因为这一次的大战,他一场也没有捞上打,心里愤愤不平呢!将他调到哪里去,他高兴还来不及,您认为野狗是一个在乎名位的人吗?” “他倒的确会不在乎,但也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将他降一级吧?”秦风笑道. “陛下,政事堂认为,平定楚地之后,大明需要大赏功臣了,在这上面做做文章便可.”小猫笑道.”在者谁都知道大明下一步就是要针对齐国用兵了,这个时候调野狗去武陵战区,也可让所有人都明白大明的决心.” 一个战区,去了两个大将军,是个人都明白大明是要准备对齐国下手了. “野狗走了,那谁来担任中央战区的大将军?” “中央战区担负着大明腹地以及越京城的安全,当然需要一个绝对让人放心的人,政事堂觉得和尚该提拔了.” 第一千六百四十一章:千年以前的日记(上) 厚重的大门在秦风的面前缓缓推开,一排排的书架出现在他的面前,从地面几乎要接触到屋顶,书架之上,满满当当全是密密匝匝地摆放着一本本,一卷卷书藉,用汗牛充栋来形容亦毫不为过. “陛下,东西在里面.”乐公公轻声道. 跟随着乐公公走进最里面的一栋小屋,里面同样摆放着一排排的书架,只不过书架上是一只只的盒子. “这些盒子原本都是裹上了蜂蜡,贴上了封条的,老奴这些时日为了寻找陛下想找的东西,这才将他们全都拆封了.”乐公公道:”基本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楚国这些年来一些密旨和见不得光的玩意,不过陛下想要的东西,这里面也的确有,但只有几张残篇.时日太久,老奴不敢随意移动,生怕他们就这样毁了.所以只能请陛下到这里一观.” 秦风点了点头,他要找的是千余年前李清大帝留下来的东西,时日太久,那些纸张只怕早已经不堪重风,或者一阵轻风,便足以让他们烟消云散. 三个盒子摆在大案之上,走过去,坐在案后,秦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些年来,他早就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是山崩于前,也不会让他有太多的惊讶,但这一刻,他仍然觉得心里有些颤抖. 他知道自己是不同的.多年以前,当贺人屠带着那张便签到了他的面前,他轻而易举地读出了上面的内容之后,他就清楚了自己与别人的不同.他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但当他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脑子里却清晰地知道,那叫拼音. 千年之前,李清大帝留下来的东西,从来没有人能解读出来,但自己却能一眼看明白里面的意思. 看着秦风的模样,乐公公悄无声息的退出了这间屋子,轻轻地将门掩上. 伸出颤抖的手,秦风揭开了第一个盒子. 不是多年以前见过的拼音,但却仍然是与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东西,一个个小小的方块字出现在秦风的面前. 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浮上秦风的脑海,阵阵昏眩袭来,他感觉到脑子里又似乎有无数根钢针在不停地扎着自己,冷汗唰唰地流了下来. 吸气,吐气,再吸气,再吐气. 终于让自己狂跳的心稍稍稳定了下来. 是的,那种当初看到拼音的熟悉感又回来了,这些字,自己果然是认得的. 这是一篇日记,从边角上的焦黄仍然可以看出来,当初他应当是从火中被抢出来的. 九月一日,星期三,晴 我们是异类! 来到这个世界整整半年了,虽然这个世界上的人看起来与我们没有什么两样,但今天,我们终于确定,他们与我们是不一样的. 我们偷偷地抓来了两个人,对他们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测,他们居然有二十四条染色体.天啊,这些看起来与我们别无二致的人,其实跟我们完全不一样. 这个结果让我几乎要疯掉了.唐诗的病已经很严重了,自从上次与我一起出去抓来这两个实验体之后,他就病倒了,病症与其他的战友们一模一样. 我没有任何办法,中央主机也分析不出来任何的结果. 以前我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现在我明白了,他们跟我们是不一样的,基于人类基因而发展出来的病理学,显然不适合这里的人类.好吧,我姑且把他们也称做人类.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染上这种病,或许是因为我的身体更强壮一些,或者只是时间还没有到,但也许这是迟早的事情.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们是入侵者,消灭我们或许便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吧. 我努力地安慰唐诗,告诉他病一定会好起来的,但唐诗一点也不相信,因为先前的战友们,无论我们想了多少办法,他们还是一个接一个的走了. 他很豁达. 但是我还是没有将这一点告诉他,如果他知道了,只怕会走得更快,要是他也走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战舰受损严重,在这里,我们完全无法修复它.我们甚至无法为其补充能量.剩下的一点点能量,仅仅能用来维持中央主机的运行.即便是如此,我们也要尽可能地节省能量. 我们回不去了,除非我能在这个世界上找到补充能量的办法,从而能让救生飞船被启动.但对此,我不抱一点希望. 但哪怕是明天就要死,今天要做的任务还是要做.那两个实验体在度过了最初的惊慌之后,似乎安定下来了,他们开始彼此交谈,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他们的谈话我听不懂,但中央主机会录下他们所有的对话然后加以分析,找出其中的规律. 或者,我需要去抓更多的实验体回来. 如果我回不去了,如果我不会像其它人那样死去,那我就要想办法融入这里,只有融入这里,我才能找到补充能量的方法,找到回家的路. 看完第一篇,秦风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自己果然是与众不同的,李清是异类,那岂不是说,自己也是异类.头痛得更厉害了一些,身上衣衫早已湿透.他强忍着极度的不适,揭开了第二个盒子. 九月九日,星期四,雨 今天是地球上的重阳节.唐诗终于没有顶过来,他走了.他瘦得皮包骨头,一双眼睛显得好大.他躺在那里,就这样看着我,眼神里暴发出来的神彩让他显得与往日格外不同. “李清,我要回家了.”唐诗的话让我哭了起来. 在我的号淘大哭声中,唐诗睁着大大的眼睛,没有了一丝的气息,所有的仪器都显示他没有了任何的生命特征.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大哭不仅是因为唐诗走了,也是因为这个世上仅存的我唯一的同类也离开了我,我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我很恐惧. 唐诗走的时候,还有我送他,我走的时候,却只可能是孤苦零丁一个人了. 我们那高度发达的医疗技术,面对这个世界的疾病,毫无办法.或者,这便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下一个,该轮到我了. 这一天,我格外的思念家乡,那个蔚蓝的地球,虽然现在的他,没有了往日的色彩,人们只能龟缩在一个个的隔离区内,地下掩体之中生活,但那里却有我的同类,至少不会有这样的孤寂感.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三月一日,星期二,晴 来到这个世界整整一年了,我悄悄地抓来了很多的实验体,将他们关在一起,通过他们的交谈,主机终于整理出了这个世界的语言,我偷来的一些书藉被扫描过后存进主机,两相对照之后,我对这个世界终于有了一个模糊的认知. 至少,我会说他们的话了,我能看懂他们的书本了.我对融入这个世界,终于艰难地走出了第一步. 前两天抓来的那个新的实验体很恐怖,我差一点就死在了他的手中. 我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能跑得那么快,不,那不是跑,那是飞.他就像是一只大鸟一样,从离我数十米远的地方,眨眼之间就来到了我的面前. 幸好我是一个很不错的战士,我的神经足够坚韧.我躲过了他那致命的一击,然而我看到的一切,让我简直不敢相信,那人一拳,居然将一棵合抱粗的大树打成了两截,看着那上半截平平飞出去的树杆,我想我的嘴巴一定能塞进去好几个鸡蛋.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一个人凭借**的力量,就能做到这样的事情,这让我想起了家乡那些武侠小说,那里面的侠客,倒个个都是有这种本事,不过那都是假的呀,但这些光怪陆离的描写,现在却真真切切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我觉得我的世界观完全破碎了. 好吧,其实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的世界观已经破碎了. 好在我虽然很震惊,但却并没有被吓倒.我是最好的战士,接受过最严酷的训练,纵然遇到这样的怪事,我仍然保持着冷静. 这个人我必须抓住他. 在他再次向我扑来的时候,我冷静得就像万年亘冰,我向他开了枪,弹头里的麻醉剂对这个世界的人一样有用,这一点,在我抓住那些实验体的时候,已经证明过了. 不过这个人明显是不一样的,希望在他杀死我之前,麻醉剂能起作用. 那人作出了闪避的动作,但枪械的动能显然不是他能避过的. 结果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麻醉剂在这个人身上发作的时间,居然比一个普通人要短得多,大概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他就倒下了.而一个普通人,起码要好几分钟的时间. 捆绑这个人的时候,发现的结果让我直冒冷汗,那人居然用手抓住了麻醉弹,天啊,麻醉弹的弹头勉强钻进了他的手掌.如果不能见到血,我想我今天死定了. 这个人是特殊的,希望主机能够找出这个秘密. 第一千六百四十二章: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屋内传来的异常的动静声惊动了外面守卫着的乐公公与慕容海两人.听到传来砰的一声响,两人都是大惊失色,这个时候再顾不得其它什么,两人立即闯了进去. 目光所及之处,两人皆是面色大变.秦风倒在地上,双手捂着头颅,似乎在经历着极其残酷的折磨,身上衣衫早已尽皆被汗湿透. “陛下,陛下,您怎么啦?”乐公公惊骇万状. 秦风翻眼瞅着他,喃喃地问了一句:”我是谁?” 就这一句话,已是让乐公公和慕容海魂飞魄散.说完这句话,秦风双眼一翻,尽是昏了过去. 乐公公一把将秦风捞起来背在自己的背上,撒腿便向外跑去,慕容海紧紧跟上. “慕容将军,烈火敢死营进入紧急状态,封锁皇宫,没有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宫.”乐公公一边飞跑,一边对慕容海道. “我马上去办.” “还有,派人去请舒大人过来,要快!” 秦风觉得自己正飘在一个光怪陆离的地方,就像一个旁观者,清晰地感知着一幕幕即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场景在自己的眼前划过. 林立的高楼大厦如同森林一般从眼前一直漫延到远方,蚂蚁一般的人在这些丛林之中川流不息.呼啸而过的列车,堵得严严实实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汽车,天空之中,一架架的飞行器闪电般的掠过. 一张张面孔从眼前飞快地掠过,有熟悉的,有陌生的.有些已经极其模糊,有的却是愈来愈清晰. 秦风觉得自己的大脑,此时就像是一个存量不足的硬盘,却正在被硬生生地往里塞入无穷无尽的内容. 痛! 一直痛到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就在秦风觉得自己马上就会爆体而亡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全都消失了,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灰蒙蒙的什么也没有的无尽的空间,他在里面漫无目地的飘来飘去,不知从何而来,不知要向何去.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点亮光,就像一个即将溺死的人看到了一根稻草也要拼命揪住一样,他义无反顾地向着这束光亮的方向飘了过去. 眼前愈来愈亮,最终眼前变得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 耳边传来了婴孩哇哇的啼哭声,有人惊喜地喊叫声,刺眼的光茫在渐渐的消褪,他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这就是我吗?一个皱皱巴巴的小婴孩正被一个汉子捧在手心里,那人在开心地大笑,床榻之上,一个虚弱之极的妇人正倚床微笑着. 时光晃眼即过,眼前再次出现的却是修罗地狱一般的场景,一队黑衣人出现在他们生活的这个小村庄,杀戮让这个平静的村庄血流成河. 那个捧着小婴孩的男人战死了,那个倚床而卧的女人战死了,一个家人带着小婴孩侥幸逃脱,从此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时光荏冉,老家人终于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将他下葬之后,长大的小婴孩离开了生活了十数年的地方. 一场场的战斗,一次次的险死还生,哦,那就是我,是秦风. 笑嘻嘻的舒疯子,整日里阴沉沉的剪刀,到处采花留情的花和尚,整日拿刀砍树的野狗,哦,还有那个跟屁虫一般的小猴子. 这些人渐渐的远去,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孔在脑海里愈来愈大,那是兮儿. 兮儿在唱歌,多么熟悉的歌词啊,那还是自己教她唱得吧! 妹妹找哥泪花流, 不见哥哥心忧愁! 哦,这是我以前那个家乡的歌,真得很好听.可是现在兮儿真的在流泪呢!秦风突然觉得心好痛.努力地伸手,想要擦去兮儿脸上流淌的泪水. 闵若兮看着躺在床上毫无动静的秦风,流着泪一遍遍地唱着那些秦风曾经唱给她听的歌,秦风对他说过,这是他家乡的歌,她只希望这些优美的曲调能够唤醒昏睡中的秦风. 从哪天乐公公将秦风背进寝宫,已经整整三天了. 歌声戛然而止,闵若兮看到,秦风的一只手居然抬了起来,是自己的幻觉吗?她揉了揉眼睛,不,是真的,秦风的手当真抬起来了. 紧紧地握住秦风抬起来的手,闵若兮欢喜地大叫起来:”秦风,秦风,你醒过来了吗?” 秦风努力地睁开了有些沉重的眼睛,那张模糊的面孔正在渐渐地变得清晰. 砰的一声,房门被从外面推开了,舒畅,乐公公等人呼拉一下全都出现在他的面前. “醒过来了,哈哈,醒过来了!”舒畅放声大笑,俯下身子,看着秦风的双眼,”我是谁?” 这句话刚一出口,舒畅便被闵若兮一巴掌给扇得呼地一下飞到了墙角.该死的舒畅,你想干什么? 乐公公将秦风背回来的时候,告诉闵若兮,秦风在昏倒之前,最后的一句话,便是”我是谁?” 舒畅好死不死地这个时候问这句话,要是再度刺激到了秦风怎么办? 舒畅鼻青脸肿地又爬回到了床榻边,这一次他不敢问了,只是殷切地看着秦风,同时一把抓住了秦风的手腕. “我是秦风,你是舒疯子.”秦风微笑着道.”舒疯子,你身上好臭啊!” 听到这几句话,屋里几人不约而同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是真的醒了,这是真的好了. “你试试三天三夜不睡觉,不洗澡就呆在你这里瞪着眼睛看着你,想着法子的要让你醒过来,身上会不会臭?”舒畅翻着白眼道:”真是奇怪了,啥事儿也没有,你的身体比一头牛都要健壮,可为什么你会昏过去三天三夜不醒呢?” “三天三夜?我昏睡了三天三夜了吗?”秦风讶然问道,一挺身坐了起来. “当然,你要再不醒来,非出大乱子不可,你知不知道,慕容海封锁了皇宫,小猫那一帮人见不到你的面,都快要沉不出气了.我敢说,你要是再不醒来,那家伙敢调动兵马冲进皇宫来.”舒畅扁扁嘴道. “我没事儿了.乐公公,你出去给在上京的文武大臣们传令,就说今日晚间,我会设宴与大家共同欢饮.”秦风挥了挥手,对乐公公道. “遵命,陛下.”乐公公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秦风整整三天三夜昏迷不醒,皇宫之中的异动,自然瞒不过在上京城的一班大明高官,如果不是闵若兮出面,小猫等人只怕早就忍不住了. 可即便是如此,上京城的紧张情绪已经抵达了高峰,秦风再不醒来,谁也料不到会出什么样的事情. “还是因为混元神功?”舒畅有些紧张地问道.”这玩意儿又开始作妖了?” “不是.只是我自己的问题.”秦风笑了笑,”舒疯子,我没事了,你放心好了.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现在已经完全清楚了.所以,你现在可以滚回去好好地将自己洗得清清爽爽地,然后去干你自己的事情吧.” “真得没事儿?”舒畅犹豫不决. “一点儿事也没有了,你不是说我健壮的像一头牛一样吗?”秦风笑道. “好吧,反正在你身上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我都可以理解.”舒畅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我的确的回去洗洗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秦风与闵若兮两个人,闵若兮紧紧地抓着秦风的手,眼光之中仍然是一副心有余悸的神色. 好半晌,她才道:”乐公公跟我讲了,舒疯子也被我逼着说了很多事,你,真是李唐后人?”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秦风笑着伸手揩去闵若兮脸上残存的泪水,凑过去在对方的脸庞之上波的亲了一口:”我就是秦风,没有改名换姓的打算.” “你能看懂那些李清大帝留下来的东西?千余年来,没有人能看懂.”闵若兮怔怔地看着秦风:”舒疯子说,你是李清大帝的转世,能看懂自己的东西,根本就不稀奇.” “别听他胡咧咧,李清大帝早翘辫子了,人死如灯灭,什么转世不转世,压根就没有的事情.”秦风笑道. “可是你为什么能看懂?我看了那些东西,完全不知道上面写着什么?”闵若兮道. “这个,我也真说不清楚,反正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开始,我就觉得我理解他们的意思.”秦风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将真实的情况告诉闵若兮,这只会增加她的困挠. “你能看懂李清大帝留下来的东西,你还炼成了李清大帝独有的混元神功,一千多年来,从来没有第二个人能练成.”闵若兮目不转睛地盯着秦风. “或者这就是我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吧.”秦风笑道:”不过我只可能是秦风,而不是什么李清大帝的转世.一千多年了,出现一个像他那样的人,也许并不稀奇.” 闵若兮冰雪聪明,她能看出秦风没有说实话,但她也没有准备去逼着秦风说出一切,只要秦风还是秦风,于她而言,那就够了. “那上面写着什么?这几样东西,我父皇一直是很宝贵的,即便再娇惯我,也从来没有让我瞅过一眼.” “事实恰恰相反,一点也不宝贵,上面只是记叙着李清大帝的一些日常,就是日记,记录他平时的一些琐事.” “原来是这样啊!”闵若兮没有接着再问下去,但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的丈夫,只怕与这位千年之前的大帝,当真有着一种冥冥之中的联系.曾有传言说,李清大帝是神之子,来自一个神秘的地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或者自己的夫君也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为什么能看懂李清大帝留下来的东西. 也许自己的夫君曾经因为什么原因而被封锁了记忆,而阅读李清大帝留下来的东西让他受到了绝大的刺激这才昏了过去. 秦风不是说,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了吗? 也只有这种解释了. 第一千六百四十三章:再见文卫 夜已深,长长的巷道里没有丝毫的光亮,也听不到一丁点的声息.原本这里还有着一些看家狗,捕鼠猫的,但在长达一年多的计划供给的日子里,这些都消失了,成了一些人充饥的口粮. 上京城仍然处在宵禁当中,不得允许在这个时间还在街上游荡,碰见了巡见兵丁,下场只有一个,抓起来去牢里走上一遭. 黑暗之中,却有三个人行走其上,看似步子很慢,犹如闲庭信步,但实则上却是极快,长长的巷道,普通人也许要走上半柱香的功夫,但似乎在这三个人刚刚在巷口出现,转眼之间便走到了巷尾. 两男一女径直站在了巷子尽头一间看起来颇为破败的房子之前,文家菜馆的招牌仍然有半边掉落,就这样斜斜地挂在门楣之上.多年岁月过去,那块招牌显得更斑驳了,几个字本来苍劲有力,极有功底,但墨印却已经是极淡了. “这是有多懒呢,既然回来了,也不收拾一番.”看到这一切,女子笑着摇头道. “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男子哈哈一笑:”有文老这个人在这里就足够了,房子再破败,在这上京城中,仍然熠熠生辉.” “皇帝和皇后这是一唱一和地打趣我这个糟老头子呢!”屋子里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秦风笑着推开门,当头走了进去:”秦风见过文老,卫老.” 屋子里仍然是两三张桌子夹几条板凳,除了文汇章和卫庄两个老家伙坐着的那一张桌子外,其它的几张桌子上积存着的灰,只怕有两三指厚了. “若兮见过文老,卫老.”闵若兮笑嘻嘻地冲两人福了一福:”多年不见,文老与当年可没有什么两样啊!” “小丫头还是跟当年一样伶牙利齿.”文汇章呵呵笑道:”不过现在老头子可没有什么让你骗得了,便连武学一道,你也是迎头赶上了.” “文老说笑了,没有文老当年的出手相助,哪有闵若兮与秦风的今天.”闵若兮正色道:”此恩此德,若兮永生难忘.” 文汇章的眼神儿有些奇异地看着闵若兮:”当年我答应了你的事情,看起来是微不足道,但世间之事,自有因果,最终导致的结果却是闵威苦苦维持的这大楚江山,折在了你丈夫的手中,小丫头,如果当年你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你还会苦苦求我出手吗?” 闵若兮一怔,一时之间,竟然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文老头,话可不是这么说,楚国败亡的真正之始,便再于闵若英开始设计政变的那一刻,当他的计划开始推动之时,便已经注定了楚国最后的结局,不亡于明之手,也会亡于齐之手,现在的结局,对于闵威来说,反而是一个较好的结局了,至少他不会少了祭祀.要是齐国人打进来,闵氏宗庙不存矣.”一边的老学究一般的卫庄,笑着道. “或许吧!”文汇章点了点头:”我是真没有想到,当年的那个毛头小子,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一番大事业.” “这有什么可稀奇的.”卫庄扁了扁嘴,”天命有定.有李清大帝加持的人物,有什么做不到?” “说得倒也是.二位,坐吧.”文汇章笑着指了指桌子边的板凳.直到此时,跟着秦风夫妇二人来的霍光才走到了文汇章的跟前:”见过文师.” “你也不错,不枉在我这个小菜馆里切了几年的肉,既然来了,就别闲着,反正你也在我这当了好几年的厨师,便去替我们几个准备一点下酒菜吧,就来你最拿手的烤羊肉吧,家伙什都在厨房里.” “几位稍等,我这便去准备.”霍光笑着向几人一揖,转身走向厨房,堂堂的宗师,在这间屋子里,在这几个人的面前,却也只有做这些杂活的份儿了. 眼前的这两位老者,都是这世间最顶尖的人物,二人偏偏于秦风都说得上有救命之恩.对于他们两个,秦风是从心底里尊敬的,不仅是他们的武道,亦是他们的为人. “一别十余年,二位风彩亦旧,秦风心中甚喜.”秦风道. “老了.”文汇章叹口气,摇摇头,”十年时间,一无所得.” “倒也不算一无所得,至少我将齐宫之中的那些珍藏典藉看了一个够.”卫庄却显得豁达得多. “你是一个老学究,我只是一个菜馆小老板,怎能相提并论?”文汇章笑骂道.”秦风,你今日来,是为了我们从曹云手中带出来的那些大帝的遗物吧?” “一来是拜见二位长辈,二来也的确是想看看这些东西.”秦风也不掩饰,”楚宫之中,也有一些大帝旧物,不过太少,秦风看了,一鳞半爪,难求甚解,齐国皇室,承继了大唐帝国绝大部分的遗产,大帝遗物或者更多,也许能从中推断出更多的东西.” “为什么说是遗物,当年大帝可是失踪而不是死亡.”文汇章盯着秦风道. “没有人能活上千年.除非他是一只老王八,千年王八万年龟嘛.”秦风不以为然地道. “那可是你的老祖宗.”卫庄瞪大了眼睛,”可我从你这儿听不到一丝半毫的尊敬.” “君子之泽,五世而散,上千年了,这得多少代了,即便有血脉,也是淡不可及了.”秦风微微一笑,”我姓秦,不会改名的.” 卫庄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可是为什么你能看懂李清大帝的东西?” “或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能看懂,但拿着这些东西,似乎他们的意义就不言而喻了.” “我现在真有些相信你是李清大帝的转世了,能炼成混元神功,能看懂他留下来的东西,这是千余年来,除了你没有第三个人办到的事情.”文汇章道. “二位不必猜测,我从哪里来,我是谁,我很清楚,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二位,我绝不是什么李清大帝转世.而且我也压根不信这个东西.” “虽然你说话不尽不实,但我也不想追问了,谁都有自己的秘密,更何况是这样的大事.”文汇章点了点头.”我们从曹云手里拿到了一些东西,我们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全部,带着这些东西我与卫老头回到了上京城,本来是应当先去见你的,但我与卫老头终究还是有些贪念,我们还想自己努力一下,如果你打到了上京城,我们还是茫然无所得的话,就把这些东西交给你.” “二位为什么一定要研究李清大帝的遗物呢?”秦风有些茫然不解.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卫庄叹了一口气:”到了我们这个份儿上,武学一道差不多是走到了极致,生命也快要走到了尽头,这个时候,李清大帝当年的传闻,于我们而言,便是极大的诱惑,都说他没有死,而是飞升了.这便是我们这些走到了宗师之巅的人物想看到的最后的风景,宗师之后是什么?” “说白了,就是怕死.”文汇章一摊手,”你不会笑我们吧,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贪念红尘?” “正如您所说的一样,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秦风笑道.”怕死从来都不是一个可以嘲笑的事情.求生是人的本能.” 文汇章哈哈大笑,一俯身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推到了秦风的面前,”都在里面了.” 秦风正要伸出手去,闵若兮却是有些紧张地抢先伸手,按住了盒子,有些忧郁地看着秦风. 知道闵若兮心思的秦风拍了拍闵若兮的小手,柔声道:”没事儿了,我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前几天的事情,不会再出现的.” “闵丫头,前几天出了什么事?” “前几天,秦风看了楚宫之中珍藏的三页大帝日记,然后就昏倒了,糊里糊涂之中一直在说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的,要往哪里去的胡话,一天前才刚刚清醒恢复过来.”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那里去?”文汇章与卫庄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露出一丝震憾之色.”你真想明白了?” 秦风大笑:”我就是我,从来处来,往去处去,文老,卫庄,在这样的事上纠缠,智者不为也,所以我说我搞明白了,其实就是压根不在想了.” 两人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闵丫头,你陪我们去后边吃烤肉喝酒吧,让你的男人在这里好好地看看这些东西,我们能不能找到答案,就要看他的了.” “好的.”闵若兮点了点头,站了起来.陪着两个老头往后面走去. 秦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打开了面前的盒子. 其实在他这里之前,他已经知道了李清到底从何而来.他应当是与自己从同一个地方来的,那个地方叫地球.只不过在李清所处的那个年代,肯定是远远的超过了自己的那个时代,至少,在自己曾经活过的那个地方,还没有什么太空战舰一说.人类还在银河系内蹦哒呢. 大千世界,当真是奇妙无比,李清在地球上的年代应当远远地超过了自己,但当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却已经离开了千年之久. 或者这便是李清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来到这个世界,而自己,只能算是一段思想,一个灵魂? 如果真有灵魂的话. 第一千六百四十四章:千年之前的日记(中) 打开盒盖,内里放着厚厚的一沓泛黄的稿纸,大齐果然不愧是继承了大唐衣钵的政权,在其它国家手里只不过拥有零散的几张李清大帝的遗物的时候,他们手里却有着这么多的东西。 而且看起来也保管得极好,至少不会一碰就碎。 取出这些东西,先是略略地翻了翻,秦风便将他们分成了几类,有一些是随手写的一些诗词歌赋,这对秦风来说,毫无价值,因为这些东西,他亦是耳熟能详。有一些似乎是设计图纸,秦风也毫不感兴趣。秦风想看到的是如同大楚内宫之内藏有的那些李清日记,通过那些,秦风觉得自己能大致勾勒出李清的生平。 李清在齐宫里遗留下来的日记大概有十几张,也不知曹云那家伙是不是将这些东西都给了文卫二人,不过按照曹云那家伙的性子,这种可能性不大,或者只拿出了一部分来糊弄这两位老先生。 不过这并不重要。终于有一天,所有的这些李清日记都会落入到自己的手中。 收拾好心情,李清郑而重之地将一份日记摊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四月一日,星期五,阴 一个月来,我又想法设法抓了十好几个具有非凡身手的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来得手就容易得多了,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人似乎很多。不出意料的是,当他们落入到我的手中,并且被绑到仪器之上进行一项一项的生理检测的时候,他们差不多都崩溃了。 他们疯狂的挣扎,用尽他们所有能使出的手段,但他们再强大,也无法应对这些他们完全不了解的东西,相比于我接受他们的东西,很显然,他们无法接受他们看到的一切。 他们的挣扎让我能更好地分析他们的数据。 主机终于得出了结论,那一条多出来的染色体,果然就是他们能拥有这种超凡体质的原因所在。在地球之上,这大概就是被我们所幻想出来的武功吧,也许在地球之上,那些所谓的武学大家,他们是不是也拥有比我们多出一条的染色体呢? 不过这不大可能,因为在地球之上,所谓的武学大家,基本上都是一些骗子,在我们这些战士面前,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们杀死。不过在这里,如果我对上这些人的话,不靠手里那些武器,他们大概可以会象杀一只鸡那样容易的杀死我。 在充分的利用人体方面的能力上,这个世界的人,超出我们不知凡凡,但在如何利用外物之上,他们还处在一个超级原始的时候。 我很忧愁,因为我需要能量,而随着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愈来愈多,我才发现想要弄到我需要的东西的难度有多么大,现在我都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我需要的东西。 如果我想要融入这个世界的话,我必须也拥有与他们一样的超凡的本领,这个世界的普通人,过得并不好,那个什么大周王朝,看起来是一个相当腐朽和凶残暴虐的国度,如果我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出现的话,我觉得我肯定活不过一年。 希望主机能为我找到办法。 四月二日,星期六,阴 主机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在分析了这些我抓来的家伙的数据之后,他为我量身打造了一套功夫,对于主机来说,这些东西只是一些冰冷的数据,而对于我来说,这却是以后赖以生存的宝贝,我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部武侠小说,于是很恶趣味地将这套功夫命名为混元神功。 主机的医疗系统为我配备了新的药物强化剂,这将帮助我在最短的时间内,练出最好的功夫,说到底,功夫,只不过是开发人体的潜能而已,当我了解了这一切之后,一切便显得容易起来了。不过医疗舱的损坏,使得我所拥有的药物弥足珍贵,我必须很小心地使用他们,我不认为在这个世界上,还能找到这些东西。至于会不会有后遗症,谁会管他呢,我现在对未来是一片迷茫,也许明天就死了,好好地过每一天吧。 我开始了一段全新的冒险经历。 看到这里,秦风不由苦笑起来,原来自己所练的功夫混元神功的来历竟然如此,只不过是一个孤寂的家伙一个恶趣味的命名而已。难怪自己练这混元神功会将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这玩意儿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能练的,自己大概这具身体,也拥有和这个世界上一样的染色体,与李清比起来,多了一条。而这套武功,只能是专属于李清的。这样看起来,自己能够活下来并将这套武功练成,的确是走了狗屎运。 六月三日,星期三,晴 主机的分析能力出乎意料的强大,他设计出来的武功,威力超乎我的想象,当然,如果不是借助嗑药,我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拥有这样的能力,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抓来的那些家伙,都不是我的对手了。他们在成为我的陪练对手之后,在短短的时间里,看到我以他们难以想象的速度成长了起来。 大部分人都在混乱之中死去了,我觉得他们是被吓死的。不过有五个家伙,却成了我的忠实拥甭,他们将我看作神。 好吧,这里的一切,在他们看来,的确都是一些神迹,我没有跟他们解释,这样也许更好。我需要一些帮手。 剩下的这五个家伙,算得上是较为强大的。用他们这个世界的分给体系来说,他们应当是处于第七级的高手,暂且称之为高手吧,因为在他们的上面,还有第八级,第九级,以及宗师。 我现在可以应对他们五个人的围攻。可是我还没有抓到更高级别的实验体,所以我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水平。 既然收了打手,当然要给他们一点甜头尝尝,我让主机为他们配制了一些药物,使用这些药物的时候,我很心疼,因为配药的原材料已经愈来愈少了。不过效果当真是相当的好,这五个家伙,成长速度让我震惊。 我想,现在他们当真把我当成是神了。 八月一日,星期四,晴 我差点儿死了。 我带着曹策,吴刚,马华,舒建和闵超在四个月之后第一次出现在了现实的世界之中,我想要抓一个宗师级的高手来完善我的武功体系,他们很害怕,但我却信心满满。 但事实证明,我的信心是毫无根据的,虽然我事先设计好了所有的情节,但真正与一个宗师战斗起来,凶险程度仍然超出了我的想象。 最后解决问题的是我随身佩戴的枪只,我耗尽了枪只所有的能量,才将这个家伙干翻在地,因为我不想杀了他。好吧,现在我的枪只已经成了一个玩具了。 伤痕累累的我带着五个同样差点丧命的人回到了战舰之中,这位宗师成为了我新的实验体,他给主机带来了全新的数据。 我终于画完了这个世界强大武学系统的整颗大树。 我想,我快要出去了。 主机为那五个家伙重新设计了一套新的武功体系,这会让他们在较短的时间内突破到宗师境界,我需要一些强大的打手来帮助我。 我想要回家,不管我在这里变得有多么的强大,但那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感觉,却始终在我的心里不曾散去,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没有人能够了解我现在的感受。 我不想与一些异形呆在一起,或者在他们的眼中,我才是异形吧。 想要收集到我需要的能量,显然不是一个一般人能办到的事情,我需要拥有极大的权力,在这样的一个世界之中,没有什么比当一个皇帝更有权力的了。如果我能当上皇帝,我就有足够的权力让全世界的人都来为我寻找我所需要的东西。 所以我决定了,我要造反,我要当皇帝。 可惜我的战舰能量所剩无几,要不然的话,我开着战舰到了们的皇宫上去转上一圈,他们或者就能把我当成神,从而达成我的愿望。 我必须要关闭整个战舰了,留存不多的能量,必须用在最需要的时候。现在,我需要用自己的力量去奋斗了。 明天就要走了。我决定干掉那个宗师。这家伙的心志比我新收的五个手下强多了,这样的人,不可折服,便只能杀掉,我不能留下隐患。 我给了他公平一战的机会。 结果当然是让这位宗师惊掉了下巴,一个月以前,他还能把我打得满地乱爬,一个月后,我收拾他轻而易举。 我从五个手下的眼中看到了疯狂的崇拜。好吧,这就是我想要的。 今天是八月一日,祖国的建军节。今天,我李清也要走出去,成立自己的一支军队了。大周朝的腐朽,给了我这样的机会。 我想起了古老的伟人说过的话,枪杆子出政权。不过那时的他们的理想是宏大的,现在我的理想却是渺小的,我只想回家。 世界,我来了,准备颤抖吧! 第一千六百四十五章:千年之前的日记(下) 看到这里,秦风掩卷长叹,大唐覆亡之后,齐,楚,秦,越四家分唐,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原来他们的祖先,就是最早跟随李清大帝的人,而那个舒建,或者是舒畅的祖宗?为什么他没有成为一方诸候呢? 手中的日记是散乱的,看到这里,中间的很多已经完全没有了,下一张,一下子便跳到了李清大帝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二个年头. 秦风从日记之中能够清楚地看到这条线,前两年,李清根本没有公然出现在世人的面前,他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当着一个邪恶的外星人,秘密地捕捉着这个世界的土著来进行着他的研究,在他收了几个部下之后,这种活动更加频繁而又高效了起来. 他正式出现在世人面前,到他建立大唐朝,的确只有十年时间,这也是世人所传说的李清大帝的建国奇迹. 收拾心情,他拿出了新的一张日记. 十一月三日,星期四,雪 我坚定不移地向着长安挺进.在又一次击败了一支前来堵截我的周朝军队之后,因为大雪,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舒建为我带来了最新的情报,大周朝似乎已经猜到了我的战略意图,他们不再试图将部队一支一支地派来送死了,他们正在调集大军,准备在长安郊外与我决战.苏建看起来很担心,因为据他探得的情报,大周朝的皇帝大概能集结五十万以上的军队,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大周朝还是有不少有识之士的. 不得不说,我的四位大将军都是很厉害的人物,当然,能在遇到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超出他们认知的事情之后,仍然能保持清醒的头脑而没有崩溃的人,当然不是一般人物,要知道我抓了那么多的人,除了那个宗师是被我主动干掉的之外,其余的,要么疯了,要么自杀了. 曹策带着其它几个家伙又来向我谏言了.我收复的这几个打手,以他最为全面,能文能武,当然,他们也很自然地以他为首. 曹策苦苦地哀求我不要向长安挺进,他觉得我们应当好好地占据一块地盘,慢慢地经营,有了一块牢固的根据地之后,再徐谋发展,在他看来,现在推翻周朝是不现实的,我如果坚持向长安进军的话,会在这场决战之中一败涂地. 他们五个人,现在都是宗师了,可是大周朝的宗师更多.他们相信我能在千军万马之中取宗师首级入探囊取物,但却绝对没有办法在这场大规模的军团对战之中获得胜利. 我当然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们的建议. 其实如果换一个人来说的话,他们的建议当然是有效的.不过我有自己的想法,我没有时间来与他们玩这种种田的游戏,我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得到这个国家然后开始我的回家大计. 十年的生涯,我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之上的确有我需要的东西,但他们的数量太稀少了,只有我掌控了这个国家,然后动员所有的力量,才有可能弄到我足够的他们从而开启我的回家之路. 如果我没有办法回去的话,也许我会如同曹策所建议的那样,占领一块根据地,然后慢慢地发展,最多需要二十年的功夫,我便可以带领着他们从一个原始的封建社会进行一次崭新的工业革命,让我们的机械文明踏足这个世界,武道的确很厉害,但在机械文明面前,终究还是不够看的. 但我没有这个兴趣. 让机械文明在这里出现,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想想我自己的家乡吧,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我宁愿这里永远也不要踏足到这一领域.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曹策他们失望的离开了.他们很忠心,既有对我的崇拜的原因,也有他们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的原因,因为跟着我,他们看到了自己可能的光明未来. 王候将相,宁有种乎? 我懒得跟他们说这句话,但似乎他们早就有了这样的觉悟. 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他们不知道我的计划,周朝正在做的事情,正是我希望的呀.周朝聚集的兵马越多,我越喜欢,因为我战舰的坠落地点,就在长安附近,一夜形成的那巨大的湖泊,被周朝人视为神迹,他们却不知道,在那下面,还躲藏着足以让他们亡国的恶魔. 战舰的能量,只足以支持我发动一次进攻.然后,他便会趴窝了,等着我去为它寻来新的力量来源. 看到这里,秦风的心战栗了起来,李清大帝从来没有将这个世界当成他的家,他的所有的一切谋划,只是为了找到回家的路,这个世界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可资利用的工具而已.他现在已经明白李清为什么说周朝集中的军队越多,他便越高兴的原因了,他的战舰,肯定还足以发起一次大规模的毁灭性的打击. 伸出颤抖的手,他拿起了下一张日记. 二月十四日,星期一,晴 今天是地球上的情人节啊,真是一个好日子,阳光明媚,我也要与周朝的五十余万军队进行一次亲密接触了,两军相隔着数十里的距离对垒,我只有不到十万人.我的将军们丝毫没有获胜的勇气,曹策他们几个,甚至作好了再一次与我逃亡的准备,说起来,这十年前,我们逃亡过很多次了. 我下达了一条一条的命令,每一条命令都是告诉他们,我们进入长安之后将要怎么做,我觉得曹策他们看我的眼光,大概就是类似于看一个做白日梦的家伙的那种神色. 我用不着理会他们,在下达了这些命令之后,我带着苏建悄悄地离开了大营.潜回到了我的战舰之上. 摸着那冰冷的舰身,我的思乡之情再一次不可遏制地贲涌起来. 我想家了. 我重新启动了主机,设定了一系列的程序,我的战舰受损严重,所有的威力强横的武器都不能使用了,但我还拥有数十枚短程导弹,这便足够了. 苏建为我带回来了周朝军队驻地的详细座标,这家伙似乎天生就是做情报的材料,他建立的南天门,已经成为我最好的帮手,我觉得比我的军队对我帮助更大. 做完了这一切,我坐下来写了这篇日记,胜负于我而言,毫无悬念,而曹策他们所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在攻击完成之后,来收拾残局罢了. 明天,我将成为这个帝国的主人. 我能想象到明天他们再一次见到我的时候的神色,这些年来,我在他们心中神的地位有些下降,因为我在不停地遭遇失败.但今天过后,我想我饰演的这个角色,会再度拔高的. 哈哈哈! 扮演这样一个角色,的确很享受.但这仍然无法抵挡回家的诱惑. 我没有忘记,我在这里就是一个异类.这就像是一个人,却只能与一大群猴子生活在一起的感觉,哪怕你是猴子的王,你也不会有太多的成就感. 秦风叹了一口气,对这个世界,李清从来都没有过认同感.自己现在,大概也就是他口中的猴子吧. 下面的这一篇日记已经一下子跳跃到了十数年之后,中间的不知是遗失了,还是李清根本就没有写. 九月九日,小雨 又是一个重阳节.连绵不断地阴雨之中,我的心情也很不好,帝国正在完成最后的统一,吴刚,马华,闵超带着军队四处征战,将反对大唐的势力一一剿灭,舒建负责着为我收集资源的重大任务,但这件事情,比我想象的要难得多.这片大陆之上我所需要的东西实在太少了,或者我需要建立一场强大的海军,渡海西去,走向更广阔的地方去寻找我需要的东西. 就这么干. 曹策真是一个治国小能手,他担任着大唐帝国的首辅,将国事治理的井井有条,当然,很多时候,我会给他一些建设性的意见,我虽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但这并不妨碍我希望他们的日子过得更好一点. 在这个世界呆得时间够长了,好像也有了一些感情. 更重要的是,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当我离开的时候,我希望留给他们一个强大的国家让他们过得更好. 可是很遗憾,我对自己的孩子做了基因测试,他们和我也是不一样的,他们有二十四条染色体,说好的基因遗传呢? 我只能将这归结于这个世界的规则的强大.就好像我的战友们来到这里之后,就莫名其妙的死去的事实,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能活下来. 也许我在这里呆得时间足够长的话,遗忘了我的世界规则会再一次找上我. 所以,我要回家. 战舰所在的位置,已经被我生生地在上面建起了一座大山,当皇帝的感觉还真是不错的,一声令下,便有无数人为你效命,不管你的命令是否合理. 舒建是我最信任的人,他与曹策他们不一样.所以我让舒建知道了更多的事情,他也是目睹了我最后发动攻击的唯一的那个人.他建立的南天门在我的授意之下,分成了明门和暗门,明门控制江湖,暗门则为我做着那些秘密的事情. 我需要加快收集资源的力度. 第一千六百四十六章:你们相信我吗 盖上盒子,秦风渭然长叹. 现在看起来,秦风最后肯定是成功了,要不然就不会在传说中说他是突然失踪.他执政大唐数十年,肯定还是搜集到了他所需要的东西,然后扬长而去了. 他对这个世界,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的归属感,自觉是异类的他,一门心思想做的就是回到故乡,这个世界也好,大唐帝国也好,都只不过是他手中的工具而已. 只是,要怎么跟他们说呢? 他们会相信这和匪夷所思的事情吗? 在自己那个世界,所有人都相信浩瀚的宇宙之中一定存在着别的文明,无数人都在为找到其它的文明而努力.但这个世界的人们,能接受这个观点吗? 思索半晌,他终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文汇章和卫庄两个人都是这世上顶尖儿的人物,在他们面前不尽不实的话,只怕会弄巧成拙,而且他们为了这一件事,白白地耗费了十余年的光阴,只怕心中执念极深,如果他们认为自己的刻意隐瞒的话,只怕亲人就要变仇人了. 整件事情,虽然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异常诡异,但这二人,毕竟不是平常人,或者能够接受这一切. 只是自己要如何解释能看懂李清大帝的东西呢?自己能够告诉他们自己的真实情况吗?只怕他们吓不着,倒会吓着闵若兮呢? 这是**裸的借尸还魂啊! 这一点当然不能说,只能托辞给虚无缥渺的神秘主义了. 他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走向后面的小院. 四个人围坐在桌子边上,一个火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腾腾的热气,香气四溢,一大盘薄如蝉翼的羊肉整整齐齐的码在盘子里,几人正在兴高采烈的涮着羊肉. 看到秦风走了出来,闵若兮微笑着向旁边让了让,给秦风让出了一个座位. 坐下来,将手里的盒子推到了文汇章的面前. “看完了?”文汇章笑咪咪地夹起一片涮羊肉,放在嘴里,细细地咀嚼着,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在意,但秦风却从他的眼神之中读出了强烈的渴望. 卫庄更是将筷子放在了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秦风. 这两位可是这世上最强悍,也是最聪明的人之一啊. “文老,卫老,你们相信我吗?”秦风沉声道. “当然相信,不然我们也不会坐在这里!”文汇章爽然道,卫庄也是点了点头:”你的人品,我们是信得过的.” “好,那我接下来所说的事情,哪怕再匪夷所思,也请你们相信我所说的都是真实的情况,而不是胡言乱语发了疯.”秦风郑重地道. 看到秦风的神情,连闵若兮和霍光也严肃了起来,他们知道,沉睡了上千年的秘密,或许就会在今天被揭开. “文老,卫老,想来你们也和我一样,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仰望星空,星空是那样的浩瀚无垠,与他们比起来,我们是这样的渺小,那么你们相信,在那浩瀚无垠的星空之中,会存在着另外一些文明吗?”秦风问道. 文汇章与卫庄二人十分的敏感,听到秦风这样说,两人脸上都是微微变色:”你是说,李清大帝并非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吗?” “李清大帝当真是神仙?”闵若兮接着问道. 秦风摇头:”他不是神仙,也和我们一样,是活生生的人,会生老病死,只不过他的确来自另外的地方.” “他既然不是神仙,那他是怎么来到我们这里的?”卫庄颤声问道. “二位在玉龙山呆了差不多十年吧,想来也进过那里面最神秘的地方.”秦风道. “是的,可是我们无法进入最核心的区域,我们无法打开.”文汇章摇头道. “大帝怎么来的,秘密其实就在哪里.”秦风缓缓地道:”李清大帝来自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或者我们称呼他为机械文明吧,玉龙山下埋着的便是他的座驾,那是一艘战舰,能够在天空自由翱翔的战舰.” “能在天上飞,那还不是神仙吗?”闵若兮呆呆地看着秦风. “不,并不是神仙,他只不过借助的是那个战舰的力量.”秦风摇头道:”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李清大帝的战舰出现在了这个世界,并且出现了严重的问题而坠毁在现在玉龙山所在的位置,他的同伴全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 “太匪夷所思了.”霍光目瞪口呆. “二位还记得李清大帝最辉煌的一战吗?他以不到十万大军在长安城郊一举歼灭了大周朝的五十万大军,然后攻入长安,占领了都城这一役?” “当然知道,只是关于这一战的所有史料都没有,只剩下了口口相传的神话.”卫庄点头道.”但我知道,那是真的.” “的确是真的,因为歼灭这五十万人的,并不是李清大帝的军队,而是这艘战舰的力量.”秦风道.”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唐,但事实的确如此,李清大帝的大军,只不过最后收拾了残局,然后借着这一次的胜利,开始征讨大周那些不肯投降的州郡而已.” “卫老曾经跟我说过在玉龙山中看到的那些场景,那不是臆想,而的的确确就是真实发生的事情.”秦风道. “既然李清大帝拥有如此的力量,那他为什么还经历了十余年,在平灭了其它的反对力量?” “因为他的战舰受到了重创,根本就无法再度飞起来,连这样的攻击,他也只能发动最后一次了.”秦风解释道. “你所说的这个机械文明如此强大吗?那他们如果来到我们这里,要覆灭我们岂不是易如反掌!”卫庄阴郁地道. “如果他们真来了,差不多就是这样的.”秦风道:”但每一个世界有每一个世界的规则,我先前跟二位说了,李清大帝曾经是有同伴的,但来了这里之后,他的同伴全都死了,就好像是严重的水土不服一般,除了李清大帝这个特例,全都死了.” “幸好只有一个!”卫庄脸上露出幸运的神色. “他最后去了哪里?”文汇章问道. “日记并不是全部的,但我从这些残存的东西推断,他应当是回去了.”秦风道:”在他的这些日记里,他流露出来的一直都是想要回家,他起兵造反,推翻周朝,建立大唐,所求的不过是能够掌握这天下的权势,然后动员天下所有的人来帮他寻代他所需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一种能够让他重新启动战舰的东西,但很显然,这种东西,在我们这个世界想要得到并不容易,所以他花了数十年的时间.甚然建立起了强大的水师,向着遥远的西方进发.”秦风道:”我想,他最后是成功了.” “可是那个东西还在哪里!” “离开的不是战舰,那样庞大的一个家伙,凭他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是无法修复的,离开的,应当是战舰中的一艘子船.”秦风道:”这在日记里有提到.也许有朝一日我打到了长安,进了玉龙山,能知道最后的结果.” “原来不是飞升,宗师之后并没有什么了?”文汇章有些失落地道. “只要是人,终归是有生老病死的,这不会有什么区别.”秦风安慰道. 卫庄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老文,我们可真是傻啊,居然白白地浪费了十多年的时光,有这个时间,咱们可以去多少地方,看多少风景啊!” 文汇章也是摇头苦笑. “秦风,为什么你能看懂李清大帝的东西,为什么你能炼成他所独有的混元神功?要知道,这一千多年来,还从来没有人能做到这些?”他玩味地看着秦风:”莫非,你也是从李清大帝的那个地方来的?” 一听这话,闵若兮倒是先紧张了起来,一伸手,一把抓住了秦风.李清大帝在这个世界呆了数十年,当了皇帝,但他所做的这一切,居然全都是为了离开,如果秦风当真也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他现在一门心思的要统一这个世界,是不是也想做与李清同样的事情. 果然还是来了.李清在心里苦笑了一声,紧紧地握住了闵若兮的手,回给了她一个微笑. “我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我记得我的父母是谁,是谁将我养大,是怎样一点一点的成长起来的.”秦风肯定地道:”我与李清大帝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能看懂他的东西,但当这些东西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脑子里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他们的答案,二位,这一点,我是真不知道为什么.那混元神功,流传千年,我可是吃尽了他的苦头,险死还生,这兮儿是知道的.”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李清大帝来过,或者也流下了什么,最后终于落在了你的头上,毕竟你身上也还流淌着他的血脉.”文汇章沉思了片刻,道. “或者是这样吧!”秦风摊了摊手. “罢了罢了,原来我们苦苦追寻的东西,都是一场空.”卫庄大笑着重新抓起筷子,挑起一块羊肉,涮了涮塞进嘴里,”不过真想去看看李清大帝的那个世界啊!不知道那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 秦风摇了摇头:”李清大帝来这里是一个偶然,虽然我不知道他最后的结果,他我却能猜到,他回去的路也不会一帆丰顺.卫公,咱们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找这个不自在呢,你真要是去了,说不定苦苦想的就是怎样回来,就像李清大帝一样.” “说得也是!”卫庄大笑:”吃肉,吃肉,秦风,吃完了,让我来见识见识你的混元神功,虽然不能同李清大帝同生在一个时代,但有你在,总是可以稍减遗憾.” “敢不奉陪?”秦风笑吟吟地道. 第一千六百四十七章:秦风的想法 夜风习习.吹在身上略有些凉意,来时秦风与闵若兮并肩而行,回时,闵若兮却紧紧地抓着秦风的手,她抓得是那样的紧,以至于秦风甚至觉得她的指甲已经嵌进了自己的掌心之内.看了一眼闵若兮,发现她双肩略微向内收拢,竟然是有些畏寒的意思. 闵若兮的武道早就到了宗师之境,自然是不畏寒暑,之所以如此,只怕是心里有心事. “兮儿,不要担心什么,我就是我,从来没有变过.”秦风柔声道. 听到秦风的话,闵若兮身子一抖,似乎从自己的臆想之中清醒了过来,秦风却感到手被她抓得更紧了. “你先前跟文卫二公说,李清的回家之路,注定不会一帆风顺,或者他回家了,或者他失败而死去了,你说浩瀚的星空,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李清大帝不是神,他亦然是人.”闵若兮仰头看着秦风. “是这样的.”秦风点头道. “我害怕.”闵若兮道:”我害怕他没有成功地回家,他又回来了,他就藏在你的身体里,要不然,你为什么能练成他的武功,看懂他写的日记?”闵若兮身体抖索得更厉害了:”我害怕你现在只是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我害怕他会夺去你的身体,然后,他又谋算着要回家.” 秦风停下了脚步,转身凝视着闵若兮的眼睛,肯定地道:”兮儿,你想多了,我就是我,我是秦风,决不会有什么李清大帝的灵魂寄居在我的身体之内,哈哈哈,就算真如你所想的那样,那又有什么可畏惧的,一个千多年前的老鬼,我会怕他吗?直接就像碾一颗臭虫那般碾死了.我是这个世界的人,我的家就在这里,有你的地方,有文儿武儿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闵若兮将自己依偎进秦风的怀里,死死地搂着他的腰:”永远不要离开我们.” “我当然不会离开你们,咱们生同床,死同穴.”秦风在闵若兮的额头之上波的亲了一口,两手一探,将闵若兮举了起来,手碗一转,将她放在自己的背上,笑着道:”还记得我们在落英山脉逃亡的时候吗?那时候我就这样背着你,你像个木头人儿一样动弹不得呢?” “当然记得.”闵若兮破涕为笑,两只手拎着秦风的耳朵:”我现在可不是木头人,我们回去,驾,驾,快点跑起来.” 秦风大笑,加快速度,一阵风一般地掠过了长长的巷道. 在他们的身后,霍光微笑着拉开了与他们的距离,此时在他的眼中,前面的这二位不是身份尊贵的皇帝皇后,而只是一对热恋中的男女而已. 又是新的一天来到,秦风坐在书房之中,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昨夜的闵若兮当真是非常的疯狂,就好像他们又回到了当初在昭狱的那几个晚上.更多的时候,她就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不过昨晚的闵若兮,秦风更喜欢.早上离开的时候,她还像是一只慵懒的小猫一般蜷缩在被窝里呢!过度的疯狂自然会带来更多的疲惫. 摸了摸还有些酸痛的腰,秦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早上新鲜的空气.现在的他,对于自己当然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如果说以前自己的脑子里一直有一把锁,锁住了自己很多记忆深处的东西,那么李清的日记就像是那把开锁的钥匙,打开了那一扇尘封紧闭的大门. 毫无疑问,这具身体是这个世界的土生土长的,或者说就是李清大帝的多少世子孙,但这个人,肯定是在某个时候挂了,说不定就是在练这混元神功时挂的,而真正的自己,却无巧不巧的在这个时候来到了这里,重新成为了这具身体的主人. 秦风不想去探究这里头的奥妙,因为细思极恐啊!反正他觉得,活着就好.身体是工具,思想才是主体,只要思想还是自己的,那么承载思想的工具是什么,其实并不那么重要. 自己识得李清的文字,当然是因为自己的思想与他来自同一个地方,那颗李清念念不忘的蔚蓝色的星球,但毫无疑问,李清所处的年代,要远远地超出了自己那个时代.后来者却先到了上千年,时光让人永远也无法去窥探他的奥妙. 至于自己为什么能练成李清大帝的混元神功,秦风其实也有自己的一些猜想.混元神功是为李清大帝量身打造的,而李清的身体或者说是基因与这个世界上的人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即便混元神功在这个世界之上成了大路货,也没有人能练成功,因为练他,就是一个死字. 而自己之所以有这个缘份,恐怕最大的因素,就是自己的身体里,流淌着李清的血脉.隐藏的基因在经历了千年之后,终于出现了返祖的迹象? 或者说是一种基因突变? 这便是自己能将混元神功练到了一定程度还能撑着不死的原因所在吧?大概这种基因突变并不完整,所以少年时的秦风会时时地受到残酷的折磨,而这个时候,舒畅到了秦风的身边,又为他迁延了很长的时光. 闵若兮那致命的一掌,震散了秦风的丹田,或者这一掌,才真正地解锁了那些突变并不完整的基因.生死关头之际,大概是那些基因也察觉到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所以才在那个时候完成了最后的变异. 混元神功不再是要命的魔头,而是成了自己保命的护身符.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能去到李清大帝遗留在玉龙山下的战舰之上,去启动那里的主机,分析一下自己的基因,搞不好自己这具身体里的染色体,也只剩下了二十三对了. 如果从这个方面来讲,自己是不是也不算是这个世界的人了?秦风不无恶意地想着. 对他来说,这无所谓. 正如他对闵若兮所讲的那样,这里,有他的亲人,这里才是他的家. 心若安处,便是故乡. 他才不会想着要千方百计的跑回家去. 宇宙的奥妙,即便是李清那个时代的人也没有搞清楚吧,要不然他就不会糊里糊涂的掉到这个世界上来了.回去的路那有这么顺畅,一个搞不好,他就说不定会在浩瀚的宇宙之中迷失了道路,从而成为了星空之中流浪的一颗星星.直到他们的生命走到尽头. 秦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所以他也不会想着要回去. 李清将这个世界当成了一个工具,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存在的目的,都只是为了帮他收集到足够的资源从而让他能踏上归家的路途.而自己,却是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真真切切的家,建设一个更美好的家园,才是秦风最内心的目的. 以李清的能力和见识,他如果真能沉得下心来,这个世界只怕早就开启了工业化的序幕,上千年的发展,说不定等自己来的这个时候,这个世界与自己原来所处的那个地球,发展得早就差不多了.但他却没有这么做. 或者他认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做这些完全是在浪费他的时间,想要重新建立起一个完备的工业体系,显然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这个时间或者要长达数百年,秦风可是知道,在地球之上,从开始工业革命到最后发展到信息数字化时代,可是足足用了好几百年的时间. 人生不过只有几十上百年,显然李清没有耐心去做这些事情. 或者,自己从现在就可以做了. 李清在日记中曾经写到工业化序幕就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便会释放出穷凶极恶的恶魔.但秦风可不这么认为. 他将这个世界当成了自己的家.那么,他就有义务让这个家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现在这个世界,如果面临了外部威胁,恐怕毫无抵抗之力.假设一下,如果像李清所拥有的那样的战舰来个十几二十艘,只怕征服这个世界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要知道李清就凭着一艘残破的快要解体的战舰,便一举歼灭了数十万的周军,从而建立起了唐朝. 世界是奇秒的,星空是无垠的,但世事也是无常的,你怎么敢肯定在未来的某个点不会有这样的强大力量光顾这个世界呢? 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很多年后,也许永远也不会来. 但有备无患,打铁还得自身硬呢.这个潘多拉魔盒里的魔鬼便由自己来打开吧,自己活着的时候,当然不可能看到自己前世那样的光景,但却可以满怀期待他们的未来. 当自己征服了齐国之后,玉龙山下李清遗留下来的战舰,也将会成为自己的财产,相信那里面还会有大量的财富值得自己去挖崛. 自己不能让他们一下子发展到多么高的高度,但却可以大大地缩短这个发展的过程. 想到这里,秦风开心地拍了拍手:”来人.” 乐公公应声而入. “去将天工署的徐来大人请到我这里来.” 第一千六百四十八章:打出来的交情 上京城,二道巷子. 顾问一身便服,一只手拎了一长条大约十来斤的猪肉,另一只手提了一坛子酒,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二道巷子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因为这里聚居的都是火凤军的家属.现在这里的每家每户,基本上都只有妇孺老人孩子在家.因为大楚的火凤军现在要么已经战死在沙场之上,要么在伤兵营里,要么便还在战俘营中. 大战结束之后,明军已经就地解散释放了其它的楚军,但火凤军因为其特殊的地位,一时之间还不会有最终的处理结果. 顾问跑来这里,自然是寻友的.而他在这里唯一算得上朋友,也或者说是敌人的,便只有一个火凤军军官,季承了. 季承是在相州被俘的,大战结束之后,因为有顾问的作保,所以他被提前释放,得以回到了上京城二道巷子他的家.当然,他得每三天去报备一次,以证明自己还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 走在巷子中,顾问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背心里不由渗出了一层冷汗,军人的直觉,让他总是觉得有人在一边窥伺自己,瞟了两眼巷子两边紧闭的门户,顾问明白过来,那些目光就来自那些门后. 自己虽然穿着便服,但脚上却还穿着制式的军靴,这在其它地方,或者没人能分辩得出来,但这里,聚集的都是军户人家,只怕最熟悉的,就是军人的装备了. 他猛然清楚为什么这些窥视的目光之中带着仇恨了. 明楚之战,十万火凤军,最后幸存下来的,不会超过两万吧,而能够全须全尾的回来的,最多万把人,在伤兵营里,最多的便是这些火凤军士卒,他们作战勇敢,死亡率,受伤率,自然便是居高不下. 这二道巷子里,也不知此战过后,多了多少孤儿寡母,多了多少失子老汉老妇.自己一个大明军官这个时候走到这里来,要是能收到敬仰的目光,那才是见鬼了. 战场相逢勇者胜,我们凭本事赢的,自己为什么要心里发虚?顾问想到这里,挺起了胸膛,他并不担心会受到袭击,别说这里大多是老弱妇孺,就算还有些精壮汉子又怕些什么,像二道巷子这样的地方,自然是大明军方控制的重点,在周边,都驻有军队,他们要是胆敢袭击自己,转眼自己,只怕便会给整条巷子带来杀身之祸. 顾问也有很多战友死在了火凤军手里,光是一个季承,就让他折了不少兄弟,不过从顾问从军以来,接受的教育就是在战场之上各为其主,厮杀拼斗,死了,是自己运气不好,本领不强,怨不得旁人,所以他并不怨恨季承,反而觉得这的确是一条好汉. 仗结束了,恩怨自然也就了了. 他说过要来二道巷子找季承的,自然就要遵守诺言,当然,他还想与季承打上一架. 因为季承跟顾问说过他家的所在,所以顾问没花多少功夫,就在巷子里找到了季承的家,这里的院子长得一模一样,都是楚国朝廷为火凤军士卒建造的统一的庭院,要是事先不了解清楚,还真是难以找到. 咚咚的敲响木门,随着吱呀一声,大门被拉开,一个半大的孩子露出了半边脸庞,仰头看着顾问,露出好奇的神色. “大叔,你找谁呀?” 顾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今天过来,还特意地剃了胡须,打扮得挺精神的,自己看起来有那么老吗?自己才二十五岁,连老婆都没有找呢?季承比自己好像大不了两岁吧,这小子居然就这么大了? “叔叔找季承,他是你爹吗?”顾问蹲了下来,笑咪咪地问道. “爹,有人找你!”小孩子回过头来,大叫道.一边喊,一边将大门完全拉开,然后顾问就看到了季承,上一次自己在战俘营里将这家伙保出来,跟现在又有一个多月了,看起来他的气色,似乎比起离开战俘营的时候还要憔悴一些. “顾问?”季承惊讶地看着对方:”你怎么来了?” “我说过要来看你的嘛!”顾问笑吟吟地将手里的肉和酒递给了季承,东西虽然不值钱,但现在在上京城,像季承这样身份尴尬的家伙,还真是不容易买到,而这酒,可是货真价实的大明烧刀子,这是大明攻入上京城,彻底控制了这座城市之后,犒赏士兵们的,每人只有一斤,顾问没有舍得喝,临来之时,还将几个战友的那一份也拐了来,凑够了眼前的一坛,这在上京城,目前更是有钱也没地儿买的东西. “多谢!”季承没有客套,酒倒也罢了,肉对于他家来说,现在还真是好东西,家里一家老小,多少天没沾过荤腥了.”孩儿他娘,来客人了,把东西拿进去,中午炖肉吃!” 一个妇人随着季承的喊声从屋里走了出来,有些羞涩地向顾问欠身福了一福,从季承手里接过肉和酒,眼中闪过了一丝丝惊喜的神色. 这让顾问看着有些心中涩然,季承可是火凤军的校尉,官职不低,薪俸也很高的,看他妇人的模要,肯定也是出身官宦之家,但现在几斤肉,几斤酒,便让她很高兴的模样,可见这一两年上京城的惨状了. “屋里坐吧!”季承侧身道. “算了,就在院子里坐,外头敞亮.”顾问摇摇头,”看你模样儿,不太好啊,出了什么事儿?” 季承叹了一口气,走进屋内,提了两把椅子就在院子中,两人是打出来的交情,倒也没有什么客套之类的东西. “我回来了,但我兄弟没了.老娘受不了这个刺激,一下子就病倒了.”季承叹了一口气. 顾问不由哑然,当初在伤兵营里的时候,自己劝季承的话,想不到竟是成了事实,不过想想也是,十万火凤军,就剩下了两万,季承的兄弟战死了也属于正常. “确认了吗?” “确认了,前两天咱们这儿一个断了一条腿的老兵被放回来了,他与我弟弟是一个哨的.”季承叹了一口气, “那就没错了.”顾问点了点头,火凤军中,现在能回家的,也就只有那些重伤痊愈而又丧失了战斗力的家伙了.”在哪儿没的?” “阳陵邑!” “难怪!”顾问摇了摇头,阳陵邑的火凤军是伤亡最为惨重的,最后只剩下了主将卢文培率领的百多个亲兵. “以后有什么打算?”顾问问道. “还能有什么打算?”季承惨笑道:”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我老婆你也看到了,做不了什么活计的.但愿这一次你们能不秋后算帐,我就此退役,老老实实的找一个活计,奉养老母,养活妻儿罢了.” 顾问摇了摇头:”只怕你不能如愿.” “什么意思?”季承一下了紧张了起来. “别这样紧张.”顾问一摊手道:”我从我们将军哪里知道了一些关于如何处置火凤军的消息,也算不得什么秘密,马上就要正式公布了.” “准备拿我们怎么样?” “火凤军战斗力惊人,而且所有人都集中在上京城,是上京城的落地户,现在幸存下来的火凤军大概有两万人,像你这样战力无损的人大概有一万多人,这样多的战士集中在上京城,自然是不能让上头放心的.所以你们这些人将会被整编入我们大明军队,然后调防到昆凌郡去.”顾问低声道. 季承面色惨然,”那像我这样的人,自然也是跑不掉的了.到了昆凌郡,是要准备与齐人打仗吗?” “短时间内可能打不了,但迟早是避免不了的.季承,你们至少要在那里服役五年之久.”顾问道:”我们大明的军队,一般士卒的服役时间只有三年,但你们,要服役五年,而你是尉官,本人又很出色,只怕退役无望.” 从顾问嘴里听到这个对于季承来说绝对是噩耗的坏消息之后,季承沉默了片刻:”你知道我不是怕死的人.” “当然,这一点我早有领会.”顾问点了点头. “可我现在,却是真的不能死啊.”季承脸色惨然,”或者,我也只有像那个断了腿的家伙一样,才会避免过次入伍吧.” 顾问不由变了脸色:”你胡说什么呢?这可不是我映象中的季承能干的事情.季承,大明的军饷是很高的,你这样的尉官,每年的饷银足以让你一家人生活得很好了.” “不仅仅是因为钱的问题.”季承叹了一口气道. 顾问看了看屋内,沉默了片刻,”我还知道一个消息,但我也帮不上忙,你也知道,我不过也是一个校尉而已.” “什么消息?” “我们大明将在上京城设立镇守府,镇守府下,会设立一个新兵训练营,因为以后这个新兵训练营招收的将是楚地人,所以会需要一些楚人教官.你弓马娴熟,战场经验也丰富,如果有机会去哪里,你就会留在上京了.” “这些教官会在火凤军中招收吗?” “也许吧,不过你们火凤军中人才也不少,看你的运气吧.季承,即便选不上,你也不要做糊涂事情,一旦你们被纳入大明体系,你就成了大明军人,你真要敢自残逃避的话,军法无情啊!” 第一千六百四十九章:如今曹云 曹辉大步行走在幽长的廊道之上,新的大齐皇帝曹云与先皇曹天成有着截然不同的办事风格,其雷厉风行的作风保持了他在军中一贯的习惯,这让齐国上上下下的官员们都有着一种如芒在刺的感觉.从这个小院子里发出去的每一道旨意,必然在最快的时间内得到贯彻执行,稍有拖延,惩罚便会如期而至. 曹云不看过程,只看结果.一项任务下达之后,你要怎么完成他不管,但如果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那负责此事的官员,便只有一条路好走,自己脱下纱帽让贤.要是误了事,不定还有牢狱之灾. 与大明秦风将政事基本上都甩给政事堂,自己只掌握一些大政方针不同,精力充沛的似乎无穷无尽的曹云,却是军政一把抓,事无巨细,他都要亲自过目,审阅. 现在的首辅田汾,不再像以前那样大权在握,而变成了大齐所有政策的执行者. 曹辉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他却能清楚地感受到曹云那看似旺盛的精力之后,深深的疲惫,他头上的白发,就在这半年多的时间之中,增加了很多. 不过曹辉对于如今曹云的霸道作风丝毫不敢置喙.对于他来说,现在也是戴罪之声.要知道先皇曹天成的那一系列政策,特别是针对曹云而设计的那些事情,他都是亲自参与的. 如今田汾虽然还是首辅,曹辉纵然还是鬼影的最高长官,但他们的权力却已经大幅度的缩水了. 旧的官僚体系正在被逐渐摧毁,新的官员都是皇帝亲自提拔的,新的秩序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建立起来.曹辉觉得,当这一切都趋向稳定的时候,或者就是自己的岳父去职的时候了. 现在田汾没日没夜地工作着,努力跟着曹云的脚步,与其说是为了齐国,倒不如说是在为自己挣取一个体面的结局. 现在的曹云的确还需要田汾来稳定局面,但当政局完全稳定下来之后,只怕田汾就会成为新皇帝的眼中刺了. 至于自己,面临的情况或者要更好一些.或者说,只要曹冲活着一天,自己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在经历了去年的那一场风暴之后,曹冲便再也没有回到玉龙山上去闭关参悟了,而是以皇帝特使的身份,在齐国国内奔走,曹冲的声望,能力,足以让齐国所有那些心中还怀有不满情绪的官员们抛弃掉自己的私心杂念,而全心全意地配合新皇帝的工作. 大半年了,曹辉只是在五月的时候见过曹冲一面,现在,他应当正在帝国的最北方,哪里,一些原先依附于大齐的女真部落正蠢蠢欲动. 这些该死的野蛮人以为大齐现在碰到了困难便有隙可乘,那真是打错了算盘.曹冲此去,给他们留下的路便只有两条,要么便是覆灭,要么便是彻底成为大齐的部属,不再像以往那样只是一些上贡不上朝的格局. 大齐现在要集中所有的精力来对付未来与明国的决战,在这个过程之中,任何拖累大齐强大的因素,都会被无情的剔除. 现在的皇帝在齐国拥有着巨大的声望,而其中最主要的一点,便是将没收的大量豪绅贵族的土地,分给了那些无地的百姓. 当然不是无偿的,而是以平价的方式售卖,每丁十亩,三年偿付清所有欠债,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该缴的税赋还是要交的.这与明国有很大的不同,但齐国有齐国的国情,不可能完全照搬明国的模式. 像明国那种朝廷负债累累,靠向民间贷款,发行国债的方式来维持国家机器运转的事情,齐国是想也不敢想. 田汾曾专门组织了齐国国内一些大钱庄的掌柜以及户部精通财货的官员对大明的这套体系进行过深入的研究,可是愈研究,愈糊涂,愈是觉得内里学问太深,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之下贸然也搞这一套,只怕画虎不成反类犬,将齐国拖进深渊. 明国没有徭役,所有需要百姓服劳役的事情,全都由政府出钱购买,这才齐国人看来也是不必要的,组织百姓在农闲之余修路铺桥,兴修水利,只要控制得当,并不会让百姓有更大的负担,齐国人觉得自己要做的就是严利的管理好官员,减少他们利用这样的机会来鱼肉百姓,就能完美地解决这个问题了. 而在这大半年中,所有的一切,似乎也在映证着齐国正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无地百姓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这让他们的干劲冲天高涨,对于官府的赋税,徭役也没有以前那样抗拒,一路路的观风使回报到朝廷的都是让人兴奋的好消息. 齐国正在以让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加快着中央集权的步伐. 脚步停在了小院的门口. 皇宫很大,但曹云却坚持在这样一个比较偏僻的小院子内处理政务,至于其它的地方,他甚少踏入. “曹大人,陛下宣你进去.”去禀报的太监回来的极快,这让曹辉感到很欣慰.皇帝对于他而言,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是信任有加的,但凡自己求见,从来就没有迁延过片刻. 与这个简陋的小院一样,曹云处理政务的房屋也一下简单得令人发指,一张大桌子上堆满了各类文卷案牍,桌子后面放着一条板凳,前面,也同样的放着几条板凳. 这是曹云自己下令布置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太舒服的环境会让他在不知不觉中颓废下去,只有艰苦的环境才能让他时时刻刻感到大齐现在仍然处在危望之中.坐着连靠背都没有一个的板凳,会让他时时刻刻保持警醒. 曹辉进去的时候,曹云正坐得笔直,两手放在大案之上,鹰隼一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面前的首辅田汾,聚集会神地听着田汾的汇报. 田汾正在说的是曹云上任之后,最为关注的两件大事之一,吏改.历朝历代,吏治改革都是一个大课题,一个不慎,不会使得天下动荡不安.曹云在访问大明的半年时间之中,对于大明的官吏映象极为深刻.他曾在桃园郡见到过破破烂烂的郡守府,也看到过郡守府里只有那么大猫小猫三两只的官员. 但就是这么几个官员,却将整个桃园郡治理得井井有条,虽然那里还很困难,很疲蔽,但那欣欣向荣的气象,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反观那时的大齐,一个郡守,麾下除了大量的官员吏员之外,还有庞大的幕僚团队,朝廷给付了大量的薪饷,但得到的效果,却是微乎其微,似乎朝廷对于他们的要求,仅仅就是平安不生事就好了. 国因事而兴,事因人而成.与秦风见面的时候,秦风的这些话让他映象深刻,有人,用对的人,才是成事的关键.再好的政策,也可能因为用的人不对而导致最终的失败. 田汾现在主抓的就是这一件事情.田汾担任了多年的首辅,对于大齐官场的情弊,自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对于大齐官场之中那些人能用,哪些人要慎用,那些人就是一砣狗屎,心中自然也有数.用他来抓吏改,不仅仅是要让田汾把这件事情办好,更是要让田汾与过去作一次切割,做这样的事情,当然是最得罪人的,曹云甚至能预感到,这件事完成之后,田汾差不多就要成为一个孤臣了. 这,当然是曹云最想要的. 毫无疑问,曹云并不担心田汾治理政事的能力,与曹辉所猜的当一切都稳定下来之后他便会收拾田汾不一样的是,他想的是慢慢地打磨田汾,彻底让他成为自己的助力.当明齐开始争霸之后,自己最主要的精力,恐怕就会转到军事之上了,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稳定的后方,一个能帮自己分忧的处理政事的能手.他麾下猛将智将可以说是一抓一大把,但像田汾这样的理政能手,却基本上没有. 现在是进行吏治改革的最佳时机,旧有的秩序已经被打破,新的秩序正在建立,要是再过上几年,所有一切再度稳定下来之后,想在做这件事可就难了. 曹辉垂手站在一边,听着皇帝与首辅之间的奏对,曹云话不多,多半时间是在听,但偶尔问上几句,却是直中要害.曹辉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岳父额头之上甚至有细密的汗珠. 与现在的曹云奏对,绝对是一件苦差事.他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让人不自觉的就心里发慌. “首辅啊,你的心还是太软了.”曹云的声音铿锵有力,不容置疑:”明人已经覆灭了楚国,三国归一,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哪有时间来给这些人慢慢转变思想,跟得上我们思路的,节奏的,就是好官,重用,跟不上的,滚蛋,敢私下搞小动作的,砍头.用最短的时间完成吏治改革,我们才能有足够的时间让我们愈发的强大起来.不要以为我们比现在的明国疆域广大,人丁更多,事实上,现在的我们,比他们弱.这一点,我们君臣要有清楚地认知.我们要将自己放在弱者的地位之上,用拼搏的心态去面对明人.” 第一千六百五十章:做好自己才是正经 虽然没有指着鼻子喝斥,但这样夹枪带棒的一顿,也让田汾涨红了面庞.”陛下,臣知错了,下去之后一定雷厉风行.那些懈怠的人,臣一定会从重从严从快地处置他们.” 曹云点了点头,”这才是正理,首辅啊,你没有去过明国,没有看过他们的官吏是怎么办事的,你如果亲眼见了,不仅会震惊,而且会恐惧啊.到现在为止,朕还是想不清,那么大一个郡府,就那么几个人,是怎样将一应公务都办理下来的.我倒不求咱们大齐的官吏个个都像那桃园郡贲宽,长阳郡马向南一般,只消有他们一半的心劲就够了呀!” “这都是臣的不是!”田汾垂首道. “多年积蔽,一时之间积习难改罢了,你也不必都揽在自己身上,该你负的责任,你跑不了,不该我负的,朕不会强加在你的头上.”曹云摆了摆手. “多谢陛下,那老臣就告退了.”田汾站了起来,躬身告退. “先不忙着走,坐坐吧.曹辉今日来,想必是咱们那位年轻的对手,又搞出什么新花样听?.”曹云看向曹辉,指了指大案前边的另一条板凳,笑道:”你坐下说吧!” “是,陛下.”曹辉谢了恩,坐到板凳上,挺直了背脊,稍微沉吟了一下,理了理头绪,道:”陛下,明朝打下上京城之后,便对军队进行了大规模的裁撤和整编,今日臣已经收到了详细的情报.” “说说看.”曹云顿时来了兴趣. “进入上京城之后,秦风便开始了大规模地裁减军队,特别是在进入楚国之后,那些投降的楚军部队,几乎都是就地解散.”曹辉道. “就地解散?” “是,这样的军队超过了十万余人.”曹辉道:”其它诸如关宏宇,宿迁等大将的主力军队,也几乎裁撤过半,同时据可靠消息,那些来自大明本土的老战营,在返回明地之后,也将大规模地启动退役制度,这一次规模肯定不会小,因为从去年开始发动对楚战役之后,明人已经有一批服役到了年限的人推迟了退役.” 曹云长吁了一口气:”他大规模地裁军对于我们而言,是一件好事,至少表明,短时间内,他没有对我们用兵的计划.” “陛下,明朝退役士兵,说是退役,其实就是朝廷不给发兵饷了,那些士兵退役的时候,自己的盔甲武器全都能带走,实则上卸除负担,藏兵于民的法子,只要他们需要,随时能将他们重新集起来的,关宁,韩华锋部就是最明显的例子.万万不可大意.”田汾道. “明人实行精兵高薪,太多的士兵常年服役,他们负担不起如此大的开销.所以才想出了这个法子,首辅,你觉得我们正在进行的军事改革,可否采取这种策略?”曹云问道. 田汾迟疑了一下,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陛下,大齐与明国不同,在明国行之有效的方法,在我们大齐,说不定就是乱国之始,像允许士兵携带武器退役之策,在大齐,万万不可行.” 曹云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就这样吧,曹辉,你继续说.” “陛下,值得关注的是,秦风对麾下大将进行了重大调整.周济云被任命为东部战区大将军,驻扎昆凌郡,统率驻扎于东部六郡的军队共计五万余众.以杨致为上京镇守府大将军,麾下亦有两万人.这明显就是针对我大齐的.” “一路之上,由两个大将军坐镇了啊!”曹云呵呵一笑.”周济云是个心高气傲的,那杨致也是年轻气盛,两人在一路,秦风就不怕他们两个争权夺势,互不服气?” “如此才好.”曹辉笑道.”不过看秦风的安置,应当是以周济云为主,杨致为辅,杨致任镇守府大将军,公开的任务是负责楚地各郡的安全,但陛下,在上京城,还设置了一个新兵训练营.” “新兵训练营?”曹云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田汾,又转头看着曹辉,等着曹辉的解释. “陛下,明国这一次设置了二个镇守府,一在上京,一在雍郡,两个镇守府下都设置了新兵训练营,他的主要作用,顾名思议,就是训练新兵,以后大明军队各部人马军队的来源,都将从这些新兵训练营出来,而不再允许各部自己根据缺额招募了.” “真是妙招啊!”曹云稍稍想了想,便拍手赞道:”如此一来,朝廷对于军队的掌控就更加严密了.几乎是断绝了掌兵将军们仗兵作战的根源.” “陛下,可是这样也有不妥的地方啊,您想想,训练这些士兵的是镇守府,也等于是杨致的兵,但指挥这些兵的却是周济云……”田汾皱眉道. “首辅对于明人的军制还是不太熟悉啊!明军与我大齐军队不同,他们全国上下,所有的军队使用一样的军事条例,兵部尚书章孝正更是编制了大明军队各类操典,成为训练军队的规范.以前大明军队各部虽然是自行招募士兵,但训练的规范却是一样的.所以每隔一段间,明军都会大规模地调动军队,但战斗力并不受影响,就是因为此了.”曹云道:”如今是更进一步啊.首辅,朕觉得,我们也可以这样办啊.” “陛下,现今我大齐刚刚开始整编军队,以龙镶军为骨架,重新编练新军,同时又是保证边境之上的稳定,慢慢地将编练而成的新军调往边境替换原先的部队,这一过程,起码就得三五年方能完成,而这一过程中,我们边军的整体作战能力是呈下降趋势的,此时更需要大将军的忠心和能力,如果我们先在就行此措施,未免让大将军心中不安稳.陛下若真有心,不若等一切都安定了下来之后再逐步实行.”田汾道.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啊!”曹云摇了摇头,”就依首辅所说,这事暂且搁下吧.曹辉,除了东边,北面吴岭哪里呢?” “正要禀报陛下.吴岭仍然是大将军,但秦风调了甘炜去做他的副将,同时将黄豪提拔为中央战区大将军.”曹辉道. “又是一路之上两位大将军,这甘炜,便是那个绰号野狗,黄豪就是那个和尚吧?”曹辉问道. “是,陛下.” “这一路的威胁始终还是最大的啊,吴岭这些年来,一直琢磨的就是如何与我们齐人打仗,那野狗是个憨直性子,唯秦风之命是从,他去了那里,是不会与吴岭争权的,反而会让吴岭的势力大涨.鲜碧松接下来要头痛了.”曹云摇头道. “陛下,那是不是要考虑将鲜大将军换一个位置?” “吴岭狠,但鲜碧松却稳,虽然不过有功但求无功的性子我不喜欢,但现在他却是最合适这个位子的人.”曹云笑道.”接下来那吴岭肯定会不断地挑事,换一个人去,不免会中了吴岭的计,但鲜碧松却忍得住这口气,沉得下这个心.” “陛下明鉴.”田汾不失时机的奉承了一句. “陛下,秦风已经将其在秦地的驻军几乎抽调一空,其精兵强将要么调入到了周济云的麾下,要么便调入到了吴岭的部下,其对我大齐的野心已经一览无余了.”曹辉道. “这有什么可说的.早能料到的事情!难道我们对他们就没有野心吗?”曹云笑了起来:”不过是各逞心机罢了.别看秦风现在张牙舞爪地大肆调派军队,其实他现在又哪有什么心思对我们怎么样?西地还刚刚稳定下来,楚地现在还是一片混乱,今年他们打了这许多大仗,国内又逢天灾,稳定国内才是他这几年的大计,所以啊,我们根本不必要太过于担心.与他们一样,这几年,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安心地做好自己的事情,打铁还得自身硬,与明国的这场战争,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分出胜负的,打得最后,终究还是国力的一场拼比.” “陛下说得极是.”田汾道:”但明国狼子野心,终是不可不防,权云派来的使者还在与我们就通商的问题商谈,其它的都好说,必竟通商不但对他们有利,于我们而言,也是同样有利的,但他们提出的想要在我们大齐之内设立他们的银行,这就万万不可应允,前几日那特使晋见了陛下,还请陛下不要为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他的确是花言巧语想要说服我,不过楚国前车之鉴,朕岂会上当.”曹云冷笑一声:”楚国经济,瞬息之间全面崩溃,朕虽然不明这其中的奥妙,但他们这个所谓的银行在其间居功甚伟,这一点,没有什么可谈的,通商,可以,但想要我们大齐承认他们的纸钞,不行.既然他们也不承认我们的制钱,那双方的交易,就只能使用金银等结算了.首辅,明国的这一套东西,我们大齐就找不到懂他们的人才吗?” “陛下,现在虽然有些眉目了,但弄懂了,却不能说精通了,大明的这个纸钞,在臣看来,就是一个掠夺财富的东西,一张轻飘飘的纸片,却能将我们的真金白银弄走,这自然是绝不能允许的.”田汾道. 第一千六百五十一章:破茧重生的齐国(上) 长安城的最西边,有一个封闭的坊市,坊市的周围,驻有军队守护,普通人无法进入,而里面的人,也无法随意外出,生活在这个坊市的人,有些或者一辈子也从来没有走出过这个坊市. 因为这个坊市里居住的都是匠户,他们还有另外一个名称,叫作匠奴.一旦成为匠户,世世代代便被锁在了这个狭小的区域里为大齐工作,父传子,子传孙,没有特别的机缘,根本就没有机会摆脱这样的命运. 因为这个坊市里的人,生产的都是大齐的武器装备. 自从大明崛起,以各种各样的新式武器,横扫战场,带给各**队巨大的杀伤之后,这些匠户的命运一下子便更加地悲惨了起来.大齐皇帝曹天成将从战场之上缴获的大明的诸如弩机,霹雳火等武器装备运送到这里,命令这里的匠户们拆解,仿制. 齐国匠户之中不乏聪明之人,有了样本,逆向的摸清制造的工艺加以仿制并不难,很快,他们便制造出了一批弩机和霹雳火,当这些东西刚刚被仿制出来的时候,不论是皇帝曹天成还是军方,都是大喜过望. 明齐的第一次大规模交锋,要齐**队的惨败而告终,数万军队被明军或杀或俘,但齐军决不认为是自己的战斗力不如对方,决定战争胜负的,恰恰是第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些威力巨大的武器. 现在,他们也拥有了同样的武器,自然让他们信心十足,认为下一次两军再次相遇的时候,他们一定能占得上风. 但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些仿制出来的武器,竟然全都是一些样子货,完全无法长期使用,看起来崭新的装备,连试射这一关都没有过,便纷纷折戟沉沙. 皇帝曹天成大怒欲狂,认为这些匠户根本没有尽心尽力,而是敷衍了事,皇帝震怒,自然是需要用人命和鲜血来填平,一批大匠和普通匠户被问罪下狱,最后尽皆死于非命. 匠户们战战兢兢地再一次开始了仿制,但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一模一样,当最终他们得出结论是制造这些钢铁的质量根本无法达到这些武器所需的强度和韧度之时,已经死了大批优秀的匠户了. 然后便轮到冶铁炼钢的那些工匠们流血了. 多年以来,齐国工匠在付出了无数的性命和鲜血,在高压之下,的确是将钢铁的质量提高了一大截,但显然,距离他们想要的高度还是不足.这一状况,一直持续到了曹天成倒台,曹云上台,全面开始了模仿大明的改制之后,境况终于有了大的改变. 封闭的坊市被打开了,虽然仍然有军队把守,但坊市里的人却可以自由出入了.坊内的匠户也被解除了匠奴的锁链,他们的后代可以与普通人一样选择去经商,去务农,甚至读书作官. 无数的匠奴们第一次走出了锁住了他们一生的这片区域,看到了外面崭新的完全不同的世界.对于新皇帝曹云,他们感恩戴德. 哪怕解除禁令只有短短的大半年时间,但却激发了匠户们无尽的激情,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在一项项政策的刺激之下开始迸发,困扰他们数年之久的难题,似乎在不经意之间就被解决了.焦煤的使用,转炉的发明,炒钢法的诞生,使得齐国的冶铁炼钢的技术出现了质的飞跃,仿制的明国弩机,霹雳火等武器,虽然还达不到明国那样的水平,但却也勉强可以在战场之上使用了. 一个个曾经低贱的匠户,因为这些技术的突破,而摇身一变成了官员,得到了大笔的赏金,走出了这个坊市,在其它地区购置房子,置下田产,从赤贫而变得富裕. 与当初明国在实施这一政策之后,各种各样的新式技术寸出不穷一般无二,齐国也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先行者走过的道路为后来者提供了巨大的鼓舞,只要在技术之上有一点点的突破,只要发明一样新的东西,自己的命运便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匠户们第一次觉得,改变命运的机会,终于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七月的天气,还并不算热,但在这个坊市的一角,却是热浪滚滚,十数个高炉子浓烟滚滚,一个个匠人们哪怕只穿着一条短裤,仍然是汗流浃背,今天这里,却来了无数衣裳华贵的大齐高官,站在他们最中间的,却是大齐皇帝曹云. 曹云不惧热浪,但却仍然面孔潮红,于他而言,质量上佳的钢铁,便意味着更锋利的武器,更强悍的盔甲,被明人压制了多年,现在他终于看到了超越的希望. 曹云一直认为以大齐工匠的水平,没有理由比不上明人的那些匠师,他们所欠缺的只是动力而已,大锅饭一齐吃,干好干坏一个样,反正都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活着,只是为了活着而已,完全没有奔头的日子,当然无法让工匠们尽心竭力,只消给他们开一条口子,让他们看到上进的通道,他们追赶上明人甚至赶超他们,那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事实让他很是欣然,一切都如他所料,禁令解开只不过大半年时间,他所希望的美景便在一步一步的靠近.一项项的技术难题迎刃而解,一样样的新发明层出不穷,虽然很多都是鸡胁,但他却从中看到了匠人们渴望改变的强大动力. 今天,是最新的炼钢技术投入实际使用之后第一次开炉出钢水,曹云亲自到场来检验成果. “开炉!”随着一声令下,数个赤膊大汉用力地扳动了一根粗大的铁杠,紧闭的炉门缓缓开启,红艳艳的钢水蠕动着从内里缓缓地流进一个个的泥模. 一个时辰之后,一块淡青色的钢锭摆在了曹云的面前,在它的旁边,还摆放着另一块钢锭.一块是齐国制造,另一块却是齐国通过一些非正常的渠道从明国获得的. “开始吧!”曹云有些紧张地盯着一边早已经准备好做对比实验的匠户们. 强度,韧度,一项项的测试逐一下来,匠户们脸上的喜色愈来愈浓,而曹云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两者虽然还有差距,但已经不像过去那样绝望了,至少,他们已经达到了最基本的标准,这便意味着,齐国以后在武器,盔甲制造之上,终于攻克了瓶颈,明国拥有的,他们也将同样拥有. 像明国的弩机,连弩,霹雳火这些武器,其制造工艺早就被齐国匠人所掌握,当困挠他们的材料问题得到解决之后,剩下的都已经不是问题了.以齐国庞大的地域之内所拥有的无数的优量的矿山,他们迟早能在这一项技艺之上超越明人. 对于这一点,曹云毫不怀疑.去年与秦风的谈判,在用俘虏的那些明国谍探换回来明人的水泥制造技术之后,短短的大半年时间里,无数的水泥制造作坊便已经遍及大齐各地,从目前的产量来说,已经差不多要赶上大明的产量了. 像边境重镇常宁郡,潞州等地,各类要塞,堡垒,城池,正在进行着大规模的改造,钢筋水泥结构的建筑正在将齐国的边防要塞升级换代.即便是明国的霹雳火,对这些钢筋水泥构造的要塞,堡垒,也是徒呼奈何. 完成边境重镇的这些军事改造之后,接下来便是要利用水泥制造技术来大幅度地改造国内的交通网.曹云雄心勃勃地制定了一系列的道路改造计划,去大明访问的那半年里,他见识到了大明道路网络的畅通,四通八达的大道,勾通各方,方便的不仅仅是百姓日常的行走和加快货物的流通,更重要的是军队的调动将比以往会快上好几倍,雨雪天气,将不再是行军的障碍. 虽然齐国还不能制造明国那样的轨道车,但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曹云深信,只要再过上几年,齐国绝对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轨道车其实并不是一个很难的技术,修建轨道车更重要的其实是大量的资金投入,据曹辉的鬼影所获取的情报,大明的轨道车其实到现在,绝大部分都是处在一个亏损的状态,需要国家投入大量的资金进行补贴.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明国大量的轨道车,除了少数几条主干线之外,其余的,都是由明国的巨商大贾们投资建造的,这些支线轨道车与主干道一齐构成了大明如今四通八达的轨道交通,最远的一条,是从大明都城越京城一直通到了边境桃园郡.他的存在,使得明军可以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将驻扎在越京城,沙阳,正阳等地最为精锐的中央战区的军队,迅速调遣到边境线上. 齐国现在明显还不具备这样的实力,政变的疮伤还在慢慢地恢复,旧有的豪绅被打倒在地,而新的曹云所期待的那些巨商大贾还没有成长起来,齐国还在摸着石头过河,明人很多行之有效的政策,并没有看起来那样容易模仿. 现在的曹云,面临着秦风当初一样的窘境,那就是缺钱.缺海量的钱,如今正处在一个爆发式增长的齐国,因为缺钱,很多东西,便不得不搁置起来. 第一千六百五十二章:破茧重生的齐国(中) 伍大临抱着膝头坐在田埂之上,笑咪咪地看着眼前一眼几乎望不见尽头的麦田,麦穗沉甸甸地垂了下来,每一束,都代表着今年将要获得丰收了,这让伍大临天天笑得合不拢嘴,但凡有一点点时间,他都会溜哒到这片属于他家的田地里,满足地看着这些代表着他家希望的土地. 说起来,伍大临是一个可怜人儿,他曾经是一名大齐军人,但他的运气不好,在一场与楚国的战争之中,他失去了一条胳膊,只能退役回家. 那时的齐**人伤残回家,可不像明国那样有一整套制度来保证退役士兵特别是伤残士兵以后生活无虞,他在领了一笔微薄的抚恤金之后回到了家乡. 在乡下,一个残疾的人,生活何等艰难是可想而知的,伍大临只到四十岁的时候,才勉强找到了一个带着两个儿子的寡妇当媳妇,总算有了一个家.成家之后的第三年,寡妇给他再生了一个儿子,这让他觉得这一生已经非常满足了. 他拼命地干活,平时租种着大户人家的十亩地,一年下来,交了租子,赋税之后,连吃饭都成问题同,他不得不去城里寻找一些活计来贴补家用,但一个残疾人,能找到的工作也是有限的,哪怕伍大临再勤奋,一家人也是穷得叮当响,家无隔夜粮,那是经常的事情. 好在随着两个养子逐渐长大,家里多了两个劳动力,日子才稍稍地好了一些.但勉强能吃饱之后,一个更大的问题就又摆在了伍大临的面前,两个养子已经到了说媳妇儿的年龄,但他家拿什么去给两个养子找媳妇呢? 虽然是养子,但伍大临一向将他们当亲子看待的.而且这两个小子,也差不多就是他养大的,他可不想他们像他这个老子的一样,快四十岁了才找到老婆.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却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喜从天降. 老皇帝没了,新皇帝上台,忽然之间,他们这些人,居然就分到了大量的田地,每丁十亩,他家五口人,可是足足分了五十亩地. 伍大临这一辈子去得最远的就是县城,哪里会知道远在长安,洛阳的两场战争,已经将大齐的政治格局完全改变,他活到现在,见过最大的场面,也不过是一次偶然在县城街上见到了坐在轿子里的县老爷的仪仗而已. 伍大临知道原来租田地给他们种的大老爷,在一个晚上,被官兵将一家老小都捉走了,听说是犯了谋反大罪. 他对以前的地主老爷一点儿好感也没有,租子收得极重,哪怕是碰到灾年也不肯降一点租子,现在看起来,果然不是好人. 皇帝肯分土地给他们,自然便是好皇帝.虽然还是要收钱的,但价格却很低,而且允许他们分年支付,虽然对于伍大临一家来说,这也算是一笔不少的钱,但把帐算一算,却是划算极了. 今年只能种一季春小麦了,等到秋后,便可以准备将家里的五十亩地好好地规划一下,一部分种冬小麦,一部分种春小麦,然后再其它的时间还可以套种一些别的东西,只要老天爷作美,用不了几年,他便可以将这五十亩地真正变成他伍家的了. 从土地到手之后,伍大临就几乎一门心思地扑在地里,天不亮就出门,月亮爬上了天空才回家,用尽他这几十年所有的种田经验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他伍家的希望所在. 抬头瞅瞅天空的太阳,他笑得更开心了,再过上几天,便可以收割了.一亩四百斤绝对是没有问题的,五十亩地,便是两万斤呢,交了公粮,再扣除掉每年要偿还的这些土地的钱款,还剩下五千斤麦子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一家五口人,哦,不,只剩下四口人了,长子今年已经被征去当兵了,三丁抽二,他伍家恰好有三个儿子,必须要有一个去当兵,四口人,两千斤粮食便足够吃了.剩下的三千斤卖掉,家里总算也是有了余钱. 当然,这些钱是不能乱花的,要存起来,准备给两个儿子存彩礼钱,等到农闲的时候,自己的老二还可以去城里找一些临时工做做,又可以赚得一些钱,家里的房子要好好地收拾收拾了. 伍大临想着想着,便嘎嘎地地笑了起来,有了余钱,要给几个儿子准备彩礼钱,当然,还得将家里的茅草房换成大瓦房,今天只能种一季小麦了,明天可以种两季,再加上套种一些其它的作物,家里的收入,绝对要比今天翻上一番. 这日子,还真是有盼头啊! “伍老头,伍老头!”远处传来了呼喊声,伍大临站起身子,看着远处气喘吁吁地跑来的里正任海. “任里正,找我有什么事儿?”伍大临问道. “伍老头,今年村子里麦子长势最好的,就数你家啊,你小子,这是要发了啊!”任海瞅着面前那些麦田,有些羡慕地道.论起种地的水平,村子里还真没有人能与伍大临比. “能发到哪里去了,三个儿子,就是三个讨债鬼呢!老大老二这眼看着就要讨老婆了,钱都还没有着落呢!”伍大临嘿嘿地笑着,嘴里这么说着,但脸上的笑容却出卖了他心里的得意. “早晚的,早晚的.”任海拍了拍他的肩膀:”找你不是为别的,是上头又派下徭役了,就在这季麦子收割之后,每户人家要出一个人去修路.你家老二这些年不是跑到城里去打短工了吗?赶紧叫回来.” “又要服劳役?”伍大临脸上变色.百姓服徭役,历来就是一个要命的活计,明国没有徭役,所有的这些需要工程,都是朝廷或者当地官府出钱购卖,由商人们承包建设,但在齐国,却仍然是在农闲时节征发民夫. 服徭役不但没有钱拿,还得自备粮食,过去每年服徭役,死人那是经常的事情,而地方胥吏,也正是利用征发徭役的机会,来盘剥百姓,中饱私囊. “听说是去螃蟹湾那里修路和修城堡,听说几个月前,那里打了一场大仗,明人的战舰跑来了,将螃蟹湾哪里打得稀乱啊,险些儿便守不住了.这一次征发劳役便是要修建更坚固的堡垒.”任海作为里正,消息自然要灵通得多.”为期一个月,自备粮食,十天之后集合先到县城汇合大部队,然后开拔.” 看着伍大临哭丧的模样,任海安慰道:”伍老头儿,不由担心,我可是听人说了,这一次修城堡,修路与往年都不一样,听说是用水泥和钢筋来做呢,用不着再去开山劈石了,我可是听县城里的衙役们说了,哪玩意儿修路建房子又快又好,修完之后,比石头还要硬呢!” “水泥?”伍大临一脸的迷茫. “咱们县里不就有一个这样的作坊吗?就在梅山那里.”任海笑着道:”所以啊,这一次没有你想得那样可怕.当然,你不想去也可以,不过要交一贯钱的免役费,这可不是我讹你啊,你家老儿就在县里打短工,县里可是贴了告示的.” 伍大临想了想,一贯钱,他是断然不肯出的,但让老二去服徭役他也不愿意,家里老婆子也肯定不同意,老大去当兵了,这生死可真难说,伍大临自己也当过兵,当然知道危险有多大.再让老二去服这徭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那老婆子就不用活了.再说了,农闲时节,让老二在城里打短工,可比自己能挣更多的钱.县里大部分青壮都去服徭役了,到时候就不好雇人了,这工钱肯定噌噌地长啊,老二就能挣更多的钱. 想到这里,他便有了决定. “任里正,老二不去,我去.” “你?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虽然也算个丁,但真顶得住,虽然我听说现在比以前要好很多,但修路修城堡,这肯定还是很累人的,别搞得你当时候真回不来了,那可就是我的罪孽了.”任海有些迟疑. 伍大临单手捶捶胸膛:”任里正,别看我没了一只胳膊,但这身体可比一般人好得多,瞧这些地,咱们村子里有谁比我种得好?您说是不是?您就行行好,到时候就说我老二病了,去不成,这徭役可是不等人的,自然就是我去了.” “伍老头,你这好日子可刚开始,可别将自己折腾没了,忙我可以帮,咱乡里乡亲的,不过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想清楚了.”伍大临眉开眼笑地道:”回头我就把老二叫回来,赶紧收割,将这些麦子收进仓里,我才能安心地走呢!” “哪也行,你当年也是当过兵的,螃蟹湾里尽是兵,你去说不定还能说上几句话,到时候真有这样的机会,咱村子里的人,你可得多照应照应.”任海叮嘱道. “那是自然,都是乡里乡亲的,到了哪里,我不帮他们是谁.”伍大临嗬嗬笑道,指着自己的断臂道:”这上面的伤啊,在别处只能让人瞧不起,但在军队里,还真能凭他说几句话.” 第一千六百五十三章:破茧重生的齐国(下) 十天之后,当所有的春小麦装进了自家仓库,该交的交了,该卖的卖了之后,伍大临在自家的独轮车上装上了几十斤磨好的麦面还有简单的一些衣物被褥等行礼便与同村的一起去服徭役的人一起去县里集合。 今年的收成果然与他估计的差不多,两万斤小麦的收入,伍大临即便心里早有了估算,但当小麦入仓的时候,两口子仍然是激动得一夜没有睡着。 当然,收割的时候,县上收缴公粮和各类赋税的差役也等在了村子里。公粮自不必说,今年粮食大丰收,差官收起来一点压力也没有。村子里所有人都分上了土地,大家伙在伺候这些在若干年后将变成自家财产的土地的时候,哪一个敢不经心,那都是将这些地当祖宗供着一般。 让伍大临欢喜的是,今年收取其它赋税的差役,居然允许村民们拿粮食来折算银钱缴纳了。往年这根本行不通,必须得交钱,而村民们大抵手里哪有现钱,就不得不将刚刚新收的粮食拿到城里去卖,而黑心的粮商们,这个时候,却是合起伙来将价钱压得低低的,即便是丰收年,多收了三五斗,卖出来的钱也不会多出来。要是碰上歉收年,那日子就更惨了,为了筹得交赋税的钱,百姓不得不将自己的口粮也拿出来卖掉。 换了新皇帝,果然变化大啊。差使们的脸色虽然仍然难看了一点,但比起往年来,可算是好得多了,在伍大临的心里,只要这些差役们不开口就骂,举手就打,脸色臭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不愁赋税钱了,那么粮商的日子自然就难过了起来。百姓们哪个肯将粮食贱卖给他们?价格不好,那就将多出来的粮食藏起来,只要保管得好,便是放上好几年也是没问题的,就算交公粮不要,但放着自家吃也是没问题的。 伍大临走的时候,村子里已经来了好几家粮食的掌柜的了,收购的价钱已经与交给官家的持平了,不过伍大临叮嘱老婆子再等一等,说不定还能涨一点点价格。那时再卖,就能多收获一些,家里三个儿子,压力山大啊! 总之,伍大临对现在的生活很是满意,他希望皇帝能长命百岁,要是皇帝突然间就没了,再换一个来,说不定就又变卦了,那他所有的憧憬与期待也就化为了流水。 在丰收的喜悦之下,要去服一个月的徭役也没有往年那样恐怖了,往年恐惧,是因为不但活儿累,还吃不饱,好多人都是活生生又累又饿而死的,今年,他还怕什么,独轮车上装着好几十斤白面呢,往年哪有麦面吃,能有一点点杂面就不错了。有这么好的东西打底,就是活计苦儿一点,也能撑得住。 将独轮车的一根车把绑在腰里,只靠着一支手,伍大临便将小车推得如飞一般的行走,人逢喜事精神爽呢。不让老二去服徭役的决定太英明了,回来的老二说了,城里雇短工的价钱,因为徭役的缘故,果然是飞涨,已经足足是过去的两三倍了,短工还可以挑着掌柜的做呢!自己这副德性,官府自然是不嫌弃的,但那些掌柜的肯定嫌弃啊。虽然干起活来,自己比老二还要强一些,但卖相不佳,也是枉然。 到了县城,这里已经聚集了好几千人了,伍大临原以为自己的日子已经是过得极好的了,等到所有人到了一块,一瞅,嗬嗬,敢情今年大家伙的情况都差不多,小车上装得都是往年稀罕的白花花的面粉。 一个村儿的人就是一队,所有的粮食都集中起来,到了地方上,自己开伙作饭,原则上自然是你带什么,到时候就吃什么,带多少,就吃多少,带少了,你得饿着,带多了,吃不完的也归官家。往年各家带来的东西千奇百怪,但今年,他们这个县,清一色的白花花的面粉,伍大临在营地里,听到的都是对现任皇帝的歌功颂德之声,对此,他深有同感。 整个莱州,在这一季的农作物收割之后,今年竟然都轮上了徭役任务。齐国的徭役分为三种,一种是朝廷的,一种是郡府的,另一种则是县上的,一般而言都是轮换着服徭役,历来都是朝廷的最苦,郡府次之,县上最好,所以在过去,徭役就是地方上胥吏发财的最佳机会,怎样轮换,派谁去,那自然是他们手中的权力。 不过看起来今年的情况要好得多,因为伍大临本身条件是很难过关的,但从新上任的里正,到上面的差役,居然都没有借此向他勒索讨钱,本来准备还付出一点代价的伍大临,自然是心里欢喜,这可又省了一笔。 同村儿里出来的,以伍大临的年纪最大,自然就形成了以他为首的一路人,等到了螃蟹湾的时候,伍大临赫然发现,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到处都是前来服徭役的百姓,他们这个县距离螃蟹湾较远,堪堪在期限到达的前一天抵达了这里,要知道,服徭役要是误了期,可是要治罪的,上到送人的差官,下到服徭役的百姓,那可是要大板子伺候的。 简单了垒了一个灶,派了几个小伙子去拾捡柴禾,伍大临这一个村儿的人,草草的吃了一顿,然后便等着上头的差官来分派任务,现在不干活儿,自然要少吃一点,伍大临也不管地些小伙子们不满的眼光,他们不像自己有经验,要是将粮食吃完了到后来不够吃,但活儿又要干完,那可就惨了。而且徭役这玩意儿,虽然规定了天数,但到时候活计没干完,延期是经常的事情,真要按着天儿来计算,到时候怎么办?自然要留有余地。 因为螃蟹湾是水师大营的驻地,属于军事禁区,像来到这里的多达上万人的服徭役大军自然是要被严格管制的,在他们驻扎地方的周围,每隔十几步便钉上了木桩,木桩上拴上了绳子,如果随意越过这个界限而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之后,轻则吃板子,重则掉脑袋,在军中服过役的伍大临可是知道军法的厉害,那真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不管你什么原因,一旦违反了,妥妥地被倒霉,所以他再三叮嘱着村儿里的年轻人,最好就在给自己划定的这地儿呆着,哪儿也别去,等到分派完了任务,自然就会好起来。 而他,倒是转悠到了绳圈的附近,遥遥地看着远处螃蟹湾那耸起的如同螃蟹两只大钳的山峦。那上面的景象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不但看不到一棵树,甚至连石头都是焦黑的,听任里正说这里打过仗,那定然是被火烧得,这得要多大的火,才能将山烧成这般模样啊?那明国,肯定是一个很强悍的国家,自己家的老大现在正在当兵,老天爷保佑,最好不要碰上这些凶神恶煞的敌人啊。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断臂,虽然好几十年了,但伤处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脑子里似乎又想起了当年那支举着火凤旗冲杀过来的军队。 也不知道那楚国现在怎么样了,自己这伤,可还是拜他们所赐呢!他摇了摇头,决定回去照管那些小伙子,这里汇集的大多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家伙,可别使意气,要知道,一进了这个大营,那也是按军法管理的。 水师大营,宁则枫满面笑容地冲着莱州郡守丁声明拱手致谢:“宁郡守,这一次劳工如期到达,宁某多谢了。” 丁声明笑着拍了拍桌上的名册:“宁统领,这可是我莱州的精华啊,可不敢往死了用,明年的赋税能不能完成,还看他们的呢!” 宁则枫大笑:“今年皇帝陛下改革,我可是知道,莱州今年上缴的赋税不但如期完成,还多出了一部分,丁郡守就等着皇帝陛下表彰吧。” “那里那里,还有很多郡可比我们莱州做得要更好,丁某不求有功,但求无功,陛下也说了,我莱州啊,只要保证宁统领的水师一切供应无差,那就是大功一件。”丁声明笑着道:“所以宁统领要求征发徭役,我是一点也不敢拖延啊。” “大明水师比我们强大,我们要迎头赶上,任重而道远。有丁郡守这样的人为我后援,宁某甚是放心。” “你我算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蹦不了你,也跑不了我,要是你这儿出了事儿,你逃不脱法场一刀,我也只能找根绳子去上吊了。”丁声明两手一摊:“宁统领,现在明人还假扮海盗来挑事吗?” “五月以后,他们就不敢来了。”宁则枫冷笑道:“虽然正面干仗,我们还打不过他们,但宁某守土还是没有问题的,除非他们一支舰队倾巢出动,否则来那么三两只,我还真有信心拿下来。不过宁郡守也不要大意,沿岸其它地方的巡哨一定要提高警惕,我担心他们从地它的地方偷袭。” “那是自然。”丁声明点头道。 “丁郡守,你送这些劳工过来辛苦了,宁某略备薄酒,不成敬意,还请丁郡守赏脸。” “酒自然是要喝的,托皇帝陛下的福,今年莱州大丰收,我们的日子要比往年好过多了。” 1654: 破茧重生的齐国(再下) 宁则枫请丁声明喝酒,地点并不在水师大营内,却是在螃蟹湾左钳的山项之上. 整个山顶都是光秃秃的,大片的岩石被生生的烧碎,酒桌摆在一块巨大的石板之上,原本坚硬的青石被烧得光是裂口,颜色也变成了黑色.坐在这里,可以将整个水师大营,以及周边的造船厂,修船坊,以及各种配套的作坊看得清清楚楚.虽然已是黑夜,但这整片区域之中,却是灯火通明,这里的每一个作坊,都是不分日夜在工作着.而从外界通往螃蟹湾的道路之下,纵然是夜晚,也依然络驿不绝,一辆辆的马车,牛车将各种各样的物资,原材料运到这里,投入到那些似乎是无底洞一样的作坊里. “宁统领到我大齐虽然还只有一年,但却已经让我大齐的水师,从无到有,从弱小到现在能在海上与明军水师较锋,实在是居功甚伟!”丁声明赞叹道. 他的眼光,落在两个钳臂之内那一片巨大的海域之内,那里,四艘三桅战舰正静静地停泊在泊位之上,在他们的周围,则簇拥着数量众多的各式各样的小战船. 宁则枫自失地一笑,”丁郡守这可就是抬举我了.大齐水师能有今天这样的规模,我自然付出了极多,但要说与明国交锋,那就不尽不实了.现在在海上,我们是老鼠,明人是猫,我们现在正在玩得是猫捉老鼠的游戏呢.我们的战船,一旦被明军找到踪迹,基本上便在劫难逃了.” “明国水师在我们的海域之内肆意往来,其实每一次战舰的数量都极少,从战报上看,他们一般是两艘战舰结伴而行,现在我们既然有四艘三桅战舰,为什么不派出去与他们较量呢?” “因为我不敢啊!”宁则枫笑着替丁声明倒满了酒. “我观宁统领并不是怯战之人.”丁声明摇头道. “多谢丁统领理解我,今年以来,可有不少人上表参我,好在陛下信任我,给予了我极大的自主权.”宁则枫道. “为何不敢?” “第一是战斗力的问题.我们虽然有四艘战舰,但还并没有形成最强的战斗力,不论是船上的武器配备还是水兵的素质,与明军都有着较大的差距.而我们的每一名水兵成长起来的代价是何其大也,这一点,丁郡守是清楚的吧?” 丁声明无言地点了点头,为了尽快地让齐国水师拥有一支合格的水兵队伍,宁则枫采取了残酷的养蛊练兵之法,每一次出海的战船,基本上都是抱着必死之心而去,十成之中,能回来二三成就算不错了,而这两三成,便成为了正式水师的成员.巨大的牺牲换来的成熟的队伍,宁则枫舍不得也是情理之中. “第二就是战舰的数量,如果我们四艘战舰倾巢出击,运气好的话,能击将他们完全击沉,但据我估计,只怕我们也会损失一到两艘战舰.这个损失,明人承受得起,我们却受不起啊!”宁则枫叹息道:”明人的宝清船厂和葫芦岛船厂如果全力运作造战舰的话,他们一年,可以造出十艘来,因为他们的工艺已经极其成熟,熟练的工人比比皆是,而我们,一年四艘,基本上就到顶了.在第二造厂没有投入正式使用之前,我们在造舰的速度之上根本与明人无法比.明人损失一艘,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他们就可以补充到位,而我们,就不行了.所以没有组成一支足以与明军其中的一支舰队相抗衡甚至要占有优势之前,我是不会贸然去寻求主力战舰的决战的.”宁则枫爱惜地看着海湾里的战舰. “还有其它的原因吗?” “当然还有,第三,就是我很忌惮现在游戈在我们这一片海域的明军水师将领周立!”宁则枫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那个独眼龙?” “正是,当年我想尽了办法想要把他拉到我的队伍中来,却终是没有成功.”宁则枫道:”明军四大舰队的统领,周立,何鹰,周宝桢,周杨帆,周扬帆常驻海外,其它何鹰与周宝桢,我还真没有看在眼里,便连我那位亲爱的兄弟,我也根本不在乎,但这个周立,却结结实实是一员海上骁将,如果是另外两个的话,我说不定还会去试一试,但既然是周立的话,我就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找他,因为说不定我看到的,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现在两国格于国内局势和双方签定的和约,他们不好再公然大规模地入侵螃蟹湾,但引诱我出去,必然是周立做梦都想做的.” “如此阴险?” “此人的确很阴险.”宁则枫笑道:”不管他摆出什么样诱人的姿式,在我实力不足之前,我绝不会去冒险.因为我以前,哪怕是掌握了绝对的优势,自以为一切都在手中掌握,但一个小小的意外,就让我满盘皆输.沦为了我那亲爱的兄弟眷养的一头家猪.嘿嘿,他不但大权在握,富贵逼人,更是搏得了一个重情重义的名声.可事实是,他是最清楚这样做,才是折磨我的最佳方式呢,杀了我,岂不是太过于便宜我了.哈哈哈!” 丁声明默默地点头,这一年多来,与宁则枫密切配合,对这个人,他自问还是颇为了解的,这是一个颇有大志的人,这样的人,最痛苦的恐怕莫过于被人这样折辱吧,这比杀了他更让他痛苦. “可是如此的话,我们就未免太被动了.宁统领,现在我们的渔民都不敢下海啊,一出海,就有可能被明人逮去,这样的例子,已经不胜枚举,现在我们的渔民,不得不上岸谋生了,可是这些人,一不会种地,二不会做生意,日子过得实在艰难.” “这是我们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宁则枫毫不此所动,”这些渔民可以来投我水师,他们能更快地成为一名好水兵.” 丁声明苦笑了一声,按着宁则枫的练兵手法,只怕这些渔民真来到了这里,在一次次的袭击明国战舰的过程之中,十有**会成为海上冤魂. “宁统领,那我们就这样一直忍气吞声吗?” “当然不,不过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发展我们的非对称性对抗.”宁则枫道. “何为非对称性对抗?” “就像我们一次次的利用小战船的出击.不瞒丁郡守说,这些小战船,都是用不符合要求的木料制造的,就算不出海,放在家里泡上一两年也直接会散架,他们存在的唯一目的,一是炼兵,二来就是对明国水师形成一点点的威胁,哪怕这些威胁微不足道,但十次之中,只要他们成功一次,我们就赚了.”宁则枫笑道. “就像上一次,我们就干翻了他们一艘.” “就是如此!”宁则枫笑道.”还有我们在他们的航道之上袭击商船的行动,我们迫使明军不得不在这条航线之上放上了一支舰队来护航,其实也是这种战术的胜利.至少,这一支舰队不可能来骚扰我们了.” “非对称性对抗?”丁声明若有所思地喃喃重复着. “说白了,就是实力不如对方的情况之下一种无奈之举.”宁则枫自嘲地道.”不过给他取了一个更好听的名字用来遮羞罢了.” “但我们不是成功了吗?” “对双方的实力改变并没有一点帮助,不过是缓解我们面临的局面罢了.” “这种局面不会长久的,现在我们一年能建造四艘战舰出来,明年就会有八艘了,而到了明年,第二船厂也会投入生产,而我们也会培养更多的造船匠师出来.明年,我们就会有一支真正的船舰队出来了.” “我们想要与明军在海上正面对决,至少需要五年.”宁则枫却没有丁声明这样乐观:”别忘了,明军拥有五层巨舰,大明号已经在服役两年了,他们已经摸索出来了新的战法,大秦号已经下水了,我想,现在他们已经开始在建造大楚号了.丁郡守,海上,我唯一能向陛下承诺的是,将来不会让海疆成为明人的后花园.决战始终在陆上,只有大齐在大陆之上击败了明人,获得了胜利,我才能在海上有机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我们起步太晚,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那就足以让你在我们大齐胜利之后封候封公.”丁声明举起了酒杯:”宁统领,让我们为了大齐光明的未来,干杯.” “同心协力,同仇敌忾!”宁则枫举起了酒杯,与丁声明重重一碰,两人皆是一饮而尽. 两人在山顶之上举杯同饮,而在海湾里,在海岸上,无数的人正在作坊里拼命地工作着,一艘艘的小战船正是从这里驶进海湾,然后载着战士驶向茫茫的大海,而最大的作坊里,第五艘三桅战舰的龙骨已经安装完毕了. 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以伍大临为代表的无数的百姓正汇集在这里,准备用他们的力量,来让这里的防守更顽强,让这里的道路更畅通. 第一千六百五十五章:西行记(1) (终于写到最后一卷了,开心.) 马车悄无声息地行走在茂密林间的大道之上,虽然八月的日头已是相当的毒辣,但在从永平郡通往虎牢关的这条商道之上,却是凉风习习,大山,丛林,将炎热的天气阻隔在外。 这条商道,经过五六年不间断地修整,扩建,如今,已经可以容纳两辆马车并排而行,从前的用碎石压平的道路,今天已经全部变成了水泥路,使得通行更加快速,便捷。而永安郡的郡府正在雄心勃勃地准备筹建一条从永安郡通往虎牢关的轨道车,轨道车技术,现在在大明已经相当的成熟,虽然在这条道路之上有凤县,来仪县都是崇山峻岭,阻阻重重,但与长阳郡比起来,却又是小巫见大巫了。永安郡一面自己努力地在筹集资金,一面派出了团队常驻越京城,想尽一切办法,调动一切人脉企图获得朝廷的资金支持。 事实上,他们的这个计划,工部也正在考虑当中,因为永安郡在打通了这条商道之后,与西地中部富庶地区的联系相当地紧密,如果修建了轨道车,就会将西地这片膏腴之地与大明本土更加紧密地联系起来。 秦风懒懒地躺在这辆特别改造过的马车之上,享受着窗外的美景以及那徐徐吹来的带着草木香气的清风,半眯着眼睛,细细地听着林间无数的蝉叫鸟鸣之声,只觉得整个人从内到外,无比的轻松愉悦。 当然,如果没有耳边传来的乐公公那声情并茂的郎读奏折的声音,那就更美好了。他是皇帝,不管他走到那里,总是有无穷无尽的奏折跟着他的速度而涌来,想要真正得到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其实从他坐上皇帝这个位子,基本上就没有了。 他其实是出来逃难的。 自从从上京城回到越京城之后,闵若兮不知发了哪门子神经,竟然一门心思地准备给他纳妃子了。似乎她下定决心要改变自己在大明臣子们中间那母老虎的形象,要做一个温文娴淑顾全大局的一国之母了。 闵若兮想改变,秦风却不想接受。 如果说在以前,他还无可无不可。但当他真正清醒了过来,知道了自己从哪儿来,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反而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了。 那几个女人被闵若兮从上京城带回来之后,秦风坚决不允许她们住进皇宫,拗不过他的闵若兮只好在外面寻了一处地方,先将这些人安置下来,派了人去教授她们宫廷的礼仪,这样的举动,自然代表着闵若兮并没有改变她最初的想法。 秦风不可能让这些女人进宫,一进了宫,那可就真是瓜田李下,自己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这些女人自己不要,但她们还要嫁人呢。 秦风很讨厌这种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强扭在一起的瓜,在他看来,想要获得一个好的结果,有很多其它的办法,只要将所有人的利益都放在同一个方向之上,那么便能牢牢地将众人绑在一起,反之,就算是亲如兄弟姐妹一般那又如何,还不是为了利益会反止相向? 至于女人,他觉得自己有了闵若兮一个,就已经很满足了。他与闵若兮一起经受过苦难,一起开创出偌大的事业,更有可爱的一子一女,他与她之间,已经容不下其它人再插进来了,那会让秦风感到很不舒服。 至于闵若兮所说的子嗣繁荣的问题,秦风觉得自己只需要在闵若兮身上多努努力,说不定就能再生上几个。说起来闵若兮现在也不过才三十出头,她的身体可是杠杠的好,至于她所说的什么因为自己的无相神功练得太高深了而以至于不能再生育,秦风压根就不信。 因为他私下里问了舒畅,舒疯子只是笑而不语,这就很有猫腻了,保不齐是闵若兮私下了警告了舒疯子不许多嘴。 人在京城,不但闵若兮天天就这事儿来烦自己,政事堂的那些家伙们,有意无意地也会提上一嗓子,或明谏,或暗喻,好像秦风不多找几个女人就有多么地对大明不负责任一般。萧老头子居然还专门找到自己,从古到今,从礼法到律法,喋喋不休地给自己上了整整半天的课,那家伙大概是自己老牛吃嫩草,七十大几的人了居然还在不久之前纳了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为妾有些不好意思了吧?所以想引经据典的将自己也拉下水。要不是看在这老家伙为国事不辞辛苦地奔波劳苦,自己一定会在他纳妾的那天送一副老牛吃嫩草的图去,看他羞也不羞。 诸如种种,让秦风不胜其烦,这些人,要么是他的亲人,要么是他的股肱大臣,一说都是为了他好,为了大明好,还真是说不得,骂不得,于是秦风便以巡视西地为由,逃之夭夭了。理由冠冕堂皇,当然也是对这些家伙们一个无声的警告。想起自己走的时候,闵若兮一脸的无奈的中间夹杂着甜蜜和幸福的复杂模样,秦风就觉得有趣极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轻笑出声,乐公公看到秦风的模样,知道他现在心不在焉,也便停了下来掩上了奏折。 秦风支楞起身子,看着外头。这条商道相当的繁忙,自己是微服出行,并没有大规模地仪仗出行,但他现在确信,这个时候在自己所处这条道路的几里路范围之内甚至更远的地方,一定布满了各种警卫及谍探。 比方说马豹子,刚刚便骑着一匹马得儿得儿地悠闲地超过了自己的马车往前去了。 说起马豹子和石书生,秦风就抑制不住的高兴,大明算是白捡了两个宗师级的战力。当初马豹子和石书生在帮着曹辉抢了宁知文之后,曹辉便卸磨杀驴,这两个齐国绿林上的好汉险儿便一命呜呼了。 后来因缘巧合被明国所救,为了了结这段新的债务,两人一个给宁知文当了相当长时间的保镖,另一个在伤好之后,干脆参与了大明攻击楚国的战斗。 大明征服楚国,他们两个与大明的契约便算是结束了,本来准备回家去继续当他们的绿林好汉的这二人,却意外地接到了来自齐国老巢的消息。 曹辉是一个极狠的人,斩草要除根的道理相当的清楚,当初暗算了两人之后,随后便派了人去,直捣两人的老巢。群龙无首的这些人,被鬼影一击而破,只余下几个心腹保护着二人的家人亲眷逃亡,要不是后来齐国内乱爆发,只怕他们的亲人家眷早就落到了曹辉的手中或者一命呜呼了。 也就是马豹子和石书生两人在明楚之战中露面的消息传到了齐国,他二人的心腹手下这才护着他们的家人一路辛辛苦苦地逃到了明国境内,当二人看到如同叫花子的一帮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立刻就怒了。 齐国是回不去了,只能在明国安身,这样优秀的打手,明国怎么会放过,立时军方的,鹰巢方面的人马走马灯似的上前游说,都想将他们纳入到自己的体系当中。事实上,现在明国的所有宗师,基本上都是在明国的体系之内。 最终,二人选择了鹰巢,因为相对于军方而言,鹰巢的自由度要更高一些,而且像他们两人这样的身份,一般情况之下也不会劳动他们出手,更多的只是压阵而已。平常更多的时间,二人都是在越京城里逍遥度日,与其它的宗师一起磨练自己的武道修为,以期能让自己再更进一步。对于这二位最附大明,大明这边自然是给予了最高的待遇,宗师,作为这个世界的最高战斗力,从来不会有人嫌多的。秦风只要一想起楚国的宫廷之内就还隐藏着三个老而不死的家伙,便能想象到齐国肯定也有没有出现的底牌。比较起来,倒是越国与秦国显得寒碜多了。 这一次秦风微服出巡,马豹子便是作为鹰巢派出的护卫随行。他倒是兴高彩烈,于他而言,常年呆在一个地方,也是一件极痛苦的事情。而且能有与秦风单独相处请教的机会,也不是经常都有的。 马豹子对于秦风的武道修为,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的。 说是微服出行,但秦风估计,这一路之上,暗地里用来保护自己的人手,起码不会低于一两千人,而且都是军方和鹰巢的精锐好手。 收回了目光,秦风看向了马车地板之上那一堆奏折,问道:“乐公,你说说,程维高提出告老还乡,多少是真心,多少是假意?” 乐公公想了想,道:“陛下,在奴才看来,只怕程公这一次提出告老还乡,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为什么这样说?”秦风皱了皱眉头,“莫非他有什么不法事而不敢离开永安郡吗?” 乐公笑了笑:“不法之事倒不见得真有多少,但要说他清清白白,那也说不上.陛下可知,程公平时看不出什么,但他回到自家府第之后,所过日子之豪奢,那是令人侧目的,至少,老奴从来没有看到过陛下如此铺张浪费过。” 第一千六百五十六章:西行记(2) 秦风目不转睛地盯着乐公公.乐公公局促地缩了缩身子,”陛下,程公的身边的确有我的人,但我们从来没有刻意地去做什么,只是观察程公平日里的言行罢了.陛下不许鹰巢的国内司监控郡府以上官员,老奴自然也不敢逾界,只是看着而已,绝没有做其它的事情.” “如此甚好.”秦风沉默了片刻,”这些人不是不能存在,但如何把握好自己的本份,则是最重要的.乐公,这些人,只能是耳目,不能是鹰爪.如果逾了界,你知道该怎么做.” “老奴明白.”乐公公连连点头道. 秦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说程公私下里生活极其豪奢,那豪奢到何等程度?” “陛下,程公好吃鸡舌.” “口腹之欲嘛,这算什么?” “但程公每日必吃,而为了凑够一盘鸡舌,程府每日要宰杀鸡三百余只,只取鸡舌一味.”乐公公道. “每日三百只鸡?”秦风顿时瞠目结舌.”你有没有搞错?” “怎么会搞错呢?”乐公公微笑道.”程公为了掩人耳目,剩下的鸡肉,府内也消耗不安,最后都是由府中下人悄悄地弄出去掩埋掉.” 秦风有些不解:”那这程维高一天光花在吃上就得多少钱啊?但每年的吏部考核,监察院监察,程公不论在治政还是在清廉之上,都是上上评价啊!要说金景南循私枉法,我是断然不信的.” “程公哪里用得着贪污?”乐公公道:”程公治理永平郡自前越便开始了,在永平郡,程公是一呼百应,程公的产业遍及各行各业,到了我大明时代,商业蓬勃发展,程公响应了陛下的号召,将自家拥有的土地都拿了出来,但事实上是,程公的产业差不多就控制着整个永安郡的经济命脉.程家打一个喷嚏,永安郡都得感冒.” 秦风皱起了眉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不是什么好事.”乐公公笑道:”陛下这一次提出要调程公去越京城任职,他当然不愿意去,他一旦离开永平郡,新上任的郡守想做一番事业,必然会动一动程家.您也知道,有时候有些不事情,不查的话,自然是什么事也没有,一旦真要查起来,那总是会查出问题来的.. “那你觉得程公的问题在哪里?” “陛下,程公在永安郡呆得时间太长,这本身就是问题.他家族的产业遍及各行各业,就算程公什么也不做,在永安郡做生意,那也是无往而不利的.更何况,程家如此大的家业,只怕程公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产业是属于他的,怎么会什么事也没有?程公正是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不愿意离开永安郡啊!” “这么说来,他向我提出告老还乡,是在将我的军罗?”秦风冷哼了一声. “程公今年不过六十刚出头,比起萧尚书来说,还算是年轻力壮呢.”乐公公道:”而且程公可是在陛下建立大明的过程之中立下大功的,这些年来,也算是兢兢业业,永安郡虽然比不上沙阳正阳,但在我大明,也是首屈一指的郡治,如果陛下就这样让他告老还乡的话,自然会引起很多人闲话的.他只怕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以告老还乡来跟陛下讨价还价呢!” “讨价还价?” “不错,程公是聪明人,他清楚,在大明的政治体制之下,他在永安郡连续治理十余年,已经是异数了,便连马向南马公,如今也已经离开了长阳郡,所以他知道,扛是扛不过去的.” “所以便想威胁我?” “在老奴看来,程公只是想体体面面的离开永安郡,而后来者不要秋后算帐.”乐公公道:”陛下,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真如果查出了什么,对于朝廷,对于陛下,脸面上也不好看.所以在老奴看来,陛下只需要对他有一个承诺,程公就会高高兴兴的离开永安郡去越京城上任.如此一来,永安郡也会在后来者的治理之下,慢慢地摆脱程公的影响,从而真正成为大明的一条有力的臂膀.陛下,如果真兴起风浪的话,以程公在永安郡的威望,只怕会引起动荡的,最起码,永安郡的民生,经济,以及以后的发展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秦风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这家伙也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敢威胁我呢,真是可恶.乐公,你说是不是?但你明知道他可恶,还不得不如他的觳中,这就更让人心里不爽快了.” 乐公公笑而不语. 秦风叹了一口气,治政可不像打仗那样痛快,因为你的对手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都是为大明建国立下过大功的有功之臣.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你不可能期待自己的手下都是圣人,都一心为了国家而不顾己身,这样反而不正常了.自己的手下要真出现一个这样的人,秦风反而要担心不已了. 关键的便是其中的这个度.总体说来,程维高的所作所为,还在他的容忍范围之内,虽然这些年来,程氏一族在永安几乎便是土皇帝,但永安郡的确在发展经济民生之上大踏步的向前,而且带动了周边郡治,影响力更是延伸到了虎牢关一带. “他想要的,便给他吧.”摇了摇头,秦风道:”你回头派一个机灵的人回去,告诉他这句话,既然他是聪明人,就该知道见好就收.他走了,他程氏家族也该收敛一下了,该拿出来的,就要拿出来,不要想着什么都往嘴里喂,吃相太难看,今日我不追究,来日总也是有人追究的.” “陛下英明.” “这不是英明,这是和稀泥!”秦风没好敢地道.”曹云跟我说过,打仗,就是要尽量地把复杂的战况简单化,越简单越好,然后利用强势的力量平碾过去,而治政啊,我看就是把简单的事情,尽量地弄得复杂一些,千丝万缕,牵一而发动全身,一点点没有考虑周全,眼前看不到什么,但日后却会因此发酵,在这件事上看不出什么,但在看起来毫不相关的另一件事上却暴发出让你想象不到的问题,难呐!” “所以自古以来都说,马上得天下,马上不能治天下.”乐公公笑道. “无非就是平衡嘛!”秦风自嘲地一笑:”其实这些年来,我早就已经学会了妥协与忍耐了,政事堂的大臣们越来越放肆了,权云冷嘲热讽,方大治棉里藏针,金圣南的口水都要喷到我的脸上了,萧老头更是给我上了半天课,就算是后来者曾琳,不也是委婉地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吗?我要是再蠢一点的话,还真听不懂他到底在讲些什么!” 乐公公强忍着笑,心知道这是陛下在借此发泄政事堂诸位大佬们逼着皇帝纳妃的不满呢,在乐公公看来,这根本不算什么事儿啊,陛下三宫六院,不是挺正常的吗?各位大臣们的要求也的确是为国家考虑,不过自家的这位皇帝,想的的确与一般人不一样,说不过臣子,拗不过皇后,居然借口西巡,逃之夭夭,放了所有人的鸽子了. 发泄了一阵子,秦风又平静了下来. “程维高离开永平郡,换谁去呢?贲宽在桃园郡辛苦这么多年了,整个人瘦得跟个麻杆似的,看着怪可怜的,该让他享享福了,把他调到永安来?不妥不妥,此人一个孤耿性子,到了永安郡,只怕便会撕掳开程维高的事情,而且这个人的性子不够圆滑,不好打交道啊,这样的事情,又不好明说,需得做到心照不宣才行,总不成我堂堂皇帝之尊,还要对新任郡守说,前任的事不要查了,就这样算了.”秦风看着乐公公:”你说是不是?我真要这样说了,臣子奉诏倒好,要是不奉诏当场反驳我一通,那才是真正没脸.我觉得贲宽干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贲郡守其实做事还是很有手腕的,当年他贩卖人口的事情都干过.”乐公公道. “这不一样啊!”秦风摇头道:”贲宽这人,是有着极强的掌控欲的,他要到了永安郡,岂能容忍事事有人挚肘,当时候必然会发生冲突.不行,不行.我宁愿将这家伙调到越京城府当知府.” 越京府的头头虽然号称知府,但实则上地位比起地方郡守可还要高上半格.天子脚下不好当官,不但要有头脑,也要有手腕,还得忠心耿耿,贲宽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秦风想了好一会儿,才一拍大腿,”我怎么把那人忘了,就他了.” “不知陛下属意谁?” “陈也,武陵郡的郡守,这家伙是商人出身,在武陵也干得不错,此人就圆滑多了,可谓是八面玲珑,连吴岭这样的人他都相处的如鱼得水,你说区区程维高的这点事儿,他还摆不平吗?更重要的是,这家伙可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家财巨万,当商人当腻了又来考官儿做,偏生又做得极好,是个人才,是个人才啊!” “倒是与耿户部有异曲同工之妙!” “陈也生财或者比不上耿精明,但论到做官,他可比耿精明强多了,有他这个头脑在,相信永安郡会在不知不觉之中,便慢慢地清除掉程维高的影响.” “陛下所想极是,陈也本身就是商人,想来他一定会用商人的手段来解决永安郡现在面临的一些问题.”乐公公连连点头. 第一千六百五十七章:西行记(3) 一口气解决了两个问题,秦风的心情显得好了一些,从马车的一角一大桶冰中掏摸出一瓶果饮,美美地啜了一口,道:“乐公,找点有趣的奏折念一念,今天我不想再听到沉重的话题了。 ” “是,陛下。”乐公公笑着在一堆奏折之中挑挑捡了捡了一番,打开一份,道:“这是大理寺卿弹弹劾博彩署阮富的折子,陛下要听听吗?” “阮富怎么又惹了唐老儿这个老古板了?他不是一向都很小心的嘛,夹起尾巴做人做官,说得就是阮富这种人吧?”秦风有些诧异地道。 “阮富的身份与其它人不大一样,再加上他掌管的博彩署可谓是日进斗金,不知多少人盯着他呢,谨言慎行也是他的立身之本。”乐公公道。 “唐老头才不会盯上阮富这个博彩署的钱,他弹劾阮富什么?”秦风问道。 “还不是老调重弹,说博彩署就是引人向恶,鼓励赌博之风,这一次还加上了案例来佐证!有理有据,义正辞严。” 秦风哼了一声:“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知不知道博彩署一年给国库增加多少收入?回头让耿精明削掉他大理寺一半的运营经费,看他怎么说?站在道德的高度批评人谁都可以做到,但国家要运行,百姓要吃饭,军队要军饷,还要修路,建桥,兴水利,那一样不是流水一样的花钱。什么案例来着?” “沙阳郡一名官员挪用公款购买博彩,血本无归,事发被抓捕送交大理寺,因为数额巨大又无力偿琮,被判处死刑。这个官员家中还有妻子稚子,这家伙这一出事,一家子都陷入到了困境当中。” “这与博彩有关系吗?全大明官员千千万万,怎么没见别人出事?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作为一名官员,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如何能替大明牧守百姓?”秦风不满地道:“政事堂的家伙们是嫌我太清闲了吗?连这样莫名其妙的奏折都送到我的面前来?” “陛下,大理寺卿虽然不是政事堂成员,但也是六部九卿的高官,他是能直接向陛下上奏折的,权首辅他们没有资格扣下他的折子。”乐公公解释道,他知道现在秦风什么事都要往政事堂诸位大佬身上靠一靠,然后找机会骂他们一顿。 “阮富现在几品官?” “陛下,正六品。博彩署虽然日进斗金,但衙门规格并不高。” “记着,晋升阮富为正五品,这样一来,唐老儿该知趣地不会来聒噪我了吧?他一直就想取谛这博彩署,什么时候他能找到一个生财的新法门可以比美博彩署之后再说吧!” “陛下,这样一来,恐怕唐大人会羞恼辞官的。”乐公公有些为难地道。 “让权云去解决。”秦风哼了一声,“阮富这两年替财政解决了老大的难题,有功当赏。对了,发文斥责沙阳郡,他们的财政管理很有问题啊,一个普通官员,可以一个人悄然挪用如此众多的银钱,互相监督,互相制约的律例那里去了?是不是人浮于事?再给我问问金景南,他的监察御史在沙阳郡是吃干饭的吗?” 乐公公一面挥笔记下秦风的这些话,一边暗自咋舌,看起来自己挑的这件折子一点也不轻松啊,陛下竟然要一口气处分这么多的官员,这道圣旨一下去,沙阳郡上下都得地震,都御史金景南本身就是一个刻薄性子,这一次挨了皇帝的骂,必然要将沙阳郡查个底儿朝天,也不知有多少人要跟着遭殃了。 “做事的人做得越多,自然犯错的机率就大,一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整天指责这指责那,自己又拿不出实际解决问题的办法,光凭一张嘴混饭知,这种人最讨厌了。”秦风气哼哼地道。 乐公公低着头在奏折之中又翻腾了一阵子,突然笑道:“陛下,您刚刚夸奖了阮富,这里又有一份耿户部代阮富上奏的折子呢,他果然又玩出新花样了。唉呀,真是奇怪了,怎么章兵部也在这份折子之上副署了?” “两位尚书联名?”秦风也郑重起来,伸手接过折子,“阮富又想干什么?” 打开折子,却是一篇极长的奏文,主要说了二件事,第一件事,算是对大理寺卿的弹劾的自辩,顺带说明了博彩署对朝廷的贡献以及他的不可或缺的重要性,秦风直接一目十行地掠过,第二件事,阮富想要在上京城开一个赛马场,简单地说,就是又开辟一个赌博的场子。 耿精明署明自然是又可以增加收入,按照阮富所写的具体方案,这赛马场真办起来,必然又是一个能下金鸡蛋的老母鸡。 而小猫联名,却是觉得办赛马场对于民间养马,培养优秀的骑士等有着非常大的作用。现在大明的战马主要有两个来源,最主要的是来自青州的荒原马,这也是大明骑兵如今最主要的坐骑,另一个来源就是上京城外的战马培育基地。上京城的培育基地出产的战马的确厉害,这在战场之上已经由雷暴的雷骑所验证了,但产量太少,根本无法满足兵部的需要。而赛马这事儿,基本上都是有钱人家才能玩儿的,养一匹战马或者赛马与养一匹驼马那可完全不能同日而语,为了取得胜利,这些有钱人家,一定会想法设法地培育出更好的战马来,这些平时都是个人的财产,真到了战时,一声令下,可全都是国家的资源啊。 小猫不仅仅是建议在上京城可以办这样的赛马场,还要全国有条件的地方,都要办,像雍郡,上京城,沙阳郡,正阳郡繁华的有钱人聚集的地方,都搞一个,要让养马,赛马蔚然成风。 沉吟了片刻,秦风将折子丢还给了乐公公,“这件事我准了,让政事堂再合议一下之后便交办吧。” “是,陛下。” 就在秦风沿着永平郡通往虎牢的商道向着虎牢关方向缓缓前行的时候,在横断山脉之中,一场战斗刚刚结束了。何卫平满面苦涩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看着已经被大火烧毁的棋盘寨。而站在他身边的陈绍威更是满脸痛苦之色。 自从拓拔燕主政沧州之后,齐军对于横断山的骚扰袭击便没有停止过,拓拔燕一直便在不停地蚕食着明军在横断山区中的领地。如今已经直接威胁到了横断山区最为重要的跑马坪要塞。而棋盘山军寨在一月之前落入到拓拔燕之手后,跑马坪已经没有了屏障,成为了搞齐第一线。因此何卫平与陈绍威策划了夺回棋盘山军寨的军事计划。一来是保证跑马坪的安全,另外,也是因为皇帝要西巡,在皇帝到来之前,夺回棋盘山也算是能给皇帝一个比较好的答卷。 现在,棋盘山军寨是夺回来了,但付出的代价,却让两人都满心的苦涩。 事实上他们二人都清楚,这一战,是他们输了。 棋盘山军寨夺回来了,但已是满地废墟,拓拔燕将这里破坏得很彻底,而更重要的是,拓拔燕利用了他们急于夺回这里的心里,设下了埋伏,重创了这一次主攻的虎牢新军第五营,第五营伤亡惨重,连营将苏星移都受了重伤。 “老陈,这一次可真是没法交待了。”何卫平苦笑着道。 “何将军,我们总还是夺回了棋盘山。”陈绍威低声道。 “换一个不懂军事的人,还敢这样打马虎眼儿,但陛下是什么人,战争是个什么样子能瞒得过陛下?他只要一听,便知道其中蹊骁。而且伤亡这么重,需要抚恤,安置,这些都是要上报兵部的,又怎么瞒得过?还是老老实实向陛下请罪吧!”何卫平叹息道。 两人对视无语,一直以来,大明军队在战场之上向来无往而不利,极少吃败仗,但偏偏他们就在横断山脉之中连连吃瘪,更重要的是,在整个大明上下都在欢庆征服楚国的喜悦之中的时候,他们的败仗便像是一块黑漆漆的泥巴贴在了一副金光灿灿的躯体之上,要多显眼便又多显眼。 很显然,不管是兵部也好,还是政事堂也好,对于给他们添了堵的虎牢新军必然没有什么好映象了。 “陛下来后,我自去请罪,你留在这里,主持重建棋盘山军寨,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才夺回来,务必要牢牢地守住,绝不能再出问题了。跑马坪和棋盘寨都交给新四营镇守,将新五营调下去整编吧。”何卫平道。 “是,何将军。苏移星的伤不要紧吧?” “还好,养上个把来月的伤也就差不多了。”何卫平点了点头,万幸的是苏星移在受伤之后被他的亲兵给拼死抢了回来,要不然他们虎牢新军还要创造一个新的历史,第一个在战场之上阵亡了一营主将。真要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何卫平的这张脸也就完全没地儿搁了。 “陛下要来的消息,仅限你我二人知道,虎牢那边,也就只有老唐知道。”何卫平压低了声音:“绝不可外传。” “末将明白。” 第一千六百五十八章:西行记(4) “陛下,末将损师辱国,有负圣恩。 ”何卫平跪倒在秦风面前,以额触地,“请陛下责罚。” “起来说话吧!”秦风道。 何卫平从地上爬了起来,稍稍侧头瞟了一眼站在一侧的虎牢郡守唐惟德,想从他那里得到一点点提示,但唐惟德脸上却连一点表情也没有。 他从棋盘山快马加鞭赶回来的时候,秦风一行人却是早已经到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带兵打仗的,谁敢说自己就没有打过败仗,谁又敢说这一辈子就一定会一场败仗也没有打?”秦风站起身来,走到屋子中间巨大的沙盘间,凝视着沙盘之中整个横断山脉的模似造型。“只是屡战屡败,在同样的战术面前连接吃亏,却一直找不到克敌制胜的办法,这就不大好了。” “是末将无能。拓拔燕那厮,实在是狡滑之极。”何卫平惭愧地道。 “不要怪敌人太狡滑,要从自己身上找问题。”秦风面无表情地道:“两军对垒,难道我们还期望敌人很蠢而因此获得胜利吗?” 何卫平满脸通红。 秦风瞅了他一眼,“拓拔燕此人,想来现在你们也已经知道了他的事情了,他本来是我们想尽办法,费了极大的心力,转弯抹角安排进入到了齐国当中的,此人的能力勿容置疑。要不然也不会在齐国一路青云直上,一直做到了镇守一方的大将,当初他镇守横断山脉的时候,你和他也应当打过交道吧?” “那时的他,用兵也只不过是中规中纪而已。”何卫平道。 “中规中纪?”秦风轻笑出来:“那是因为哪个时候,他还是我们大明的人。所以不曾露出真正的狰狞而已,慕容海那时候也在他的身边,慕容海,你说是不是?” 慕容海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秦风长叹了一声,“就是因为这个人太出色了啊,我们才终于失去了他。成为了齐国镇守一方的大将军,娶了世家的女儿,有了一个令人艳羡的家庭,在齐国,他能得到的都得到了,就算他回到明国,我们能给他的,也绝不会超过这个了。郭公临走之前,已经对此有了一些警觉,可惜那个时候我们的注意力都在楚国身上,忽略了这一点,回过头来时,什么都来不及了。” “叛徒人人得而诛之。”何卫平厉声道。 “站在我们的立场之上,自然是如此,但站在他的立场之上,就又是另外一番说辞了。”秦风道:“其实就我个人来说,还是很欣赏此人的,他在齐国之时,替我们也立下了不少的功勋,说起来,他并不欠我们的。何卫平,此人的胆略,见识,都是上上之选,与他对阵,稍有疏忽大意,就会吃他的亏,你认真地了解过此人的过往吗?” 何卫平惭愧地摇了摇头。 “当年安排他率军从正阳郡突围,辗转千里投奔齐国,一路之上,虽然有鹰巢的人员向他提供情报,但军队里的人,可并不了解他,当他一路辗转腾挪突破层层阻碍之后,军方的确是使尽了全身的解数要拦截他,到了那个时候,其实鹰巢的情报人员对此已经无能为力了,因为不止一支军队在围堵他。但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之下,他仍然凭借着他惊人的嗅觉找出了一条生路逃之夭夭了,说实话,事后复盘,连我在内的诸多大将,对此都是相当地惊艳啊!此人天生就是一个将种,我们拿他当谍探用,委实可惜了,但木已成舟,费了偌大的功夫才让他进入到齐国,自然就不可能半途而废了。” 秦风不无遗憾地道:“此人当年最擅长的就是率领小股部队的突击,来去如风,诡异莫名,很难预测到他的下一步行动。在齐国磨励了这许多年之后,对于统率大部队也有了一定的心得,如果他能将这两者有机地结合起来,将来,我们在战场之上一定会多一个难缠的对手。” “末将一定会在横断山区击败他的。”何卫平发狠道。“末将愿立军令状。” 秦风摆了摆手,“我看了你们这几个月与他交锋的军报,每一次他出动的人手,都不过千余人,而且分成了数股,这样的战斗,正是他所擅长的。而你的应对方式就有问题了。何将军,你一心求稳这一点我是能理解的,但在横断山区这样的地形地势之下,这收拢部队,妄图以优势兵力压倒对手的打法,就成了最主要的败因了。” “被人断粮道,断后路,各种突袭,焦头乱额,数月以来,一直退到了跑马坪附近才稳住了阵脚。”秦风摇摇头:“在其它地方,稳是没有问题的,但在横断山区里,他有一百种法子让你稳不下来。让你疲于奔命,更何况那个时候,我们还要分兵保护一个个的兵寨,就更加缚手缚脚了。” “请陛下赐教。” “对付拓拔燕这样的打法,你只能针锋相对,以精锐对精锐,以小股对小股。在横断山区打成一窝乱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纠缠,谁都别想安生。”秦风笑道。 “啊?”听到秦风出了这样一个主意,何卫平不禁有些惊疑不定。 秦风指点着一个又一个的军寨,“你将军马摆放在这些军寨之中,连成一线,看似稳妥,实则上是将自己的位置明白无疑地告诉了对手,这就如同黑夜之中一盏明晃晃的灯,让人不注意都不行。拓拔燕以各种小规模的突袭来引诱你们出击,因为你自己已经将更广阔的区域交给了他任他予取予求,他想分则分,想合则合。你们的任何军事行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你安能不败?” 何卫平恍然大悟:“末将明白了,末将会立刻着手挑选精锐之士,组成突击队,给他们最好的装备,让他们潜入横断山脉,给他们完全的自主之权。这样,他们占优势的时候可以随意进攻,他们如果遇到困难则可以退回到就近的军寨进行修整,补充。横断山区越乱,对我们其实是越有利的。” “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时候,那可就不是他拓拔燕想分则分,想合就合了。”秦风笑道:“到时候大家一样脑壳疼,自然就重回到一条超跑线上了,然后我们就可以利用整体上的优势,一点一点地把他压回去。” “陛下英明,臣五体投地。” “也别五体投地了,兵部对于你以及陈绍威肯定是会有处罚的。政事堂上也有换你的提议,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再错过了,那就只能去新兵训练中心去带菜鸟了!”秦风呵呵一笑。 何卫平立时背心渗出一片白毛汗。 秦风指了指幕容海:“我把慕容海借给你几个月,等我回来的时候,再让他归队。慕容海,这几个月的时间,你帮着何将军训练一支能在山地之中作战的骑兵,规模也不用太大,几百人的规模即可。何卫平,拓拔燕那里应当也有这样的一支部队吧?” “是,陛下,这一次棋盘山之战,我们在这支骑兵之下吃了大苦头,山路崎岖陡峭,他们居然可以纵马如飞,如履平地。” “蛮族特有的技艺,拓拔燕在蛮族呆了好几年,学会了这个。不过现在我将慕容海给你,他可是原版原装。当年要不是蛮族出山,弃己之长与我们在山下决战的话,我们想要击败他们还真没那么容易。”秦风笑道。 何卫平向着一边的慕容海拱了拱手:“有劳慕容将军了,不知慕容将军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没有?” “别的不说,何将军必须要将你麾下所有的骑术不错的骑兵集合起来让我挑选,想要在几个月内练成一支熟练地在山地作战的骑兵,首先便需要他们拥有最基本的骑兵技术。”慕容海沉声道:“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来让他们习得这项技艺的,数百兄弟,最后能平安归来的,只余下百余人,这份血仇,我要向拓拔燕讨回来。” “虎牢新军下所有骑兵,即便是何某的亲卫,也任由慕容将军挑选。”何卫平正色道。 “好了,军事上的事情就说到这里吧。”秦风摆了摆说,走回去坐了下来,目光转向唐惟德,“永安郡有一份动议,要修建一条从永安到虎牢的轨道车,你们虎牢这边有什么看法?” “陛下,臣求之不得,也已经上了奏折,请求朝廷批准。”唐惟德道。 “花费甚大呀!”提起钱来,秦风便有些愁眉不展。 “陛下,修建这条轨道车,不仅仅有利于永安与虎牢的连接,更重要的是,朝廷可以藉此将西地与本土更紧密地联系起来,陛下,这与朝廷对西地的大方略是相辅相称的。”唐惟德道。 秦风微微点了点头:“你说得也在理,你们可以与工部先讨论方案,等过了这一段时间之后,再作最后的决定吧。” 秦风嘴里的这一段时间,自然是要等永安郡那边的人事变动结束之后才好正式推动此事,不过这件事情,自然不会对唐惟德讲了。 1659:西行记(5) 秦风并没有在虎牢关停留太久.虽然现在这里还有战事在发生,而且明军明显地在横断山区处于劣势. 在秦风看来,这样的局部小规模的冲突还不足以让他投以太过于重视的目光,横断山区的较量,便如同明国与齐国在海上的厮杀一般,都是为了争取未来在双方大规模的争霸战争爆发之时,能够占据一个有利的地位而已. 一个以山贼之名,一个以海盗为号,大家心照不宣,闷头悄悄地干活.毕竟对于双方亿万百姓来说,现在双方可是和平相处,两国皇帝可是亲自签定了和平条约的.私下里虽然大打出手,但在明面之上,却仍然是装作和平共处哥俩好的. 在这样的大局面之下,横断山区的战斗规模不可能扩大,因为拓拔燕当真敢打到虎牢关来的话,那就是擅自挑起边衅,会提前引爆双方大战的,而这,是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 也就仅此而已了. 相比于这里的战斗,秦风其实更关心齐国今年的粮食收成等民生经济的发展,鹰巢的注意力现在已经将大部分力量放在收集齐国的经济数据,地方发展等上了,因为这些东西,便代表着齐国新皇帝曹云上任之后改革的成效,成效越明显,齐国的国力将会恢复得越快,双方的争霸之战便将会更快地爆发. 鹰巢成立了一个专门的分析小组,就是针对齐国的这些民生数据展开分析,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小组,就是一门心思地搞破坏了.不是武力搞破坏,而是想法设法地怎么去迟滞齐国的发展.不同于楚国,一场金融入侵,便将楚国弄得千疮百孔,现在齐国可是吸取了楚人的教训,对于大明的金融计划,是严防死守,双方的谈判在这上面毫无进展,谈判的使者发回来的奏折,最乐观的态度是迫使齐国划定一个双方的交界边郡成为试点,允许明国的货币在这里流通,但离开这个地方,便成为了一张废纸. 不过秦风还是很开心,能打开一条缝隙,以后便能用撬棍一点点的将这个缝隙扩大,终有撬开大门的时候. 而这,便是大明关于金融,银行,钱庄的谈判上大明的底线所在. 为了应对明国在这方面的强势,齐国也不是没有做出相应的对策,田汾组织了齐国国内十家规模较大的钱庄,成立了钱庄联盟,共同出资共千万两白银存进国库作为担保金,发行了属于他们的银票,这十家钱庄,几乎涵盖了整个齐国境内的各个郡治,他们想以此来对抗便利的明国纸钞的流行. 与明国的银行不同的是,这些钱庄,仍然只接受较大数额的钱款,并且在服务的过程之中仍然要收取保管费,手续费等,所以能使用这些钱庄的,基本上还只属于有钱人和为了方便的生意人.真正的老百姓,可是不会将钱放进钱庄里去的. 田汾大约知道明国银行的经营赢得模式,明国银行是来者不拒,将所有明人手里的浮财基本上都给集中了起来,然后来进行投资贷款以此获得来支付民众存款所产生的利益,不过哪怕知道这些原理,田汾也不想贸然尝试,因为他很清楚,一旦在齐国试验失败,带来的震荡他承受不起,更何况那些实力强大的钱庄,也是反对的最主要力量. 齐国与明国现在的较量,军事之上的其实已经退居二线而且是在暗中进行,反而是民生经济一跃而成为了最主要的较量战场. 两个超级大国最后的较量,必然是全方位的国力的较量.不可能靠着一些先进的武器装备或者一两样利器便能改变双方对抗的态势. 换句话说,谁能坚持得更久,谁就将成为最后的胜者. 秦风只带了马豹子和乐公公两个人,甩开了护卫大队,三个人,三匹马,便悄然离开了虎牢关.他们三个,两个宗师,一位九级巅峰,想要不惊动其它人离开,实在是太简单了,乐公公纵然不愿,但在秦风的威胁之下,也只能妥协,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他坚持,皇帝可以轻而易举地制服他,然后将他也甩掉,马豹子则是满脸的兴奋,对于陪着皇帝去做这样的事情,这位曾经的齐国绿林大盗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 等到虎牢关在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三个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将知悉内情的人惊得无不是浑身冷汗,何卫平,唐惟德以及幕容海三人面对着秦风留下来的一纸便柬,相对无言.他们根本不知道秦风到底要走那条线路,自然也就无法派人跟上去,如今之计,只有将那些曾经护卫秦风一路抵达虎牢关的侍卫们全都副封闭管理,不让他们与外人接触,另外秘密扔人回越京城向政事堂回报,等待政事堂对此做出反应. 对于皇帝三人的安危,倒并没有太多的担心,毕竟凭他们三人的实力,足以横行天下.而且西地,纵然还有一些大盗及贼匪,但想威胁到他们就很难.只是秦风的身份,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让他们始料不及. 何卫平和唐惟德觉得自己在战败的这条罪行之上,似乎又要再加上一条了,政事堂的大佬们本来就对他们不爽,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这份不满,恐的又要加深几分. 现在的秦风自然不会在意属下的看法以及埋藏在心中的不满,他只是简单地想要知道西地的真实情况,有时候,奏折之中描写的东西,与实际情况恐怕有很大的出入. 对于大明本土,他并不担心,那里经历了十多年的深耕,所有人对于大明已经有了极深的认同感,身为一个大明人,已经成了他们的骄傲,无数的典章制度,法律法规深入人心,礼部尚书萧华推行的村村有学堂家家有读书人的计划在大明本土已经结出了硕果.而楚地,虽然是大明新近征服的,秦风也没有太多的担忧.因为有着闵若兮的这层关系,融合楚地的难度会比想象中小,更重要的是,南楚本是膏腴之地,百姓富裕,这两年过得极苦,也是因为战争的缘故,到了大明手中,用不了几年,或者他们的富庶于繁华甚至会超过大明本土. 唯一让秦风放心不下的便是西地了. 论自然条件,这里远远不如大明本土与楚地,在西秦时代,他们更多的是扮演着强盗的角色.苦寒之地,自然就民风彪悍,想要融合这里的子民,想要付出的代价,会比其它地方难上太多. 因为想让这里的人摆脱贫困,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偏生老天爷还不作美,西地很多地方,居然在今年发生了十年一遇的旱灾. 这让西地的境况雪上加霜. 今年政事堂进行援助的重点在楚地,对于这一点,秦风也很清楚,因为这是用最小的代价来迅速地让楚地恢复繁荣. 一分力量投入楚地,便会让楚地有几分的收获,而十分力量投入西地,或者只会有一分的收获,所以政事堂自然会选择先易后难,在政事堂的计划之中,现在减弱对西地的支援,等到楚地恢复过来,国家便能腾出手来,与楚地一起对西地进行更大规模的援助. 这样的政策,对于一个国家的执掌来说,制定起来不会有丝毫的愧疚感,但对于西地人来说,或者不会有这样的感受. 因为这会让他们的贫困无法得到解决. 所以秦风要来亲自看一看.作为一国皇帝,他必须要对有可能存在的隐患有着清楚的了解,他可不想当他与齐国作战的时候,西地出现什么不稳定的迹象. 离开虎牢关的前十天,秦风的心情是愉快的,不管是以虎牢为中心的区域,还是以雍郡为中心的区域,发展势头都极其良好,农夫们正快活地在田地里收获着庄稼,从他们的笑容和歌声之中,就能知道今年获得了一个丰收年.在这两个区域之内,都有着丰富的水资源,这几年,大兴水利的这些地区,并没有受到旱灾多大的影响. 一条条道路正在铺设当中,虎牢郡唐惟德,雍郡钟镇,新桐黄成,这三位郡守正力图有一条条水泥大道将这三个黄金区域连接起来,构成一个更大的区域,并将三个区域之内的长处结合起来,打造一个更大的富庶地区. 雍郡是西地的政治经济中心,虎牢郡地处西地中部,拥有大片肥沃的土地,新桐在被大明征服之后,经过整合,数年时间,已经超越大冶成为大明的第一钢铁基地,强强结合,给这片区域带来了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但走出了这片区域之后,情况就慢慢地变得严重了起来,离这片区域愈远,情况便变得越差.愉快了十天的秦风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变得心事重重起来. “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他忧郁地对乐公公道. 1660:西行记(6) 秦风站在一片麦田面前,伸手摘下一节麦穗,在手里一搓,麦粒脱落,一颗颗地躺在他的掌心之中,两根手指一掐,将一粒麦粒掐破,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一片麦田看起来金黄金黄的煞是好看,但麦粒根本就没有包浆,十颗里面,倒有六七颗是瘪子.今年虽然还不至于绝收,但歉收是肯定的了,打下来的粮食,只怕供一家温饱都不足. 马豹子拔出一柄短剑,蹲下来将短剑插进土里,直至没柄,拔出来时,却看到只有剑尖部分沾上了一些湿润的泥土. “这一季算是完了.”马豹子摊摊手,与眼前两位比起来,他对于这些显然要更了解一些. 这里是营州,比起干旱最为严重的涔州还远着呢,这里已是如此,可以想见涔州如今已是成了何等模样. 扔掉手里的箅子,秦风抬眼四顾,远处,一个小小的村庄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走,去哪里看看吧!” “陛下,这营州的人烟还真是稀少啊,进入营州咱们也走了三天了吧,还没有见着什么人烟稠密的地方.”马豹子有些奇怪地道.”以前我可是听说秦国人很能生的,人多得很,悍不畏死,向来是用人命来换取战争的胜利的.” 听了这话,秦风苦笑不已,对于这一点,他当然清楚得很,因为当年他在落英山脉对付的就是这样一些秦人,衣不蔽体,连武器也是破破烂烂,但在战斗时却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而这些秦人战士,有相当大的部分都来自于像营州,涔州这样的贫穷地区.原本这些地方,人的确很多.越穷越生,越生越穷,这本就是一个怪圈儿. 现在营州落到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步,与大明当年的一些政策是脱不了干系的.像长阳郡马向南,桃园郡贲宽,可都是干过贩卖人口的勾当,雇佣一些胆子奇大的商人,深入到秦国各地,将那些无法生活下去的秦人,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带出秦国,卖到明国各地.有一技之长的最贵,青壮次之,便是老弱妇孺,这些地方郡守也同样愿意出钱,只是便宜许多,因为这些郡守都很清楚,这些老弱妇孺或者没有什么劳动力,但他们却是拴住这些青壮的最好的锁链.一家一家的被贩卖到明国的,这些地方郡守是最欢喜的,因为这代表着他们能更好地控制那些彪悍的秦人. 当年明国的很多郡治,因为战争,也因为齐国的肆虐掠夺,人丁缺失的极其严重,而这样不计手段的弄来人口,是当时大明很多郡治的不二选择,大明朝廷自然清楚,但是也只能将聋作哑,因为这种手段虽然说出来不好听,但却能壮大明国的实力,同时也削弱当时还是敌人的西秦的实力. 因为秦国最勇猛的战士,大都来自这些贫困地区,你不能指望像雍郡那些比较富裕的地方还有敢于舍弃一切去战斗的那样的勇气. 这种从一开始的小规模的贩卖,到后来演变成了大规模的逃亡,直到西秦被明国灭亡,这种向明地逃亡的潮流还没有停止.但这个时候大明朝廷自然再也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了,严禁各地再吸收这些地方的流民. 不过对于人而言,向往更好的生活自然是一种本能,哪怕已经不允许这样的逃亡,但仍然有不少人冒着风险向明地流亡,到得最后,新上任的大明官员,不得不派出人手来堵截逃亡的路线. 至此,像营州,涔州这样本来人丁极多的地方,在经历了战争的死亡以及流亡之后,竟然成了人烟稀少之地.完全的荒芜了. 对于这样的现状,秦风只能报以苦笑,有时候当时看起来无比英明的政策,换一个时间,换一个背景,就立刻成了弊端.但这个苦果,只能大明自己咽下去,只有后来接手了营州,涔州这些地方的大明官员们想办法来解决了. “也亏得现在人烟稀少,要是人太多了,这场旱灾,只怕受到的损失会更大,情况会更不可控.”秦风的口气自然还是很硬的.”走吧,去村子里看看,讨一口水喝,弄点吃的.” 三个人现在的打扮,秦风就是一贵介公子,马豹子这体形,容貌,自然就只能担任保镖这样一个角色了.乐公公稍微地易容改装了一下,下巴上贴了一些胡须,一副老仆的模样,只要不开口,并看不出什么异样,当然,在这样的穷乡僻壤之处,即便他开口,只怕这些乡人也无法分辩出他竟然是一个太监.这些地方,何曾见过太监是什么模样? 踏进村子,却意外地发现整个村子的人,似乎都聚集在了一起,围在一个地方不知在干些什么,而三个明显不是本地人的他们走进来之后,也立即引起了这些人的注意.一个拄着拐棍的老者,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老丈!”秦风抱拳一揖:”有扰了.” “客人不知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老头一看这三人的打扮就不似平常人,弯腰还了一礼,问道. “我们三人来自雍郡,想去涔州访友,路过此地,人困马乏,想来村子里讨碗水喝,弄点吃食,不知可否行个方便?”秦风道. “这时节,怎么要去涔州?”老丈皱起了眉头,”你们三人一路远行,人生地不熟,现在又是这般光景,就不怕半路被人打劫了去?真是胆大.” 秦风笑道:”老丈,我可是听说现在很安全啊,不像前几年那样乱了.现在不是大明统治了吗?还有很多盗贼吗?” “前两年是没有的.那时来到这里的明人很厉害的,将那些盗匪杀得杀,捉得捉,很是太平了些的,不过今年光景不一样啊,好些人都吃不上饭了,这人一恶,什么事儿干不出来?你们这几个人真要碰上了恶人,静悄悄地杀了一埋,谁知道你们去哪里了?”老丈摇头道. 秦风嗬嗬地笑了起来:”我这位保镖很厉害的.一般的盗匪可不看在眼里.”他指了指马豹子,马豹子也很配合地挺了挺胸膛. 老丈摇了摇头,很是不以为然.外地人当真是不知深浅,转身大声叫了几句,一个老妇人便走了过来,老丈低声吩咐了几句,老妇人便转身而去,片刻之后,却是端来了一个盘子,里头放了几个黑面馍. “老丈,能不能再给点水?”秦风看着手里几乎大部分都是麸皮的黑面馍,有些为难,这要咽下去,还真是有些困难. “水还要稍等一会儿,村子里唯一的这口井已经不出水了,我们正在往下挖呢.已经挖了两天了,差不多该要出水了.”老丈指了指哪边聚集的人群. 正说着,那边聚集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老丈精神一振,”看来是出水了.” 老丈转身钻进了人群之中,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却是提了一个桶,笑着将桶往三人面前一放,再递过来一个瓢,”天可怜见,终于是出水了.” 拿着瓢,看着桶里半桶黄泥汤一样的水,秦风楞了半晌.终于还是舀了半瓢,喝了下去,这感觉,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在残酷的战争当中的一些场景了. 一边嚼着馍,秦风一边问道:”这里旱情已经如此严重了,官府也没有人管吗?” “有人管的.”老丈笑道:”说起来现在的官府比以前可要好得太多了,前些时日,还有官府的差役来告诉我们,今年收成不好,赋税什么的肯定是要免的,郡里的大老爷已经向朝廷上奏了,听说皇帝是极圣明的,肯定没有问题.现在日子还是能过的,今年不用缴赋税,新朝廷也不用服徭役,现在虽然有些困难,还是能熬过去的.” “官府就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没有想想其它的办法帮你们渡过眼前的困境?”秦风追问道. “瞧你这位客人说的,官府的事儿还是很多的,不受赋税,不盘剥百姓,那就是极好的了,而且我们这里受灾还不是很严重的,县里的那位县老爷前些时日还到过我们村子看了一眼,很和善的,现在正在那些受灾更严重的地方组织人打井取水了,老头子活了大几十年,还真没有见过挽起袖子和手下一起挑土打井的县令大人呢!” “这么说来这个官儿还是不错的.”秦风笑着道. “是很不错呢.还告诉我们不要担心,今天我们这些地方虽然遭灾了,但雍都,虎牢那边可是丰收了的,等秋收结束之后,救灾的粮食那是一定会来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水.所以啊,我们把井挖得再深一些,另外这老天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可怜我们来一场雨呢,您说是不是?那不就全活过来了.” “您说得是!”秦风有些感慨地连连点头. 村子里的人都一个个拎着桶过来站在井边,井然有序地由另外一个老者分派着这种黄泥汤一般的水,一个个笑逐颜开的. 老百姓啊,但凡还有活下去的希望,那就是最温顺的人. 临走之时,秦风给了老丈一张十两银子的纸钞,倒是将这位老人给惊呆了. 1661:西行记(7) 涔州郡城,城门已然关闭,城墙之上,全副武装的士卒神情略有些紧张地注视着城外那一片片的草棚子.涔州大旱,赤地千里,整个州郡,这个秋季已经全然绝收.大量百姓开始逃亡,先是逃向县城,然后在县城无力承担之后,便又向着府城出发,现在府城之外,已经聚集了上万难民,而据探子的禀报,更多的人还在向郡城汇集. 大量难民聚集郡城,便如同这烈日之下聚集的一堆堆干柴,恐怕只要一点点火星,就会燃起冲天大火. 而郡城之内,拢共也只有千余名兵丁驻扎,大家手拉手站成一圈,连偌大的城墙也站不满.城外人心惶惶,城内又何尝不是胆战心惊,一旦真有乱子出现,恐怕涔州便面临着一场浩劫. 岳开山坐在府衙之内,蓬头垢面,胡子拉碴,嘴上长着好几个大水泡,这一段时间,他是内外交困,心急火,要不是深知涔州安危现在基本上就悬于自己一人之身上,只怕他早就累趴下了. “在城外打井的队伍进展如何?打了多少口井了?”看着堂下的官员,岳开山厉声道. “郡守,到现在为止,已经打出了***,但涔州今年旱得太厉害,井要打得极深才能取水,而且水量亦不充足,而城外聚集了上万人,而且数量还在增加之中,纵然打井的人再努力,也得好几天才能打出一口来啊,负责打井的梅东已经累得病倒了,还让人抬着指挥打井了.”一名官员道. “城内还有多少粮食?” “郡守,城内粮食按照如今的人数算,最多还能支撑一个月,这已经是将怕有粮食的粮食都集中起来了缘故.” “告诉那些粮商,我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马上给我运粮食过来.” “郡守,那些粮商也知道情况危急,可现在就算调运粮食,也需要时日,而现在更重要的,不是粮食,而是水啊!”一名官员的话,让岳开山顿时颓然.看着衙门之外那火辣辣的日头,瞬息之间整个人都感到不好了. 粮食还可以筹集,实在不行,一天就算只喝上一点稀粥也能渡命,但没有水,却是最要命的. “老天爷啊,来一场雨吧!”岳开山坐在椅子之上仰天长叹. “郡守,恐怕我们得做万一的准备了.”涔州守备将军马磊一脸的郑重,”城外难民愈聚愈多,城内只有一千多兵马,必须要将城内的青壮力量组织起来,以防万一.否则一旦事发,靠这一千多人,怎么能守住城池?一旦让难民生乱,就将生灵荼炭了.”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岳开山渭然长叹,”马磊,组织青壮,发放武器,城内有不少来自大明本土的商人和他们的护卫,这些人大都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便以他们为主干来组织吧!” “是,大人!”马磊点头道:”大人,光是如此,还是不够,末将认为大人还应向营州等地求援.” “信使早就去了.”岳开山疲乏地点了点头.”你去吧,抓紧时间,但愿不会生出什么乱子来.” 屋内众人都是默然,如果一直不下雨,那绝对是会出乱子的. 杨亚雄一脸的惶急的走了进来,他是大明鹰巢驻涔州分部的指挥官,看到他略有些恐慌的模样,屋里所有人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上,鹰巢肯定是有人混在外面的难民之中打探消息的,看他现在的模样,莫非是已经不幸被马磊说中,外面要生乱子了吗?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杨亚雄,生怕从他嘴里听到什么不幸的消息.却不料杨亚雄竟然有些惊慌失措一般,连一般的礼节也顾不得了,径自窜到了大案之后岳开山的身边,在一脸愕然地岳开山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之后才直起身子. 于是众人便看到岳开山的脸色从惊愕到木然,最后竟是霍地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的神色. “郡守,出什么事了?”一众官员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岳开山楞神了半晌,这才道:”大家放心吧,不是外面的难民出了乱子,到目前为止,难民们的心态还算平和,外面打井不能停,不管能不能打出水,都要拼命打,还要加派人手,要让所有人看到希望.城外的粥棚要保证难民的饭食供应,各县所有的官员和吏员,必须各司其职,想尽一切办法安抚难民的情绪.告诉他们,与难民一起吃,一起住,难民没水喝,他们也渴着,难民没饭吃,他们也给我饿着.” “遵命!”厅内众官员心知必然出了什么事情,但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不是难民闹事,那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一齐向岳开山躬身告退,退出大厅去各司其职.现在他们一个个都如同坐在火焰山上,一个不好,便是玉石俱焚的下场,纵然事后朝廷必然会派兵前来平乱,但那已经不关他们什么事了,估计他们到时候,早就一个个的呜呼哀哉了. 待到众人都退出了大厅,岳开山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一下子全都垮了下来,看着杨亚雄,颤声道:”你有没有搞错,陛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到涔州,这,这不是添乱子吗?涔州现在这个局面,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郡守,这样的事情,我怎么敢随意来报,找到我的人是乐公公,是陛下身边的贴身太监,我们来上任陛辞的时候,他就站在皇帝陛下的身边.”杨亚雄苦笑着道. 岳开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现在陛下既然已经到了涔州,再着急也没有什么用了,现在关键时怎么保护好皇帝陛下,最好是劝皇帝陛下马上离开涔州,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能留在涔州郡城.陛下也真是的,居然只带了一个护卫一个太监便大摇大摆地跳进了这个是非窝,他倒是快活了,下面的官员,恐怕就难受了. 作为当过多年地方官的岳开山来说,不管是在齐国,还是在大明,最讨厌的莫过于上官搞什么微服私访了,更别说皇帝悄没声的就来了. “亚雄,我的目标太大,不好去迎皇帝,你悄悄地带人去将陛下请到郡守府来.”岳开山吩咐道. “是,我这就去.”杨亚雄连忙答应着转身便走. “站住!”岳开山想了想,又道:”别带太多的人,带几个精干的,便服去,陛下本身便是宗师,身边的护卫必然也很不凡,并不需要你们的保护,你只需要将陛下迎进郡守府就好了,我在侧门处等你.” “知道了!” “等陛下进府之后,你立即调你最信任的手下在郡守府下秘密布防,不要惊动任何人,这个消息,也不允许泄露给任何人知道,明白吗?” “属下省得!” 看到杨亚雄匆匆离去,岳开山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心里想着待会儿见到了皇帝陛下,该如何开口劝他立刻离开涔州. 郡守府的侧门虚掩着,轻轻一推便开了,乐公公率先走了进来,进门之后,身子向旁边一让,笑吟吟的秦风便出现在了焦头乱额的岳开山面前. “陛下!”岳开山一撩袍子,就要跪下见礼,却被秦风一把抓住. “我微服来访,是不速之客,就不必见礼了.”他笑着道:”看你模样,似乎不怎么欢迎我来?” 岳开山苦笑:”若是好年景,臣自是求之不得,正好让陛下看看臣治理地方的手须,但现在陛下来,却是看到了臣最为狼狈的时候,臣斗胆,不敢迎陛下进府,还请陛下马上离开涔州以策万全.” 秦风笑嘻嘻的却似乎没有听到岳开山的话,径自越过了他,走进了这个不大的小院,”岳大人果然是个趣人,这院子布置得别出心栽,有瓜有果,颇有野趣.” “陛下!”岳开山一脸苦相地跟着秦风的脚步:”眼下涔州正是多事之秋,可谓朝不保夕,陛下此时出现在涔州,臣实在无力接待啊!” “不需要你接待.”秦风笑道:”昨天我们就进城了,你虽然封了城门,但却也拦不住我们几个.从昨天到今天,我们倒是将城内逛了一个遍.西地人风物情,与上京城果然大不一样.对了,他叫马豹子,过去也是齐国人,你认识吗?” 岳开山看了一眼跟在秦风身后的马豹子,道:”闻名已久,不曾见面.” “你是官儿,我是盗,当然是见不得面的.”马豹子笑道. “陛下.”看着秦风自顾自地走进了院内小亭之内坐下,岳开山紧跟而来,垂手而立,还想再劝秦风马上离开. “你很不错,涔州现在这个景况,你还能维持到现在没有生乱子,难为你了.”秦风收敛起了笑容,正色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你大可不必担心,在我来的路上,我碰见了来自营州的援兵已经进入涔州境内了,以他们的速度,大概也就在四五天的功夫便能抵达郡城,想来你不会只向营州一家发了求援信吧?” “臣向左近所有州郡都发了求援信.” “那就得了,既然营州的已经快到了,那其它郡的援兵也不会太远.” “关键是天不下雨啊!援兵到此,治标不治本.”岳开山苦笑道. 1662:西行记(8) 说到这一次的旱灾,秦风也就无可奈何了. “老天爷的事情,我们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不过既然我们无法解决眼前的困境,那就必须要着眼于将来了,对未来,你有什么规划?” 听到秦风这么一说,岳开山眼里闪过一丝异色,看样子如果涔州当真发生了暴乱的话,皇帝是不惮于大开杀戒的.眼下营州各地的援兵离这里只差数天的路程,就算暴发了乱子,涔州郡城只需支持数天,就可以等来援军了. 不过岳开山委实不愿意发生这种事情,涔州本来不人口流失严重,现在整个州郡,大概就只有不到二十万人,偏生地域还很广阔,人丁不足是他面临的重大问题,而这个问题,说到底还是当年明国经略秦国时所带来的后遗症.如果再杀一通的话,涔州以后只怕要真没人了. “陛下,臣来涔州之后,详细地阅读过了涔州的州志.”岳开山理了理思路,道:”涔州旱灾,并不是偶而才发生的,最近十年之中,每三年左右,便会碰到一次,只是这一次特别厉害罢了.缺水,是涔州自古而来便存在的一个问题,所以臣这一次提出的修建一条运河,并不是因为这一次的旱灾而临时冒出来的主意,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也只有这样,才能一功永逸地解决涔州的问题.” 秦风略微点了点头,示意岳开山继续说. “涔州虽然缺水,但这里,并不是一个真正一无所有的地方.”岳开山略微有些兴奋起来:”涔州西部地区靠近大漠,自然条件的确较为恶劣,但往东而来,自然条件即大为变化,臣甚至认为可以用肥沃来形容,只要有水,一切便会改变.陛下,臣敢在您面前立下军令状,修通了这条运河,最多五年,臣便能将这涔州给陛下建成西部江南,让这里米面不缺,瓜果飘香.” “你倒是有信心!”秦风笑道. “陛下,为政一方,为国牧民,如果连这点信心都没有的话,那还不如早早告老还乡的好,免得误了地方,误了百姓,最后误了自己.”岳开山傲然道. “说得好.有一些官员不求无功,但求无过,这样的心态发何能造福万民,这样的官员,也是我们大明下一步将要清理的对象,无功即为过.”秦风敲了敲桌子,道. 对于朝廷的政策,岳开山并不置喙,而接着道:”陛下,即便是涔州西部,也并不是一无所有啊.”说到这里,他突然站了起来,跑到院子的一角,那里瓜蔓蜿蜒,绿意盎然,岳开山在一片绿叶之中扒拉了一会儿,居然从中摘了一个碧绿的西瓜出来,两手捧着巅巅地走过来,献宝似的放在桌上.”陛下,涔州西部靠近大漠,但却盛产两样东西,其中一件便是这涔州瓜了,一方水土长一方人物,生一方宝贝,这话真是没有说错,这涔州瓜,因为这里土质的关系,也因为这里日照的关系,比起大明其它地方生长的那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马豹子站在一旁听到岳开山说得如此好吃,忍不住凑了上来,立掌如刀,在瓜上虚画了几下,哧拉一声,一个好好的瓜,立刻便分成了整整齐齐的八瓣,红色的果肉,黑色的果粒呈现在众人的面前,一股甜香迅即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秦风笑着拿起一块,”来,都尝尝,看看我们岳郡守的牛皮吹得大不大?” 壤沙,味甜,回味极长,秦风细细地品味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岳开山的确没有吹牛皮,再看看马豹子,八块西块,他倒是一个人消灭了六块,稀里哗啦一下子就吃完了,还意犹未足的看向那一片瓜地. “可惜的是,今年干旱太厉害,涔州瓜也基本绝收了,臣这个小院子里,因为有口深井,倒还能保障他们成熟.”岳开山叹息道.”这瓜不但好吃,更好看,要是这些东西能卖到大明本土,必然身价百倍啊.” 秦风摇头道:”瓜果不好保存,路途太过于遥远了.” “所以臣说想修一条运河.这样,我们就能将这里的特产通过水路运往雍郡,虎牢等地,而等这条运河修成之际,我想大明的轨道车也必然通到了这些地方,再通过轨道车进入大明本土,必然会为涔州带来丰厚的收入.” 说到这里,岳开山又去摘了一个瓜来,放在桌上. 秦风举起这个比普通西瓜约小了一半的涔州瓜,放在眼前细细地观看,晶莹透剔,当真是不但好吃,而且好看.卖相极佳. “要是在这上面印上一些字,只怕卖价还会高一些.”放下瓜,他笑着道. “印字,这怎么印字?”岳开山迷惑不解地问道. “简单.”秦风道:”最简单地用一张纸即可,在纸上写上诸如福禄寿喜等字,剪开,然后将纸包在撤上,因为他们接受阳光照射的强度不等,等瓜成熟之后,这些字就自然而然地印上去了,你想想,这样的一些东西运到大明本土,是不是会更值钱?” 岳开山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瓜,半晌才连连点头赞道:”陛下当真是奇思妙想,让人佩服.” “你刚刚说了有两宝,还有另外一个是什么?” “还有一个是沙枣.”岳开山道:”同样产自于涔州西部,不但好吃,更是一味好药材.西部虽然不如涔州东部土地肥沃,但这两样东西,便足以让他们摆脱贫困,现在臣想的,就是怎么解决涔州缺水以及运力的问题.” 秦风沉吟了片刻,道:”你所说的修运河,并不是不可行,但现在有两个问题,第一个,是财力问题,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啊,所需要的费用,是一个极恐怖的数字,而且不仅仅是钱,还涉及到民力问题,涉及到沿途多个州郡的协调问题,你涔州一家断然是无法单独进行的.” “正因为如此,臣才上书请朝廷主持这项大工程.”岳开山道. “政事堂拟定的今后几年的发展规划,是重点扶持楚地啊,你也知道,楚地本来富庶,但在我们这几年的刻意打击之下,那里的经济一落千丈,但只要稍加扶持,楚地便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恢复一定的实力,从而开始反哺朝廷.这一点,你可理解?” “臣自然是理解的.”岳开山有些沮丧. “所以这两年,朝廷是无力向西地进行大规模投资的.”秦风敲了敲桌子,”你发展本地经济的愿望我理解,但朝廷必须要从全局考虑,与齐国的争霸,也许在很久之后,也许就在明天爆发,所以我们是只争朝夕,政事堂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大明的实力上一个新台阶,而西地,投资大,见效慢,必然要被向后排.其实政事堂在这几年对你们这样的州郡,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稳定即可.” “陛下,不富难安啊!如此一来,西地与其它地方的差距愈来愈大,人员流失会愈来愈严重,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臣拿什么来说服他们留在涔州?等到朝廷回过头来治理西地的时候,只怕西地早就荒芜人烟了.” 秦风沉默了一会儿:”刚刚我说的,只是第一个问题,还有第二个问题,人力问题,你涔州现在有民不过二十余万,如此大的遍及全州的过程,你如何开展?从何而来的人力?” 岳开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秦风所说的问题,他自然都有所考虑,实际上,从一个国家来说,政事堂所拟定的国策,是毫无问题的,也是眼下对大明最有利的,但现在他身为涔州郡守,自然要为涔州谋福利,如何在朝廷的大方向不变的情况之下,从缝隙里觅得机会,就是他到涔州之后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陛下,关于资金的问题,臣其实是有些想法的.”他一字一顿地道.”还想请陛下斧正.” “说说看.” “单看总体资金,自然是数额巨大得令人有绝望之感,但将他分成几个阶段,就不会那样恐怖了,现在,我们需要的,只是一笔启动资金而已.”岳开山道:”具体事情,具体分析,臣知道我们大明是不存在徭役这一说的,都是朝廷付钱购买,但在涔州,却可以另当别论,我们可以以工代赈,动员这里的百姓来自己动手,今年涔州绝收已成定局,明年要合靠朝廷赈济,与其让百姓白白地享受这些赈济不如让他们用力气来换.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用一部分粮食,就可以换来无数的劳力.” “这是其一,其二,涔州劳力稀缺,其实也不仅仅是涔州,营州等地同样存在这个问题,我想请陛下下旨,大明本土,以及楚地等监狱里关押的那些并非罪大恶极的家伙,都可以统统发配到我们这些地方来编管,劳教.这样,也只需要用少量的资金便能换来无数的劳力.” “接着说!”秦风感兴趣起来. “另外,臣从铁路署发展轨道车的事情之中得到了启发,既然轨道车可以引进民资,那这条运河,我们为什么不能引进民资呢?” “这个不妥.”秦风摇头道:”轨道车上引进民资,但也只允许他们修建支线,主干线是绝不许他们插足的,因为这是要收费的,你这一条运河之上,引入民资,到时候运河之上光在设卡收费,那成什么样子?” 1663:西行记(9) “陛下,臣是想成立一个大的部门,民资可以进入,但他们没有管理权,没有运营权,只有在年底分红的权利,运河自然是要收费的,到时候,沿途百姓用水,也是要收费的,这些费用刨除成本之后,都可以计入赢利,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一朝投资,世代受益,我相信一定会有那些有前瞻性眼光的人愿意投入资金.陛下,眼下大明的国策,让很多人拥有大量的金钱,但却找不到出处啊.做生意,是有风险的,而投入这样一项有国家主持的大工程当中,风险之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岳开山越说越兴奋. “你是想学铁路署最初筹集资金时候的那样发行股票?”秦风问道. “是.”岳开山肯定地道:”当时臣还在昆凌郡的时候,就对大明铁路署如此筹集资金铁方法敬佩不已,完全是天才的想法啊,一股铁路署的股票不过一两银子,便是凡夫走卒都能买得起,陛下,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就算是那些巨富商贾拿出他们的全部身家,又能有多少钱?但亿万百姓,每人拿出一两银子,那又是多少钱?所以臣一下子便想到了这个办法,为此,臣还专门写信给耿户部以及王署长请教相关的问题,臣觉得完全可行.” “如果真要这么办的话,那就不能以你们涔州的名义进行,而是要以朝廷的名义来进行了.”秦风想了想,道:”以你涔州如今的状况,只怕还真吸引不到多少人来投资.” “如果朝廷出面,所有问题自然迎刃而解.”岳开山喜不自胜地道. “修一条运河,横跨千里,穿超数个州郡,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情.”秦风揉了揉太阳穴,不由自主地想起在他曾经呆过的那个时空,某个帝王也曾修建了一条运河,但却让他的帝国就此陷入到了困境当中,最后那个帝国的垮台虽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但这一条当时可也是他最重要的罪证之一. 不过当时那位修建运河的目的是方便自己出行享乐,自己现在修建这条运河,却是为民谋利,应当大不一样吧?而且,自己还是有很多办法来避免过度使用民力的. 想到这里,他对岳开山道:”我这里吧,原则上是同意了,但你还需要去向政事堂证明你的方法可行,要知道,如果你说服不了政事堂的话,我也是不会强压政事堂同意开动这项工程的.当然,我会向他们表达我的倾向性意见,相信这会给你不少的帮助.” “多谢陛下.”岳开山大喜,”臣会联系营州等郡治一起去,便是雍郡虎牢的钟大人和唐大人,我想也一定会乐意助我们一臂之力,因为这条运河真能修成的话,不但我们可以因此而得利,作为运河的源头,他们也会因此而获得一个新的财赋增长点的.” “先别忙着谢,这件事成与不成还是两可呢!”秦风道. “一定能成,政事堂诸位大人都是眼界开阔之辈,他们所虑的,只不过是怕银钱不到位,造成工程修一个半三不落的反而遗祸无穷,只要能解决资金的问题,他们何乐而不为?更何况,我们还能解决掉各地监牢里花钱养着的那些犯人?想必其它各郡也是乐见其成的.” “真把那些犯人都弄到你这儿来的话,你这涔州以后就不怕出大乱子?那些人可都是一些罪犯啊!” “臣还真不怕.”岳开山笑道:”涔州民风彪悍,便是女人,逼急了也能提着刀子砍人,臣又不要那些穷凶极恶的大盗,那些普通犯人被押到了这里,只怕他们只有夹起尾巴做人的份儿.” 秦风大笑:”那我就拭目以待,对了,你刚刚拿了涔州瓜我吃,还有一宝,沙枣呢?你这儿肯定有存货吧?” “那是自然.”岳开山笑道:”刚刚净忙着向陛下汇报了,臣这便去拿些来让陛下尝尝,看看是不是名不虚传.” 岳开山站起身来,急匆匆地向着屋里奔去. 看着他的背影,秦风微笑点头.岳开山还是昆凌郡的时候,这个人他就盯上了,当时在昆凌郡,这家伙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侵略者,但偏生他就在那片土地之上牢牢地扎下了根,将昆凌郡经营成了周济云的大本营,这份治理地方的本事,还真不多见,将他放到涔州看来也是放对了,他所考虑的这些事情,如果真的变成现实,西地不但会与大明本土联系更紧密,也能一举改变西地贫蔽的现实. 一盘红彤彤的沙枣放在了秦风的面前,拈起一颗,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倒果然不愧是岳开山吹牛皮,味道着实不一样. “的确是好东西.多吗?”秦风举起一颗沙枣,问道. “现在不多.”岳开山坦然道:”因为卖不了钱,多半是一些野生的,还有一些百姓在家里种上那么几颗自吃,臣正准备发动百姓大规模栽种,涔州西部种庄稼是不行的,但这玩意儿却可以大规模栽种.涔州瓜在没有解决掉运力之前,臣还不想发动百姓大面积种植,但这沙枣不一样,他是可以长期存伫的,新鲜的可以当果实卖,卖不完的晒干了还可以当药材卖.臣已经让人开始大规模地育苗了,等解决了眼前这档子事,臣便准备开始实施这一计划了.” “好,我等着在越京城里看到你的沙枣大卖.”秦风大笑,抬头看了看天色:”岳郡守,我们远来是客,坐在你这后院之中也小半天了,眼下是又累又饿,能否招待我一顿呢?不要大鱼大肉,就你这涔州特色菜肴来上几份?” “能招待陛下是臣的福分.”岳开山笑道:”只是臣招待了陛下之后,还请陛下赶紧离开涔州.” “还没有待客,就开始赶客了,真是好没道理!”秦风大笑:”乐公公,你说是不是?” 乐公公在一边陪笑着道:”陛下,臣觉得岳大人所说甚有道理,涔州现在不太平,陛下万金之躯,实在是不宜身处险地.” “啧啧啧,你这个叛徒!”秦风大笑,”先吃了岳大人的接风宴再说,如果满意,那既是接风又是践行,如果不满意,嘿嘿,那可就难说了.” 岳开山听着这话,可是有些犯愁,满不满意,还不是陛下一句话,到时候哪怕他吃得心满意足,要挑根刺还不容易,听陛下这话的意思,就没准备离开. 岳开山是一个不矫情,极务实的人物,秦风说是便宴招待,他果然便是便宴招待,只不过涔州本地厨师做出来的饭菜,自然是与越京城的风味大不相同,不但秦风三人吃得极香,便连岳开山自己也是连吃了好几碗,要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根本就没有正儿八经的吃过一顿饭.现在皇帝陛下赶到此地,虽然还是没有解决迫在眉睫的难题,但至少,已经为涔州未来的发展拨开了乌云,现出了一缕曙光. 皇帝陛下虽然说他只会给出带有倾向性的意见,但这就足够了,政事堂的诸位大佬,当然会把皇帝的话当作一个极其重要的参考. 大明的这种政治制度,与岳开山所了解的有着很大的不同,以前不论是齐国,还是楚国秦国越国,很多事情都是皇帝一言而决,这种皇权至少的思想,甚至可以上溯到历史上的所有朝代,以英明圣武而著称的大唐开国皇帝李清,更是将首辅当成了一个摆设. 但现在的大明,在岳开山看来,皇权和相权相互制约,皇帝的命令没有政事堂盖大印,便不能下发,反过来,政事堂的意见如果皇帝不同意,便也无法成行.简而易方,大明治国的方略,就是皇帝与政事堂的诸位大佬们相互商量着办,有时候,就是一个相互妥协的过程. 这样好吗? 有时候看起来不好.比如现在岳开山想办的事情,如果是在齐国,他只需要说服皇帝一个人就可以了,但在明国,皇帝同意了,只不过成功了一半. 这样不好吗? 岳开山有些说不准,或者从长远来看,这样是好的.因为这可以极大地避免一些愚蠢的政策出台,或者说一句犯上的话,要是皇帝昏庸,政事堂还可以对此有一个制约. 岳开山有些看不懂面前的皇帝.要知道,这个制度,完全就是他一手谛造并且作为法律典章固定下来的,一位开国皇帝,竟然设计出了一种制度来束缚自己的手脚,这在岳开山看来,的确是有些不可思议. 岳开山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进入政事堂来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当然,他也很清楚,自己要走到这一步,还需要很长的时间,至少,只要周济云还掌握着兵权的时候,自己是休想进入政事堂的. 或者,等到大明征服了齐国,一统了天下之后,才是自己发挥本领的最佳时机,现在,自己还是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涔州吧,这里将是自己走进政事堂的最佳起跑地点. 能将最为穷困的涔州治理成西部江南,便是自己从政生涯之中最为亮眼的一笔. 1664:西行记(10) 吃了饭,外面早已是黑定了,万里无云的空中,硕大的一个银盘高悬于空中,整个院子都笼罩一层淡淡的银白色的月光之中.秦风慢悠悠地喝着茶,赏着月,岳开山在一边喋喋不休地劝说着秦风赶快离开涔州城,秦风只当是蚊子嗡嗡嗡,丝毫不理会. 岳开山无计可施,只能陪坐在一侧发呆.面前的皇帝,显然不是一个能被别人劝说得动的人物,只是如今涔州的局势,让他已是如坐针毡,而皇帝在这里,不谛是将这些针尖还烧红了摆在他的屁股下面,虽然还没有扎着他的肉,但他却已经感受到了他炙热的气息. 杨亚雄在院子门口探头探脑了好几次,看到他脸上焦急的神色,岳开山也不敢怠慢,走到院门口. “什么事?” 杨亚雄瞅了一眼院子里那个悠然饮茶赏月的人,满脸的惶急之色:”大人,不好了,外成的难民又异动,他们正在向郡城方向移动.” “你说什么?”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岳开山的脸色立时就变了,城里头的青壮还正在组织当中,城里头真正有战斗力的不过只有千余人,外头却有数万难民.下午一切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有了变动. “下午不是说情绪还很稳定的吗?怎么突然就变了?” “城里组织青壮,发给青壮武器的事情,不知怎么就泄露出去了.而且还有从外面刚刚汇集到这里的一些难民,说郡守大人您正在从外郡调集兵马,准备将他们一举拿下,难民营里便乱套了,扣留了外面的官员还有那些打井的工人,现在正将他们绑着排在队伍的第一排,向着郡城逼近呢!”杨亚雄颤声道. “城里头有奸细!”岳开山狠狠地道. “大人,现在怎么办?”杨亚雄又瞅了一眼院子里那个人影. “还能怎么样?马磊将军上城了吗?” “冯将军已经上城了,其它的官员,现在都已经被动员起来组织城内青壮准备上城头.” “你马上去,告诉他们,我随后就来.”岳开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 “是!” 杨亚雄匆匆而去. 岳开山转过身后,身后却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影,赫然正是秦风,刚刚明明还看到他稳如泰山的坐在哪里,一个转身的功夫,居然就到了自己的身后. “碰到麻烦了?”秦风笑问道. “一点小麻烦,臣能解决!还请陛下马上离开涔州城.”岳开山正色道. “如果是你能解决的小麻烦,恐怕你就不会这么急着摧我离开了吧?”秦风摇头道:”恐怕是大麻烦,城外头的难民闹起来了?” 岳开山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是的,陛下,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外头知道我正在城内组织青壮,也从外面请了援兵,他们似乎是想先下手为强了.” 秦风点了点头,一摆头,双手倒背在背后,便向外面走去,乐公公与马豹子赶紧跟了上去. “陛下,您去哪里?”岳开山惊问道. “当然是去城头.你不能解决的问题,我试着去能不能解决.”秦风笑道. “陛下,万万不可!”岳开山几步抢到前头,卟嗵一声跪在秦风面前,”陛下,臣能解决,臣若不能解决,愿与涔州城共存亡,只是请陛下马上离开,乐公,护送陛下离开.” 秦风嘿嘿一笑,嘴巴冲着马豹子一歪,马豹子一伸手,就将岳开山拎了起来,可怜岳开山一介书生,在马豹子这种人手里,便如同一只小鸡崽儿一般. “我可不想失去一个相当有能力的封疆大吏.”秦风一边走一边笑道:”岳开山,记着,我是皇帝,我出现在这里,对于百姓来说,本来就算是一颗定心丸,这可不是你一介郡守能比的.” 岳开山还想说话,但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中间,他回头怒视马豹子,马豹子一脸戏谑的笑容,也正在看着他,能将一介堂堂郡守,封疆大吏拎小鸡一样拎在手中,让他这位昔日的大盗头子非常的开心. 当几人走上城头,在秦风的示意之下,马豹子这才一脸坏笑地将岳开山放了下来.此时,岳开山已经知道事不可违了,城头之上所有的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岳开山一行人呢. 马磊看着秦风,一脸的呆滞.拼命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似乎以为自己看花了一般,揉了一会儿眼睛睁开来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顿时满脸激动之色,向前连跑几步,在乐公公横身站在秦风面前之时,他已是推金山倒玉柱地跪到在地上:”敢死营第二哨第五队队长马磊见过陛下.” 秦风倒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一个敢死营出来的将领. “你是敢死营老兵?” “是,末将是三年前从敢死营出来的,现在隶属雍郡镇守府属下,被分派到涔州任守备将军.”马磊大声道. “起来吧.”秦风笑着伸手扶起了他,敢死营出身的老兵基本上是很少退役的,除非是因为伤残,一般情况之下都会提拔之后分配到其它部队担任军官,这也是保证各部对皇帝的绝对忠心. 马磊是站起来了,但城头之上,现在除了岳开山等少数几人之后,全都跪了下来. 皇帝啊! 居然在他们最危险的时候,出现在了这里. “万岁,万岁,万万岁!”城头之上,无数的人齐声高呼. 城头的山呼万岁之声,将城外的鼓噪之声也压了下去,在听清楚了城头之上山呼海啸的呐喊之后,城外,瞬间也是一片死寂. 秦风摆了摆手,”都起来.” 他径直走到了城头,向着城下看去. 无数的火把将城下照得一片透亮,最前头的,是被难民绑架的各州县的官员以及那些在城外安抚难民的城内官吏,以及一些打水井的工匠,后面,则是一排排精壮的汉子,秦风甚至在其中还看到了不少身形壮硕的妇女,这些人手中只有极少的武器,看起来是抢了那些官员,衙役,捕快的,更多的,则是手持大棒子.而在这些人身后的稍远处,站着的则是老从和孩子,这些人手中,居然也提着一根根的棍棒. 西地民风彪悍,由此可见一斑啊. 秦风摇了摇头,看到这副场景,他似乎想起了他刚刚起兵之时,带着兵站在沙阳城头之时,那些由莫洛带领着的难民. 那一战,血流成河,无数的老弱妇孺都倒在了那一役之中. 他深吸了一口气,踏上了城垛,看着城下,大声道:”大明皇帝秦风在此,下头可有主事的人吗?” 城头之上的人或者不觉得什么,但在城下,无论远近,秦风的话,都似乎是在他们的耳边响起,而且不管远近,听到的声音都是一样的. 城头之下,仍然是死一般的寂静,似乎下头的人,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惊之中清醒过来. 好半晌,一个声音猛然响了起来. “皇帝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他们是骗人的,大家不要相信他们.” 听到这话,城下的人顿时又鼓噪起来,对于这些百姓来讲,居住在越京城的皇帝,距离他们这里万里?涔州地处偏远,贫穷无比,什么时候皇帝会到这里来了? 秦风大笑,这一次的笑声却如同滚雷一般由远及近,到最后直声如霹雳,隆隆在众人的耳边响起,城下众人顿时都面无人色. “皇帝怎么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秦风看着重新安静下来的城下,道:”而且,你们觉得,这大明天下,还有谁敢冒充朕吗?而且是当着如此多的官员,士兵?他不要命了?冒充朕行骗,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话似乎是有些说服力,城头之下,无数人仰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站在城垛上的男人.被捆着跪倒在地上的那些官员,更是兴奋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向前跑到了城下,居然也没有人去管他们. “朕知道,你们听到了一些谣言,现在,朕就给你们一个解释!”秦风道:”朕本来正在西巡,途中听说涔州大旱,朕心系涔州你们这些子民,所以就快马加鞭,提前抵达了此处,朕想亲眼看到这里你们生活得怎么样?所以,今天你们在这里看到了朕.” “朝廷从来没有忘记你们,朕也从来没有忘记你们.” “至于你们听到的谣言中所说的那些军队,哈哈哈,那其中一些不过是朕的护卫军队,另外一些嘛,是周边州郡听到朕微服到了涔州所以派过来保护朕的.并不是如大家所想,是来捉拿大家的.” “我们如何才能相信你所说的是真的?”城下,终于有一个人大步走了出来,站到了城下,仰望着秦风. 秦风道:”朕在这里,就是最好的保证,当然,如果你们还不放心的话,那就这样吧,你们看如何?” 秦风向前踏出了一步,前面是高高的城墙,他却如同在下台阶一般,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向下走去. “陛下!”岳开山大惊失色,扑到城墙之下喊道. 秦风一边向下走,一边回头大笑:”都是朕的子民,难道朕还怕他们害了朕吗?” 在他身后,马豹子有样学样,也一步一步的走了下去,倒是乐公公就不那么潇洒了,一跃而下,后发而先至. 1665:西行记(11) 所谓先声夺人,也不过如此了。 偏远的涔州人哪里见过这种如同神仙一般的手段,对于秦风和马豹子而言,不过是宗师对于自身体内的真气一种具体的应用而已,但在这些难所眼中,却是不折不扣的不可思议的东西。看着两人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所有的人竟然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数步。 城上城下,一片安静。 只有岳开山急得团团乱转,最后一咬牙,看着马磊道:“打一个筐子,再找些绳子,将我放下去。” 马磊犹豫了一下,岳开山大怒,“快点。” 绳子固定好,岳开山钻进筐子,看着马磊道:“城池交给你了,万一有什么变故,陛下他们逃走应该是问题不大的,你守好城,绝不能让难民破城。” 岳开山抱着决死的心态,被缓缓地放到了城下,一溜小跑地追着秦风而去。 秦风越过了那些跪伏在地上三呼万岁的还被绑着的官员,乐公公上前,扯断了几个人身上的绳子,示意他们去帮助别人松绑,自己却紧紧地与马豹子卫护在秦风左右,即便是马豹子是一个放浪形骸的人,这个时候也略略有些紧张。 秦风已经走到了先前那个越众而出的汉子身前,看起来,他应当是这些难民的主心骨之一。 “你叫什么名字?”秦风温声问道。 那汉子的脸色有些发白,身体也有些颤抖,看着秦风,喉头蠕动,张开嘴巴,却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皇帝陛下当面,还不跪下回话?”秦风身侧,乐公公阴沉沉的略带着尖厉的嗓音响了起来。 卟嗵一声,那汉子终于还是跪了下来。 “草民杨三槐见过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三槐这一跪,他身后黑压压的人郡终于也是依次跪了下来,见到此情此景,乐公公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后面气喘吁吁地赶过来的岳开山也是松了口气,那些被松了绑绳,提心吊胆跟上来的各县治的官员们也是松了一口气。 秦风拍了拍杨三槐的肩膀,看着从眼前一直跪到极远处的人群,扬声道:“涔州是大明的领土,涔州人自然也是大明的子民,不管遇到什么困境,朝廷也不会放任大家受苦而不管,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朕快马加鞭赶到此地,就是要向大家表明,涔州之难,朕与涔州人共当之。” 皇帝是什么样的人物?在一般普通人的心目之中,大概也就和天上的神仙一样离他们那样遥不可及吧。他们这一辈子,只怕几乎所有的人,连县太爷也不见曾见过,平日里接触最多的也不过是收税的胥吏,办差的衙役而已,这一次实在活不下去了,才抱着搏一搏的心态聚到郡城指望能寻到一条活路。 不曾想,却见到了皇帝。 那个距离他们无比遥远的人,现在正活生生地站在他们的面前,向他们承诺,朝廷绝不会不管他们。 皇帝可是金口玉言啊,话一说出来,自然是落地生根,绝不更改的,这便是普通老百姓对于皇帝最朴素的认知啊。 皇帝离他们太远,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皇帝自然是好的,不好的,只是下面的那些官员而已。如果今天是地方官员许诺的话,他们断然是不肯信的,但皇帝的诺言,却又截然不同了。 秦风一把扯起了跪在地上的杨三槐,牵着他往里走去。所过之处,跪着的百姓纷纷向两边避开,让出了一条大道。 “你为什么叫三槐这个名字呢?”秦风和和气气,如同在与一个邻家大哥拉家常一般。 “回陛下,草民家里种了三棵槐树,所以生下来后,爹就取名叫杨三槐。” 秦风大笑,“就地取材,倒也应景。看起来你在本地还颇有些声望,这里所有人都听你的嘛。” 杨三槐低下头,皇帝这话不好回答,与一般人不同,他好歹读过两本书,知道一些历史故事的。 “三槐,这一次你可知道你做错了吗?”秦风温声道。 杨三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家都活不下去了,只能来县里,来郡里讨一条活路,草民不过是薄有些声望,所以大家推举我做一个领头人而已。” “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可以把我们的这一次谈话当做一次讨论,看起来你读过书?” “小时候跟着村子里一个童生读过两年。” “那好,既然读过书,那自然就明理。”秦风点头道:“你可知道,遇到灾害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自然是要想法设法活下去。” “活下去是前提而已。”秦风摇头道:“那你可知道,怎么样才能活下去吗?” 杨三槐一怔,这个问题,他真回答不上来,难道当着皇帝的面说,冲进城去吃大户吗? “我且问你,这涔州的官员吏员,可曾贪污**?”秦风扫了一眼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他的声音不低,后面的自然也都听到了,此话一出,不少人都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可曾鱼肉百姓?” 杨三槐却摇了摇头:“比起前秦,大明的官员对百姓算是很好了,这些基本上是没有的。” 秦风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么说起来他们还是称职的。杨三槐,你可知道官员最基本的职责是什么吗?” “草民没有当过官,不知道。” “是维护秩序。”秦风道:“不管是他们收税也好,还是干别的也好,最基本的一个职能,就是维护地方上的秩序,只有有了秩序,才能做好其它的事情,一个乱七八糟的地方,是什么也干不成的。” 他颇有深意地看着杨三槐,“那现在,你知道我说你错了,错在什么地方了吗?” 杨三槐脚步一顿,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这一次是天灾啊!”秦风叹息道:“并不是**,官府存在的职责,是维护秩序,所以有他们的存在,就能尽可能地组织大家抗灾防灾自救,其实碰到这样的情况,并不是人多就能找到活路的,反而是人越多,越难活。比方说你们在自己的县里,当地官府可以组织人深打井,人不多,或者一个地方只需要那么区区两口井就能度命,然后等待朝廷的救援或者雨天的来临。但现在,你瞧瞧,数万人聚集在这里,郡守派出了所有会打井的人来打井,但仍然只能满足小小的一部分人,你说是不是?” 杨三槐脸上冒出了汗珠。 “你把他们聚在一起,不是在救他们,是在害他们呢。”秦风:“知道吗?你破坏了秩序。涔州郡乱了,官府的职能无法发挥出来。” “草民不懂这些。”杨三槐颤声道:“只要陛下能让大家渡过这一次的难关,草民愿意领受一切惩罚。哪怕是刑场一刀也绝不退缩。” 秦风大笑,“言重了,不至于此,不至于此啊。也亏得朕到了这里啊,杨三槐,如今你们捆绑官员,威胁郡城,如果你们当真攻打郡城,那就是造反了,什么后果,其实我不说你也知道,到时候死的又岂是你一个人而已,那是这里在场的所有人啊。当然,现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草民愿意领罪。”杨三槐道。 “朕已经赦你无罪了。”秦风微笑道:“这件事,朕还是说话算话的,岳郡守,是也不是?” 岳开山向前踏出一步:“陛下金口玉言,言出法随,自然如是。” “瞧,这是你们的郡守,现在你放心了吧?既然你在这里威望还不错,那就替朕去找一些在这些难民之中说得上话的人过来,咱们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怎么才能渡过眼前的危机怎么样?嗯,你放心,就在这里谈。”秦风指了指站着的地方,此时他们已经深入到了难民的最中心,四周望去,密密麻麻的尽是跪倒在地上的难民。 “草民这就去打人。”杨三槐打消了所有的疑虑,大声道。 “好,快去快回。”秦风大笑,转头看着乐公公:“乐公,还不让大家都起来,坐着吧,都坐下来,今日朕与自己的子民们就在这里,好好地聊一聊。” 一撩袍子,秦风就这样坐在了地上,双手虚按,向着周围拘禁的百姓们笑道:“大家都坐下,坐下来。” 见到传说中的皇帝如此随和,百姓们也都慢慢地放松了下来,虽然对于遥远的皇帝并不了解,但这位皇帝上任之后,免除了他们的徭役,赋税也收得极低,大家都还是挺满意的,私下了也会说一句圣明天下。现在涔州危机,皇帝又亲自现身到了这里,对于他们来说,无异是来了一个主心骨,而且还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主心骨,在他们的眼中,皇帝那是星宿下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呢? 杨三槐的动作很快,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有十数人尾随着他,到了秦风的身边,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这些人,秦风诧异地发现,居然还有一个妇人。 西地民风,果然与其它地方迥然有异啊。 “都坐,坐下说,不必拘礼。”他笑道。 1666:西行记(12) (今天去看了<我不是大药神>,我堂堂好几十岁的一个汉子,看得好几次流下了眼泪,难得的一步真实反映社会现实的电影,将社会性和娱乐性结合得很好,推荐大家都去看一看.) 众人围坐成一圈,除了秦风与马豹子两个人神色轻松,意态悠闲之外,其它人却是心情各不相同,拘禁,紧张,害怕,焦急,不一而足. “岳郡守,这里的人你都认只吗?”秦风笑问道着右侧的岳开山. 岳开山摇了摇头. “那你这个郡守可不称职啊!”秦风道:”能坐在这里的人,应当都是你涔州有名望德高望重之辈了,你身为一郡之守,却一个也不识得,这不应当啊.” 岳开山脸色微红,欠身道:”是臣之失职.” “当年马向南马公治理长阳郡,那时的长阳郡境况之惨,比之今日之涔州可要厉害多了,马公上任第一件事,便是走遍了长阳的山山水水,认识了无数的长阳的有识之士,而在后来,这些人,也给了马公治理长阳郡提供了极多的帮助,即便是现在,这些人只要还活着的,都成了长阳郡发展的瑰宝呢!” “陛下,臣明白了.”岳开山连连点头,秦风话里头的意思他此时才算是真正明白了,自己到了涔州之后,做了很多事,但最应当做的一件事,就是与当地人打成一片,让这些人认可自己,相信自己却没有做好.所以等到灾难到来,涔州的百姓对自己才没有信心.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秦风满意地道.”今晚就好好地认识认识在场的各位,我想以后你需要请益他们的地方多着呢.” 闻弦歌而知雅意,岳开山当即起身,抱拳向着在场所有人团团一揖:”岳某奉陛下之令,治如涔州,以后还要请各位多多帮衬指教.” 堂堂郡守向自己失礼,包括杨三槐在内的十几个人都是坐不住了,纷纷起身还礼,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 “大家坐吧,这是他身为郡守该做的.”秦风笑道. 众人再次盘膝而坐,一个白首老者向着秦风深深一揖道:”陛下倒也不必苛责岳郡守,其实岳郡守到了涔州,做得还是很好的,从来没有向涔州人摊派过苛捐杂税,治下官员也很清廉.” “清廉,那是一个官员最基本的操守.”秦风道:”这是值不得老丈表扬的.” 老丈有些迷糊地坐了下来,清廉难道还值不得赞扬吗?在他的人生经验之中,一个官员要是清廉,那离任的时候,百姓都会送万民伞的.看着秦风,他实在是觉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不过老丈刚刚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岳郡守还是为涔州做了不少事的,比方说,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涔州常年干旱缺水的问题.”秦风指了指岳开山道:”岳郡守来涔州上任,其实就已经发现了涔州的问题所在,他啊,之所以没有与大家有更多的交流,实在是正在与朝廷打官司呢!” 众人有些茫然地看着秦风,涔州干旱,这是一直以来困挠这里的问题,但这是地理的原因,也是老天爷的原因,人能有什么办法,他们生于斯,长于斯,也早就习惯了,只是今年的干旱实在是超出了大家最大的承受能力. 秦风一伸手,乐公公立即会意地从身后找来了一支火把,举着站在了秦风的身边.秦风摒指如戟,在地上勾勒出一根根的线条,岳开山立时便看出来这是西部的大致的地理图.其它人可就看不懂秦风在干什么了. “这是一副地图!”秦风看着众人,指着地上解释道:”我们涔州在这里,大家看,这里是营州,喏喏,这里就是雍郡,啊,就是前秦的都城雍都嘛,现在叫雍郡,这里呢,是虎牢,大家在地图上别看着这些地方相隔不远,其实真正的距离啊,还是极遥远的.” “我们这里呢,缺水,干旱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但是呢,在雍郡,在虎牢这些地方,却是不缺水的,从横断山脉发源而出的涓涓细流汇聚成了声势浩大的秀水河,各位,这秀水河也算是这些州郡的心头患呢,因为他时不时地也会发发脾气的.”秦风笑道. “陛下,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一人问道. “当然有关系啦.”秦风笑道:”知道你们的岳郡守为什么与朝廷打官司吗?那是他想修一条河,从涔州一直修到这些地方去,将那里的水引到我们涔州来,这样一来,可以缓解那些地方的秀水河泛滥之危,更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我们涔州的缺水问题.” “这,这不是异想天开吗?这得有多远,人力怎么可能修成?”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秦风大笑道:”倒也不是不可能.朝廷正下定决心要修,那是绝对可以修成的,不过现在嘛,朝廷有些困难,所以呢,暂时无法满足岳郡守的要求,所以岳郡守就与朝廷打起了官司.” “陛下说能修成?”一人颤声问道. “当然能修成.”秦风断然道:”只有要钱,有人,便能修成.可问题就在这里啊,现在呢朝廷没钱.大家知道我们大明刚刚灭了楚国吗?” 在场之中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楚国是一个很大的国家,我们将他们征服了,将他们也纳入了我们大明的领土,不过呢,打了很久的仗,所以朝廷现在没钱了.”秦风笑道. “朝廷怎么会没有钱呢?我可是听说皇帝吃饭,每一顿都是一两百道菜,每一样菜只吃一口就不吃了呢!皇帝住的都是金房子呢!”坐在这里的唯一的那个妇人突然开口道. 秦风看了她一眼,开心地大笑起来:”现在大明的皇帝就坐在这里,可以很认真地告诉你,这些都是胡说八道呢.一顿一两百道菜,就算一样只吃一口,那恐怕也会把朕撑死吧.乐公公,来来来,你过来,诸位,这位是贴身照管朕生活的大总管,你来告诉大家,朕平常都吃些什么?” 乐公公走上前来,道:”陛下如果一个人吃饭,一般也就两菜一汤,一荤一素,如果是陛下与皇后娘娘,王子公主一起吃饭的话,四个人便是六菜一汤.奴才还记得,当时最困难的时候,陛下整整一个月连肉都没有吃过.” 听到乐公公如此说,众人都是满脸不相信的表情. 秦风笑着道:”诸位,当皇帝啊,就跟各位当家长一样,只不过呢,大家当家长,只需要管一家老小吃饱喝足就够了,朕当这个皇帝,便要管整个大明国所有人的吃喝拉撒了.要是管不好,让其中有些人吃不上饭了,穿不暖衣了,大家就会不满意了,就会掀桌子,瞧,你们现在不就是不满意,要掀了涔州这个桌子吗?” 众人都是惶恐起来,杨三槐嗫嚅着道:”陛下,我们没有想着造反,我们只是想讨一个活路而已.” “其实意思是差不多的,你们说是不是,朕来得及时,所以这事儿没有弄成真的,如果朕来晚一些,说不定你们就开始打涔州城了,”秦风笑吟吟地道.”所以啊,朕这个大家长,可比你们这些小家长要难当多罗,吃不上肉那是很正常的嘛.当然,朕也有办法能吃上肉,那就是横征暴敛,向你们加税,向你们摊派,你们愿意吗?” 众人都是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朕也不愿意啊,因为这样做的话,你们会掀桌子啊.”秦风笑道:”所以说呢,比起让你们掀桌子,朕决定还是不吃肉的好.” 秦风说得风趣,众人也都听得笑了起来. “除了没钱,还没人,修这样一条纵贯数个州郡,长达上千里的运河,所需要的人力是很巨大的,可我们涔州,如今也没有人啊.”秦风一摊手道:”所以朝廷呢,就否决了岳郡守的提议,岳郡守不服气,正与朝廷打官司呢!” “陛下.”杨三槐突然爬了起来,跪倒在秦风面前:”如果朝廷愿意修这条河,我们涔州人愿意出死力,我们这些人,即便是妇孺,别的没有,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我们的祖父辈,还有我们这一辈人,都吃够了缺水的苦头,现在我们这些人愿意为子孙后代谋,我们愿意下死力修这条河,哪怕累死在河道之上也绝不后悔.” 杨三槐一带头,在场的所有人也都跪了下来. “请陛下成全.” 秦风站了起来,负手而立,看着月光之下,无数盘膝坐在地上的涔州百姓.悠悠地道:”在朕没有来涔州之前,也觉得这条运河的修建可以缓一缓,不着急,但等朕真到了这里,看到了涔州人所受的苦难,朕就觉得这条运河,非修不可,而且要越早修越好.所以,今天朕在这里向所有的涔州人承诺,这条河,马上就要修,现在就要修.岳郡守,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岳开山两眼放光,”陛下,就算现在没有钱,我们也可以先启动,涔州秋后基本绝收,今冬到明年都要依靠朝廷救济,但我们涔州人,不愿白白吃朝廷的粮食,我们以工代赈,用自己的力气换饭吃,诸位,你们觉得如何?” “郡守说得是正理,靠自己力气换来的饭,吃得理直气壮.”一众人异口同声地道. 1667:西行记(13) 有了远大的目标可以期待,又有了近期的目标准备着去实现,原本有些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慢慢地松驰了下来,大家更多的是在讨论着接下来要怎么来动员人力开挖河道,憧憬着当运河修成之际,涔州将再也不会受干旱之苦,肥沃的土地有了足够的水来滋润,西部江南的美景,并非不可能实现的目标. 大家的兴致很高涨,以至于他们都忘了,这还只是一个大大的画饼,想要将他变成事实,恐怕还是三五年之后的事情.而迫在眉捷的事情,并没有得到解决. 秦风当然不会指望所有人都会忘记这一件事情,他想要做的,只是稳定住大家的情绪,让所有的事情,回到可以商量着办的节奏中来,涔州郡城的确没有多少抗打击的能力,但等到周边的援兵抵达,所有的一切,便就尽在掌握之中了.更何况,护护他一路西行的敢死营在得知了他的具体位置之后,一定会不眠不休地往这里赶. 他相信在杨亚雄知道自己出现在涔州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向岳开山汇报而是利用鹰巢的渠道向上禀报自己抵达的消息. 秦风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有想到第一个提出来这个问题的居然是这圈围坐着的唯一的那个壮硕的妇人. 女人,果然是更看重现实的生物. “陛下,未来我们可以过得很好,可是现在我们怎么办啊?现在不能活下去,又哪有什么未来啊?”女人的嗓门并不太高,似乎还很不好意思,说完这句话,就低下了头. 最高兴的时候,一瓢冷水兜头淋下来,将众人所有的热情一下子就浇灭了,是啊,要是眼前活不下来,又谈什么未来啊? 岳开山站了起来,先向秦风一揖,再转过身来,向着在场的所有人抱拳道:”各位,先前陛下曾经说过,如果大家不聚在一起,而是各安其所,反而能更好地渡过天灾.所在在这里,岳某拜托各位,带着自己的乡人返回居所,郡府,县治,为派出更多的打井队去为大家打井,不管打多少,打多深,一定会为大家带来一些水源,现在大家全都聚在这里,反而不利于我们渡过这次天灾,拜托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看到众人点头,岳开山不由得喜形于色. 秦风亦站了起来,”先前大家都在谣传的那些军队,等他们到了这里的时候,朕亦会把他们派下去,派他们去干什么呢,不是去监视大家,而是让他们这些人去为大家打井,去为大家寻水,大家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朕在这里向大家承诺,不解决涔州的干旱危机,朕就绝不离开涔州.” 秦风此语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是感动莫名,一齐跪倒在地,齐声称颂. “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风的身份非比寻常,他的一句承诺,作为皇帝,必然是要说话算话的,而为了他的这句承诺,只怕这大明天下所有的官员,都要为此买单,政事堂的大佬们肯定也会想尽办法来缓解涔州的危机. 这也是秦风说一句,能顶得上岳开山叼叼一万句的原因,所处的位置不同,承诺的可信度,自然也是大不相同. “诸位请起,涔州大旱,百姓受苦,朕感同身受,你们各自返乡,努力抗灾,朕就呆在涔州郡城,为大家向天祈雨,也希望上天垂怜,降下甘霖,解朕百姓苦难.”秦风大声道:”岳开山,现在就去办,设香案,置三牲,朕要为西地百姓向天祈雨.” 看到秦风如此做,周遭百姓更是感激. “陛下乃天之子,天之子向天祈雨,老天爷一定会降下甘霖,救我等于苦难之中,多谢陛下.”周遭称颂之声不断响起. 岳开山听到这些反响,反而有些不敢动了.作为读书有成之人,他自然知道天子是什么天选之子的说法是万万不靠谱的,但老百姓相信并不是一件坏事,反而有助于朝廷统治.但陛下当真要以天之子的身份求雨的话,事情可就有些大条了,要是求不来,岂不是说陛下这个天选之子有些名不符实?传扬出去,影响可就大了. 秦风自然不清楚这一瞬间岳开山竟然想了这么多,他是不在乎的.现在他最想做的,就是让这些人都顺利地返乡,这里的人各自返回居住之地,一个县,一个乡,一个村的散开来,反而更有利于救灾,这样聚在一起,对于郡城来说,不管是救灾,还是安全,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至于是不是声望会受损,作为一个马上皇帝,又岂会在乎?他只知道,现在自己的态度越诚恳,资态放得越低,便越有助于问题的解决. “岳开山,还不去办?”他瞅着岳开山,一迭声的摧促道. “是,陛下.”无奈地岳开山回头招来了一名小吏,低声吩咐了几句. 天色已经放亮,以许三槐为首的这些人都选择了相信秦风,他们各自返回自己的乡人中间,开始动员乡人们返家. 当然,这也不是一个容易的过程,只看那些地方乡人们的激烈的反应程度,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郡城的大门已经打开,但聚在城外的乡人,却并没有向着城内而去,这让有些提心吊胆地岳开山放下心来,搭建祭台的材料从城内运了出来,匠人们开始快手快脚地找建一个简易的祭台. 当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祭台搭建完毕,设置了香案,供奉了三牲,秦风便在城上城下万众瞩目之中登上了祭台,解散了头发,除去了鞋袜,脱去了衣衫,赤膊跪在祭台之上,仰首向天,喃喃自语. 至于他到底在说什么,自然是谁也听不见的. 见到此情此景,岳开山啥也说不出来了,看到那些一边盯着这里看着,一边还在恋恋不舍地收拾家伙什准备离开的乡人,他亦走到了祭台之下,学着秦风的样子,赤膊跪在了祭台之下. 一个又一个的郡府官员们跪在了岳开山的身后. 只有那些县治的官员们,还在百感交集地与那些乡老人在努力地劝说着乡人们返乡.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太阳愈爬愈高,也愈来愈热烈,岳开山瞅着那万里无云的天空,欲哭无泪.求雨这种事情,在他看来,自然是很无稽的一件事情. 但虽然明知道无效,但秦风的所作所为很明显还是起到了效果,因为看到这一切的乡人们,已经开始背着简单的包裹,开始步履蹒跚地离开郡城之下了. 到得中午时分,城下数万人众,已经约有三分之一离开了郡城之下. 乐公公轻手轻脚地爬上了祭台,看着跪在哪里的秦风,低声道:”陛下,已经快午时了,老奴带来了一些汤水,您先喝一点吧!” 秦风姿式不变,只是斜睨了他一眼,”为山九仞,岂能功亏一篑,不将这些人全都遣散,我就不能起来,不能吃东西,要让他们看到我的诚心,知道吗?” 乐公公苦笑着直起了身子. 就在他站直身子的那一刻,他忽然怔住了. 有风来. 不是那种**辣的风,风里带着一丝清凉的意味,这是雨风.他霍然抬头,看向风来的方向. “陛下!”他颤声大叫了起来. “鬼吼什么?”秦风不满地道. “风来了,风来了.”乐公公兴奋得不能自抑,身体如同打摆子一般的颤抖起来,像他这样的武道大高手,像这样完全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事情,可真是极为罕见的. “风来了?”秦风惊喜地道. “不但风来了,云也来了!陛下,您看,您看!”秦风一下子跳了起来,感受着来自西边的那带着清凉的风,头顶之上虽然还阳光灿烂,位西方,却已经乌云盖顶了. “起风啦,来云啦!”秦风转身,面向着周遭无数的百姓,高举双手,大声吼叫了起来. 所有人都看向了西方. 风愈来愈大,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风中所带来的雨意,这一刻,整个郡城上下全都是死一般的安寂,直余下秦风欢喜的大叫之声. 风来了! 云也接着来了! 刚刚还阳光灿烂的天空,瞬息之间便被一层层的乌云所掩盖,伴随着霹雳一声惊天响,一滴豆大的雨点,啪的掉落在祭台之上. 秦风赤着上身,双手向左右大大地张开,仰面向天,承接着那自天而降的雨水. “下雨啦!” 他疯狂地大吼道. 哗啦一声响,似乎是一大片丝帛被大力撕开,大雨倏忽而至,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片白色的烟尘. 雨下得是那么的大,干旱已久的地面只来得及溅起了少许的烟尘,便被持续而来的雨水所压服. 祭台之下,岳开山目瞪口呆地看着上面张臂箕立的秦风,雨,还真被陛下给求来了. 他忽地五体投地的趴伏在已经泥泞的地面之上,声嘶力竭地大吼道:”陛下万岁,天之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注的雨水之中,无数的人在泥泞之中跪了下来. “陛下万岁,天之子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刻,城上城下,城里城外,唯一还站在的只剩下祭台之上的秦风,张开双臂,闭着眼睛,享受着这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荣耀. 1668:西行记(14) 秦风趴在澡桶里,背后乐公公正卖力地为他搓着后背。 一场大雨足足下了一个时辰,而涔州城下的狂欢也进行了足足一个时辰。 不但是那些涌到涔州郡城来我外地难民,便连城内的居民也都从涌了出来,加入到了这一狂欢的人群之中。早前,双方隔着高高的城墙,箭拔弩张,险些儿便要大打出手,但这一场雨,却将双方的敌意化解得干干净净。 可不管大家怎样狂欢,那个在祭台上的男人,却是所有人膜拜的对象。 涔州遭旱灾了。 涔州人活不下去了。 皇帝来了。 皇帝为涔州祈雨。 涔州真的下雨了。 涔州在西地也属于偏僻之地,是属于那种典型的穷得叮当响的地方,吃上顿愁下顿是常态,信息更加的闭塞。原本的他们,对于皇帝至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因为那离他们太遥远。秦风自起家以来的横扫**八荒,建立起了一个偌大的帝国这样的赫赫武功,于他们而言,似乎也只是旁人家的事情,跟他们关系不大。 唯一让他们对这位皇帝有了一点好感的就是这位成了他们的统治者之后,裁减了徭役,大幅度降低了赋税,让他们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的时候,他们真心诚意地念叼了几句皇帝英明的话,其它的,也就那样了。 皇帝离他们还是那样的远。 但这一场雨,却让大明国的皇帝在他们的心中无比的清晰起来。天选之子,神之代言人,是他们在心中对于这位大明国皇帝的新的定义。 恐怕秦风自己也没有想到,因为这一场雨,他将自己的高大无比的形象,牢牢地烙印在这极西地区。 或者现在这种影响还只局限在这涔州,局限在这些亲眼见到秦风求雨成功的人心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口口相传,这种影响必然会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 历来这种神迹,是最引人好奇和遐思的。 而此时正舒舒服服地泡着澡的秦风自然还不会感受到这种变化,他只是在心中感叹自己的确好运。 起初,他只不过是想演一场戏,骗骗那些老实巴家的人们,只要他们听从分派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人一散,心自然也就散了,想到聚齐可没有那么简单,再加上各路援军的抵达,事情便会牢牢地掌控在朝廷手中。 可谁知当真下雨了。 这可真是一雨解千愁啊! 想到在那暴雨之中,万民高呼万岁的场景,秦风又是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他当然不会相信自己是什么天选之子,神之代言人,他只能感叹自己当真是好运来了,门板都挡不住啊。 久旱逢干霖,这一场大雨足足下了一个时辰,当时就在秦风有些担心再这样下下去的话,涔州旱情刚解,涝灾又来的时候,老天爷很给面子的将雨小了下来,最后变成了和风细雨,至于此时,外面已经只剩下了牛毛细雨在纷飞了。 地已下下透了。 雨小了下来,狂欢的精疲力竭的百姓们背起了自己的包裹,满怀着欢喜回返自己的家乡,虽然与来时一样的一无所有,但回去的他们,现在却怀惴了一肚子的希望。 皇帝说了,要修河,要赈济,不会让涔州人饿肚子,天选之子所说的话,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回家去,好好地等着官府安排便是。 “乐公,经此一事,我觉得涔州人应当会对我大明归心了吗?”秦风笑问道。 “陛下,何止是归心?陛下的形象已经深深地烙进了他们的内心之中,自此以后,他们会成为陛下最为忠实的臣民。”乐公公的语气之中充满了欢喜。 “侥幸啊!”秦风叹道:“老天爷给面子,如此解决是再好不过的了,一举两得。” “陛下是天选之子,自然是承天之意。”乐公公肃然道。 秦风歪过头看了一眼乐公公,见这个老家伙一脸的肃穆,不像是在说奉承话,反而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慨,心中先是一楞,不由又是一阵晒笑。 算了,没有必要解释了。乐公公不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既然他也这样认为,那么涔州那些百姓恐怕这种认知还要更深,这事儿传扬开去,对于大明朝恐固统治还是很有好处的。至少于对于西地融合进整个大明有着莫大的好处。 自从征服秦风之后,经济愈发达的地区,融入大明体系便越快,越穷的地方便越难,用这样一种方式,虽然上不得大雅之堂,但却胜在有奇效。最难的一步跨过去了,以后的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接下来,无非就是让这些地方的人能吃得上饭罢了。 越穷的地方,他们的期望值就会越低,也更容易得到满足。 或者这件事情,对于楚地的融合也会有大帮助的,不妨让鹰巢将这件事情大力地宣扬一番。秦风拍了拍脸颊,做这件事情,虽然有些不要脸,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似乎不要脸并没有那么重要。齐国锐意改革,以这个庞然大物的雄厚的底子,只怕用不了几年,整个国家便会焕然一新。自己要是不用最快的速度将西地,楚地整合进大明帝国,形成合力,只怕异日两国交锋,自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秦风可不会认为大明与齐国打过几仗都获得了胜利,就自大地认为齐人不过如此。那可是一个以一己之力,与秦楚越三国抗衡了百余年便且将这三国压制得死死的只能当小弟的狠角色。如今的曹云,可以说是历代齐王之中最为厉害的一个,早先自己将他单纯的当作一个军事统帅,可真是大错特错了。齐国大变局之中曹云展现出来的灵活的手腕,缜密的布局,狠辣的心思,让他思之便不寒而栗。 这是一个需要自己仰视的对手呢!未来与齐国的较量,容不得自己狠一点点的错。 洗完澡,换上一身新衣,神清气爽的秦风走出房门,虽然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但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的他,只觉得自己精力极是旺盛。门外,岳开山毕恭毕敬的肃立在门前,在他身后,还有好几个涔州郡的重要官员。 “你们都没事儿干吗?”秦风不由一楞,问道。 “陛下大展神迹,涔州如今风平浪静,救灾的各项事宜原本就是有方案的,现在只不过是按步就班地执行罢了。”岳开山垂首道。“臣等聚于此,是想再聆听圣音。” 秦风有些发呆。他没有想到,一场祈雨还有这样的附加效果,岳开山是一个能臣,他归附大明,或者说是一种无可奈何之下的选择,原本的他,对自己是尊敬的,这一点他能感受得到,但现在,他居然从岳开山的语气之中听出了畏惧。 敬畏二字,在岳开山的这短短的几句话中,表露无遗,再看看岳开山身后的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那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似乎在仰望一位神邸。特别是那位出身敢死营的将军马磊,此刻眼中直接着闪现着狂信徒一般的光芒。秦风甚至相信自己此刻下令让他去死,他也会兴高彩烈地割掉自己的脑袋。 “好吧,既然都在这里,那便一起来议议事吧,一场雨,解决了目前的旱情和困局,但未来的涔州,的确还有很多的不确定性,还有无数的事情要做。”秦风摆了摆手道。 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之下,到了郡府的议事厅,秦风扫了一眼堂上的众人,道:“早前岳郡守一直致力于修建一条通往雍郡方向的运河,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朝廷并没有批准,今天呢在这里我给大家一个肯定的答复,这条运河,的确是修。当然,在修之前,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岳郡守,你们需要有一个详细的预案能让政事堂诸公们心服口服。” “陛下,臣一定会做到这一点的,臣已经有了很多的方案。”岳开山激动地道。 秦风摆摆手,阻止了岳开山准备长篇大论的企图。 “但运河的修成非一日之功,在我看来,起码要五年,涔州人才能真正享受到运河带来的红利,但在这五年之中,涔州时时刻刻还会面临着像今年这种天灾的危险,未雨绸谬啊,各位,下一次还会有这么好运气吗?我看不见得。” “在做大事的同时,亦要从小事着手。”秦风看着众人,“做好抗灾防灾的准备,不要看天吃饭,至少,在老天爷不给面子的时候,我们准备的充足了,也能抵御更长的时间是不是?” “陛下教训得是。”岳开山点头道:“臣到涔州近一年了,看到了涔州的问题,但的确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是臣侥幸了,臣愿领罪责。此事给了臣极大的教训,对于接下来要做的工作,臣也有了一些想法,只等各地难民归乡之后,便可以开始施实了。” “比方说?” “虽然这场雨解决了旱情,但打井的工作不能停,我们要打更多的深井,那怕平时不用,也要有备无患,臣还想请工部支援涔州一批水泥,臣想要在各地修建大量的储水窖井,有雨之时便可收集在哪里。” 秦风微微点头。 “大家畅所欲言,人人都来谈谈如何改变涔州的现状。” 1669:西行记(15) 来时轻车简从,三人三骑悄无声息的便到了涔州,回去的时候,就万万行不通了。 早前岳开山恨不得秦风走得越快越好,现在秦风提出要离开,他却是死活也不答应了,带着全郡一大票官员们跪在秦风面前,恳请秦风等护卫的军队抵达之后再启驾回返。 没奈何,秦风只能在涔州住了下来。 随后的几天,先是营州等地的驻军率先赶到,接下来涔州周边的驻军相继赶到,而此时,从鹰巢得知了秦风具体方位的烈火敢死营,也一路飞奔而至涔州,到了此时,秦风才终于得以踏上返回的路途。 作为郡守,岳开山自然是一路恭送皇帝到郡治边界,在那里,下一位郡守早就恭候着迎驾了。两人并辔而行,刚刚下过雨的涔州,天显得格外的蓝,空气显得格外的清甜,而更让两人开心的是,原本只能看到厚厚的灰尘的地面,如今已经冒出了一层绿绿的嫩芽,没有什么能比这个能让这两人感到开心了。 大地正在向他们展示着生命的顽强,哪怕经历了如此长时间的可怖的干旱天灾,但稍有甘露降下,生命便立时复苏。 涔州人是彪悍的,但却也是热情甚至是狂热的。大明皇帝祈雨成功,为涔州人带来了福音,回程之中,秦风马上便看到了他们的回报,每过一个城镇,每过一个村庄,百姓几乎是倾巢而出,立于道路两边,向着车驾遥遥而拜。 因为军队在道路的两侧设置了警戒线,他们根本无法靠近,如果不这样的话,秦风甚至怀疑他们会冲上来将自己包围起来欢呼。 这个时候,秦风自然是表现出贤明君主爱民如子的风范,站在高头大马之上,向着周遭的百姓不断地挥手示意,每一次挥手,都会引来一阵阵更大的欢呼。 连续几天下来,秦风笑得脸都有些僵硬了,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一直保持着这样和熙的笑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亏得涔州现在人少得可怜,偌大的地盘之上,只剩下了二十余万人,要是他的全盛时期,秦风估计自己得笑到脸抽筋。 不过人虽然辛苦,但心里却是心花怒放的。经此一事,西地人心的稳固,整体融入大明的速度,步伐会加快很多。在这样一个的时代里,个人的魅力,特别是皇帝的个人魅力,是具有无可阻挡的吸引力的。 连秦风自己也不曾想到,一场旱灾这样在朝廷看来的大麻烦事,在最后竟然演变成了一件大好事,倒真是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了。 因祸得福,不外如是。 岳开山自然也很开心,以后他治理涔州的难度,将会直线下降,在大量地动用民力开挖运河修整道路兴修水利等大工程之中,他基本可以确定能做到一呼百应了。涔州可不像大明的本土,什么工程都以政府购买的方式来进行,涔州一是没有这个财力,二来,他也想节省下来钱来做其它一些事情。有了这件事打底子,以后他只需要掏出更少的钱,便能办更多的事情。 这可不是他岳开山对民苛刻,而是涔州实在太穷,哪怕朝廷会给予援助,相对于涔州要做的事情,仍然是杯水车薪,一分钱当成要瓣成好几瓣来花才行的。 好在的是,涔州人一直便生活在糠罐罐里,自己现在往糠罐罐里掺上几把米,就足以让涔州人欢喜的,以后情况好转,才逐渐往里面加入更多的米,直到把糠全部换成米,这样一来的话,等自己离开涔州的时候,一把万民伞肯定还是妥妥的能带回家的。 一路行心情是舒畅的,唯一让岳开山尴尬的是,涔州的道路条件太差了。刚刚的一场大雨让涔州的干旱一去不复返,但也让道路泥泞难行。再加上现在的队伍前有仪仗护卫,无数的人脚马蹄行过,等到秦风抵达的时候,基本上路就没法看了。 数次相劝秦风去坐跟随着的马车,都被秦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岳开山以为秦风是要抚慰一路之上的百姓,让百姓看到自己的身影,相信他在涔州的承诺并不是以讹传讹,孰不知秦风却是知道现在这样的道路情况,别说是岳开山的那辆马车,便是将自己留在虎牢的那辆马车搬过来自己坐在上面,一样是受罪。倒还不如骑在马上来得自在。 对于他这样的马上皇帝来说,骑马就是家常便饭,长途行路毫不以为是受罪。当然,自在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这就是无论秦风还是岳开山,身上都沾满了点点泥浆,一身衣裳几乎都要变成土黄色的了。 大明的官员现在已经形成了一种共识,那就是要想富,先修路,每一任官员上任之后,在了解完最基本的状况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修路。 没有主干道的修主干道,主干道都修好了的那就修支线,连支线也修得差不多了,那就争取村村通,户户通,反正现在修路,似乎已经成了考核一位官员的必须科目之一。以至于像大明本土,交通网络已经相当的完善,而道路交通网络的完善,拉近了各地的距离,加强了百姓之间的交流,也让各地物资的流通,人员的往来成本大大降低,更进一步地促使了商业的繁荣,财富的增加。 但岳开山上任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做任何事情呢,干旱天灾便不期而至,别说修路了,能让老百姓不闹事不造反,就足够让他焦头乱额了。 “陛下,道路的改善已经被列入了郡府的计划当中,将会先于运河开始,主干道将会沿着运河修建,到时候,水上有船,陆上有大道,这样的情况,将不会再出现了。”他难为情地瞅着自己和秦风身上的泥点子,道。 “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岳郡守,以涔州现在的状况,切忌想要一口吃成个胖子,更不能驭民太甚,民力有穷尽啊!慢慢地来,我们不是许下了五年之期么?五年之后,我再来涔州,来看看你的运河,你的大道,还有你的涔州瓜和沙枣林,如何?” 岳开山激动地拱手道:“陛下,五年之后,您再来之时,臣向您保证,您会看到一个安居乐业的涔州,一个物产丰富,商业繁盛,交通完善的新涔州。涔州不会一直都是朝廷的负担,而会成为大明进行的有力的肢体之一。” “这正是我所盼望的。”秦风大笑。 去的时候极快,但回来一路之上可就是慢悠悠的了。一路之上过郡经县,秦风都要接近慰问一番,西地的官员可不比大明本土的官员那样条件优渥,基本上都还是在乱泥潭中打滚,绝大部分地区纵然比岳开山面临的情况要好一些,但也是条件极其艰苦,秦风自然要给他们鼓劲打气,吹嘘一番美好的未来。 事实上,秦风决定修建运河,对这些沿途的州郡确实也有着极大的推进作用,现在各州郡都是干劲满满,不用秦风动员,一个个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准备大干一番。 大明本土的官员虽然日子过得优渥,但相对的来说,他们要做出一番成绩来,可也就难得多了,像去年的考评,很多官员便只得了一个中的评价,大明考核官员,可是奉行无功便是过,做不出成绩,便休想拿到上的考评,连续三年拿不到上的考评,基本上升迁就要大成问题了。而西地呢,起点低,底子薄,要做出一番成绩来那就再容易不过了。像第一年的时候,很多人只不过是安抚了辖区内民众安份守己不闹事,年终考评的时候,轻轻松松就拿了一个上等,要是再在民生之上有所作为,一个上上就稳妥妥地写进了官员的档案之中,连续三年上上,不升官也会进爵。 等到秦风回到虎牢的时候,已经是金秋十月了,与荒芜的西部郡治比起来,这些地方简直就是一副世外桃源的模样了,田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完毕,农民们正在焚烧桔杆,处处都是浓郁的烟火气息。大家都在准备着下一轮的耕种,土地赋予人们生存的资料,但也是一个难伺候的主人,你误地一时,地误你一年。 秦风很享受这种烟火气息,因为这代表着他的帝国,又经历了一个丰收的年份,相比起往年,今年的帝国日子要显得艰难一些,旱灾,涝灾一一来袭,对楚国的用兵,抚恤,又让国库里空空如也,如今秋收一收,想来也该充盈一些了。 工部,商业署,天工署等一大票官员已经候在了虎牢,连雍郡的郡守钟镇也抵达了虎牢在等待着秦风的归来。秦风决定修建通往涔州的运河,涉及到的可是整个帝国的方方面面的各个部门,这是一项整体性的大工程,需要考虑的问题太多,而作为这条运河的源头的虎牢郡,自然成了众人集结的终点站,而雍郡作为西地的政治经济中心,自然也是无法绕过去的。 秦风还没有回来,大家已经聚在一起开了无数次的会议了。这样一项大工程,不仅仅是投入的问题,还涉及到里面巨大的利益分配。 1670:修河的资金 回到虎牢的秦风自然不会去见汇集在这里的数量众多的技术官僚们,而有资格坐在他面前的不过只有廖廖数人. 工部巧手温鹏,商业署署长王月瑶,雍郡郡守钟镇,虎牢郡守唐惟德四人而已,而何卫平是军事长官,这样的政事,他自然也不会参与. “听说你们在这里已经讨论了很多天了,哪么取得什么成果了没有啊?”看着这四位大员,秦风笑着问道. “陛下,臣来得晚,只是旁听了几次他们的会议.本想发发言,说说想法,但温工部与王署长和唐郡守却不允许.”钟镇道. 秦风大笑:”你这是告状来着?运河不经雍郡,你一听到风声,便巴巴地跑了来,摆明是想虎口夺食嘛,这几位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当然是不想让你分一杯羹啊!” 一席话说得另外三人都是不好意思起来,而他们三人当然也的确是这个意思.这条横贯千里的大运河,既然朝廷已经决定修建,那么不管是从工程本身来说,还是未来的受益来讲,都是一块巨大的蛋糕,四个人,来自四个不同的部门,代表着不同的利益,自然是希望来抢夺的人越少越好,有些部门和郡治绕不过去,哪是没办法的事情,但运河压根儿就不打雍郡过,他们自然不希望钟镇插一脚进来,所以钟镇这一段时间在虎牢郡是很不受待见.大家开会讨论当然也不会通知他,不过钟镇可是军人出身,作风硬郎,脸皮更厚,丝毫没有文官那种要面子的脾性,见到好处,那是拼命也要往里挤的. 不通他开会?没关系啊,他派人盯着你们,钟镇是军人出身,手下别的没有,擅长打探消息的人那是一抓一大把啊,只要你一开会,他就直闯而入.以他的位份,人都进门了,自然也没赶出去的道理.唯一能做的,只是不让他开口讲话. 钟镇却丝毫不以为忤,他只需要搞清楚具体的情况就好了,他心中很清楚,最后真正做决定的,可不是眼前这几个家伙,搞定了皇帝与政事堂的大佬们,还怕插不进一脚去?几天旁听下来,他心中也慢慢地有了腹稿. 此时听到皇帝调侃,当下拱拱手道:”陛下,修建这一条大运河,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为浩大的工程了,其工程量,甚至要比铁路署修建的所有轨道铁路还要大,这是举国工程,我雍郡作为西地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自然不能落于人后.更何况现在朝廷财政困难,我雍郡更是要作出表率.的确,运河不经雍郡,但这并不妨碍我雍郡为此出一把力气啊,不说别的,我雍郡有高明的工匠,有充裕的资金,有丰富的人力,这些比起虎牢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陛下也说了,修建这一条大运河,是造福子孙万代的事情,这样的德政,我雍郡是一定要参与进来的.” “不错不错.”秦风笑得乐不可支:”钟郡守,你这当了几年文官,打嘴皮子官司的利落劲儿可真是练出来了,明明是想要为雍郡在这一块大蛋糕中分得一块,却将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进步太大了,可不是当年那个见到我还梗着脖子的家伙了.” 钟镇笑道:”活到老,学到老,臣待在这个位子上,可不比在军中那么简单,在雍郡,与人打嘴皮子官司的时候太多了,慢慢的也就有了大进步.陛下,您说得不错,我的确是要为雍郡争得一些利益,但另一些话,却也不是虚的.我雍郡的确是想为朝廷分忧,以我雍郡现在的实力,我想陛下和政事堂也绝不会让我们置身事外吧!” “这话说得不错.”秦风点了点头,看向另外三人,”在西地做这样一项大工程,雍郡的支持是绝不可少的.” 温鹏,唐惟德,王月瑶见皇帝都发了话,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其实他们三人也都知道,想要完全绕开雍郡也是不可能的,先前的惺惺作态,只不过是为了压迫钟镇作更多的让步而已. 修建这样一条大河,少不了工匠,而在前秦时期,几乎秦国所有高明的工匠,技师,都被集中到了雍郡,在这方面,他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而作为整个西地的经济中心,雍郡所能调用的财力,也不是其它地方能比的. 在场的几人都是大明的高官,对于朝廷的困境,都是心知肚明,要尽量减轻朝廷的负担而修建起这条运河,便必须要发动地方的力量,征集民间的资本,而西地有实力的商贾豪绅,基本上都集中在雍郡. 这也正是钟镇虽然在虎牢不受待见却仍然很笃定的原因.其它人想欺负他是一个武将,不懂得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却忘了这位出身世家,现在身边更是有着为数不少的幕僚,即便他想不通想不透的地方,也自然会有人提醒他. 几人互看了一眼,温鹏道:”陛下,自从您决定修建这条运河之后,政事堂中其实也吵了很久,支持的与反对的互不相让.有的认为这是劳民伤财,有的认为现在不是时候,有的却认为这样大的工程可以拉动内需,反而有促使朝廷财政好转的因素在其内,最后政事堂在这些争议发布在邸报之上,征求各地封疆大吏和各商业协会的议见,结果除了楚地各郡反对居居多之外,大明本土和西地大都却是持支持态度的.所以政事堂最后决定,先将一些准备工作做起来,等您返回越京城之后,再与您讨论具体的细节问题.” “嗯,这也是稳妥的办法,符合权云的一贯作派.”秦风点了点头. “所以工部已经在全国召集了最好的勘测大匠进入了西地,先行勘测河道,收集相关资料.”巧手接着道,”同时也在准备征集国内有修建河道经验的队伍,朝廷一旦决定,这些队伍就可以开始工作了.” 王月瑶接着道:”陛下,朝廷如今资金困难,所以商业署决定尽可能多地筹集资金来投入运河的建设.原本以为这样一项巨大的工程,各商会会望而且步,但事实却大大地出乎了臣的意料之外,大家的热情之高,简直让人难以招架.” “哦,这是为何?”秦风笑呵呵地道:”这些人就不怕他们的钱打了水漂吗?” “陛下.”王月瑶笑道:”臣在与他们交谈过后,也基本了解了这些人的心事,首先,这些年来朝廷的政策给予了他们极大的信心,陛下的威信更是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再者,先前投资轨道车的那些商人们的成功,也让更多的人看到了参与国家大工程能带来的巨大的利益.这些可是一朝投资,终身受益的大好事.” 秦风有些奇怪:”轨道车去年盘点的时候,不还是全面亏损吗?” “陛下,轨道车从建成之日起,的确是一直在亏损运营,不过情况却一直在持续好转.每年亏损额在迅速地下降,到今年年中盘点的时候,已经持平了.”王月瑶笑道:”也就是说,如此下去,盈利可期.而只要一旦开始盈利,这个雪球便会越滚越大,现在当初那批投资的商人,可是笑得合不拢嘴,这也让其它当初没有捞到机会的人垂涎三尺啊,不过他们当初没有进入,现在无论是在经验,技术和资历之上,已经没有办法与最初进入的那一批人相比,自然也就无法与之竞争.现在朝廷又要开建一项史无前例的大工程,这些人怎肯放过?不但是这些人,那些在轨道车上尝到了甜头的人也是挤破脑袋也想进入.” 秦风摇了摇头:”这一次,将这些投资了轨道车的人排除在外.轨道车未来将成为大明的交通王者,而运河联通西地,这两者不仅仅是能赚钱,更是国之利器,不能将他们交到同一批人手中,这于国家安全并不利.” “是,臣知道了.”王月瑶道:”如今我们征集到的意向资金,已经超过了一千万两,在臣出发来虎牢的时候,这个数字还在持续增加之中,这还没有包括虎牢郡,雍郡等地的商人.仅仅只是大明本土,而据臣了解到的,除了西地之外,楚地亦有商人想要加入.最乐观的估计,最终能筹集到的资金,将会超过三千万两.” “我们大明人现在这么有钱了吗?”秦风诧异地问道. “陛下.”王月瑶忍住笑:”咱们大明的朝廷是真穷,但大明人却是真富,不说别的地方,现在大明本土的百姓,谁家要是没有千儿八百的存款,哪里还有脸出来见人?” 钟镇干咳了一声道:”陛下,我们雍郡,筹集一个五百万左右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唐惟德也赶紧道:”虎牢比不了雍郡,更无法与大明本土相比,但筹集个两三百万两还是行的.” 这么一听之下,秦风顿时心情大好. “也就是说,我们有可能在不动用国库的情况之下,便顺利地将这项工程启动起来了.” “不仅仅是能启动起来,工部估计这项工程完工大致需要的资金在两亿两左右,这些初步筹集起来的资金已经是整个工程款的五分之一了,这还没有算游资.”温鹏笑道:”这个结果出来之后,政事堂也是大出意料之外,原本反对的那些声音也没有了.” “不但他们吃惊,我也很吃惊.”秦风笑道. 1671:运河总公司 屋子里的人都是笑了起来,笑容之中更多的却是轻松的意味。 毕竟有钱好办事,而现在困挠秦风与大明朝廷的最大问题也就是钱。 唐惟德站起身来,道:“陛下,现在不仅仅是启动资金有了着落,即便是后续的跟进资金也已经基本没有了问题,光是前期的意向性资金便已经占到了总需求的五分之一,这些天来,根据岳郡守的奏折之中提到的效仿铁路署筹集资金的办法,我等商议之后,也觉得是完全可行的。” 铁路署最初筹集资金之时,可没有如今这样的踊跃,没有办法之下,在户部耿精明,商业署王月瑶等人的主持之下,发行了铁路股票,向所有大民百姓售卖,一股一两银子,在国家信用的支持之下,才勉强凑够了资金,但到现在为止,这些售出的股票还是从来没有分过红的,因为到今年年中为止,铁路署才刚刚实行了财务上的收支平衡。 多年未分红还摧生了另外的一些事情,就是这些铁路股票的私下转让。有很多人在多年没有分红而轨道车连年亏损的情况之下,对这些股票完全失去了信心,因此将手中的股票打折出售套取了现金,当然这也只限于那些手中有大量的铁路股票的人,这些人在当初认为这些股票大概跟朝廷发行的国债一样是旱涝保收的,而且铁路股票的购买不像国债有限额,所以一经发行抱着发财的目的大量购买,反而一跟头跌了进去,最后不得不挥泪吐血甩卖。 至于当初那些抱着为国出一分力的小老百姓,手中最多有个几十股上百股,随着他们的日益富裕,根本就没有把他当成一回事,有些甚至已经遗忘了还有铁路股票这玩意儿。 秦风沉吟了片刻:“铁路股票的发行让不少人亏了本,这一次民间还会有人买?” “陛下,当初卖了股票的那些人现在又要后悔得吐血了。”王月瑶自豪地笑道,发行股票这一件事,她是始作俑者,此时形势逆转,她自然是狠狠地奚落那些目光短浅的人一番。“当初他们打折卖出,现在这些股票可是溢价了,已经有人在民间收购那些散落在外的小额的股票,年中之时,已经上升到了每股一两二钱,到了年底最终盘点出来,一旦轨道车开始盈利,那这些股票的溢价必然还会上升。” 秦风不由一阵默然,这不就是一种最原始的股票交易了吗? “这种交易的规模大吗?”秦风问道。 “陛下放心。一来这种小额的股票分散极广,想要聚拢在一起并不容易,更何况现在人的嗅觉都灵敏得很,一人开始做这种事情,其它人便会跟风而上,不会轻易地被一人所掌握。二来在当初发行股票的时候,就牢牢地控制了规模,朝廷始终保持着绝对的控制权,就算万一出现最极端的情况,所有的外部股票都集中到一人之手,也无法动摇朝廷的主体地位。”王月瑶解释道。 钟镇哼了一声道:“如果真出现了这种极端情况,臣觉得朝廷就要对这个人好好地查上一查,摆明了就是居心叵测啊!” “这种情况基本上不可能出现的,因为除了这些小股东之外,还有不少的大股东都是实力雄厚的大商人,这些人与朝廷牵涉极深,利益相关,在这样的事情之上,绝对不敢随意妄为。”王月瑶道。 秦风摆了摆手:“这样的事情,还是要未雨绸谬的好,如今这种股票私下交易到底有多少朝廷并不掌握。据我所知,除开朝廷公开发行的铁路股票之外,还有其它的商会也在自行发行各种名字不一样,但实质意义却一样的股票,鹰巢国内司有密奏,不少人在这上面家破人亡,我认为,这一件事情要规范起来。因为随着铁路署股票的发行成功而且赚到了钱,接下来的运河股票想必也会被人跟风,连带着国内其它一些商会私自发行的股票都会行情看涨的,这件事必须要规范起来,商业署要记着,在这件事情上拿出一个草案来,先提交政事堂会议。” 王月瑶想了一会儿道:“陛下是想把这些股票交易都规范到一个具体的场所,进行公开的交易?” “不仅是如此,以后要杜绝大明所有商家私下发行这种股票,因为这会给一些人可乘之机,杜撰名目,大肆圈钱,然后逃之夭夭。现在大明百姓绝大多数对于股票还完全不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的人会了解这个,也会发现这是一个赚钱的行当,必然会滋生更多的不法之事。所以以后任谁想发行这种股票,都必须经过朝廷相关部门的审批,具备一定规模的商会才能发行,不能是个人都可以搞一搞这种集资行为。” “那陛下准备把这件事交给商业署来做吗?”王月瑶美目闪动,商业嗅觉极其灵敏的她,已经隐隐约约地感到了这里面蕴藏着的巨大利益链条。 秦风笑道:“你先牵头把这件事做起来,这可不是你商业署来包办的,以我看来,最终还是会成立一个新的部门,专门经管此事。” 一听这话,王月瑶不由大失所望。 秦风回过头,看到唐惟德还站在哪里,不由抱歉地一笑:“扯偏题了,唐郡守,你接着说。” “是,陛下。经过这段时间的会议,我们解决了很多问题,但也发现新出了很多问题,而其中一个,臣等认为最有可能会误事的就是各地各部都有着自己的利益和诉求,因此出现了许多的争端。” “所以你们想来想去,便准备像铁路署那样,成立一个专门的衙门来办理此事,将修建和以后的运营统一交给这个衙门?”秦风反问道。 “是,陛下。只有如此,才能事权统一,才能避免各种的推诿扯皮,才能以最高效的速度运转。”唐惟德拱手道。 秦风点了点头:“说得有道理,既然你们已经达成了共识,那就成立一个比照铁路署那样的衙门吧,嗯,新衙门就叫运河公司吧。” 屋子里所有人都傻了,看着秦风半晌,王月瑶才弱弱地问道:“陛下,运河公司,前两个字臣是明白的,后两个字可就不明白了。” 秦风哈哈一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这么随便一叫,运河公司,嗯嗯,不错不错,以后咱们大明可说不准还要修其它的运河,所以干脆就叫运河总公司得了。” 屋内所有人又是一阵呆滞,掌握着这么一个无数人力资源,天文数字资金的衙门,陛下就随口叫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名字? 但看着秦风那一脸当然的表情,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事儿算是没得说了,也罢,左右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叫着叫着,也就习惯成自然了。运河总公司就运河总公司吧。 秦风很是得意,他终于找回了一点点过去的感觉了。他有种直觉,这个名字会很快会在大明风靡开来的。 “陛下,那这个运河总公司的级别也与铁路署相匹配吗?”巧手问道。“臣当初兼任过铁路署的署长,不如这一次便继续由臣来当这个运河总公司的......” “运河总公司的长官以后就叫总裁。”秦风不在意屋内所有人怪异的目光,继续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回忆当中。“巧手你就别想了,当初让你兼任铁路署署长是因为我们实在找不出人来,那时候不是缺人嘛,你现在是工部尚书,让你去兼任,就把这个运河总司的级别给拔高了,这可不行。所以嘛,这个人选要另外来定。” “陛下,臣可以胜任。”一听秦风如是说,王月瑶立时跳了出来,她可比温鹏的级别低:“修建运河,最难的就是资金的调配,而臣在这方面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看着王月瑶满怀希翼的表情,秦风再次摇头:“你也不行,这一次我回越京城之后,很多东西都要变一变,改一改,你商业署是其中的重点之一,以后你身上的担子会更重,责任会更大,你可没有这么旺盛的精力再来管这个运河总公司。” 听到这话,屋里所有人再一次地震惊起来。 秦风的话看似随意,但内里蕴含的意味却是深长,要动一动,变一变,动什么,变什么?肯定是部衙设置,官职安排,刚刚陛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王月瑶要动一动了。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牵一而发动全身,只怕大明朝政要经历一次天翻地覆地改变了。只是不知道在座的各人,会不会被牵涉到其中。 “各位,这件事情就议到这里吧,你们先挑选一个合格的运河总公司总裁来,只要政事堂同意,便可以走马上任,开始组建他的班子,然后干活了。” “是!”所有人强忍着内心的震荡,躬身应是。 秦风站了起来,看着钟镇道,“钟郡守,你是武将出身,下午陪着我去看看一支部队,品评一下如何?” “遵命!” 1672:重召蛮族 在何卫平的陪同之下,秦风与钟镇出了虎牢关,径直向着横断山脉方向而去。 钟镇虽然现在由武转文,成了治理大方的封疆大吏,但多年的军伍生涯让他对于军队自然有着摆脱不了的感情,秦风虽然没有明说这支部队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但既然能引起皇帝的重视,自然非同小可。而且这支部队放在横断山区训练,以他的嗅觉,自然知道可能是专门用来应对横断山区的局面的。 钟镇虽然与何卫平没有共过事,但对此人还是有着一定的了解的,这不是一个没有本事的人,在前秦时期,作为虎牢关的副将,他一直驻守在横断山区,对抗着齐国的入侵,可以说是有攻有守,力保横断山区不被齐人占有而使前秦面临危局。 但自今年开始,他居然被齐将拓拔燕打得极为狼狈,起初钟镇还颇为惊讶,因为拓拔燕可是在横断山区驻扎了数年之久的齐将,与何卫平也对峙了数年,以前可不见此人有如此厉害,怎么过了一个年,此人就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呢? 直到拓拔燕的事情暴光,钟镇才恍然大悟,不是拓拔燕换了一个人,而是此人以前根本就没有尽力,现在此人完全叛明降齐,当然要拿出全副本领来对付何卫平了。 横断山区对于现在的大明的重要性,其实并不亚于以前之于秦国,真要让拓拔燕完全将横断山区占领了,那虎牢关可就面临着齐军的直接冲击,万一虎牢关失守,西地可就会被齐人从大明切割开来,这个局面没有人愿意看见。 到了虎牢之全,出于好奇,他也找到何卫平翻阅了前面一些战事的卷宗,仔细评品一番之后,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山地作战,自己不会比何卫平做得更好。 换而言之,如果是他处在何卫平的地位之上,照样要吃败仗。 拓拔燕投入的人马并不多,但其用兵却异常奇诡,每每都有出人意料之举,完全超乎了一个正常人的想象。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敲在明军的七寸之上。这样的一个对手,让钟镇也颇感头疼。 在横断山区这样的地方,兵力投入的再多也没有多少实际意义,别说何卫平手下只有六个战营三成人,便是有十万人,撒进横断山区,也能马上给你淹一个没影儿。没奈何之下,何卫平便只能固点死守,如此一来,可就等于给予了齐军在横断山区自由活动权。 也难怪陛下会关注这里,并为此训练一支新部队。 “到了,陛下,前面就是训练营。”指着远处山下的一排排营房,何卫平道。 “走。”秦风一夹马腹,向前飞奔而去。 营房之外,慕容海带着数名将官远远地迎了出来。 秦风甩鞍下马,看着慕容海道:“进展如何?” 慕容海摇了摇头:“陛下,想要训练出这样一支部队出来,绝非一日之功,一个多月的时间,想让他们熟练地掌握这些技巧,绝无可能。像末将等人,可是自小就在山林之间长大,在山间骑马而行便如同常人走宽敞大道,一二十年下来,才练就了这身技艺。” “也就是说没有什么进展了!” 慕容海低头道:“陛下,臣惭愧,把事情想简单了。何将军征集而来的那些骑兵技艺的确不错,但他们在平地之上是猛虎,一旦进山,就完全施展不开了。这一个多月来,损伤不断,别说何将军心疼了,就连末将,也心疼不已。” 秦风皱着眉头跨进了营房,直接走到了营后的大校场,与一般的校场不同的是,这个大校场的边缘处,竟然是一座小山。山上树繁林茂,抬眼望去,竟然还人为地设置了许多障碍。此时,训练正在进行之中。 一名军官骑在马上,如闪电一般地从平地之上窜出,沿着羊肠小道直奔上山,如同灵鱼一般地在山上穿行,片刻之后,便越过了一道道的障碍,奔进了密林,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而在他的身后,一小队骑士紧跟而出,但速度却很让人侧目了。虽然勉强最后也完成了科目,但其间的磕磕绊绊,让人惨不忍睹。 “陛下,不是将士们不勇敢,最开始,他们也是勇猛精进的,只是这一个多月下来,已经有一百多名优秀的骑兵因此而受伤,其中有一部分甚至因此而断送了军旅生涯,战马受伤废的更多,将士们心有恐惧,也是情有可原。” 秦风沉吟不语。 把在擅于在平原之上作战的骑兵弄来进行山地骑兵的训练,看来自己与慕容海一样,把事情想得恁简单了一些,以为具备了优秀的骑术,便能触类旁通,显然是有些想多了。 “陛下,这些教官从何而来?”看了几组训练之后,钟镇突然问道。 “钟郡守,那些人都是我以前的同伴。”慕容海在一边替秦风解释道。 钟镇哦了一声,原来这些人都是以前的蛮族,蛮族在深山之中居住无数年,在山地之间骑马作战,简直就成了一种本能,难怪如此熟练。 “陛下,既然有现成的人可用,何不......”话说了半截,他突然停了下来。朝廷在吞并了蛮族之后,想尽一切办法才将蛮族给分解开来,安置到全国各处,目的就是不想让他们聚在一起,自己的这个主意出得也恁笨了一些。皇帝陛下恐怕是不愿意让蛮族再度单成一军的。 “陛下,我们的族人虽然现在大部分已经下山,年轻一代基本上都不再具备这种能力了,但与末将一个时代的人,虽然多年不曾上马作战,技艺会生疏了一些,但只要给他们机会,必然会展现出风采而能替朝廷立功的。”慕容海只怕不是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只是以前因为自己的身份而不好直接提出来,现在钟镇开了一个头,他把心一横,干脆就这样说了出来。 “你认为可以?”秦风看着慕容海,问道。 慕容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陛下,我族归于大明已经近十年了,就拿末将家来说,在大明有土地,有房产,在银行有存款,儿子更是读书做了官,他现在给末将写信,言必称我大明人当如何如何,末将如此,其它人情况也都差不多,所以,末将认为完全可用。而且,而且......”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选择直接了当了:“现在大家都天南海北的住着,就算将他们聚集起来独成一军,但家眷等却分散各地,极实是极易控制的。” 一边的钟镇和何卫平两人见说到如此敏感的话题,立时便装作有事讨论,喋喋不休的自顾自地说着,其实耳朵可都竖着听着旁边的话。 秦风听慕容海如此说,不由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儿子在楚地做得着实不错,监察御史报上来的奏折,对他的评价都是年少有为,考评上上,假以时日,封疆一方,不在话下。” “陛下谬赞了。” “听说他还没有婚配?” 慕容海道:“是,以前他一直随母亲读书,因为我不在身边,他母亲也不敢擅自替他订婚,所以这事儿便拖了下来,末将归来之后,倒是有不少人提亲,末将还在犹豫呢!” 秦风笑道:“回了那些人,我替你寻一门好亲事。知道楚地谢家吧?” 慕容海吃了一惊,楚地谢家他当然知道,那可是当世豪门啊。 “谢家现在不是有一个女儿正在越京城吗?回头我与皇后会赐婚给你儿子。”秦风道。 慕容海目瞪口呆:“陛下,那是您的......” “是我什么?”秦风一瞪眼睛。慕容海立时缩头。 “这事就这样定了,等我回到越京城,就会操办此事。你儿子现在在楚地干得不错,与谢家女儿结亲,再磨练上几年,便可以挑一郡之重担,有谢家这等地头蛇相助,必然事半而功倍。” 这又是许亲,又是承诺,慕容海当然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当下也不敢再说什么,跪下道:“末将谢主隆恩。” “你担任我的亲兵统领也已经大半年了,该出来做做事了。就放在虎牢给何卫平做副将吧,允你征召五千名同族组建一支山地骑兵营。一应将官,都由你自选,当然,军法官,监察官你就无权干涉了。如何?” “末将必甘脑涂地,以报皇恩。”慕容海重重的一个头叩下去。他这可是越级提升了,像马猴跟了秦风那么多年,出来之后,也不过是一营统兵将领,而自己一放出来,便成了虎牢新军的副将,更是亲率一个骑兵营,秦风对此地的重视不言而喻。 “何卫平,你觉得如何?” “有慕容将军相助,末将欢喜无尽。”何卫平连连点头。 秦风伸手扶起了慕容海:“那拓拔燕与你相熟,说起来也与你有恩......” “陛下。”慕容海大声道:“他叛明投齐,末将与他,已是恩断义绝,过去在战场上,他救过我的命,我也替他挡过箭,在他叛变的时候,在我们数百兄弟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在齐人的刀枪之下,我对他,便已经只有仇恨了,战场相遇,不死不休。” 1673:举手投降 西地的天气变化一直的都十分的迅速,十月刚过,似乎炎热的夏天刚刚过去,冬天便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但比天气的变化还要快的是消息的传播. 西地的干旱,永平郡是早有耳闻的,而秦风在涔州祈雨成功的迅息传回永安郡之后,永安郡顿时万民沸腾. 这些年来,永平郡在大明的治下,繁荣富裕直追沙阳正阳越京城等地,百姓们享受着极低的赋税,再也没有徭役之苦,大明的统治在这里已经深入人心,秦风的威望在永平郡是无以伦比的,如果说以前程维高在永平郡亦有极高的威信,对百姓还有着相当的影响力,但在这一次的事件之后,他再也无法与本来就至高无上的皇机对抗了. 当皇权被蒙上了神权的外衣,对普通的百姓的杀伤力,当真是无以伦比. 以前程维高为什么有相当的信心与秦风明里暗里讲条件?一来是因为他在秦风覆灭前越的时候,断然率领整个永平郡投奔了秦风,让秦风兵不血刃地拿下了这块富庶之地,更在以后的征战之中,为大明军队提供了极大的后勤助力,而在后来王厚进行的吏治改革以及一系列的政治改革中,他都稳稳地站在朝廷一边,这让他赢得了朝廷极大的信任和尊重. 他对大明是有大功的,但反过来,他在永平郡亦是根深蒂固的.他是永平郡最大的豪门,在大明极力打击豪门兼并土地的时候,他出售了自己的土地,然后将这些钱财投入到了商业之中,在财富的积聚之上,赚得更多. 程维高这个人,每一步都看得极准,走得极稳,似乎是一个天生就一直站在赢家这一边的人物,这样的人物,自然是极厉害的. 即便是秦风,想给他挪一个窝儿,也不得不再三斟酌,小心从事. 用强自然是不行的,这样会让天下官员寒心,所有人都会想,像程维高这样立下泼天大功的人物,都被朝廷卸磨杀驴,那自己又会如何呢?这显然不符合朝廷的利益.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程维高自行同意. 不过程维高在永平郡的利益太多,程氏几乎要与永平郡结为一体了,但凡这样的人家,又有谁敢说自己的屁股就是干净的呢?程维高自然知道大明监察御史的厉害,自己在永平郡,当然可以做得滴水不漏,但自己离开了呢?后来者会为他顶这些锅,当然不可能. 所以他不想离,不愿离开. 这才有了秦风刚刚露出一点点口风,他便立即要求告老还乡反将了秦风一军,这让秦风是相当的恼怒. 让程维高在永平郡呆了十多年,这已经是破例了,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如此的不知足,但也由此可见,程氏在永平郡的确有些问题. 这也让秦风更坚定了将程维高调离的决心.一郡封疆大吏,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了,就算他不结党,也有党了,就算他不拉帮结派,人们自然也会将这里的人看作是一派,这于朝廷不利,当然,对这个官员也是不利的. 所以大明朝廷一向执行的是轮换制度.在一个地方最多执政三五年,便会给你挪一个窝儿.而唯一例外的,现在也就只有几个面临齐国的边境州郡了.不过在哪些地方,军方势力同样强大,这些地方官员,根本做不到一家独大. 程维高起得极早,当他裹着一件披风站在院子里,仰望着屋顶树梢之上那一层淡淡的白意的时候,仆人们还一个都没有起来. 这几天他并没有回家,而是住在了官衙之中的公房里,似乎只有没日没夜的处理公务,才能让他忘掉心中的那些隐忧.更重要的是,他心中有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或许自己呆在这间公房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当秦风在西地祈雨成功,一举解决了涔州等地的干旱天灾的时候,程维高就知道,自己手中握有的资本更少了. 胳膊扭不过大腿,这就是他眼前心中最真实的感受. 侧面厢门的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一个老者打着哈欠,一边后着脸郏一边走了出来,看见程维高站在院子中,先是一楞,接着大步走了过来,”程公,怎么起得这么早?” 程维高看了他一眼,苦笑了一声:”子明,不是起得早,我是一夜都没有睡.” “还是因为那件事?”被称作子明的人姓柴,是程维高的幕僚,跟了他数十年了. 程维高点了点头:”就如同这天气一样,现在心里也是凉透了啊.子明,没办法了.” “程公已经作出决定了?”柴子明的脸色郑重起来. “再不主动一点,只怕连最后的体面也不存了.”程维高点了点头:”陛下已经势不可挡了,此事之后,陛下的声望将再度跃上一个新高度,如今永安郡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不仅是百姓,便连官员都狂热不已啊!”柴子民摇头叹息道:”不过这种事,我是不相信的.或者只是一种巧合而已.” “即便只是巧合,那也是天意啊,不然为什么就偏偏在陛下祈雨的时候,雨就下了?子民,天意渺渺,我们这些凡人,真是无法揣择啊!” “陛下车驾已经快到有凤县了,程公既已意决,不如就去哪里迎接陛下吧!”柴子明道:”程公既克主动退出了这一步,我想陛下也会不为己甚,我观陛下此人,还是很念旧的.您跟了他也有十余年了,为大明建国立下了汗马功劳,纵然比不得敢死营那些陛下的老兄弟,也差不了多少了.” “不过这一次仗着这点老情面过关,可也就将所有的情份磨灭干净了.子民,我去有凤县,你留在郡里,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吧,善后一定要做好.该处理的迅速处理,然后就离开吧.” “明白了程公,这些年来我也小有积蓄,程公替我争取一段时间,我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便去楚地,找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县城,悠哉游哉地去当寓公了.” 程维高转身,看着柴子民,道:”子明不必担心,你我相处数十年,定然会有始有终,某些事情,程某是断然做不出来的,我不是那种丧心病狂之人,我之未来,就看陛下裁决.” 柴子明一笑,神情显得更轻松了一些:”要知道陛下是不是会与程公善始善终,就看是谁来接任永平郡的郡守了.” “我明白!”程维高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交到了柴子民手中:”拿着他,程氏族人无不敢奉命,去吧.” 宽阔的商道之上,车队在军队的前呼后拥之中,缓缓前行,去时还是八月,回返之时,却已是到了十月中了.天气也从那时的炎热到了如今的寒意阵阵,山巅已经蒙上了一层白色,如同戴上了一顶白色的帽子. 商道前后十里已经被清空,商道之上的人都被远远的赶到了一边的树林之中,直到车驾过后,这才能重新上道. 树林之中,聚集了无数的商队行人,凝视着皇帝的车驾,每当皇帝车驾路过的时候,林子之中,总是能传来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和称颂之声. 哪怕是要入冬了,这条商道还是如同往日一般的繁忙.现在正是大量屯货的最后时节,等到第一场雪真正下下来的时候,不管是人力,还是运价,都会大幅度上扬的. 一匹战马从前方急急驶来,临近车队,已是翻身下马,片刻之后,一名军官急步走到了马车之前,乐公公拉开了窗户,低声问道:”什么事?” “乐公,刚刚前方传来探报,永安郡郡守程维高,率领郡府属官,已经全部到了有凤县城迎接陛下.” 乐公公点了点头,缩回头去,关上了窗户. “程维高到了有凤?”秦风笑问道. “是,陛下,看起来他是投降了.”乐公公脸上也是笑意满满. 秦风摇了摇头:”这个老家伙,果然永远都是跑在别人的前面,难怪他能走到今日之地步,历经两朝,谁都很信任他.” “陛下,那去不去有凤县城?” “既然他已经举手投降了,我自然要去接受胜利果实,他是老臣,于大明有大功,该有的体面,还是应当给的,善始善终吧!”秦风笑道. “程氏族人,多有不法事.” 秦风哈哈一笑,”相信我,等我们抵达永平郡城的时候,该消失的都消失了.程维高是个懂事的人.乐公啊,我现在是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难得糊涂啊!我当敢死营校尉的时候,那眼里可是揉不得沙子,现在也能做到视而不见,甚至于装作不知道了.” “老奴恭贺陛下,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陛下如此驭人之道,正是长治久安之策啊.” “年轻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变成这种人,岁月摧人老,岁月也能改变一个人啊.”秦风叹道:”岁月这把杀猪刀,已经把我砍得面目全非了.” 听着秦风的感慨,乐公公笑而不语,这才是一个成熟的帝王应该有的状态吧,他拉开窗户,对外面的军官道:”车驾往有凤县.” 1674: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永平郡在前越时期,也是一个很富裕的郡治,但在他下辖的十数个府县之中,仍然有两个穷得响叮当的县治,那就是地处崇山峻岭连通虎牢郡的有凤县,来仪县. 但在这十多年里,有凤县,来仪县却是以令人难以相信的速度发展着,特别是作为进入大山的起点站有凤县,更是一跃而成为永平郡排名前几位的富县. 而这,只因为一条通往虎牢的商道. 程维高在这这件事情上是居功甚伟的.正是他的一力推动,才让大明下定决心修建这样一条通道来沟通与虎牢的联系,后来的事实也证明,这是一件至关重要的决定. 有凤县的县治所在四面皆是大山,中间只有一块方圆不过数里的平地.以前这里不过千来户人家,不到一万人聚居在此,但现在,这里的常住人口已经超过了五万人,比起以前,足足翻了五番. 大山里零散居住的有凤人,现在都走出了他们世代居住的小山村,进了县城,现在他们不必再依靠那些贫脊的坡地来收获可怜的一些粮食,也不必再冒着极大的风险进山打猎,采药卖钱以弥补家用的不足.现在的他们,主要便是在县城之中替聚集在这里的无数商户打工,甚至自己可以做些小生意,所得与以前相比,可是天差地别. 现在的有凤县几乎就是一个新建的城市,灰扑扑的颜色成了整个城市的主色调,这是因为整座城市的建筑基本上就是以钢筋水泥结构为主.有凤县的地方太小,但现在人口又太多,所以这里的建筑便只能往高里建了,说起来这里倒也是大明钢筋水泥高层建筑的实验地和技术成熟地. 当然,所谓的高楼,最高也不过四五层罢了. 秦风站在半山坡之上,俯览着整个有凤县城,他身后有着一排排的建筑,却是整个有凤县的各类衙门. “陛下,为了将下面有限的平地腾出来给商人们使用,我们将衙门都搬到了半山之上,这样,更有利于商人们平日里活动,有凤县更多的是做的商人们货物的储存和转运,在下面平地之上,便能节省更多的成本和时间.”程维高解释道. “不错,不错.官府能想到这一点,相当的不容易啊.”秦风冲着程维高竖起了大拇指,”说到底,官府的职能除了管理百姓,维护秩序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为百姓服务啊.百姓富了,你便能收更多的税,收到更多的税,你才能为百姓做更多的事情,从而得到更多的回报,这是一个良性循环啊.” “多谢陛下夸奖.”程维高脸上掩饰不住得意的笑容,这条商道以及有凤来仪可是他最引以为骄傲的资本啊. “那些是什么?”秦风指着远处山脚底下那些灰扑扑的所在以及更远处似乎是一个大坝的地方. “陛下,当初建设有凤县的时候,工部的官员们便曾担心如果碰到特大的暴雨或者长时间的阴雨的时候,山体会有滑坡因而危及到整个县城的隐患,所以这些年来,有凤县一直在致力于做一件事,那就是建设这些拦土坝,尽可能地将危险阻隔在外,远处的那些,是一座座的漫水坝,是为了控制河水泛滥的.以前有凤县经常会上演水漫县城的惊险,但随着这些漫水坝的建成,已经连续两年没有出现这种状况了,有凤县正准备继续修建更多这样的漫水坝,将有凤县彻底建成一个最为安全的县治所在.”程维高介绍道. “好,好,把事情做在前头,有凤县着实做得不错,当为天下官员之表率.”秦风不吝自己的赞扬之辞,这倒不是敷衍,而是像这种能将所有的危险提前想到并做出预防,在这个时代里,的确是极其难得的一件事情. “陛下的住所已经安排好了,陛下一路远行辛苦,不若先去安顿下来如何?”程维高问道. “也行.”秦风笑道. 一行人沿着半山腰上的一条宛如玉带的环山大道之上走了大约半柱香时间,转过了一个山凹,一幢幢在半山腰里颜色极为鲜丽的建筑群便出现在秦风的眼前.一幢幢由红色和黄色为主色调装饰的楼房外墙,在绿色的丛林衬托之下,更加显得养眼. 对于民间装饰而言,黄色原本是有些禁忌的,但秦风本人却并不在意,像西地特产的大漠黄岩,以前是秦国的皇室专用,现在却成了西地的特产,销往大明各地,价格昂贵,却仍然供不应求.有了这样的例子在,黄色便在民间开始渐渐地放开,普通百姓也敢于用了. “陛下,这里是有凤县最好的楼馆了,现在已经将里面的人全都清空了.”程维高道. 秦风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些建筑群,”有凤县来往主要是商人,他们在这里应当都是有点的吧,这里建了这么好的楼堂馆所,平日里有生意吗?” “陛下所有不知,以前道路不通的时候,自然不可能有这些,但现在交通便捷啊,有凤县便成了香饽饽,这些楼房除了主楼之外,其它的都是以一家一户为服务对象而建立的,夏天可以避暑,冬天可以来此赏雪,所以甚受欢迎.”程维高解释道.”慢慢地这里便成了很有名的高雅之所了,有些商人附弄风雅,有时候也会包上这里的一幢房子,专门用来接待自己的大客户.一般而言,还是供不应求的.” “这天下聪明人果然甚多啊!”秦风也不得不感慨一番.”今日为了我,就清空了这里,不扰民么?” “陛下勿忧,现在正是淡季,即便是旺季,陛下来此,他们为陛下让路,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程维高引领着秦风到了最中心的一幢小楼之后,躬身道:”陛下旅途辛苦,便先休息一下,臣先去准备宴席为陛下接风.” “随意即可.”秦风点了点头,”就送到这幢小楼里面来吃吧,其它人就算了,咱们君臣二人小酌一番如何?” 程维高脸色一紧,躬身道:”臣不胜荣幸.” 入住小楼,一番洗沐,浑身轻松的秦风坐在小楼的平台之上,俯览着整个山谷之中的有凤县城,有些感慨地道:”乐公,不管怎么说,永平郡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是离不开程维高的贡献的,像这有凤县,以前可是著名的穷县,但你瞧瞧,现在的模样?山清水秀,安居乐业,宁静之中又隐藏着繁华,直如世外桃源啊.” “没有陛下,何来如今盛世?程维高有功,也不过是借陛下之势而已,要不然在前越,他怎么做不到这一点?”乐公公笑道. 乐公公这一记马屁拍得不动声色,秦风心里甚是受用,”程维高是一个知机的人,也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选在这里迎接我,自然也是有其用意的.” “无非是向陛下展示一下他劳苦功高而已.” “他的确是劳苦功高,所以啊,他算是大节不亏,小节有暇的人,我也就不为已甚了,既然他选择了这里,我便在这里停几天,让他好好地把扫尾的事情做一做.然后就愉快地跟我上京去继续当官吧.” “陛下,那个柴子明没有跟在程维高的身边,恐怕便是去做这些事情的了,您看要不要在事后将这个人控制起来?”乐公公低声问道. “看看吧,如果程维高有杀这个人灭口的企图,那就将人救下来带回去.如果程维高容此人安然离去的话,那就随他去吧.”秦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吩咐道. “老奴明白了.这便下去安排一下.”乐公公转身离开了小平台. 夜幕渐渐降临,程维高再一次地出现在了秦风的面前,这一次两人的见面,却是在这小楼的书房之中,所有的侍卫都被赶出了小楼之外,便连乐公公也到了楼下的客厅之中等候. 秦风居中而坐,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程维高.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在秦风的逼视之下,心中原本盘算了无数种说辞的程维高一下子便觉得任何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他跪伏在了秦风的面前. “陛下,臣有罪!” 这一次秦风没有让他起来,而是声音低沉地道:”程维高,你的确有罪,但你的罪,不在于你的族人利用你在永平郡的声望而做下的不法事情,也不在于你程氏在永平郡疯狂的利用商业敛财的事情,这些,在朕看来,在政事堂看来,不过都是小节而已.大义不亏,小节有暇,这样的你,朕还是能容得下的.” 程维高脸色有些苍白.他跟随秦风日子长久,了解秦风一个习惯,一旦秦风在亲近的大臣面前不称我而自称朕的时候,那就代表着他是真的生气了. “臣知罪.” 秦风哼了一声:”你知罪,你知道什么罪?说来给朕听听?” 程维高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此前满肚子里装得都是那些族人犯下的不法事和敛财事宜,可现在陛下说这都不是罪,一时之间,他竟是想不出来了. 1675:汗流浃背 “请陛下明示.”程维高跪伏在地上,颤声道. 秦风冷笑:”看来你还是真没有想清楚啊!” 站起身来,在屋里转了几圈,寒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维护自己的利益,从来都不是错,但这是要在一定的规则之内的,程维高,你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居然威胁我?居然威胁朝廷?” “臣万万不敢!”程维高脸色惨白,仰头大声呼冤. “不敢?”秦风站在他的面前,冷笑:”可是你已经做了.朕刚刚跟你提起要让你到越京城任职,你便立即告诉朕,你要告老还乡,你说说,这不是威胁是什么?” “臣,臣年经大了……”程维高低声道. “年纪大了?”秦风大笑:”你是七老八十了,还是身体病弱了?你今年还没有六十吧?一顿还可以吃两三百只鸡的舌头呢!” 程维高跌坐在地上,看着秦风,作声不得. 秦风俯身,盯着他的眼睛:”你知道,朝廷不能把你怎么样,因为你为大明是立下了大功的,你是大明的功臣.朝廷如果对你这样的功臣薄待了,那么会让天下人为之寒心.” “臣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你没有吗?”秦风站直了身子:”你还真是猜对了,不管是朝廷也好,还是朕也罢,还真是为难了.程公啊,大明的官制你是很清楚的,你前前后后在永平郡呆了有二十余年了吧,大明立国之后,你就呆了十余年,主政一方的时间,在大明,连马向南马公都无法与你相比.可即便是马公,如今也已经离开了长阳郡了.” 秦风冷笑着道:”难道你觉得你的功劳会比马公更大?” “臣不敢与马公相比!”程维高低声道. “马公去长阳郡时,他一无所有,长阳郡也一无所有,现在他离开长阳郡的时候,自己仍然是一无所有.不过长阳郡却已是大明最为富裕的郡治之一,他将自己一生最好的时光都奉献给了长阳郡,他比你的年纪还要小一些,但如果你们两人站在一起的话,所有人都会认为你们绝对是两代人,而且他会是长者.”秦风不胜唏嘘.”就是这样一个为大明奉献了一切,本该好好地享受他的成功的人,在朝廷需要他离开的时候,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交接工作,踏上马车,直接便去上京城上任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马公那些的贤臣,我们也不要求所有的官员都能成为那样的贤臣.”秦风看着程维高,”像你这样的,朕认为是人之常情,但你怎么敢威胁朕和政事堂?你是认为朕真的不敢把你怎么样吗?惹急了我,便是一刀杀了你,又能怎样?永平郡或者会恐慌一时,但朕想,绝不会有人愿意放弃如今太平的生活而为你出头吧?过上三五年,你程氏家族,还有谁会记得?” “臣知罪了.臣不该自以为有功而妄图与陛下讨价还价.”程维高汗出如浆. 秦风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朕是讲旧情的,所以朕给了你机会,还好,你把握住了.”秦风冷哼了一声,”悬崖勒马,为时未晚.这才是朕来到有凤县的原因.” “臣谢陛下宽洪大量,臣对大明忠心不二,这一点还请陛下明察.” “如果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你现在就不会活着了!”秦风哈哈一笑:”起来吧,罪也谢了,过也认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朕在这有凤县呆三天,你便陪着我在有凤县转一转,看一看,顺便见一见有代表性的商人和本地百姓吧!” “是,陛下.”程维高爬了起来,只觉得全身凉嗖嗖的分外难受,刚刚汗出如浆,竟是将内衣尽皆汗湿透了. 看着程维高的模样,秦风心中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快感,这位在永平郡可是威风赫赫,说一不二的人物,但在自己面前,却也被吓得与升斗小民一般无二.也许会比那些升斗小民更不堪,因为小民的诉求更小,也许在自己面前,那些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诉求,因为一个小小的胥吏对他们来说或者就比自己要更实在一些.反而是程维高这样的大臣,这样的当世大人物,他们要的太多,所以也就更怕自己. “去换一身衣服吧,便服就好,想来外面的酒菜也要准备好了,咱们两个好好的喝上几杯.”秦风和熙地笑着,似乎刚刚雷霆大怒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多谢陛下,臣,太失礼了.”程维高讪讪地道. “不,不失礼,这说明你还有荣辱之心,看到这一点,我挺开心的.”秦风笑道. 一柱香功夫之后,两人重新相聚,坐在了酒桌前,酒菜果然很简单,这一点上,程维高是绝不会违逆秦风的意思的,他敢清楚秦风向来对于吃食要求不高,不像自己,食不厌清,脍不厌细.只不过菜式看似简单,做起来却绝不容易,看似平凡之中的奢华,才是真正的奢侈所在. 乐公公替二人将杯中酒倒满,程维高两手捧着杯子站了起来,”陛下,臣向您陪罪,是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现在想想,惶恐无地.” 秦风笑着端杯与他碰了一下,”你我君臣一场,当然是要善始善终,程公,人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这不足奇,这世人圣人甚少,也正因为稀少所以才被称之为圣人,我从不反对大家追求更好的生活,享受更好的生活,当然,是在律法许可的范围之内.你程氏的那些事情,我是清楚的,虽有逾矩,但却还谈不上罪大恶极,更多的是,你将自己能用权力来谋私地的那些地方用到了最大化.” 程维高羞惭难语. “知道为什么大明不允许一个官员在一地执政过久吗?就是因为担心出现这样的问题.现在的永平郡,到底是大明之永平郡,还是程氏之永平郡呢?”秦风笑问道. 程维高脸上的汗顿时又冒了出来,正想站起身来谢罪,却被秦风虚虚一按,顿时动弹不得. “一个官员在一个地方太久,不党而党,不朋而朋,自然而然地就会形成一个利益圈子,可以说,永平郡的现状,正是政事堂拟定这条规矩的反面教材.”秦风笑道.”这既是为大明考虑,也是为你考虑啊,再这样下去,程公,搞不好你的未来就真是深牢大狱了.” “是臣器量不足,看不到这些.” 秦风哈哈一笑:”行了,现在你不是想通了吗?告诉我,回到上京城之后,你想去那个衙门为官?” 程维高眨巴了一下眼睛,真是没有想到秦风会这样问他,这是自己能直截了当地提出来的吗?还是陛下对自己的又一次试探呢? 想了好一会儿,见秦风依然含笑看着自己,不禁苦笑一声:”陛下,人皆有好强向上之心,以臣的想法,当然是去政事堂做事最好.可是再深想一下,臣之器量,臣之才具,都不是能放眼天下之辈,臣之才能,也就是治理一地之能了.不过臣在地方多年,也实在腻歪了这些繁杂的事务,所以这一次随陛下回京,臣只想寻一个清闲的衙门,好好地享受生活便好.正如陛下所知,臣之家财,实在是几辈子也用不完了.” 秦风大笑:”你这也算是坦承了,你的资历进政事堂是足够了,但我也不讳言地告诉你,你的才具,的确还不具备谋天下之局,所以你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去礼部吧,先去做左侍郎,萧老大人年纪大了,精神头也大不如前,你跟着他好好地学上几年,等以后萧老大人荣养之后,便可顺利成章地执掌礼部.礼部尚书,可也是政事堂成员哦.” 程维高又惊又喜,原以为经过此事之后,自己只怕要被皇帝冷落,不想皇帝去将礼部交给了自己,大明的礼部可不是冷衙门,现在萧老大人正在做的事情,可谓是名满天下的文教大事,每年朝廷拨给礼部的钱银数额巨大,更重要的是,像京师大学堂,越京城医学院这些机构,可都归礼部管辖. 大明的礼部,那可是热乎乎的板凳啊. “臣多谢陛下看重,臣绝不敢负陛下所托.”他站起身,深深拜倒. “喝酒,喝酒.”秦风笑道:”早前我就说过,我们君臣,要做到善始善终.程公,你希望谁来接任你的永安郡守呢?你的推荐意见,不仅是我,政事堂也会慎重考虑的.” “永平郡之郡守人选,臣听任陛下与政事堂决择.”程维高毫不犹豫地道. 秦风挟起了一筷子菜,一边不经意地道:”你不推荐的话,我这里倒有一个人选,武陵郡的陈也,你觉得如何?” 陈也!程维高的脑子里闪电地掠过此人的资料,心中已是大喜,柴子明走的时候,便说过,陛下选择谁为接任郡守,才是陛下对自己的真正的处置.既然来得是陈也,那自己便可以真正的将心放进肚子里去了. “永平郡虽然亦是农业大郡,但真正让永平富起来的却是商业,陈也陈大人是极合适的人选.”他兴奋地道. “既然你也没有意见,那就如此吧!” 1676:非黑非白之中的游走 马车在宽阔坚固的水泥铺就的大道之上缓缓前行,秦风拉开车窗,有些贪婪地欣赏着外面的美景.天地之间正在零散地飘落着雪花,看来再过上几天,大雪便会如期而来了.田地里,青青的冬小麦已经冒出了头,大雪降下,便等于给他们加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絮,好让他们平安地渡过这个寒冷的冬季.不时能看到一段一段地正在施工的轨道车,这是自越京城通往永平郡的轨道干线,到了冬季,便也进入到了施工的旺季了.大明本土的人力成本已经愈来愈昂贵了,也只有到了冬季农闲时节,才会有大量的闲置劳力,此时的用工成本也会下降不少,所以一到冬季,总是大明各类大工程大干快上的时候. 从还很贫穷的西地回到了永平郡,秦风这才感觉到自己进入到了一个正常的世界当中,西地的贫困,仍然是触目惊心的,比起大明本土,宛如两个世界.这也更加坚定了秦风要修建这条大运河的决心.只有通河,通路,将西地与本土紧密地联系起来,才能从根本之上改变那里的面貌. 民富则稳,这是秦风坚定不移的信条. “陛下,这永平郡的轨道干线,设计的真是有些问题,老奴觉得程维高必然在这里头又捞了不少!”乐公公有些没好气地道. “哦,为什么这么说?”秦风好奇地问道. “别的地方老奴也曾走过,所有的轨道干线都是沿着现成的大道走的,这样既节省了勘测成本,也节省了不少的路基成本,哪像永平郡这样,弯弯绕绕的,倒是甚少利用现有的基础的.”乐公公有些愤愤不平. “这一点我可有不同的看法.”秦风摇头:”这或者正是程维高与众不同的地方.” “陛下,这话怎么说?”乐公公不解. “很简单啊,你瞧我们正在走的这条路,是不是极好的?”秦风问道. “当然是极好的,完全是水泥铺装的地面,不但直,而且宽.” “正是如此啊,这条大道的沿线百姓,已经借着这条大道有了长足的发展,如果再在这里修上一条轨道车,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而永平郡的设计,却是恰恰地绕过了这条路线,走的是那些还没有大道的地方,这等于是给了另外一些地方飞速发展的机遇啊.”秦风笑咪咪地道:”程维高这个人,还是有些想法的.光是这一点,很多地方封疆大吏,就不及他了.大部分的封疆大吏们想的都是如何节省下成本,然后拿着节省下来的钱去干些别的事情,程维高呢,想的是如何利用这件事,为以后的发展打下一个更坚实的基础,这就是区别所在了.” 乐公公楞了片刻,叹道:”老奴以前听人说过一句话,老奴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倒还真是如此了.” “什么话?” “那人告诉我,但凡是个贪官,其个人能力总是很突出的,甚至远超一般官员.”乐公公道. 秦风先是楞了一下,接着大笑起来:”你这话说得倒也没有错,试想一下,不管那朝那代,对于贪污**,都是深恶痛绝的,总会有一系列的制度来制衡,监视,但古往今来,贪官又何曾被禁绝过?贪官要是没有几把刷子,怎么可能得手呢?” “就像程维高一样?” “程维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贪官,这个人还算是有底线的.”秦风摇了摇头:”这也是我不愿深究的原因.所以将他从永平郡调走,拔掉程氏族人赖以生存的基础,一切便自然而然地回到正轨上来.对了,那个柴子明,安全地离开了吗?” 乐公公点了点头:”程维高没有下手灭口,此人现在只怕快要到楚地了,我们的人一直在关注着他,等他落脚之后,还会关注一段时间的.” “如果程维高真下了手,我对他的评价就要低上几分了.”秦风淡淡地道. “既然没有在途中下手,看来程维高是真正念旧情的,或者说他对柴子明有着充分的信任.”乐公公道. “这事儿就这样吧.后续的事情,交给陈也来做吧,他会不动声色的将事情做好的.”秦风点了点头. “就这样算了的话,也真是便宜程维高了.全身而退啊,以后更是可以加官晋爵士呢!”乐公公的语气之中充满了不平之气. “不用这么酸酸的.什么事儿都要从大局出发,你以为金景南当真对永平郡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秦风不以为然. “金议政那个性子,如果真知道了程维高的事情,会装作不知道?”乐公公诧异地道. 秦风拍了拍乐公公的肩膀:”你可真是小瞧金景南了,他可是我中意的下一任首辅人选,真是一个炮筒子话,那怎么有资格成为一国首辅.你如果仔细地研究一下金景南这些年拿下来的人,便可以发现,他的动作无一不是与大明的发展策略相符合的.他手段虽然酷烈,但可真不是一个直肠子的人呢!我敢说,在他的书房里,关于程维高的情报一定会有桌子哪么高,但等我们回到越京城之后,这些资料,肯定会被他付之一矩.” 乐公公眨巴了几下眼睛,终于点了点头:”老奴明白了.” “这世上,非黑即白的事情,可真不多,特别是当官,治政,扩而广之到治理天下,无不是在模糊当中,黑白之间游走呢,真要剑走极端,那是要坏事的.”秦风幽幽地道:”程维高在我离去的时候已经表态,程氏族人会捐出五百万两银子来修建永平至虎牢的轨道车呢.这条线路预计在三年之后完工,到了那时候,越京城通往永平郡的干线必然已经运行成熟,其便可以与干线接轨,而运河的修建只怕也已经完成了大半,从此西地借着运河和这条轨道,便算是真正紧密联系到一起了.” “如此一来,大明对于西地的统治,将会变得更加牢不可破.因为这个有了运河,有了轨道车,西地于朝廷而言,便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偏远地区了.” “你说得不错,这个世界,会因为交通的大力发展而变得更小了呢!”秦风笑吟吟地道.”你瞧瞧,我们现在从永平郡回到越京城,还需要走上好多天,但等到轨道车修建成功之后,时间便会缩短为三分之一,等到了那时候,人口的流通会更快,财富自然也会流通得更快,大明就愈加富足了.想想涔州,即便我们快马加鞭,现在去一趟也得月余时间,但运河修成,溯河而上,再转乘轨道车,最多只要十余天便能将涔州所产运到越京城销售,乐公,说起涔州,我可以又想起了他们的涔州瓜和沙枣了,当真是齿留余香呢!” 对于这一点,乐公公是深有体会,他们出发去涔州的时候,天气还热得要死,但回来的时候,老天爷都开始降雪了.一晃眼之间,他们离开越京城,竟然三个月了. 看着秦风一副游子马上归家的兴奋状,乐公公撮了一下牙花子,小心地道:”陛下,这一次恐怕娘娘会不太高兴呢?” “为什么不高兴?小别胜新婚,你不懂的.”秦风不以为然. 乐公公不由有些尴尬,他一个太监,秦风跟他说这些,自然不好接话. “陛下,楚地来的那些女子,特别是谢家的女儿,娘娘可是准备让您纳进宫的,您在虎牢宫金口一开,就将其赐婚给了慕容海的儿子,只怕娘娘会很不高兴,谢家也会不高兴的.” 秦风嘿嘿一笑,”兮儿哪里,高不高兴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就算真不高兴,我也有办法哄得她高兴,至于谢家,哈哈,慕容远配不上他家女儿吗?这小子在楚地做得很不错,短短的时间之内,已经由一个县令做到一府主官了,这才一年时间而已.他的老子是我的亲兵统领,刚刚放出去统领大军,亦是前途无量.谢家还敢嫌弃他们?” “话是这样说,不过谢家可是冲着皇亲国戚而来的,当初娘娘也是这么允诺的.”乐公公苦笑着道. “皇帝国戚是哪么好当的吗?”秦风冷笑,”谢家要是自己能转过这个弯儿来,好好地辅佐一下慕容远这个潜力股,帮着他在楚地把事情做好,未来不一定差了,真要因为此事而有什么想法的话,嘿嘿,国法无情.” 乐公公长吐了一口气,心知肚明陛下这是拿谢家作伐呢,先将谢氏女儿赐婚出去,剩下的几个必然明白皇帝的心意决不会更改了.恐怕在皇帝的眼中,谢氏以前还有些用处,现在大明已经牢牢地掌控住了楚地,谢氏比起慕容海慕容远父子而言,份量就大大的不足了. 重召蛮骑,重用慕容海,不仅仅有军事上的用途,在政治之上也可以说是影响深远,蛮族融入大明之后,到现在还没有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出现呢,现在出了一个慕容海,未来会有一个慕容远,朝廷这是在向天下昭示大明用人,不分种族,只看能力呢. 1677:床头打架床尾和 秦风背着手走进了院子,没有看到他希望看到的场面,偌大的院子里,瑛姑坐在廊下一个锦凳之上正在聚集会神地绣着花,听到秦风的轻咳之声,抬起头来,却不说话,只是笑了一笑,又垂下头去. 秦风踱到她的身边,看着瑛姑正绣着的一幅牡丹,连声赞叹:”大姑的手艺愈发地精进了,这花儿简直就像要活了一样.” 声音很大,瑛姑又抬起头来,不过笑容却显得很揶揄了.屋里转来了一阵噪动之声,不过随着一声轻轻地咳嗽,一切便又安静了下去. 瑛姑指了指里面,然后两根手指扒拉着自己的脸庞向下一拉,示意屋里那位很不高兴之后,便又低下头去开始绣自己的花了. 秦风有些无奈,看来闵若兮是真的生气了. 丑媳妇终是要见公婆的,小小的踌躇了一会儿,秦风还是推开了门,迈步而入. 靠窗一左一右,摆着两张书桌,小文小武一边一个,正在提着毛笔写字,见秦风进来,脸上都是露出欢喜的神情,似乎想要跳起来,但却又强自忍住,嘴唇颤动,想要说话却又不敢开口,只是看一眼父亲,又转头瞄一眼母亲. 闵若兮端端正正地坐在一边的小桌前,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握着书卷,似乎正自看得全神贯注,完全没有感觉到秦风进来的样子. 秦风尴尬地笑了笑,走到小武的面前,看了看他面前的字贴,立时大赞道:”好,写得好,几个月不见,小武的字愈发的有筋有骨了,有乃父之风.” 得到父亲的夸奖,小武笑得眼睛眯了起来.一边的小文立时将自己的字贴举了起来,秦风接过小文的字贴,连连点头:”这一笔小楷,比起你母亲也不遑多让了,厉害,厉害.” 啪的一声,一边的闵若兮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寒声道:”不懂乱说什么,还有乃父之风,要是小武写出你那种狗爬字,我非得打断他的腿.” 两个小家伙立时便收敛起了笑容. 秦风呵呵地笑着,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家伙拢到身边,低声道:”父皇给你们带回来了好些礼物,去找乐公.” 两个小家伙看了一眼母亲. 秦风立即道:”快去,父皇给你们作主.” 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同时转身,撒腿便向外面跑. “站住.”闵若兮嗖地站了起来,想将两个小家伙截住的时候,秦风的身体已经堵在了门边,挡住了闵若兮的去路. “两个小祖宗,慢点跑,别摔着了!”外面传来瑛姑的大呼小叫的声音,她竟然也跟着两个小家伙跑了. 闵若兮没好气地盯着秦风:”都说严父慈母,你倒好,颠倒过来了,每每我教训孩子的时候,你就前来捣乱包庇,将来要是出了一个纨绔皇子皇女,都是你的缘故.” “哪有这么严重?”秦风笑嘻嘻地盯着闵若兮:”你这不是教训他们,你这是拿他们作伐,给我脸色看呢!” 闵若兮气哼哼地看着他,”便是给你脸色看,又能怎样?拿来.”她伸出手去. “拿来什么?”秦风有些莫名其妙. “小文小武都有礼物,我的呢?不会没有吧?”闵若兮一脸的嗔怪之色. “有,怎么会没有?”秦风干笑几声,向前跨出一步,一把便将闵若兮抱进怀里,轻咬着她的耳垂道:”我不就是你最好的礼物吗?” 不等闵若兮作出第二反应,一弯腰已经打横将闵若兮横抱了进来,大步便向内屋走去. “干什么?”闵若兮双拳在秦风身上乱捶,”大天白日的,你想干什么?” 秦风嘿嘿地淫笑着:”今天朕要做一次昏君,朕要白日宣淫.” 走进屋内,反脚一踢,啪的一声,房门已经紧紧地关了起来. 片刻之后,屋内立时响起了一片喘息和娇吟之声. 小别胜新婚,自然不知有多少激情需要释放.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屋里才终于恢复了平静.秦风满足地斜靠在床头,温柔地抚摸着怀中佳人的柔顺的长发和缎子一般光滑的皮肤.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闵若兮不论样貌还是身材皮肤,与二八佳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夫妻之间闹别扭,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多半便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对于这一点,秦风毫不怀疑,更何况这一次的闹别扭,闵若兮表面之上很生气,内心里指不定还甜蜜得很呢! “从上京城回来之后,我觉得你与以前有了很大的区别.”闵若兮仰起还红晕满满的脸庞,看着秦风道. “的确是有些区别了.”秦风点了点头,以前的他是懵懂的,自从上京城看过那些笔记之后,沉睡的灵魂终于完全苏醒过来了,不论是说话还是做事,与以前肯定是有所区别的,别人或者看不出来,但对于天天一个被窝睡觉的枕边人,又如何瞒得过去? “是因为李清大帝吗?你和他是一个世界的人是不是,你会不会也和他一样随时准备离去?”闵若兮紧紧地抱着秦风,似乎生怕下一刻,怀中的人便会消失不见. 秦风沉吟了一下,道:”兮儿,你放心,我要与你白头皆老,生同床,死同穴呢,我才不回去.” “你真是那个世界的人?”闵若兮敏锐地抓到了秦风语言中的漏洞,震惊地问道. 轻轻地拍着闵若兮挺翘的臀部,秦风微笑着道:”也是,也不是.兮儿,这么说我不知你能不能听懂,或者我的灵魂当真来自李清大帝的那个世界,所以我能看懂他的笔记和一些随笔.但我又和他是不同的,我的灵魂到了这个世界,投胎成为了现在的秦风,但灵魂之中的大部分记忆都被封存了,我什么也记不得了,李清大帝的笔记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这扇封闭的大门,让我记得了前生的很多的事情.也许是前世在黄泉之路上,孟婆忘了给我一碗孟婆汤吧,哈哈哈,这或者便是我的运气.” “人当真有灵魂吗?”闵若兮有些迷茫地问道. “就我来说,肯定是有的.”秦风点了点头. “哪你的前世是怎么样的呢?” “我的前世乏善可陈.不说也罢.”秦风笑着拥紧了怀中佳人,”对我来说,前生才是我的最爱.有一个爱我的妻子,两个可爱的孩子,一份可骄傲的事业,一生如此,夫复何求呢?兮儿,什么也不用想,这一辈子,我会陪你一起走完的.等咱们老死了,就让小武给他们做一副大大的棺材,将咱们放在一起下葬,如何?这一世啊,我就疼你,爱你,呵护你.” 闵若兮突然伸手在秦风的肋下狠狠地掐了一把,”这就是你把谢家几个女儿凉在越京的理由?” “疼疼!”秦风嘶嘶的大叫起来,等到闵若兮住了手,不停地抚摸着刚刚掐过的地方的时候,才理所应当地点点头:”当然,我有你就够了,还要那些庸脂俗粉做什么?在你面前,我是兵坚甲利,在其它的女人面前,我可就要兵戈不举了.珠玉在前,你让我在瓦砾面前,如何提得起兴致?” 闵若兮哧哧地笑了起来:”现在真是与以前不一样了,变得油嘴滑舌的.那谢氏女儿可是千娇百媚,你把他赐婚给了慕容远,可别后悔.” “有什么可后悔的.”秦风不以为然地道. “谢成很不满意啊,马向南哪边可是来信了,说谢成在他面前抱怨,谢成的夫人本来就住在越京城,更是进宫求见我哭得稀里哗啦,话里话外,都是不愿将女儿嫁给一个蛮人.”闵若兮有些忧愁地道,”强扭的瓜不甜,真不知道你这样做,是好还是坏?” “看不上慕容远?”秦风冷笑:”慕容远虽是一个蛮人,但一表人才,更是京师大学堂的优等生,治理一方,政绩着著,前程远大,他的父亲慕容海,是我的亲兵统领,如今已是放出去成为一营统兵大将,这样的亲事,他们还不满意,是眼瞎吗?” “都怪我以前说要将谢家女儿纳进宫来,与你相比,慕容远又算得了什么?”闵若兮叹道:”这一次你可是将我给害惨了,食言而肥,在谢夫人面前,实在没脸.” 秦风哼道:”现在他们该识相一点,我这一辈子,是没准备纳妃了,如果他们拒绝了慕容远,我敢担保,这天下没有一家敢娶他们的女儿,这事儿,谢夫人不清楚,谢成该不会不清楚吧?你放心吧,用不着你多做什么,他们自己会找台阶下的.” “也只能如此了,谢家女儿如此了,其它几家,怎么办?” “当然会同样办理,等我寻摸一些优秀子弟,都将她们嫁出去,皆大欢喜.”秦风洋洋得意地道. 闵若兮盯着秦风好一会儿,突然将脸紧紧地贴在秦风的胸膛之上:”这一生遇上你,是我最大的福气.” “我也一样呢!”秦风笑道:”没有你,哪有我的现在?兮儿.” “嗯?” “要不我们再努力一把,替小文小武才生几个弟弟妹妹?” “你不在的这几个月,我将舒宛召进了宫中,她正开药方给我调理身体呢!”闵若兮脸庞发烫,腻声道. “这就对了.”秦风大笑,两只手不老实地又一次上下游走起来. 1678:幸灾乐祸 一家人吃过了晚饭,舒宛便又进宫了。 自从秦风因为楚地的那几个女子而翘家去了西地之后,闵若兮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想要让秦风纳妃,似乎是不大可能了。这让她又是苦恼,又是甜蜜。甜蜜的是自己的丈夫对自己矢志不渝,甚至于心中容不下第二个女人,并为此不惜做出一些出格的抗争。苦恼的是,一个悍妻如虎的名声,自己恐怕是跑不掉了。对于一国之母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不过总体来说,仍然是甜蜜多过于苦恼。在秦风跑了之后,闵若兮便开始找舒宛进宫来为自己调理身体,毕竟三十出头的人了,想生孩子,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舒宛放下随身带着的一大票东西坐下来之后,一双眼睛便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直看得闵若兮晕生双郏,看得秦风尴尬不已连连咳嗽,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这才对嘛!”舒宛一脸的医者面前无秘密的表情:“生孩子这种事情,身体的调理固然十分重要,但两情相悦才是最主要的。这段时间,陛下要多辛苦一下,我觉得啊皇后现在正是受孕的好时机。” 听到这话,闵若兮的脸更红,秦风打着哈哈连连点头,一脸暧昧地看着闵若兮。 “陛下先请出去吧,我要给娘娘调理身体了。”舒宛站了起来,开始整便她带进来的零碎,秦风赶紧站了起来,“辛苦辛苦。”然后一溜烟儿地走了出去。 眼前这位女子醉心于医学研究,于人情世故并不十分懂,天知道她下一句嘴里会冒出来些什么,两个女人在一起说一说或者并不碍事,要是自己也在场,不免尴尬。闵若兮的性子又是那种内敛的,到时候必然含羞带愤地全出到自己身上,还是远远避开为佳。 在外面百无聊赖地等了大约半个时辰,舒宛才提溜着东西走了出来。瑛姑也不知道带着小文小武去了哪里,看起来是可心地给分别已久的自己和闵若兮留下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了。 “舒院长,请坐。”舒宛是大明医学院的副院长,秦风便以官职相称。“兮儿的身体还好吧?” “好,好得不得了。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要调理调事。”舒宛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接过秦风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道。 “啥?”秦风一口茶险些喷出来,这是什么道理。 “皇后娘娘的武道修为太高了。”舒宛摇头道:“武功高了,对打架来说自然是好事,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生儿育女就有些麻烦了。气血太旺啊!” 舒宛说到这里,秦风算是明白了,什么气血太旺啊,无非就是说闵若兮体内的雄性激素因为武力值太高而爆表了呗,所谓的调理身体,就是要让闵若兮的雌性激素占上风,如此而已。 “那我是不是也需要调理一下?”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舒宛道。 舒宛一脸嫌弃外行人的表情:“陛下,你是男人,气血自然是越旺越好嘛!” 秦风彻底无语。好半晌才缓过气来:“舒院长,徐来还好吗?是不是还是像以前一样经常不着家?” 一说起徐来,舒宛的脸顿时塌了下来。 “陛下,我正想问问您呢。在上京城的时候,您到底对他说了什么,回到越京城之后就一直失魂落魄的,先是好长一段时间盯着煮水的茶壶痴痴呆呆地看个不停,然后就将自己关在工具房里,有时候一连好几天都不出来,偶尔出来一次,也是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怕他有什么毛病,想给他诊治一番,他居然要揍我。”舒宛一脸的愤怒,“您说说,那个烧水的茶壶究竟有什么好看的,整天咕嘟咕嘟地冒着白气将盖子顶得啪啪作响,他偏偏还就将火烧得旺旺的专门盯着它看,似乎能看出花儿一样来。” 秦风一听,顿时就明白了。当初自己在上京城清醒过来之后,曾将徐来找去谈了很长时间,说了很多东西,现在看起来,徐来对这个玩意儿是最感兴趣了。 “舒院长,你说得不错,那玩意儿啊,还真能看出花儿来。”秦风笑咪咪地道。 瓦特蒸汽机啊! 要是徐来关在屋里能将这玩意儿琢磨出来,那对于大明,或者说对于这整个世界来说,都将是一场翻天覆地的革命,工业化时代将会到来。 想象着如今的轨道车,不再是由驼马来拉动,而是由蒸汽机为主的车头,冒着黑烟在无垠的原野之上奔驰,想想大海之上,铁甲战舰带着巨大的轰鸣之声乘风破浪,想想工厂里,机器的巨大轰鸣之声带着动生产力的巨大革命。 哈哈哈,秦风不由乐得笑出了声。 “陛下,陛下!”舒宛看着自得其乐的秦风,不由得一脸的莫名其妙。“我告辞了。” “好好好,明天,明天我去看看徐来。”秦风笑道。 “陛下是该去教训教训他。”舒宛眉开眼笑地道:“师兄也说明天要去揍他一顿呢!不过我有些担心师兄打不过他。” “嗯,我去帮忙,我去帮忙。”秦风哈哈大笑,舒宛这样的女子,受了委屈,居然也会跑回娘家去喊人啊,不过就舒畅那点子武功,在徐来面前,貌似只有挨揍的份儿吧。自己稍晚一点过去,也好有热闹可看。 想着想着,便又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一段时间一直被国事所困挠,数不清的难题需要他一个一个的来解决,有一个放松一下的机会,倒也是很难得。 而且,他真得十分关心徐来的研究有了一点什么成果没有。这位可是机关大家,在秦风看来,徐来已经将机关消息运用到了极致,手下又有一大帮能工巧匠,要是连他也没有办法,自己也就只能慢慢地等了。 有时候科学发明,差的就是那么一点点思路和一点点运气,在秦风看来,徐来已经具备了所有的条件,差的,就是那么一点点思路而已,自己替他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就看他有没有那个运气将其变成现实了。成,是他的运气,也是大明的运气,不成,也没什么,慢慢等待吧,种子种到了地里,终有发芽的那一天。听说齐国人现在已经在冶钢练铁方面有了极大的进步,发明创造寸出不穷,曹云的改革已经初见成效了,哈哈,等你们雄心勃勃地认为自己能跟我大明较量一番的时候,看到了这些钢铁怪物喷吐着黑烟的时候,又是一副什么表情呢? 捧着茶杯,喝了几口,又嘿嘿地笑了起来。 闵若兮从屋内走了出来,看着一脸傻笑地秦风,好奇地问道:“舒宛跟你说什么了,这么可乐?” “她在家里受委屈了,徐来醉心研窟,不理她,还乱发脾气,舒宛准略去找舒畅给她出头,听说是要揍徐来一顿。”秦风笑吟吟地答道。“我正在脑补舒畅与徐来打架,舒宛在一边拍手鼓劲的场景。不知他是盼望师兄胜呢,还是盼望丈夫赢?” 闵若兮瞪大了眼睛,“这有什么可笑的,舒畅也好,徐来也好,都是国家重臣,当真打起来,还要不要体统了,或者打伤任意一个,都是大明的大损失。” “放心啦,他们会有分寸的,徐来家也是深宅大院的,关起门来打,外人谁能看得见,明天我准备去看热闹,你去不去?咱们两人悄悄地潜入他家,躲在暗处,在他们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再出面去打架,你觉得好不好?” “不去。”闵若兮没好气地道。“臣子打架呕气,君主在一边看笑话,成何体统?” “舒畅不仅是我的臣子,还是我的兄弟,哈哈哈,能看到兄弟出糗,那是人生一大乐事啊!那家伙,每次看到我出糗的时候那副幸灾乐祸得德性,想想就生气啊!”秦风似乎看到舒畅一脸鼻青脸肿被徐来揍得满地找牙的模样,又是哈哈大笑起来。 “懒得理你!”闵若兮没好气地道。“小文小武两个去哪里了?真是的,你不在家的时候,他们一个个乖乖地,你一回来,就皮得没影子了,自觉找到了靠山了是吧?慈父多败儿。” “我记得好像是慈母多败儿!” “在我们家,就得调过来,你觉得你算是一个严父吗?”闵若兮气哼哼地道:“大姑,大姑!” 秦风慢条斯理地道:“叫吧叫吧,这个时候你叫破喉咙都没有人理你。瑛姑带着小文小武早就离开了。” “什么意思?”闵若兮问道。 秦风站了起来:“能有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把时间和空间留给我们啊!舒宛刚刚说了,要让我辛苦一点,我也就勉为其难,多多辛苦一番了。” 上去一把抓了闵若兮便扛在肩上向内屋走去。 “中午才刚刚要过了,现在又毛手毛脚,你怎么欲求不满啊?”闵若兮扎手扎脚地挣扎着。 “这是欲求不满吗,这是为了子嗣后代而辛苦耕耘。”秦风大笑着将闵若兮丢在了床上。 1679:交友不慎 因为徐来根本就没有回家,所以舒畅直接去天工署找他了,得到这个消息的秦风兴致勃勃地带着乐公公往天工署方向行去,准备去看一场大大的热闹。 舒宛与舒畅虽然都姓舒,但两人倒并不是血亲,只不过两个人都是孤儿,都被舒畅的师父收养了而已。舒畅对这个师妹一向是极爱护的,哪怕经常被这个师妹欺负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秦风与舒畅相交快二十年了,从他平日里的有关他师妹的一些简单的交谈之中,便可以看出舒畅对其的宠溺,现在舒宛被徐来欺负了,这哪能忍啊?在秦风看来,舒畅不去找回这个场子,简直没有天理。 不过舒畅没有带上几个打手,倒让秦风很是奇怪,徐来的武道修为可比舒畅这个半吊子强多了,单打独斗,舒畅只有被吊打的份儿。不过想想舒畅那些千奇百怪的手段,以有心算无心,徐来这个在秦风看来的典型的理工男,显然不是对手。 乐公公怀里揣着一块监察院的特制的腰牌,凭着这块腰牌,能拦住他们步伐的地方就没有几个了。因为负责保护天工署的安保力量尽数来自鹰巢,乐公公怀里的这种腰牌,整个鹰巢也没有几块,也是没一个鹰巢人员都认识的。见到此牌,所有鹰巢人员便必须无条件地服从持牌者的命令。 天工署在外面看起来似乎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衙门,但内里的防御力量可谓是令人发指。鹰巢在这里的布置可谓是滴水不漏,用鹰巢指挥使田康的话来说,即便是一只没有经过允许的蚊子也不能容他随意地飞进天工署。 而如此严密的安保布署,自然是因为天工署对于大明的重要性。现在大明几乎所有的前沿科技,已经运用的或者还在研究中的,都在这个衙门之中能找到。任何东西出什么意外,都可能引发一场大地震。 这里,秦风自然来过不止一回,带着乐公公,两人熟门熟路地很快便到了徐来平时处理公处的公房之外,此时此刻,应当正是徐来处理公务的时间。作为天工署的执掌者,他当然不可能将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研究当中去,还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应付日常的事务性工作。 别看天工署在大明普通老百姓之中并不是一个如何知名的机构,但他却实实在在地是一个吞金兽,每年消耗的资金都是一个天文数字,无数的先进技术,甚至一个极小的发明,说到底,都是用大量的金钱堆积出来的。 朝廷自然是给徐来配备了一个专门处理这些事务性工作的副手的,但很多事情,仍然需要这位主官亲自过目用印。 当秦风出现在公房外的时候,正好碰上那么副手官员抱着一叠文件从内里出来,一抬眼看见秦风与乐公公两人,顿时眼也瞪大了,嘴也张圆了,乐公公一个箭步上前,一把便将那家伙即将出口的一声呼喊给捂了出去。 “闭嘴,干你的活儿去。”乐公公低声而又严利的警告道。 直到那个官员连连点头,乐公公这才松开了捂住其嘴巴的手。这名官员抱着文件,向秦风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便落荒而走。 秦风已是轻手轻脚地凑到了窗前,将耳朵贴上了窗户。 嗯?屋里居然没有传来激烈的争吵之声?我听到了什么?竟然听到了喝酒碰杯的声音!秦风的眼睛立刻绿了,好家伙,这哪里是来找事的,分明是来媾和的嘛! “来,干了这一杯!”舒畅的声音响了起来,滋儿的一声,一杯酒下喉的声音。“我说徐来啊,你也算是看着宛儿长大的嘛,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服软不服硬,你说几句好话不就得了,居然想动手?你对她软和了半辈子了,现在一下子瞪起眼睛,她受得了?” “心里烦!”又是滋儿的一声,“陛下交付的任务进展缓慢,眼看着到了嘴边的东西却吃不下去,这多难受,偏生她在这个时候来烦我。算了,现在也算有了一点小小的成就,回去后我就给她去赔礼道歉,你说去金满楼打一整套头面,能不能让她转怒为喜?” “我看可以!”传来了倒酒的声音。 “你们两口子倒是琴瑟各鸣,王月瑶温宛贤淑,不像舒宛,脾气火暴,一言不合便怒目相向。”徐来的声音再度传来,“这段时间吵架,我都不敢在家里呆,生怕一不小心便被舒宛弄得上吐下泻,欲仙欲死,以前吃这样的亏多了,现在简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唉!”舒畅长叹一口气:“成婚之前,倒真是温宛大方,我可是花了大力气,不要脸不要皮的才将人娶进门来,哪知生了娃以后可就大变样了。我要是低声下气,她说我没男儿孩气概,我要是怒目相向,她马上就楚楚可怜垂泪相对说我欺负她,当真是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做男人难呐!哪比舒宛虽然性子火爆,但有啥心事都写在脸上啊,咱们家哪位,你得猜,猜错了,那可就坏了。” 徐来哈哈大笑,“这事儿我清楚。王月瑶跟舒宛讲过,舒宛又跟我说了,知道王月瑶为啥对你不满意了吗?” “不知道,我对她可是没有半点二心,跟以前一模一样,自从娶了她,连天上人间都不去了,哪里可都是清倌人,只是唱唱歌,跳跳舞,喝喝酒,皇帝陛下还偶尔去几次呢,我可是一次都没有去过了。”舒畅哼哼道。 外面的秦风脸气得直抽抽。 “以前啊,你为了追王月瑶,费尽心思地弄什么彩虹糖啊,面膜啊,香水啊什么的,把人家女孩子哄到手之后,你还搞了啥?”徐来嘿嘿笑着:“再也没有了吧?人家不生气才怪。” 舒畅楞了楞,“我现在哪里有时间啊?每天公务忙得我四脚朝天,三朋四友有个头疼恼热都找你,你不去还不行。” “时间嘛,就好像女人的乳沟,济一挤总是会有的。”徐来哧哧地笑着。“弄一点讨老婆欢喜的东西,对你我而言不难吧。我已经准备做些小玩意儿回去让舒宛乐呵乐呵了。” “你老婆才需要挤一挤,我老婆身材好得很。”舒畅叽叽地笑了起来,然后传来了徐来恼羞成怒地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在提着舒畅的耳朵灌酒。 秦风哼一声,一脚踢开门,黑着脸闯了进去。屋里果然如他所料,徐来正摁着舒畅的脑袋往他的嘴里灌酒呢,看到秦风径自闯进门来,整个人顿时楞住了,壶里的流出来,浇得舒畅满头满脸都是。 “大天白日,公务时间,居然饮酒作乐,这就是朕的股肱大臣吗?”秦风叉着腰,站在门前,大义凛然地道。 徐来立时便蔫了,丢掉酒壶,双手抱拳,一揖到地,“陛下,臣,臣实在是惭愧,委实是一直受困于陛下所言之事,昨日晚间,终有突破,心中欢喜无尽,所以有些无状,请陛下恕罪。” 舒畅却不似徐来那些畏惧秦风,一下子跳了起来,很是有些狐疑地看着秦风,“陛下,您怎么会来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朕微服私访,不看朕的大臣们是在为国努力工作还是在空耗钱粮,饮酒作乐?”秦风板着面孔道。 舒畅压根儿就不信,看了秦风半晌,突然恍然大悟,跳将起来大叫道:“陛下,你是想来看热闹,看我出丑吧?是等着看徐来将我揍一顿?要不然怎么鬼鬼崇崇地躲在外面听墙根?” “我什么时候鬼鬼祟祟了?”秦风板起的面孔一下子放松下来,大笑着指着舒畅:“虽然没有看到你被揍的场面,但看到了你被提着耳朵灌酒,嗯嗯,还有王月瑶是如何收拾你的事情,也很不错,哈哈哈!” 舒畅顿时铁青了脸,恨恨地瞅着秦风不作声。 “怎么的,还想咬我一口?”秦风乐不可支。 “咬是不敢的,您是陛下,再说咬你一口,我还怕崩坏了我的牙齿。”舒畅怒道:“我要告假,我病了,我浑身上下不舒服。” “随你的便,不过明天王月瑶要向我汇报运河总公司的资金调度事宜,有些话,倒是可以跟也说一说。”秦风似笑非笑地看着舒畅。 “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舒畅瞅着秦风看了半晌,长叹一声,甩袖便走。 徐来向前两步想要挽留,秦风却拦住了他:“随他去吧,他要是敢不回去老老实实地给我干活去,我保管他日子不好过。” 向外走的舒畅回过头来怒目而视,却只换来秦风更欢喜的大笑之声。 “陛下。”看着舒畅一怒而去,徐来有些忐忑不安地道。 “徐来,你说我吩咐你的事情有了不小的突破?”秦风兴致勃勃地道:“到了什么程度?这可是大事,比起舒宛生气,简直不值一提,真要有了大突破,舒宛哪里,我让皇后去给你解释。” “陛下请随我来!”徐来道。 1680:蒸汽时代的序幕被缓缓拉开 与天工署外面衙门的外松内紧不一样的是,穿过了一间院落,看到面前一排排灰扑扑的钢筋水泥结构的高大房屋的时候,可就戒备森严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有一些游动哨在来回不停地巡逻着. 房子都很高大,房门紧闭,但从内里,却都传来了各种不同的声响声,秦风知道,这些房子里面,集结着大明最高明的能工巧匠正在夜以继日地辛苦劳作,冥思苦想,将一项项看起来匪夷所思的想法,努力变成一个个的现实. 这里,是大明科学的发源地.至少,秦风是这么看的. 推开其中一扇紧闭着的大门,秦风赫然看到在屋子的正中央,竟然安置着一架铁轨.他眼瞳收缩,向前急跨了几步,半蹲下身子,看着眼前这个还裸露着各式各样零件,看起来其丑无比的家伙,在它的身后,还拖着十数个车厢. “你不会告诉我,你已经造出了蒸机机车吧?”秦风有些目瞪口呆. “那有这么简单!”徐来苦笑道:”陛下当日曾告诉我,要是我能将这种蒸汽的力量合理地利用起来,便可以带动轨道车,带动海里的战舰,河中的船只等等,所以我便试着开始研究这东西.” 他挥了挥手,在一个角落里工作台上正拿着挫刀在拼命地挫着零件的几个匠师走了过来,有的提来了一筐煤炭倒进机器里,有的往一个水箱模样的东西里倒着水,然后点火,眼见着那煤炭迅速地燃烧了起来,水开始冒着热气,渐渐地听到了咕嘟咕嘟水开的声音,徐来不知在哪里扳动了一下,在秦风的眼前,那个奇丑无比的机器开始咣当咣当地运动了起来,拖着后面的十几节车厢在铁轨之上慢慢地移动着,随着热气愈来愈多地冒出来,轨道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你还说没有成功,这不是成功了吗?”秦风欢喜的跳了起来. “陛下稍安勿燥!”徐来冷静地看着秦风:”您瞧瞧,这玩意儿能叫成功吗?他不过就是一个玩具罢了.” “为什么是玩具?”秦风不解地看着徐来. “我仔细地计算过了,如果真如陛下想像的那样拖动现实中的轨道车,那这个所谓的机头,只怕要造得比这间房子大才行,这样的机头,能在轨道车上跑吗?”徐来一摊手,道. 秦风哈哈一笑,看着那因为煤炭烧尽而逐渐停下来的轨道车,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有些发烫的机身,”好东西啊,好东西.徐大师,不管怎么说,我跟你所说的这个蒸汽机,你的确是弄出来了,这东西可不仅仅是做机头,他还可以运用到冶铁,炼钢,纺织等等各行各业之中,他可以为我们的生产提供无尽的动力.” “想要他发挥足够的能量,便要造得足够大啊!”徐来仍然很不满意. “不不不.”秦风开心地道:”这才不过是仅仅开始而已,大怕什么,机车用不了,战舰上还用不了,但不要紧,工厂里可以用啊,冶铁炼钢可以用啊!徐大师,我们可以先造几个大的用着,边用边看他的缺点在哪里,边用边找优化的办法,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们会将他的体积降下来,功能却越来越强.” “这需要时间!” “当然需要时间,我不急,一点儿也不争.”秦风大声道. 看着皇帝陛下的模样,徐来不禁腹绯起来,您嘴里说是不急,但您的模样,您的语气,已经完全暴露了您内心真实的想法,您知道不知道,您这样的态度,会给下面的人很大的压力的. “乐公,乐公!”秦风转身喊着乐公公,却发现乐公公正跟着了魔似的呆在那已经停下来的轨道车前面,两眼发直,似乎不敢相信刚刚看到的这一幕.直到秦风啪的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之上,他才猛然醒转过来. “陛下,老奴失礼了,实在是,这,这太让人匪夷所思了.”乐公公指着眼前的东西,有些语无伦次. “有了这个东西,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东西让你匪夷所思的.”秦风大笑:”去,把首辅请到这里来,嗯嗯,还有章兵部和耿户部,也请到这里来.” “明白!老奴马上就去.”乐公公一个转身,飞也似的离开了这间屋子. “陛下,这东西,真有如此重要吗?”看到秦风要将首辅和两位尚书立即请到这里来,徐来有些狐疑地问道. 秦风拍拍徐来的肩膀:”徐大师啊,你痴迷于技术,看到的只是自己发明了一个崭新的东西,但在我们这些人眼里,却是完全不同的.其它的你不要管了,只需要在以后集中精力,把他的体积变得越来越小,能力越来越大,就可以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历史将会记得你的名字,你将开创一个新的时代.我们可以将他称呼为蒸汽时代.他将会彻底改变我们这个世界.” “陛下,您才能开创一个时代,我,顶多就是一个高明的匠师罢了.”徐来摇头. “不不不,相对于你的发明而言,我做的事情,渺小的可以忽略不计.”秦风大笑.”徐来,一个新时代开始了,就开始于你的手中.” 看着秦风肯定的样子,徐来呆了片刻,才讷讷地道:”可是陛下,我弄出这个东西来,是您提醒我的,要求我的,并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秦风笑道:”那就算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弄出来的好了,哈哈哈,我沾了你的光,你可知道,提出一个想法固然不容易,但将想法变成现实可更难啊.” 像爱抚情人的身体一般,秦风抚摸着渐渐变冷的机身,”有了他,我们就可以制作出真正的机床出来,有了他,我们就有动力带动机床,来制造更多的机器,徐来,看到你那些在哪里挫零件的人了吗,有了这个东西,以后你就可以用机器来完成这些人的工作,效率却要高上无数倍.哈哈哈!” 眼前似乎看到了无数的机器在这里诞生,然后走出一个个的工厂,一家家的矿山,然后生产出堆集如山的物资,秦风简直乐不可支. 徐来以一个技术宅的特有的冷静,认真地听着秦风描绘的未来的场景,他心中当然也很激动,但他更多的是在想着,如何把陛下嘴里描绘的这些,一件件的变成现实. 有了这个东西,似乎并不是太难.他在心里想着. “徐来,除了这个东西,上一次我还跟你说过火药的事情,哪件事情你们天工署做得怎么样了?”秦风压抑住内心的狂喜,转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陛下所说的那种东西,连原材料和大致的配比都告诉了我,太没有难度了,所以我将这件事情,交给了另外一个小组去研究,他们比较擅长做这些东西.”徐来道:”因为陛下所描绘的这玩意儿威力太大,所以我是不敢将他放在越京城来研究的,也不敢随意放在其它人烟稠秘的地方,所以便与水师统领宁则远商量之后,在海上弄了一个小岛,在哪里专门研究这东西,平时岛上的安全由鹰巢的鹰隼负责,海上安全则由水师派了两艘战舰和配套的战船驻守.上一次发来报告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了,说是炸是炸了,但效果并不尽如人意,与陛下所描绘的简直是天上地上,他们很惶恐,不过仍然在努力.” “慢慢来,不着急.”秦风道:”这玩意儿太危险,一定要叮嘱他们注意自身的安全,我可不想他们轰隆一声,将自己给炸上了天.” “陛下放心,我已经将陛下所叮嘱的那些注意事项一条一条地都刻在排子上,就竖上那个小岛之上最显著的位置,研究的地方,存放原料的地方和成品的地方,与其它地方都是隔绝的.”徐来道. “那就好.”秦风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齐国的方向:”曹云累死累活,拼死地追赶我们,以为凭着他们齐国的底蕴,只要发力便会越来越接近我们,哈哈,等到你这玩意儿开始发威的时候,他才会发现,与我们的距离,不是拉近了,而是愈来愈远了.我很喜欢看到他那时候绝望的神情.” 两个围着这个现在看起来还丑不拉叽的东西低声讨论着,秦风搜肠刮肚地回忆着前于蒸汽机的一些事情,不过可惜的很,只能记起一点一鳞半爪的东西,但对于徐来来说,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却当真是宝贵之极.他全神贯注地听着从秦风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生怕遗漏了一点什么. 首辅权云,兵部小猫章孝正,户部尚书耿精忠,稀里糊涂地便被乐公公带到了天工署,当他们出现在秦风面前的时候,还是一脸的懵懂. 秦风得意地将他们拉到轨道旁,对徐来道:”徐大师,来,给我们的几位大人好好地看个稀奇.” 一番与先前一样的重复操作之后,伴随着轰隆隆,咣当咣当的声响中,轨道车在庞大的车间里里的轨道上绕着圈站了起来. 小猫的眼睛越睁越大,耿精明的嘴巴越张越圆,两人的眼中都闪头着令人生悸的光芒. 1681:新的武器和社会问题 实验厂房里的工人已经被赶走了,皇帝,首辅,二位尚书再加上一位天工署的大人,毫无形象的席地而坐。 “这么说来,短时间内他还不可能投入使用?”小猫眼中的神色黯淡了几分,“陛下,依您的估计,一旦他真能够实实在在的运用在轨道车上,效率比之以前的马拉轨道车如何?” “这怎么能比呢?”秦风头摇头像拨浪鼓,“效率起码是十倍以上。” 小猫的眼神再一次地亮了起来,炙烈的光芒让在场的几人都有些受不了。“这岂不是说,我们如果从越京城运送兵员,物资到桃园郡,最多两天便可以抵达了?” “理论上就是如此。”秦风用力地点点头。 小猫立即转头看向徐来:“徐大人,徐兄,别的啥也不说了,你就说你差什么?差人,兵部给你弄来,差钱?兵部每年都有一笔特别资金,我一个人便可以作主,想要多少,你滋声儿,我就一个要求,这玩意儿,越早投入实用越好。” “需要时间!”徐来冷静地道。 耿精明的眼睛一直如同梭子一般在那台样车之上来回扫视,“陛下,您刚刚说过,这台机子不仅能当机车使用,还能用在冶炼,纺织等无数行业之上?” “当然。”秦风道:“他本质之上,是一台能够产生巨大能量的机器,是用在机车之上,还是用在战舰之上或者用来带动别的什么玩意儿,都是可以的。” 耿精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假如说,我们在江南的纺织行业,如果能研制出与这台机子相适应的纺机,缫丝机等,也就可以使用它来作为源动力了是吗?” “不错。”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耿精明脸上露出了快活的笑容:“效率如何?” “以一当百。” “哈哈哈!”耿精明快活地手舞足蹈起来,“这么说来,我们的纺织业的成本将急剧下滑,低到一个让现在的我们不敢相信的地步,陛下,我们的丝绸运往海外,将会赚取更多的利润。而且,臣突然就又有了一个收拾齐国人的法子。” “低价倾销。”秦风微笑着截口道。 耿精明脸上的笑容立时便僵住了,半晌才道:“陛下天纵之才,臣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 小猫在一边冷冷地道:“你这是在夸自己吗?低价倾销,是个什么玩意儿,能有我兵甲之利?” “武夫之见!”耿精明冷笑:“小猫,不是我小瞧你,打楚国,最大的功臣是你兵部吗?不是吧?你们只不过是最后去摘桃子的人。在这之前,楚国已经被我们搞得稀巴乱了。” 小猫大怒:“万千勇士流血牺牲,竟然被你说得一钱不值?耿精明,你想讨打吗?” “事实胜于雄辩,难不成你说不过便要动手吗?”耿精明也怒意勃发。 “好了好了,我找你们来,是让你们心中都有一个底儿,接下来的工作该怎么衔接怎么布置,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各司其职而已,没有谁比谁更重要。”秦风敲着地面厉声道,制止了两位大臣之间的争吵。 耿精明狠狠地瞅了一眼小猫,道:“陛下,我们与齐国的交锋,兵戈相争,只是最后的手段,而在这之前,我们更需要努力去做的,其实与对付楚国是一样的道理,那就是干垮对方的经济。金融手段在对付楚国的时候,发挥了奇效,但相应的也引起了齐国的警觉,我们与齐国在这上面的谈判,就毫无进展,最后仅仅迫使齐人答应了在常宁郡和潞州两个边境地区通用我大明货币,走出这两个郡,咱们大明纸币就不能使用了,更别提在齐国境内开设银行了。不过现在,我们又有了新的手段,那就是低价倾销。比方说纺织业,现在我们大明与齐国,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手工作坊式的生产,价格相差不大。我们的略低一些,但如果这种机器能够运用到生产之中,如陛下所言的以一当百,那我们的纺织产品的价格会低到让齐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在市场之上将会具有绝对的统治力。当我们的产品大量涌入齐国的时候,带来的结果是什么?那就是齐国的整个纺织这个行业的大崩溃。” 耿精明愈说愈兴奋,“推而广之,这个机器能运用到的每一个行业,都会带来工作效率的翻天覆地的变化,物资的生间将极大丰富,大丰富就会带来价格的下探,低廉的成本就给了我们用其摧毁齐国相应行业的可能。” 秦风微笑鼓掌,耿精明不愧是这天下最精明的商人之一,从看到这个机器到现在的短短的时间,便已经想到了这个机器的出现有可能给国家带来的最大作用。 “陛下。”一直没有做声的首辅权云看着秦风,缓缓地道:“这个机器的出现,的确会让我们大明踏上快速发展的道路,但相应的也会出现许多问题,就拿耿户部刚刚所说的纺织行业吧,恐怕这个机器当真运用到纺织行业中去之后,我们首先得到的不是巨大的利润,而是无数的社会问题啊。” “问题何在?”耿精明反问道。 权云白了对方一眼,耿精明从本质上来说,还是一个大商人的思维,只想到了赚钱,却没有看到赚钱之下的问题。 “耿户部,你可知道,江南一带是我们纺织行业的主要集中地,其实在其它地区,纺织行业虽然没有江南那样集中,但也同样是有的,你可知道,靠这一行吃饭的有多少人吗?涉及到多少家庭吗?当初我们对付楚国的时候,只是断了他们的纺织品的销路,就让江南饿殍遍地,动乱不休,你不会忘了吗?” “呃?”耿精明打了一个突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现在我们可是江南的统治者,这个机器一旦应用,真如陛下所言以一当百,你可知道有多少人立即要失去他们赖以存活的技艺吗?不仅仅是哪些在作坊里作事的人,还有那些男耕女织的家庭,立时也会断了一条谋生之路,这会让多少人家陷入困顿吗?陛下,滋事体大,一定要谨慎从事啊,楚地刚刚回归,人心并不稳固,突然来上这么一出,臣只怕江南等地,立时又会陷入到混乱当中去。甚至会波及到其它地方。要知道这一次我们打击的可不仅仅是江南一地,而是整个行业,我们大明本土也是有纺织行业的。” “岂能因噎废食!”耿精明道。 “涉及千万人家,无数子民,耿户部别忘了,民来国之本,民若乱,何来治?”权云反驳道。 “首辅所言,的确是有道理。”秦风点头道:“商人逐利,一旦出现了这样的机器,他们必然会抛弃原先的工人,肯定会造成大量的失业人群,而价格的大幅下探,也必然会伤到我们大明现在的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这是不可避免的的事情,但我们也不能因此就停下前进的脚步,怕发生问题而摒弃先进的技术,这是自缚手脚。所幸的是,我们现在知道会发生问题,而且知道问题会在哪里发生,那相对来说,就好办多了。我们可以预先做好相应的应对预案,解决这些人的出路问题,那么首辅担心的事情,便不会发生或者发生之后产生的破坏作用微乎其微。” “陛下所言极是。”耿精明连连点头:“陛下,江南地少人多,将来一旦这些机器投入使用,所需要的人将会更少,但我们大明有的是地方差人,就拿桃园武陵等人而言,郡守们甚至下达了女子十六岁尚未婚配便会由官府强制嫁出去的地方法令,为什么,不就是想增加人丁吗?这些人在江南没了活路,为什么不去这些地方呢,去了这里,给房子给地给牲畜,有什么不好?” “故土难离啊,一个人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活不下去了,谁肯离开家乡去讨活路?”权云叹息。 “我们大明建国十余年来,百姓迁徙已成常态,这些人现在过得可比那些没有走的人好得多。”耿精明道:“大明可不是以前的大越,交通发达,即便是千里之遥,也不过是数日可达,又有什么故土难离之说?只要朝廷做好应对办法,便能办好这件事情。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但凡想要阻挡历史车轮前进的,必然会被车轮碾压至渣。” 权云默然半晌,看向徐来:“徐大师,这个东西从现在到真正投入使用,还需要多长时间?” 徐来思忖了一下道:“有了明确的发展方向,速度会更快一些。一到两年吧。当然,这也需要相应的行业派出他们最估秀的匠师与我们一齐来研究如何衔接的问题。” “陛下,那就以两年为期,政事堂为认真地研究如何应对这一场大风暴的来临。”权云拱手道。 “首辅辛苦了。”秦风真心诚意地道,机器工业的发展,必然会带来手工业的大面积灭亡,由此而产生的社会问题,并不是一件小事,从现在就开始准备,未雨绸谬,正是老成谋国之道。 1682:机构大改革 生产力的任何一次变革,都会带来社会的急剧变革,从而引起社会的极大震荡。 在秦风灵魂深处的记忆之中,这样的事情不止经历了一次而是多次。旧得利益者受到损害,新的受益者崛起,在这个过程中,双方的较量从来都不是温文尔雅的。犯罪,暴力,坠落向来是与之如影随行。 但正如耿精明所说,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没有谁能够阻挡。先进的生产力会以他强悍的力量,撕碎挡在他面前的所有阻碍从而完成新老交替,在这个过程中,能够顺应时代力量的将成为新一代的弄潮儿,反之,则会被这个社会所抛弃成为落伍者,坠落为新一代的穷人。 蒸汽机的产生,生产力的极大进入,毫无疑问会带来很大的社会问题,这是必然的事情,朝廷现在要做的,就是做出妥善的安排,将这种激烈的矛盾对撞所产生的火花降到最低程度。 从天工署出来,权云心事重重,小猫与耿精明却是神彩飞扬。 严格说来,权云是一个不喜欢激烈动荡的首辅,特别是在自己治理的范围之内,他更希望的是一种平和的改良,一种缓和地过渡。他最擅长的就是平衡各方面的势力以及利益,也就是俗称的和稀泥。 接下来的两年,秦风确信将是大明最为动荡的年份,外有大敌,内逢变革,和稀泥的治理方式显然已经不符合大明的当前利益,这个时候,秦风需要一个能快刀斩乱麻,杀伐果断的人物。 担任大明首辅十余年的权云,显然已经不能胜任这个职位了。 看着权云离去的背影,秦风若有所思。 三天之后,金景南奉诏进宫。 “陛下。”向秦风施礼完毕,金景南坐在锦凳之上左右看了看,有些意外的是,小小的议事厅中,只有他一人。 皇帝还没有回到越京城的时候,关于朝廷将进行大规模机构改革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而这个消息的来源,众人是确信无疑的,因为这是皇帝在与巧手,王月瑶等人商议运河事宜的时候不经意地透露出来的。 当然,也许不是不经意,而是刻意为之。总之,越京城已经做好了准备。 今天奉诏进宫,金景南还以为会有其它人一起晋见皇帝,将要正式开始讨论机构改革的问题,可他没有想到,居然只有他一个人。 “不用看了,今天朕只招了你一个人。”秦风淡淡地道。 金景南立刻坐直了身子。秦风甚少自称为朕,这也是他独有的一个习惯,一旦他自称为朕的时候,不是他非常生气,就是一个极其严肃的场合。 金景南有些不明白今天为什么皇帝看起来如此严肃,莫非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想来想去,自己一向奉公守法,克己为公,真说要昧着良心办了什么事情,也就是对永平郡程氏一族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这也不是为了什么私利,而是从永平郡的大局出发。 皇帝在永平郡的表现以及对程惟高最后的处理之上,已经看得出来他是同意自己的这种做法的。 “想来你们已经听到了朕对于朝廷机构调置准备进行改革的风声了?”秦风道。 “是。”金景南点点头。 “那说说看,你对于都御史衙门有什么看法,他们有没有改的必要?”秦风问道。 金景南顿时怔住,都史衙门,就是由他来负责的啊,皇帝这么说,是表达不满意吗? “请陛下明示。” 秦风笑了笑,“都御史衙门也在这次的改革范围之内,金卿,你不觉得现在的都御史衙门的权力有些过大了吗?” 皇帝这么一说,金景南倒是有些急了。 “陛下,都御史纠查百官,如果没有实实在在的权力,怎么能让人敬畏?怎么能顺利地办差?” 秦风摇了摇头:“都御史衙门自己监察,办案,审理,定罪,自成体系,缺乏制约,这不符合大明的整体利益,你可知道外面都盛传,说你金都御史的威风,比起首辅还要大?” 金景南恼火地道:“臣问心无愧,身正不怕影子歪。” 秦风身子向后一靠,笑道:“你,我是放心的,但你能确保,在你之后的每一任都御史都能像你一样克己奉公,以天下为己任,毫无私利之心吗?你可知道,要是处在这个位置的人,起了私心,想要害人,那简直是再简单不过了。” 金景南顿时哑然,这样的保票,他如何敢打? “陛下准备将我调任了吗?”他有些失落地道,在这个位置上,他已经呆了多年,正如秦风所言,他的威风,在某些时候,的确要比首辅还要大。 “是的,你在这个位置之上呆了多年,是该离开的时候了.我希望你在离开的时候,对这个部门的改革提出切实的一个意见.”秦风道. 金景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陛下如此说,那自然是已经拿定了主意,他想了想,道:”陛下的意思,是要拆分都御史衙门的权力,将监察与执法完全分开是吗?” “我认为这样更符合国家的治理和政治结构的平衡.”秦风道. “臣明白陛下的想法了,也就是说要将鹰巢与监察衙门拆分开来.臣没有意见.”金景南道:”以的都御史衙门只具有监察权,而鹰巢将具有执法权.” 秦风笑道:”我准备撤销都御史衙门,将其改为监察部,任务依然是监察天下百官,鹰巢将会从监察部中剥离出来,成为国安部,专司负责国家秘密战线安全.以后监察部仍然具有调查权,但不再有处分官员的权力,而是会将违法的官员交给大理寺论罪,违纪的官员交给吏部惩罚.” “如此,能更好地互相制衡,避免一家独大.”一旦自己不在这个位置上之后,金景南立即便能分辩出这些改革之中存在的意义. “监察官这些年在你的努力之下,已经下探到了县一级的衙门当中,但大理寺与刑部却还远远落后,接下来,他们也将会下探到县一级衙门,三权分立,互相制约,侦察,审判,监察互相制约要从县一级开始,而不仅仅是在朝廷之上.”秦风道. “陛下英明.” “先不说英明不英明的话,刑部也会有较大的变革,我已经准备将地方治安部队从兵部划出来交给刑部来主管,你觉得如何?”秦风笑问道. 听到秦风这么一说,金景南吃了一惊. “陛下,这涉及到兵部与刑部的权责,臣不敢妄议.” “你纵然不是都御史了,但你还是议政,是次辅嘛,有什么不敢妄议的.”秦风笑道. 金景南认真地想了想,”一个地方治安部队人数不多,主要负责地方治安,剿匪缉盗,其职责倒与地方捕快差不多,只是负责一些当地捕快做不了的事情罢了,从这一点上来说,划归刑部倒也无可厚非,可是陛下,一个县的治安部队或者很少,但一个郡加起来数目就可观了,全国的治安部队如果加在一起,只怕不下十万之众,这可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了.这些人都是受过军事训练,甚至很多地方专门征召退仪士兵来组成,战斗力还是相当可观的.”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将其从兵部划出来.”秦风不动声色地道.”让其与地方驻防部队有所区别,金议政,你不觉得一个地方上所有的部队归口于一个指挥系统,并不是特别的安全吗?治安部队虽然战斗力比不得地方驻防部队,但终归还是一支军队嘛,哪怕是二线的,你说对不对?” 金景南打了一个寒噤,立即闭口不再多说.陛下似乎准备大动干戈,就刚刚所说的,便已经涉及到了御史台,刑部,兵部,大理寺,只怕其它的部门也都不会幸免. 果然,他才刚刚想到这里,秦风便又接着道:”知道了运河总公司吧?” “臣有所了解.现在下面正在热议这个新衙门的主官人选呢!不少人眼热得很,这可是一个肥差.”他突然冷笑起来,”不管肥不肥,御史台,哦,不不,是监察部,将来也是一定会派人入驻的,谁真敢在这个肥差之上肥了自己,那这个位子也坐不了多久.” 秦风呵呵一笑:”铁路署我准备更名为铁路总公司,与运河总公司平级,两者的级别便比六部低半格吧.” “陛下是准备将他们独立出来.” “对,独立出来,直接对政事堂负责.” “那商业署?”金景南犹豫了一下问道. “商业署的摊子太大,主管天下商业,农业固本,商业富国,农商工并举,是我们大明的国策,农有司农寺,工有工部,现在我准备将商业署提一级,正式成立商业部,主管天下商业.”秦风道. 金景南深吸了一口气,陛下此举,便是在削弱六部的权力,将更多的权力集中到政事堂,更进一步来说,是集中到皇帝的手中.大明的政治结构,将由现在的垂直管理,变得更加扁平化,也就是说更进一步的向皇帝集权了. 1683:机构大改革(中) 走出宫城,金景南的脑子还是一团浆糊一般,进去的时候还是权倾天下的都御史,出来的时候,就啥也不是了。 虽然还没有明发诏旨,但金景南很清楚,在大明,只要是皇帝陛下下定决心要办的事情,就没有办不成的。从机构设置上来讲,政事堂对于皇帝的确是有制约作用的,但这也要看坐上皇位上的人是谁。像这位陛下,政事堂对他的制约,说白了就看他想不想遵守罢了,因为如果他愿意,随时可以让政事堂相大部分人倒戈。 金景南仔细研究过大明现在实行的这一套皇权相权相制约的体系,得出的结论便是,这种制约真要发挥作用,只怕还需要一两代人才可能真正实现。开国皇帝因为他的赫赫功勋和巨大的威望,基本上是可以无视这种制约的。 大明之所以在表面上看起来将这一制度执行得极好,但说到底,是皇帝在故意配合这种体制,一旦秦风想要独裁的话,他就可以轻易的做到。 这就是现实。金景南不由苦笑起来。 自己的下一站会是哪里呢?离开御史台也好,自己在这个位置之上得罪了太多的人和利益集团了,再呆下去,说不定真没有一个什么好下场。他在心里安慰道。 一阵凉风吹过,金景南骤然站住了。 一个场景闪电般的划过他的脑子。 临走的时候,陛下的贴身内侍总管乐公公将他一直送出了内城,临别之际,还莫名其妙地道了一声恭喜。 当时脑子里充满着对未来不测的想法,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此时回想起来,却是大有深意。乐公公亲自送出内城这样的待遇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的,在金景南的记忆之中,似乎享受过的就只有首辅权云一人而已。 恭喜?他恭喜我什么? 一阵热血骤然之间直冲脑际,金景南身子晃了一下,险些跌倒,这让等在外面接他回家的家人吓了一大跳,一涌而上将他扶住。 金景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甩开众人搀扶的手,转过身来,向着皇城方向深深的一揖到地,大声道:“臣必鞠躬尽萃,死而后已。” 说完这句话,这才转过身来,在一众家人迷惑的目光之中,喜气洋洋的登上马车,驱直离去。 宫城之内,乐公公从外急步走了进来,走到秦风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秦风呵呵的笑了起来,“总算是回过味来了。乐公,小猫到了吗?” “陛下,章兵部已经在前面候着了。”乐公公道。 “请他过来。对了,快到吃饭的时候了,让后头小厨房弄几样菜,呆会儿我与小猫两人对付一下子。”秦风吩咐道。 “是,老奴这便去办。”乐公公道。 小猫大步走进了小议事厅。这几天,他一直都处在一种极其亢奋的状态当中,在天工署看到了那个蒸汽推动的机车头之后,他便一直这样了。偏生这件事暂时还不能与人分享。轨道车效率的大幅度提高所带来的巨大变革,别的方面他不管,但在军队的调配,物资的配送之上所能达到的程度,就足以让他这个兵部尚书为之疯狂了。 大明的轨道车正在全国迅速地增加着,特别是大明本土,主干线更是接近于完成了,接下来便是楚地和西地,当这些网络布局完成之后,在军事之上,就意味着大明能随时将全国所有的力量集中到某一个点上。 这在战争之中,短时间内便可以形成压倒性的优势。 打仗打得什么?除了军队的善战,勇猛,更多的便是国力的较量,后勤的较量,你让一个士兵饿上几天的话,只怕一个三岁小孩都能干倒他。 齐国如何能与我们比? 一想到到时候的场景,小猫便不由偷笑。因为到了那个时候,齐国根本无法确定大明将从哪里发动总攻,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便只能在所有的点上都布置上雄厚的兵力,这样一来,那消耗可就成了一个无底洞了。特别是齐国现在正在效仿大明,勤练精兵,提高军饷,现在他们的军队虽然少了,但在军事上的花费比起以前可是更多了。 而且,他们还在投入巨资研发更新更好的武器,试图与大明相抗衡。 军备竞赛,历来就是一个无底洞,大明已经先行了无数步,后来的追赶者,注定是在痛苦之中努力地挣扎。 当你看到希望的时候,我们再给你重重一锤。这便是小猫恶趣味的想法,在这一点上,他与秦风有着同样的心思。 “陛下。”走到秦风面前,施礼之后坐在秦风的对面:“不知陛下召臣进宫,有什么吩咐?” 秦风笑道:“这几天,是不是连觉都睡不好了?” “的确,陛下,心潮澎湃,不能自已啊。”小猫连连点头。 “那我如果还告诉你一个消息,你是不是会兴奋的去越京城内裸奔?”秦风大笑。 “现在裸奔不大好了,毕竟臣是大明的重臣了,有伤风化,更有损陛下威严。”秦风的话似乎勾起了以前一些欢乐的回忆,小猫笑着道:“一个蒸汽机车已经是惊世骇俗了,还有什么能比它更让臣动容?” “那可说不准,因为我马上要告诉你的,对于军事而言,可是比蒸汽机更恐怖的存在。蒸汽机只是工具,而它,则是恶魔。”秦风从桌子上拿起一样东西,托在掌心里,对小猫道。 一个卷得紧紧地小纸卷,前头垂着一截线头的玩意儿,静静地躺在秦风的掌心之中。 “这是......”小猫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纸卷,很难想象这东西如何做得出比蒸汽机车还要恐怖的事情来。 “看不起眼儿吧!”秦风嘻嘻地笑着,将纸卷拿了起来,一边的乐公公立即点燃了烛火,秦风将线头凑到烛火之上点燃,然后迅速地拿起桌上已经喝光了水的茶杯,反扣了上去,这才松开了手。 小猫眨了个眼儿的功夫,茶杯之下发出了澎的一声响,整个茶杯向上跳了好几跳,这才安静了下来。 揭开茶杯,内里的那个小纸卷已经不存在了,余下了一些纸屑以及一些黑色的粉末状的东西。 刚刚发出的声响吓了小猫一跳,但也就是吓了一跳而已。 “就这动静?”他问道。 “现在还就只这动静儿。”秦风笑道:“如果做得再大一些,动静儿自然也就大一些。不过小猫,你就没有想到,如果这东西的威力再上十倍百倍呢?” 澎的一声,他的嘴里模似出一声响,“那不仅仅是这个杯子会被炸成碎片,甚至更大的东西,也会被炸碎,如果威力达到了一定的程度,轻易地炸毁一幢房子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秦风笑道。 小猫的神情渐渐的兴奋起来,“陛下,能做出来?” “当然能做出来。”秦风肯定地道:“配方已经出来了,虽然现在做出来的玩意儿也就听一个响而已,但只要努力地研究,不断地提纯药物,完善配比,终有一天,他会能达到我们想要的结果。” “陛下,这又是您想出来的?”小猫盯着秦风:“我听徐来说了,之所以有蒸汽机,也是因为您给他的启发。” “偶有所得,不过具体的研究还是靠徐来他们嘛!”秦风谦虚地道:“现在研究这个东西的人都在一个小岛之上,负责安保的是鹰巢与水师。等越京城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我们便一起去看一看。小猫,别小看这玩意儿,他能衍生出无数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他的威力,绝不是我们现在的投石机,霹雳火能比的。一击之上,地动山摇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真有这等物事,齐国还算得了什么?”小猫喃喃地道。 “先别做美楚了,想要弄出我所说的这样的东西,绝非三五年之功。”秦风笑道:“且等着吧,不过只要开始了,就不会停下。我已经打开了恶魔的盒子,希望他以后不要结出太过于苦涩的果子,不过那已经不是我们这代人可以看到的了。扯远了,小猫,我们说说眼前的事吧。” “是。”小猫按下激动的心情,这段时间,以接不遐的新事物,已经让他的脑子有些跟不上了。“不知陛下召臣来,又什么事情?” “大明的朝廷要进行一次机构大改革。”秦风收敛起了笑容,“你的兵部,也在其中。” 小猫笑道:“是陛下的兵部,陛下想怎么改,就怎么改,臣是一点儿意见也没有,下头那个敢有意见,臣也会让他们马上没有意见。” 秦风大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兵部的改革,我主要是想将地方治安部队从你们哪划出去,交给刑部去管,而你们,以后便只管现役的主力作战部队以及民兵预备役的训练,你觉得如何?” “对于我们来讲,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地方治安部队总数加起来人也可是不少,刑部没有这样的经验,他们能做好这件事情?” “什么事都要学着做。” 1684:机构大改革(下) 乐公公弄来的菜让秦风很满意,不是那种惯常的精致菜肴,而是军中惯食的大海碗,几杯酒下肚,秦风看着小猫,道:“十多年了,过去的该过去了,小猫,你该成家了,连马猴那个皮猴子如今都当了爹了。 还没有满意的吗?兮儿一直也挂念着此事,想要给你寻摸一个好的呢!” 小猫举起了酒杯,敬了秦风一杯:“多谢陛下与娘娘关心,这事儿,我自己来就行了。” “可你一直没有动静啊!不止是我们,老兄弟们也都很着急啊,就你一个人还单着了。”秦风替他将酒杯倒满。 “已经找了一个了,忙完了这一段,准备带她去安阳郡,看看小红和儿子的墓。”小猫静静地道。 “真的吗?”秦风大笑:“如此说来,我们可要好好地热闹一番,乐公,小猫的婚事,就交给你来操办,要热热闹闹的,小猫,我们叫上所有的老兄弟。” “不了。”小猫摇头道:“不大办。到时候小猫会请陛下过去喝酒的。又不是娶大妇,这么张扬干什么?” 秦风皱眉道:“你这是......”想了想,摇头道:“别人家姑娘会受这个委屈?” “所以我回绝了所有上门提亲的那些所谓的大户人家,权贵豪门。”小猫笑了笑:“找的是我兵部下属的一个郎中的妹子,庄稼人出身,不在乎这个。再说了,进了我门,虽然名义上不是大妇,但却是事实上的,有什么不满意的?” 秦风挑了挑眉,有些不满意。 “陛下放心,那女子长相绝对不差,人才相貌配我那是绰绰有余的。”小猫笑道:“这一次机构改革,我会将小舅子调出兵部,请陛下容我循私一回,给他寻摸一个好地方,升上一级,也算是我对她的弥补。” “我不是在意这个。”秦风想了想,叹了口气:“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即便你不想大办,但在京的老兄弟,总是要去喝一杯的。既然已经定了,找个日子带进宫来,大家见个面,一起吃顿饭吧。” “小户人家见不得大世面,进了皇宫,只怕连话也不会说了。”小猫笑道。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我大明兵部尚书的如夫人,让她进宫住一段时间,让皇后好好地调教调教。” “陛下,吃饭可以,让皇后调教那就算了,小猫看中的就是她那一份纯朴。礼仪啥的,她学不学也不打紧。”小猫摇头道。 秦风举起了杯子,“随你吧!” 安阳之变,红姑娘之死,对于小猫的打击是无比重大的,直到现在,小猫都还没有从伤痛里走出来,这也是秦风内心的一根刺,现在他肯成婚,已经是向前一大步了,其余的也只能慢慢来了。 刑部尚书唐忠万万没有想到,天上竟然真的掉馅饼了,正正地砸在他的头上,将他砸得头昏眼花,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两眼直直地看着皇帝,直到乐公公连叫了他几声,他这才反应了过来。 清醒过来之后,顿时满面羞惭,向着秦风连连拱手告罪。 刑部在大明一直是一个不太被重视的衙门,可以说是一个被边缘化的部门,虽然他的权力并不小。连礼部工部这些年来都搞得风生水起,将刑部生生地压了下去。 唐忠以前是前越的刑部侍郎,一个典型的技术性官僚,大明掌权之后,他被直接任命为刑部尚书,一直干到现在。在大明立国十余年之后,在大明朝的中枢机构之中,前越重臣,在户部尚书苏开荣离职之后,他与礼部尚书萧华已经是仅存的两人了。 这一次机构大改革的消息传出来以后,唐忠认为自己的刑部尚书已经干到头了,萧老头不会有位置之忧,因为他除了这个官身之外,在士林之中享有极大的声誉,光是这一点,就足以保证他的地位不会有倾覆之忧。而自己就不同了,这些天来,他已经在家里琢磨着怎样写一份合情合理地告老还乡的奏折,好体体面面的退下来。 但事情总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今天他被召进宫来,一番正常的皇帝与臣子的奏对之后,皇帝说出来的话,让他完全傻了。 对于刑部的日常运作以及整个刑律的掌控,唐忠的确是这个帝国最为精深的一个人,哪怕这些年来大明一直在不停地颁布各种各样的新律条,但他总是第一个将其掌握的最为娴熟的那一个。 皇帝不是要将他拿下,而是扔了一个大大的馅饼给他,唐忠确认此事一旦正式诏告天下之后,刑部的地位,将会向上飞速窜升,不复现在的尴尬地位。 因为陛下,竟然给了刑部兵权。 虽然这些部队,只是地方上的治安部队。 但治安部队,也是军队啊! “唐忠,以后地方上的治安,仍然由县尉或者郡尉负责,但是他们不再仅仅只受地方官府的管辖,刑部,同样对他们也有管辖权,每一个入册的捕快,你刑部都应当登记在册,建议你们刑部搞一个编号,每一个捕快有一个独属于他们的编号。地方捕快有侦察,逮搏人犯的权利,但审判权将归于大理寺,与你们一样,大理寺的管辖权也当下探到郡县一级。”秦风慢条期理地道,唐忠紧张地竖起耳朵,力图将秦风的每一个字都牢牢地烙印到心中。 “地方治安部队是作为捕快的补充,但是现在据我所知,地方治安部队的战斗力还是不容乐观的,我需要的治安部队战斗力纵然比不上野战部队,但也不能比他们差多少,他们的装备,以后也会从优从先,但人数会有严格的限制。他们有时候,将去完成一些军队不方便出面完成的事情。这一条,你们下去之后,要有一个完备的方案,把方案做得越详尽越好,不然在政事堂肯定是通不过的。” “臣明白。”唐忠用力地点点头。到了此时,他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机构大改革之后的刑部,权力将得到极大的扩充,不仅仅再是一个刑律的编定,案件的复核的机构,而真正成了一个国家的暴力机构,皇帝这是要将天下所有的捕快都收拢一个大的框架之中进行集中管理,治安部队的加入更是让刑部的力量得到极大的加强。这已经不仅仅是为了维持治安的需要了,其中只怕还有皇帝其它的考虑。听皇帝的意思,就是要治安部队成为一支短小精悍的力量,在必要的时候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从皇宫出来,唐忠还是有些晕晕乎乎的,他能想象到,当自己带着这个消息回到刑部的时候,那些同僚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开心成什么样子,刑部这些年可够憋曲的,现在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相比于刑部唐忠的欢天喜地,吏部尚书方大治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当他坐在秦风面前的时候,听到的却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因为吏部的权力在被皇帝大幅度的削减。 首先就是县以下包括县令的任命权,被皇帝直接下放到各郡了,以后各郡可以自行任命县一下官员,只需报吏部备案即可。名义上吏部虽然还有着任命郡一级官员的权力,但方大治却很清楚,到了郡一级官员,每一个人的任命,又岂是吏部一家能说了算了,那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关系,总是各大势力一番博奕之后得出来的结果,吏部充其量只不过是说话的份量稍微重一些而已。吏部真正的权力,其实就是对这些县一级官吏的任命,因为这个级别,在意的人并不多,除非是那些位置特别重要或者经济异常发达的县治。可现在,这个权力,没了。 唯一让吏部在天下官吏面前保持一定权威的,就是每年对官员的小评和每三年一次的大评,这将是决定官员政绩以及升迁罢黜的最重要的一个条件。 王厚任吏部尚书的时候,吏部是何等的威风,到了自己手中,吏部一下子便沦落了,这让方大治很是不安。以前吏部尚书被视作六部之首,但现在这样一来,只怕威望就要大幅下落了。 户部耿精明也不太开心,因为原本户部下辖的那些赚钱的行业,尽数被秦风剥夺之后塞进了即将成立的商业部,以后的户部,就只剩下管理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财政这些常规工作了,而耿精明最喜欢的就是赚钱啊。他现在都有一种想和王月瑶换一个职位干干的想法了。因为王月瑶将是大明第一任的商业部尚书。可惜,他也就是想一想罢了。银行金融这一块也被皇帝拿跑了,好在税务这一块还在户部,以后想要多赚钱,只能在这上面想想办法了。不过想想大明的赋税制度,耿精明便觉得有些丧气,轻税薄赋,好像一直是皇帝在坚持做的事情。 一连几天,秦风不停地召见各部各衙的大臣,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1685: 拜访 雪花缓缓地飘落,落在水泥地面之上,白天清扫过的街道,此时又已经积上了厚厚的一层,马车在雪地之上走过,留下数道深深的车辙. 车停在了权府的门外.门楣之上挂着的就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权府,但这却是大明最有权力的,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权云的住所. 在大明,能让权云迎出大门之外的人,基本上可以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了,但今天,虽然外面还下着大雪,权云却一直站在屋檐之下,看到马车停下,更是急步走下了台阶,迎向了马车. 马车门打开,一个裹着重裘,将自己包裹得像一只狗熊一般的人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在护卫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 “曾公.”权云抱拳为礼. “哎呀呀,真是折煞曾琳了,怎么好让首辅大人亲自来迎?”只露出一张皱纹密布的脸的曾琳抱拳还礼. “别人来,权某自然是不会出迎的,但曾公可不同呀.”权云大笑着道:”请,请,听闻曾公要来,权某可是早早地就备下了美酒佳肴,今日天降瑞雪,你我正好一边饮酒,一边赏雪.” “固所愿也.”曾琳大笑,”只是身子有些不爽利,酒能喝,却不能多喝,点到为止,首辅大人原谅则个.” 一手搀了曾琳向内里走去,权云笑道:”到了你我这个年纪,可不是赌气喝酒的时候了,当然是随意就好.” 曾琳,曾经的楚国东部六省的总督,楚国大帅程务本的亲密战友,在楚国面临亡国之际的时候,与程务本携手,一起在荆湖郡建立起了楚国的新防线,死死地扛住了齐国人的进攻,为楚国延命了数年.但随着程务本的冤死,曾琳灰心丧气,终于在杨致的劝说之下,倒戈投奔了大明. 东部六郡在他的带领之下整体投奔大明,对于当时已经势弱累卵的楚国,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大明征服楚国之后,曾琳也离开了荆湖,到了越京城,成为了政事堂的议政之一. 不过这位在过去数年艰苦无比的岁月之中,从来没有病过的坚强的老人,到了越京城之后,却是大病了一场,直至今日,也没有正式上式,一直都在府中养病.今天,是他第一次走出家门. 这一场病险些儿便要了他的命去,也幸得大明越京城医术神手云集,这才将这位老人从阎王爷手中抢了回来.用舒畅的话来说,就是这位老人其实在过去的那些岁月之中,早已是落下了病根,只不过因为时局的原因,他不能倒下,所以一直靠着意志苦苦地支撑着,当他卸下了一身的重担到了越京城之后,完全放松下来的身体,倒是顶不住病魔的侵袭了. 好在,他再一次的挺了过来.当时的秦风可是对舒畅等人下了死命令,曾琳必须活着.这位活着,对于大明来说,意义是十分重大的. “曾公的身子可是大好了,看起来气色还是很不错的.”权云一边穿屋过廊,一边关心地问道. “好多了,好多了.”曾琳笑道:”我这个啊,就是一把贱骨头,吃苦的时候吧,这身体一点儿事也没有,真要享福了,反而吃不住劲了,说来真是惭愧啊!” “大明正逢建国以来之大变局,曾公身体荃愈,接下来可就要担负重任了,怕是享不了福罗.”权云道. “年纪大了,干不动了,现在啊,老朽只想好好地享享天伦之乐,蒙皇帝陛下不弃,让老朽当上议政,对于老朽而言,陛下如果有需要呢,我便去帮着参谋参谋,平日还是在家含饴弄孙的好.”曾琳笑咪咪地道.”操了一辈子心,不想再操心罗.” 权云笑了笑,”曾公膝下一子一女,,一在楚地,一在西地,离越京城都遥远,曾公如果有意,是可以将大公子调回越京城来的,在西地,苦了一些.营州那地方啊,也就比涔州好上那么一点点.” “让超凡去营州,本来就是老朽向皇上求来的.”曾琳道:”营州虽苦,但起点低,好做出成绩来啊,这是老朽的一点小心思,首辅可一笑而过.” 权云大笑:”就没有与岳开山别别苗头的心思?” “这个自然是有的.”曾琳嘿嘿干笑起来:”说起来我与岳开山可是对峙了多年啊,此人的才华,的确是罕见,到了涔州这样的地方,也能让他干出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来,运河一旦修通,涔州可就要发达罗!” “岳开山此人,的确是一个人才.超凡想要胜过他,难度不小.”权云公平地评价道. “超凡才华,的确逊此人一筹,不过跟着老朽多年的几个老幕僚,可都是跟着他去了营州,老朽跟他说了,要是输给了岳开山,那就莫要回来见我了.”曾琳道. “苛刻了,苛刻了.”权云不断摇头.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一间屋子里.看到这间屋子,曾琳也是不由得惊叹出声. 这是一间豪奢到了极致的屋子. 靠着后花园的那一面墙,完全被高大的琉璃所代替,此刻后花园中,无数的琉璃灯即便在风雪之中,也闪耀着明亮的光芒,风卷雪落,划过光芒,不时制出一些七彩的光芒.站在屋内,对外面可谓是一目了然. 曾琳到越京城也已经有大半年了,知道这些东西的造价所在.即便现在琉璃已经开始了大幅度的降价,但像这样如此高大宽阔的琉璃,却仍然是有价无市的. 屋子里看不到火,但却温暖异常,这一点曾琳倒是很清楚,因为他所居住的府邸,在入冬之前,也在皇帝的特别关照之下,安装了这样一整套的取暖系统. 那是一根根的铁管密布在墙体之中,在另一处地方烧水,热水流过这些管道,不停地循环,热气便透过这些管道散发出来,让整间屋子里温暖如春.如果不是有这些设施,在南方生活惯了的人曾琳,还真不会习惯越京城这样的酷冷. 琉璃幕墙前,早已经摆上了一张小桌,四五盘小菜,两人左右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小菜,曾琳叹道:”不到越京城,不知天下之富也.” “我们年纪都大了,大鱼大肉油荤太重,倒是不适合我们,清淡小菜,更有利于养生,曾公,莫嫌我薄待哦!”权云笑着替曾琳倒上殷红的葡萄酒,”这不是我们大明自产的,而是来自海外原产地,滋味大有不同.曾公,这种酒可得多喝几杯,不会伤身.” 莫道曾琳惊叹,除开这屋子里的豪华的设施,光是这桌上不起眼的几碟小菜,就不是一般人家置办得起的,因为他们全都不该在这个季节里出现.曾琳知道这是在温室里种植出来的菜肴,而且这些疏菜有好几种都是从西域引来的种子,现在在大明根本就还没有来得及普及开来.曾氏一族来越京城不久,像这样的种植技术,却还是不会的.小小的温棚里要种植出反季节的疏菜,对于温度的把控就需要有相当的经验了,曾府的老家人,可没这个本事.所以到了越京城之后,他的夫人带着家们们虽然也捣腾了几个月,现在温棚里却仍然惨不忍睹,钱倒是搭进去了不少. 看着曾琳脸有异色,权云笑道:”曾公莫看我家虽然豪奢,但置办这些东西的钱,可都是干干净净的,权某虽然身为首辅,但以权谋私的事情一来是干不出来,二来呢,也不敢干.” 曾琳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的确有些讶异,因为靠着首辅的薪俸,似乎也还置办不来啊.” 权云点头,”的确置办不来,不过权某还另外有些来路,曾公也知道,我是从沙阳郡走出来的,所以在沙阳郡那边的生意之中,倒也还是有些股份,本来是想退出的,但皇帝陛下说没这个必要,只要钱是干净的,有什么不敢拿的呢?首辅的体面,还是要的.” 说到这里,他向着皇宫方向拱了拱手,”陛下待人以诚,以信,权云感佩无地.”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皇帝陛下,才有了如今大明之格局啊!”曾琳赞同地点点头:”那首辅,咱们便先敬皇帝陛下一杯.” “自然!”权云一笑,两个侧身,向着皇宫方向遥遥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曾琳站起身来,拿过酒瓶,替两人倒满. “这第二杯酒,我便借花献佛,敬首辅,十多年来兢兢业业,不辞辛苦,使大明成为了这天下首富之国.大明有今日之强盛,首辅当居首功.”曾琳举杯道. “这可真是谬赞了.”权云道:”从沙阳开始,我便一直替陛下当着管家的角色,只是没有想到,这个管家一当便是十余年,而且家当越来越大啊.从区区一郡之地,数十万百姓,到如今地跨数千里,百姓亿万,当时可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天.托陛下的福,史书之上,想必也会为权某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一杯酒,虽然受之有愧,但权某还是喝了.” 两人相视一笑,再次一饮而尽. 1686:请辞 “既已浓墨重彩,何不画中留白?”曾琳挟起一块糖蜜的番茄,塞进嘴里,含笑看着权云. 正在倒酒的手微微一颤,殷红的酒液洒在了桌上,略微停顿了一下,再次将酒杯倒满,放下酒瓶的时候,权云的脸色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陛下让你来的?”他语气平静地问道. 曾琳摇摇头,”陛下在等你去找他.” 权云端起酒杯,慢慢地啜饮着,一言不发. “首辅不是贪权恋栈之人,为何这一次竟然装聋作哑呢?”曾琳放下了筷子,颇有些不解地看着权云. “曾公终还是知我的.”权云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笑容. “如今越京城中风起云涌,大家都在看着你呢!你的沉默,让所有人都很难堪啊!”曾琳笑着道:”我今日来,其实就是好奇,首辅到底想做些什么呢?” “自沙阳郡开始,我便当着这个大管家,后来地盘愈来愈大,子民愈来愈多,其实从根子上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就像管着一大家人的吃喝拉撒一样,管了这么多年,投入了太多的心血.”权云道:”说句实话,人也真是累了.” “既如此,何不洒然而去?” “不舍,不放心.”权云淡淡地道. 曾琳当然懂得权云嘴里的不舍,并不是舍不得他所在的位置和掌握的权力,任大明首辅十余年,大明有今天,权云的功劳,自然是谁也抹煞不了的. “圣君在位,诸贤当朝,有什么不放心的?”曾琳道. 权云笑了笑,”陛下看中的人是金景南,如果是方大治,我早就上表辞去首辅一职了.我现在这么做,就是想让陛下再考虑考虑.” “首辅不看好金景南?此人也是一个极有能力之人.” “他太有能力了.”权云摇头:”他手段酷烈,做事只盯着结果而不问过程,如果他任首辅,于整个大明而言,并非福音.大明正逢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曾公你也是议政,有些事情,我也可以透露一二你知道也无妨,天工署发明了一样新东西,这样东西在让大明飞速发展的同时,也必然会造就无数的社会问题,这一点,我绝不会看错,如果是方大治,必然会想法避免这些问题的发生,而如果是金景南,他一定会采取无数的办法让这些问题提前暴露出来然后以雷霆手段除之.我担心,这样会造成大明的动荡.大齐虎视一侧,一旦大明内部不稳,你可以想象会发生什么?” 曾琳举起酒杯,喝了一口,缓缓地道:”首辅,你能想到的问题,我相信陛下也一定会想到,但陛下依然决定这么做了,就说明陛下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陛下这些年来太顺,太顺则容易滋生傲骄之心,我觉得陛下小视了天下英雄,有些急于求成了.”权云道:”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不能一味地迎合陛下,在陛下行为有差池的时候,我们有责任来纠正这些偏差.我想,这也是陛下当初设立政事堂,让皇权与相权互相制衡的原因所在.” “首辅你觉得现在政事堂当真能制衡陛下?”曾琳反问道. 权云顿时沉默了下来. 政事堂自然是以首辅为尊,往下便是方大治,金景南,曾琳,再加上户部耿精明,兵部章孝正,礼部萧华,刑部唐忠,工部温鹏. 在这里面,权云知道,方大治肯定是会站在自己这一边,萧华也有可能支持自己,其它人,恐怕就不能指望了.曾琳还没有正式履职,在这些议政之中,他又是唯一个没有实职的,说话的声音自然也不会太高,而且以曾琳的处事作派和所处的环境,这样的事情,他绝对会保持沉默,而金景南是既得利益者,当然会反对自己,兵部章孝正和工部温鹏是陛下的心腹干将,陛下指哪他们就会打哪,耿精明就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而刑部唐忠是这一次机构大改革的赢家之一,他当然也会支持皇帝. 想到这里,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就算自己硬撑着,最后陛下也必然会要求大家表态,自己还是必败无疑. “首辅,陛下是一个念旧的人,也是一个讲情分的人,这便是他虽然动作不断,但却仍然没有直接跟首辅挑明的原因所在,但首辅啊,陛下必竟是陛下,你每多撑一天,这情分可就被磨薄一分了,真到了最后大家被逼着表态的时候,情分可也就没有了.”曾琳诚心诚意地道. “只是有些不甘心啊,辛辛苦苦地置办了偌大一份家业,可看着继承人有可能将它败坏掉,曾公,你说,我能放心吗?”权云叹息道. “首辅或者想多了.”曾琳微笑着道:”我来越京城不久,但对于首辅,方吏部,金都御史还都是有些了解的,必然你们三人,可是大明除却陛下之外,权力最大的人,各种各样的消息,就算我不刻意去打听,也会吹到我的耳朵之中.首辅,恕我直言,方大治与你的治政理念,就好像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如果要让方大治上来,那陛下又何必要换你下去呢?做熟不做生,让你继续做,岂不是更好?” “治政需要延续性.”权云反驳道:”如果换一任首辅,便换一个执政思路的话,只会让朝廷动荡,让百姓多出许多磨难.现在我们已经做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之上,延续,才是让大明更加强大的正确做法.” “可刚刚首辅跟我说了,现在大明正面临着前所未有之大变局,既然是大变局,原有的治政理念真能适合这种变化?”曾琳问道.”在我看来,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陛下才会让金景南上位,也许陛下认为,现在的大明,需要一个手腕强硬的首辅了.”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啊.”权云道:”各个部门的改革方案基本上已经都出来了,曾公想必也看到了,户部,吏部,兵部,刑部,工部都有大变化,新成立了商业部,监察部,安全部,铁路总公司,运河总公司的地位大幅度的被提高,未来的政事堂的权力将会更大,原先的垂直管理,正越来越扁平化,首辅手中会拥有更多的权力.” “权力的确是更大了,但制衡的力量,却是增加了.”曾琳微笑着道:”以前只不过是六部,可现在却多了三个部,铁路总公司,运河总公司,还有大明帝国银行,虽然比九部低了半格,但看这格局,也必然是会进入政事堂的.首辅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我还听到了一个说法,上京郡守,雍郡郡守,也会进入政事堂,虽然不来越京城任职,但却有议政的权力.陛下正在一步一步地扩大政事堂的规模了.” 权云沉默半晌,才苦笑道:”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因为人数多了,但其实陛下对政事堂的控制力度却是前所未有的加强了,这与当初设立政事堂的初衷背道而驰.曾公,恕我说句不敬的话,以后陛下要干什么事,哪怕是错的,只怕也会一言而决.” 曾琳笑了起来,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相权和皇权,总是相互合作而又对立的,只不过到了大明这里,秦风用律法的形式将其固定了下来.皇帝要干什么,得政事堂附署,政事堂想颁布什么律法,需得皇帝同意,否则就于法不合. “开国皇帝,英明神武,这是不争的事实.”曾琳笑道:”首辅难道只看现在,不看未来吗?或者到了以后,第二任皇帝,第三任皇帝的时候,政事堂的力量,就足以制衡皇帝至高无上的地位了.” 权云呆了呆,曾琳说得自然是有道理的,将来的皇帝,自然不可能再有开国皇帝那样的权威和声誉. “首辅,放手吧,你拗不过陛下的.”曾琳劝道. 琉璃幕强之外,灯已熄,桌上酒已冷,曾琳早已经告辞离去,而权云却还在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只不过葡萄酒此时已经换成了大明最烈的烧刀子. 他终于醉倒,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而去. 翌日,大明首辅权云上表,以身体原因不再适合担任大明首辅为由上了辞呈,皇帝再三挽留未果,加封权云为辅国公,太子太保,同时延请权云担任皇子秦武的老师,教导秦武治国之道. 第三天,皇帝下旨,晋次辅,原都御史金景南为大明首辅. 第四日,刚刚新鲜上任的首辅金景南,立刻公布了大明整个机构大改革的方案,朝野震动.改革方案极大地削弱了六部的权力,除了刑部捡了一个大便宜之外,其实五部,实力都有不同程度的削弱,地方郡守虽然多出了县以下官员的人事任免权,但司法,兵权悉数被朝廷收回,实际上对地方上的控制力大大减弱.这是大明朝廷在经过税务改革之后,对地方权力的再一次削弱,使得朝廷对地方上的控制进一步得到加强. 大明官场,经历了一次大洗牌,户部,兵部,吏部,工部,刑部四位尚书的人选并没有变,但新增了安全部由田康担纲,监察部由曾琳主政,商业部由王月瑶掌握.大明银行则仍然由苏灿掌舵.政事堂的议政人选除了田康,王月瑶加入之外,上京郡守马向南,雍郡郡守钟镇,新上任的越京郡守王谦也成为了新的议政. 1687:进京 余聪站在顶楼,俯视着空空荡荡的三号船坞,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作为大明主管造船业的主事,现在的他已经是堂堂的四品官员了。从一个卑微的造船工匠,到成为大明四品高官,他只用了十年的时间。 大明没有在任的一品官,只有在致仕的时候,才会得到这一殊荣,就像刚刚从首辅位置之上退下来的权云,便被加封为辅国公,太子太保,一品衔。 所以余聪这个四品主官,在大明来说,已经结结实实是高官显贵了。 脚下的三号船坞是宝清造船厂最大的一个船坞,从建立之日起,这个船坞还只建造了两艘船,分别是大明号和大秦号。 年前的时候,这里还是热热闹闹的,无数的船匠技师们正在忙碌地准备着建造第三般大舰,大楚号的准备,但谁也没有想到,临近年关的时候,朝廷一纸诏命下来,大楚号的建设便被无限期的停工了。 余聪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有了建造大明号和大秦号的经验,对于建造大楚号,再也不存在什么技术上的难题。可是命令就是命令,就算他再不理解,也得执行。 自从权云离开首辅的位置,金景南就任,哪怕只是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大明发生的改变,也是显而易见的,即便是像余聪这样的算是技术官员的人,也切实地感受到了新任首辅的强悍的行事风格。 问责条例的出台,便如同一个紧箍咒一般地戴在了所有大明官员的头上,无功便是过,成为了新任首辅挂在嘴上的口头禅,更不用说那些本来应该完成的任务而没有完成的事情了。去年年末,十数位进京述职的郡守,在政事堂被金景南诘问得满头大汗,坐立不安,事后还被在邸报之上明文通报,算是丢尽了颜面。而这十数位郡守,无一例外的都是大明本土的郡治,用首辅的话来说,就是大明本土这些州郡,官员已经快要丢掉了过去那种雷厉风行的作风,积极向上的心态,整天想的就是趴在过去的功劳薄上睡大觉,混日子,再不振作起来,他就要请这些人走路了。 首辅说这话,自然就是威胁,而是可以实实在在变成现实的。虽然州郡任命不是首辅一个人说了算,但他的意见,却是其中份量最重的那一个。 更何况,皇帝在去冬主持了那一场规模宏大,遍及整个大明的机构改革之后,便又如同隐身一般的从众人的视野之中消失了,余聪唯一能感受到陛下存在的便是那些朝廷诏命之上盖上的皇帝印玺。 这种隐身本身就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陛下对于首辅的执政思路是认可的。 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余聪也不得不认真地考虑,怎样做才能让首辅满意。这些年,大明的造船业愈来愈成熟,每年下水的各类海船和内河船只不计其数,便是战舰,也以稳定的速度,保证舰队的新老更替。但余聪却清楚,大明造船业在技术之上,似乎已经到了一个瓶颈阶段,好像无法再更进一步了。 齐国半潜船的出现,对余聪的震动很大,这种半潜船的第一次出现,便让大明的商船在海上吃了大亏,水师大举出动才捕获了两艘这样的半潜船回来,虽然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但对于余聪这些造船大师们来说,这种船匪夷所思的设计,的确让人大开眼界。 大明便是在这种半潜船的基础之上进一步发扬光大,研制出了能够完全在水下潜行船只,虽然只能下潜约几米深,但对于水师战法来说,却是一个全新的领域,因为这种船在隐匿,偷袭,欺骗之上具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而从过去的鹰巢,现在的国安部发来的消息,证明齐国人也已经弄出了和大明一样的这种全潜船。 这让余聪有些焦虑。以前一直是大明船厂执牛耳,每一种新船的出现,每一样新技术在船上的应用,都是大明率先研制成功的,但现在,齐国人居然在某些领域走到了大明的前头,今天是这一种,那明天会不会有另一种?一直这样持续下去,齐人会不会走到自己的前头呢?这都是他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或者这些年,自己真如首辅所说的那样,尽躺在过去的功劳薄上睡大觉了。他微微叹息了一声,抬起自己的手端详着,以前这双手是老茧密布,筋骨张结而用力,但现在,却白皙起来了,圆润起来了,有多长时间,自己没有亲自到船坞里去劳作一番了?他想了想,终是没有回忆起来。 官越当越大,处理文案,迎来送往,开会讨论,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而花在造船本身技术之的事情反而越来越少了。 金首辅的鞭子,不仅是打在身上,也是打在心里呢!余聪忽然觉得自己这几年真是忘本了,忘记了自己是凭什么才有的今天。 这一次奉命进京,只怕自己也会和那些受到申斥的州郡一样,被首辅劈头盖脸地骂上一顿吧?金首辅可不像他的前任权首辅那样和蔼可亲,说话笑咪咪的。上一次见到金景南,还是他来水师查一笔资金的走向,整个过程一直黑着脸,近半个月的时间,余聪楞是没有看到他露出过一张笑脸来。 他走后,莫说是余聪了,便是兵部侍郎兼水师大统领宁则远也是如释重负。金阎王的绰号,可还是随便叫的。 官员们是不满意的,至少余聪知道,在宝清,在长阳郡,有不少的官员对于金景南是不满的,这些年来,长阳郡一直是在赞誉之中渡过的,他们上缴国库的赋税因为海贸的高度发达而一直在增长着。 不过在余聪看来,长阳郡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第一是长阳郡的保护神马向南已经去职了,新接任的郡守在朝廷之中可没有马公那样的威望。二来,随着楚地成了大明的疆域,大明的海贸将不再只有宝清一个港口,楚地的泉州,不论是在地理位置还是在港湾条件之上,都要远远的超过宝清港,海贸的重心,必然会向着泉州慢慢地转移。 不过这跟他的关系并不大,无论如何,大明的造船业重心会一直在宝清,这一点,泉州是无论如何也夺不走的。 “大人,该启程走了。”一名护卫轻手轻脚地走到余聪的跟前,低声道。 “知道了。”余聪再将整个船坞扫视了一遍,这才转身,离开了船坞。船厂之外,一辆马车早已候在哪里,他将从这里出发去长阳轨道车站,然后乘轨道车前往越京城。 虽然还是正月,但车站却已经忙碌了起来,大量地回家过外年的海商,以及无数的商铺伙计,老板们正在从各地返回,安静了将近一个月的宝清,将再一次地热闹起来了。 作为四品大员,余聪出行,是一有切专门的车厢的。随行除了他自己一个贴身照料生活的老仆之外,其它所有的护卫,都是由新成立的国安部派出的。这也是国安部成立之后的一大举措,所有的国家重臣,以及一些特殊行业的特殊人物,他们的保卫人员不再允许自己延请,而是统一由国安部派出。像自己的身边,便有四个来自国安部的保卫人员。余聪虽然自己没有上过战场,但却依然能从这些人身上嗅到铁血的味道。 好像新任长阳郡守身边的护卫人员都没有自己身边的这几个厉害。余聪不无得意地想着。国安部派人,自然也是看人下菜的,越是重要的人,身边护卫的人员便越多,护卫的人级别也越高,当然也更厉害。明地里自己的身边只有这四个,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作为大明整个造船工业的老大,余聪自然也知道自己对于朝廷或者对于敌人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 专用的车厢自然比起普通的车厢要舒服安逸得多,在轨道车咣当咣当的声音之中,余聪半靠在软绵绵的榻上,注视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 当初来长阳的时候这里可真是穷啊,触目之处,满眼疮夷,与现在相比,可谓真是天上地下了,现在只看那一排排崭新的房子,一望无垠的打理得整整齐齐的田地,就能让人心情大畅。 炊烟袅袅,鸡鸣狗叫,安居乐业,莫过于此了。 整整一天过后,轨道车停在了沙阳轨道车站,在这里,他将换乘沙阳至越京城的轨道车,车站之中,早就准备好了他乘坐的车厢,沙阳郡比起长阳郡,豪富程度,可就要远超长阳了。单论起为他准备的这一切专用车厢,就让他先前乘坐的相形见拙。 舒舒服服地窝在椅子上,看着车站里密密麻麻地下车或者上车的人流,余聪不由的感慨,轨道车的大发展,使得大明人员的流动,较之过去,不知快了多少倍。 正自看得出神,视野之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熟人。 太平城的兵工坊主事秋冬野,两人以前曾合作过,余聪负责造船,秋冬野负责武装船只,两人在一起呆了整整一年之久,一起喝过酒,吵过架,甚至于打过架。 与余聪一样,秋冬野现在也是四品大员了。 “去打听一下,秋大人在那个车厢,旅途寂寞,正好有熟人相伴。”余聪笑着对护卫道。 1688:苦无目标 “秋兄,好久不见啊!” “余兄,好久不见,坐,快坐。 ” 秋冬野热情地将余聪迎进了自己的包箱,挥挥手,将护卫们都赶了出去。 两人以前都只是工匠,但现在,却已经都是大明的重臣,相似的经历,相同的人生,让两人自从认识之后,便成了好友,只不过两人相隔甚远,一个在海边的宝清,另一个却在大山里的太平,平素又都是大忙人,想见一面,却也没有那么容易。 “余兄怎么看起来清减了许多啊?”打量着余聪的模样,秋冬野笑着打趣道:“莫非是被咱们新上任的首辅给吓着了?” “吓着倒不至于。”余聪笑道:“不过心焦倒是真的,大明的造船工艺现在已经相当成熟,我有些茫然不知前路如何了。秋兄,突然一下子找不到前进的动力了。” “彼此彼此啊!”秋冬野替二人倒上茶水,捧着茶盏亦是哀声叹气:“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兵器的研究也是前途茫茫,霹雳火也好,冲阵车也好,在我看来,都已经发展到了极致,接下来该怎么办,也是毫无目标。” “我们树立了标杆,现在齐人正在拼命准赶,你也知道,宁则枫可不是酒囊饭袋,如果我们停滞不前,迟早有一天他会赶上来的,大齐能工巧匠之多,可不输我大明。只要他们找准了方向,终是会捅破那层窗户纸的。”余聪道:“所以说,我很焦虑好。海上作战,如果我们的战舰的战斗力与齐人有着代差,那自然可以碾压,但如是这个代差消失了,就变成了一场消耗战,不说船泊的损失,单是战士的损失,就是一个不得了的数字。” “余兄你的处境可比我要好多了。你的战舰可都是大家伙,齐人到现在也只能瞄个外观,看不到内里的所以然,所以啊,也就只能在黑暗里瞎摸索,真要达到咱们的水平,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我这儿可就不同了。你可知道,国安部那边反馈过来的消息,让我是夜不能寐啊。自从齐国解决了他们的钢铁制造工艺之后,冶铁炼钢技术突飞猛进,虽然与我们相比,还是远远不如,但却已是能仿制我们的武器了。像弩机,霹雳火这些武器,这些年落在他们手里的可真是不少,以前材料不过关,他们想制也制不出来,但现在,可是没有这些问题了。”秋冬野一脸的忧愁,“他们已经开始批量生产弩机了。” 齐国,对于每一个大明重臣来说,都是一座需要攀爬的大山,即便是现在的大明吞并了秦国,楚国,在疆域之上也不过是与齐国差不多,而在人丁之上,与齐国相比,更是还有不如。当这样一个庞大的国家突然清醒了过来并且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之后,每一个有远见的大明人,自然会对未来的争霸之战忧心忡忡。 明齐迟早会有一战,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一座山林,也不容许两只老虎并存。 “或许上面也看到了这种状况,所以才会召我们二人进京。只怕这一次真会被金首辅骂得狗血喷头呢!”余聪苦笑。 “你不过是挨一顿骂然后就可以回去了,我以后可就要天天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转悠了。”秋冬野道。 “啊,秋兄你调回越京城高就啦,那可真是要恭喜了。”余聪愕然道。 “调回越京城,主持兵器研究院。”秋冬野脸上却殊没有半点欢喜之色:“你说说,我现在完全找不到目标,接下来该怎么开展工作?我们金首辅可是说了,无功就是过。以我现在的状态,搞不好过上一年半载,便被我们的金首辅撸得一干二净了。” “秋兄多虑了。”余聪摇摇头:“咱们与一般的官员还是不同的,有时候或者会陷入迷茫,但或者就那么一眨眼,便会如是拨开乌云见青天,重新找到目标的,所以啊,金首辅对咱们的容忍度一定会很高的。” “你是这么认为的?我可不认为金首辅有这样的耐心。”秋冬野摇头道。 “是宁侍郎这么对我说的。”余聪笑道:“我与你还不是一样,现在不但管着所有的造船,还兼任着船舶研究院的院长,一样是眼前一团漆黑,只能在现有的基础之上修修补补。” “只能期盼你所说的能美梦成真了,啥时候灵感乍现就好罗。”秋冬野笑了起来:“余兄啊,说起来这一辈子我也是满足了,真要有那个后辈儿能异军突起,秋某人是很会很开心地将这个位置让给他的,然后自己告老还乡,好好地享享天伦之乐罗。” 余聪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秋兄你这个想法都不对头,没了锐意进取,怎么会发现新的东西,你要抱着这个念头,我敢保管你永远都不会有灵感乍现的那一刻,再说了,后辈之后,暂时也看不能能比我们经验更丰富的人吧?” “那也说不准,天工署那边,人才可着实不少。特别是徐大人带着的那一帮人,什么时候出个妖孽出来,我毫不奇怪。不过余兄你说得也对,咱们是老了,但蒙陛下知遇之恩,从一介匠人到大明重臣,便是干到累死,那也是心甘情愿的。来来来,咱们好好地喝几杯,我这里可是带了有咱们太平郡的特产干货,还有埋在地里好几年的高梁酒。” “说到吃货,你们太平郡真还比不上我们长阳郡,你备酒,我让人去拿下酒的好东西。”余聪也大笑起来。 “那敢情好,你们长阳郡海商来往,啥新奇的物件你们哪里都有,正好尝个鲜!”秋冬野欢喜不尽。 一天之后,伴随着长长的喇叭鸣叫之声,轨道车缓缓地停在了越京城那巨大无比的轨道车站内。余聪与秋冬野两人结伴刚刚走出车厢,便看到了迎面向着他们走来的数名身着黑衣制服的国安部官员。为首一人,更是让两人悚然而惊,居然是田真。 国安部的老大自然便是越来的鹰巢指挥使田康,田真以前便是田康的副手,鹰巢变成国安部之后,田真仍然还是田康的副手,可此人的资历却比田康更老,而且是陛下在沙阳发家时的老班底。 此人屈居于田康之下,倒不是因为他的能力不行,反而是受了家世的拖累。 “二位老大人,一路辛苦了。”田真笑吟吟地拱手道。“迎接二位的车驾已经备好了,二位老大人还请原谅则个,刚刚抵达京城,就要开始干活了。” “怎敢劳动田侍朗亲自过来?”余聪与秋冬野都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拱手表示感谢。“咱们都有专用的车厢,一路过来,倒是睡得骨头都有些酥了,我与老秋都是贱骨头,一天不干活便闲得慌,有事情做,正合我等之意,老秋,是吧?” 秋冬野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田真哈哈大笑:“二位大人不怪罪,那就太好了,二位请随我走,你们的侍卫和随从,自然会有人将他们安排好的,请。” 迎接两位大员的是一辆巨大的四轮马车,好便是三个人坐在里面,仍然显得宽敞无比。马车出了车站之后,并没有向城内走去,反而一路向外疾驰,大半个时辰之后,便出了越京城。 看着外面愈来愈荒僻,渐渐的几乎不见了人烟,余聪与秋冬野二人都是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但看着田真盘膝而坐,闭目不语,两人对视一眼,也只能闭嘴不言。 马车沿着一条只能容一车通行的一条水泥道,竟然驶进了越京城外一片山脉之中。沿途之中,渐渐地便看到了一个个的兵营,一座座的哨卡。这座带着国安部专用标记的马车,在经过这些哨卡的时候,居然也被严格的检查的一丝不苟。 “田侍郎,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余聪终于是有些忍不住了,出声问道。 田真笑了笑,“二位可真是沉得住气,刚刚我还在想,二位会不会以为我田某人要对你们下黑手,所以将你们弄到了这个荒僻之所呢?” 余聪和秋冬野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起来,说实在的,哪怕面前的是大明国专干脏活的那些人之一,他们两人也完全没有往这上面想。大概这便是心里无底天地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吧。 “不瞒二位说,接下来你们要见到的将是大明现在最核心的秘密所在,我听闻说二位的研究现在都已经苦无前路,那么这件东西,或者会为你们开辟新的思路。徐大人也正在哪里等着你们。” “是什么东西?田侍郎能否详言?” “那东西,我见过。”田真笑道:“虽然我搞不懂那东西,但却并不妨碍我被他巨大的能力所震惊,二位,我转述陛下对这件事情的一句评语吧。” 余聪与秋科野同时拱手道:“愿闻其详。” “陛下说,一个崭新的时代,正在缓缓拉开帷幕。”田真一字一顿地道。 1689:力量之城(上)) 越往内里走,余聪与秋冬野两人的内心便愈加震撼,这里的戒备之森严完全出乎了两人的意料之外,当最终看到一段城墙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两人完全呆住了. 深山之内,藏着一座城. “这是什么地方?”余聪有些紧张地问道. “这里被陛下称做力量之城.”田真轻声道:”因为陛下说过,这里面正在做的东西,有改天换地的力量,也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余聪与秋冬野两人脸上变色:”世上当真还存在有这样的力量吗?” “当然有.”田真的脸上露出了敬畏之色:”我看过,现在他们的力量已经让我不可思议了,但陛下却说,这只不过仅仅是一个开始,就像一个人的成长,他现在还处在刚刚出生的阶段.以后随着他慢慢长大,他的力量会一点一点的呈现在我们的眼前.” “毁天灭地的力量?”秋冬野喃喃地道. “陛下说,他打开了恶魔的封印,便愿不要开出让人最终绝望的彼岸花.” “不懂陛下这话的意思.”余聪道. “我也不懂.”田真的脸上慢慢地现出了兴奋的神色,”但我却看到,当这种力量完全被我们掌握之后,我们将会前所未有的强大,齐国算什么?灭之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罢了.” 余聪秋冬野两人看着田真脸上有些狂热的神色,心脏也一下子卟嗵卟嗵地跳了起来. “二位,马车只能走到这里了,接下来我们将要进城,他们将会见识到力量之城的真正力量.”田真道:”请吧,二位.” 城墙之后,是一片空旷地区,足足有百十步之远,在哪之后,才建有一片片的房子,穿过这些房子中间的街道,隔着大开的房门,两人能看到里面,全都是一些工坊,工匠们正忙碌地在自己的工作台之前工作着. 这样的场景,二人自然都是熟悉不过的. 越过这一片房屋,前方渐渐地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愈往里走,声音愈大. 当两人停住脚步,看着那个发出怪响的家伙之时,眼中都是露出了怪异的目光. 一个长约二十米,高亦有近三米的大家伙,正轰隆隆地鸣响着,一股股白烟的烟雾正从他的四周蒸腾而起,使得他庞大的身影显得有些朦胧. 这个大家伙的两边,建有两个硕大的池塘,此刻,一根粗大的毡布做成的水管被撑得鼓鼓的,前端开口处,碗口粗细的水柱喷将出来,正将一个池塘里的水灌进旁边的另一个池塘. 大家伙的旁边,站着数十个身影,有的在操作着这个大家伙,有的在不停地往大家伙身上的灶膛里加着煤炭,有的则拿着纸笔,观察一会儿,再仔细地记录着什么. 两人目瞪口呆地着在那里,看着那足足有一亩地大小的水塘的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着水位. “这是什么?” “二位,你们现在看到的,就是陛下所说的能改天换地的力量,当然,他现在的力量还很弱小,这是天工署制作出来的第一台原型机.”朦胧的白气之中走来一个身影,二人一见,立即躬身施礼. “徐大人.” 来人正是天工署的掌舵者徐来.满脸笑容地他向着二人拱拱手:”余大人,秋大人,二位都是你们行当的领军者,陛下特意召你们前来,就是要利用你们的特长,看看如何能有效的利用这个东西.” “这样的力量,还很弱小吗?”余聪喃喃地道.”徐大人,他叫什么?” “当然还很弱小.余大人,陛下把这个机器命名为蒸机器,瞧着他水汽弥漫的样子,是不是名如其实?”徐来一笑道:”这只是我们制作出来的第一台,用大而不当来说也不为过,之所以现在还让他每天运转,只是我们想利用收集更多的资料,找出更多的不足罢了.这家伙太大了,能用的地方有限.二位,请跟我来.” 往前走了一段,同样的水汽弥漫之中,一台小得多的蒸汽机正在轰鸣着,只不过他不再是抽水了.余聪走了过去,仔细地打量起来. 蒸汽机轰鸣着,在他的前方,连接着另一台机器,机器并没有套上外面的罩子,内里结构完全裸露着,余聪能清晰地看到内里的齿轮和链条. 蒸汽机轰鸣着,齿轮和链条飞速地转动,带着着他最前面的一根螺纹状的钢钎高速旋转着,一名工匠推动着前面的这台机器,让旋转的钢钎接触到前面的一块铁板,火花四溅当中,一块数公分厚的铁板慢慢地被钻穿了. “这是我们在第一台的基础之上制造出来的第二台原型机,机身小了,但力量却更大了,知道为什么吗?” 秋冬野站在这台机器面前,看了半晌,才道:”徐大人,产生力量的便是这热腾腾的蒸气是不是?” “正是!”徐来笑道. “我想,徐大人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办法,让这种高温的蒸汽散逸得更少了一些.”秋冬野斟酌着说道. “妙啊,果然是大行家.”徐来抚掌大笑,”就是如此,现在,我正在寻找着更好的容器来让这些蒸气不逃跑,看到前面的那个玩意了吗?” “很锋利,铁板都能钻穿!”秋冬野点点头道. “我准备让他给我在一整块钢锭之上给我掏出一个容纳蒸汽的钢瓶出来!”徐来得意地笑道.”现在冶铁炼钢的大匠们正在想办法提高前头那个钻头的硬度,不过我可等不起他们慢慢地研究,所以弄了许多这样的钻头来,坏一根,我就换一根,知道不,只要我钻出了第一个钢瓶,他就能提供更多的力量,我就能钻得更快.然后我就有了第二个钢瓶.” “徐大人,这东西,应当不仅仅能用来当钻头掏洞吧,我想,他可以制作更多的东西!”秋冬野两眼发亮. 徐来撇撇嘴,”那是你们的事情,我呢,目前把他弄出来的目的,就是让他给我掏洞.哈哈哈,余大人,余大人!” 连叫了数声余聪,却发现余聪整个人痴痴呆呆地站在哪里,看着那高速旋转的钻头.见余聪没反应,徐来却也懒得再叫,直接拉着秋冬野往前走去,他们都是干这一行的,看到余聪这个模样,知道那是想起了什么,也就是他们平常所说的灵感乍现了,这个时候去打扰他,反而不美了. 倒是田真,有些惊异地看着余聪先是痴傻了一阵子,然后竟然蹲在了地上,随手捡起了一根断在地上的钻头,在地上写写画画了起来.走上前去看了一小会儿,没有看懂,便摇摇头,紧追着徐来两人而去. 追上了两人之后,田真好奇地问道:”徐大人,余大人蹲在哪里画画呢,不过我看不懂.” “别打扰他了,让他去想,干咱们这一行的,有时候灵感啊,眨眼之间就飞走了.” “徐大人知道他在画什么?” “不知道!”徐来笑答道:”不过余聪就是一造船的,他能干什么,无非就是想交过蒸汽机运用到船上作为动力罢了.不用理会他.” 再往前走了一阵子,一个巨大的轨道在场地上构成了一个封闭的圆形,一台和刚刚大小差不多的蒸汽机正在隆隆的声响之中,拖着数节车厢在圆形轨道之上飞奔着. “轨道车!”科冬野脱口而出,惊叫道. “正是轨道车!”徐来得意洋洋地道:”我最初研究这个蒸汽机,就是想用来拉轨道车,现在看起来,梦想就要实现罗!” 看着速度飞快地绕圈转的轨道车,徐来得意地大笑中,笑声未落,喀喀几声,那蒸汽机的声音小了下来,轨道车下那些连轴,滑轮,也渐渐地停地下来,一小会儿功夫,整个轨道车便完全地停了下来. 车厢里跳出来十几个人,奔向机头,攀爬了上去,开始仔细地检查了起来. “原型机,总是有这样和那样的问题,发现一个,解决一个,终归是会好起来的.”徐来有些尴尬地道. “了不起啊!”秋冬野张大了嘴巴,惊叹道:”这要是能大规模地运用到我们大明的轨道车系统之上,轨道车不知要提高多少倍的效率.也不用再养那么多的驼马,现在的轨道车,我可是听说成本极高的,盈利很难,除了那些干线,支线基本上都是亏本的.” “用不了多久了,最多明年,我们就能完成这一壮举!”徐来意气飞扬地道:”今年,我们一定会解决掉所有的问题,明年,便能成规模地生产了.” 三人站在哪里看了好一会儿,轨道之上那台长长的机头之上的工匠们纷纷地跳了下来,似乎已经找到了问题,又是一番忙碌之后,那台蒸汽机再一次的轰鸣了起来,然后拖着车厢再轨道车上重新开始运动起来. “问题很多,不过只有发现问题,才能解决问题是不是?”徐来笑道:”其实最关键的还是一个材料问题.当然,涉及到的材料可不仅仅是钢铁,还有其它一些东西,唉,说起来就一言难尽了,总之,机器想越造越好,冒出来的问题就越来越多,涉及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了.现在我们这里,秘密征召而来的大匠也越来越多了.最初不过几十个大匠而已,现在这里已经汇集了各行各业的大匠数百人,普通的工匠就更多了.” 1690:力量之城(下) 徐来带着秋冬野,田真两人穿过了高高围墙之下的一扇小门,踏上了另外一条路,向着更内里的方向走去. “秋大人,力量之城内,存在着两个不同的体系,刚刚你看到了被陛下称为改天换地的力量,接下来要带你去看的,就是陛下嘴里的毁天灭地的力量了,事实上,那里才是陛下召你过来的真正意义所在.”徐来语气轻松,秋冬野却是感到嘴里有些发涩,在看了蒸汽机所具备的力量之后,让他对于这所谓的毁天灭地的力量更加的期待起来,要知道,当初他发明出了霹雳火等武器之后,陛下也只不过说了句不错而已. 能让陛下如此盛赞的东西倒底是什么呢? “这东西的研制并不在这里.”一边走着,徐来一边介绍道:”专门研制它的小组在海上的一个小岛之上,因为那东西太危险了,从最开始研制到现在,已经死了不少人了.摸摸索索到现在,终于有了一条完整的流程和注意防范事项,这才将事故率降了下来,不过在小岛之上,为了提高这东西的威力,研究小组总是会不断地调整他们的思路,往里面加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有时候这研究的过程就完全不可控了.就在昨天传来消息,岛上又出现了一次事故,死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一名在研究的过程中作出了重大贡献的大匠.” 说到这里,徐来叹了一口气. “不可控?”秋冬野有些诧异. “是的,为了提高他的力量,有时候就会出现不可控的情形.”徐来点了点头:”不过在这里生产的产品都是已经成熟而且确定了生产工艺流程的,所以已经将危险降到了最低,只要注意生产过程中的操作,便不会出现问题.” “这东西具有成长性?可以不断地增强他的威力?”秋冬野敏锐地抓到了问题的重点. “是的,陛下说,这一件武器的前路没有止境.”徐来一字一顿地道. 秋冬野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研究小组设置在了那个小岛之上,而最终成熟的产品却设置在了这里.”徐来指了指前方,那深深的峡谷之中,座落在半山坡上的一排排的小平房.”所有生产这种东西的工匠,他们的薪饷都能比得上我们两人的薪俸啊,当然,他们在拿到这么丰厚的薪饷之前,也失去了很多的东西,比方说,五年之内,不得离开力量之城.” “也就是说,这件东西的保密程度设定为五年?” “五年之内,他的保密等级为最高等级.五年之后,保密等级会下降为普通,因为不管是陛下还是我们,都确信五年之后,现在我们生产出来的东西,已经落后了,到时候,必然会有更先进的东西被研制了出来.”徐来道. “徐大人,那到底是什么?” “火药!”徐来的嘴里,吐出了两个字. 再往前走了一阵子,高高的围墙便出现在两人的眼前,踏进门内,是一个偌大的门厅,一名官员早就笑容可掬地候在了这里:”徐大人,秋大人,请更衣.” “更衣?”秋冬野有些不解. “这里,不能出现一丁点的火星或者有可能产生火星儿的东西.”徐来道:”所以在这里面,你是看不到任何的引火物的,甚至于连金属物都看不到,你身上穿着有丝绸织就的衣物吧,这种衣物在这里也是被禁止的.” “为什么?”秋冬野疑惑地问道. 徐来一笑:”秋大人,有时候你在黑暗之中脱衣的时候,会不会发现这些丝绸物会在互相的摩擦之中闪现光芒,发出啪啪的声响.” 秋东野想了想,”好像是如此.” “这就是了,如果你穿着这样的衣服,恰好出现了这样的状况,又恰好处在火药的环境之中,可就悲剧了.” “如此邪门儿?”秋冬野惊道. “这是我们的研究人员拿命换回来的经验呐.走吧,去更衣.这里面,所有人都只能穿棉布织就的衣物,便连陛下来这里视察也是如此.”徐来道. 换好衣物,两人再次出现在那官员面前,徐来吩咐道:”秋大人今天过来,主要是想看看这东西的威力,至于是如何生产的,倒不用去看了.安排一下,将不同类别的火药都拿到实验场给秋大人观摩一番,你们辛辛苦苦制作出来的东西,最后能不能在战场之上最大化的发挥出威力,就要看以后秋大人在实际之中的运用了.” 那官员连连点头:”是,徐大人,准备需要一段时间,二位大人是不是先去休息室小息片刻,等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下官再来请二位大人.” “行,你去忙.”徐来点头. 那官员匆匆离去,却另有一吏员走了过来,将二人带到内里一间房内.一走进屋内,秋冬野就被摆在房间之中一排排的琉璃罐子所吸引,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前面细细地看了起来. 每一个罐内都装着少量的一些粉末状物体,大小不同,颜色亦不同,外面贴着的标签,从一一直开始向后排列,现在已经排到了第九. “这就是火药?”秋冬野看着这些颜色各异的粉末,有些发楞.”就这些能有您说的那样大的威力?” “是不是有那样大的威力,等一会儿你就看到了.”徐来走过来,指着标明为一号的罐子道:”这是第一次配出来的成药,威力吧,说起来很搞笑,哧的一声就烧没了,除了一溜火光,啥也没留下.” 走到第二个罐子,”这可就有点意思了,终于发出了我们想要的声响,不过呢,响声是听到了,却也就只能听个响而已.” “什么东西都不能一蹴而就的.”秋冬野点头道. “是啊,哪怕就算我们知道了配方,可不知道配方的比例,而且我们知道的配方,只有几味主料,其余的,却是一无所知,所以只能在后面慢慢地摸索了.”徐来指着第三号罐子:”这个是我们觉得真正意义上的火药了.因为他终于让我们看到了希望,后来制作出来了这个东西.” 秋冬野看着这个瓶子下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方形琉璃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纸卷. “点燃之后,砰的一声炸响了,将这个纸卷炸成了粉碎.”徐来得意地道:”陛下说终于又看到炮仗了,所以我们将这个东西,便叫做炮仗.” “也就是说,他已经具备了最初级的威力.” “是的.”徐来道,指着后面的几个罐子,”路子找对了,以后的事情就相对简单一些了,从四到九,威力在不断地提高之中.现在我们生产的成品,就是第九号罐子里的样品.他已经具备了相当的破坏力.” 秋冬野凑到了九号罐子前,目不转睛地瞅着,略带着黄色的细细的粉末静静地躺在内里,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 “你知道这东西的主要配方是什么吗?”徐来突然问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简单到了极致.只有三样,硝石,琉磺,木炭粉.” 秋冬野惊愕地看着徐来,这三样东西,一点也不稀奇,但三样东西混合在一起,就有徐来嘴里所说的威力了吗? “关键的所在便是配比以及制作的工艺流程.当然,后来研究人员在往里掺加其它的东西以添加他的威力,详情,我就不细说了.待会儿,你就会看到这些东西的力量.正如陛下所说,如果他们的威力在以后还能进一步得到增加,那么,毁天灭地,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小半个时辰之后,徐来带着秋冬野出现在一个荒僻的所在,这里是这个火药工坊的试药场,正好在工坊所在的山的另一面. 两人站在高处,看着下面的操作人员正在忙碌在布置着什么. “等会便先从四号开始,让你对火药的威力,有一个足够的了解.”徐来低声道. 秋冬野点了点头.想要以后将这件物事转化成能在战场之上具有大规模杀伤性的武器,他自然要对这件物事的性能有一个详细的了解. 实验场上每隔上一柱香的时间,便会传来一声爆炸,烟柱升腾,土石飞舞,特别是最后一段模似的城墙在九号成品的爆炸声中彻底倒塌的时候,秋冬野便完全变成了一个呆滞的木头人. 他总算是明白这个地方为什么到处都是一片支离破碎,破破烂烂的模样了,敢情,是被这东西给炸的. 徐来满意地看着秋冬来的表情,秋冬来可是大明最好的武器制作大师,徐来本身擅长各类精密的机括,对于杀人的玩意儿,可比不是眼前这位.只看秋冬野的表情,他便知道,眼前这位是完全被震憾了. 回去的路上,秋冬野变得有些失魂落魄起来,问上三句他还答不了一句,大半时间,倒是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时不时嘴里还莫名其妙的咕囔几句,与先前的余聪看到蒸汽机时的模样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两人经过蒸汽机二号原型机的时候,余聪还蹲在哪里写写画画,似乎时间的流逝对他完全没有起到任何的影响. 1691:新式战舰的萌芽 从进入力量之城的那一天开始,余聪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每天除了将自己关在屋里写写画画之外,就是抓住那些制造蒸汽机的机师们商讨,徐来自然更是他的重点,争吵从来没有间断过,每一次的争吵过后,他就再一次闭关不出,而那些与他争吵的匠师们,也会从这些争吵之中得到一些启发,然后开启新一轮的改造. 到得后来,徐来不胜其烦,干脆将整个二号原型机以及一整套人马完全交给了余聪,任由余聪去摆弄. 余聪所思所虑,自然是蒸汽机在战舰之上的运用,而徐来,当然不可能只考虑这一点,像余聪这样的大匠师,现在在力量之城或者天工署之中可不止一个. 当秦风派人将余聪从力量之城提溜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了.站在秦风面前的余聪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邋遢之极,头发胡子都长到了一起,乱糟糟的显得脸都小了不少.不过一双眼睛却是炯炯发亮,因为人瘦了,所以这双眼睛就显得特别的大. 秦风很满意自己这位造船大匠现在的状态,看来高官厚禄并没有磨灭余聪心中的那份大匠情怀,而这,才是真正秦风需要的人物. “堂堂四品大员,奉诏进京,居然盘桓一个月之久也前来晋见,倒也真是罕见,你就不怕我恼火吗?”秦风笑问道. 余聪整整身上的官袍,向着秦风深深一揖:”臣知道陛下是贤明之君,岂会因为这些事而见责臣下,而臣下也实在是见猎心喜,按捺不住,觉得每耽搁一刻功夫都是在犯罪.” 秦风大笑起来:”你这个马屁拍得好,我就算心中有气,恐怕也只能咽下去了,不过你身上这味也太浓了一些,你不会是一个月没有洗澡吧?” “陛下说笑了,十天之前,臣刚刚洗过澡.”余聪陪笑着抬起袖子,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有味吗,没有味啊!乐公公也是让我梳洗打扮一番之后再来见陛下的,这多耽搁时间啊.” 秦风摇头:”乐公就这样让你来了?” “我跟乐公说,陛下虽然尊贵,可一点也不娇贵,什么样的苦没吃过,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我人邋遢一点,看着脏兮兮一点,陛下岂会见怪?”余聪认真地道:”关键是不能浪费时间,臣下见过陛下之后,还得马上赶回去,在来的跑上,臣又想到了一个关键节点,正想着回去与其它人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再改进一点点.” 秦风点头叹息:”难怪乐公就让你这样就来见我了,这顶大帽子扣下来,乐公要是再坚持,岂不是便说我娇贵忘本了么?” “臣绝无此意.”余聪慌忙解释道. “正是无心之言,才让乐公不得不让你这个样子就到了我面前了啊!”秦风大笑. “陛下,臣身上真得很臭吗?”余聪又嗅了嗅自己. “算了算了,久在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身处芝兰之室,久而不知其香,你自己当然感觉不到,乐公!”秦风看向一边一直忍着笑的乐公公. “老奴在.” “把这家伙先给我拎去好好的搓洗一顿再带过来.”秦风指着余聪道. 乐公公笑嘻嘻的走了过来,一把便抓住了余聪的手腕子,轻轻一带,余聪身不由己的跟着乐公公便向外走去. “陛下,陛下,时间宝贵,臣马上向陛下汇报然后便回去,不会耽搁陛下很多时间的.”余聪被拉着踉踉跄跄的往外走的时候,还在大叫着. “洗干净了再来见我.”秦风大声道. 余聪身上的味道着实不小,眼见着他离去了,秦风站了起来,打开了窗户,让外面的微风带走这家伙身上的酸臭气,也不知道乐公是怎么能忍着与他坐同一辆马车走了这么远的路的. 打开窗户的那一霎那,秦风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当真变得娇贵起来了,想当初趴冰卧雪,有时候累了倒下就睡,那怕身下就是有一砣狗屎也根本不在乎.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呢! 踱到刚刚余聪坐着的椅子旁,旁边的小案之上搁着一大叠卷宗,随手拿起来翻阅着,那上面都是一些关于船舶的设计.大部分图纸,秦风压根儿都看不懂,不过他还是看到了他熟悉的东西,明轮. 明轮蒸汽机,在秦风的映像之中,似乎便是最早出现的一种蒸汽轮船,看来不管是那个世界,那个时代的人,那些走在普通人前面的搞科学研究的人,脑子里想着的总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再往后翻了几页,秦风整个人都呆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螺旋桨. 秦风曾经以为,余聪能想到将明轮利用到船上,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他还准备着在适当的时候提点一下自己的这位造船大匠,再一次赢得对方的赞誉,但现在看起来,似乎自己小瞧了这个时代的人的智慧了. 前方那个机器模样的东西,肯定就是蒸汽机了,一根长长的连杆从蒸汽机上探了出来,后面连接着的,就是一个硕大的螺旋奖. 那模样,那造型,秦风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这人的脑袋,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秦风感叹着,如果不是自己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自己肯定没有他们那样聪明. 秦风长叹一声,拿着那叠卷宗回到了自己的大案之后,一张一张的仔细地看了起来,卷宗的大部分都是与明轮有关的,但到了后面,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启发,推动船舶前进的便成为了螺旋桨. 当余聪再一次出现在秦风的面前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了,乐公公也是好本事,余聪洗了一个澡的功夫,他居然还找来了一整套和余聪身材相当的四品官服.胡子头发此时也被修理得整整齐齐,往秦风面前一站,整个人都香喷喷的.脸上皮肤微红,看来为余聪洗澡的人,没少下功夫. “这才有四品大员的威仪嘛!”秦风拍手赞道. 余聪嗫嗫嚅嚅的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终是没有说出来,他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因为给他洗澡的是两个宫娥.整个过程,这位四品大员,可是紧张的连眼都没有敢睁开. 他虽然是四品大员,但骨子里,终究还是一个匠人. 秦风自然不知道乐公公的恶作剧,乐公公一路忍着余聪身上的酸臭走了这么远的路,最后终于找着机会小小的报复了一把.此刻心里正乐着呢. “说说吧,这是怎么一回事?”秦风举起了余聪画的两张图,一张是明轮,另一张却是螺旋桨. “陛下,这是臣想出来的两种利用蒸汽机推进战舰的方法.”余聪走到秦风的大案之前,道. “两种?那你认为那一种更好呢?”秦风故意问道. “陛下,最开始的时候,臣想出来的是这种明轮,臣让木匠做了几个这样的装有明轮的船模型在池塘里试着用了一下,发现不行,太笨拙了.转向,移动,速度都太慢,用作一般的商船还行,但用他来装备战舰,根本不可行.” “所以你就想出了这个玩意儿?”秦风放下了明轮的图纸,单只举起了螺旋桨的那张. “是,臣苦思冥想,有一天又看到了力量之城的工匠们在用蒸汽力带着钢钎钻岩石,他们那一组听说是在为开矿的研发的,所以臣就想,能不能设计一种东西放在船的尾部,就像钢钎那样高速旋转来推动战舰,臣试了很多种办法,最后发现这样设计出来的风车一样的工具,效果最好.臣也让木匠作了几个这样的模型船放在水里试过了,效果比明轮要好出太多.不知陛下更中意那一个?”余聪道. “这还用说?”秦风大笑:”当然是这一个.这玩意儿以后就叫螺旋桨吧.” “螺旋桨?”余聪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陛下果然厉害,这名字起得名如其实.” “不是我厉害,是你厉害.”秦风摇头道:”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要叫停大楚号的建造了吧?” “明白了.当我看到蒸汽机的那一霎那,便明白了.大明号,大秦号,都是依靠人力和风力来推动,受限太多,哪怕徐来大人为咱们的战舰设计了极为精密的机关,最大限度地减少了人力的使用,但仍然脱不了这个范筹,人力终有极限.陛下是想未来的大楚号,用这个蒸汽机来推动,但这几乎是翻天覆地的改动,整个战舰的设计,都要掀倒重来.” “不错.”秦风微笑着道:”五层战舰,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两艘,在海上,已经几乎是无敌的存在,所以我们并不急着造出第三艘,我们有时间,将最新的技术应用到新的战舰之上.” “陛下,我想先试试在三层战舰之上应用.”余聪想了想道:”我们有一些旧的三层战舰,马上就要退役了,我们可以在这些战舰之上先试验,蒸汽机还是有很多问题的,真正装到了船上,我怀疑有更多的问题出现.这些,都需要我们在实践之中一步一步的解决,等解决掉了我们所有能发现的问题之后,再在新舰之上使用.” “这是你们的事情.”秦风笑道.”回去吧,回宝清去,带上徐来配给你的那个小组.回去之后,组建一支精锐的力量来攻关吧.” 1692:实验场 (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不开心,真得很不开心.) 李守贞小心翼翼的从面前的十个椭圆形的陶罐尾部剪下了一小截细细的引线,将他们凑到了火折子上,看着引线哧哧地燃烧着直至成为了灰烬,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抬起头来,看着身边的几个士兵道:”没问题.可以放心使用,但给我记好罗,投掷的时机一定要把握好.” “明白,李校尉!”几名士兵齐声答应.一人拿起两个陶罐,走向了各自的位置,李守贞吸了一口气,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目不转睛地盯视着自己的手下. 每一次试验新武器的时候,他的一颗心都是提在嗓子眼儿上的,因为这几个月来,他带来的一百名麾下,已经有八个葬身在自己手里的这种武器上了. 这种武器的威力,到现在仍然让他心有余悸. 李守贞隶属于中央战区大将军黄豪的亲兵营锐金营.作为一名前途远大的校尉,他对自己的未来是充满信心的.刚刚二十六岁,便已经成为了一名校尉,可以说成为一名将军,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当然,前提是他能在战场之上立下战功,而且在战争之中能活下来. 要知道,一旦战事爆发,损伤率最高的就是他们这样的基层带兵校尉.作为和尚黄豪的亲兵营,他们的消息,总是要比其它的人更灵通一些.眼下大明看似一片平静,但在平静之中,却是在蕴酿着一场更大的爆发. 明齐之战,不可避免. 李守贞曾经在轮到自己值勤的时候,亲耳听到中军大堂内,那些将军们在激烈地讨论着一些作战事宜,包括怎样将中央战区的部队,物资以最快的速度投入到战场,兵力如何调配,各部之间如何衔接.这让他明白,高层的将军们,从来都没有懈怠过,这样的讨论,几乎每隔上一段时间就会来上一次.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盼望着这一在快些到来的时候,一道命令下来,他便带着精选出来的一百名大汉,到了这个鬼地方. 说这里是鬼地方,是因为他们现在所处是在一个深山的峡谷之中,四面群山环绕,中间的谷地,被开辟了出来,在靠近山脚的地方,修建了一排他们居住的房屋之外,其它的地方,便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的训练任务,居然是扔石头. 锐金营的士卒们个个膀大腰圆,他们平日里的制式装备,便包括了背上背着的几柄投枪,腰里挂着投斧,与敌人战斗之时,最先飞出去的便是他们背上的投枪了.投掷石头,对他们完全没有难度,像李守贞,能将训练时用的那种约半斤重的石头投出去七八十步之远,他麾下的士兵纵然差一些,但投上五十六上步也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李守贞很不解,但一个军人的自律,让他尽力地去约束麾下士兵们的不满.大明士兵的军纪是异常森严的,他们也很习惯这一点,但到了这里,就不能用简单的规纪森严来形容了,简直就是苛刻.李守贞觉得他们就像是一批犯人被关在这里,不能离开围墙圈起来的范围,这里拢共也就只有数亩大小.不能给家里写信,写了也没人给你送.当然,更没有假期. 士兵们的不满自然是有道理的,如果是执行特殊的任务倒也罢了,可他们到这里后,居然扔了小半个月的石头.接下来,又开始练习仍一些土疙瘩,这些土疙瘩都被做成了椭圆形,比较奇怪的便是土疙瘩后面插进了一条长长的引线,需要点燃之后再扔出去,这个时候就有要求了. 土疙瘩在落地的时候,引线必须要刚刚烧完.这就有些难度了,每个士兵投掷的远度不一样,这就需要士兵对手里的引线燃烧速度有一个正确的估计. 这样的训练,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到了此时,李守贞确信,他们肯定是在为一种新武器的投入使用而做着准备,而这种新武器,就是投掷使用的. 只是不知道他的威力如何.不过一看看这保密的架式,便大致可以猜出一个大概来. 这让他有些兴奋.而士兵们到了此时,也有些明悟了,那颗不躁动的心,才算是安定了下来.这里虽然苦了一点,封闭了一点,但除了薪饷之外,额外发给他们的补助可是薪饷的数倍.更重要的是,他们是这种新武器的第一批使用者. 但李守贞真得的是没有想到,实验这种新武器,有时候是会要命的. 在经过一个月的训练之后,他们对于引线的燃燃速度都有了一个大致的准确的估计,基本上都能做到上面的要求.直到此时,他们终于见到了那种在心中期盼已久的东西. 一个个椭圆形的陶罐后面垂着一条尾巴. 李守贞作为领队军官,第一个使用这种新式武器.点燃,在心中默默数了几个数,然后用力投掷了出去. 在那个陶罐落地的一瞬间,剧烈的爆炸声,火光的爆闪声,伴随着烟雾的升腾让包括李守贞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一个个木雕泥塑般的看着前方作为靶标存在的那些木头人. 基本上已经个个断折或者四分五裂了. 那些带着武器来的大匠们,却一个个淡定得很,在爆炸发生之后,他们便一涌而上,冲到了爆炸的地方,有的趴在地上检测着,有的拿着小本本在记录着.连那些折损得乱七八糟的木头人,也被他们当作宝贝一样的收走了. 从哪以后,他们几乎每隔几天都会带着一些这样的东西来.当然,交到他们手里的这种被他们称呼为投弹的武器,基本上都是花样百出的. 最让李守贞刻骨铭心的就是那一次的事故. 整整一个小组八个人,在一场爆炸之中,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问题就出在引线之上. 一两个月的训练,使得他们已经熟悉了引线的燃烧速度,然而那一次的引线,燃烧的速度比起他们平时常用的竟然要快了数倍,当几名士兵还在按照往常的速度操作之时,恐怖的爆炸便发生了. 这个小组所在的投弹点,几乎被夷为平地. 在那件事情之后,李守贞听说有数名制作这种引线的工匠们被处死.据说是他们违反了制做这种引线的规范造作程序. 这让李守贞心中的愤怒稍稍平息了一些.制作武器的匠人们如果不认真的话,在战场之上,真的是会害死人的. 而李守贞不知道的是,数名匠人虽然被处死了,但制作这种快速引线的技术,却被保留了下来. 从那以后,李守贞便养成了一个习惯,在拿到这种投弹以前,他总会实验一下这种引线的燃烧速度,哪怕送东西来的人再三保证绝不会出问题,他也没有改掉他的这个习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一次送来的陶弹,又有了新的变化,外部不再是光滑一片,而是刻画成了一个个的圆形的图案,这使得这个陶弹的外观异常的漂亮. 一次次猛烈的爆炸之后,李守贞陪着那些大匠们到了爆炸的地点. 在经历过了无数次的实验之后,李守贞对于这些也已经有了相当的经验. “这一次的东西要好上不少!”看着镶嵌在那些断裂的木头人身上的一块块瓷片,再在地上寻找了好一会儿子,两手空空的他看着那些匠人道. “的确是好上不少!”大匠也显得很兴奋.”李校尉,感谢你多次提出来的建设性的意见,这样制作的弹体在爆炸之后碎烈均匀,既不会出现被炸成粉末,也不会单纯地被炸成两三瓣从而使得杀伤力大减.” “能为大匠提供一点点思路,是我的荣幸.”李守贞谦逊地道. “李校尉,等一下你跟我们走,秋大人要见你.”大匠一边检视着那些木头人,一边对李守贞道. “秋大人?” “就是大明兵器研究院的主事秋大人.”大匠笑着道:”你见过霹雳火,弩机这些东西吧?这些便都是秋大人研制出来的,你现在正在用的这些投弹,也是秋大人的杰作.” 一听到是这些东西的研究者,李守贞顿时肃然起敬.一名上过战场的军官,当然知道犀利的武器对于他们的帮助,战争的胜利,虽然不完全取决于这些武器的厉害程度,但却能在很大程度上增加获胜的机率.不管是霹雳火还是弩机,都曾在战斗之中成为他们手中最厉害的杀手锏.而现在,似乎这位秋大人又弄出了更恐怖的东西.作为一名军人,他当然懂得他现在几乎每天都要用上几枚的这东西的厉害. “你上过战场,打过大仗,又在这里呆了好几个月,对投弹的特性的了解,不会比我们这些匠人差,因此秋大人想要见见你与你详谈一下,看看你们前线的军人,对于这种武器的使用有什么建议,说到底,这些东西要你们觉得好用,那才是好东西.”匠人笑着道. “秋大人明察秋毫!”听着这话,李守贞对这位秋大人的好感,立时便又上升了几分. 1693:火药武器的原始运用 几个月以来,李守贞第一次离开了这个实验场地,在一句大匠的带领之下去见秋冬野.直到这时他发现,原来他与秋冬野的距离,只不过是隔了一座小山而已.山的这一边是他所在的实验场,而山的那一边,就是制作这些武器的地方. 呆在一幢楼房的三层,看着下面那些一排排的平房,凝视着房间的最尽头那一面照壁,上面严警烟火四个大字,是用鲜红的朱砂写就的,红得有些刺眼. 灰扑扑的平房看起来一点都不显眼,很难想象,这些天自己亲手投出去的那些威力巨大的武器,就是从这里生产出来的.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李守贞收回了目光,挺胸收腹,端端正正的坐好.要见他的可是当朝四品大员,与他相比,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两人之间的品级相差得有些太远.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粗布大褂的老人走了进来.李守贞看了他一眼,立即收回了目光. “李校尉是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老人直接走到了他的面前,开口问道. “您是?”李守贞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 “我是秋冬野!”老人微笑着道. 李守贞啊了一声,一下子跳了起来,他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位看起来普普通通类似一个打扫仆从的老者,居然便是当朝四品大员,兵器研究院的院长大人. “末将失礼.”他满面通红地向秋冬野施礼. “呵呵,没什么.”秋冬野挥了挥手,”今天我见你,就是一个武器的制造者和使用者的对话.不是上级和下级之间的会面,别这么拘束.” 李守贞讷讷地道:”我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什么?”秋冬野呵呵笑道:”没有想到当朝的四品大员就是我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儿?” 李守贞不好意地低下头. “其实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秋冬野笑道:”十年之前,我还是一个卑贱的工匠呢,要不是有了大明,有了陛下的赏识,现在我还不知道在哪里讨饭或者苦苦挣扎就为了一口饭吃呢!来,坐,坐下说.” 李守贞不断地摇头,但马上又连连点头,显然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别紧张,别把我当成一个大官,就当成一个工匠罢了.”秋冬野亲自替李守贞倒了一杯水,道:”其实这么多年来,官儿在不停地升,但我啊,还真不是当官的材料,以前见过的那些大官们的官威是怎么也学不来.其实像我这种人,往工坊里一站,怎么看都是一个工匠.这个官兄,也就是陛下让我能有更大的空间发挥我的特长罢了.来,喝口水,咱们慢慢说.” “多谢大人.”李守贞举起杯子,一口将杯子里的水喝得涓滴不剩,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这才安分了一些. “这几个月来,你一直在使用我们制作的武器,说说你的感受,最真实的感受,从它的威力,他的使用方法等等,事无巨细,都细细地说给我听.”秋冬野道:”你要清楚,最后这些武器,都会配发到军队之中,如果他们有什么缺陷而没有被发现,到了战场之上是会害死人的.” “是,秋大人.”李守贞清了清嗓子,道:”掷弹的威力,是勿容置疑的,说实话,第一次使用他们的时候,末将可是整整一夜都没有睡着,后来即便睡着了,梦里也都是那巨大的声响,爆炸的火光和漫天飞舞的残渣,毫无疑问,他们绝对会成为战场之上的利器.” “从最开始到现在,那一种最好用,那一种威力最大?” “威力最大的是我们最近开始使用的那些刻上了花纹的陶弹.”李守贞道,”末将仔细观察过了,那些碎片,基本就是按照先前镌刻的那些花纹破裂的,锋利的陶瓷片的破坏力是很惊人的.能深深地嵌进木头里,能轻易地撕破皮甲,但对于铁甲还是力有未逮.” “那你觉得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吗?” “如果装药的不再用陶罐,而是改用铁罐,末将觉得效果会更好.”李守贞有些迟疑地道. 秋冬野笑了起来,”你能想到这个,可真是不容易,不过铁弹壳子制作起来那可就麻烦多了,现在我们负责这个攻关项目的人还在努力.”他拉开桌子上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了一个黑黝黝的东西,递给了李守贞. 李守贞仔细地打量着手里的东西,是用铁制作的,上面也镌刻着花纹,将弹体分割成了一个个菱形的图案. “工艺不成熟,内里要装多少火药也不还在摸索之中,在最初的实验之中,有时候炸不开,有时候就炸成了几大块,还完全达不到我们的要求,不过以后,肯定是能攻克的.”秋冬野道. 李守贞有些兴奋地点了点头:”要是能用铁弹体,末将觉得可以轻易地撕透铁甲.” “以后你会看到的,在使用之中,有什么不便之处吗?” “有!”李守贞道:”首先就是投掷的距离问题,大人,像末将的臂力算是好的,但也只能将其投到七十步外,一般的士兵能投到五十步外,就很不错了.但您也知道,弩机的射程能在百步之外造成致命的伤害,而强弓的射距更远.在战斗之中,如果我们想将掷弹投进敌人群中,很显然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的.” “这个问题,暂时还没有办法解决.”秋冬野点头道. “再者,就是这引线的问题.”李守贞道:”这样作战的时候,受到的限制太大了,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带上引火物,在作战的时候将引线点燃.如果是雨天作战,基本上就没办法使用了.” “关于投射距离的问题,我们还是有其它的武器的,比方说用改良的投石机来投掷火药包,这个其实要更简单一些.”秋冬野沉思了片刻道:”不过你所说的受到天气影响而无法使用,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但是现在,我们还没有找到解决他的办法.” 秋冬野为难地搔搔脑袋,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有想到,只是苦无解决的办法.看着李守贞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不禁问道:”你想说什么?” “大人,我们常常用燧石来生火,两片燧石相撞,便会爆发火花,如果我们能在投弹的弹体里面状上燧石,再在外面加上一个拉绳什么的,一拉,燧石相撞……”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 秋冬野笑了起来:”火花出来了,可掷弹也马上爆炸了,这不是杀敌,而是自杀了.”秋冬野停了下来,突然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转了几个圈子,”这个思路可以啊,不能用到投弹之上,但我们可以用来制作另一个武器啊.” 他有些兴奋地看着李守贞,”你这个提醒很重要啊.” “大人刚刚不是还说这不行吗?” “掷弹不行,我们可以用来制作别的啊.”秋冬野呵呵笑着:”比方说,我们不用拉绳,而是设计一个机括,将掷弹埋在地里,在外面悄悄地露出一点点机关,嗯,不露出行,这个时候有人一脚踩上去,机关引去燧石相撞,爆出火花,引爆火药,轰隆一声,踩上这个机括的,还有他周围的人,是不是都会被炸死?” 李守贞打了一个寒噤,想到实验场上那些被炸得四分五裂的木头人,突然觉得这个主意当真好阴险.将掷弹埋在地里,让敌人自己踩上去引爆,这位秋大人的脑袋,果然与一般人不一样. 秋冬野兴奋地拍着手,”这是个好主意,我得把它记下来,回头就来试试.对了,你刚刚所说的那个思路,我觉得找徐来大人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解决延时爆炸的问题,如果能解决掉,那么你刚刚所说的雨天受限的问题,也便能解决了.” 就在秋冬野与李守贞两人说着话的时候,远离这里的大明皇宫之中,秦风也正在翻阅着兵器研究院中关于火药应用的绝密奏折. 很好,手雷弄出来了,虽然看起来还很原始,但什么东西都是从最原始的东西发展起来的,有了这个底子,慢慢地终会让他们弄出更好的东西. 用改良过后的投石机投掷炸药包,也算是勉强能起到杀敌攻敌的作用,可自己最期盼出现的火炮在哪里呢? 最原始的火炮,并不需要多少的技术积累,在火药出现之后,他是最早出现的远程攻击热兵器,如果说火炮最难制造的,就是那个炮管子了,但以现在大明冶铁炼钢的技术,制造合格的炮膛应当难度不大.现在大明应当可以直接越过青铜火炮去制造铸铁火炮了. 只有火炮出现了,火枪才会慢慢地得到应用啊.不过在无烟火药被研制出来之前,在装填速度的技术改进之前,秦风觉得火枪的用处并不大,还远远不如弩机弓箭好用. “看来自己还得给他们一点点提示啊!”秦风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并不了解火炮的制造技术,但这并不妨碍他画一张火炮的外观草图出来然后在下面注释这个玩意儿是用来干什么的,至于将这张草图变成现实中的武器,解决这其中的一个个技术难题,那就是秋冬野那些大匠的问题了. 想到这里,他提起了笔. 1694:繁荣的齐明边境贸易 在大明的前身,秦风还是太平军的首领的时候,齐国曾在明里暗里对其有过一些帮助。 当然,这并不是出于友益,而是出于齐国当时政局的需要。当秦风大获全胜,彻底颠伏了越国,建立起了大明王朝并蓬勃发展的时候,齐国立即对这个朝气蓬勃如同一只小老虎的国度,产生了极高的警惕。数度想将这个尚未强壮起来的国度扼杀在摇蓝之中,最低程度也要让他虚弱无比。岂知事与愿违,在战火之中,大明越打越强,便如同一颗钉子一般,扎在了齐国的北方。 当发现已经无法将这颗钉子在短时间之内拔出之后,齐国只能暂时偃旗息鼓,在防范的同时,又开始了与明国的互相利用,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两国精心算计,活生生地坑了当时实力天下第二的楚国,让楚国就此一蹶不振。 此后,齐国陷入了与楚国的边境鏖战和帝国内部的纷争当中而不可自拔,大明却是紧紧地抓住了这个时机,在勤修内政的同时,一举灭掉了秦国,实力大大增加。随之与楚国结盟,在支援楚国抗齐的同时,以无孔不入的经济手段侵蚀着楚国,最终导至大明伐楚之时,楚国基本上毫无抵抗之力,只是在上京城周边发生了一些激烈的抵抗便最终宣告覆灭。 至此,大明已经基本成长为了与齐国势均力敌的对手。 十余年间,齐国虽然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始终无法腾出手来全力对付大明,但他们的当权者,上至皇帝下至百官,对于大明的警惕之心却是从来没有降低过,两国之间的经贸往来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大量的商品交易,更多的是以走私的方式存在。 但随着两国皇帝签定了和平协议之后,两国的经贸终于开始了正常化。当然,出于对明国的防范之心,齐国仅仅开放了两个州郡作为双方的交易场所,一个是常宁郡,另一个是潞州郡。 大明对于楚国的经济侵蚀,对于在大齐所有有见识的官员,是一个警醒,也让他们认识到了覆灭一个国家,战争并不是唯一的手段。曾经的强国大楚,在大明的经济侵略之下,整个国民经济脆弱不堪,当大明举起屠刀的时候,楚国便应声而倒。 到现在为止,齐国仍然没有搞清楚明国的金融体系究意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们却知道一点,必须严防死守,不允许明人在齐国踏入这一领域。一张轻飘飘的纸片,便能从大齐换走真金白银,换走一车车的实物,这在齐国的官员心里怎么也不踏实。 大明的谈判官员们努力的结果,也只是让齐国答允了在常宁郡,潞州两地可以使用明国的纸币,踏出这两个区域,明国的纸币在大齐便一文不值,买不到任何的东西。而没有官方的许可和推广,大明的纸币在齐国广大百姓之间,自然也缺乏公信力,属于那种擦屁股都嫌硬的东西。 不过大明也并不着急,对于他们来说,撬开了一条缝隙便已经足够。大明纸币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将以大明本身硬实力的增加,以及他的轻便易携带而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赢得他该有的地位。 两国和平协议的签定,带来了两国边境交易的极大繁荣。 大明的商品现在已经处在一个异常繁荣的阶段,国内的货物生产,正在慢慢地摆脱过去一家一户的生产模式而向作坊式过渡。商人们集中人手,集体生产,将货物的成本极大地降低,这使得在明国与齐国的交易之中,明国货物占有着极大的价格优势。 商人逐利,齐国的商人很快便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从大明进取货物运到齐国内地销售,哪怕是加上运费,其价格还是比齐国国内要更低。而更低的价格,自然就具备了更强的生产力。更何况,这种集中式的生产,对于产品质量的把控要更有保证,质优,价廉,正在慢慢地成为明国货物的代名词。 两国相互开放市场只不过一年时间,但明国的贸易优势正在慢慢地显现,从明国进入齐国的,大都是加工过后的成品,而从齐国进入明国的货物,则是最原汁原味的原材料。 当齐国的官员们还在为商业的繁荣而发展而收获了更多的商税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发现,国内的一家一户的这种小农式作坊生产出来的产品,已经慢慢地无人问津。农人们除了种田所得的收获之外,原本的一些额外的进项补益,正在逐渐地消失。齐国国库似乎在充盈,但国内最底层的百姓,日子过得并不比以前更好。虽然他们现在中的绝大部分都有了自己的土地,但同样的,沉重的赋税以及徭役也同样地加诸在了他们的身上。 在过去,依附于豪族的齐国佃户们,需要承担的赋税并不多,但当他们拥有了土地,成为了自耕农,赋税便随之而来。更重要的是,这些分给他们的田地并不是免费的,效仿明国土地政策的齐国,纵然规定了这些花费只需在未来的几年之内还清,但农民们想要还清这些款项并不容易。 因为有一项,齐国人并没有学去,那就是明国彻底地免去了徭役,极大地降低了农民承担的税赋。 而这一切,因为才刚刚露出萌芽,齐国的政策制定者,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问题。明国正在利用齐国开放的这两个口岸,采用着另一种有别于侵伐楚国之时的经济手段。 昌渚,过去这个曾经因为战争而变成荒芜之地的边境城市,正在因为明齐两国的贸易发生着天翻天覆的变化。 大明的轨道车系统,终于从武陵延伸到了桃园郡,桃园郡轨道车站,一时之间成为了大明最为繁忙的车站,无数从大明内地生产出来的货物,通过轨道车源源不断地运送到了桃园郡城,然后再通过桃园郡城通往昌渚的水泥大道,转运到昌渚来。 曾经一片废墟的昌渚县城,一年时间,便已经是高楼林立,聚居在这里的原住民极少,绝大部分都是从全国各地涌来的商人,他们在这里买地建设起一家家的商铺,一座座巨大的仓库,无数的货物将这些仓库填满,然后又在极短的时间里,被齐国商人们买走,腾空。一座座的酒楼,客栈应运而生,许多的齐国商人,要么在这里买下商铺落地生根,要么便长期租用客栈房间作为交易的根据地。 大明的国立太平银行,私人昌隆银行,都在这里开设了分号,每天都能看到齐国商人们用马车拉着一车车的铜钱,或者是一箱箱的金银走进这两家银行,兑换成明国的纸币,然后去与明国商人交易。因为大明的商人不收这些铜银金银之物,只认大明纸币。 当然,如果大明要向齐国商人采购货物,同样也需要从银行之中兑换出金银或者铜钱给付给对方,因为对方回到国内采购,大明纸币则是无法流通的。 在这样的交易之中,齐国并没有做过统计,但大明的两大银行,却一直在默默地做着这些数据的收集,一进一出之间,齐人的这些硬通货,正在悄无声息的流入大明。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手段,两大银行还耍了一个小小的手段,那就是这些纸币和金银铜钱的进出之间,价格并不是一样的。用同样的铜钱和金银在大明银行兑换纸币,能够得到更多。比方说一两银子,在大明太平银行能兑换出一两零一钱的纸币,一两十钱,这零点一钱看起来不显眼,但如果数额足够大,便也是一笔相当大的收入。 这个不起眼的小手段,立刻便摧生了另一门生意的产生,不少的齐国商人利用各种手段在齐国国内获得这些硬通货,然后在两大银行兑换成纸币,再拿这些纸币去购买明国的货物运回国内销售,里里外外都是钱,赚得盆满钵满的同时,私下里还在嘲笑着明人的愚笨。 齐国商人很高兴,大明的两大银行也很高兴,因为他们正在执行的是大明帝国中央银行的另一项金融入侵计划,这个计划在长期执行之后,将会使得齐国国内的金银铜钱逐年减少,从而造成钱荒。 在利用经济,金融这些手段摧毁另一个国家的经济民生,大明人在经过了楚国一役之后,现在已经是驾轻就熟了,更多的阴谋手段,正在大明中央银行那些公房之中,被专业的人才一个个的冥思苦想出来,然后被逐一运用到实际手段之中。 货物倾销,金融掠夺,两项计划正在同步推进。 而对这些还没有一个完整概念的齐国,现在尚懵然无知,当他们意识到问题的时候,这朵恶之花,只怕早就开出了绚烂的花朵。明国的这两项计划,无论哪一个成了气候,对于齐国的经济打击,都将是极其惨重的。 1695:酒楼 好运来酒楼,名字极俗气,但却不折不扣是现在的昌渚最大的也是生意最为兴隆的酒楼。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好运来酒楼在这里扎根最早,时机也抓得极准,短短的一年功夫,便从一个只有五六张小饭桌的小饭馆变成了如今三层高的大酒楼。 酒楼老板孔连顺在当地也算是一个传奇性的人物。他是本地人,在前越时期,孔家是昌渚有名的大地主,家财万贯,良田千倾,日子过得十分的轻松惬意。 生活的剧变起于齐国与大明达成协议自桃园郡撤军之日始。当时用心恶毒的齐军在临走之时,正儿八经地实施了三光政策,能抢走的全都抢走,不能带走的全部烧光,不愿跟着走的直接杀光,使得桃园郡遭受大劫,时至今日,在人口上仍然没有恢复到前越时期的水平。 孔连顺一家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齐军裹协着一起到了常宁的。这些富户,能带走家中的浮财,但却无法带走土地。 作为敌国俘民到了异国他乡,钱财可就不再是傍身之物而是灾祸之源了,即便当时的齐国为了稳定这些从前越掳掠来的人丁颁布了一系列的政策,但却仍然架不住人的贪婪之心。 所以孔家很快就败落了。相比于那些本来就很贫困的百姓总是能在绝望之中觅得一线生机,找到自己的生存方式不同,孔家人却是完全适应新的身份。人生的巨大转折很快让这个曾经的家族分崩离析。 孔连顺在齐国苦捱了数年之后,终于与一些逃归的桃园郡人,逃回到了明国境内。只是过去光阴,皆成落花随水而去,今日之大明,再也不是孔连顺记忆之中的那个国度,孔家在昌渚县曾经拥有的一切,亦全部失去了。他连那些原本属于他家的土地也不可能拿回来了,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地契这些相应的凭证。 在大明统一前越时期,但凡是和平归顺了大明的郡治,其治下的豪绅地主们,在土地改革的大环境之下,都是将自己的土地出售给了朝廷,然后拿着一笔钱去开始他们的新生活,绝大部分投身入了商海。但孔连顺却没有办法拿到这笔钱,因为不管是桃园郡还是昌渚的大明官员,都不认这笔帐。那时的桃园郡郡治,整个穷得冒烟,别说是实在没有钱,便是有钱,郡守贲宽也不可能拿出一大笔钱来赎买孔氏的土地。大明军队进入桃园郡的时候,这里早就是一片荒芜,土地皆是无主之物。 昌渚的大明县治按照规定给孔连顺分配了土地,房屋,牲畜,工具,不过这位曾经的大家少爷又何曾会种田呢? 不过他倒也是有些胆识,直接找上了昌渚县令,要求将这些分配给他的东西折算成银钱,他不要地,只要钱。 昌渚县令本来是不肯,因为在昌渚,土地多得是,但钱当真是缺,不过架不住这家伙一哭二闹三上吊,最终还是选择了息事宁人,给钱了事,说来也都是自家百姓,也的确是不会种地,将这些东西分给他,没的糟塌了。 拿了钱的孔连顺,便在昌渚开了一家小饭馆。 当时在昌渚,能吃得起饭馆的人并不多,最主要的就是一类人,大明的士兵。孔连顺虽然种地不行,但做生意的脑袋瓜子却是不缺的,针对驻守在昌渚的士兵大都来自沙阳郡等地的特点,专门聘请了一个会做沙阳菜的厨师。 军队长期驻扎在外,士兵思乡情绪自然是浓厚的,有一家能够吃到家乡味道的饭馆,自然便成了这些士兵们休沐之时的首选。 孔连顺的好运来小饭馆在昌渚慢慢地小有名气起来。大明士兵们薪饷极高,用起钱来自然也是爽利,几年下来,孔连顺很是赚了一笔。 一年之前,听闻大明将与大齐谈判签署和平协议风声的孔连顺,他当机立断向大明昌隆银行在郡城的分行贷了一大笔款,然后修建了现在的这座豪华气派的好运来新酒楼。 命运再一次地青睐了这位曾经的落魄公子哥儿,他的酒楼峻工不久,两国便签署了和平协议,常宁郡更是成为了大齐向大明开放的一个窗口,昌渚这个位于两国边境的小城,立时便成了风云之地。 现在的好运来酒楼,在当地算是一块招牌,也是一个地标建筑,因为整个昌渚,三层高的大楼还只有这么一座,便连县衙,也不过是一个小院子罢了。 好的口碑,好的地段,使得好运来酒楼当真是好运连连,在昌渚,便连酒楼客栈业的大享田氏,居然也竞争不过孔连顺。 好运来酒店的阁楼,被孔连顺装修得很是豪华,他将这里作为了自己平时的休憩之所,坐在阁楼窗前,透过琉璃窗看着下面街道之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和络驿不绝地进入到酒店里的客人,是孔连顺平素最大的爱好。 随着酒楼的改造升级,以前来得最勤的大明士兵已经少了,因为现在好运来酒楼的价格,纵然是薪饷极高的他们,也觉得有些吃不消了,也只有那些军官,才会仍然前来光顾。现在好运来的主顾,基本上两国汇集在昌渚的商人。好运来酒楼不仅有楼下的大厅,二楼三楼更是隔成了一个个隔间效果极好的小房间,对于有着极强商业保密意识的商人们来说,这些小房子,便是最佳的谈判场所了。 今天的孔连顺不是一个人坐在阁楼之上,在他的身边,还坐着另外一个人。如果此时有一个大明鹰巢的高级官员在场,对于这个人一定不会陌生,他是大明鹰巢的老对手,齐国鬼影的高级谍探秦厉。 秦厉以前一直在前越活动,参与了这些年来所有针对明国的行动,虽然结果基本上都是以失败而告终,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也给大明带来了极大的麻烦。像当年他一手策划的蛮人下山,便一度使得刚刚建国的大明面临三面作战的窘境,使得那时的大明一度风雨飘摇。 “孔掌柜,生意兴隆啊。”秦厉笑得跟一朵花儿一般,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孔连顺。这个人,便是他的又一个佳作,现在看起来,当初的投资,完全是值得的。 别小看一个酒楼,自古以来,酒楼,青楼,客栈这些地方都是谍探人员收集情报的最佳场所,无数的机密有时候便是在一场场的觥筹交错之中不经意地说了出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些零碎的只字片语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经过融会贯通,相与映证,最终便能形成一份极有佳值的情报。 “秦大人,这一年来,我的工作想必你还满意吧!”孔连顺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着惧怕,也有着厌恶,可惜他知道,这这一辈子休想摆脱眼前这个人的纠缠。 “满意,很不错,不但是我满意,曹辉曹大人对你的工作也是赞不绝口啊!”秦厉笑咪咪地道:“孔掌柜,你已经被晋升为校尉了,再往前走一步,可就与我平起平座罗。” “在下可没有这种野望,只想平平安安就好。”孔连顺看着街道之上,身着黑衣,臂膀之上绣着一个安字的巡逻部队走过,突然打了一个寒噤。 秦厉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问道:“这便是明人新的冶安部队?” “是的。脱离了军队管辖,属于刑部管理。他们与本地捕快一起,构成了本地的治安力量。”孔连顺道。 “明国这一次的动作很大啊,你这里,还有一些什么新发现吗?”秦厉问道。 “秦大人,我这里来往最多的就是商人,商业情报或许会有很多,但涉及到朝廷大事,你觉得这些商人们能知道多少?”孔连顺反问道。 “不不不,这你可错了。”秦厉头摇得像拨浪鼓:“孔掌柜,看来你还不了解明国的大商人这个集体啊!他们可与我大齐的商人不同,也与你过去映象中的商人不同,曹辉大人说过,大明的商人,已经形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政治力量,他们是能够对大明的政策构成影响的,而且,他们也正在向着这方面努力。明帝秦风费尽心机地干掉了旧的豪门世家,可新和豪门世家已经开始慢慢成型了。不要小看来你酒楼的那些商人,仔细地打探他们的背景,说不定你根本就没有在意的一个商人,便会是某一个大豪商放在表面上的棋子,而从他们那里得到的信息,指不定就能分析出明人下一步想要干什么。” “明白了,以后我会小心收集这方面的情报。”孔连顺闷闷地道:“秦大人,你可知道明人已经将过去的鹰巢升格成为了国家安全部了,这可是能比拟六部的所在,他们的权力更大了,触角也更长了。” “你不用担心。”秦厉笑道:“你的所有一切,我们都做得干干净净,他们不管怎么查,也查不出什么破绽来。知道你存在的,只有我。而我,如果不小心被明人逮着了,尽管放心,死人是不会吐露秘密的。” 1696:手段 孔连顺从一边的柜子上抓过来一瓶酒,旋开盖子,咕嘟咕嘟地连喝了几大口,脸上立刻变得潮红起来.咚的一声将酒瓶子顿在小桌上,看着秦厉道:”这天下从来就没有能永久保守的秘密,你可知道,我在这里过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你可知道,多少个夜晚我被从恶梦之中惊醒,在梦中,那些穿着黑色制服的士兵破门而入,将我五花大绑地拖走?” 秦厉微笑着道:”可你依然做得很好.这两年来,我们向桃园,武陵派出了很多的人手,熬得时间最长的,不过一年.而你,已经在这里呆了整整四年了.不但为我们收集了无数的有价值的情报,更是一步步地稳妥地再向上走,你收集的情报的价值已经越来越大了,所以,这才有了我专门跑一趟的理由.” “只见着强盗吃肉,哪见着强盗挨打?”孔连顺哀叹道. “我知道.”秦厉笑着提起酒瓶,喝了一口,咂巴了一下嘴巴:”好酒,明国生产的烧刀子,不负其名.孙连顺,你经历过的,我都经历过.时间一长,你自然就习以为常,安之若素了.” “四年了,时间还不够长吗?”孔连顺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秦厉. “我干这一行已经足足二十年了,前十年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再五年,我便习已为常,这五年,我如果不做事,便会坐立不安.觉得人生甚是无聊.”秦厉笑咪咪地又喝了一口酒,脸色亦显得红润起来.”孔连顺,你比我优秀,你比我做得好多了,我觉得你进化到我这个阶段,兴许只需要十年就可以了.” 孔连顺厉声道:”我不想过你这种日子,我只想与我的亲人团聚在一起平平淡淡地就好了.” 秦厉看着孔连顺,”你要清楚,在你的经历之中,你的家人,都在常宁郡被那些贪官污吏给迫害致死了,当然,如果你想,我也可以编个理由将他们给你送回来,让你们团聚如何?只要理由合适,瞒过明人也不是不过能.” 看着秦厉脸上诡异的笑容,孔连顺颓然道:”不,不,便让他们在长安好好的生活吧,我不想他们与我一起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秦厉脸上的笑容和熙了许多,站起身来,走到孔连顺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是正理,男人嘛,就该在外面找拼,给老婆孩子挣一个光明的未来是不是?孔连顺,这是一场谁也躲不过去的劫,平静的生活,哪里有平静的生活?你以前在昌渚,与世无争,还不是一样被卷入了这乱世之中落得一无所有?是被动地被这个劫吞没,还是勇敢地参与进去努力地去改变自己那岌岌可危的未来,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看着孔连顺的脸色,他大笑起来:”你知道吗?我现在甚至期盼着你能在桃园,武陵替我们建立起一个谍探网络起来.” 孔连顺冷冷地看着他:”你如果想我早点死的话,这样做,的确能很快达到目标.你可知道,昌渚现在是两国商人云集,同样的,也是明国国安部最为关注的地方,在这里,随时随地都有暴露的可能.” “这个随你的意,我并没有硬性的要求,或者一个你,便能胜过无数无用的谍探.”秦厉点点头道.”早前你的报告中说,田氏已经向你发出邀请想与你结盟?” “什么结盟,不过是在昌渚干不过我,想变个法子并吞我罢了!”孔连顺冷笑道. “以田氏的势力,为什么没有强行动手呢?” “因为桃园郡守贲宽似乎很讨厌田氏,所以在这里,田氏不敢动粗.”孔连顺答道. 秦厉想了想,”答应田氏,但有一条,昌渚的酒楼经营权,管事的必须是你,而不是他们田氏的人.田氏想要的不过是钱罢了.” “你疯了?田氏是什么你不清楚吗?田真在国安部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田氏酒楼便是国安部最大的谍探窝子.” 秦厉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为了这个,那倒是真不用理他们,一个田真,可比贲宽有价值多了.如果你能藉着这条线攀上田真,那对于我们来说,才是意外之喜.” 孔连顺脸色苍白起来:”让我走到田真的面前,你是怕我不死吗?” “放心.田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对付.”秦厉冷笑.”至少我认为,你一点儿也不比他差.我们并不是要你去专门刺探什么情报,但你要清楚,只要你能结交上这样的人物,在与他们平常的交往之中,便能得到许多我们想尽办法也得不到的东西.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能与田真交往的人,又有那一个不是有权有钱有势的?他可是大明第一流的权贵.” “我明白了.”孔连顺垂头丧气地道. “但是不要急,这事儿,要拿着架子,先让他们欲求而不可得,既然有贲宽在后面站着,你自然可以要求得更多.”秦厉哧哧地笑着,”愈是得不到的,他们就愈会珍惜.” “即便我加入了他们,只怕也不可能就接近田真吧?说到底,不过一个酒楼老板而已.” “事在人为嘛,我们并不急.一急就会坏事.”秦厉道.”但不走出这第一步,你永远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是吧?” 孔连顺站了起来,走到一边的柜子里,从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秦厉的面前. “与其现在就期盼与田真这样的人拉上关系,倒不如先来一点现实的,有可能实现的事情.” 秦厉打开面前的卷轴,看着卷轴上画着的一个少女,”这是谁?有什么来历?” “这个女人叫做樊小妹.与他的家人当年一起被齐国掳掠到了常宁郡,因为生活艰难,他家又遇上了很大的问题,所以这个女子便被卖给了一个常宁郡的富商,据说后来又被送到了长安.”孔连顺介绍道. “她有什么背景吗?”秦厉端详着画轴上的少女. “这个女人的哥哥叫樊昌.”孔连顺看着秦厉道. “樊昌?明军驻昌渚县的领兵将军?”秦厉眉毛一挑,眼中的神色立刻便兴奋了起来,”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并且有了这个女子的画像的?” 孔连顺道:”我刚来昌渚的时候,开了一家小饭馆,那时的樊昌还只是一个校尉,有时候会做东请他的那些外地麾下来我这儿吃饭,一来二去,便与他熟悉了起来.攀谈之中他知道我也是从常宁郡九死一生逃回来的事情之后,便与我说起了此事.他很心疼他这个小妹,一直也没有放弃寻找樊小妹的念头.那时的我,自然也不敢说能帮他,因为这与我的身份不符.后来他来的渐渐少了,我也就淡忘了此事,或者他也只是觉得与我同病相怜再说起此事吧.” 秦厉满意地点点头:”你做得很好,如果你当时就起了拉拢他的心思,大包大揽地应承此事,只怕就会让人怀疑了.一个逃民,怎么可能帮上这样的忙呢?瞧,孔连顺,我就说你心思缜密,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料吧?看起来事情的进展,就在这一年之中罗?” “正是.”孔连顺点了点头:”今年初,我的小饭馆已经变成了如今的大酒楼,他也升职成了将军,嘿,他升职倒是极快的,现在已经是驻扎昌渚统兵三千的将领了.他仍然是宴请他麾下的外地将领来我这儿吃饭,席间,我巧妙地提到了此事.” “嗯.” “我跟他说,现在我认识了许多来自长安的商人,或者这些人,能帮他打听一下他的妹妹的情况.”孔连顺道. “过渡自然,不错不错.”秦厉拍掌笑道. “他听后自然是大喜,这些年来,他也拜托了许多人去打听他妹妹的消息,但始终是一无所获.”孔连顺道:”听到我的这话之后,立即便找了画师,将他妹妹的画像画了下来,不过这副画像已经是几年前的了,樊昌说有九分像.” “几年前的像啊!”秦厉沉吟道:”女大十八变,只怕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吗?这可有点难度?” “找个人而已,鬼影儿做不到吗?”孔连顺讥诮地看着他:”樊昌可是驻昌渚的将军,这里是明军与齐国对抗的第一线,这样的一位将军,手里掌握的信息,只怕远远不是一般的将军可比的吧?如果能找回这个女子,樊昌只怕便会将我视做大恩人,我与他结交便自然而然地可以更深一步的进行下去了.” 秦厉哈哈一笑:”行,这个女子,只要她还活着,我便一定能找到她.并且让她发挥出该发挥的作用,等找到了这个女人,会有一个真正的齐国商人将这个消息带给你的.” “那就好.” “孔连顺,不用这么愁眉苦脸的,胜利一定会是属于我们大齐的,再熬上几年,等到我们大齐渡过了眼前的困境,我们便会向明国开战,将他们彻底消灭,将整个大陆一统到齐国的龙旗之下.”秦厉道. “我没有你那么乐观!”孔连顺摇了摇头:”虽然我也希望你们能胜利,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摆脱眼前这样的胆战心惊的生活,才能与我的家人团聚.” 1697:一个商人的见识 秦厉呵呵的笑了笑,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坐姿,道:”你想多了,大齐立国一百余年了,明国才立国多久,大齐的底蕴你根本不清楚,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放心吧,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孔连顺盯着他:”我相信,当年秦国人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被明人三下五除二被干掉了,楚国人也一定是这么想的,但他们甚至连仗都没有正儿八经地打上几次,便被明人莫名其妙地给干掉了,秦大人,你这么说,不会让我放心,反而让我更加的心惊胆战.” 秦厉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有些不屑地道:”秦楚岂能与大齐相比!” “秦楚的确不能与大齐相比,大齐比他们强大太多,可是现在的明国,也已非昔日了.秦大人,你这一辈子为了大齐,奔波在外,不辞辛苦,无畏生死,我是很敬佩的,可你对明国了解多少呢?据我所知,你近十年的功夫,都用在了明人的身上,如果连你也是这样看待明国,轻视明人的话,我不得不担心,未来的胜利者会是他们.”孔连顺并没有照顾秦厉脸面的意思,直截了当地道. 秦厉不知不觉地坐直了身子,他终究还算是一个清醒的人.”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因为我在常宁郡生活过多年,又在长安生活了一年,回到桃园郡,至今日也已经四年了.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所以看问题自然不及你们站得高,看得远,我只能看着眼前,看着当下,看着与我一样的人或者那些比我更加不如的人.”孔连顺道:”但我就是从这些人身上看到了两国的截然不同.” “说说你的感受.”秦厉点点头道:”你说得也有一些道理,从不同的角度看问题,更能将一个问题看得全面.这或许对我也有所补益.” 孔连顺想了想,道:”秦大人一直强调的是齐国的底蕴,这我并不否认,而且现在齐国也正在进行着翻天覆地的大改变,这的确会在未来增加齐国的实力,但是秦大人,你知道齐国给我的感受是什么吗?” “强大?” “的确很强大,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四十岁的壮汉.”孔连顺道. 秦厉不由得笑了起来:”你的感觉很准确,现在的齐国,正一天比一天更强壮.假以时日,他会更强壮.” 孔连顺淡淡地道:”秦大人,一个壮汉,四十岁已经是巅峰了,再往后,可就要走下坡路了,您别瞪我,我知道今日这齐国,比起过去之齐国,的确要强上一些,未来,或者比过去的齐国要强上更多,但这是一个纵向的比较,是与过去的齐国比.但现在,我们要将他拿来与明国比.” “明人在你眼中又是多少岁呢?” “二十岁!”孔连顺道:”在未来,他才会真正的越来越强,现在的他,就已经与齐国能够相抗衡,但他还有几十年的时间足够他成长,愈往后,明人力量上的优势会更加明显,齐国的确在一天比一天变强,但是比起明人变强的速度,远远不够.” 秦厉的脸色很是阴沉.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现在就与明国开战的话,会更有赢面?” “五五之数.”孔连顺断然道. “往后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齐获胜的可能性会越来越小,除非出现什么大的变故.”孔连顺道. 秦厉大笑了起来:”孔连顺啊孔连顺,你的确只是从一个低层面上看到了一些东西,不过你说的这些,还是对我有些启发的.我会提交报告上去.我想要告诉你的是,从皇帝伊始,我们从来都没有小瞧过明人,对他们的重视,前所未有.所以,你便放心吧.” “我就是担心你们的这种重视仍然远远不够.”孔连顺眼中的忧虑之色,并没有丝毫的减弱,他拿起了桌上的酒瓶子,放在了秦厉的面前:”你知道这瓶酒多少钱吗?” “这个我知道,十两银子一瓶.”秦厉道:”明人制造出来的最好的也是最烈的酒嘛,不仅军中厮杀汉喜欢,便是一般的百姓也很喜欢,不过喝得起的人可不多.” “可你知道这瓶子,这酒,造价几何吗?”孔连问追问道. 秦厉提起瓶子,看了看:”这瓶子一看就是上好的琉璃,造价一定不菲,加上这烈酒,十两银子,说起来并不贵.” 孔连顺冷笑起来:”我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只到我认识了一个专门往齐国卖这种酒的人并成功地和他成为了朋友之后他才告诉我实情.他从大明的官办作坊里进这种瓶子,一个一两银银子.而据他所知,大明造这种瓶子的作坊,成本最多只有一钱银子.十倍的利.他将这种瓶子购进来,然后装上烈酒,这种烈酒的造价也不会超过一两银子,二两银子的成倍,卖给大齐的商人,一瓶是八两银子.” 秦厉一呆:”不是说琉璃很贵的吗?” “那是齐人这样认为.大明早就攻克了制造琉璃的技术,说出来让你惊掉大牙,制造琉璃的原材料,就是沙子.”孔连顺道. 秦厉不由呆住了. “大明以前并不大规模地造这种烈酒,因为他很耗粮食,过去造出来的烈酒绝大部分用于军中作为药品使用,但现在,他们能大规模地酿造了,为什么?因为他们从齐国进口了大粮的粮食.大概齐国还以为用陈粮卖出了新粮的价格而沾沾自喜吧?岂不知返过身来,便被明人赚取了更多的钱财.卖粮食获得的那一点点银钱,早就被明人百倍千倍地赚回去了.” 秦厉不由喘起了粗气. “这么说来,我们必须要禁止向明人出售粮食了.” “没用的.”孔连顺叹道:”你们禁止出售,但商人们会因为高额的利润而向明人走私的,明人已经培养起了齐人饮用烈酒的习惯,你们禁售粮食,只会拉高这酒的价格.只怕会让明人赚得更多.” “我们可以禁止在齐国卖这种酒?” “军中不需要吗?”孔连顺冷然道:”大齐可曾掌握了酿造这种烈酒的技术?而且只怕封禁越严,追捧之风愈盛.而且明国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禁售?” 秦厉不由呆住了. “其实远远不止这些啊!”孔连顺叹息道:”看到那些停在门前正在卸货的沙糖吗?明人从齐国大量进口这种沙糖,运回国内,加工制造成了霜糖,冰糖,还有风行多年的彩虹糖,然后再返销到齐国之内.秦大人,你或者对商业并不了解,但我敢肯定,齐国的那些制作霜糖,冰糖的作坊,只怕快要破产了.因为明人的这些产品,哪怕千里迢迢地运到齐国,价格仍然比齐国自己制造的要便宜.” 秦厉瞪着眼睛看着楼下的一家商户,那里正将一袋一袋的沙糖扛进屋中. “我是一个商人,所以我就从商人的角度来看问题.我看到的是齐人卖到明国的,都是一些最基本的原材料,而明人卖到齐国的,却是一样样的成品.这中间的差价,齐国只要调查一下,换算一下,就会明白其中的巨大差距.大齐看似也在两国的贸易之中赚钱,但却远远没有明国赚得多.明人是在用齐国的资源赚齐国的钱呐.” “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会向上面报告的.”秦厉咬牙道:”我们的户部,工部那些官员们都是吃屎的吗?” “他们只看到了国库在充盈,却没有看到其中潜藏的危机,我也是这几年经商,与一些大商人们的交流更多,才慢慢地悟到了这其中的窍门.”孔连顺叹道:”更可怕的是,明国的商人似乎在统一地执行一个策略,那就是涉及到大齐最基础的一些产业所生产出来的产品,他们都在用更低的价格向着齐国出售.表面上看起来,他们甚至是不赚钱的.” “你刚刚不是说商人逐利吗?他们图什么?是明国朝廷在压迫他们?” “当然不是,明面上他们的确不赚钱,但暗地里,他们却有另外的来路.”孔连顺道:”这些商人们在大明的两大银行贷款,利率只有半成,而一般的贷款,这种利率可是两成甚至更高.这里头的差价,就是这些商人们的盈利所在,因为他们可以贷出大笔的钱来,投资到产出更高的产业中去,从而弥补在这方面的损失,换句话说,这些商人由朝廷在补贴.大齐,可懂这种手段?” 秦厉默然不语.就算懂,只怕大齐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秦大人,他们正在悄无声息的摧毁大齐的根基.”孔连顺哀叹道:”可大齐,却还乐在其中,自以为得计啊.以为将明人的银行隔绝在外就万事大吉了,这种情况延续下去,只怕大齐的百姓会越来越穷的.你可曾见过大明的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就拿桃园郡来说,一户普通的种地人家,一年的收入都有几百两银子.他们赋税极低,没有徭役,过去的徭役甚至成了他们增收的手段.大明朝廷看起来很穷,但他的百姓真富.明国皇帝需要钱的时候,就发行所谓的国债,不管发多少,大明国内,都能将其消耗得干干净净.换句话说,明国皇帝只需要想要钱,他随时可以聚集起海量的财富.” 秦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所说的,我需要亲自去看一看,我要走一趟明国国内.” “那太危险了,明国认得你的人可不少.”孔连顺摇头道. “没关系,我能活到现在,自然有我的手段.另外,你说的这个樊小妹,我马上就会安排人去寻找的,不会误了你的事情.” 1698:大鱼 相比起武陵郡这些年来的巨大变化,作为整个大将军行辕所在的昭关,就显得破旧了一些。 吴岭进驻这座雄关之后,多年以来,基本上没有对这座重要的关口作过什么大的改动。在吴岭看来,原来的昭关,已经够用了。再上关隘上面花大量的钱财,实在是不值得。 受秦风的影响,吴岭对于险关重隘一向是不屑一顾的。所谓固若金汤的城池压根就是不存在的,雄关存在的目的,最终就是被人用来打破从而变成他人的彪柄战绩而被载入史册。 人心城,则不城。 吴岭相当认可秦风的这一句话。与齐国战起,如果真让齐人一路势如破竹打到了昭关之下,试问一座关隘,又能阻挡敌人多久呢? 御敌于国门之外,便是吴岭自上任以来的最基本的策略。所以过去无论是在昌渚,还是在湘溪等边境县上,吴岭统统只有一个策略,被人咬一口,那就得咬回去。你不来骚扰我,我还想去找你的麻烦呢! 主动的战略,的确取得了成效,边境线上的互想袭扰,总体上还是明人占着上风。 原本武陵战区一共约有三万五千余人,分驻益阳,武陵,桃园三郡,桃园为一线,武陵为中心,益阳为后援,构成了明军在武陵战区的整个梯次防御线。新年过后,原中央战区大将军野狗甘炜调任武陵战区任自己的副将,其亲卫营苍狼营也一并被调到了武陵战区,使得武陵战区的战斗力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 吴岭可不会认为野狗从一个战区大将军被弄到自己这里来成了副将便认为是野狗倒了霉,他心中很清楚,野狗来,不外乎两个目的,第一是平衡自己在武陵战区一家独大的局面,野狗一到,原本属于大明老营头的那些部队,自然便会以野狗马首是瞻。二来,也是朝廷对整个武陵战区的重视,未来的齐明争霸,主战场差不多就会放在这里了。 最初之时,吴岭还是比较担心野狗不好共事的。 野狗是典型的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家伙,除了皇帝的话,谁的话在他的耳朵里都不好使,更让人不安的是,这人一根筋,压根儿就不懂得什么叫谋划。吴岭在整个吴岭战区经营了多年,对于未来的战事,早就有了一个系统的考虑,他什么担心野狗到来之后提出异议,然后推倒重来。 劳民伤财倒是其次,吴岭最担心的便是各部队会因为这些而读到一些不好的东西,从而对整个武陵战区的凝聚力造成极坏的影响。 然而他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野狗到了武陵战区之后,规规矩矩的参见了他这个顶头上司,并没有对武陵战区的日常管理,作训作战计划提出任何意见,只是要求他必须驻扎在桃园郡。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吴岭马上便答应了他。于是这位虽然瘸着一条腿,但却风风火火的大将军便带上他的苍狼营,一溜烟儿地奔到了桃园郡。 这位到了桃园郡之后,还搞出了一件事情,让吴岭啼笑皆非,这位大将军居然要将自己的行辕扎在昌渚。桃园郡守贲宽坚决反对,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哪怕被野狗叉着脖子掐得满面通红,口吐白沫,贲宽还是只有两个字,不行。 当然不能让野狗驻扎在昌渚,那里现在不仅是明齐两国的商贸集散地,更是对齐国的第一线,平时在哪里驻个三五千军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但你堂堂一个大将军跑到哪里去扎下行辕,这不是在告诉齐人,我们准备要干你们了! 问题是,现在大明还没有准备干他们啊! 官司打到吴岭哪里,然后一路打到皇帝那里,最后的结果是皇帝派了一名侍卫过来,带上了一根鞭子,狠狠地抽了野狗一顿鞭子,并勒令他向贲宽赔礼道歉。 挨了打的野狗倒也光棍,光着膀子背上几根荆条居然就这样招摇过市地去了贲宽的郡守府请罪。倒是让贲宽在颜面大涨的同时,也颇有几分不好意思。最后野狗将他的行辕驻扎在了桃园郡治,这两人居然相处得极为融洽了,听说经常两人聚在一起喝酒。 野狗是一个怪人,贲宽只怕也算是一个了。这两人不打不相识,现在倒似好得穿一条裤子了。 不过吴岭从这件事中,还读出了另外一个意思,那就是皇帝对野狗的信任,只怕无人能比。大明立国十余年了,皇帝极少当面斥责一个臣子,更别说当众殴打了,享有这份殊荣的,满天下就只有野狗一个。 这不是耻辱,这是荣耀啊! 论宠信,自己拍马也赶不上野狗,这一点上,吴岭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家是皇帝的老跟班,一起从微末之际走出,而且为皇帝吃过大苦头的人。自己说起来与皇帝还是有过节的,跟皇帝作对了好多年。 不过呢,武陵战区还得靠自己。皇帝还是有知人之明的,派野狗过来,倒也是极妙的一招,一来平衡了武陵势力,二来,这位大将军那满是肌肉疙瘩的脑子里,装满的都只是冲锋的念头,要让他筹谋策划一场灭国大战,要了他的命他也干不出来。通过与野狗的近距离接触,吴岭算是彻底放心了他这位副手,在大事之上,这位绝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其他的,他爱咋地就咋地吧。反正也翻不起大浪花来,桃园郡贲宽那可是一个脖子极硬的家伙。别看现在两人好得很,但野狗要是触犯了桃园的利益,贲宽只怕马上就会撸起袖子跟他干。打当然打不过,不过最后的结果,多半是皇帝又派一位侍卫带着鞭子过来。 野狗这样的家伙,居然还娶了一位娇小玲珑如花似玉外带知书达礼棋琴书画无所不通的媳妇,大概这就是差什么补什么吧,两人站在一起,铁定的便是美女与野兽。幸好野狗生的是儿子,要是女儿,模样长得跟野狗一样,只怕就糟糕了。 翻着野狗从桃园郡发来的一些公文,看着公文后面那鸡爪似的签名,吴岭不由乐得笑了出来。有这样一位副将,是自己的福份呐。这位在桃园郡,就只抓一件事,那就是军队训练,对于整个武陵战区其它的事情,基本上不闻不问,自己发给他的所有公文,每一份的后面都只有五个字,知道了,甘炜。吴岭甚至怀疑他仔细看过没有。 在野狗提交的那些物资清单之上批阅上了同意,对于野狗的这些要求,吴岭从来都是不打任何折扣地便交付执行。 “大将军,国安局乌正廷求见。”一名亲卫推开了公房的门,走进来回禀道。 “让他在偏厅稍等片刻。”吴岭道。“我一会儿就过去见他。” “是!”亲卫转身离去。 乌正廷,整个武陵战区情报部门的大头目,所谓的国安局,其实就是朝廷新成立的国安部的地方部门。朝廷叫国家安全部,地方之上就叫国家安全局。其实就是以前的鹰巢换了一个名字并且叫地位拔高了一大截。以前的鹰巢隶属于都御史台,现在两家一分为二,都御史台成了监察部,鹰巢成了国安部。 自己身为大将军,乌正廷自然没有自己的地位高,但严格说来,他并不属于自己管辖,国安部的管辖权自成体系,名义上直属政事堂,实际上只归皇帝一个人管。在武陵战区,自己与乌正廷更多的是合作的关系,军队作战,可少不了详细的情报支持。大到军队人数,番号,驻防地点,小到地方上物价的波动,民夫的调集,其实都要靠他们来搜集,分析,然后汇编之后交给自己。他们卓有成效的工作,能够极大地提升自己的决策能力。 吴岭知道在国安部内,便有一个专门从事军事情报的部门,叫军情司。 一般来说,乌正廷这样的人物,是很少单独与自己见面的。今日专门前来,只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想了一会儿,吴岭站起身来,离开了自己的公房,走到一边专门接待重要客人或者部属的偏厅。 “大将军好!”乌正廷向吴岭以军礼见礼。 “乌将军请坐。”吴岭摆了摆手,径自坐了下来:“乌将军今日专程过来,是有要事?” 吴岭单刀直入,他不想转弯抹角的耽搁时间。 乌正廷脸上露出了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大将军,我们在常宁那边的情报人员发来了信息,有一条大鱼进来了。” “大鱼?有多大?”吴岭立刻感兴趣起来。 “秦厉。”乌正廷道:“您说够不够大?” “的确够大。”吴岭大喜,“抓到他的影子了没有?”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不过我相信,他现在应当在桃园郡。”乌正廷道。“我的人正在桃园郡秘密寻找此人的线索,此人不来则已,既然来了,我想桃园郡绝不是他的最后一站,国安局这边的力量不够,我想请大将军协助。” “没问题,只不过抓到此人之后,审讯的时候我们军方也必须派人参加。”吴岭道。 “当然没有问题。” 1699:困境 齐国,长安。 曹辉放下手中刚刚收到的一份报告,脸色微变,“胡闹!”他低声道。 坐在一边的贾方舟见曹辉皱着眉头,不由问道:“统领,出什么事了?” “秦厉准备深入明国去探查一番。” 贾方舟一惊:“太冒险了,他可是明人鹰巢的眼中钉,肉中刺,便是在大齐境风,都遭过好几次暗算了,怎么还深入虎穴了?” “他在信中说,在桃园郡看到了一些情况,让他颇为不安,不去明国内地调查一番,便会吃不下睡不香。”曹辉摇头道。 “是什么情况?”贾方舟有些好奇。 “关于明国正在与我们大齐进行的商业贸易。”曹辉扬了扬手中的报告。 “与明国的贸易现在的确很兴旺,户部的商业税因此而大涨,常宁一个郡收上来的商业税,几乎便已经抵得上过去全国收上来的商业税了,皇帝陛下都异常欢喜,前几日还专门表彰了户部上上下下了,秦厉是发现什么了?”贾方舟惊讶地问道。 “他在信中没有说。”曹辉道:“不过字里行间,能够看出来他心里的确是很惶恐的,也许真有什么重要的线索或者情报,但他却需要去证实。如果不是很大的事情,只怕他也不会冒险深入大明内地的。” “统领,这个情况要向陛下禀明吗?”贾方舟问道。 “暂时不上奏。现在与明国的商贸,朝廷赚了不少的钱,你也知道,现在我们大齐的改革正在逐步深入,花钱的地方太多了,现在我们把秦厉的事情上奏,只怕会引起户部甚至是皇帝陛下的不满。”曹辉想了想,摇头道:“我们现在可不像以前了,终得事事更小意一些才好。” 贾方舟叹了一口气。在一年多前的洛阳长安事变之中,鬼影是站在先帝一方的,曹辉可以说是全程参与了谋算曹云的过程,现在的鬼影可不像以前那样,受到皇帝的极度信任。可以说曹辉和他们这些鬼影高层如今还安然无恙地执掌着权力,已经是皇帝极其大度的表现了。但毫无疑问,现在皇帝最信任的已经是军方的那群人了,因为在那此事件之中,军队毫不犹豫地支持了曹云。 现在军方正在完成整编,遣散冗余的军队要钱,提高士兵军饷要钱,改善军队装备要钱,而通过与明国的贸易所获得的钱财,绝大部分都划拨给了军方,用以军队的改革和换装,此时如果谁说与明国的贸易有问题的话,就等于直接捅了军方的屁股,断了他们的财路,那些人不跳起来才怪。 “但愿秦厉只是虚惊一场,其实什么事儿也没有。”贾方舟怀着侥幸心理道。 “我没有你那么乐观。”曹辉道:“秦厉在桃园郡养的那条鱼能力很是不错,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这一次秦厉本来就是去见他,希望他能更进一步地接触到明国的高层。这件事的线索,只怕便是这条鱼提供给他的,而且很明显引起了秦厉的极度重视。先等着看吧,看看秦厉能给我们带回来什么。” “也只能这样了。” 曹辉拿起桌上的一个卷轴,丢给了贾方舟:“这件事,你去办一下,找到这个女人。” 贾方舟有些奇怪地打开卷轴,看着卷轴之上的少女画像:“这是谁?” “明国一个将军的妹妹,听说流落在了长安城中,是那条鱼儿需要的,准备借着这个少女与那位将军搭上关系。找到她,安排好怎么将这个少女交到那条鱼手中就行,其它的事情,便不由管了。”曹辉道:“找到人有难度吗?” “难度应当不大。”贾方舟道:“毕竟还是有些线索的,再就是这样的少女到了长安,最后的落脚的地方多半就是在青楼这些地方,最多半个月吧,大概就能把人挖出来。” “行,抓紧时间办理。现在每一刻对我们大齐都是宝跺的,这位少女的哥哥是驻扎在昌渚的明军将军,如果能拉上线,对未来的我们会有很大的帮助的。我们对于明军高层的渗透,效果实在是太差了。”曹辉有些恼火地道。“反过来我们这边,倒是被他们渗透得跟筛子一般。”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清理国内豪门,事实上还是让我们元气大伤了,太多的官吏受到了牵连,新提拔上来的许多人,我们甚至都来不及对他们做出清楚完整的调查。只能慢慢地来挖掘了。不过只要有问题,就会留出尾巴,总是会将他们揪出来的。” “我就担心我们在将他们揪出来的时候,已经捅出了大漏子。前两天从兵部军械司挖出来的那个家伙,就足以引起我们的警醒了,那么关键的位置,竟然险些让一个敌国探子坐了上去,真让他们得逞,那就成笑话了。” “不是没成吗?”贾方舟笑道:“但凡那些极其敏感的位子,别有用心的人想要坐上去,那就得准备被我们挖出来,我们现在还来不及一个个地清查,但个别重点关注还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统领,我们的人手还是不够。” “现在不是大肆扩张实力的时候,别忘了,陛下刚刚拿走了我们组建的行动队,这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了。” “做起事情来束手束脚,这怎么能把事情做好?”贾方舟垂头丧气地道:“统领,我们对于国内的监控现在也大不如前了,都察院动不动就上折子参奏我们,他们是想将我们完全吞下去呢!” “吞下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陛下是军人出身,不喜欢我们这样的机构,也知道缺不得我们,没看到明国现在已经将鹰巢从都察院拿出来了独立地成立了国安部吗?他们可是大大地拔高了我们这一行的地位,陛下事事都向明国看齐,说不定以后我们的环境会得到改善,关键是我们得作出成绩来,都察院那一帮人,就长了一张嘴,今天说这个,明天说哪个,让他们去做实实在在的事情,他们能成吗?不过是陛下养着的一群狗,时不时用不狂吠几声罢了。最善揣摸上意的他们,现在不拿我们出气拿谁出气呢?”曹辉冷笑。 “是啊,前几日首辅还被他们参了一本呢!” “左右不过是皇帝陛下借着他们的手敲打我们罢了。”曹辉叹息道:“不说这些事情了,你去办事吧,我也要进宫去了。” 新皇登基之后,不再像先皇那样每天必然举进朝议,大朝议被改成了十天一次,更多的时候,是皇帝召集官员进行一些小范围的会议,这样做的一个最直接的后果,就是间接削掉了首辅很多的权力。使得大齐的首辅现在更多的时候成了一个摆设。如果是在前朝,首辅田汾一定会据理力争,甚至一气之下辞职不干也是可能的,但现在,他却不敢。身上有着黑历史呢,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在皇帝身边,当一个参谋的好。 现在的田汾,在齐国朝政之上扮演的角色,的确就是皇帝曹云的一个幕僚顾问的角色,曹云虽然厉害,但长久一来一直在军中,虽然心术厉害,但说到治国理政,身边便缺不了田汾这样的人物。 但实际上,他对于田汾是不放心的,但他又不得不承认田汾在治国理政之上的能力,齐国在大乱之后,迅速地恢复了平静,田汾是功不可没的。 离不得,却又不敢真正委任实权给他,这便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与大明的秦风比起来,曹云的日子过得太累,几乎事必躬亲。 大明现在致力于扁平化的管理,政事堂人员增多,各部门权力细化,首辅虽然排第一,但在政事堂中还做不到一言而决,更多的时候,是大家商量着办事。首辅的发言权更大一些而已,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大家很快便能达成一致的意见,要不然,就是吵架,吵上几架,事情才会摆到秦风的跟前了由他来做最后的决断。 事实上,真正能摆到秦风面前的问题,是少之又少。在大明,皇帝秦风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橡皮图章,最大的作用似乎就是在政事堂议决的问题上盖上他自己的戳儿。不过所有人都清楚,这种架构之下,最后能起到决定作用的,还是皇帝。权力细化得越厉害,皇帝的权力便越会彰显。 在大齐,像户部一手抓着财权,税计,商业,而在大明,这一块被分成了好几个部分,有单独的太平银行掌握着铸币权,商业部掌控商业,他们与户部是平起平坐,户部对他们虽然能进行政策上的一些制约,但却无法约束他们的行动。大明的工部,如今也被拿走了太多的权利,原本在工部下的铁路署,成为了铁路总公司,新近又成立了运河总公司,这些新衙门,都是对政事堂直接负责的。 在曹辉看来,大明总是不停地变化着,让人完全目不遐接,现在皇帝在很多政策之上模仿明国,想要借鉴明国成功的经验,要是得其形而不得其神,只怕最后的结果便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这一点是最让人担心的。 今天的议事,便是讨论今年以来明国朝政的大变化,似乎皇帝也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1700:群议 今天的会议规模算是近期最大的一次了,六部九卿全部到场,小小的议事厅内,几乎人满为患,像曹辉这样权力虽重但名义上的地位并不高的人,便只能委屈他坐在角落里了. 作为齐国暗黑世界的主宰者,曹辉其实并不愿意在人数众多的地方太过于显眼,这几乎便是一种职业病.呆在黑暗之中,睁着闪闪发亮的眼睛,默默地观察着所有人,是他最大的爱好. 正在发言的是新皇上任之后任命的户部尚书郑志宇,现在他是皇帝跟前的宠儿.此君上台之后,主持了全国范围内的授田,又规划了与明国商业贸易的大方案,现在看起来,效果异常的明显,至少齐国的国库以异乎寻常的速度丰盈了起来,支持着曹云那花钱如流水一般的改革. 卓有成效的工作,自然会得到皇帝的青眼相加,郑志宇现在春风得意,风头几乎盖过了首辅田汾.曹辉的目光,静悄悄地扫过屋内的每一个人,过去的熟人已经看不到几个了,他和田汾几乎成了仅有的幸存者.而军方诸如郭显成之流,现在正在外进行着军事改革,根本就没有时间回到长安. 看着侃侃而谈的郑志宇,曹辉在心里冷笑了几声.这位的确做了不少的事情充盈了国库,但在这个过程中,此人可也是赚得盆满钵满.授田是皇帝最为关注的事情,在明国的大半年,这也是皇帝映象最深的事情,大量的自耕农的存在,是明国坚实的统冶的基础,皇帝就是这么认为的,在这上面,郑志宇确实做得不错. 但在主持商业规划的时候,此君的操作可就异乎寻常了.他创造了拍卖与明国贸易许可证的制度,将整个齐国划分成了若干个大区,每个大区,每一个行业,都只选择一人许可与明国进行贸易,而这个许可的获得很简单,那就是拍卖,谁出价最高,谁就能获得这个许可. 在这个过程中,郑志宇就让自己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了大齐最为富裕的人之一,他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却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落在鬼影的眼中,在曹辉亲自掌握的秘密档案之中,此君的违法之事的卷宗,几乎垒得要有一人高了. 曹辉当然不会现在拿出来.因为现在,皇帝还用得着他,此君正是风光的时候,此时拿出来,只怕皇帝还会怀疑自己的用心,但皇帝也是一个睿智之人,终有一天会发现不对的时候,到了那个时候,才是自己一击致命的时刻. 这个人自从上台之后,自以为岳父田汾与自己不再受皇帝待见,所以想法设法地刁难鬼影,在经费问题之上是能拖则拖,能少就少,使得鬼影现在的活动经费经常没了着落,迫使自己不得不四处想法筹措经费,甚至要自己往内里贴补. 想到这里,曹辉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却先让你得意吧.终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厉害,到了那个时候,咱们新帐老帐一起算. “陛下,明国罢除权云,任命金景南为首辅,臣认为这对于我们是一件大好事.”郑志宇笑着道:”权云执掌明国权柄多年,此人为政,滴水不漏,明国还是一口破锅的时候,几乎就是靠着他当补锅匠,这才勉力支撑过来.此人下台,金景南上台,哈哈,金景南此人任都御史多年,在明国被人称为金阎王,得罪的人数不胜数,此人刚愎自用,眼中无人,手段强硬,远不如权云,臣认为,明皇只怕是头脑发昏了,哈哈哈,但这却是我大齐之幸啊!”郑志宇开心地道.”且看他上台之后的一系列动作,便可知此人急功近利,好高骛远,比方说一系列的政治改革,还有那个什么规模宏大的运河挖掘计划,这些事情,必然会让明国国内大乱.” “陛下,臣对此有不同看法.”另一个声音响起,曹辉不用看,就知道是兵部尚书冯珂,此人一直以来都是曹云的心腹悍将,在洛阳之时,此人更是表现出了对曹云的忠心,曹云登基之后,没过多久便将他调进长安任了兵部侍郎,当了三个月的兵部侍郎,便又一跃而成为了兵部尚书,与郭显成,鲜碧松一样,成为了大明军方的大佬. “冯珂说说看?你什么时候对政事也有很深的研究了?”曹天成看着冯珂,呵呵笑道. “陛下,臣只对军事有兴超,有研究,政事,着实不通.”冯珂站起身来,弯了弯腰,道:”权云下台,金景南上台,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明国对我们的敌意,也说明了明人正在加速国内的整合而准备与我们的战争.” “说得详细一些.” “陛下,权云手段圆滑,处理政务强调平衡,而金景南则与之相反,从他做都御史就可以看出来,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秦风选择此人上台,是在向国内传递一个强烈的信号,那就是接下来的岁月之中,大明只有一个目的,而为了这个目的,明国是会不择手段的.这个目的,自然就是为了准备与我们的战争,所以陛下,我们在军事之上的准备,必须还要加快脚步.而且秦风将他的心腹爱将甘炜派到武陵战区,更是一个明证.”冯珂道. 工部尚书林春冷笑着站了起来,”冯大人,你不能为了替军方争取利益便这样信口开河.” 冯珂转头怒目而视,”我哪里信口开河了?” 林春却不理会他,向曹云施了一礼:”陛下,臣认为,短期之内,明国必然没有向我们开战的理由.” “说说你的道理.”曹云一摊手道:”今天将大家召集到一起,就是要集思广益.” “陛下,臣司职工部,就从臣的老本行说起.冯大人可能不知道修建一条长达千里的运河需要多少人力,需要多少资金,但是臣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便暗自测算了一番,就算不准,但也差不了多少.想要将这条河修成,没有数亿资金根本就是妄想,而明国现在一年的财政收入,最多也只有一亿左右而已,在支付完那些必须要支出的项目之后,能够动用的资金并不多,而且这还不仅仅是资金的问题,还涉及到庞大的人力物力.想要办成这件事,明国非得倾其所有,这还不见得能成功,说不定这一件事就会拖垮明国的财政.所以臣认为,明国近几年,绝对不可能先向我们挑衅.而且军事改革,宜缓不宜急,需得事事求稳才好,一旦步子走得急了,出了乱子,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倒是我们工部,现在需要大力的支持,陛下,我们需要修建更好的道路,这不仅仅是促进经济,更重要的是有利于日后军队的调动,我们需要修建更多的水利来保证我们不受干旱水涝之害.现在明国与我们一样,重点都在国内,而不是轻启战端,不用讳言,现在明国的确有与我们对垒的资本,但谁都明白,我们两国一旦开战,必然便是国力的消耗,谁坚持得更久,便能获得最后的胜利,相比之下,兵甲之利反而在其次了.” 曹云微微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田汾,”首辅怎么说?” 一直沉默不语的田汾听到皇帝问到他,这才抬起眼睛看了众人道:”陛下,臣觉得二位大人说得都有道理.” “这是什么话?他们二人一个说明国会向我们挑衅,一个反对说不会,二者皆有道理是个什么说辞?” “陛下,臣并不是敷衍了事.秦风任命金景南为首辅,其目的,的确便是加速国内的整合.明国虽然完成了对秦国,楚国的征服,但这两国与明国本土的融合还是有些一些问题的,特别是楚国,此时金景南上台,肯定是秦风觉得权云的手段见效太过缓慢,不利于明国的未来战略,秦风不想再和风细雨,而是想用雷霆手段,其最终的目的,的确是要有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对我大齐的战争准备.”田汾道.”而刚刚林大人所说的也有道理,是臣认为,短期之内,明国的确不会向我们发起战争,整合需要时间,形成合力更需要时间.其实现在就是我们与明人在抢时间而已,谁先完成对国内的整合,谁先在国力之上能够对对方形成优势,那么,战争便开始了.” “那你觉得,我们能够在这场时间上的赛跑上获得胜利吗?” “陛下,臣不敢妄言,明国现在有很多的问题,但我们也同样如此.”田汾道,”军事改革,民生发展,都需要大量的金钱投入.而我们在财富的创造之上,与明国相比,还是有差距的.我们胜在人丁众多,土地肥沃,地大物博,如果我们能将所有的这一切都拧成一股绳的话,还是有相当的胜算的.” “户部会为陛下分忧的.”郑志宇站起来慷慨激昂地道:”我们正在计划着新的增收方案,今年,必然会给陛下一个惊喜.” 1701:田汾的无奈 曹云冲着郑志宇鼓励地点了点头,目光最后却仍然落在了田汾身上:“前段时日,秦风在西地求雨成功,一举解决了西地旱灾,此事即便在我们大齐也传得沸沸扬扬,都说秦风乃天选之子,这事儿,你们怎么看?” “陛下,此不过是明人攻心之举,在大齐传播谣言者,皆受到了严利的制裁,追查到源头之后,也的确证明了这是明国国安部有意制造出来的。 ” “但他的确求雨成功了。鬼影传回来的当时他求雨时的场景总不会有假吧?”曹云的眼中闪过一丝丝阴郁之色,将目光投向了角落里的曹辉。曹云自己是武将出身,平生不知杀人凡凡,对于鬼神之事,一向是哧之以鼻,但看了鬼影收集回来的当时的情报,让他的心神受到了极大的激荡。 曹辉站了起来,拱手道:“陛下,久旱必雨,久涝必晴,这是自然之理,我们只能说,秦风选择了一个最好的时机搞了这一出大戏,其用意,不过是收拾民心罢了。大明本土富裕,西地却穷困无比,那里的融合一向是明国的一块心病,西地民风彪悍,动不动就喜欢杀官造反,秦风这一出戏,却是极大地增长了他的威望,巩固了明人在西地的统治,无非就是迷惑那些愚夫愚妇罢了,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说得也有道理。”曹云点了点头:“大齐境内,但凡有这些歪理邪说者,要严办,重办,快办。” “臣知晓了。”曹辉垂首领命。 “首辅,刚刚郑大人说,明人修运河有可能拖垮明国财政,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曹云再一次问道。 田汾摇了摇头:“陛下,臣觉得这不大可能。郑大人可能没有看鬼影搜集回来的关于明国运河总公司的情报。明人与我们在做这些大型工程是截然不同的,我们大齐,是统一由国家出资,征集民夫,以徭役的形式来修建,而明国却有另外一套体系,他们的国家财政向例是拿出一些启动资金的,然后便向民间征集资本,国家与民间资本共同修建,建成之后,由专门的衙门管理,这些投资的民间资本是可以从中分取红利的。就如同他们的轨道线系统。其投资总量如今算起来比起修建运河所消耗的钱财要多得多,但他们却仍然修成了并且正在发挥出越来越大的作用。” “向民间征集资本?”曹云冷哼了一声:“郑大人,你可知明国这一次征集了多少民间资本?” 郑志宇脸色微红,“陛下,臣这段时间庶务繁忙,还没有来得及去关注此事。” “陛下,据臣所知,明国运河修建第一期由国家投入一千万两本钱,民间共征集资本超过了三千万两,现在他们正在组建运河总公司,一旦组建完成,还将向国内发行运河股票,具体数据不详,但就现在的四千万两,已经足够他们正式启动这个项目了。”曹辉在角落里大声道。 “明人为什么总是能一呼百应?那些商人们就不怕这个工程烂尾而让他们的钱打了水漂吗?”曹云叹息道:“一个还没有开工的工程便随便能募集到数千万两白银,而我们大齐,想募集一些银钱,却是难上加难?” “陛下,明国那些商人之所以愿意出钱,是因为他们觉得后期有极大的利润可以追逐。他们在这个工程之上,与朝廷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并不是白白付出,而我们的募集,说白了是摊派,国人自然不干。”田汾小声道。 “那我们户部发行的债卷,为什么也卖不动?以至于要强行摊派?”曹云怒道。 田汾沉默了一小会儿,道:“陛下,债卷的发行,其实是一个国家信用建起的过程,当初明人第一期国债发行的时候,照样也是卖不动,当时亦是四处动员外加强行摊派,直至第二年他们如期偿还了本息,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户部尚书郑志宇,接着道:“所以说,我们到了明年这个时候,一定要如期地偿还第一期的国债而建立起百姓对国家的信任度。有了这个基础,才会有以后能顺利地募集更多的银钱。” 郑志宇呵呵笑道:“首辅放心,这便如同钓鱼一样嘛,不给那些人一些甜头,怎么会有以后的大收入呢?所以我将利率定得很高,明年我们的第二期债卷一定会卖疯的。” 田汾皱眉道:“郑大人,对于这个事情,当着陛下的面我还是要说不同意的,这不是钓鱼,大齐百姓也不是我们的鱼,你还要考虑到国家的偿还能力,这不是一锤子买卖。你计划中明年发行的数量和利率是要通盘考虑的。” “首辅大人放心,户部有专门的人才处理此事,绝不会出错的。”郑志宇拱拱手,敷衍道。 田汾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曹云:“陛下,还有一件事情,要引起我们的注意。我的一位门生,现在南方一个县做县令,前几日给我写来了一封信。谈起了他在当地的理政。他们那里,百姓除了种植少量的粮食之外,更多的是种植甜杆等物用来制糖,是我们大齐最重要的产糖地之一,但现在,明人的糖大量涌入我齐国,他们的已经卖不出去了。不少的糖作坊要么关门歇业,要么便是降低收购糖浆的价格,使得百姓制作糖浆成了一个亏本的事情,当地已经闹起来了,他为此焦头乱额。” 郑志宇不以为然地道:“首辅大人,这不算什么事情。他们不干这些了,正好可以去种粮食嘛,粮食才是一国之根本。糖却不在此列,既然明人的糖便宜,我们就买他们的糖,省下来的钱正好可以干别的。” “不仅仅是糖,据我所知还有染料,油漆这些。”田汾面有忧色:“我接到这些消息之后,让家人去买了一些我们大齐制造的和明人制造的对比了一下,结果让人沮丧,明人的货物质量要更好,最为诡异的是,他们千里迢迢的运来,可卖价居然比我们本国的还要便宜。陛下,这可不像是郑大人所说的不种这个种粮食就行了的,这些地方,百姓们世世代代都干这个,种粮食,反而不在行,而且这些地方并不适宜种粮食啊。明人货物的大量涌入,带来的却是我们百姓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根本啊!” “首辅的意思是?” “陛下,老臣觉得,我们必须要控制明人货物的涌入。” “陛下,万万不可。”郑志宇大叫道:“我们大齐的国库在上今年半年开始好转的原因就是因为对商人征税所得,一旦控制了双方的贸易,先不说明人会不会采取报复手段,光是我们自己的收入就会大受影响,如果这样一来的话,那兵部的饷银从何而来?工部兴修水利,道路的资金从何而来?” 他将目光转向了兵部冯珂,工部林春。 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站了起来,向曹云拱手道:“陛下三思。” 曹辉听着田汾的话,心中不由悚然而惊,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了秦厉给自己的来信,信中隐约提到的也是这个问题,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件事在国内已经有了相应的反应,想要说话,但看看户部,兵部,工部明显在这一事件之上有了同盟之意,自己与田汾本来是翁婿,身份尴尬,此时发言,只怕会适得其反,只能默默地低下头去。或者等秦厉的调查报告回来之后,再找机会向皇帝禀明此事要更好一些。 曹云明显更偏向于郑志宇冯珂等人的意见,在他看来,区区一个小地方的百姓遇到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困难,是不用太在意的。而兵部的军制改革,工部现在遍布全国的水利工程,道路工程更是关乎整个大齐的国计民生以及未来安全,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大局当前,当然是只能牺牲一小部分人的利益来换取更大的利益了。正如郑志宇所说的那样,干不了这个,还可以干那个嘛,人是活的,还能让尿憋死? “那就先这样吧。你那个门生不是给你写信了吗?你给他回信,就说朕知道了,让他更加勤勉一些,好好地安抚百姓,给百姓找一些新门路,总之国事艰难,现在正是共渡难关的时候,不论官员,还是百姓,都要体谅朝廷的难度,过了这一段,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们哪里不是遇到困难了吗,那就这样吧,免了他们今年的赋税。”曹云笑着对田汾道,“也就是你田首辅有这个面子,既然是你的门生,那我就给他点好处,让他在当地也更好做官,哈哈哈。” 田汾苦笑着拱手:“多谢陛下隆恩。”这哪里是陛下洪恩呢?这分明是将他架在火上烤了。陛下现在为了急切地完成军事改制和国内的基础建设,已经有些急功近利了。明国之行,对陛下的冲击太大,他总想在短时间内便完成对明国在这些方面的追赶,可明人,施行这一套已经十余年了,而大齐,才刚刚开始。更重要的是,两国的国情,亦有很大的不同啊! 可现在,他不再是那个大权在握的首辅,而充其量算是陛下的一个参谋,合陛下的意,自然是皆大欢喜,不合意,陛下便可无视。 还有一层在田汾心中盘桓,那就是自己这个名义上的首辅,还是一个天生的背锅匠啊!一旦那天出了什么问题,自己绝对会是那个被推出来背黑锅的人选。 1702:恶人终需有人来做 曹辉在会议之后单独留了下来.作为鬼影的统领,这种事情在所有大臣看来并不意外,只是户部尚书郑志宇在临走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瞅了他一眼,曹辉报之以一个灿烂的笑容. “说说吧,大明那边又有一些什么能让我们关注的事情?”曹云看着曹辉,问道. 曹辉欠了欠身子:”陛下,第一件事,便是大明宝清船厂正准备修建的五层战舰突然被叫停了.” “灭一国,便造一艘五层战舰,先是大明号,再是大秦号,最新的是大楚号,大概秦风还在计划着大齐号吧?怎么不造了,难道真是没钱了?我问过宁则枫,造一艘五层战舰所需花费,比起一艘三层战舰的造价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曹云冷笑道. 曹辉摇了摇头:”陛下,也许是因为另外的原因,叫停大楚号的建设之后,余聪便被召到了越京城,我们的人在他进京的途中,意外地发现了秋冬野与他同行.” “一个造船大匠,一个兵器大匠,同时赴京?”曹云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两个人,可谓是对齐国造成过重大伤害的家伙,直到现在,大明的水师还牢牢地控制着大海,宁则枫统率的大齐水师,虽然实力有了长足的进步,却仍然只能像老鼠一样,要么躲在自己的洞里,要么便是在海上与明军水师捉迷藏,根本就还没有正面相抗的能力.而秋冬野更不用说了,其发明的弩机,霹雳火,从第一次明齐战争之时,就带给了齐人巨大的损失. “臣私下猜度,只怕是明人在造舰或者武器之上又有了什么新的突破?之所以叫停大楚号的建设,只怕便与这些突破有关.”曹辉道. “在上京城,我们没有得力的人手?” 曹辉叹了一口气:”越京城是明国国安部控制最严密的地方,我们的人在哪里很难有很大的作为,这二人到了越京城之后,便突然失踪了.我们的人想尽办法,也找不到二人的踪迹.而余聪再一次出现,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整整消失了一个月.”曹辉点头道:”而秋冬野到现在为止,我们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他便如同失踪了一般.而余聪再一次出现之后,便带着一队人离开了越京城,这些人最终查实是属于天工署的匠人.” “天工署!” “是,陛下,臣猜测天工署一定是在某些方面取得了重大突破,而现在,他们想把这些突破运用到战舰之上或者他们的新武器系统之上.”曹辉加重了语气:”因为事后我们发现,余聪回到宝清之后,集结了哪里最有经验的造船大匠,然后乘船出海,所去的地方,我猜应当是他们的葫芦岛水师基地.陛下知道,这几年来,宝清船厂基本上只建造商船和类似大秦号这样的巨型战舰,而葫芦岛才是他们主力三层战舰的制造地点.” “也就是说,他们会在葫芦岛去实验他们的新东西.” “是!” “那你估计,这一次他们的突破会对我们造成多大的伤害?”曹辉目光幽幽地问道. “陛下,很难说,但看明人如此郑重,而且保密程度做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就可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曹云脸色有些难看,明知道有大秘密摆在自己的面前,眼前却蒙着厚厚的黑布,什么也看不清楚,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当真是难受之极.”陛下,宁则枫哪里能不能出去一次,突袭一次葫芦岛,说不定会有大收获!” 听了曹辉的话,曹云想了好半晌,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葫芦岛是明军水师重地,那里常年驻扎着一支明军舰队,宁则枫曾经跟我讲过此事,他多次窥伺过哪里,根本就无隙可趁,更何况,那里除了水师,还有五千水师陆战队驻扎,打哪里,以我们水师现在的实力,根本就是找死.水师有现在的规模不易,宁则枫算是很努力了,水师的战斗力正在以目力能见的速度提升,虽然死了不少人,但却还是很值得的,我们不能贸然与明军水师在水上决战.” “那臣就只能继续在越京城想办法了.”曹辉道:”看看能不能从天工署撬出一条缝来,不求别的,只要能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就行.” “如此被动怎么行?”曹云有些不满地看着曹辉:”曹辉,你的进取心哪里去了?光是知道有什么用?我们要给明人造成麻烦,这才是鬼影存在的最重要的意义和用途,鬼影,不应当仅仅是当一些打探消息的探子.” “陛下教训得是!”曹辉低下了头:”是臣懈怠了.” “你不是懈怠了,你是心中有事.”曹云冷哼一声:”心中有鬼,不把这只小鬼掐死,我看你什么事也做不成.曹辉,你给我记好了,我要的是以前的那个你,如果你还是现在这个样子的话,鬼影,只怕我就要换人了.你如果不能努力做事,那还不如回到亲王身边去帮他.” 曹辉满头大汗:”臣,明白了.” 曹云盯着曹辉,突然又笑了起来:”秦风将鹰巢升级成了国安部,与六部并列,你是不是很心动?” “臣不敢有此妄想.” “有此想法又如何?”曹云呵呵的笑了起来:”事实上,你的地位就比六部尚书低吗?这个国安部你肯定是下了一番心思研究的,可有收获?” “陛下,鹰巢成为了国安部之后,就正式走在了阳光之下,他们的权力的确得到了扩充.”虽然心中有些不安,但曹辉还是实话实说.要说他心底不艳羡,那是在说谎,而在曹云面前说谎,似乎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知道他们为什么都反对我们在这件事情之上反对效仿明国吗?”曹云的眼中突然闪现出了一些讥诮之色. “因为这样会削弱那些大人们的权力.”曹辉道. “当然,户部现在一手把持着大齐的商业扩展,可谓是财源广进啊,郑志宇在让国库充盈的同时,却也让自己赚得盆满钵满,一年时间,便肥得快要流油了吧?”曹云冷笑道:”御史台一直想将你们鬼影一口吃下去,工部自然是不肯放手那些大工程的,谁肯像明国那样进行这样的改革?那是在他们的碗中挖肉.” 曹辉吃惊地看着曹云,原本他以为曹云被蒙在鼓里,现在看起来皇帝什么都清楚. “怎么?你不会以为没有了你,我就成了聋子,瞎子了吧?”曹云大笑起来. “陛下恕罪,可既然陛下知道他们存心不良,知道那郑志宇正在中饱私囊,为什么还如此容忍他?”曹辉不解地问道:”明国的改革,臣仔细研究过了,这样做,使得朝政的管理更显得扁平化,互相之间的制衡亦更加明显,可以说从根本上能解决掉大臣专权的问题,从而能让陛下更充分地掌握权力从而在治理国政之上更好地体现陛下的意志,陛下为什么不做呢?” 曹云笑了笑:”看来你还是真下了一番功夫的.不过现在,我还需要他们.改革初期,很多事情,我们都是瞎琢磨啊!明国也曾跌跌撞撞过,虽然有他们珠玉在前,但我们也是只能看到表面而看不到内里,所以这段时间,我们需要有些人冲在前面啊!至于有问题,怕什么呢?到时候换人不过是一纸诏令罢了.那郑志宇赚得再多,最后难道不是进国库?有他帮着朕从那些奸商的口袋里掏钱,岂不比朕出马要好得多?毕竟朕还是要脸面的嘛!” 曹辉脸色白了白,敢情陛下这是在养猪,待养得肥了的时候,再一刀宰了来吃肉. “你明明知道郑志宇之不法事,但在朕的面前,却一丝口风也没有露.”曹辉突然冷冷地道:”这便是鬼影侍奉朕之道吗?” 曹辉的冷汗唰地又冒了出来,当下跪倒在地上,”是臣思虑不当,郑志宇多番为难我鬼影,臣怕这个时候拿出这些来,会让陛下误认为我是在报复,而且他现在的确能捞钱,臣也认为陛下一时之间还离不开他.” 曹云冷笑:”原来在你心中,朕就是这么一个没有脑子的人吗?” “臣不敢!” “不过有一点你说得没错,现在朕的确还需要郑志宇来替朕捞钱,恶人终需有人来做,等到恶贯满盈之时,再提溜出来向国民交差吧.军队改革,水师重建,水利,道路,那一样不是需要钱山银海啊!”曹辉叹息道. “陛下,首辅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明货的大量涌入,对于我们大齐相关行业的百姓,冲击的确是很大的.”曹辉壮着胆子替岳父说了一句话. “我知道,但相对于国家大局,这些人的利益也只能暂时牺牲一下,等到军队的改制完成,安抚了那些被裁撤的士兵,将他们一个个的安置好,再来处理这个问题,你也知道,军队要是不满起来,那就是最大的问题.” 曹辉默默地点了点头,皇帝出身军旅,对这些事情,显然比自己知道得更多,很显然,皇帝现在需要大笔的银钱来使得军队重新变得稳定起来.这一次齐国的军事改革,是翻天覆地的,涉及到的不仅仅是普通的士兵,还有相当多的军官. 此事不得不慎重. 1703:引狼 “前几日,宁则枫上了一份秘折,重点说到了马尼拉之事,朕记得你曾派人去了海外,联络那个叫做什么卡努的人,事情做得怎么样了?可有进展?”曹云话题突然跳到了另一件事上. 曹辉脸上流露出些许苦涩之意:”陛下,那个卡努,是马尼拉国王之长子,马尼拉国王死后,便是由他继承了马尼拉国王.不过后来其弟察兰,因为得到了洛一水和陈慈二人的帮助,起兵造反,并且最终在明国的协助之下,击败了卡努.而明人,也因此在马尼拉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港口,将那一带变成了他们的后花园,也使得现在我们想要开辟海外贸易线路成了空想.宁则枫一直想要打通的就是这条航线.” “我很奇怪当时卡努为什么还能活下来?” “这里头就掺夹着洛一水和明国之间比较复杂的纠葛了,也有洛一水想要更进一步控制察兰的因素在里头,如果卡努一死,没有了共同的敌人,或者察兰和洛一水他们的关系,就会起到什么变化.”曹辉答道. “那你觉得,那个卡努对我们来说,是活着重要还是死了重要呢?”曹云问道. “于我们而言,肯定是活着重要,这也是我当初费尽周折派人去哪里的原因.”曹辉道:”此人现在虽然失势,但他的正统地位却勿容置疑,马尼拉老王死前是正式将王位传予了他的,因此在那一片海域之中,此人还是不乏支持者,在国内,也还存在着相当的势力.” “能否大力扶助他,从而在哪里给明人找一些麻烦?”曹云想了想道. “陛下,臣一直便想这么做,不过明人现在在哪里大势已成,卡努很难翻盘.那里其它国家势力,一来是因为与明人庞大的贸易关系早已经结成了利益共同体,二来也畏惧明人的势力,纵然卡努有同情者,也很难撼动明人在哪里的利益.”曹辉叹了一口气:”臣派了人过去,这些年来,也往哪里投入了巨量的金钱,但取得的效果,就很不好看,更重要的是,去年明人派了一个人去了那里,此人对我们鬼影在哪里的势力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谁?” “前大楚内卫统领雷卫.”曹辉道.”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些势力,一年以来,被雷卫摧毁得七七八八,现在只能蜇伏,根本不敢轻易有动作.因为我们失去了海上的控制权,没有办法对那里进行大规模的支援.” 曹云缓缓点了点头:”但这件事情,绝不能停止.不但要做,还要加大力量,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大海广阔,明人手再大,也不可能一手将大海全部都遮住.既然现在的航路被明人给把控了,那我们就开辟新的航路,这件事情,我会让宁则枫负责来做,既是练兵,也是开拓另一条财源之路.” “只怕很艰难.”曹辉有些不以为然,开辟一条新的航线,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曹云没有理会曹辉,自顾自地道:”还有另一件事,是你接下来要重点去做的.” “请陛下吩咐!”曹辉躬身道. “宁则枫在密折之中谈到,离开了马尼拉海峡之后,外面另有天地,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略有耳闻.”曹辉点了点头. “多年之前,那里曾爆发过一场大规模的海战,便是由前马尼拉老国王集结了那里所有的国家的战舰,甚至还请了大量的海盗前去帮忙,与来自西方的舰队进行过一场大战,成功地击退了那支来袭的西方舰队.”曹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宁则枫说,当年他们宁氏,勃州的周氏,都是派战舰参与过这场战斗的.” “是,此事臣也听说过.” “渺渺大海,西方的那些人居然能劳师远征,其力量不可小觑,他们既然曾经来过,说不定便还想再来一次.”曹云悠悠地道. 曹辉身子微微一颤,”陛下,您是想?” “派人去告诉卡努,联络那些西方人.那片海域,现在不需要和平,只需要铁与血.”曹云冷冷地道. 曹辉楞怔了一小会儿:”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曹云有些不满地道. “那些西方人,臣曾见过,金发碧眼,高鼻深目,与我们完全不一样.”曹辉字斟句酌地道:”在臣看来,与野兽何异?非我族内,其心必异.我们与明国之争,说到底,还是同源同种,是兄弟阎于墙,是正统之争,衣钵之争,一旦外族来袭,进入我堂堂中华之地,万一有失,岂不是衣冠尽丧?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曹云大笑:”你觉得那些西方人能给我们造成麻烦?” 曹云沉默不语. “就算是有麻烦,现在也是明人的麻烦,而不是我们的.”曹云冷笑道:”马尼拉现在控制在明人手中,那些西方人想要越过马尼拉,就要先过明人这一关.他们能不能战胜明人朕一点儿也不关心,朕关心的是,他们能在哪里给明人造成足够的麻烦.牵制明人更多的海上战力.我们在海上,被明人压制得透不过气来,宁则枫现在好不容易造出了五艘三层战舰和其它一些辅战船只,却仍然只能龟缩港内或者在近海游戈,压根不敢出海.但如果西方那些人大举来袭,明人想要保住马尼拉,其水师必然会大规模往援,如此一来,我们才有了与明人在海上争夺控制权的实力.大齐的第二船厂今年就可以投入了,今年底,我们会新增三艘战舰,明年,我们就将正式组建第二支舰队.而明人,想来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水师实力突飞猛进的,海盗的故事,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 曹辉点了点头.明人水师多次扮成海盗袭击大齐海岸,让大齐千里海疆风声鹤唳,一日三惊. “再者,当初那些西方人,连区区一个小小的马尼拉国王都打不过,可见实力有限.想要撼动我中华根基,未免是痴人说梦.”曹云接着道.”这件事,你马上去办,只要说服那些西方人大举来袭,我们就有隙可乘了.现在的马尼拉可不是过去那个老国王在世的时候铁板一块,各人都有各人的算盘,只要战火一起,我们就能在其中觅得属于我们的利益,更重要的是,也是对明人财源的一个重大打击.如果那些西方人争气一些,击败了驻扎在哪里的明人舰队,不怕秦风不马上派援军去灭火.” “臣明白了,这便派人,携带金银财宝,先去马尼拉,然后在哪里带上熟悉西方事务的人手前去说服那里的当权者,陛下,此事想要取信对方,只怕还需要陛下修国书一封.”曹辉想了想,道. “当然,朕会以大齐皇帝的身份,邀请那边的国王前来与我一晤.”曹云大笑道. 满腹心事的曹辉走出了皇宫,便只奔岳父田汾的府第,自从长安事变,新皇登基之后,他已经甚少登门了,除了逢年过节来尽一尽女婿的情分,余下的时候,是能避则避,生怕让皇帝生出一些别的不满来.不过今天,他觉得这件事,还是应当与岳父讲一讲. “父亲,此事非同小可啊!”曹辉满脸的忧愁:”我们大齐多年以来都不曾重视海外,哪怕是马尼拉,也才是这两年才有了一些了解,小婿曾经去皇家秘档查过,当年的那些资料,要么遗失,要么因为保管不善而损毁.这还只是马尼拉,而更西方,我们完全是两眼一抹黑,那边到底有多大,是无数个国家分裂割据还是已经一统天下,这些全都不知.我很是担心引狼入室啊.” “你想多了.”田汾倒是很赞成皇帝的想法.”正如陛下所言,就算有麻烦,也先是明国人的麻烦.西边那些人,如果真是一只老虎,那反而更好.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啊.我还担心他们太弱了经不起明人一击呢!” “如果他们很强,强到明人不堪一击,他们反而登堂入室了呢?” “如果他们真有那么强,还会等到现在不过来吗?要知道,他们可是曾经带过一次的.”田汾笑道:”想来马尼拉老国王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映象.由此可见,他们的实力当有限得很.话又说回来了,就算他们很强,但也只是在海上,如果他们当真能击败明人,长驱直入,到了这片大陆,又岂能轮到他们说话,劳师远征,补给困难,他们能给我们造成多大的麻烦?更何况,到了那时候,我们的水师只怕也成长起来了.” “既然父亲也这么说,那么小婿回去之后就马上准备启动此事.”曹辉点了点头. “你准备怎么着手?” “大齐有商人与明国海商暗通款曲,这一年来,这一趋势更加明显,小婿准备透过这些人,光明正大地去马尼拉,然后再见机行事.”曹辉道. “派去的人一定要得力.而且地位要不低才行.” “小婿准备让秦厉去.”曹云道.”他的地位足够,也有决断力.更重要的是,他现在人就在明国。 ” 1704:倒钱 要说现在谁是长安城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那自然是非户部尚书郑志宇不可.原本户部在朝廷之上就是仅次于吏部的实权部门,但新帝上位之后,出身行伍的新皇帝对于人事的把控,史无前例的加强,反倒使得吏部的权力被大大削弱,而户部,却是因为大力鼓励商业的原因而水涨船高,光是一个贸易许可证,便让郑志宇成为了整个大齐商业圈都必须得顶礼膜拜的人物. 户部是一个技术性极强的部门,不精通这门技术的人,在这样的部门里,基本上等于抓瞎,曹云再厉害,也不可能门门都懂,至少对于户部,他是不懂的,不懂,自然就只能依靠那些懂的人,而郑志宇,就恰恰是这样的一个人. 就像大明当年立国之时,照样找不到管理户部的人才,而不得不沿用前越的户部尚书苏开荣,当然,这个老头子干得相当不错,虽然在大明官场之上,此人赢得了铁公鸡的绰号,但他却是以此为荣.在后来秦风找到耿精明之后,他又很识时务的激流勇退,悠哉游哉地去昌隆银行当了一个顾问,每年的顾问费用,是他以前薪饷的数倍之多.而他的儿子苏灿,到现在为止,仍然是大明太平银行的最高执掌者.一本钱论,到现在为止,还被大明列为禁止流传的**,只在高层流传.钱论开创了大明最基础的金融理论,为大明对楚国实行金融战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这便是家学渊源了. 郑志宇今天是相当的开心,在朝议之时,大大地出了一把风头,成功地将皇帝那一点念头给堵了回去,明朝的有些政策自然是好的,但有些却是万万不能学的,像他们将商业这些事从户部分离出去单独地成立一个部门,齐国怎么能学他们呢?要是真这样的话,那户部还剩下什么? 朝廷大事,无外乎就是合纵连横,像今天,自己就成功地拉拢了兵部,工部等几大部门,这么多的重臣反对,皇帝也不得不三思了. 兵部冯珂愿意刑部从自己的嘴巴里分出去一块肥肉?地方治安兵那也是兵啊,也是有编制,有军饷,有费用的啊! 工部愿意将那些大工程从自己手里分离出去?一旦分出去了,他们从哪里来油水? 都察院还想着吞并鬼影儿了,岂可让自己成为一个光秃秃的嘴炮?没有了对官员的审察权,没有了诏狱,谁还会怕他们? 今天大家在朝议之时都是相当的默契,将皇帝的话堵在了嘴里都没有说出来,而作为皇帝代言人的田汾,脸色一直都难看之极.曹辉坐在角落里,就像是一只躲在黑暗之中的狗,可是这两个人身上有污点,皇帝能完全的信任他们? 当然不会. 在郑志宇看来,迟早有一天,像曹辉那样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现在之所以没有下手,只不过是碍着亲王曹冲的面子罢了. 跨进家门,一边更衣,一边随意翻阅着管家呈上来的一叠拜贴. “怎么又是他们几个?早就说了,像桐油,生漆诸如此类的,是不能销往明国的,这是管制物资.”郑志宇有些不耐烦地道:”还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他们想干什么?” “老爷,这是他们的礼单!”管家笑咪咪地呈上了另外一些单子. 郑志宇瞟了一眼,眼中不由放光,语气虽然放缓了,但却仍是摇头:”这些事情不好办啊,明人对这些东西需求量大,知道他们大都用在哪里吗?绝大部分都用在军事之上,特别是水师之上.敢大量地卖这些东西,不想要脑袋了吗?” “老爷,明国这边的这些东西,价格奇高,是我们国内的三倍有余,即便刨出了各类费用,运到地头,也还有二倍多的赚头.他们愿意跟老爷两成的干股.”管家肃手道. 换好了衣服,郑志宇坐了下来,”二成的干股很诱人,但这事儿真的不好办啊!” “老爷,左右朝廷现在不是差钱吗?只要把税定得高一些,限定一些配额就可以了.”管家笑咪咪地道:”这样对上对下也都有了交待.” “限定配额?”郑志宇瞟了一眼管家,”这事儿你可想不出来,是那几个商人教你的吧?嘿嘿,配额?只要开了这个口子,配额多和少有关系吗?这些人有的是办法卖出去比配额多出数倍的货物去.你这个老狗,老实交待,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在我面前说这些话?” “不敢瞒老爷,他们给了老奴一千两银子.”管家笑咪咪地道. “一千两银子,倒真是大手笔,不过倒也值.”郑志宇大笑起来:”你给他们说,这事儿我会考虑的,让他们先在长安住下来,等一段时间.” “是,老爷!”管家大喜,老爷这么说,自然就是答应了. “今天还有谁要见我?”郑志宇问道. “老爷,铸钱司的钱谦大人先前递了贴子过来,说晚一点会来向老师禀报铸钱的一些事宜.”管家道. “嗯,我先小憩一会儿,钱谦来了,就先让他在偏厅等着我.”郑志宇点了点头,钱谦是他手下干将,铸钱司更是户部下面最重要的部门之一,也是朝廷赚取钱财的大衙门,虽然是他的下属,倒也不能怠慢. 管家退出了房间,郑志宇仰靠在软榻之上,眯上了眼睛.现在可真是一个好时代啊,只可惜,自己虽然赚了无数的银钱,却不能将他们拿出来买地置产,只能将他们变成一箱箱的金条,金砖,贮存在家里的地窖之中.皇帝现在对于那些敢于大量购置土地的人下手是毫不留情的. 将土地分给那些无地百姓,增加全国的自耕农,是皇帝的底线,谁敢触到这条底线,那就是在找死.但郑志宇并不觉得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长时间,也许,在灭了明国,没有了这个大敌之后,这条禁令便会被慢慢地消除,那时候,才是自己置办更多家产传给子孙后代的好时机啊,现在,还是让那些家当在地窖里睡大觉吧. 想着那些闪闪发亮的东西,郑志宇心满意足,从一介户部员外郎被皇帝简拔到户部尚书的位置之上,只不过短短的一年时间,自己就积累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财富.当官,当大官,果然是发家致富的不二门路.别看现在长安的那些商人走在路上一个个耻高气扬,不可一世,但在自己面前,他们一个个乖地像一条条小狗. 大丈夫手中不可一日无权啊.自己翻手之间,就能让这些家伙一夜之间暴富,也可以让他们一夜之间变得精穷,这种掌控他人命运的感觉,让郑志宇分外的沉迷. 半个时辰之后,郑志宇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了铸钱司钱谦的面前. “见过大人.”钱谦上前见礼. “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用不着那么多礼数,说说吧,有什么事儿是不能在衙门里说的,偏要跑到我家中来,不是矿上又出了什么事吧?”郑志宇看着钱谦问道.铸钱司那里最让人头疼的便是铜矿上的工人闹事,每年,都会出那么几起,每年,都会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不仅有那些矿工的,也有矿上的兵丁,官员的. 郑志宇不怕流血,但必竟事儿出多了,会让皇帝质疑他的管理能力. “不是不是.”钱谦笑道:”现在都给这些穷鬼发了以前两三倍的工钱了,他们干活卖力着呢.” “那是什么事?”郑志宇奇怪地问道. “大人,属下有个亲戚是做生意的,这一年来,一直在常宁那边走动.”钱谦道. “哦,那应当是发财了吧?”郑志宇笑道:”有你照拂,应当不会差.” “属下可不敢公器私用,他也没什么大本钱,只不过是小打小闹,勉强维持生活罢了.”钱谦笑嘻嘻地道.”不过这半年,他的确是发财了.” “现在能在哪里做生意的齐国商人,哪有不发财的道理?”郑志宇有些不满地瞅了这个属下一眼,他的亲戚发财,自然是因为他,但钱谦可从来没有孝敬过他?平常过年逢切的那点礼物,也不过是应个景儿罢了. “大人,属下以前也一直以为他是倒腾些货物赚些差价罢了,岂知前些日子他回来找到我,我才知道压根不是那么一回事,您可知道,他在常宁干什么吗?”钱谦神神秘秘地道. “不卖货物,还能干什么?”郑志宇奇怪地问道. “他在倒钱!”钱谦道. “倒钱?怎么一个倒法?” “因为我大齐不允许明国的钱钞在我国通用,明国也不许我大齐的制钱甚至是金银成为通兑物,所以两家要交易,都要到对方的银行或者我们的钱庄,兑换对方的钱钞,我们竟然不知道,这里头居然是有差价的.” “嗯?” “大人,一两银子的明钞,在齐国的银行之中,可以兑出一千一百文大齐制钱.”钱谦道.”他就是利用这个差价在倒腾,半年下来,比起一般的那些做买卖的人,竟然还要赚得多.他现在野心大了,所以找到了我,属下一想,这可是一个发财的好时机啊!” 1705:长期计划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不明摆着亏本吗?”郑志宇迷惑不解地看着钱谦,问道. “起初下官也是这么问我那位亲戚的.”钱谦笑道:”后来他给下官解释一番,下官这才明白过来.明国现在有两大银行,一个是昌隆,一个是官办的太平,除了这两个巨无霸之外,这两年,又陆陆续续地冒出了一些小型的银行,说白了,就是我们的钱庄.他们之间是存在着极为激烈的竞争关系的.” “太平银行是大明官办银行,还怕与这些私人钱庄竞争?”郑志宇不屑地道. “明国与我们大齐不太一样.”钱谦讪笑了一下,”在明国,私人银行的经营手段更灵活,收存款的利率更高,贷出去的条件也更活络,所以真竞争起来,太平还真不是对手,也就只能在大方向上利用掌握制定政策的优势打压一下,但昌隆银行也是有着极大背景的,像明国前户部尚书苏开荣,现在便是昌隆银行的顾问.而他的儿子苏灿,又是明国太平银行的掌舵者,他们之间的关系极其复杂,是既竞争又合作的关系.所以即便太平银行想要打压昌隆,却也是力不从心.” “或者是不愿意.”郑志宇笑道:”也不知那苏氏父子从中捞了多少好处?” “这个是当然的了.”钱谦笑道:”这些银行为了吸引更多的钱钞从他们的银行流动,增加存款,便不择手段地采取了这样的措施,大人您也知道,我们大齐在那里活动的商人,可都是大家伙,拉到一家,那就是不得了的流水啊.” “那他们怎样赚钱呢?这一成的差价,可不是好玩的.”郑志宇沉吟道. “他们有了更多的流水,更多的存款,便能将更多的钱贷出去,明国普通的贷款利率是两成,如果是风险较高的像海贸,利率更高,最多的年利率高达四成,他们是这边亏,那边赚,而且是大赚啊.”钱谦笑道:”商人,怎么肯做亏本的买卖?” 郑志宇连连点头:”那你的意思是?” “大人,既然明人开了这个口子,我们不利用一下,那简直是没有天理啊!”钱谦笑道:”下官想加大铸钱的数量,然后拿着这些钱去明国的银行兑换,再拿着这些兑换的明钞去明国购买货物运到国内来出售,这样里里外外都赚钱啊!” 郑志宇捻须不语,钱谦话里的意思,重点当然是前面那一段. “现在铜矿的产量跟得上?” “跟不上.”钱谦摇头:”即便是正常的铸钱速度也跟不上.” “那你这不是白说吗?”郑志宇翻了一个白眼,不满地看着钱谦. “大人!”钱谦意味深长地道:”既然是拿出去赚钱的,这钱的成色,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我们大齐的制钱是铜七铅四,那么将他变成铜六铅五,甚至于对半,短期之内,也不会有什么两样的.我们甚至可以用铜夹铁来铸造也行啊.” 郑志宇悚然而惊:”这可不是小事,一旦传出去,那是要掉脑袋的.” “大人,只要您替皇帝赚回无数的银钱,将朝廷的库房堆满,皇帝会在意您的钱是怎么赚回来的吗?”钱谦笑道. “这事儿,我要好好考虑考虑.” 钱谦深知郑志宇的性子,既然他说要好好考虑考虑,那这件事便已经有了八成的把握了,站起身来,含笑告辞,不过他离去之后,在他坐着的椅子上却多了一个信封.上来收拾茶盏的管家身子走过,这个信封就不见了踪影,显然是做惯了这类事情的. 越京城,大明皇宫.苏灿正与秦风相对而座.秦风一边慢慢地品着茶,一边听着对面的苏灿口沫横飞地给他上着一节全新的关于经济入侵的课. “陛下,人心本来是逐利的,或者说是逐欲的.只不过不同的人追求的有所不同罢了,世人都说商人逐利,其实其它人,又何尝不是一辈子都是追逐自己的**呢?有的人追逐财富,有的人追逐权利,有人的追逐名望,就算是那些自命清高隐居山野的人,他们所追过的这种安逸,难道不也是另一种**吗?” “说得很有道理,不过这跟你的经济侵略新政策有啥关系呢?”秦风笑问道. 苏灿尴尬地笑了笑:”陛下,臣跑题了,完全是有感而发.有感而发.” “重点说说你们正在执行的那个新政策,上一次你跟我简单地说了说,我听得云里雾里,没有怎么听懂,今天正好有空,你好好地给我解说一番.”秦风道. “是,陛下,其实这事儿也挺简单的啊!”苏灿道. “会难不难,难者不会,这些事情对你们来说是挺简单的,但对我来说,可就完全不懂了,你不会以为我真是无所不能无所不会的天选之子吧?” “陛下当然是天选之子.”苏灿义正辞严地道. “少拍马屁,说重点.”秦风假意斥道. “是,陛下.”苏灿笑道:”现在我们正在做的,就是在一定的时间内,首先对齐人的钱币信用造成致命的打击.正如我们现在看到的那样,因为齐国制钱与明国纸钞之间兑换的差距,那些聪明的人,便会大量地收集齐国的制钱到我们大明的各个银行里兑换我们的纸币.” “但我们是吃亏的.就是兑换一下,我们就付出了一成的利息.”秦风道:”怎么看,我们都是亏本生意啊?” “陛下,他们兑换出来的纸币是不能在齐国流通的,唯一能使用的地方便是大量购买我们大明的产品,货物回去销售,才能将其变现,从银行的帐面上看,我们的确是吃亏了,但放之整个大明,我们难道不是赚了吗?”苏灿笑咪咪地道:”这些齐国商人手里有了更多的明钞,要购买更多的货物,但我们大明制造的货物也不是无穷无尽的,这就会导致一个结果,齐国商人自己的竞争会导致大明货物价格的上升,所以入之整个大明来说,我们还是赚的.” “这么说也有道理.”秦风点了点头. “其实重点不在这里.”苏灿笑道:”齐人会看到这是一条来快钱的道路,所以他们会拼命地收集齐国制钱,这会导致一个很严重的后果,那就是齐国会出现钱荒.” “钱荒?” “对,陛下,大量的制钱涌入到了我们的银行之内,齐国国内自然就会缺少制钱,制钱的价格就会上升,齐国的百姓所生间出来的货物价格便会暴跌,以前一枚铜钱可以买一个烧饼,钱荒之后,或者一枚铜钱就能买两个甚至三个烧饼了.” “百姓的收入会减少!”秦风沉吟道. “正是如此,齐国百姓的产出,价格会暴跌,卖不也本身的价值,但齐国的税赋却不会因为铜钱价格的上升而减少的,以前是多少,现在只会还是那么多,也就是说,齐国在变相地给自己的百姓加税了.”苏灿阴阴地笑着.”时间一长,便会造成大量的齐国自耕农无法负担,甚至于破产,曹云的如意算盘便会遭到重大的挫折.” “的确是个阴损的好主意.”秦风立时兴奋起来. “这还只是第一步,陛下.”苏灿道:”在这个期间,我们会屯集大量的齐国制钱,而齐国为了解决钱荒,也会拼命地铸造铜钱,铜跟不上,他们就会将钱的成色变低,往里面拼命地加铅,加铁,哈哈哈,到了一定的时机,我们再大量地放出屯集的铜钱,这只需要一个小小的金融手段就可以达到目标了.大量的铜钱涌入齐国,马上就会造成另一个结果,那就是通货澎涨.物价暴涨,再一次对齐国百姓造成重大打击.齐国的老百姓会突然发现,他们以前一文铜钱可以买到两到三个烧饼,但现在买一个烧饼,就需要好几文铜钱了.而到了这个时候,齐国朝廷就会发现,他们国库里的钱虽然很多,但能购买的物资却比以前要少得多了,他们自然不会答应,这个时候怎么办呢,当然,只能加税,把这些损失转嫁到百姓身上去.” “来来去去,折腾的都是老百姓.” “一国百姓是一国之基,当一国百姓十之七八都在破产的边缘上的时候,这个国家还能有多少战斗力呢?”苏灿笑道.”而这,只是我们对齐国经济战争的一条主线,还会有许多支线,将由商人们来操作,这一部分,就是王月瑶王大人在负责了.” “我们的目标,最终是要摧毁齐国钱币的信用,记他们的货币体系崩盘,这样一来,我们大明的货币就会成为齐人争抢的目标了.因为大明货币是保值的,有多少钱,就会买到更多的东西,齐国百姓不说了,那些商人,官员,都会想法设法将自己手里的制钱,甚至于金银换成我们大明的纸钞来保证他们的价值不会损失.陛下,最终的结果,便会与我们当初对付楚国的时候差不多了.” 秦风满意地点点头,经济战争,金融侵略,再加上蒸汽机马上就会投入到实际的使用中去,大明将会迎来一个物资极大丰富的时代,这些多余出来的物资必须要找到了一个倾泄口,否则屯集在国内,就会对国内的经济造成极大的影响.倾销,初级工业文明将会对传统的农业文明造成重大打击. 两个大国争霸的过程,永远不会是兵戈的直接交锋哪么简单,战争,只是最后一步,是图穷匕现的表现. 1706:喜事 送走了苏灿,秦风背着手,哼着小调儿便往后庭而去.苏灿的确是一个鬼才,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他的这些手段,根本就是无法防备也无法猜度的.如果不是秦风再三试探过,他几乎要以为苏灿的身体里是不是也藏了一个与自己一样外来的灵魂,而且是那种对金融有着极深理解的专业人士.至少,他的那本钱论,自己读了这么多年,还是能将自己绕得稀里糊涂,不明就里. 齐国人以为将大明的银行业隔绝在外,就能避免像楚国那样的悲据?嘿嘿,当真是做梦呢.这不,苏灿的新招儿已经跟着来了,照样让齐人在不知不觉地坠入觳中,等到他们发现不对的时候,早已经和以前的楚国一样,无法自拔了.只能在这个泥坑之中陷入恶性的循环之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地踏进深渊.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大明对楚国的经济战争,可不仅仅是苏灿这一拨,另一拨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实际操作阶段了. 徐来带着他的一帮弟子已经去了青河郡,在哪里,最新的蒸汽机和与之配套的缫丝机,纺织机正在安装,试机当中.一旦成功完成试产,大明的工业化,可就真正地拉开了序幕了. 之所以将第一家蒸汽机为动力的纺织厂设在青河,一来是因为青河现在已经是大明最大的棉花种植区,而其附近的几个州郡,也都大量地种植着棉花,二来,那里距新桐也不太远,新桐有着丰富的煤炭资源.三来,秦风也是想看一看,蒸汽机的出现,将会给现在这个社会带来多大的冲击.青河郡现在人并不多,虽然大量地种植棉花,但大多销往外地,并不是在本地加工,依赖纺织为生的人,数量极少,他的出现,对当地的冲击不会太大. 等到这一切都有了定数,才会真正地在全国开始推广,特别是在楚地.那里是纺织业,丝绸业的大本营,可以想象由蒸汽机作为动力的工坊的出现,带来的必然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了青河郡这边的应对经验,到时候楚地的官员们也不致于两眼抓瞎. 秦风毫不怀疑蒸汽时代所带来的物资的极大丰富,将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巨大冲击.这种冲击不仅仅是对着齐国的,同样也是对着明国内部的.如果不能很好地解决他的出现带来的内部的困难,必然会给大明带来极大的困挠. 好在,现在他们还有着一个巨大的倾销市场,这会大大减轻大明在国内的压力. 总体来说,心情还是很愉快的.金景南主政之下的机构大改革,正在有条不紊的展开,御史台以前便是金景南的自留地,新上任的都御史曾琳压根就不争取,所以御史台变成监察部顺风顺水,并没有因为权力被极大削弱而出什么乱子. 吏部方大治有些消极怠工,这也能理解,一是他原本以为板上钉钉的首辅一职,竟然花落金景南,他心中自然不服气,机构大改革,又将县以下官员的任免权交给了地方,又等于将他的权力剥夺了一大块.方大治可不仅仅是一个人,在他的背后,还站着当年的沙阳系呢,别看沙阳系现在似乎在整个大明国中份量愈来愈轻了,但暗中举藏的实力,着实不容小觑.特别是在商场之上,沙阳系在整个大明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力量,而且还特别抱团.比方说去年由沙阳的大商人们共同出资组建的沙阳银行,便将老牌银行昌隆在沙阳挤兑得几乎无法生存了,老户部尚书苏开荣还专门跑到了自己这里告了一状了. 不过这种事情,秦风自然是不会管的,沙阳银行也没有采取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正常的商业竞争,你昌隆干不赢人家,便只能自己想办法. 看起来还得找人去与他好好地谈一谈.这个人选还真要好好地考虑一番.想到这里,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脑子中闪过了一张人脸. 得,就是他了.自己的亲家刘兴文.刘家曾是沙阳系的领军人物,现在刘兴文虽然只是一个兵部侍郎,而且还是一个不大管事的,但他却是自己的亲家,小武的老丈人,两方面,他都是值得信任的人,他说出去的话,方大治一定听得进去,更关键的是,从刘兴文嘴里说出去的消息,可信度高. 看起来自己要先与刘兴文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无意之中透露一些自己的相法给他了.秦风嘿嘿笑着. 驭人之道,有时候当真是极可笑的一件事,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却不得不绕一个大圈子去做.明知道这样很可笑,但还不得不这样做,要是自己直接与方大治谈的话,只怕这个是安抚下去了,当事的另一方,恐怕又要不爽了. 兵部和工部那头,秦风从来没有担心过.作为自己的老部下,小猫和巧手两人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其它的心事.小猫一心想做的就是提高军队的战斗力,没有了地方治安部队,军费之上他会更加充裕,每一年花在地方治安部队的钱可也不在少数,以后交给刑部,让刑部与户部去打擂台吧.再者现在的小猫在看到了力量之城那些正在实验的东西之后,对于兵在精不在多,是更加的笃信了. 对于小猫,秦风一直是心有歉意的.他的婚事,当真是办得简约之极,也就是在家里请了一桌.知道的人都很少,本来说好的安阳之行也因为军事改革而推迟了下来.不过小猫倒是好本事,成婚不到两月,他那媳妇便揣上了.倒是闵若兮很是不喜,认为那女人压根就配不上小猫. 刑部平白地得了大彩头,如今唐忠可是兴奋之极,上窜下跳地鼓捣着接收地方治安部队的事情,光是与耿精明在自己面前互喷口水都好几回了. 在秦风的心目之中,野战军就是国防军,而地方治安部队嘛,就类似于自己后世时候的武警部队了. 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想法有序的推进,齐国觉得只要有时间,便可以凭借他们深厚的底蕴,广袤的地域,无数的人丁将自己压服,殊不知这样下去的话,平推过去的将是自己.时间,永远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啊. 蒸汽机,火约,火炮将会彻底改变这个时代. 想到这里,心下愈是得意,脚步也显得轻快了许多. 眼前一道白影闪过,秦风一怔,那不是瑛姑吗?这么慌慌张张地干什么?正疑惑间,那刚刚倏忽而去的白影猛然又折了回来,停在了秦风的面前. “陛下,我正准备去找您呢,快回去,快回去!”瑛姑急忙急楚地道. 秦风脸上变色,”出了什么事了?兮儿怎么啦?” “是喜事,是大喜事内!”瑛姑一把攥住秦风的手腕子,”舒宛先前进宫了,给公主诊了脉,公主有喜了,有喜了啊!” “什么?”秦风一声惊呼,与瑛姑两个嗖了一下,便从乐公公眼前消失了.乐公公也是喜上眉梢,作为秦风身边的人,他自然是知道这一年多了,秦风一直便在为此而努力着,而皇后为了再怀上一个孩子,这些日子来,那些苦汤药水,可真没有少喝. 砰的一声,大门洞开,秦风满脸喜色的出现在哪里,看着正笑盈盈地半靠在床上的闵若兮以及坐在床前的舒宛. 舒宛满脸嫌弃的回过头来,”陛下,现在皇后娘娘需要静养,您这样大呼小叫咋咋乎乎的,可别吓着了娘娘.” “吓不着,吓不着!”秦风大笑着走了进来,闵若兮是什么人,岂是这样就能吓着的? “谁说吓不着了!”舒宛不满地大声道:”皇后娘娘今年多大岁数了?三十五了,在民间,这岁数,差不多都快要当奶奶了.这一年多来,我可是想尽了办法才将娘娘的身体调理好,但高龄有孕,哪怕就算娘娘的身体底子好,也得千小心万在意.” “行,行,没问题,从今天开始,我就不让她下床,让她一直躺在床上好不好.”秦风大笑着,对舒宛的无礼丝毫不以为意,但凡有本事的,基本上都是有脾气的,舒宛如此,舒畅就更不用说了.说着一屁股坐在床沿之上,伸出手去握住闵若兮的双手,两人四目对望,眼中满满的都是欢喜与幸福之意. 舒宛哼了一声站了起来,收拾好桌上的药箱,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陛下,桌上我开得有方子,娘娘每日按时服用.” “行行,谨遵医嘱.”秦风头也不回. “以后每隔五天,我会再进宫一次替娘娘诊治.” “没问题!” 看着头也不回的秦风,舒宛恼火地一跺脚,大步离去,这才真是媳妇娶进门,媒人就抛墙外头去了呢.低头急行的她险些与随后赶来的乐公公撞了一个满怀.好在两人都不是普通之人,身子一左一右侧身一让,险险避开. 正想踏进房去的乐公公被瑛姑一把拖了出来. “你这个时候进去干嘛?” “皇后有喜,这是大事,老奴想去问问陛下,是不是赶紧通知各位议政呢?”乐公公正色道. “且等着,又不急在这一时.”瑛姑瞅了他一眼道. 1707:身份 看着秦风冲着自己傻乐,闵若兮不由抿嘴一笑,一挺身子便要坐起来.秦风却是慌张的一伸手,按在她的肩上,将她生生地又摁了回去. “躺好,躺好,别乱动.” 闵若兮啪地一巴掌拍在秦风的手上,嗔道:”你不会真像跟舒宛说的那一样,让我从此以后一直躺在床上不动弹吧?” 秦风咧嘴一笑:”也不是不可以.” “我哪有这么娇贵!”闵若兮咭的一笑道:”当初怀着小文小武的时候,我该干啥干啥,可是什么也没有拉下.” 听到此言,秦风却是脸色微僵,伸出双手,捧着闵若兮的脸庞,道:”那时真是苦了你了,我不在你的身边,这一次,我要陪伴着咱们的孩子一点点长大,出生,让他一睁眼,就能看到他的父亲就在他的身边.” 闵若兮嗯了一声,将身子依偎在秦风的怀里,两人紧紧相拥. 过往的苦难已成了记忆的一部分,如今回想起来,却是苦涩不再,剩下的,便只是那些甜蜜了,那怕曾经是痛苦,如今却也成了甜蜜的一部分. 没有那时的磨难,何来今天的相亲相爱呢! 屋子里一片寂静,两人都沉默地享受着对过往的回忆.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外头突然传来了小武的声音. “父皇,母后,儿臣可以进来吗?” 两人相视一笑,秦风站了起来,坐直了身子,回头道:”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小文小武快步走了进来,在他们的身后,乐公公笑咪咪地跟着走了进来. “父皇,乐公说,我们很快就会有一个弟弟了是吧?”小文一下子跳到了母亲的床榻边,喜形于色地问道. “当然.”秦风大笑道:”怎么样,开心不开心?” “自然是开心的.”小文笑吟吟地道:”想着以后有一个小弟弟可以让我玩儿,能不开心吗?小武从来都不肯让着我,哼!” “你就比我早出来一会儿而已,叫你一声姐姐,那就是让着你了.”小武不甘示弱地道. “好了好了,就算将来生了弟弟,还能是你的玩具?还让你玩儿?”秦风伸指弹了小文一个指蹦.不管是小文小武,一向是惧怕母亲远胜于惧怕父亲. “你们怎么笃定将来一定是一个弟弟呢?”闵若兮笑问道. “母后,是权师傅说的,权师傅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对儿臣说,儿臣应当马上来恭贺父皇母后,还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儿臣将来要继承父皇辛苦打下的这壮丽河山,就得多几个兄弟帮衬着才行.”小武朗声道. 听完小文小武的话,秦风与闵若兮相视一笑,秦风摇摇头:”瞧,咱们的太子太保,辅国公说话多有水平啊,小武啊,这话啊,你权师傅不是说给你听的,而是说给你父皇我听的呢.” “啊?”小武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秦风. “罢罢罢,以前朝臣们都一直在叫嚣着,现在既然你又有了身孕,那便也是时候给他们一个交待了,免得他们闲来无事便在我的耳边聒噪,没的烦人.你瞧着吧,权云现在必定已经跑出宫外,而且你有孕的消息,很快便会在越京城传开来.接下来重臣便纷纷要上奏折恭贺,那些贵妇们人都要一个个进宫来把你当稀奇看了.”秦风摇头道. “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享受这份喜悦.”闵若兮道. “只怕办不到,别人能推,王月瑶你能推掉,余秀娥你能不让她宫,徐钰你能将她拒之宫外?还有权夫人,方夫人,金夫人,这些可都是我大明一等一的贵妇人,她们要来恭贺你,你能不给面子?”秦风呵呵一笑. 闵若兮叹了一口气:”说得也是,我生这一个孩子啊,可不仅仅就是一个孩子.帝王之家无家事,家事即国事.行了,你去忙吧,后头的事,我来招呼,这里有瑛姑帮着撑着,实在不行,把舒宛叫进来,实在不能挡的自然是要见,其余的便让舒宛去招呼她们.” “这是一个好主意.”秦风抚掌大笑. “父皇,母后,你们在说什么呀?”小武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秦风和闵若兮. 秦风将小武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看着儿子微笑道:”小武啊,你今年已经十五岁了,过了今年,可就十六岁了.父皇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在敢死营当兵了.” “父皇的英武神迹,儿臣也经常听人说起.”小武崇拜地道. “什么英武神迹,那时候你父皇只不过是一个在泥潭里打滚努力求活的人罢了.”秦风大笑:”别信那些人胡说八道,真想知道父皇的往事啊,你可以来问父皇,嗯,问舒畅舒伯伯也是可以的,其它人还是算了吧,估计你从他们嘴里听不到多少实话.儿子,你怕吃苦吗?” 小武瞪大眼睛道:”父皇,儿子不怕吃苦.” “那就好!”秦风拍了拍小武的肩膀,”那接下来,你就准备吃苦吧!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话放在你身上虽然有些不恰当,但你该吃的苦还是要去吃,不经历更多的事情,你将来就不可能更好地治理这个国家.” “父皇,您要孩儿做什么?”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秦风笑着道:”你的事情,只怕父皇一个人说了也是不算的,也罢,我这便去前边和他们打擂台,你们小文在这里,好好地陪你们的母亲说说话吧.” 看着秦风大笑而去的背影,小武不解地看着母亲:”母后,父皇为什么说我的事情他还不能作主呢?” 闵若兮看着小武,微笑着道:”因为你不仅仅是大明国的皇子,你还是大明国的皇储,是这个庞大国家的继承人,所以你的事情,便不仅仅是秦氏的家事,而是大明的国事.你父亲想要如何安排你,不得到那些大臣们的同意的话,也是做不成的.儿子,这便算是你父皇给你上的第一课,那怕是贵为一国之主,也不是可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这个儿臣是明白的.这段时间,权师傅给我讲学,儿臣受益良多.”小武点头道. 闵若兮一笑:”听师傅讲课,自然是要认真的,但你也要有自我辩别的能力,不能师傅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母后,您不相信权师傅?”小武瞪大了眼睛看着闵若兮. “不是不相信.”闵若兮道:”权师傅不论在人品还是在治国能力之上,都是上上之选,但是呢,他也会在跟你讲课的时候,将他的一些理念,一些想法,在不知不觉着潜移默化地传授给你,这其中有些嘛,并不见得就是一个皇帝所需要的或者想要的,母后是要你在听权师傅的课的同时,还要有自己独立的思维和想法,站在你的立场之上去看待问题.记住,你是皇子,你站的高度,理应要比权师傅更高才行.” “这个,儿臣只怕现在做不到.”小武有些赫然地道. “所以你父皇要安排你出去做一些事,吃一些苦,然后回来再听听包括权师傅等人在内的课,有所得之后,再出去做做事,这样反复一些年头,相信你便会有些新的觉悟了.”闵若兮道.”你父皇常说,温室中的花朵是根本经不起风浪的,所以对你的事情,他早有安排,母后也是同意的.过了年,你十六岁了,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就在闵若兮对着小武淳淳善诱地谈话的时候,前殿,秦风正在接受着重臣们的恭贺,不出他所料,当权云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他第一时间便通知了京城各部各衙的高官们,而这些人也第一时间便汇集到了皇城. 权云退出政事堂之后,便几乎不再在公开场合出现,当然,只要他出现了,金景南还是会很规矩地退到他的后面. 看着整理袍服准备进言的权云,秦风笑着挥了挥手,道:”辅国公,诸位,我知道今天你们想要说什么,贺喜我将有第三个孩子还只是其次的,最重要的事情,其实是另外一件是不是?” 权云拱手笑道:”陛下圣明.” “好,今日,我便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案.加封皇子秦武为齐王.”秦风道:”接下来,他将代替朕去永平郡,出席那里的轨道车动工仪式,然后去虎牢,主持那里的运河开工仪式.” “陛下圣明!”一听秦风这话,众人都是大喜过望,虽然没有马上册立秦武为皇太子,但加封齐王,代天子出行,本身便已经彰显了武皇子的身份了. “做完这两件事后,秦武将加入军队,服役两年,第一站,便让他去水师跟着宁则远学两年吧!”秦风紧接着的话,却是让众人哗然.”两年过后,再去吴岭那里干两年,四年干满,他也二十了,那时便可以回到越京城,那时我们再来看看,他干得怎么样?” “陛下,武皇子身份尊贵,千金之子,尚坐不垂堂,何况武皇子?”金景南大声道. “错!”秦风摇头道:”秦风的儿子,大明帝国未来的执掌者,绝不能是在深宫长大对外面一无所知的人.他必须亲眼看到,亲身经历,以后才会有切身的感知,不仅是军队,以后他还要去户部,吏部,工部,刑部以及其它部门,统统走一遭,不求他什么都懂都精通,但至少要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1708:商人 秦厉大摇大摆地按着腰间的刀走在越京城的大街之上。 此时的他,身份是齐国大商周求的保镖。在桃园,武陵,益阳拉开天罗地网四处搜寻秦厉的乌正廷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一心想要逮住的大鱼,鬼影儿的副统领秦厉,此刻压根儿就没有在武陵战区,而是出现在了大明的核心之地,越京城。 没有人知道秦厉的去向。 便连周求这位雇主,也只是知道自己这个保镖是一位好友介绍而来的,身手不错,做事也颇有眼色,一路行来,对他也算是相当的满意。 秦厉想要看看明国的大商人们的运作手段,在桃园,孔连顺的一席话,让他有一种背脊发凉的感觉,不亲自来看一看的话,是怎么也不能安心的。而想要探知明国在经济上的一些异乎寻常的动作的话,那自然是跟着一位正儿八经的商人才好。 他此行虽然诉求明确,但并没有特别的目标,离开武陵战区之后,他便斩断了自己与外面的一切联系,让自己彻底地沉入到了水下。 这便让乌正廷彻底地失去了他的踪迹。 走在越京城的大街之上,秦厉心中的惊讶却是愈来愈盛,好几年没有来过越京城了,现在这里的一切,似乎与他过去映象中的越京城完全不一样了。这座城市,好像每年都在剧烈地变化着。 整个城市比起前越是的越京城几乎扩大了一倍,最边缘的街市已经漫延到了洛河之畔了。整齐的房屋,宽阔的街道,琳琅的店铺,络驿不绝的人群,彰显着这座城市无限的活力。 他们这一行人挎刀带剑护着一辆马车,秦厉原本以为有些显眼,岂知进了越京城之后,才发现自己完全多虑了,与自己这一行人差不多规模的队伍,随处可见。 明人不禁刀枪,他们甚至鼓厉自己的百姓携带武器,军人退役,朝廷允许他们连自己的盔甲都带回家,这在齐国简直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当时齐国人还幸灾乐祸地认为秦风这是昏馈透顶的一个表现,明国以后必然是盗贼四起,烽烟不绝,但事实却是狠狠地打了那些人的脸,没有比明国治安更好的城市了。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可能有些夸张,但几年下来,盗贼几乎快要绝迹了。 在明国,干这个活计风险太大,随随便便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说不定转眼之间便能组织起一支弓马盔甲齐全的军队出来收拾你。 风险大,收益小,再者现在在明国,挣钱的路子多着呢,哪怕就是在越京城内给人带带路,每天的收益也能养活自己了,那些让人鄙夷的小勾当,自然也就甚少有人干了。 大明人在朝廷的有意引导之下,正在日益陪养起一股尚武的风潮来。 秦厉当然知道明国朝廷的如此作为,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在里头,那就是养兵于民。这些人在朝廷需要的时候,一个征召令,马上就能组织成一支战斗力不差的军队出来,而且还不用给他们装备武器,他们提起自己的老家伙什就能直奔战场了。 马车停在了一幢高达五层的大楼之前,得意楼三个大字在楼顶上张牙舞爪,傲视群雄。只看这大楼的规模,秦厉便知道这楼是完全的钢筋水泥结构的,也只有这样的建筑模式,才能将一幢楼建得如此方方正正,高高大大。 楼的外墙不是那种千篇一律的灰扑仆的颜色,而是被刷成了红蓝相间的条纹状,这让他在周围更显得是鹤立鸡群。 马车是租来的,从越京城轨道车站一路到这里,一两银子。而在得意楼前,一个与周求差不多身材的圆滚滚的笑得两只眼睛只剩下一条缝的人,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周求,双手抱拳迎了上来。 “周兄,一路辛苦,一路辛苦了。” “殷兄,这一路之上倒也谈不上辛苦,从桃园郡上了轨道车,一路穿州过县,不过数天功夫,便到了越京城呢。轨道车,就是舒坦,不知什么时候我大齐也能修上这么一条啊!” “将来肯定会有的,一定会有的。”被称作殷兄的胖子大笑道:“其实也算不得怎么舒服,主要还是周兄你财大气粗,一口气包一节车厢,那自然是舒服,要是去挤一般人的车厢,这样千里迢迢的到越京城,只怕不休息个几天,还真恢复不了元气。” 周求拍拍自己高高耸起的肚皮,“就我这身材,去和一般人挤普通车箱,是会遭人嫌弃的。既然能有钱解决,那自然就花钱好了,宁让钱受罪,不让人吃亏嘛。” “这点小钱,于周兄来说,九牛一毛,哪里曾看在眼里罗。周兄,请,我已经在得意楼最顶层包了一个雅间。这几位是周兄的随从吧,一起来一起来,房间足够大,可以同时开上几桌都没有问题。请,请。” “殷兄破费了。” “哪里哪里,周兄难得来一趟越京城啊。作为地主,殷某自然是要好好地尽一尽地主之谊的。” 两个胖子把臂而行,走进了得意楼的大厅。 这间酒楼的生意看起来是好得不得了,偌大的大厅内,只怕能摆下上百张桌子,此刻竟然有一大半都满了。 一行人刚刚了一半,二楼的廊道之上,一个身着青衫掌柜模样的人突然出现在哪里,手里居然拿着一个锣,当当地敲了几下,立时便吸引了整个大厅的人的注意。 “各位客官听好罗,刚刚官府那头传来了消息,皇后娘娘已有身孕,此乃我大明幸事,盛事,大明皇室子嗣延绵,万世永昌。”青衫掌柜大声道。 哗啦一声响,将秦厉一众从齐国来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大明皇帝陛下万岁,万岁。” 所有人都齐唰唰地喊叫了起来,三呼万岁之后,大厅内立时比先前更热闹了起来,大声地呼喊小二上酒,上好酒的声音此起彼伏。 咣当咣当敲锣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青衫掌柜站在二楼之上大叫道:“我们东家说了,值此普天同庆之事,得意楼要为陛下贺,为皇后贺,为大明社稷贺,所以自今日起,三天之内在得意楼来的客人,都能免费得到得意楼赠送的上好美酒一斤。” “东家仁义!”大厅里欢呼声再度高涨。 周求咋舌道:“得意楼老板大手笔啊,以此酒楼的规模,三天下来,只怕花销不菲。” “得意楼日进斗金,这算什么。其实今日不止是得意楼,只怕越京城各行各业都要欢庆了。”殷福笑道。 “想不到贵国皇帝陛下如此得人心。”周求叹道。 “没有皇帝陛下,何来我们今日呢?”殷福哈哈大笑:“请吧,周兄。” 看着殷福在前头带路并没有向着楼梯走去,周求不由一愕,“殷兄,不是说在顶楼吗?” 殷福指了指周求,再指了指自己,“就咱们这身板,爬上顶楼去,只怕要汗透衣背了,来来来,周兄,我带你去坐一个新奇物件儿。” 一行人绕过了大厅,走到了一个门厅的地方,那里亦开着两个门户。每个门户前都站着一名青衣小二。看到殷福等人过来,立时弯腰行礼,拉开了其中的一扇门。 殷福笑着从怀里掏出两张一两银子的纸钞,一人赏了一张,引来了连声道谢。 走进门内,殷福笑着冲周求招手:“周兄,进来吧。” 看着那个小小的屋子,周求有些莫名,这也未免太小了一些,自己和殷福两人进去之后,几乎连转身的空间也没有了。 “周兄,有了这玩意儿,咱们就不用气喘吁吁地爬楼梯罗,咱们先上去,待会儿再将你们的随从运上来。”殷福大笑着冲两个小二点了点头,小二关好门户,拉动门旁一根绳子连着摇晃了几下。 秦厉等人没有看出来什么异样,但内里的周求却是感到脚下微微一抖,迅即便感到自己在向上攀升。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周求问道。 “这是得意楼的新招儿。”殷福笑道:“他们请天工署的匠人为他们专门设计的,说起来也很简单啦,就是咱们现在呆的这个小房子是用几根缆绳吊着的,在这屋子的下头呢,有一个大绞盘,人要上去或者下来,转动绞盘,便能让这间小屋子上下了。咱们进来之后,外面的小二拉一下绳子,下头暗室里便会有铃当响起,力士们便转动绞盘即可。” “匪夷所思啊。”周求连连摇头。 “算不得什么难事,只不过啊得意楼的老板凭着这一招儿,可是赚了不少客人,像我这样的,更是定点在这了。听说现在越京城不少大酒楼都准备装这个呢。” 说话间,小屋子的上升势头停住,门哗拉一声被打开,和楼下一模一样的小门厅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殷福率先一步跨了出来:“周兄,请。我定的房间就在前头,今日你我兄弟二人,可以前观洛河,后观越京,一边赏景,一边喝酒,一醉方休。” 1709:生意 顶楼的房间里,处处显露着豪奢的气息,一跨进房门,那整整两面的琉璃幕墙便把周求给镇住了。 琉璃在齐国还属于顶级的奢侈品,他家自然也装了有,但像这样由高差不多四米,宽有一米的琉璃拼接起来的幕墙仍然让他一时之间呼吸急促,光是这两面墙,成本就是一个恐怖的数字啊。他知道这样的琉璃愈大,便愈昂贵。 站在这个房间里,当真是南北通透,一面可以看到不远处洛河河堤之上的柳树随风舞动着枝条,河中各色船只往来繁忙,另一头,亦能欣赏到远处越京城的城墙以及更远一些的皇宫那些巍峨的建筑,看起来这幢得意楼的高度,因为地势的原因,要比皇宫的绝大部分建筑还要高。 在后面紧接着进来的秦厉一行人大多都是目露恍然之色,比起周求还能保持镇定之色,他们的表现就大大不如了。这里头,也只有秦厉知道更多的事情,在齐国,价格高昂的不像话的琉璃居然是从沙子里面炼出来的,之所以价格如此之高,完全是由于明国控制产量,谋取暴利而导至的。 “这得意楼如此之高,怕是已经逾规了吧?贵国居然不加以理睬?”周求隔着琉璃幕墙看着远处依稀的皇宫建筑,有些震惊地问道。在齐国,最高的建筑永都只能是皇宫。 殷福不以为然地笑道:“逾规?过去或许有这样的说法,不过我们大明皇帝可不在乎这些,连秦国皇室专用的沙漠黄岩现在都已经走进了寻常百姓家。周兄,对皇室的尊敬,可不是在这些外在的东西上,在我们大明,对皇室的尊敬,那是放在心里头的。得意楼只是其中一幢而已,以后还会有更高的建筑出现在越京城的。” “还会有更高的?”周求瞪大了眼睛,五层大楼,在他看来,已经是异常壮观的建筑了。 “当然,据我所知,正在建设的大明军事学院就会高达七层。”殷福骄傲地道。“听说每一层,都能容纳数百人入住。” “厉害,不得不佩服啊!”周求伸出了大拇指。 一边的秦厉听着殷福的话,心中更是震憾不已。大齐自明国获得了水泥配方之后,全国便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了无数的水泥作坊,但现在,生产出来的水泥,更多的是用来修建道路,而利用钢筋水泥技术来修建楼房,构架桥梁的这些建筑工艺尚在苦苦地摸索之中,好像现在齐国最多也就只能建造三层高的大楼,至于架桥的技术,还完全没有眉目。而明人,却已经能建造七层高的大楼了。 秦厉虽然在这上面是外行,却也知道,造这样的大楼,可不仅仅是简单的叠加而已,里面涉及到的技术工艺,相当的复杂。而这些技艺的攻克,又不仅仅是在民间的运用,在军事之上,应用得会更加广泛。 齐国,一直在苦苦追赶,国内都是一边倒的乐观,只怕想不到,双方的差距,仍然如此之大。自从踏进了这家得意楼,秦厉一直都处在被震撼的过程当中。从一楼到五楼,那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小机关,却能证明明人正在将他们的最新的技术,应用到生活中的每个角落,而这,是秦厉最为担心的。 周求与殷福两人落座在靠近洛水河一边的桌边,秦厉一众人等便坐在了靠近越京城城墙的那一头,看着远处那巍峨的城墙,秦厉的耳朵,却一直在注意听着殷福与周求二人的谈话。 殷福虽然只是一个商人,但能量却不小。周求与他做的是棉花生意,棉花是多年以前明人从海外引进的新品种,一经推出,便迅速风糜整个大陆,但因为引进时间不长,种植面积还不大,其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更重要的是,棉花已经成为了这片大陆之上御寒的最佳选择物,像在齐国,军队现在便一直强烈要求将冬季御寒物换装成棉袍,可惜大齐现在并不产出棉花,而明国虽然开始大面积种植了,但对于此物的出口一直持管制态度,每年的出口配额都是有数的。 周求每年弄到的棉花,基本上都是出售给了大齐朝廷,价格当然是居高不下,也正是因为周求能从明国弄到超出限额之外的棉花,所以此人一直是大齐军方的座上客。而周求的门路,自然便是这殷福了。 这一次周求亲自跑来越京城,自然是因为这桩生意出了问题。而他又已经与军方签署了协议,到时候要是拿不到棉花,军方自然是不肯善罢干休的。这由不得周求不着急。 “殷兄,酒可以待会儿喝,咱们还是先说说正事,正事儿不解决,这酒,周某人可是真得吃不下去啊!”还没有坐稳当,周求已是拱手向着殷福道。“要是殷兄对价格不满意,咱们还可以再谈嘛。” 殷福笑着替周求倒了一杯热茶,“周兄,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周求脸上变色,不是钱的问题那对他来说,问题就更严重了。要知道棉花一直便是明国的管制物资,莫非这种管制进一步加大了,可是先前没有一点消息透露出来啊。“难道说贵国不再允许棉花外售了?” 殷福笑道:“也不是,只是因为我们内部的需求突然变大了。” “据我所知,贵国一直在西地大力推广棉花的种植,总产量每年都在稳步增加,怎么突然之间内部需求就变大了,殷兄,你我合作也有数年了,即便是以前偷偷摸摸地做这些事情,也不见你减小出货量,这一次突然这么说,实在是让我难以理解啊.”周求摇头道:”殷兄还请给我一个实在话.” 殷福一笑,卷起袖子,露出内里的衣物,”周兄,你说说,这贴身穿着的,是棉布衣服舒服呢,还是丝绸的舒服?” “这还用说?当然是棉布衣物舒服.”周求也卷起袖子,露出内里的棉布内衣,”自从有了这棉布之后,那些丝绸内衣,统统被我扔到了一边.” “那你说是麻衣舒服呢,还是棉布衣服舒服?” “这就更没有可比性了.”周求晒笑,突然有所醒悟:”殷兄,你不会跟我说,你们准备所有人都摒弃麻衣穿棉衣吧,这价格,即便是贵国百姓富裕,恐怕也承受不起吧?”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殷福笑道:”我们大明的棉花产量已经上来了,更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在缫丝,织布这些工艺之上取得了极大的突破,棉布的价格,马上将会迎来一个跳崖式的下降,以前普通百姓负担不起的东西,以后将不再是问题.所以啊,国内的市场都将无法满足,哪里还有更多的棉药向外出售?” 周求眨巴着眼睛道:”能降到一个什么地步?” 殷福举起手,在周求面前比划了一个手势,周求目瞪口呆,半晌突然大叫起来,”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殷福压低了声音道:”据我得到的消息,天工署弄出了一样种织布机,具体是怎么样的我不知道,但据说一台这样的机子一天织出来的布,便能顶得上过去一百个人一天织出来的布,你说这价格能不跳崖吗?” “如此价格,还有何利润可言?”周求颤声道. “利润当然有.”殷福笑道:”周兄啊,棉花数量减少这是不得已的事情,不过呢,咱们还可以做做别的生意,比方说这棉布的生意.” 他笑得无比奸诈:”这东西在我们大明价格下来了,但在齐国,不见得下来吧,周兄你如果能将大明这些价格低廉的棉布运到齐国,这其中的利润之高不用我说吧?” 周求眼前一亮,如果真能做到,那利润岂能用高来形容,简直就是暴利了.但马上,他的脸色又暗了下来:”殷兄,不瞒你说,我与大齐军方已经签定了一大笔棉花单子,现在你这里这么一搞,回头他们能剥了我的皮.这一单,无论如何,你也要满足我啊.” “这个我还真没有办法,我只能将手里还有的一点存货全部给你.”殷福摇头道:”你可知道,今年的大棉所有的棉花都要收归官收官营,根本不对我们出售了.”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周兄,我给你想了一个主意.”殷福压低声音道:”你们齐国不是一直想弄棉花种子嘛,这些年,想来通过一些手段,也弄到了一些,不过呢一直不能大规模种植是不是?” “是,你能弄到种子?”周求眼前一亮:”如果能弄到大量的种子,我也可以交差,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大齐朝廷一直在努力想要获得棉种,只不过大明管得严,一直只能少量的获得一些,完全是杯水车薪.” “我能给你弄到.顺便还附带一本如何种植棉花的书如何?”殷福嘿嘿地笑着,”不过这价格嘛!” “一斤种子,百两银子.”周求毫不犹豫地抛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价格. “好,一千斤种子.”殷福两眼发亮.”另外这本书,也价值一万两银子,怎么样?你在别处,绝对弄不到这样的书.” “成交!”周求道.”不过殷兄,这以后棉布的生意,我希望还是由我一个人来代理.” “当然,这生意,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的是不是?哈哈哈!” 1710:庞大计划中的一环而已 这生意,当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的. 当到了晚间,周求等一行人,在越京城安顿了下来的时候,殷福却是出现在了大明商业部衙门之内,规规矩矩地坐在了一间偏厅之内,等待着王月瑶的召见. 殷福在外面威风八面,在很多的官员面前,也可平礼相见.大明的商人在朝廷的大力支持之下,地位可不比其它任何时代,现在的他们,通过一个个的行业联合会,已经形成了大明一股强有力的势力.现在的他们,正在向着在政治之上有着更多的发言权的道路之上奋斗,商业部的成立,在他们看来,是他们在向这个目标前进了一大步.朝廷这是在向天下人诏告,他们这些在过去时代最被看轻的行业,如今已经成为了大明重要的一部分. 大明对于农民征收的赋税是历朝历代最低的,而在赋税上的巨大缺口便是由商人来补足,大明对商人征收的税却也是历朝历代最重的.虽然如此,但大明的商人们却是乐在其中,原因无他,因为大明给了他们一个无比宽松的经商环境,哪怕税很重,但他们却赚得更多. 现在大明很多举足轻重的大商人,恨不得以向国家缴纳更多的税收来换取在政策之上的发言权. 殷福便是这些大商人中的一个. 但一走进商业部衙门之内,殷福便会立刻收起自己的傲气,化身为一个最为乖巧的小媳妇,即便王月瑶将他丢在这里已经足足一个时辰还没有过来见他,但他仍然不急不燥,将一杯茶已经喝成了白水,却仍然咀嚼着茶叶,耐心地等候着王月瑶处理完手头的公事. 皇帝或者不会理会他,但王月瑶要收拾他,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大明的商人最服气的是谁?不是户部尚书耿精明,那怕那家伙以前曾经是他们的偶象,但自从成了户部尚书之后,就一门心思地想着从他们这里剜钱或者从他们嘴里夺食.而王月瑶,却一直是大明商人的守护神.带领着他们,开拓着一个又一个的财源,让大明的商人们从一个层次向着另一个层次不断地攀爬着. 房门吱呀一声轻响,殷福立刻站了起来,一名吏员出现在门口. “殷老板,大人请你过去.”吏员道. “多谢.”殷福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跟着吏员走向王月瑶办公的公户. 跨进门去,看到屋内居然还有两个人,先是一怔,接着便是一惊,王月瑶现在可不是坐在主位上的,高踞大大案之后的是一个蓄着山羊胡子的四十出头的官员.看起来有些面熟,脑子里只是一转,殷福立刻便想起了这人是谁. 现在的大明首辅金景南. “见过首辅大人.”抢上一步,双手抱拳,殷福深深地弯下腰去. “你认识我?”金景南有些诧异,他平素与商人打交道的时候甚少. “曾有幸远远见过首辅一面.”殷福恭敬地道. “嗯!”金景南漠然地点了点头. 殷福转过身来看向王月瑶:”见过王大人.” 王月瑶摆摆手:”罢了,这位你可能不认识,给你介绍一下,国安部尚书田康田大人.”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这个名字一出来,殷福背心里立刻便出了一层浮汗,像他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事事都干净得能见人,那种游走在黑白之间灰色地带的事情,他可也没有少干.就拿出口棉花这事来说,在朝廷许可的配额之外,他也没少干过走私的事情. “见过田大人!”咽了一口唾沫,他向田康见礼. 田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殷老板我是久仰了,在我们哪里你的档案可不薄哟,要不是王大人保你,说不得你现在已经在我哪里喝茶了.” 冷汗唰地就从殷福的额头之上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在这位面前,他连辩解都不敢做,只能将求救的目光看向王月瑶. “好了,田大人,你就别吓唬他了.”王月瑶轻笑道. “还真不是吓唬他.”田康嘿嘿笑着:”要不是他每一次购买国债都是大手笔,修建运河,修建铁路都曾大笔捐过款,平日里也多行善事,皇帝对他还有些映象,我早就收拾他了.” “皇后娘娘怀上皇子,草民这一次向陛下进献了十万两贺喜银子.”殷福赶紧又道. 屋子里三名高官都是笑了起来. “好了,殷福,你虽然有些钱赚得不清不楚的,但是瑕不掩瑜嘛,田尚书还真是吓吓你的.不过这种事情,最好少做,哪怕你这样赚来的钱,大部分都进献给了国家,但罪过终究便是罪过,知道吗?”金景南道. “草民明白,草民以后一定清清白白做人,清清白白经商.”殷福立刻表态,但想到这一次的事情,脸又不由得发苦:”王大人,这一次的事情?” “这一次是我们让你做的,自然无事.”王月瑶笑道:”怎么样,那周求上钩了没有,有没有生什么疑心?” “能弄到大量我们一直管制的棉种,他欢喜的都快发疯了,这可是他拿回去邀功的本钱.”殷福道:”可是王大人,草民有些不明白呢,这要是让齐人都大规模地种植棉花了,咱们以后还怎么赚他们的钱呢?” 王月瑶笑道:”这事儿你便不要管了.也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你只要做到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将棉种源源不断地通过走私渠道出售给这个周求就好了.想来此人回国之后用不了多久,一定会再一次向你求购的,你要是不愿意,指不定他还会威胁你.” “他敢?”殷福怒道. “就是要在他开始威胁你的时候,你才能装作不情愿的,万般无奈地再一次向他出售棉种,我们的目的,是一定要让他们在今明两年之内,至少能够种上数百万亩甚至上千万亩的棉花.”金景南敲着桌子道. 殷福有些茫然地看着屋内的几位,不明白他们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但他却记得先前王月瑶说过的话,不该管的事情,就不要问. “王大人,那周求很是怀疑我跟他们所说的那种以一当百的织布机,提出来想要去看一看,这事儿,草民哪里作得了主?不知王大人有什么吩咐?”殷福想起一事,问道. “首辅,你看这事儿?”王月瑶看向金景南. “让他去看,没什么大不了的.”金景南断然道:”以后不是还要不断地利用这个周求么,提前给他吃个定心丸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那些机器也瞒不了多久了,你们想想,在青河郡的试验取得成功之后,很快便会在楚地大规模地铺开,那么大的家伙,那么大的声响,瞒得过谁来?齐国的探子都不用走近,远远的听一听,看一看,就知道这东西非比寻常了.田大人,你说是不是?” “的确!”田康笑道:”不过看到了不等于便能学去,一个冶钢炼铁的技术,齐人摸索了多少年,现在才取得了突破,但也落后了我们整整十余年,这玩意儿,就算他们看到了,想要学会,只怕至少也要十来年的功夫吧,到了那时,齐国还在不在都是问题.” “既然这样,你便带着那个周求去走马观花的看一看,不要让他接近蒸汽机,看看织布坊缫丝坊也就够了.”王月瑶道. “是,王大人,那我明天就安排带他去青河郡.”殷福道. “这事儿,要做得无比自然,不能让人看出我们特意安排的意思.”金景南叮嘱道. “是,草民省得.”殷福道. 带着满腹的不解,殷福退了出去. 他自然不知道,这只是大明庞大的摧毁齐国经济计划的其中一环而已.当齐国人开始大规模地种植棉花并且取得丰硕的收成之后,迎接他们的不是收获的喜悦,而是价格极其低廉的明国棉布的毁灭性的冲击.齐国种植棉花的棉农,依靠棉花来抽丝织布的家庭作坊,将在明国低价倾销的冲击之一,走上破产之路. 今天金景南见殷福只不过凑巧而已,事实上,他是来协调大明商业部和银行在这个庞大计划之中的分工和合作一事,大明太平银行长官苏缺制定的一揽子金融入侵计划,在实施的时候,自然是离不开商业部这个无孔不入的触手怪的协助的. “田大人,早前你们的报告之中曾提到过鬼影高层秦厉进入大明之后消失了,这个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找到吗?”金景南突然想起一事,问道. “没有找到.”田康摇头道:”乌正廷在武陵战区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他,我觉得他已经深入到了大明内地,但到现在为止,我们依然没有发现此人的任何踪迹.” “找到他,此人不是泛泛之辈,深入大明,必有所图,不管他想干什么,我不想他活着离开大明的土地.”金景南皱眉道. “明白.”田康道. 此时,正在越京城兴致勃勃地逛着夜市的秦厉自然不知道他的行踪已经引起了大明最顶尖的一批人的关注. 与齐国长安不同,大明的越京城是没有宵禁的,哪怕夜已深,整个城市仍然亮如白昼,喧闹不已,而秦厉,看似毫无目的的出没在一家家的商铺之中,只不过越逛,他的内心便越是震惊. 1711:路闻 轨道车停在了中平轨道车站。 秦厉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凝视着那些匆匆上车下车的带着或大或小包裹的百姓。从越京城到中平郡,两百余里的路程,一两银子的车费,如果换成是在齐国,这个距离,普通老百姓要走上数天时间,这还要天气晴好,不冷不热。而在明国,这个时间缩短到了半天时间。 一个轨道车,便将明国偌大的疆域拉近了,更短的时间,便意味着更高的效率,更快的流通速度,也就意味着财富。这一路行来,殷福与周求两人讨论的这些问题,让秦厉收获匪浅,这些商人们,总是能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诠释一个问题。 秦厉觉得,大齐的官员们真该也好好的听听这些商人们的道理,甚至皇帝陛下也该听一听。新皇登基一年多了,的确是魄力非凡,朝廷新政也直指大齐时弊,但久在明国行走的秦厉,总是觉得齐国与明国之间有很大的不同。但真要他说个道理出来,他却又说不出来个一二三。这一趟远行,却让他豁然开朗了起来。 在大齐,皇帝将商人当成了敛财的工具,而在明国,他们却是将商人视作了创造财富的伙伴。以前的秦厉与其它的齐国人一样,是看不起商人的。所谓商人,不过是把一地的货物搬运到另一地,从中赚取差价,他们本身,并不产生任何价值。他们倒卖的货物,其价值也没有多少增长。这个观点,其实是大齐从上到下的共识。这也导至了以前大齐商人的低下。 但现在,秦厉却已经不这么认为了。商人,也是能创造价值的,只不过他们创造价值的方式,不能为一般人所理解罢了。 殷福与周求是大明与大齐这两个国家最顶尖的商人,他们哪怕是随意聊起的一些话题,对秦厉这样本来就极聪明的人来说,无异于是醍醐灌顶,以前一直很懵懵懂懂的事情,一下子便看得明朗了起来。 一辆满载着粮食的轨道车在他们之前轰隆隆地驶出了中平车站,周求有些不解:“殷兄,西地今年干旱,但虎牢,雍郡等地却是丰收,西地并不缺粮啊,怎么贵国还大规模地往西地运粮呢?” “平衡粮价。”殷福笑道:“虎牢雍郡的确可以支应缺粮的州郡,但这样一来,他们的常平仓就会出现很大的缺额,市场反应可是很敏锐的,缺额一出现,粮价便会应声而涨,而粮食,无疑是市场之上一切物价的基价,他一旦上涨,便会带动所有货物的价格都上涨,最终将会影响到整个西地了。所以朝廷要从其它地方调集粮食进入西地,保证粮价的平稳,不能让他有太大的波动。百姓对于粮价的涨跌是最为敏感的。” “从别处大规模调粮,不会影响其它地方的粮价吗?”周求问道。 “大明今天西旱东涝,但其它地方可是大丰收,平抑粮价根本就不是问题,再者,不是还从你们齐国在大规模地进口粮食吗?”殷福笑道。“你周兄旗下,不也有商号向我们出售粮食吗?” 周求尴尬地笑了笑:“那倒是,不过我们出售的都是陈粮啊!” “那倒无所谓,有粮即可。”殷福嘿嘿一笑,“过了今年,这些陈粮自然就会被腾出库房,用来干别的了。” “大明的常平仓,一直能保证是满的?”周求有些不信。 “不但是满的,而且按照朝廷的规定,常平仓的粮食,要满足三年所需。”殷福骄傲地道:“正是因为这个政策,我们大明的粮价才一直保持在一个较低的水平上。手中有粮,心底不慌嘛。要是缺粮,老百姓谁不想着屯点儿粮食在家啊!你说是不是?” “就没有人利用这常平仓倒腾几下?”周求笑问道。 “莫非在大齐,官员敢这么干?”殷福反问道。 周求点了点头。 “在我们大明,可没有人敢提着脑袋干这事儿罗。御史台变成了监察部,监察官员们遍布天下,知道首辅金景南当都御史的时候给他们的下属们立了一条什么规矩吗?” “什么规矩?” “一个监察官员,如果查不出来问题,那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殷福嘿嘿笑道:“有了这条规矩,那家伙,监察官员们没事儿还想给当地官员找点事儿呢,你晚上敢挪常平仓,天一亮,监察官员就会上门来找你的麻烦,接下来,就洗干净脖子等着被喀嚓吧!” “这岂不会造就一些冤狱?”一直安静地坐在周求身边的秦厉忍不住问道。 殷福大笑:“怎么可能?监察部只有调查权,逮捕人犯是刑部的事情,审判人犯是大理寺的事情,监察部敢胡搞,能将其它两个衙门也绕进来?” 秦厉顿时默然了下来。 “咱们大明,不管那个衙门做事,旁边都有好几个衙门盯着呢。像我们这些经商的,最怕的是谁?税务司的官员啊,但要是他们乱来,我就敢去监察官那儿告他的状。监察部监察天下,啥事儿都管。”殷福笑着道:“所以咱们大明衙门的官员啊,绝对是这天下办事效率最高的,也最清廉的,当然,有几个老鼠屎也不奇怪,每年法场之上总会有那么几个想侥幸的家伙掉脑袋。在咱们大明,当官儿是最辛苦的一件事情。可不像你们大齐的官,那官威重的,隔着三里地就能闻出味儿来。” 周求与秦厉等人都尴尬地笑了起来。不管是周求还是秦厉,都对大明的官员挺熟悉的。还真如殷福所言。 说话间,他们所坐的轨道车开始缓缓地启动起来。 两天过后,他们这一行人,已经换成了马车,行走在永平郡至虎牢郡的那条蜿蜒于大山之间的商道。经过多年的扩展,如今这条商道与刚刚修成之时相比,已是天壤之别,宽阔的水泥大道犹如一条玉带镶嵌在群山之中,一路往前。 不比轨道车的快速,哪怕这条路已经够宽敞了,但也架不住在上面行进的人如此之多。 “这条商道如此繁忙?”周求讶然道。走了半日,一行人觅了一个路边的小店,喝点水,吃点东西。有人的地方,总是有商机的存在,一路之上,像这样的规模并不大,也挺简陋的小店,隔上十来里,就会出现一个,生意还相当的不错。 “这一段时间情况特殊。”殷福解释道。“这运河不是要开挖了吗?各地的商人们都会带着自己的人往哪里赶,人自然就多了起来。” “开挖如此一条运河,也不知要耗费多少物力,动用多少百姓啊!”周求叹道:“像这样的工程,在我们大齐,只怕想也不要想。” “用不了多少百姓。”殷福不以为然地道:“像西地边远的涔州等地,大概会用以工代赈的方式,动员大批的百姓加入,但在虎牢,雍郡这些地方可是行不通的,咱们大明可没有徭役,这些商人们带着人赶到哪里,就是因为他们承接了这项工程。” “商人承包国家工程,以前我也听说过,不过这具体怎么操作还一直没有弄明白。”周求道。“这样大的工程,一个商人能接得下来吗?” “当然不行。咱们不是有运河总公司吗?咱们皇帝陛下啥都好,就是这名字起得怪怪的,念在嘴里不得劲儿。”殷福咂巴咂巴嘴,随意地编排了皇帝几句,又接着道:“运河总公司啊,将整个工程划成了无数个小段,然后将这些小段公布出来招标,所有商人都可以去承接,每个人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承接他能干的活计。最后,谁出的价低,这一段就是谁的了。” “倒也简单明了。要是做不好呢?” “每一段工程可都是规定了施工日期和完工日期的。”殷福笑咪咪地道:“到时候完不成,那可是要找商人的麻烦的。你要是提前完成了,多赚的那也是你的。在我们大明,干这样的活儿,可是要商人先自行垫资的,干完了活儿,上头检查合格了,然后再给你付钱。所以啊,一般的实力弱了的商家,也不敢担这个担子。” “承接国家工程,一般来说都是能赚大钱的,殷兄你人脉广,资金厚,为什么不加入进来?”周求问道。 “人贵有自知之明,隔行如隔山,这挖河架桥开山的活计啊,咱们可玩不转。弄个小段来做,咱觉得折了面子,弄个大的,多半要出问题。”殷福道:“这钱啊,是赚不完的,咱弄好自己这一块就够了。要是强行插入人家的领域,只怕要多招怨恨,那可得不偿失了。” “在越京城的时候,不是听说大明皇子要亲自去剪彩吗?怎么皇子还没有去,这活计儿就先干上了呢?” “那就是一个形式。下头该干啥还干啥,到时候武皇子去的时候找一块地,象征性地划两锹罢了,这只不过是咱们皇帝让武皇子正式亮相大明政坛的一个宣示罢了。” “武皇子被封齐王,这,嘿嘿嘿......”周求干笑起来。 “咱们商人,不谈政事,不谈政事。”殷福大笑起来。 1712:新生事物所带来的震憾 周求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远处正在开挖的河道. 秦厉更是瞪得眼睛都圆了. 这是他们离开虎牢的第三天.他们看到的是一段挖掘运河的工程点.能让他们惊讶的自然不是这个工程本身以及那些正在卖力干活的工人,而是在岸堤上面一台发出轰隆隆声响的大家伙.一个赤着胳膊,满身黑乎乎的家伙不时会抄起大铲子,往灶膛里面加一大铲子石炭,硕大的锅炉里冒出的水蒸气使得这个大家伙显得去雾缭绕. 他们不知道这个大家伙是什么,但却看到了一截长长的带着毡布带子,在一个个滚轴之上不停地旋转着,将河道之中挖掘出来的泥土源源不断地运上来. 下头的工人们挥舞着锄头,铁锹,一边拼命地挖掘着,一边将泥土,石块送到这个毡带之上,然后便轻松地从河道之中被运了上来,河堤之上,已经堆了小山一般的泥土少石,另一些人则推着小车,将这些沙石往远处搬运走. “这东西是什么?”周求颤声道.秦厉的眼光也看向殷福,他比周求更想知道答案. “咦,这里居然也用上这东西了?”殷福瞪大了眼睛,也是满脸的惊讶. “这是什么东西?”秦厉不自觉地追问了一句. 殷福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怪罪这个护卫的无礼,说实话,他现在也挺惊讶的,因为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玩意儿,以前,也就只是听说. “谁这么大能量啊,居然能把这东西弄出来?”他跳下了马车,东瞅西瞅,很快便看到了一个衣饰颇为华贵与这个工地格格不入的人,眼前顿时一亮,”原来是陈平贵.” 他大笑着向着那人走去,那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也是大笑着迎了上来:”殷大掌柜,这是那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陈兄,你可是大老板,怎么也亲自坐镇工地啊?这活儿,用不着你来干吧?你难道不应该坐镇在虎牢,从运河总公司那里掏来更多的工程吗?”周求笑道. “还不是为了这玩意儿.”陈平贵指了指身后那烟雾缭绕的大家伙. “还是陈兄有本事,天工署最新的家伙也能弄出来,对了,我想起来了,你有个亲戚在天工署负责后勤方面的事务,走的这条门路?” “我没有走门路,是他们找上门来的,不过我仍然要掏钱.”陈平贵笑道:”天工署的人,咱得罪不起呐.一万两银子租了这个家伙.” “他们找上门来,你居然反掏钱?”殷福不解. “他们说要实地验证这机器.不过不肯白给我用,起初呢,也是抱着花钱买个人情嘛,天工署呐,谁知道啥时候便要请他们帮忙?你也知道,像我们这种做工程的,能与他们交好的机会,那是绝不会放过的.”陈平贵笑得脸上开出了花. “看你的样子,似乎是赚到了.”殷福道:”不仅仅是交好了天工署这么简单吧?” “当然.”陈平贵指着那台隆隆作响的机器:”一人干的活,顶得上一百个人得.这样下去,我这个工程的完工期可就大大提前了,节省下来的钱,可远远不止一万两银子.哈哈哈.” “不就运运土嘛?” “那你可小瞧了,他不止会运土,还能干别的.”陈平贵笑道:”河道开挖出来了,咱们不是还要筑河堤嘛,运河总公司要求严格,全部要筑石堤,这玩意儿,还可以帮着打磨石头呢!就算是河道里碰上了大石头,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在粉碎掉,省了我多少功夫啊!得,周兄,难得碰上,今儿个兄弟我让你开开眼界.” “正要一饱眼福.”殷福笑道:”以前只是隐约听说过,这看到了真家伙,可得好好地观摩观摩.”他回头看着周求道:”周兄,其实我带你们去青河看得织布厂,也跟这玩意儿有莫大的关系.现在正好可以看一看,免得到时候你们到了哪里,惊掉了大牙.” 周求苦笑道:”殷兄,说实话,我现在就快要惊掉大牙了.” “这几位是?”陈平贵看着周求一行人. “这位周求周兄是齐国大商人,我的多年合作伙伴,这一次跟我去青河,是要去看看那里的新式织布厂.” “原来是周兄,幸会幸会!”陈平贵倒不以周求是齐人便有多少芥蒂之色,典型的与人为善,多条个朋友多条路的商人思维:”以后齐国有工程,周兄还要多多引见啊!” “好说,好说!”周求连连拱手还礼,心道咱们齐国的这些大工程都是官府主导,征发百姓徭役完成,那里会像明朝花钱雇人干?但虚头人情嘛,不做白不做. “殷兄,那个织布厂我听说现在可还处在管制状态之下,你带周兄去,能给你看吗?”陈平贵问道. “你这里都开始公开拿出来用了,只怕哪里的管制状态也解除了吧!”殷福笑呵呵地道:”不过我能带周兄过去,自然也是得到了上头允许的.” “那就好,那就好.” “陈兄,你说给我们看的稀奇呢?”殷福提醒道. “马上就得!”陈平贵大笑着转身,走到了那台大家伙面前,对站在那里,拿着小本本,时不时记上几笔的几个家伙说了几句什么,那几人回头瞅了殷福等人几眼,转过身去,便开始忙碌了起来. “那几个是天工署的大匠,看来陈平贵一万两银子,不但租了这大家伙,也租了这些大匠回来啊,值得,值得.” “殷兄,这到底是什么?”周求问道. “既然都已经公开拿出来验证了,我也就可以跟你们说了,其实我也就知道一个大概,这大家伙叫做蒸汽机,干什么的呢?其实就是用来提供力量的,你们也看到了吧,那些毡带带着泥土,不需要人力或者畜力便能源源不断地运上来,更重要的是,人力有穷尽,而这家伙,只要不停地烧煤炭,就能一直不歇地干下去.”殷福骄傲地道:”这是我们大明天工署最新的发明.” “你是说,那个什么新式的织布机厂也是由他来带动的?”周求颤声道. “当然.”殷福道.”周兄,你到了就会看到具体的情况,现在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我也没有去过啊.” 说话间,那边几个忙碌的匠人已经将机器调整了一番,重新轰降起来的机子前头装上了铁钎一样的家伙,几个腰大膀圆的家伙抬着那东西,将他凑到了一边一块巨大的石头之前,随着机器的轰鸣,在众人的眼前,那块巨石不大会功夫便被分解成了数块,然后又是一阵石粉飞舞之后,这些石头就被打磨成了方方正正的石板.被一些工人抬到了远处的河堤之上开始往堤坝之上镶嵌,有水泥的帮助,片刻功夫,那几块石板就变成了河堤的一部分. “太厉害了.”周求脸色有些呆滞,”这要是人工打磨,一块石板只怕就要花上好几天的功夫,这效率,太高了.” “当然,所以我才说,我这一万两银子花得值啊.本来我还想弄一台过来,不过他们根本不答应.”转回身来的陈平贵一脸占到了大便宜的模样.”哪怕再花一万两银子呐,但我节省下来的人力,物力,还有工期,可是远远不止一万两银子啊.周兄啊,咱们大明的人工费,这两年上涨得厉害啊.” “一样一样,我那里的掌柜伙计,还不是一样的连年涨工钱,不然就要拍屁股走人啊,一个好的掌柜和伙计,培养出来可不容易啊!”殷福也是一脸的肉疼:”不过没办法,咱大明人少啊,不过听说马上楚地那边就会多出不少人力来,指不定就会到我们这边来找事情做.” “殷兄,你人头熟,人脉广,不像我整日闷在工地上,如果真有这样的好事,别忘了通知我一声,楚地那边过来讨生活的人,怎么也比咱们这儿的人便宜上许多吧?” “一定一定.”殷福笑咪咪地道,回头看见仍然一脸呆滞模样的周求和他的一众随从,”周兄,差不多了,我们赶路吧,天黑之前,要是赶不到下一站,咱们可就只能露宿了.” “好,好,走,走!”周求有些魂不守舍,秦厉更是目光如同沾在了那机器之上. 从虎牢,到青河,可还没有轨道车,纵然是水泥打好的大道,但坐着马车,他们仍然在十天之后,才抵达了目的地. 这里的机器轰鸣声,可比他们在虎牢看到的那一台机器发出的声音要大多了,一股股的黑烟从一排排的厂房之中冲上天际.当殷福带着周求一行人跨进织布厂的时候,包括殷福自己,也是震憾的目瞪口呆. 长长的厂房之内,一排排的织布机正发出啪啪的声响,飞梭嗖嗖地运转着,一根根的棉线在飞梭的带动之下来回交织. 长长的一排怕有百来台织布机,但整个厂房之内,只有区区不到二十个工人,正在哪里来因回巡视,不时地将一些飞梭捡拾在手里,拾缀一番之后,又重新放回去. 殷福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周求:”周兄,看到了吧,我所言不虚吧?棉花生意还有什么好做的,咱们就做这棉布生意,用不了一年,你便会成为齐国最大的棉布供应商,没有人会是你的对手.” 1713:失踪 周求一行人怀着满心的震撼回到了越京城。 他已经决定死心塌地与殷福合作了,看到了青河郡那种规模的强布厂和那让他感到神密莫测的机器,他突然觉得,明国皇帝将自己的儿子封为齐王,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是齐国人,为齐国效力那自然是义不容辞,比方说透过殷福弄到齐国一直想要大量买到的棉种。当他看到那些织布机的时候,他便知道殷福的确没有说假话,那就是一些吞食棉花的怪兽,明国产出再多的棉花,也会被它消化得干干净净。带回棉种去,大致也能让军方没有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说不定朝廷还会嘉奖自己。 当然,在为齐国效力的时候,与殷福这样的明人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也是非常必要的。这一次的事情,突然让他意识到殷福似乎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商人,那些明人管制的极严的棉种,他好像轻而易举都能弄到。 做为一个精明的商人,他隐约觉得这里头有些古怪,但他不愿深究,只要齐国朝廷觉得好,于他而言,那就行了。 殷福办事的效率相当的高,他只在越京城呆了数天,殷福已经弄到了棉种,而且弄过一些他不明白的手段,将这些货物堂而皇之地发往桃园郡了,以轨道车的速度,几天之后,这些东西便会在桃园郡出现,然后交到他在哪里的掌柜手中,进而运回到大齐去。 就在周齐决定也离开越京城的时候,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却打乱了他的行程。 他的保镖,那个由他朋友推荐而来的,一路上话不多,但却尽职尽责的保镖陈二狗失踪了。早上起床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陈二狗与其它几个保镖都准备上街去购买一些明国特有的物事带回齐国去。 这是人之常情,周求自然没有不允之理。在越京城,有很多东西很便宜便在齐国,却是天价。比方说那些装在透明琉璃瓶子里的香水,那些极讨妇人喜欢的面膜,当然还有各种包装精美的好酒等等等等。 但陈二狗这一去,却再也没有回来。 越京城这样大的地方,个把人失踪,本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周求这样的人的保镖失踪,就显得有些异乎寻常了。他的这位保镖武道修为极其不错,可不是生活在越京城的那些地底下的蛇鼠能动得了的。而且这样一位壮汉,又不是妇孺童子,那些人又有什么必要冒着风险动他呢? 一天一夜的寻找无果之后,事情终于摆到了国安部内务司的案头。田真是国安部的二号人物,同时也亲自掌握着国内司。 田真仔细地打量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陈二狗的画像,那是殷福汇报上来之后,国安部派去的专门的画师根据众人的描述画出来的陈二狗的画像。这些画师的水平在绘画大家的眼中,自然屁都不是,因为他们只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真实地还原某一件事物本来的样貌。特别是画人,相当的传神。 这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但田真总觉得似乎曾在哪里见过这个人。特别是那双眼睛,他觉得自己肯定在什么地方与这个有过交集。 但自己认得人的,怎么可能是一介商人的保镖呢? “去请千面过来。”想了想,田真道。他猜这个人肯定是易了容,高明的易容术能够完全改变一个人的外貌,而千面是这个方面的大行家,田真一直认为千面在这个行当之上如果自称老二的话,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千面这些年来,已经很少出任务了,更多的时候,是呆在总部之内教教新人,同时完善自己的技艺。与巧手,小猫这些人相比,他缺乏足够的领导能力,在国安部,地位虽高,但实际权力却并不大,现在倒像是已经在幸福地养老了。 千面拿起了那张画像,仔细地看了大约小半个时辰,这才抬起头来,对田真说:“你猜得不错,这个人肯定是易容了,手法很巧妙,鬼影儿的风格。” 一听到鬼影儿,田真的每个毛孔顿时都兴奋了起来,“能不能不原他的本来面貌?” “这个难度太大,即便是我做出来,与他原本的样子,只怕也有着不小的差异。”千面有些为难。 “只要有四五成像,我大概就能猜出这个人是谁。”田真兴奋地道。“我总觉得这个人我在哪里见过。” “如果真有四五成像,或许我也能帮上忙。”门外传来一个人的身影,两个人抬头,便看见田康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尚书怎么来了?”田真与千面二人笑着拱了拱手。 “周求的事情牵涉到了朝廷一个大战略中的一环,此人身边的人出了问题,我不得不关注一下,看看到底是那路牛鬼蛇神。我可不想这件事出什么岔子。”田康笑道。 “怎么?尚书准备好好培养一下这个周求?”田真笑问道。 “自从拓拔燕反水,我们在齐国的网络被破坏严重,现在重构困难重重,这个周求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呢!”田康笑道。 “这人目标太大了一些。不是一个好的对象。”千面摇头。 田康与田真二人都笑了起来,有时候,有些事,目标大了不是好事,但放到另外一些事情上,目标大,显眼,却会成为另一层保护色,只要操作的技巧够高明,手段够隐蔽,反而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看着两位大佬的模样,千面耸了耸肩,不客气地坐到了田真的座位之上,拈着那张画像颠来倒去的看,而国安部的两位大佬此刻却像小弟一样倚在案边随意闲聊着,田真甚至还有闲心替千面在哪里磨着墨。 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在千面的描描画画之中飞快地渡过,地上丢满了被他画废了的或者不满意的画纸,田康与田真也不会一直凑到他的面前看他描象,两人早就坐在了另一边,低声地商量着在齐国重新构建网络的事情。 构建困难,但破坏,却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拓拔燕的反水,对于国安部的打击是相当严重的,相当一部分潜伏在中高层或者齐国上流社会的明国谍报人员,便是在那一次事件之中落网的。 齐人归还了那些明人谍探,以此换取了明人的水泥制造技术,但却毫不客气地将那些投奔了明人的齐国探子砍了脑袋。 国安部辛苦了一年多,到如今也只不过是在构建了一个低层的网络,在获取情报方面,这些人的能量是有限的,想要更深入的了解齐国的内政外交政策,就必须要打通齐国高层的关节,但这,无疑是最难的。齐国被曹云洗了一遍之后,可是干净得让人觉得无处下手,更何况,现在的齐人,大都依然认为他们是老大,将来的胜利必然是属于他们的。想要让有这种认识的人投奔明国,难度就大了不止一个档次。 “成了!”随着千面的一声欢呼,田康与田真二人同时抬起头来,看到半瘫在椅子上的千面,两人一下子站了起来,疾步走到了大案前,对于千面的手艺,这么多年来,他们二人从来没有怀疑过。 “至少有五分模样。”千面有些得意,“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做得再好了。” “那是当然。”田康笑着拍了句马屁,拿起画像,将其展开在自己与田真面前,两人只看了一眼,都是面色大变。 “我就说这个人我一定是认识的。”田真喃喃地道。 “好家伙,乌正廷在武陵掘地三尺的找他,没有想到他居然深入虎穴,在我们的眼皮子底晃荡了这么久。”田康摇头道。“又在他身上栽了一个大跟斗。田真,找到他,抓住他。” 田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地点了点头,大步走到门前,厉声喝道:“来人啊!” 千面站起身来,盯着这幅画像,“这人是谁?” “鬼影儿,秦厉,我们的老相好。”田康幽幽地道,眼里闪着凌厉的光芒。 “越京城一百多万人口,想要找到一个刻意想要藏住的人,难度可不小。”千面皱了皱眉头,他虽然没有见过秦厉,但却也知道此人曾经给大明带来过多大的麻烦。“这人手段可不简单。” “打草惊蛇,关门打狗,这一次,万万不能再让他逃脱了。”走回来的田真冷然道。 “这件事就拜托田大人你了,有什么情况迅速向我汇报,秦厉在越京城出现的事情,我还要向首辅,陛下禀报。”田康冲着田真拱了拱手,与千面两人迅即离去。 周求已经准备离开了,他的时间宝贵,自然不可能因为一个保镖的失踪就呆在这里不走了。殷福沉着脸走进了他居住的房间。 “殷兄,陈二狗有消息了吗?”周求问道。 “周兄,我这一次可真是害苦我了。”殷福没好气地道:“那个陈二狗是鬼影的谍探,现在国安部正满越京城的搜捕他呢,要不是我背后的人硬扎,现在我早就被国安部提溜去喝茶了。” 周求大惊:“什么?那我,我......” “我既然没事儿,你当然也不会有事儿了,我后面的人将你也保下来了,不过周兄,这一回我可是要大出血了。”殷福不满地道。 周求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殷兄所出的血,全部包在我身上。” 他当然担心,这是在明人的地头上,自己要是落到了明国国安部手中,能不能回去都还得两说了,相比起自己的安全,出点钱算什么,再说了保持与殷福的合作,以后钱财只会滚滚而来。 听到周求这么说,殷福阴沉沉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点点笑容。 1714:不惜代价 秦厉慢悠悠地走在越京城的街道之上。 此时的他,早就已经又换了一副模样,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越京城本地人的打扮,他很清楚自己的失踪必然会引起明国国安部方面的注意,甚至一点一点地推导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正如千面所担忧的那样,想在一个百万人口的大城市找到一个人,难度不是一般的小。所以秦厉并不担心自己马上会被明国国安部方面的人追到踪迹。他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时间差而已。 明国国安部,过去的鹰巢,当然很厉害,他们有那个本领沿着自己不得不遗留下来的一些踪迹追踪到自己,但自己只需要永远快那么一步,他们也就只能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闻味了。 危险当然是存在的。最稳妥的办法,当然是随着周求一齐回到常宁去,但如此一来,自己再想进入到越京城中,听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青河之行,他嗅到了浓浓的危机,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完全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这些天来,他只要一闭眼,眼前就是那台轰隆隆作响的机器,以及一排排漫天飞舞的飞梭。 那台机器,能够提够驱动一切的力量,而且可以不眠不休,他只需要吃进去一锹一锹的石炭,将一锅锅的水烧得滚开。秦厉不知道那台机器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但他本能地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 大齐必须弄到这个东西,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也是他最终的想法,为此,他不惜暴露自己,甚至不惜暴露一直以来潜藏在越京城深处的一些棋子。这些棋子除了鬼影的上层,向来不为人所知,一直以来,他们也从来没有动用他们的想法。 在鬼影曹逃,秦厉,贾方舟这些高层心中,这些人,应当用在最关键的时候。只有当两国争霸战起,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再启用他们,才能取得利益的最大化。 一个间谍,活动得愈频繁,暴露的机率自然也就越大。 但现在,秦厉觉得必须要动用他们了。 似乎是随意地踱进了一家小酒馆,要了一碟卤毛豆,一碟猪头肉,一壶酒,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有滋有味地剥着毛豆,喝着小酒。 毛豆壳被他一颗颗的摆放在桌子之上,看似随意,实际上却是一些外人根本无法看懂的暗语。这顿酒他喝的时间很长,直到天色渐暗,小店里除了他之外的最后一个客人也离去之后,他才长身而起,不过不是向外走,而是径直向着内里走去,掀开了一扇门帘子,人便这样走了进去。 小酒馆里坐在柜台后的老板,正在擦拭着桌椅板凳的小二,似乎没有看见他的动作一般,仍然在自顾自地做着事情,掌柜在哪里劈里啪拉地打着算盘核算着今天的收入,小二擦干净了桌子,再将板凳架到了桌子上,然后走到门边,将门板一扇扇地嵌进了门框之内。最后只剩下一块的时候,小二转身向着老板笑道:“我先回去了。” 掌柜合上了帐本,走出了柜台,笑道:“好,明儿个早点来。” 小二点点头,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掌柜将最后一块门板合上,柜台之上闪烁着的灯火映照着的他的脸庞,他的脸色却最有晴不定,看着那似乎仍然在抖动的门帘子,嘴唇抖动了几下,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安静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吗? 穿过了帘子的秦厉,似乎很熟悉这间屋子的架构,轻车熟路的往内里走去,实际上,这只是他第一次进这扇门,只不过,这内里的所有摆设,设计,都牢牢地映刻在他的脑子里。 再一次推开一扇门,他踏进房内,里面有一张大床,床上被褥齐全,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秦厉就这样穿着鞋子上了大床,往上面一躺,不知在哪里扳动了一下,床板翻转,呼的一声,秦厉便从这间屋子里消失了。 掉下去的秦厉落在了一个小小的封闭的空间之中,凝凝神,抬头看着头上轻轻恢复原状的床板,随着床板的合拢,最后一丝关线也从他的眼中消失了,他摸索着伸手推开了墙上的一扇小门,弯腰走了进去。 这是一条长长的巷道。巷道里没有灯,一片漆黑,而且长长的巷道不是直的而是曲里拐弯,不过秦厉却似乎胸有成竹,他在黑暗之中迈动着步子,到了该转弯的地方,他自然而然地就会转过去。 走了大约一柱香功夫,他停下了脚步,伸手在墙上摸索了一阵子,喀喀的一阵响声传来,又一扇门在他的面前被打开。 他走了进去,关好身后的门,这才从怀里摸出一个折折子,晃一晃点燃了,打量着室内的环境。 房子不大,但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 秦厉走到书案边,点燃了上面的油灯,小小的房间之内顿时明亮了起来。 坐在案后,伸手拿起墨锭,往砚台里倾倒了一点水,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一边磨着墨。 当砚台里充满了墨水的时候,秦厉也差不多将自己想要说的事情从头捋了一遍,提起笔来,铺开纸张便开始在上面写了起来。 他写得极快,但似乎他想要说的事情更多。满满的一砚台墨水已经涓滴不剩,他放下笔来,又开始磨墨。然后再一次挥毫疾书。 当这个小小的房间之内,传来了清脆的铃声的时候,他的身前,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叠纸张。他放下了笔,抬头看向房间的另一个方向。 另一侧一扇门被打开了,一个掌着油灯的人从内里走了出来,那是一个大约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身上穿着的却是大明的四品官服。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秦厉直接问道。 “快三更天了。”来人吹歇了手中的油灯,走到了大案前,拖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按照以前的约定,你似乎来早了。” 秦厉看了看面前那厚厚的一叠稿纸,点了点头:“不得不来。不过你却来晚了。” “这段时间正在准备秋试,礼部上下忙得团团转,连老尚书萧华都是一样,我何能例外?”来人道。 秦厉点了点头,明国的秋试与齐国的科考完全是两个概念,他们的秋试遍及大明全国,小学堂升中学堂,中学堂再考郡大学堂或者京师大学堂,可以说,跨进了郡大学堂,其本上就能成为大明体制内的一员,而如果考上了京师大学堂,毕业基本上就能成为县尉甚至县令一级的官员。每年的秋试是礼部的头号大事,由不得他们不忙。 “知道蒸汽机吗?”秦厉直接问道。 “以前不知道,但现在却是知道了。”来人道:“天工署最新研制的一种机器,能够提供骇人听闻的力量,在青河郡已经正式投入使用,接下来,便会大规模地使用了。礼部已经接到了政事堂最新下达的任务,今年以内,在越京城筹办一所机械学堂,专门学习如何操作,修理蒸汽机。” 秦厉目光闪动:“有没有可能安排我们的人进去?” 来人摇了摇头:“第一批是限额的,只有一百个名额,而且这些人只有一个来源,那就是军队。而且本人需要是在大明本土生活了三年以上,有家有室,双亲俱全的人。根本就不可能让外人混进去。而且他们也只是学习如何操作,修理,并不是学习制造。” 来人显然明白秦厉的心思。 秦厉沉默了片刻:“大规模运用?准备运用到那些上面去呢?” “纺织,矿场,轨道车,船泊......” 来人每说一项,秦厉就觉得内心被重捶狠狠地敲击一棒子。他突然想到了前一段时间他们收到的情报,明国的造船大匠余聪曾经在越京城呆过一个多月的时间,然后带着一帮天工署的人回到宝清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战舰!”他痛苦地呻吟了起来,他看到那些蒸汽机带动着上百台的织布机,自然能延伸到那东西或者能让战舰乘风破浪。 “我们要拿到这个东西。不惜代价。”秦厉盯着对方,从怀里摸出一方小印,放在桌案之上:“动用我们所能动用的所有人手,关系,这方小印能调动我们在明国存储的所有银钱,一共有一百余万两。只要能搞到那东西,那怕就是将他花完了,也是值得的。” 来人将小印拿起,揣进了怀里:“想弄到实物那完全是不可能的,这个东西太大,根本无法遮掩,我只能试试能不能拿到图纸。” 秦厉点点头,指着桌上面的东西道:“这是我写给统领的报告,安全地将他们送出去。” 来人皱眉道:“你不回齐国去吗?” 秦厉摇了摇头:“我已经接到了新的任务。短时间之内,恐怕回不去长安了。”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笑,“也许这一辈子也回不去了。这里面还有我的一封家信,麻烦也帮我送回去。” 来人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一路保重吧!” “彼此彼此!” 1715:杀意 当秦厉再次出现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典型的明国小商人模样了,怀里揣着一份来自抚远郡的路引.这份路引当然是真的,不过他真实的主人,此刻却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混在一大堆与他身份差不多的小商人当中,秦成甚至操着流利的抚远郡的土话与众人热烈的交谈着. 他曾在抚远郡呆过多年,抚远郡的土话于他面言,毫不困难. 车站里像他这样的来自大明各郡的人太多了,不仅有大明本土的,还有来自西地的,来自楚地的.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便是去长阳郡的宝清港. 到目前为止,宝清港仍然是大明海外贸易的第一大港口,相比于还处于开发阶段的泉州而言,宝清港有着更多的机会.这些人当然没有资格也没有实力去完成一票海外贸易,他们的目的,是去宝清港淘货物. 除了那些大型的海商之外,每一次出海,当然还有那些商船的水手以及护卫们,这些人出海一趟,自然也不会什么也不干就乖乖地做自己的那一份事,领自己的那一份薪水.他们也会趁着这个大好的机会,悄悄地弄一些新颖的货物回来.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是大商人们看不上眼的,或者不具备大量引进国内的价值,但对于大明人来说,新颖,国内没有,这就足够了. 而只要这些水手,护卫们带的东西不多,不会影响到整个船只的航行安全,海商人自然也会睁只眼闭只眼,长途海上航行,这些人,都是海商们需要笼络的,不然要是随便一个人给你使点绊子,你损失的恐怕就是百倍千倍的银钱了. 而这些水手护卫们带回来的东西使他们能够得到的利润,往往比他们自身的薪饷还要高得多.渐渐的,这便也形成了一种产业,有无数的各地的小商人们,将这些新奇的东西从宝清港淘回去之后,再将之高价出售,因为稀少,自然不缺买主.而因为地域之间的价格差异,这些东西被淘回去之后卖出去的价格,往往比他们本来的价值高出十倍以上也毫不稀奇.这在大明,现在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产业链,养活了为数不少的人口. 秦异已经察觉到了车站的异常,与他刚到越京城的时候完全不一样,这种感觉基于他数十年来形成的职业敏感,进入车站的手续查得异常严格,进入车站之后,更有人不时地便会被再次临查一番,而还有一些人,虽然穿着打扮与普通人无异,但秦厉一眼看过去,便能明了这些人,应当都是来自过去的鹰巢,现在的国安部. 看来国安部的人已经在轨道车站这些地方来堵自己了,不过这样的行动反而让秦厉有些放下心来,这说明对方还只是属于广撒网的阶段,并没有精准地捕捉到自己完全的行动轨迹.这让他稍稍地舒心了一些,至少,他能为那些因为自己而暴露了行藏的谍探,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撤退. 明国国安部最终会追查到那一间小饭馆的.秦厉从不怀疑这一点,只要做过的事情,不管你怎样遮掩,都会留下痕迹,雁过留声,秦厉从来不指望能瞒得过那些精明的同行,但也就到此为止了.至于小饭馆以后的线索,他在离去的时候,便已经彻底斩断. 与大多数人一样,在热烈地攀谈了一阵子之后,秦厉盘膝坐在了地上,静静地等待着将要运走他们的那一趟轨道车的发车. 仰望着越京城那高大的车站棚顶,秦厉的心中充满了对大齐未来的担扰.越京城的轨道车道规模之大,对于没有亲自到过这里的人来说,是完全无法想象的.明国各郡修建的轨道车道,他们最终的目的地,都会汇聚到这里,而车站里,那些密密麻麻交错的轨道线,足以让一个人看晕自己的眼睛. 越京城的发展,快得让人难以置信.当年修建轨道车站的这个地方,还完全是一片荒凉之地,但现在,依托着轨道车站,这里已经形成了一个相当规模的城市了,秦厉只凭感觉,就能判断出,这里比齐国的一个上等规模的县城还要繁华. 依托着轨道车站,明国对各地的控制得到了空前的加强.出自大明政事堂或者皇宫的命令,会在极短的时间内,顺着这些冰冷的轨道抵达明国的任何一个地方. 同理,当越京城有事,明国的各地郡府也会以最快的速度支援郡城,郡城有事,越京城亦能用最快的速度调集各方面的力量将其解决. 轨道车的出现,大大地加强了明国朝廷对于各地的控制力,而这一点,齐国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秦厉清楚,齐国的一道命令要送到各个郡,最长的需要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这中间巨大的时间差,便意味着无限的执行力和效率以及效益. 大齐在改革,大齐的力量正在增长之中,但与明国的差距,不是在缩小,而是在渐渐的扩大,这不是大齐的政策不对,也不是大齐人不努力,而是明国的发展和进步太快了,快到让人竭尽全力也无法追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一骑绝尘而去的背影. 那种绝望,让秦厉这样对两国都有着充分认识的人更加无限的痛苦.而国内,看到这种趋势的人,只怕还根本没有,所有的大齐人,对现在的大齐都有着一种盲目的自信. 车站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打断了秦厉的思绪,募然抬起头来,便看见一队队士兵正全副武装地进入到车站之中,秦厉心中一惊,几乎便要跳了起来. 当他以极大的毅力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显出什么异样的同时,也认出了进入到车站内的是明国大名鼎鼎烈火敢死营的时候,才镇静了下来. 烈火敢死营是皇帝亲兵,他们出现在这里,绝不是为了自己而来,要逮自己,国安部足矣.哪里用得着出动这样的军队. 与其它人一样,他也很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看向车站的入口,肯定是有什么奢拦人物将要抵达车站了,难不成会是皇帝秦风? 秦厉的疑问很快便有了答案,当烈火敢死营的士兵在进入车站,将所有人都隔离开之后,一个看起来还很稚嫩的年轻人在一众官员的陪同之下,自门内缓步而入. 秦厉眼瞳微缩,王候的衣冠以及陪同在他身边的人,让他马上猜出了来者是谁.秦风的嫡长子,刚刚被加封为齐国的明国皇子秦武. 他没有见过秦武,但却见过陪同在秦武身边的那个老家伙,那是明国的前任首辅权云,而在另一侧,则是明国的现任首辅金正南. “齐王殿下千岁!”候车站内,有人大声叫了起来.这一声,引来了更多的呐喊之声.年轻的秦武微笑着向众人挥手示意,然后引来了更多的欢呼之声. 秦厉看着车站内热烈的场面,明国果然与大齐是不同的,如果大齐的太子出现在这样的地方,这个地方早就被提前清场了,就算要表现出亲民的架式,现在的车站,能站着的人大概也就是那些维持秩序的兵丁以及陪同人员了. 但事实上,虽然所有人都在向着秦武欢呼,大家却还是站着的.明国人不以为异,而秦武和那些官员,对这样的情况似乎也视若无睹. 秦厉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假设自己在这里刺杀了秦武和他身边的金正南权云,只怕马上就会在明国掀起涛天的波浪从而为齐国带来无限的机遇,这个念头一涌上来,立刻便让他热自上涌,蠢蠢欲动起来. 这样的好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碰上的,或者自己这一辈子,也就是这么一次机会了.如果能得手,这比自己的这趟远行的价值可就大得太多了,此次行动如果成功,自己死了也就死了,身上的任务,统领自然会另派人再去执行. 他当然不觉得自己冲上去之后,还会有生存的希望,但只要能够成功,一切便是值得的. “兄弟,知道齐王殿下要去哪里吗?”身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齐王这是去永平郡和虎牢郡呢,永平郡要建设一条往虎牢郡的轨道线,虎牢郡要开挖通往西地的运河,齐王这是去剪彩开工呢.我就说嘛,一向准时的轨道车,今天怎么迟到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发车,原来是要让齐王殿下的车先走.” 秦厉当然知道这两件事,事实上这两个工程早就已经开动了,秦武此行,只不过是做一个样子罢了,更重要的意义在于,明国已经正式将他们的这位皇子推上了前台,这是接下来便要封太子的节奏了. 一旦秦武正式封为储君,明国的政治结构将更加的稳固. 秦厉的心中有一个小人在拼命地呐喊着,机会千载难逢,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一死而已,如果能以你的死,换来明国太子的死,这是何等划算的买卖啊. 机会当然千载难逢,明国太子这样公然出现在公众场合的时候并不多,而让自己碰巧碰上的机率,更是万中无一. 秦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1716:出海 秦厉刚刚有了这个想法,簇拥着秦武前进中的一个人突然便转过了头来,看向了这个方向. 犹如一盆冰水从头淋下来,秦厉一下子便垂下了头,满满的杀意顷刻之间消融得无影无踪.刚刚那个人叫做胡不归.曾经是勃州周氏的最重要的客卿,秦厉自然是认得的. 那可是一位宗师级高手. 秦厉是大明储君,外出之时,身边怎么会没有这样的高手随身护卫呢!低下头的秦厉苦笑了一下,自己刚刚真是猪油蒙了心,要是就这样扑出去想要行刺秦武,只怕会死得一文不值. 直到秦武上车离去,秦厉再也没有抬起头来. 数天之后,当秦厉再一次在长阳郡宝清港露面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位齐国商人的代表,他将代表这位齐国商人押运一批货物出海. 海上是明国的天下,齐国海商如果自己出海的话,风险是极其大的,因为他们不仅要与大海上的风浪作斗争,他们还要应对大海之上的海盗.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所谓的海盗,不过是明国水师假扮的而已,在这条航线之上,哪里还存在什么海盗,早就被明国水师剿灭得干干净净了,而齐国试图开辟一条新的航路,到现在为止,还不过是纸上的计划而已. 但海外贸易的巨大利润让齐国商人垂涎三尺,既然自己出海会成为别人眼中的肥肉,那么便只能另辟蹊径了. 与明国商人合作,便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他们付给明国商人一笔不菲的代理费,由这些明国商人以他们的名义,将这些货物运送出海. 明国以前的大海商自然是不愿意干的,但这并不妨碍另外一些资金实力不足又有意在海外贸易里捞一桶金的明商们愿意干这样的事情. 这种最开始极其隐秘的交易,到了明齐签定和平协议之后,几乎变成了半公开的形式.明国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并没有禁绝这样的交易,只是对齐国商人出口的货物有了一些限制,只允许出口明国没有或者产能不足的一些货物作为对海外贸易的一种补充. 秦厉搭乘的海船极大,是这两年明国宝清船厂刚刚开始制造的新船,新船体型极大,比起三明国的主力战舰三桅战舰还要稍大一些,亦采用了当时明国最新的由徐来改造过的驱动系统,使用了更少的水手,却让更大的船的速度得到了相当幅度的提升. 这是宝清船厂在制了大明号和大秦号两艘五层战舰之后,积累了造大船的丰富的经验之后,独立研制出来的最新的商船.新船采用了新的技术,使得一艘船的载货量得到大幅度的提高,虽然比起以前的商船要贵上许多,但商人们仍然趋之若骛,要知道,现在的每一次出海,仍然有着极大的风险,虽然对于明国海商来说,海盗是不存在,但大自然的威力却不是人力所能对抗的. 王月瑶当时推出的针对海商的保险,一经推出,便成为了海商们的最爱,因为对他们来说,虽然付出了一大笔钱,但运气真不好的时候,至少还能拿回本钱.在当真出过几次事,而受损的海商们得到了货物的全额本值货款的时候,更是让他成为了海商们出海前的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情. 现在的保险联合会的业务早已经不再仅仅局限于海商了,而是扩大了相当多的行业,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保险业务曾经在大明大规模的出现,不过经过了多年的摸索之后,保险联合会的业务范围渐渐地固定了下来,等到秦风征楚返回之后,找回了前世记忆的秦风更是对保险联合会这只现金奶牛重视无比,在他的亲自过问之下,前世的那些基于人的保险一项接都会一项的出台了. 在大明本土,经过保险联合会的多年深耕,经济条件更好的本土国民,对于保险这项业务,已经不再陌生,拿出不多的一点钱来买一个平安,即便是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对于大明来说,每年保险联合会的收入,已经成为了国家财政的一个重要来源. 今年的西旱东涝,相对于损失惨重的西地百姓来说,东边各郡百姓的损失就不大了,因为绝大部分人都在保险联合会投了保,最终得到了保险联合会的赔偿. 看起来保险联合会今年在东地是亏了本,但对于明国朝廷来说,却是省下了大笔的赈灾救济钱款,取之用民,用之于民,东地的这次涝灾过后,在那里更是掀起了新的一轮购买保险的狂潮.因为买了的,和没有买的,区别实在是太大了. 买了的得到赔偿,他们的损失被降到了最低,大灾过后,他们可以迅速地回到以前的生活水平之上,而没有买的,虽然可以得到国家的赈济,但这种赈济,也只是保证你能活下去而已. 巨大的差别,怎么能不激起大家的对于保险的重视呢?东地的这种狂潮,渐渐地也向着其它方向扩散,一场大灾,却是让保险联合会的业务得到了极大的扩充.即便是在楚地,像上京城,南方四郡,东部六郡这些地方,保险业务也渐渐地兴隆了起来. 当然,保险在西地的推广还是极困难的,因为那里的人,实在是太穷了. 因为巨大的利益,保险联合会,是被完全收归了国有的,私人资本被禁止进入这个行业.这条法领虽然曾经在政事堂之上遇到了极大的阻力,但最终仍然被金景南强行颁布了下去.这样的现金大奶牛,金景南怎么可能允许让私人资本来分一杯羹呢! 最早进入保险业的那些私人资本,虽然不情不愿,但在强大的朝廷机器面前,他们也只能选择退出. 现在的金景南,甚至想将保险联合会从商业部里拿出来,像铁路总公司,运河总公司那样单列,不过这一次他遭遇到了王月瑶的激烈抵抗,因为王月瑶的特殊的身份,金景南虽然多方设法,但到现在为止,在政事堂仍然没有获得通过. 要知道,王月瑶的父亲王厚虽然死了,但他仍然是大明的第一位国公,是大明的第一位吏部尚书,而她的丈夫舒畅是太医署的最高长官,本人更是因为神一样的医术而让人欠了他无数的人情,商业部强大的财力再加上深厚的人脉关系,金景南一时之间亦是无可奈何.他本想寻求皇帝的帮助,但在这件事情上,皇帝却哼哼哈哈一直不肯表明态度. 秦厉站在商船的顶层,看着商船缓缓地驶出宝清的港口,距离陆地愈来愈远,他的脸色显得异常苍白.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离开这片大陆,也许是最后一次,因为能回来的机会,即便是他这样内心极其强大的人,也没有丝毫的把握. 他不仅仅要去马尼拉,他还要去更遥远的西方,在哪里为齐国找寻一位能在海上与明国匹敌的强援,先不说任务能不能完成,单是这一路过去,便是险阻重重. 现在已经确定前楚国内卫统领雷卫便在马尼拉,齐国好不容易在哪里建立起来的一点点势力,已经被雷卫摧毁的七七八八,这是一个狠人,秦厉现在对这个人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想要活下来,雷卫便是他要过的第一关. 他要在马尼拉重建齐国的势力,寻找能够带他前往西方那遥远地方的向导,即便最后抵达了那个陌生的地方,一无所有,两眼一抹黑的他,又如何能顺利地开展他自己的任务呢? 用九死一生来形容他这一次的任务,只怕也不能说明他将面临的困难. “兄弟,第一次出海吧?”肩膀之上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耳边响起了爽朗的大笑声.不用回头,光是这笑声,就让秦厉知道,身后的这人,正是这艘商船的主人吴国勇. “第一次出海.”秦厉回过头来,点了点头:”要不是家里遇到了过不去的坎,怎么也不会接这一趟海儿的.” “别害怕了,没啥事!”吴国勇大笑道:”我跑这条航线已经好几年了,从最初的那种小商船,到现在的大船,还从来没有出过事,你们的老板找上我,那是他有眼光,” “这船是挺不错的.”秦厉点了点头. “岂止是不错.”吴国勇得意地道:”这可是我们大明现在最好的商船,我可是在知道有新船的时候,第一个便跑去订船的,那时候我可虽冒了大险的.不仅将我几年的海贸收益全部都投了进去,还押上了我所有能用作抵押的东西向银行贷款,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按现在的收益,一年过后,我便能收回我所有的投资,这艘船便成了我的净资产了,哈哈哈!” “这船真有这么好?” “当然.”吴国勇大笑道:”这就是按战舰的标准造的,以后真要打起仗来啊,像我们这种商船,只要稍加改造,便会成为战舰的.” 秦厉心中一抖,看着与他们同时出海的数艘同样的新商船,这不是秦风的藏兵于民的海上翻版吗,只不过是将人换成战舰了,同样是百姓在买单,在战时,一声令下,便会成为他们的战斗力.这一份情报,以前怎么没有人向上面汇报过. “你冒了大险好不容易攒了这么一条船,到时候被朝廷弄去打仗,一下子整没了怎么办?那你可就又一无所有了?”秦厉问道. “怎么会?”吴国勇大笑:”也难怪,你是一个齐人,不了解我们大明也是正常的,首先,这艘船我是投了保险的,这其中,便包括了如果被国家征用而有所损失的话,是能得到赔偿的.这便能保证我不赔本了,再者,国家真要征用,也不会白要我们的,那是要出租金的.一天多少钱,那可是不会少我的,我们的皇帝陛下,从来都不是一个食言的人.第三嘛,真要打仗,就齐国海上的那点力量,能是我们对手?我还巴望着朝廷能多租几天呢,我坐在家里,便能收获颇丰,而且还不用冒在海上飘泊之苦以及遇到风暴这样的危险.这样的大好事,盼都盼不来呢.” 秦厉顿时无语. 1717:会赚钱,但更会花 “你们那个保险联合会,就不怕亏本吗?”秦厉将话题又拉了回来,有些好奇地问道:”咱们这一船的货物,本值不少吧?” “当然,货物本值超过二十万两银子.”吴国勇笑道:”你们老板十五万两,我顺带了五万两.按照货物本值的十分之一购买保险,我们一共付了两万两银子.” “吴老板,假设,我说是假设啊,咱们要是出了事儿,他们就要赔二十万两了.这可就亏血本了.”秦厉道. 吴国勇大笑:”这种事儿以有也不是没有过,但你瞧瞧啊!”他指着已经出港的一艘艘商船,”每天出海的商船最少也有四五条,最多的时候,能达到十条以上,出事儿的,可是极少数,咱们呢,其实就是花钱买个放心罢了,就是不买,也不见得就会出事.” “二万两银子呢,这可是普通百姓一辈子都赚不回来的钱.”秦厉叹道. 吴国勇两手一摊:”你果然是第一次出海啊,知道我们这一趟出海,能赚回多少利润吗?” “多少?” “至少二十万两.”吴国勇笑嘻嘻地道:”这还是这几年出海的商船太多了,要是以前,三四倍的利润都是有的.你说说,能赚二十万两,支付两万两又算什么?” “那倒是!”秦厉点了点头,他现在有些理解朝廷为什么一直想要另外开辟一条航线了.如此高额的利润,换谁都要想办法分一杯羹. “那个保险联合会还真是会做生意.” “这算什么啊!”吴国勇摇摇头:”保险联合会虽然是从咱们海商开始的,但现在大头早就不是咱们罗,这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呢!最开始的时候,保险是二十比一的,现在足足翻了一倍.” “这是为什么?” “简单啊,因为以前保险联合会的客户就是我们,咱们说了算,咱们要是不买,他就没生意,但这几年,他们开发出了别的财源,咱们海商的生意,一退再退,在保险联合会的生意份额之中的比例下降的厉害,咱们海商联合会与他们每年的谈判已经愈来愈艰难了,谁都眼红咱们的利润高呢,他们想要多拿一点罢了.” “还有什么能比找你们更赚钱的?”秦厉瞪大了眼睛. “医疗保险.”吴国勇吐出了一个秦厉完全没有听过的名词. “这是什么?” “这是保险联合会前两年推出来的,一经推出,便受到了极大的欢迎,你知道吗,每个人只要给保险联合会每年交五两银子,你有个头痛脑热什么的,只要是去他们指定的朝廷医馆就医,基本都是免费的,除非你指定由那些名医来替你诊治,才会交一些额外的费用.”吴国勇摇头道:”咱们商业部的王月瑶王大人的脑袋真不知是怎么长的,这样的生意他也想得出来!” “这,这完全就是亏本生意啊,五两银子,能干什么?”秦厉知道,在齐国,请一个医生,不说药费,光是出诊费也是不便宜的. “是不多,但架不住人多啊!”吴国勇轻笑起来:”咱们大明有多少人,我以前听人说过一嗓子,好象是一个户部的书记吧,是宝清人,回家省亲的时候,说起过这事.咱们大明啊,现在已经超过了六千万人丁了,当然是包括了西地和楚地的,但我们大明本土,也足足有两千余万人啊,就算只有大明本土的人买,一人五两,这便是多少啊?而这两千万人中,又有多少人一年当真会生病呢?” “哪里会人人都买?” “这倒是的,不过西地啊,楚地啊,也有很多人的日子是很好过的是不是,这些人也会买的.你可要知道,就算你得了大病,只要买了这五两银子的保险,哪怕你花了成千上万呢,也有保险联合会给你买单,你说大家是不是趋之若骛.” 秦厉目瞪口呆. “这还只是其中一项呢.”吴国勇低声道:”五花八门的保险多得很,所以现在保险联合会已经有些瞧不上我们了,所以才一再提高我们的保险额,以前是他们求我们,现在是我们求他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啊!” 吴国勇一脸无奈的样子. “这么说来,你们这个保险联合会,岂不是一年要赚几亿两银子?”秦厉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笔帐,不由吓了一跳. “哪有那么多?”吴国勇摇头道:”毕竟还是要赔的嘛!不过一年上亿两,总是没有问题的.” “这么多钱?”秦厉有些呆滞,现在大齐一年的国库收入,大概也就这么钱吧. “说多也不多,说不多也不多.”吴国勇道:”咱们朝廷啊,赚钱是厉害,但花钱更厉害啊.保险联合会啊,在各郡都有分支机构,他们每年上交给总部的钱并不是全部,是按照比例比成的,地方郡治是可以留下一部分的,但这一部分呢,是被指定只能用来进行基础建设的,就是修路啊,修水利啊,当然,还有兴建学堂.” “学堂也是基础建设?”秦厉反问道. “反正朝廷是这么规定的,皇帝说他是基础建设,他就是基础建设.”吴国勇笑道:”反正皇帝陛下说的肯定是没有错的,你想想了,有了这一条,地方郡治还不拼了命的帮着保险联合会卖保险啊!像咱们长阳郡,以前够穷的了,但现在呢,是保险卖得最好的地方,这留下来的钱嘛,自然也是最多的,现在啊,大路修完了,水利兴建得也差不多了,每个村都建起了学堂,这些钱没地花了,怎么办,但这些钱你要是花不完,朝廷可是要收走的.所以就想法设法的花,现在正搞村村通呢,只要是有人住的地方,就给你修一条水泥大道过去.” 秦厉听得张口结舌,竟然还有钱花不完的地方郡治. “那些地方官员,难道不会作些假帐目然后把钱花到别的地方去吗?” “咱们长阳郡有个地方搞过.但年终查帐的时候被查出来了,那个县令啊,被连降三级,这钱还不是他贪污了的,而是用在了别的地方,也是公事,不过嘛,规矩就是规纪,不依规矩,不成方圆,这是当时下来巡查的监察官员说得话.虽然那个县令以后还有可能升回来,但在官场上呢,你少了这几年时间,可就是一步落后,一生落后了.可惜了的,有了这个前车之鉴,谁还敢搞这样的事情.” “这,这也太死板了.”秦厉完全不能理解明国的这套治国理念. 不料吴国勇却是连连摇头:”这样的事情,还是死板一点的好,这可不是做生意,这些事情啊,你放开一条缝,明天就能给你撬出一扇门来,长期下去,规矩就形同虚设了.当官的可不像咱们做生意的,亏了是自己的,他们要是一亏,受损的可是老百姓.皇帝陛下胸怀天下,慈悲天下百姓,拿这些钱来为百姓谋福利,可不能糟塌了.” “那你们长阳郡以后要是这钱用不完被收走了,你们长阳人可就亏了.” “不亏不亏,朝廷收走了,还是要拿出来去那些穷的地方修路修水利的.左右都是百姓受益嘛!”吴国勇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咱大明人越富,咱们的生意就超好做嘛,你说是不是?像西地那些人,那个穷哟,看得让人心酸.” 秦厉顿时无语了.同时心中也在想,大齐为什么不学学大明这种敛财方式呢?说起来都是为了百姓,百姓也着实得了好处,但最大的受益者,却还是明国的朝廷啊. “你们的皇帝,当真是一把赚钱好手.” “那倒是,不过皇帝陛下花起钱来更是一把好手.我可是听说了,哪怕一年有那么多的收入,但朝廷每年还是欠钱.咱大明的国土愈来愈大,穷人自然也愈来愈多,想把这些地方变得跟大明本土一样富,可真还是任重而道远呢!”吴国勇哈哈大笑道. 秦厉沉默了半晌,看着谈兴犹浓的吴国勇,他却是没有了说下去的兴趣.”吴老板,我有些头昏,我准备回去休息一下.” “去吧去吧,第一次出海,都是这样的,你难熬的日子还在后头呢,想当年我第一次出海的时候,受的那个罪哦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不过呢,现在与那个时候相比,还是好了许多,至少这船可是大了好多,在大海上啊,船越大,受的罪呢,就越小.当年我们在海上的日子,可真不是人过的,不过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好起来了不是吗?” 回到舱房中的秦厉,那里有一点点睡意.明国的一切,了解愈深,便愈让人胆寒,秦风的政策,即买好了百姓,又让朝廷得到了实惠,大明本土,现在差不多要算是铁板一块了,百姓对于朝廷的拥护,只怕翻遍史书,也找不出有这么高的支持率,而随着秦风的这些政策在西地,在楚地的展开,他将这些地方经营成跟大明本土一般无二,很难吗? 一点也不难. 秦厉知道普通老百姓的心理,你让他吃饱饭,他就对你心悦诚服,你再让他的日子过得好一些,他对你就是死心塌地了. 这样的一个明国,如何战胜? 看来自己发出去的那一份折子,将问题的严重性还是低估了,不过结论却是正确的. 那就是,尽可能地提前向明国发起战争. 愈往后拖,只怕对大齐愈不利,这个结论,与大齐朝廷的高官们的结论是截然相反的. 1718:新式战舰 当秦厉需要交朋的时候,他立刻就会变成一个最为贴心的人,说话做事不露声色却又能让与他接触的人如沐春风,不知不觉地就会将他当成知音,如果没有这样的本事,当年秦厉也不会凭借一己之力,就煽动了当时还蜗居在大山之中的蛮族成立所谓的燕国并且下山正式跑马圈地,给明国制造了极大的麻烦了。 上船只不过十几天时间,他就成功地让吴国勇变成了他的最好的朋友,至少,吴国勇是这样认为的。 然后,秦厉就从吴国勇那里知道了许许多多海商联合会以及保险联合会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情,这些情报,并不属于秘密等级很高的东西,但如果你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便极难知道这些事更惶论将其弄明白了。 事实上,秦厉也有很多事情弄不明白,但有了吴国通这样一个内行在,十几天来,他已经对明国的很多商业行为的认知大大地上升了一个台阶。 愈是了解,他便愈是心惊。到得后来,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不知不觉地便充满了秦厉的全部身心。 如果说早前秦厉只是觉得明国可怕,但仍然充满斗志的话,但现在,他忽然觉得有些绝望,齐国似乎是与一个不可战胜的巨人在争斗,虽然这个巨人还正在成长期,但好像已经不是齐国所能匹敌的了。 或者,去海外寻求外援,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秦厉懒洋洋的躺在甲板之上晒着太阳,什么也不想做。也许这是他最后的逍遥时间了,一旦上了岸,他的命就不完全是属于自己的了。大概三分之一取决于自己,三分之一取决于敌人的能力,另外三分之一,就要交给老天爷了。 不知什么时候,吴国勇提了一壶酒,也躺倒在了他的身边,不时将酒壶塞进自己的嘴里,大大地喝上一口。 “这一回出海的运气好啊,已经走了大半航程了,一直风和日丽的,瞧瞧你,就吐了那么一两天,就恢复如初了,要是碰上一个大风暴,哈哈,那你可真是要受老罪了。”吴国勇将酒壶塞给秦厉。 接过酒壶,喝了一大口,秦厉微笑着道:“我的运气一向不错。” 他的运气的确是不错,从他策划蛮人下山之后,他便一直是过去的鹰巢,现在的国安部追索的目标之一,但到现在为止,他们连影子都没有摸着他一个。倒是向连那个倒霉蛋,一败再败,终究连命也丢了。 “这一次如此顺利,说不定我还是沾了你的好运气呐!”吴国勇大笑:“传说中的福将,就是这样了,知道咱们大明的福将陆一帆吗?” 秦厉怔了怔,摇摇头,“不知道。”他当然知道,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份,如果说知道,那可就不正常了。陆一帆的名气可不够大,到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战营的统领将军罢了。 “那是一员福将呐,本事不咋地,但就是怪了,只要有他参加的战斗,咱们大明都赢了,不管他是那一方的,哈哈哈,他在敌人那面的时候,我们赢,后来他成为了咱们大明的将领,咱们还是赢,他甚至还机缘凑巧地救过皇后娘娘,你说说,这人的富贵啊,有时候可真是天注定的。”吴国勇连连摇头。 秦厉也是啼笑皆非,这么说来,这位还真已经大明的福将了。 抛开双方的立场和身份而言,秦厉倒还是颇为喜欢吴国勇的,直爽,虽然夹杂着生意人的狡缬,但总体来说,不是一个心机深沉,一肚子花花活儿计的人,跟自己正好相反。 缺什么补什么,大概这便也是自己喜欢交这样朋友的原因吧。当初很多蛮人也是这样的。 想着心事的秦厉又大大地灌了一口酒,一口酒还没有咽下去,身边的吴国勇突然咦了一声,坐直了身子。 “怎么啦?”秦厉问道。 “大明水师巡航。”吴国勇道。 “这不稀奇吧,只要他们不是挂的海盗旗。”秦厉懒洋洋地道。 吴国勇一笑,大明水师假扮海盗搞齐人的事,不是一回两回了,是生生地将齐人抢得不敢出海了,只能与自己这样的人勾连。 “巡航不稀奇,但大明号也出来就不寻常了,这可是水师统领宁则远将军的旗舰,大明号在这里,就说明他也在这里,我操,整整一支舰队呢!”说着话,吴国勇已是站了起来。 不用他说,这个时候秦厉也看清楚了,远处的海平面上,率先冒出来的是大明那庞大的身影,紧跟着在它的身后,一艘接着一艘的战舰冒了出来。 十数艘主力战舰排成了两排在距离商船数里还外的地方整齐的航行着。 然而接下来,吸引他们两人注意力的不再是这些雄伟的战舰,而是在这两排战舰之中的水面之上,另一艘光秃秃的战舰。 说他光秃秃,是因为与其它战舰的全副武装相比,这艘战舰什么武器装备也没有,没有投石机,霹雳火,也没有弩机,更没有船舷两边一排排站立的战士。最为出奇的是,他没有战舰顶部那一根根的桅杆,一面面的风帆。 偶尔能看到几人,也只是在船上跑来跑去,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但这艘船不仅吸引了吴国勇和秦厉两人,基本上这个时候通过这个海域的人,都是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这艘不一样的战舰。 因为他太奇特了。 战舰的顶部,一个巨大的烟囱正滚滚向外冒着浓烟,要不是他们此时已经看清楚了这一切,他们还要以为是这艘战舰着火了。 战舰愈来愈近,众人也看得更加清楚。吴国勇更是瞪大了眼睛,咦咦的声音不绝于耳。 与普通的战舰从舰腹两侧伸出无数船桨或者明轮不一样的是,这艘战舰的屁股后头,一股股的巨大的浪花向着两边排涌开去,正是靠着这个推动着这艘战舰向前前进。 “我靠,这是什么东西?”吴国勇喃喃地道:“咱们大明又搞出新玩意儿了,这东西的速度......速度......天啊,这战舰的速度怎么这么快?” 他终于大声地吼叫了出来。 与此同时,看到这艘战舰的人,几乎都爆发出了这么一声大吼。 这艘战舰的速度太快了。初看到他的时候,他还在两排战舰的屁股上,但转眼之间,他便已经越过了最前面的大明号。而与此同时,那些战舰的风帆可是吃满了风力,正在大海之上劈波斩浪。 “这他妈的怎么可能?”吴国勇惊叹道。 但让他更惊叹的事情随后又发生了,那艘远远驶出去的战舰掉了一个头,再一次驶了回来,先前他是顺风,这个时候,他与吴国勇他们一般无二的都是逆风了,但让吴国勇瞪圆了眼睛的是,这船的速度,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与先前的速度一般无二。 在海上跑了多年的吴国勇,对于船速的判断,还是非常准确的。 “这绝非人力,这绝非人力所能达到的啊!”吴国勇连连摆头,看着那艘战舰驶出去一段距离之后,又掉头驶了回来,他惊叹道。 过了半晌,他突然又兴高彩烈起来:“这一定是咱们的船厂又弄出新技术来了,妙得很,妙得很,以后我也可以弄一艘这样的商船回来,哈哈,看来这是一艘实验船啊,技术出来了,过两年说不定就能允许让我们用了,哈哈,有这样一条船,一年我可就能多跑几趟了。买,一定要买,砸锅卖铁也要买。” 吴国勇兴奋得不能自抑,一边的秦厉却是心头一阵阵的冰凉。蒸汽机技术,明人当真已经应用到了军舰之上,而且看起来,已经进入了实践操作阶段,面对着这样的战舰,大齐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点水师如何是人家的对手。他真想此刻就抢了这艘船跑回大齐去,向大齐报告这个消息。 但这个念头却只在脑子中转了转就又消失了。就算自己杀光了这艘船上的人,又怎么一个人将这艘船开回去呢? 出海,去西边,找到西边那里强大的国家,让他们出军,将明人牢牢地牵制在海上,让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向大齐动手。此刻,这个念头无比强烈的出现在秦厉的脑海之中。至于西边的那些国家是不是明国人的对手,管他呢,就算他们全死在明人的手里也无所谓,至少能为齐国争取到在陆地之上取胜的机会。 来回奔跑了几趟的战舰终于降下了速度,在两路军舰的护送之下,一路向着大明的方向驶去,只在身后留下掉了一地的眼珠子以及无数的涎水。吴国勇想到的事情,其它的一些船老板,自然也是想到了。 如果拥有一艘这样的船,那一年便等于要多赚几倍的钱啊。而且看那船的外观,似乎不是靠人力驱动的,这便等于又可以少招水手,船上的人少了,自然便可以腾出更多地方装货啊。 大好的钱景,就在这些船老板的眼前晃啊晃,几乎晃晕了所有人的眼睛。 1719:战舰所到之处 面对着新式的战舰,商人们的思维是在若干年之后,这样的技术转化为民用,然后他们可以用来赚取数之不尽的钱财,但在宁则远这样的人眼中,看到的则是海洋之上的纵横驰骋以及将对手杀得血流飘杵. 自从余聪带着一帮天工署的大匠到了葫芦岛之后,宁则远这位兵部侍郎,水师统领便也扎根在葫芦岛了,作为当时为数不多知道其中内情的大明高官,他太渴望这种技术能应用到战舰之上了.如果蒸汽机技术成功地应用到战舰之上,便意味着他能节省数百名水兵用来驱动庞大的战舰,而驱动技术的巨大革新,将会为战舰节省更多的空间,从而布置更多的武器,装载更多的水兵. 而这,便是战斗力. 当余聪和天工署的人完成了第一艘样船的时候,宁则远便觉得自己要疯了. 蒸汽机提供的强劲力量是所有人都预料不及的,第一次实验的结果,便是这艘样船一头撞在了礁石之上,战舰舰首几乎粉身碎骨.好在船上的大匠们,都被抢了出来. 一次一次的失败,余聪的研究计划碰到了一个又一个五花八门,先前想都想不到的难题,而在一次次的实验之中,光是损毁的用以实验的战舰都超过了十艘.以至于最后,宁则远将刚刚从葫芦岛船厂刚刚造出来的一艘新舰,拆毁了原本的动力系统来用以蒸汽机的实验.要知道,以前一直是用旧船甚至是商船的. 为了能将新式战舰早日投入实用,宁则远也是豁出去了. 巨大的不计成本的投入终于有了今日的成功. 此刻,宁则远并不在自己的大明号旗舰之上,而是在实验舰之上.站在船头之上,两腿叉开,两手张开,身后的披风被扑面而来的海风吹得高高飘起,猎猎作响. 实验舰劈波斩浪,舰首划开重重的碧波,一圈圈的海浪以实验舰为中心向外荡漾开去,无数的白色泡沫翻腾,相撞,然后高高飞起.实验舰底传来的轰隆隆的声响听在他的耳边,简直比天上人间的那些大明最好的乐师演奏出来的乐曲还要动听. 两个卫兵提心吊胆地站在宁则远的身边,高举着双手,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仰天长笑的宁则远,这要是笑得太高兴的大将军一不小心跟跌下舰去了,哪怕他就算是化身为一条鱼,只怕也难逃一死. 在海试的这一路之上,他们可是不止一次地看到一条条身躯极其巨大的鱼,被实验舰下装置的那个风车般的桨叶给搅成一团团碎肉的. 大统领要是掉下海去这样死掉了,可就成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了,关键是,这样的事儿真发生了,他们这些亲卫可也是脱不了爪爪的. 他们已经不止一次的哀求大将军下来了,想要摆姿式,站在下面也是一样可以的,不用这样让人胆战心惊地站在舰道船舷之上.不过现在自嗨得正兴奋的宁则远,又如何会将他们的话听在耳朵中. 依然高高地站在舰首,仰天长笑一阵子,笑累了,便瞪着眼睛看着天边云卷云舒,作沉思状,想象着异日海上将敌人杀得丢盔弃甲的模样,然后便又仰天长笑一阵子. “宁侍郎,感觉如何?”身后传来了余聪的声音,两个亲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人来阻止大将军了. “一个字,爽.”宁则远回过头来,笑道:”两个字,爽爆.” “以后会更爽.”余聪大笑着,”这还只是一艘白条船呢!” “看着现在,就能想到将来.”宁则远一个虎跃跳下了船舷,两个卫兵浑身紧绷的肌肉总算是放松了下来.”你终于舍得从底舱走出来了?” “差不多了,刚刚与他们几个又解决了一个问题.”余聪笑着道:”这一次的长途的海试,又暴出了好几个以前根本就没有发生的问题.不过现在都解决了.” “你现在说话的声音可是很有些大了啊!”看着与自己近在眼前的余聪,说起话来仍然嗓门大得吓人,宁则远不由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笑着说. “在下面呆得时间长了,习惯了.”余聪也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想要改变这个习惯,只怕要很长一段时间罗.那几位,恐怕想再改变大嗓门都不可能了.” “所以我啊,是拒绝下底舱的.”宁则远呵呵笑道:”怎么样,经过这一次的海试,应当可以量产了吧?” “差不多了.”余聪也点了点头.”即便还有问题,也只能在以后的实际运用之中发现便解决了,宁侍郎,你们是使用者,这一次海试,你们发现有什么缺陷没有?” “速度够快,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宁则远笑道:”一俊遮百丑,这么快的速度,这么强劲的动力,我完全挑不出毛病来,与之相对应的,我的舰长和水手们,恐怕要重新适应了.” “这倒是.”余聪道:”从实验舰到真正能实战,还是有一很长一段路要走的.侍郎准备第一批造几艘这样的战舰出来?” “我当然是越多越好,但每年拨给水师的经费就这么多了.即便是现在有了新式战舰,也不会增加太多,第一批,准备造五艘吧,接下来我准备跑一趟京城,去争取争取,希望能尽快地凑一支舰队的规模.” “这样的话,葫芦岛和宝清两个船厂都要全力开工了.”余聪摇头道:”我觉得这个不太可能.现在这个技术已经可以投入运用了,那么大楚号五层战舰也必然将投入建造了,光这一艘战舰,便会让宝清船厂投入大部分的人力物力,就这,恐怕也要两年的时间,才能差不多完工.这还是在材料都已经齐全的基础之上.而且宝清船厂还有那么多排队的商船要建造,这可是事先就下了单收了钱的,一旦停工的话,宝清船厂要赔钱,别说他们不干,户部,政事堂也都不会干啊!” “我知道,但我还是要去跑,跑不跑是个态度问题,跑了,说不定还有点意外收获,不跑,可能屁都没有.”宁则远笑道:”财政现在就这么大的盘子,今年咱们大明又新开了好几个大工程,一个个都是耗钱的祖宗,我跑一跑,他们还不敢吞了我们的份额,我要是不跑,他们说不定将我们本来的份额都给侵蚀掉一些.你也知道金首辅一直的意思.” 余聪道:”这倒是,金首辅一直认为以我们现在的水上力量,已经足够碾压齐国水师了,犯不着再大规模的投入,真有多余的钱,他也宁愿投到陆上部队中去.” “所以我要去跑啊!”宁则远道:”不然,说不定咱们就只能弄个两三艘就没钱了.大楚号一旦建成,总要有与他相匹配的战舰成为他的护卫舰才行.你说是不是?” “这个的确是的.不然到了海上,大楚号一骑绝尘,其它的船只连他的影子都摸不着,那就不是一个事儿了.”余聪嘿嘿地笑着. “大将军,回去之后,这艘实验舰就要安装霹雳火,弩机了吧?”一名亲卫在一边有些神往地道:”真想马上看到这艘战舰全副武装的样子啊!” 宁则远与余聪相视而笑,安装霹雳火,投石机?那是不可能的.这一次出海之前,越京城兵器研究院的秋冬野已经派人送来了公文,他们会在近期携带刚刚研制的火炮到葫芦岛上来.这些最新式的火炮,将首先应用在战舰之上进行大规模的实战实验.到时候,这艘实验舰的近战武器,将会只剩下弩机和水兵了. 宁则远去越京城效外的力量之城看过秋冬野他们实验过的火炮,对于陆军来说,他们还显得过于笨重了,一门火炮,重达一两千斤,在陆上使用的话,移动着实不便.使用起来限制极多,但在战舰之上,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战舰跑多快,他就能跑多快,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他射击的准头问题了. 在陆上打得差不离,到了海上就完全是两回事了.移动的战舰,起伏不定的海浪,对于火炮来说,都是全新的课题,怎么保证射击的准头,这是一个大课题. 这些火炮的威力是足够大了,但射速可快不起来,比起霹雳火的射速,那是差得太远了.射速比不上,自然就只能在准头之上下功夫了.以火炮之威,一轮齐射,只要有一枚炮弹打中敌人的战舰,就足以给对方造成重大损失了. 宁则远希望在三年之内,他能拥有一支全部由蒸汽动力和火炮组成的全新的舰队. “老余,大海是我们的.”宁则远伸出双手,似乎在拥抱着大海,豪气万状地对身边的余聪道. “大海是我们的,大海之外的陆地也是我们的,战舰能抵达的地方,都将是我们大明日月旗飘扬之地.”余聪学着宁则远,也是张开了双臂,迎着扑面而来的海水大声吼道.只不过他身材瘦小,与宁则远站在一起做着同样的姿式,可就不大好看了. 1720:吵架,打架,都是为了最好 秋冬野已经等在了葫芦岛。 运送这一批火炮来,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为此,铁路署专门调拨了一列轨道车,中央战区大将军和尚黄尚精选了一批军卒押车,这些军卒都不是普通的士兵,最起码也是一个哨长。而国安部更是如临大敌,除了田真亲自坐镇轨道车之外,更是在轨道车所经的沿途不知撒下了多少钉子。 当然,这些人完全不知道他们执行的是一项什么样的任务。整个行程之中,执晓内情的,除了秋冬野和他的那些大匠们之外,便只剩下了田康,田真,黄豪外,其它人唯一能知道的就是他们执行是一项异常重要的军事任务。 相对于蒸汽机,明国对于火药,火炮的保密程度不知要高上了多少个等级。说白了,蒸气机这玩意儿,终归是要马上大规模运用于工坊,厂矿的,那么大的家伙摆在哪里,不是瞎子,谁都能看向见。 当然,看得见,不见得能学得会。如此精密的机器,你只要一个螺栓出现了问题,整个机子就趴窝了。现在的蒸汽机,绝大部分零件,都要靠开工署的大匠们手工制作,像一些加固的螺栓,看起来简单,但实际之上造价相当昂贵,一个成熟的工匠,一天兴许打磨不出来一颗合用螺栓。而像密封用的橡胶这些东西,知晓制造方法的,也只有大明天工署下辖的工坊,而制造像佼这玩意儿的原材料,又统统来自海外。 这一切的一切,造成了天工署制作出来的蒸汽机,价格极其昂贵,就像挖运河的那位商人,仅仅只是租用,就花费了上万两银子,还是因为天工署要对蒸汽机进行实进检测才能拿到这个费用。 很直白地说,蒸汽机这东西,齐人即便看到了,也学不会。哪怕就是摆一台真机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无法防制出来。 而火炮和火药就不一样了,像火像,配方其实是极其简单的,关键的地方在于他的提纯和提高他的威能,如果弄到了配方,总是有法子在一次次的试错实验之中慢慢地提高他的威力,力量之城的那些大匠们就是这样干的。而火炮,造起来的工艺难度并不是太大。像在后世的某些年代之中,老百姓们甚至能用一整棵树杆掏空之后做出一些土大炮来,照样能用,虽然杀伤力不大,但听听响,吓吓人,还是很不错的。 大明朝廷希望火药,火炮能在明齐战争之中,发挥出乎敌人意料的作用。给予对手以最大的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杀伤。 所以当蒸汽机已经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火药,火炮,在大明尚处于保密等级最高的状态当中。 秋冬野和他的大匠抵达葫芦岛之后,便直接住进了船坞,那里,有着一艘艘正在大修或者尚在建造的战舰,他们需要对战舰先有一个最基本的认识,然后才能考虑将火炮装上船上去。 这可不是将这些火炮往船上随便那个位置一安装就完事儿的事情。他们要考虑的事情太多,首先便是配重的问题,一门炮便重大一两千斤,而主炮更是重达五千斤以上,这些大家伙如何是装在速度慢的人力驱动的战船之上倒还好一些,但由蒸汤机驱动的战舰速度极快,他们可不想战舰一个急转弯,就因为自身的重力问题,直接倾覆在了海里。二来便是杀伤问题,兵器研究院的人,研究一门新式的武器,杀伤力大是第一要考虑的问题,接下来才是如何的轻便好用,火炮在战船之上如何布局才能达到最佳的杀伤效果,自然也要与船方好好的商讨。诸如此类的问题太多太多,火炮虽然已经运到了葫芦岛,但距离真正上舰的日子还远着呢。 从余聪,宁则远他们反航的第一天起,船坞里专门给他们收拾出来的一间公房里,隔三岔五地便会传来激烈的争吵之声。 余聪也好,秋冬野也好,他们可不是什么温润君子,都是从低贱的泥水汤里一步步地爬起来的人物,就算这些年当了大官,也养成了一些气度,但一旦关起门来,开始讨论这些纯学术上的东西的时候,两人便立时原形毕露。 先是技术上的争论,余聪想要更快的船速,更方便的操纵船只,秋冬野却是想着如何发挥火炮的最大威力,两人总体目标一致,便在分支之上,意见相左的却是极多。这个时候,便开始吵架。 这样的吵架,自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技术上讨论不出一个结果来,两位大员便开始了人身攻击,想从道德之上,人品之上先将对方驳倒,将对方批得体无完肤,理词曲穷当然是最佳的结果,一个道德人品有瑕疵的家伙,自然就会羞惭而退。可惜的是,两个以前的穷措大,都有一大把的小辫子抓在对方的手里。所以,仍然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每当这个时候,便是宁则远最快活的时候。技术他不太懂,所以一般情况之下他都充作看客,两位四品大员这样原形毕露的吵架,在外头无论如何也是看不到的,所以他是看得,听得有滋有味。 但接下来,他就无法安坐如山了。因为两个四品大员发现无法在言语之上折服对方之后,接下来的举动让宁则远也是瞠目结舌。 他们,居然动手打架了。 大佬动手打架,手下的那些大匠们自然是不甘示弱,于是整个公房便成了斗殴的场所,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宁则远能做的,就是逃出来,免得遭受池鱼之殃。双方要是打红了眼睛,谁认得谁啊? 最终,还是田真来解决问题,国安部的人将这些大匠们一个个地分开之后,也是累得满头大汗。不敢用强啊,这些人随便一个,可都是大明的宝贝,别看他们自称工匠,实则上一个个都有有官身的。打架的这些家伙,就没有一个低于六品的。总不能用对付敌人或者地痞无赖的手段对付他们。 架打完了,气儿也出了,但事情还是要解决,双方还是不得不坐在一起重新开始商量。每当这个时候宁则远看着鼻青脸肿的一帮人的时候,就有些忍俊不禁,但又打心眼子里佩服这些人,勇于坚持自己理念的人,总是值得佩服的。 宁则远其实不急。他更希望这两帮人在一边吵架一边打架一边解决问题的过程当中,找出最好的办法来,毕竟这些战舰,最后都是他们水师在使用,问题自然是越少越好。当然,指望不出问题是不可能的,当初徐来帮着设计的新的动力系统,因为过于精密,便经常出现在问题,而这些问题,都是在后来的长期使用之中,慢慢地一个一个地解决地,即便是到了现在,天工署还有一帮人一直驻扎在水师里,专门就这些动力系统出现的问题来进行解决或者改良。而蒸汽机,火炮这样的全新的东西,在长期使用中,会出现的问题,自然会越来越多。 现在两帮人的争吵,还只是浮现于表面的问题,而且是一些大问题,宁则远当然希望他们能解决得越多越好。反正现在他手中的水师实力,对齐国仍然保持着碾压般的优势,所以他并不介意,大家把新式的战舰做得更好一些。 到得最后,他甚至基本上已经不再出现在这间公房里了,更多的时间,他更愿意呆在存放火炮的库房之中,抚摸着那些冰冷的炮管,畅想着看到他们喷出火舌的那一天。 相比起宁则远的惬意,远在越京城的田康,就有些焦头乱额了。汇集起来的无数的情报表明,秦厉这头大鱼,又一次地从他的手里溜走了。这让田康无比的愤怒,也让他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与前任统领郭九龄之间的差距。如果郭公还在,或者秦厉现在已经成了国安部的阶下囚了吧。 谢秋与马朝旭两人站在田康的面前,都是低头不语,无言地承受着田康那种含而不发的怒火,这样的怒气是最可怕的,负责这件事情的这两位国安部的大头目现在也是羞惭难当。 谢秋以前供职于长阳郡,马朝旭则是越京城的地头蛇,两人都是一步步从底层干起来的,实战经验异常丰富,但两人,这一次都在秦厉手上栽了跟头。 “说说吧!”田康咬着牙道。 “线索查到五柳树那家小饭馆,便完全断了。那家小饭馆的老板,小二,全都死了,就死在那间小饭馆里,内里的地道我们也下去了,但那条地道连接着整个越京城后来修建的下水管道系统,四通八达,根本无法确定到底是通向哪里,更无法确定这仅仅只是一条逃生通道还是对手隐藏的一个巢穴。”马朝旭垂头丧气。 “也就是说,一无所获了。”田康阴沉着脸。 “是。”马朝旭尴尬地点了点头,“或者,我们还能从那个周求身上想想办法。” “这个人,不能动。”田康一口便否决了。 1721:我一定要抓住他 田康恶狠狠地转头看向马朝旭身边的谢秋。 “你又带了什么坏消息?” 谢秋很少看到田康如此狰狞和气急败坏的表情,心中凛然,“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特别坏的消息。” “哈!”田康嘴里发出笑声,脸上却没有一点笑容:“老谢,你也是老人了,这话说得,坏消息就是坏消息,还分什么特别坏,一般坏吗?” “我们抓住了田康派出去送信的人,缴获了他写给齐国的一份奏折。”谢秋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轻轻地放在田康的面前。 田康的手按在卷宗之上,眼睛仍然盯着谢秋:“人呢?” “死了。”谢秋不甘地叹了一口气:“在我们的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便选择了自杀,此人在舌头下面藏了一根极小巧的毒针,我们的人没有及时发现。也着实没有想到此人竟然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之下还如此地小心在意。” 想起抓捕那人的时刻,谢秋又长叹了一口气,他们第一时间就制住了那人,但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个家伙,居然随时随地在舌头底下藏着一根毒针,等他们发现异常的时候,那人已经无法施救了。 “从那人身上查出了什么?” “那人身上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谢秋摇摇头,“一直但住在越京城,是越京城的老户,但是孤身一人,没有家人,最终我们也只查到他是前越太子吴京曾经的侍卫中的一员。” 听到吴京这个名字,田康的眼睛眯了起来,吴京在齐国蹉跎了十余年,去年与叛逃的拓拔燕一起到了沧州,现在虽然只是担任着沧州通判,但事实上却是负责着整个沧州的治理,为拓拔燕的军队提供着源源不绝的后勤支援。 “马朝旭,彻查吴京当时的这些侍卫成员,但凡还留在越京城,不,只要是还留在我们大明境内的,都要一一的进行排查。”他转头看向马朝旭吩咐道。 “是,大人。”马朝旭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了吗?”田康有些懊恼,这样的排查是很难收到什么真正的效果的,只能说是大海里捞针。 “还有一点。”谢秋迟疑了一下,“不过是在大人您面前的卷宗里。” 田康打开了面前的卷宗,并没有看其中的内容,而是细细地审视着里头一页页的稿纸。与田康出身低微不同,秦厉却是大家出身,文武双全,一笔字写得很是赏心悦目。 一页页地翻着,田康如同一只灵敏的灵犬在审视着自己的猎物,终于,他翻动纸张的手停了下来,竟然真的伸长了鼻子,趴到纸上嗅了起来,看得马朝旭又是惊讶又是想笑,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谢燕的时候,谢燕却是眼观鼻,鼻观心。 半晌,田康直起身子,从自己的大案之上拿起了一根墨条,放在鼻子下细闻了起来。 等他放下墨条,脸色已经是完全阴沉了下来。 “朝旭你先去忙吧!”他挥了挥手,对马朝旭道。 “是,大人。”马朝旭看了一眼田康,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你是怎么发现的?”田康看着谢燕,问道。 “末将经常接到大人您的亲笔命令,不经意地发现大人您用的墨条与我们用的是不一样的。”谢燕的声音也放低了,“里头有一股极细微的很难让人察觉的淡香。我这两天也是抓瞎了,便想从秦厉这份奏折之中找出什么端倪来,一次看得太晚了,一头便栽在上面,便闻到了这股气味。” 田康点了点头:“这是朝廷配发给四品大员以上的东西,是特制的,外头根本就买不到,也不可能流到外面去。” 谢燕目光发亮,“这么说来,大人,我们朝中有大老鼠啊!” 田康阴沉着脸站了起来,烦燥地在屋里转来转去,好半晌才站定了看着谢燕:“这件事,交给你来查。” “从哪里着手?” “地下。”田康抬脚跺了跺,“地下的通道虽然密如蛛网,但秦厉自然是有目的而去的,显然在某个地方,有人为他提供了一个藏身之地,并为他准备了笔墨纸砚这些东西。” 他冷笑起来:“墨条里加的这些东西,本来是皇帝陛下的恩典,这里面加的香料有让人凝神之效,是舒大人特别研制的,不过这事儿也没几个人知道。拿到这些墨条的人,显然是不知道这里头的差异的。” 谢燕点了点头:“这便有了一个大致的范围了。我只需要将这个范围内的人一一的排查。” “小心一些,范围内的人,可都是我们大明的大员,随便拎一个出来,都不是你能顶得住的,万万不能漏了一点点风声。”田康低声吩咐道。 “末将明白了。” “去办事吧!”田康挥了挥手。看着谢燕出去,他这才细细地看起秦厉奏章之中的内容,“又让你走脱了,不得不跟你说一声佩服。不过你只要还没有回到齐国仍然呆在明国之内的话,我总是能逮到你的。” 收拾好了这份奏折,他站了起来,向着皇宫方向行去。 秦风盯着面前垂头丧气地田康,笑问道:“这么说来,这条泥鳅又跑脱了?” 田康咬咬牙,“陛下,只要他还没有离开大明,臣便一定能将他揪出来。” 秦风摆摆手:“话别说太满了,这秦厉我们捉了他十几年了,从当年他策划蛮人下山,我就想逮住他,那一次,我们可就差那么一点点就翻船了。” 想起当年,初创的大明,要在三个战场之上同时开战的危险境地,秦风便不由得牙痒痒的,那是他这些年来碰到的最危险的一段经历,连皇后闵若兮都亲自上阵而且险些便折在了齐军的手中。 田康是亲历者,自然也是感同身受。 “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便没有抓住他,从郭公到你。”秦风笑道:“所以这一次,我也不抱太大的指望。” “上得山多终遇虎,这狗东西胆子越来越大了。” “那又如何,看起来他已经将越京城周游了一遍然后又离开了,你怎么判断他没有离开大明呢?”秦风问道。 “从这一封奏折之中。他写奏折的语气,似乎是准备死在我们这里了。”田康道。“所以臣不敢掉以轻心,此人一肚子的坏水,还不知道他又要策划些什么勾当。” 秦风一边看着奏折,一边点头道:“此人的确不能小看。” 看着奏折的秦风渐渐地沉默了下来,脸色也愈来愈严肃。田康看着皇帝的脸色,也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 秦风终于看完了这份长长的奏折,抬起头来,盯着田康道:“此人当真不能小看。这份奏折,有理有据,所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家伙是我们查了一个底儿掉啊,他的分析虽然不中,亦不远亦。我如果是曹云,看了这样一份奏折,心里也会不安的。” 田康沉声道:“陛下,这里头的很多东西,没有知悉内情的人,是很难弄清楚的,臣准备在近期扫荡一番。” “这是你国安部职权范围内的事情,不过不要影响了整个大局。”秦风道。 “臣明白。”田康点头道。 “这个秦厉督促曹云对我大明开战,越早越好,啧啧啧,齐国上上下下都认为时间在他们那边,和平每多一天,他们就多一份胜算,这个秦厉与他们却是相反的看法,不过不得不说,他看得真准啊!田康,这个人,能不让他活着回去,就尽量不让他活着回去。” “他肯定不能活着回去。”田康沉声道。 走出皇宫的田康,最终还是没有将朝廷的四品以上的大员之中潜藏着老鼠的事情直接向皇帝禀告,这不是一件小事,在没有一个完整的证据链之前,他不想贸然地禀告皇帝。 四品以上大员潜藏着齐国的谍探,这是一件足以让朝廷翻天覆地的大事。一个搞不好,自己屁股之下的位子,可能就要坐不稳了,现在的首辅金景南可不是前任权云那样温润。 就在越京城中的田康,发誓赌咒也要逮到秦厉这个老对手的时候,秦厉却正站在商船的甲板之上,看着正在向他一步步靠近的马尼拉最大的商港。 如果不是他清楚地知道现在的目的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他一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宝清港,整个商港里,停泊着的基本上都是来自大明的商船,每条商船之上飘扬着的大明旗,岸上来来往往的穿着明国服饰的商人,还有无数的已经修建好的和正在修建的那些灰扑扑的带着明国典型建筑的房屋,都在向他无声地诉说着明人在这里的势力又多么的强大。 “终于到地头了。”身边的吴国勇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在船上这么久,骨头都快要酥了,兄弟,等卸了货,老哥哥我带你去见识一番异域风情,享受享受一番别样滋味,怎么样,在船上这么长时间,都快憋出病来了吧?” 吴国勇大笑着,笑声中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淫荡的味道。 1722:眼见为实 秦风站在葫芦岛船坞的顶层,俯视着脚下那艘已经全副武装起来的最新的战舰,与大明水师主力三层战舰相比,大小虽然相当,但在外形之上却有了巨大的变化。 没有了高高耸立的桅杆和风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烟囱。 舰首,一门重大五千斤的火炮耸立在炮位之上,黑黝黝的炮管在他们这个位置看来,竟然显得蓝汪汪的。 战舰的船舷,原本用来安置霹雳火,投石机,强弩这些远程攻击武器的位置现在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门门二千斤左右的火炮,每一层每一边都安装了八门,三层甲板,四十八门火炮安静地呆在炮位之上,再加上舰首和舰尾的两门重炮,整个战舰一共装备了五十门火炮。 “好东西啊!”看着这一切的秦风满意欢喜。他是秘密从越京城抵达葫芦岛专门前来视察新式战舰的正式海试的。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首辅金景南,户部尚书耿精明,兵部尚书小猫章孝正。 宁则远专门进京,跑部要钱,效果还是挺显著的,至少他得到了兵部尚书小猫的大力支持与皇帝的默许,户部耿精明自觉得必须要来看一看,宁则远吹嘘的新式战舰,究竟值不值得国家大力投入,在短时间内打造一支新舰队出来。 每每一想起打造一支新舰队所需要的资金,耿精明就觉得脑壳隐隐作痛。大明每年的财政收入其实是不少的,但问题是,他们花得也是极快的。 现在的耿精明除了保证大明的正常运转以及大型项目所需要的配套资金之外,还要拼命地攒一点积蓄。大战一旦开始,银钱就会像流水价一般地花出去,到时候如果国家财政支应不过来了,那引起的震荡可不是好玩儿的。 当然,如果战争能迅速结束,对于耿精明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因为结束得快,花的钱就少啊!他最怕的就是两个国家打成一场持久消耗战,对就麻烦了。 小猫和宁则远之所以能说服耿精明支持他们,便是从这一方面着手。宁则远告诉耿精明,如果户部能够大力拨款让他迅速打造出一支新式舰队出来,那么,齐明一旦开战,大明水师有信心在一个月之内,便结束海上的战斗,完全地控制住整个海洋,并且能利用他们的水师陆战队对齐国千里海疆进行无差别的随意攻击。 这就让耿精明一下子动了心。宁则远或者说话有所夸大,但小猫章孝正,却从来不是一个信口雌黄的人。之所以要亲自跑来看一看,还是秉承了一个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念头,亲自瞧上一眼,才能放心啊。 钱砸进去,他必须要听到响儿! 当然,现在站在船坞的顶端,看着下方的那艘新式战舰,我们的户部尚书还是看不懂的,甚至在心里觉得一路护送他们过来的那些装备着霹雳火,投石机,强弩的战舰要更壮观一些,那家伙,甲板上密密麻麻的武器一水的摆开,看着就有底气啊,这一个个的铁筒子,当真有宁则远吹嘘得那么厉害? “陛下,战舰的海试,已经基本上结束了,新式战舰对于风浪的抗击能力,远远超过旧式战舰,现在我可以拍着胸脯向您保证,我们大明水师不日将成为一支全天候的舰队。”宁则远将胸甲捶得咣咣作响,今天,他可是穿上了簇新的战甲。 秦风微笑点头,所谓的全天候,也不过是一般的风雨海浪天气罢了,真是那种大风暴,别说是现在的这种吨位的战舰了,便是航空母舰那又如何?照样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准备出海测试吧!”秦风看了一眼左右,不管是首辅金正南还是户部尚书耿精明,都有些迫不及待了。秦风也非常想看看,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经历了三十多年的混沌期,完全清醒过后,摇动的第一根金手指。他也想知道战舰的效果如何。 “遵旨!”宁则远兴奋地躬身:“请陛下与首辅,耿户部,章兵部移步大明号旗舰,第一舰队将担任此次出海测试的护卫任务。” “不不不,陛下,臣建议我们乘坐这艘试验舰。”金景南却向秦风拱了拱手,“不亲自体验一番,很难有直观的感受,近距离地了解这艘新式战舰的功能和力量,有助于我们接下来的政策决策。” 秦风哈哈一笑:“首辅,大明号是五层战舰,这两天风和日丽,海上风浪小,坐在他上面不会有太多的不适,但这新式战舰个头比大明号小,速度又要快很多,我确定你要坐它?” 秦风不怀好意地看着他,又扫了一眼耿精明。他与小猫都是乘坐过多次战舰的,秦风甚至还亲自带人出海当过强盗,宁则远就是他在一次抢劫过程中救回来的,而小猫作为兵部尚书,多次视察过水师部队,对战舰自然也不陌生。 但金景南和耿精明就不同了,这二位,只怕坐坐河船都会晕上一阵子。 看着秦风不怀好意的笑容,耿精明不由打了一个哆嗦,这笑容太熟悉了,当初皇帝征召他入朝为官时,就是这么一副神情,这里头包含着的意思,就是坑你没商量,下意识地他便想答应皇帝的要求,大明号五层战舰,论起个头,比眼前的这艘三层战舰要大上了几倍左右,看着就让人安心呐。但马上,金南南嘴里蹦出来的话,就打碎了他的这个想法。 “当然确定!”无知者无畏的金景南坚持自己的意见。水师,海贸,这些词语这些年来都快要将他的耳朵塞满了,当初他任都御史的时候,也亲自去宝清港水师行辕之中查过帐,亲眼看到那些水师官兵,海商等人长年累月地呆在船上,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又哪里想到过想要做到这一地步,需要怎样的经历呢? “那就这样吧!”秦风呵呵一笑看向宁则远:“宁侍郎,你来安排吧,好好安排。” 宁则远苦笑,他还要求着金景南与耿精明呢,到时候将这二位折腾狠了,会不会记恨自己呢?但看着皇帝那促狭的笑容,他又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呢! 小猫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当年他第一次上舰从宝清到葫芦岛的时候,恰遇风浪,那次可算是遭大罪了,在陆地之上驰骋风云的大将,到了海上,便成了一个连苦胆水都吐出来的软脚虾。不过经历了这么一回之后,再上战舰,小猫便也安之若素了。 不吐一回,那里知道大海的厉害。隔着窗户看着外面的艳阳天,小猫有些不爽,怎么不来一点风雨呢?也让首辅和耿户部们都了解体验一下咱们这些大兵们的辛苦,以后拨钱更痛快一些嘛。 在争取经费上面,小猫与宁则远当然是站在同一个战壕里的。这一回虽然是替水师争,但总要过兵部的,雁过拔毛,这是必须的。兵部里用钱的地方也多着呢! 船坞里,所有的火炮,立时便被舰上的士兵用毡布紧紧地裹了起来,即便是在葫芦岛这个完全的水师军事基地之中,火炮也还是一个秘密。 一个时辰之后,战舰从船坞之中缓缓滑出,停上了泊位,秦风带着一干朝廷大员,依次登上了这艘试验之中的新式战舰。 战舰的作用当然是用来作战的,舰上的设备,唯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如何增强这艘船的作战能力,所以舒适性那自然是根本不考虑的。金景南站在宁则远安排给他们的舱房门前,看着内里有些发呆。 “这就是舰长住的地方?”他瞪大了眼睛问道。一艘战舰的舰长,在大明军队序列之中也算中高级军官了,比起陆上部队的级别,那是要明显高出一个档次来的,至少也要是一名振武校尉,但眼前这个房间,放了一张小小的床和桌子之外,留下的空隙便只能侧着身子过了。屋子里有一股刚刚清洗过的腥味,地板上还是湿漉漉的。 “是的。”宁则远道。“战舰是用来作战的,不是用来享受的,所以不必要的设施设备和空间,都不在我们的考虑之列。舰长还有一个单独的空间,至于其它人,便只能挤在一齐了。这屋子里前段时间一直是余聪与秋冬野两个人在住,嗯,有些脏,有些乱,所以我让人收拾了一番。” 听着这话,站在外头的余聪和秋冬野两人不由有些脸红,其实岂止是脏乱差,比狗窝也强不了多少。 “两个四品大员,挤在这么小的一个空间里。”金景南感慨地摇摇头:“陛下,我大明有如此官员,何愁不兴?” 秦风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这两个技术官员那憔悴的模样,心中也是很感慨,“这一次试验取得成功之后,二位也该再进一步了。现在你们是四品,品级不好再升上去,但爵位却是可以的,为大明呕心呖血的人,朕决不会亏待他。” “谢陛下隆恩!”两个匠人出身的官员感激涕零。 1723:许诺 舱内狭**仄,秦风坐在了小床之上,顺手将金景南和小猫也拉着坐在了自己的左右,小床之上便再也没有了容身之地,看着宁则远与耿精明两人,秦风指了指对面的桌子,两人顿时脸有难色。 坐桌子固然是没有问题的,但这样坐上去,位置可就比皇帝高了,但要请皇帝坐桌子,似乎也没有这个道理。 “让你们坐就坐,哪来这么多的小九九!”秦风瞪了他们一眼儿,“具体说说情况,等走得远一些,我们便去甲板之上看风景。” 听到皇帝这么说,宁则远与耿精明两人齐齐告了一声罪,腾身坐在了桌子上,而余聪与秋冬野两位四品大员,此时却连这个小屋也进不来了,便只能一边一个倚着门框瞅着两人,舱房的门小,两个脑袋一左一右便靠在了一起。 “陛下,这次我们选定的演练目标是距离葫芦岛五十里的一个无名小岛,此岛基本上由岩石组成,岛上亦没有淡水,是一个适合演练的地方。”坐在桌子上的宁则远尽力地想将头低下头,姿式就显得有些怪异了。“大明号和其它战舰大约需要一个时辰抵达,实验舰因为要配合他们的速度,也就只能以这个航速行驶了。” 宁则指着挂在舱房里的一副海图,那个无名小岛被用一个小红圈标了出来,非常显眼。 “大明号和其它的战舰最快航速能有多少?” “陛下,臣所说的就是普通状态下的最快航速了,当然,在战斗的过程之中,还会得到一定的提速。”宁则远道。 秦风点了点头,旧式战舰从根本上来说,还是利用人力和风力来推动,有这个速度还是因为徐来对动力系统进行了大规模地改造,利用了大量的齿轮以及传动轴将人力发挥到了最大化了。 “那测试之中新式战舰的最高速度是多少?” “旧式战舰的一倍有余。”宁则远回禀道。 秦风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五十里,便是二十五公里,一个时辰便是二个小时,算下来,旧式战舰的速度每小时的航速在十余公里左右,当然,如果是顺风顺流肯定还要会快上不少的。新式战舰的航速能达到旧式战舰速度的一倍,一小时便是二十公里,这比自己映象中的前世蒸汽机轮船的速度可要快上不少。 “等会出海之后,下令实验舰全速前进,不用管其它战舰了。”秦风道。 宁则远一惊:“陛下,如此一来,实验舰就没有卫护了。” 秦风淡淡一笑,“这可是葫芦岛海域,难不成还有什么不开眼地敢在这里撒野吗?还是你们对这船本身的性能没有信心?” 宁则远还没有说话,门外探进来一个脑袋的余聪已是大声叫了起来:“陛下,臣以性命担保,实验舰的船体性能良好,各项指标都是优秀,绝不会有什么问题。” “瞧,余大匠可是已经担保了,你还怕什么?去下令!”秦风挥了挥手。 宁则远没奈何地下了桌子,向着舱外走去。 走了一个身材高大全副武装的家伙,舱里顿时显得宽敞了许多,秦风冲着外头的两位招招手:“进来,挤一挤,给我详细说说实验的情况。” 余聪与秋冬野两人挤进了舱内,好在两个人都身材瘦小,加在一起比全副武装的宁则远也宽不了多少,倒也全都塞了进来,学着耿精明一样坐上了桌子。 “陛下,这一次选中这个小岛,一来是出于保密的目的,二来也是这里正好让我们实验火炮的各种性能,收集各种射集数据。在陆地之上,我们虽然收集了很多射击数据了,但在海上,在战舰之上却是完全不同的作战环境。” “这个我明白。”秦风道。 “这一次我们除了收集这些射击速度之外,还想试验一下一些新开发出来的炮弹,比方说链弹和开花弹。所以在这个无名小岛之上,宁侍郎已经作了一些布置。” “连开花弹也做出来了?”秦风有些惊讶。 “是。”秋冬野开心地连连点头,但转眼之间又严肃了起来:“只是火药方面还是很有些缺陷的,比方说烟雾太大的问题,提长一直不是很明显。” “不着急,不着急!”秦风笑容满面:“一点一点的提长,你也不摧火药研制小组的大匠们,慢工出细活儿,他们弄这个,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再干。对了,兵器研究院的火药作坊,现在日产火药能有多少?” “一日百斤。”秋冬野道,“臣也正在想办法提高产量。” “一日百斤不少了。”一边的耿精明讶然道。 “远远不够。”秋冬野凛然道:“陛下,臣猜以后我们大明的军队,必然会向全火药时代靠近,终有一天,现在的大刀长矛弓箭会被火药武器所替代的。想我大明,数十万将士,真要打起仗来,就算每人每天消耗一斤火药,那总量该有多大?这还没有算上开矿啊什么的民间所需要的火药呢!” 耿精明瞪大了眼睛开始在心里算帐。 “你怎么会有这么个想法?”秦风惊讶于这个时代的人智慧,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自然不叫问题,但对于火药才刚刚问世的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这个问题可就太超前了。 “威力,陛下,威力!”秋冬野大声道:“自古以来,战争总是能毁灭一切,但战争却也推动着我们发明无数的器械,我们总是在追求更有效的杀死敌人的方法。像火炮出现了,霹雳火,投石机,强弩这样的武器就必然会被淘汰。臣带着火炮来葫芦的时候,属下一名大匠就向我提交了一份研究报告,臣觉得非常有必要,已经批准他带着一个实验小组去攻关了。” “什么样的研究报告?” “缩小版的火炮。”秋冬野道:“那名大匠也参与了火炮的研制,他看到了火炮的威力如此之大,便想象如果这样的武器能够减轻重量,甚至于到一个士兵便能轻易的操作,那上了战场,试问谁敢撄我大明锋锐,一个齐射,什么都解决了。而大刀长矛总要近身才行。” “有道理啊!”秦风笑着鼓起掌来:“搞研究,就是要敢想,敢做。” 得到了鼓励了秋冬野更加兴奋起来,“如果咱们真把这个弄成了,就算是普通的士兵面对一名武学宗师,也不用再畏惧,想想看,数十名士兵一个一门小火炮,对着那宗师有梯次的进行交替射击,那怕他有通天的本领,只怕也难逃被射杀的下场。哈哈哈!” 秋冬野一说完,舱内却突然冷了场,秋冬野看着舱内诸人有些奇怪的面容,猛地回过神来,陛下不就是一位武学宗师吗?唰地一下,脸上的冷汗就密密匝匝地冒了出来。 秦风却似毫无所觉:“有道理,有道理啊。秋大匠,我期望着有一天你们能将这个东西做出来。” “兵器研究院一定能完成陛下交予的任务。”看到秦风丝毫没有恼火的模样,屋里的人这才活路了起来。 “小猫,兵部要将火药,火器的管理做起来,要做到一点漏子也不能出。”秦风摸着下巴道:“秋大匠刚刚提醒了我,要是管理不严,你说要是有人弄个十几门大炮,对着我住的地方一阵狂轰乱炸,保不定我还没有弄清楚状况,便被轰杀成渣了。” 屋里刚刚活跃起来的气氛唰地一下又降到了冰点,秋冬野老汗未干,新汗又唰唰地冒了出来。 小猫狠狠地瞅了一眼秋冬野,狞笑道:“回头臣便去做这件事,哪个敢对陛下不利,小猫将他千刀万剐。” “也不仅仅是我啊,便是其它大臣也不行啊!”秦风认真地道:“这东西射程远,威力大,要是不严加管理,落在心怀叵测之辈手中,那可是遗祸无穷。秋大匠,你怎么啦?” 看着云淡风轻的秦风,秋冬野惶恐不已,古人都说伴君如伴虎,当真是诚不欺我也,就这么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皇帝已经让他的心脏忽尔上天,忽尔落地好几次了。 “没事,没事,臣,就是有些惶恐。” “你有什么好惶恐的,研究武器本身一点问题也没有,有问题的是如何使用这些武器,让他们能为我大明做最大的贡献而已。”秦风轻笑起来,“努力吧秋大匠,要是你们兵器研究院当真能研究出轻便,好用,威力大的火药武器替代我们现在的大刀长矛,我保你一个国公的位子。” 这个承诺可就大了,要知道,大明建国十好几年了,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两位国公,一位是去世已久的前吏部尚书王厚,另一位还活着的便是刚刚下台的前首辅权云。看起来,皇帝对这件事当真是非常的上心啊。 便是连金景南,此时也异常羡慕地看了一眼秋冬野。他现在连一个候爷的爵位都还没有捞上呢!不过看皇帝的样子,似乎这也不是一件什么容易的事情。 轻便,好用,威力大,简简单单的七个字,要耗费的或许便是一代人的心血。 1724:试炮 轰鸣之声骤然加大,船身也震荡起来,在微微的一个顿挫之后,骤然加速向前.秦风站了起来,”走,我们去甲板,看看我们新舰的风彩.” 一行人走上了顶层的甲板,此时实验舰已经几乎快要突出了整个舰队的保护圈,几乎与大明号并驱其驱了.与庞大的大明号相比,实验舰显得极其的不起眼,但他舰身之后,那掀起的两股泛着白沫的巨浪,却是吸引了太平号上甲板之上所有士兵的注意力.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实验舰风一般的从他们的身边掠过,然后一边制造着巨大的浪花,一边飞速地向着远方驶去. 太平号上,第一舰队指挥官何鹰看着从实验舰上旗手打来的旗语,有些无奈地下令道:”传令全舰队,进入一级战时状态,全速前进.” 看着身边的旗手挥动信号旗,何鹰想了想,又道:”告诉所有的舰长们,如果还想看到前面战舰的屁股,那就给我卯足了劲,拿出吃奶的力气跟上去!” 何鹰这略带着侮辱性质的命令,顿时将第一舰队的所有舰长水兵们都激得嗷嗷叫了起来,虽然他们相伴这支实验舰多次试验出海了,但每一次,见到的并不是全速出击的实验舰,那艘新舰比他们要快这是肯定的,但要说他们连他的屁股都看不见,他们却是不信,要知道,大海之上一望无际,他们那高高的桅杆之上精选出来的士兵现在可不是凭着眼睛在搜索,而是大明的琉璃作坊研制出来的名叫望远镜的好玩意儿. “全速前进.” “所有水兵,都给我下底舱去,轮班驱动,始终保持最高速度.” “还要脸的,就给我拼了老命.” 一条条不那么理智的命令从各个舰长嘴里蹦了出来.一艘艘战舰发了疯一般地循着那一道白色的海浪急追而去.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包括何鹰在内的所有舰长们,一个个的脸色都变红变紫变白,因为他们不但看不到实验舰的屁股了,连实验舰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何鹰抬头看向桅杆之上刁斗里的望兵,却见望兵也正在看向他,手里拿着的望远镜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减速缓行吧!”何鹰垂头丧气地道.不管他愿不愿意,这个屁,他是吃定了.与他一样,其它所有的舰长在失望之极的同时,也都在考虑一个问题,假如自己在战场之上碰到了速度如此之快的战舰,应当如何应对? 想来想去,竟然是无法可施,这样快速的战舰对于他们来说,那就是想来想来,想走就走,这就像在陆地之上步兵碰上了骑兵,除了固守之外,竟是没有其它的办法,问题是,步兵列阵还可以抗击骑兵,在大海之上,战舰不可能像步卒那样组成严密的方阵的. 还好还好!想了半天的舰长们,在得出结论的时候,又猛然醒悟过来,这是己方的战舰啊.自己有,敌人没有,还有比这更爽的事情吗? “要是自己能指挥这样的一艘战舰,那可就爽利了.”几乎所有的舰长在同一时间,都发出了相同的感慨. 第一舰队降速开始缓行,刚刚的一阵疯狂追赶,几乎让所有的水兵都精疲力竭了,眼下只是张起风帆,缓缓而行,左右实验舰的目的地是确定的,而且离这里也并不远了. 至于安全,何鹰倒并不怎么担心,一来确定无名小岛是最后的实验地点之后,第一舰队对那里已经实行了例行的巡航,而在无名小岛那里,现在更有第一舰队的两艘战舰在哪里布置试验场点. 这些舰长们在经历了颓丧和兴奋的心理历程之后,想到以后的美妙时光,一个个又便莫名的觉得爽利了起来. 当这些人感到爽的时候,秦风也正站在实验舰的顶层甲板上,也是感到爽得不行. 轰鸣的机器声,泛着白沫一层一层荡漾开去的浪花,似乎让他又回到了记忆深处的那个时代,扑面而来的海风吹得他的衣袂猎猎作响,如同早前的宁则远一样,秦风在此时,同样张开了双臂,仰天长啸. 他很快活,不过他身边的金景南和耿精明两个人却是苦得不要不要的.最开始两人还并没有感受到什么,但随着战舰逐渐加速,海上的风浪也似乎比先前稍大了一些,两人的苦头便开始来了. 劈波斩浪的战舰对于海上的战士来说,如此的速度那是一种享受,每一次的颠簸不谛于是一次按摩,但对于初次上舰的菜鸟来说,用不了多大会儿,五脏六腑便都翻腾了起来.在秦风兴奋地仰天嗥叫的时候,金景南和耿精明正在几名护卫的搀扶之下趴在战舰的船舷上,吐得昏天黑地. 看到秦风仰天长啸的快意,金景南无力地抬起头来,刚想说句什么,战舰又如同扎猛子一般穿过了扑面而来的一道巨浪,哗啦啦一声响,溅起的高高的水花落在下面的甲板之上,舰身一阵猛烈的摇晃,金景南只觉得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来人,扶二位大人进舱去休息.”宁则远赶紧指挥卫兵将这两位已经脸色腊黄的大臣扶下去,”看看舰上有没有准备治疗晕船的药丸给两位大人服用.” “大人,那种药丸一般商船上才会配备,战舰之上哪里会有?”一名水兵有些怯生生的道.”何况这是实验舰,就更没有了.” 听着水兵的话,金景南一阵气苦,早知有治疗晕船的药丸出港之际,就应当服下去了,那样虽然也会难受,总不至于当着皇帝的命出丑. 被卫兵架着往舱房里走着的耿精明一边前行,一边用力地扭过头来,看着宁则远:”动手的时候,别忘了叫我,我已经见识了他的速度了,我还要看看他攻击的力量,我得保证咱们大明的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之上.” “耿户部放心,到时候一定叫你.”宁则远笑嘻嘻地道. 五十里的距离,对于实验舰来说,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事情,两位大员进舱躺下没有多久,在秦风的眼前,便出现了一座几乎完全是由岩石组成的小岛. 此时这里不再是以往荒僻的模样,两艘大明战舰正在附近游戈,而在小岛的正前方,已经布置了大大小小的船只,浮坞这些东西,岛上的岩石之间,还密密麻麻地放置了不少的穿着盔甲的木头桩子. 看到实验舰单枪匹马地出现在这里,两艘在附近游戈的战舰也都吃了一惊,但旋即便在实验舰上旗语的指挥下,一左一右向着实验舰靠近,形成保护的态式. 距离目标数里左右的时候,实验舰开始降速. “陛下,实验马上就要开始了,首先测试的是稳定状态之下的火炮射击.以便收集各项数据.”秋冬野向秦风禀告道. “你们开始吧,今天,我就是一个观众.”秦风笑道. 秋冬野点了点头,走到舰首,这个时候,他便成了这艘战舰的指挥官了. “下锚,固定.”他大声道. 两个被铁链锁着的巨大铁锚在哗哗的碰撞声中落到了海中,战舰的轰鸣之声渐渐降低,不大会,整只战舰便停泊在了海面之上,随着海浪上下起伏. “舰首主炮准备.” 舰首,数名士兵立刻便忙碌了起来. “炮膛清理检查完毕.” “火药装填完毕.” “炮弹装填完毕.” “发射准备就绪.” 随着一声声的吼叫声,秋冬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标,无名小岛,开炮!” 一名士兵立即将手中的火把伸向了火炮尾部的引线,众人的视线也随着哧哧燃烧的引线而向上移动着. 引线的火星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下一刻,一声巨大的爆响之声在众人的耳边响起,舰首主炮火光闪现,接着便被巨大的烟雾所浓罩.而整个实验舰也在强大的后座力的作用之下,先是猛然向下一沉,接着便是向后退了稍许距离. 下一刻,两里开外的无名小岛之上,巨大的爆炸之声传来,无数的岩石崩裂,飞舞,设置在岩石中间的穿着盔甲的木桩如同玩具一样地被抛上了天空,再重重地落下来,摔得四分五裂. 小猫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射击距离,足以与重型投石机所匹配,但威力可就要大多了,霹雳火可打不了这么远.装在战舰这上的霹霹火,比起陆军装备的霹雳火,射程和威力还是稍有不如的. 浓烟之中,士兵们根本没有时间去观察他们的战果,而是又忙碌了起来. 当浓烟散去的时候,火炮的第二轮发射又已经准备就绪. “发射!”秋冬野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当无名小岛之上再一次传来爆炸的时候,秦风等人的身后,传来了耿精明和金景南两人的惊呼之声,第一发炮弹,便将两人惊醒了过来,各自在两名士兵的搀扶之下,来到了甲板之上,恰好看到了爆炸的那一幕. “起锚,掉头,尾炮准备射击.”秋冬野回头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嘴里却仍在不停地下达着命令. 1725:火炮射程之内 尾炮比舰首主炮要小上不少,但仍然威力巨大,金景南与耿精明两人早就甩脱了身边搀抚他们的卫士,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无名小岛上的爆炸。 “右转九十,右舷火炮准备。”秋冬野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在众人的耳边响起。实验舰在原地左十度掉头,将右舷对准了远处的小岛。咣当咣当整齐的声音响起,原本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的右舷一块块挑板被拉开,数名士兵吆喝着将火炮从炮台上推了出来,火炮黑黝黝的炮口从这些炮门之探了出来。 “依次开炮。”秋冬野大声吼叫着。 从舰首附近的第一门炮开始,一股股浓烟冒起,一声声炸响刺激着众人的耳膜,整个实验舰瞬息之间便被青烟所笼罩,而站得高,看得远的秦风一行人等,看到的无名小岛之上此时宛如地狱景象一般,岩石崩烈,假人横飞。 “右转一百八,左舷火炮准备。”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秋冬野的声音显得那样的刺耳。 金景南早就成了木头人一般,耿精明却是在拼命地揉着自己的眼睛。先前的翻肠倒海早就不知逃到哪里去了,身体上的难受在感官上的强烈刺激之下,完全察觉不到。 要知道,此身的战舰的晃动,比起早先他们航行的时候,可要剧烈的多,每一声炮响,战舰都会剧烈的抖动以及上下的颠簸。 其实不仅仅是他们,在实验舰左右两侧担任着保护任务的两艘战舰此时也是鸦雀无声,甲板上涌上了无数的水兵,挤在面向无名小岛的一侧,呆头鹅一般地看着眼前的让人难以置信的场景。 “陛下,各位大人,固定位置射击已经完成,接下来将进行移动中的炮击,模似海战之中的景象。”秋冬野走了上来,向秦风禀报道。 “按照既定的程序,依次来吧!”秦风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之情,连连点头道。 实验舰起锚,开始缓缓加速,而在宁则远的指挥之下,另外两艘护卫舰上的水兵,也在军官们的连人呵斥之下,也被赶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因为接下来的是对照实验,他们也要参与到攻击中来。 三艘战舰一字摆开,绕着无名小岛开始转悠,伴随着军官们的吼叫之声,前两艘战舰侧舷的霹雳火依次开始发射,天空之中顿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通红的铁球,落向那些布置在小岛周围的舰船。 那些船大的能与他们现在脚下的战舰相仿,小的,如同江中捕鱼的鱼划子,稀稀疏疏地被固定在海面之上。 霹雳火的攻击,顿时让前方的海域沸腾了起来,一股股冲天的巨浪被落下的铁球激起,大船开始熊熊燃烧,小船要么被巨浪高高地抛起,要么运气不好挨上一枚霹雳火,瞬间便被从中击为两截。 “咱们水师的战斗力还是极强的。”看着前面两艘战舰之上士兵的熟练的操作,秦风满意地冲着宁则远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为在海上没有对手就有所懈怠。” “陛下,我们的对手正在飞速成长中,大明水师上下无不枕戈待旦,不敢稍有松懈。”宁则远高兴地道。 “不错,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个养字怎么来写,那可是大有讲究的。”秦风呵呵笑道。“接下来我们看看实验舰的表现吧。” 话音未落,实验舰侧舷的火炮便逐一开火了。 当青烟散去,众人的眼前逐渐清明。实验对比的结果,也就一目了然了。 旧式战舰的攻击效果菲然,在他们攻击的区域之内,基本上所有的目标都受到了极大的损失,不过对比实验舰的攻击效果,则又是大大不如了。 因为实验舰攻击的区域之内,基本上看不见成型的船只了,只剩下了一片片厚厚的木板,木片以及木桩在海水之上随着水流无助地漂浮着。 不说战舰的速度,光是攻击所取得的效果,实验舰便已经完胜了旧式的战舰。 “耿户部,您瞧瞧,咱们水师的新舰可会浪费国家的钱财?”宁则远笑嘻嘻地凑到了耿精明面前。 “不浪费,一点也不浪费,看起来,一艘新式战舰完全可以当几艘老舰用啊!”耿精明最精于算计,看着眼前的场景,自然立时就做出了价值最大化的比较。 “这么说来,我们新建一支舰队的计划,您是完全支持的罗?”宁则远立时上前敲钉脚。 不等耿精明说话,耳边便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咳嗽,两人转头,便看见了金景南的脸庞。先前腊黄的脸色,因为激动现在已是满面红光,但金景南并没有失去最基本的理智的判断,眼见着耿精明很有可能钻进宁则远下的套子,立时便适时插了进来。 “新舰的确威力巨大,但对于大明来说,却并非迫在眉睫的事情,大明即便是以现在的水师力量,也足以让齐国人抬不起头来,新舰,只不过是让对手更加的不堪一击罢了,所以,立即上马一支新的舰队,我看是没有必要的,不过可以徐徐补充,宁侍郎,我看一年补充两艘新式战舰,五年之内,你便可以凑一支新舰队出来了嘛。再者,现有的旧式战舰,特别是那些服役已经多年的老舰,可以大修,改造成新式战舰,耿户部,你说是不是?” “首辅,改造旧舰花费依然不少。”宁则远抗声道。 金景南笑咪咪地道:“能节约多少就节约多少嘛!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不是。宁侍郎,眼下朝廷到处都要用钱啊,不瞒你说,接下来楚地那边,说不定就会有不小的麻烦,到时候怎么摆平,当然是拿钱去。一个接一个的大工程,都需要金山银海呢!光是轨道车的全面换装,需要的银钱就是一个天文数字罗。” 宁则远气啉啉地看着金景南,敢情自己花了大力气准备的这场演戏,压根就没有打动这位首辅的心,哪怕先前他也被震得三魂离体,七魄出窍。 “陛下,火炮之威臣已经见识了,臣认为,当在陆军之中大力布署。”金景南已经转过头去跟秦风说话了。 “火炮太重,虽然我们有轨道车,但在很多地方,转运还是相当不便的啊!”秦风点了点头。 “纵然有些不便,但相对于他们的威力,臣觉得什么问题都是可以克服的。秋大人,有没有可能将这炮造得小一些,轻一些啊?”金景南问道。 “首辅,炮造得小了,轻了,威力也就相应的减小了。” “减小不要紧,威力小了,咱们数量来凑嘛。这火炮,总不比霹雳火更能于运输吧,霹雳火那么大的家伙,咱们还不是带着他上了战场。”金景南道。“再说了,现在咱们大明的工程修造技术可以说是日新月异,以水泥为原料的筑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打造出一条通衢出来,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首辅,你这是偏心呐!”一边的宁则远大叫了起来:“章兵部,你说句公道话啊!” 小猫笑吟吟的却不作声,反正对于他而言,只要肉烂在锅里就好了,至于是水师还是陆军得到,于他而言,却没有什么区别。 “怎么是偏心呢?”金景南诧异地看着宁则远:“宁侍郎,你说句良心话,这些年来,你水师要大力造舰的时候,我金某人阻拦了没有?一直是支持的嘛。这些年水师打造了四支舰队,花了多少钱,你心中没有数儿?现在咱们大明水师实力远远凌驾于齐人之上,慢慢补充并不是不给你钱造新舰嘛!你想看,咱们大明的陆军的战斗力,与齐人相差并不大,现在齐人攻克了冶铁炼钢技术,弩机,霹雳火,新式投石机,他们都在开始大规模地仿造了,我们的陆军武器不升级换代,如何对齐人保持绝对的优势?” 金景南叭啦叭啦地说了一大通,宁则远无言以对,但心中却清楚,朝廷之上,特别是政事堂之中,几乎所有人都还是将对齐的主要斗争方向放在了陆上。 对于手下大臣们这样的争论,秦风照例是不会参与,也不会发言的,除非是遇到了原则性的问题,更何况金景南说得不错,每年给水师添两艘新式战舰,也算是不小的投入了。 “上岛去看看吧!”他轻声道。 皇帝这时开口,就意味着结束争论,此事便告一段落,而结果,当然便是以先前的结论为基础了。宁则远黑着脸,余聪也是老大的不高兴。心中只是暗恨,怎么不来一阵大风浪,让这位金首辅再吐个昏天黑地呢? 当何鹰带着他的第一舰队赶到无名小岛的时候,看到的只是无数的漂浮在海面上的废墟,而皇帝带着一众大臣,在数艘小船的护送之下,已经登上了那座无名小岛。 岛上因为遭到了持续的炮击,温度似乎都升了不少,一股热气蒸腾着,到处都是碎裂的小石块,登上小岛的最高处,秦风遥望着无垠的大海,心中豪气陡生,指着无尽的远方大声道:“诸位,从现在开始,战舰所到之处,火炮射程之内,皆是我大明领土。” 1726:归来 越京轨道车站中,与大明皇子,齐王秦武离京时一样,再一次戒备森严起来.与上一次相比,这一次抵达的士兵更多,而且将正在车站候车的乘客全都限定在一定的区域之内.这样的戒严程度,让熟悉大明的人都清楚,即将抵达车站的必然会是大明的皇帝秦风. 从长阳郡回来的秦风,将在这里为大明的第一列蒸汽轨道车剪彩.经过无数次的试验,大明的蒸汽轨道车终于要正式投入使用了. 当然,第一次正式运行的这列轨道车,并不会载客. 午时十分,随着秦风的专用轨道车抵达越京车站的时候,气氛瞬间便掀到了**.车站中候车的百姓并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车站之中那个被用红绸蒙着的长长的家伙是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热情. 对于他们来说,今天是一个好日子,因为他们有机会近距离地看到大明的最高统治者,圣明的皇帝陛下. 明国建立的时间并不长,只不过十几年而已,但治下的百姓早就将前越忘得干干净净了,新生一代或者不觉得什么,但那些从前越过渡过来的人来说,两个朝代,不谛于是两个世界.如果说以前他们在地狱之中挣扎的话,现在,他们就完全如同生活在天堂之中一般. 对于大明本土的人来说,他们已经基本上摆脱了贫困的生活,以吃饱为活着目的日子现在想起来,似乎是一个笑话. 这十几年时间,他们目睹了一个又一个奇迹的发生,看着一条条水泥铸就的大道将过往的艰难险阻变成坦途,看到全钢铁架构的大架横跨大河,沟通天堑,看着一列列轨道车纵横天下.大明的疆域在一天天的扩大,但对于百姓来说,这天下似乎变得很小了.以前从越京城到长阳郡去,几个月的长途跋涉那就是一场生死的旅行,但现在,坐上轨道车,也不过是数天的时间便可抵达.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他们有了自己的土地,房屋,有了稳定的收入,只要你不懒,在大明,总是能找到自己生存的方式. 以前一无所有的穷人很满意,因为他们已经解决了温饱问题,以前的富人们也很满意,因为他们虽然失去了土地,但朝廷却开拓了更多的财源,让他们赚着比以往更多的钱财,享受着以往根本想象不到的奢侈.匠人们很高兴,他们不再是低贱的代名词,有一技之长,在大明成了有能耐的象征,找老婆都要比别人更容易一些.士兵们很高兴,因为他们拿着高额的军饷,并且受到所有人的尊敬.当兵,已经不再是一种谋生的手段,而是一种保家卫国的荣耀.实行精兵制度的大明,想要成为一名士兵的门槛是相当高的.从去年开始,大明本土招收的兵员,不识字的人,已经被拒之门外了. 在大明,皇帝的存在感似乎很低,因为普通的百姓,很少能看到皇帝出现在公众的场合,甚至连皇帝的圣旨都很少见,他们更多的看到的是政事堂颁布的一条条律令.但在大明,皇帝的威望却比历史上任何一个时代的人都要高. 一个能带给百姓安康生活的皇帝,一个从不横征暴敛的皇帝,一个曾经有着传奇故事的皇帝,符合了所有百姓对于英雄的幻想. 大明本土的百姓对于秦风的爱戴是发自内心的,而随着楚地,西地两地的人往来大明本土逐渐频繁之后,他们对于皇帝的期待也空前高涨起来. 因为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他们的面前.大明本土百姓的富裕,让他们在感到震惊的同时,也对未来充满了暇想,有朝一日,他们也会过上这样的日子的. 在这块土地之上,首先发现这一切的自然是商人,比起那些手眼通天的大商人,那些小本生意的商人,那些担担客们,在来到大明之后,几乎就不再想离开了.因为大明给商人们提供了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宽松环境.税当然是很重的,但除了税,就再也没有需要他们担忧的了,一个好的点子,一个好的商机,便能让你一步登天. 农民的思想,一般是最为保守的,但大明皇帝却用最简单的手段,将他们拉了过来,那就是将土地分给那些无地的百姓.虽然这些土地最终还是要钱的,不过分年偿还却让每个人都有了盼头.更重要的是,大明农民的负担是真低啊.极低的税赋,不再存在的徭役,都让楚地,西地的百姓简直以为身在梦中. 每个人都干劲冲天,商人希望自己能赚更多的钱,农民希望自己能获得丰收,收到更多的粮食,早日将这些土地真正地收归自己,士兵们渴望在战场之上建功立业,官员们希望青史留名. 这就是朝气蓬勃的大明,这就是如日中天的大明. 矛看当然是存在的,阳光再灿烂,也有照不到的阴影,不过相对于那些收获了阳光的地方而言,阴影简直就不值一提了. 皇帝秦风,露面愈是少,在大明百姓心中的威望就愈是高昂,在百姓的心中,大明的皇帝已经几近于神. 所以当秦风从他的专用轨道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偌大的越京车站之中,立时便黑压压地跪满了候车的百姓.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颂祝之声,几乎要将车站的顶蓬掀翻. 秦风离京的时候是悄悄的干活,回来的时候,却是大张旗鼓.在京的大员们,一水儿的到了车站迎接大明的最高统治者的归来. 秦风微笑着走过车站,向着被卫队隔开的百姓们频频挥手,脸上始终保持着最为平易近人的笑容. 直到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近了车站的休息室,他才伸手用力地揉了揉自己快要笑僵的脸庞,一边揉一边对着身边的大员们道:”从来没有想过,笑,原来也是一件挺辛苦的事情,诸位,从现在起,我可不想笑了,你们可不要以为我是在生气.” 诨谐的语气引得休息室内响起一片大笑之声.与那些远离皇帝的普通百姓不同,他们对皇帝的了解,自然是很深入的,对于有些人来说,也许他们比秦风自己还要了解他本人.了解皇帝的喜好,了解皇帝的脾气,了解皇帝的思想,对于这些大员来说,倒并不是想阿谀奉承,因为只有了解了皇帝的所思所想,才能更好地制定出符合皇帝意愿的政策来. 秦风虽然极少对如何治理国家发声,但所有大员们都清楚,这个国家是属于谁的,谁最具有掌控力. 秦风不觉得自己太多的掺合进政事堂的治理便会对大明更好,因为他本身并不擅长这个.像现在大明银行与商业部他们联合搞的那个摧毁齐国经济和货币的计划,哪怕这些人给他讲得很详细了,他还是半懂不懂. 怎么才能收更多的税而又不伤及百姓根本,怎么让一个地方政兴人和,秦风相信政事堂的那些家伙们以及在各地做亲民官的人,都比他要更强. 所以,该放手的时候,就一定要放手.自己只要把握住大的方向就好了,像齐国曹云那样事无巨细都要过问的执政风格,秦风一点也不喜欢,皇帝是人不是神,不可能什么都懂,插手太多,只会将事情弄得更糟.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才去做.自己要做的,只是给他们一个施展本领的平台就好了. “陛下暂时先休息一下,蒸汽车头正在进行最后的检修,大约还需要半个时辰,就可以请陛下剪彩开动了.”徐来微笑着躬身道. “终于要开始了!”秦风感叹地道:”这一次去葫芦岛看了水师的演习,收获很大,回来又看到了真正的列车要投入使用,这个世界,翻天覆地的时候终于要到了.” “陛下将轨道车称为列车,又取了一个新名字吗?”一边的金景南笑道. “你们瞧瞧,一个车头之后,拖着一节又一节的车厢,是不是像整齐的队列?”秦风哈哈一笑道:”以后就将它叫做列车或者火车了,他不是烧石炭的么?火光熊熊,是不是十分形象?” 众人无可无不可,左右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而他们也很清楚,他们的皇帝最喜欢的就是取一些标新立异的名字,叫运河总公司,铁路总公司啥的,再出来一个列车或者火车什么的,也无所谓了. “徐来,试验了多次,咱们的列车时速多少?” “陛下,一个时辰的速度,其实比以前挽马拉的速度也快不了多少.”徐来道. “啊?”秦风不由一楞. “陛下,现在利用的轨道是以前的,强度,耐压耐磨等水平与蒸汽车的要求还是有距离的,不是不能跑快,而是不敢跑快.但是呢,时间还是节省了下来的,因为我们不再需要每隔数十里就换一批挽马,每一次带动的车厢比以前也更多了,几乎翻了一倍,所以运力还是得到了极大的提升的.接下来,我们必须想办法改进我们的铁轨了.”徐来道. 一听到要改进铁轨,金景南与耿精明两人便又开始磨牙了,遍布全国的轨道要全部改进的话,要花多少钱,他们简直不敢想象. 1727:资产 如此大规模地更换整个轨道,别说是金景南和耿精明了,便是秦风也觉得不太可能。 历时十余年积累起来的大明本土的轨道已经遍布全国,担负了全国运力的七八成上下,每条干线轨道都是极其繁忙,一旦停下来,不说更换需要的资金,便是因为轨道车停运的损失,大明无论如何也是承担不起的。 “先让它跑起来,速度什么的慢慢来,既然总体上运力还是提高了的,那也就达到我们的目的了,发展嘛,需要时间来适应,大家说是不是?”秦风打着哈哈道。 金景南与耿精明两人听到皇帝这么说,不约而同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要是皇帝准备大规模地更换铁轨的话,他们两人是准备好了今天要与皇帝硬杠一番的。在他们二人的计划之中,如此大规模地更换,起码要等到大明将齐国灭了之后才能开始。 “陛下所言极是!”两人立即兴高彩烈的大声附和,先将这事的钉脚敲牢实,免得有人跳出来搞事。 徐来自然也知道这里头的难处,点头道:“以前的暂却这样,但从现在开始,新建的轨道车,哦,现在应该叫火车了是吧?新建的火车轨道必须符合蒸汽车的要求,我们天工署与工部一齐制定了一个新的轨道施工标准,已经上呈政事堂了,只要政事堂和陛下批准,便可以颁行天下。而试点,臣以为可以从永平郡到虎牢郡开始。” “没有问题。”秦风击掌道:“这条道路永平郡和虎牢郡筹划多年了,而且这条路地形状况也比较复杂,既有平原,亦有高山河流,这条新路修成,我想新轨道将要碰到的问题也会被解决得七七八八,为以后的施工打下厚实的基础。巧手,你说是吧?” “正是,陛下!”巧手道:“工部正在从全国征调有着丰富修建轨道的施工队伍前往永平郡,工部和天工署计划组建一个临时的衙门来管理自永平到虎牢的铁轨修建工程。” “这件事情,你们还要与永平的陈也,虎牢的唐维德好好地沟通一番。”秦风想了想道。轨道的修建,对于两地来说,都是一个大工程,两地未尝没有自己独立修建以带动地方经济的打算,特别是陈也是商人出身,那一笔一笔的帐目是算得清清楚楚的,现在工部和天工署插一脚进去,说不定会引起他们的反感。虽然这两地的联通工程从过去的一个地方工程已经上升到了国家层面的实验工程,但终究是在他们的地盘上完成。不能让他们满意的话,他们来一个非暴力不合作,你还真是徒呼奈何,那是要误事的。 “臣省得!”巧手和徐来两人异口同声地道。“接下来就会与陈大人和唐大人沟通,到时候这个临地的衙门说不定也是要请他们派人进驻和协调的。” “那就好。”秦风环顾四周,“万明来了吗?” 寺农寺卿万明从后面挤了过来,“臣在,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你的好日子要来了。”秦风指着万明笑道:“你能不能猜到是什么?” 万民呵呵笑道:“陛下,莫不是火车沿线那无数的挽马?” “自然。”秦风道:“蒸气机车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肯定会替换掉所有的挽马,我们大明轨道车遍布天下,这沿途的挽马总有个数万匹吧?” “陛下,不止,一共是十一万二千八百七十六匹。”万民喜滋滋儿地道。 “你怎么这么清楚?”身后的铁路总公司的老大曾毅有些震惊地看着对方,即便这些挽马现在都归属于铁路总公司的资产之中,他也没有搞清楚挽马的具体数量。 万民得意地看着他:“自从我知道蒸汽机车的存在之后,我就清楚这些挽马被替换是必然的事情,所以我便悄悄地下令各地的寺农司下属官员们去各地车站数了一个清楚明白,免得到时候被你们给截流一些跑了。哈哈哈......” 曾毅大怒:“你血口喷人,诬陷于我,这些挽马都是公产,谁敢截流吞没?” “小心一些无大错。”万民摇头晃脑地道:“十几万匹挽马呢,曾大人,你可知道我们在西地,楚地的很多地方,还有极多的农民耕地靠人来拉呢,这些挽马可出现的正是时候,陛下,臣请求将所有的挽马调拨到司农寺,由司农寺主持分配到各地,发售给百姓,百姓有了挽马替代人力,效率必然大大增加,增产增收指日可待,陛下,农乃国之根本呢,万万轻忽不得。” 秦风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边的小猫已是慢悠悠地道:“万大人,十几万匹马呢,你想一口气吞下去,胃口太大了一些,也不怕撑坏了肚皮。陛下,我们兵部也需要大量的挽马啊,军队开拔,辎重等物亦需要挽马啊。” 户部耿精明得意洋洋地越众而出:“先前曾大人有一句话说得好,这十几万匹的挽马都是公产,都是国家的财物,你们想这样白白的拿走吗?那是不可能的,当初置办这些挽马的时候,可是朝廷掏的钱,现在不用了,朝廷自然要收回。兵部想要,没问题,折价从预算之中扣除,寺农司想要,没问题啊,折价也从预算之中扣除。” 众人一脸便秘模样地看着耿精明,都准备着白发一笔财,这家伙一插进来,谁都别想有个好儿了。倒是铁路总公司的曾毅此时眉开言笑,一脸看戏不怕台高的猥琐模样。反正机车换挽马,他的铁路总公司是留不住这些挽马了,但看着那些想瓜分铁路总公司财产的人吃瘪,心里头也开心啊。 “好了,别争了,这件事,政事堂汇集各部门拿个章程出来。”秦风看着金景南,“这可不仅仅是马的问题,还有伺养管理这些马匹的人员的后续安置问题,你们可别只想要马不想要人,首辅,要一揽子解决。”秦风道。 “臣明白。”金景南笑咪咪地道。对于能从铁路总公司里头挖出一大块肥肉来,他也是喜闻乐见的。铁路总公司是一个相对复杂的部门,管理着遍布全国的铁路,光是那些遍布全国的车站都是一笔巨大的资产,像越京城车站,当初筹建的时候还是在城外很远的地方,但这些年发展下来,早已经被城市所包围了,以前的偏远地区快要成为城市中心了。车站的存在,带动了周边商业的迅速发展,这里的地价现在是寸土寸金,值老鼻子钱了。像越京站蓄养马匹的地方,现在也就不需要了,也得想法子把这些地弄回来,全国像这样的情况,那可多了去了。他的眼前,现在尽是花花绿绿的钞票的晃动啊,看一看一边的耿精明,他也是一脸幸福的模样,显然也是想到了此点,两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却将一边的曾毅看得心惊肉跳,直觉地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不过铁路总公司也不是全无还手之力的,因为建设之初,因为朝廷没有钱,当时是公私合营的,铁路总公司里还有大量的私人股东,这些财产说白了,人家也是有份儿的,现在朝廷想要收回去,铁路总公司自然也想要多留下一点。 这可不是谋私利,而是为本部门争权利,要知道,天工署的蒸汽机车,可不会白送给铁路总公司,肯定是要花钱购买的。铁路总公司从去年中才开始有了少许的盈利,可不能让这些人白白地占了便宜去。 曾毅撮着牙花子想着辙,决定回去之后立即召集官员和大股东们商讨,怎么从那一张张血盆大口之中保留更多的权益。直接斗肯定是斗不过的,铁路总公司的身架子虽然很庞大,但哪里有兵部,户部,政事堂这些家伙结实啊!不过司农寺,哼哼,居然暗地里摸我的小黑帐,这件事不能随便了啦,万明要是不在天上人间请自己一顿,到时候自己便让他大大地吃上一个闷亏。 一屋子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各自在心中盘算着接下来怎么瓜分这笔数额庞大的资产。秦风自然是不理会这些大员们的小心思的,于他而言,不管是谁得了大头,都是肉烂在锅里,又不会便宜外头人去。由得他们自己去整,只在所有人没有话说就好了。八仙过海,各显其能,你要是没本事被别人占了大头去,也只能关起门来自怨自艾。 “徐来,蒸汽机车技术应当已经成熟了吧?接下来应当大规模生产了?”秦风将徐来叫到了跟前。 “是,陛下,剩下的,就只能是在长途的运行之中才能发现问题了。”徐来点了点头:“现在天工署与工部已经谈好了双方合作建立一个蒸汽机厂,天工署出技术,工部出资金出人,我们天工署最主要的还是要从事研究,下一步,就是准备进一步提升蒸机机的小型化以及开发力量更大的蒸汽机。” “陛下,蒸汽机车说到底还是为我们铁路总公司准备的,这个厂,我们铁路总公司也想参与,毕竟我们是使用者。”曾毅瞅准空子,一下子插了上来。 “谁说只给你们准备的?”巧手不乐意了,多一个部门,就多一个人分钱啊,更何况这玩意以后就卖给铁路总公司呢,他要是参与了进来,这钱,赚得只怕就不痛快了。“徐大师现在正研究怎么将机车运用在普通道路上呢!” 秦风笑着摆了摆手:“这是你们的事情,你们下去自行商量,我是不管的。” 1728:新时代 秦风站在了蒙着红绸的巨大机车前,手里拿着一柄剪刀,开动之前的所有检修已经完成了,只待他一剪子下去,大明的蒸汽时代就将正式开启了。 “陛下,请。”徐来躬身道。 秦风微笑着向前跨了一步,伸出了他手里的剪刀,车站里,无数双眼睛,都落在了他的手上。 卡嚓一声轻响,锋利的剪刀轻而易举地剪断了红绸,随着红绸的落地,蒙着那长达十余米的机车的红布亦从上到下滑落到了地上,黝黑的机身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与秦风所见到的以前的原型机不一样,眼前的这台机车,外面罩上了漂亮的外壳,将那些复杂的线路,奇奇怪怪的机巧全都遮挡在里面,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似乎就是一个有些奇怪的长方形的盒子。 秦风和官员们目光热切地看着蒸汽机车,只有他们才知道,这东西将会带来的划时代的革命,而车站里,更多的普通百姓则是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东西,实在搞不明白朝廷大张旗鼓地弄了这么一个长盒子是干什么的。 看那个长盒子后面挂着的一载载车厢,难道这个长盒子之中藏着什么东西能将那十数截车厢都拖走吗? 看着红绸落地,徐来高举着双臂,挥了挥手。 下一刻,机车发出了一阵低沉声的轰鸣声,然后轰鸣之声愈来愈大,很快隆隆的响声便充斥着整个车站,车头之上的烟囱冒出了一股股的黑烟。 车站里发出了惊呼之声,于他们而言,这个头顶冒着黑烟,身周还逐渐冒出股股白汽的家伙,眨眼之间便从先前的人畜无害变成了一个似乎要择人而噬的恶魔。如果不是皇帝秦风带着一大票文武大臣们安之若素地站在那东西的前面,如果不是警戒的士兵们用恶狠狠地目光瞪着他们,一些胆小的,说不定就要拔腿而逃了。 “陛下,我去了!”徐来一个箭步跃上了机车,拉开了一扇小门,钻了进去。作为蒸汽机车的总设计师,他将全程跟随,一直跑到此行的目的地永平郡。 这一次的蒸汽机车,除了装着徐来跟他的研究小组之外,剩下的,全都装着支援西地的各种农具,工具等物。将这些东西运到永平郡之后,再慢慢地转运到西地各郡治,特别是像营州,涔州这些极端贫因的地区。 响亮的气笛之声鸣响,连续三声之后,这列蒸汽火车在咣当咣当的声音之中,缓缓地启动了。车站之中再一次传来了惊呼之声。 看惯了由挽马拉着跑动的轨道车,现在自己跑了起来,车站里的官员们都是振臂欢呼起来,相比起挽马,这个大家伙吃得可是石炭,他不会生病,不会疲劳,效率自然比之以前要提高了不知多少。 秦风也是大笑着,一个崭新的时代在他手中开启了。 官员们的狂喜很快就带动了车站里的所有百姓,纵然他们还没有彻底搞清楚这里面的缘由,但皇帝,大臣们如此狂喜的事情,自然也是值得他们高兴的。 蒸汽机车逐渐加速,驶出了庞大的越京车站。 黑烟腾空,蒸汽缭绕,带着咣当咣当声音的蒸汽机车穿过城市,以前的车站原本在效外,但这些年来,围绕着车站,早已新建了无数的房屋,街道,将整个车站包围,即便是轨道车行走的地方,也只是由一排排的栅栏将他们与房屋隔离了开来。 养着无数挽马的车站马廊里的挽马被这隆隆之声所惊动,不安地噪动着,发出嘶鸣之声,似乎在哀鸣他们即将失去一份工作。而蒸汽机车扭过之处,无数的百姓涌上了街头,呆呆地看着冒着黑烟的机车拖着长长的十数截车厢,从他们的眼前掠过。 蒸汽机车驶出了越京城,速度愈来愈快,基本上已经能达到挽马以最快的速度奔驰的效果了,现在,他也只敢跑到这个速度了。 蒸汽机车掠过了绿意盈盈的庄稼地,正在田里辛苦耕作的农民们呆呆地看着这个怪物拖着长长的车厢飞驰而过。 蒸汽机车掠过了人流车流如炽的通衢大道,正在道路之上急急忙忙赶路的人们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呆滞地看着这个冒着黑烟的怪物鸣着响亮的汽笛声,将他们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这一天,蒸汽机车成了所有看到它的人最为兴奋的谈资,并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漫延开去。普通百姓们在讨论着这个不需要畜力便能飞快跑起来的家伙,认为这是上天赐给大明的利器。商人们则在盘算着,这个家伙的出现,将会多大程度上降低自己的转运成本,自己又能借着这个优势赚上多少钱。军官士兵们在讨论着乘上这样的列车,将会节省多少的时间抵达有可能有发生战斗的前线从而能抢到更多的功勋,官员在默默地考虑着如何利用蒸汽机车来带动本地的经济发展。 这股讨论的热潮,势必还要延续很长的时间。因为这一趟的试车如果获得完美成功的话,那么接下来大明的所有主干道上的轨道车,将尽数换成这样的蒸汽机车。 巧手温鹏是欢喜的,铁路总公司,运河总公司被从工部剥离出去之后,工部的总体利益是受到了极大损失的,下面的官员也颇多微辞,但这一次他抓住了天工署,与他们联合建立了蒸汽机车厂,总算是抢在了商业部的前面,王月瑶这一段时间忙着和苏灿合计着坑齐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让他抓住了这个机会。 大明的轨道车在大明本土已经遍布各地,这是一个庞大的市场,天工署的那帮家伙缺乏经营的本领,蒸汽机车厂以后的运营必然会被工部牢牢掌控,这可是一个能下金蛋的老母鸡啊。垄断意味着暴利。铁路总公司想掺合进来分一杯羹,那是做梦,自己就指着赚他们的钱呢。 一台蒸汽机车的成本现在大约需要五万两银子,不卖他个十万两一台,简直就是对不起这项伟大的发明。 光是满足大明本土未来所需要的蒸汽机车,只怕便需要好几年的时间,而接下西地,楚地的地盘,比起大明本土更大,那些地方将来需要更多的蒸汽机车,想想就足以让巧手心里乐开花。 皇帝摆驾回宫了,巧手看着一边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的商业部的王月瑶以及铁路总公司的曾毅,当机立断地开溜了,他可不想让他们有抓住自己的机会。曾毅倒也罢了,王月瑶着实难缠。 金景南瞅着跑得比兔子还要快的巧手,嘴角露出了狡猾的笑容,一边的耿精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首辅呐,这蒸汽机车妥妥地就是卖方市场啊,只要造出来,不管要价多少,铁路总公司都不得不买,还有那些县里的由私人投资建设的支线,需要的更多,这可是大买卖啊!” “自然是大买卖!”王月瑶清脆的声音传来,“我估计着,将来这个蒸汽机车的规模和收益,不会比运河总公司,铁路总公司的收入少哟!” 金景南的眼睛显得更亮了一些,“王大人是这样估计的?” “当然。”王月瑶巧笑焉然:“首辅,您想想啊,咱们大明现在有多大,需要多少这样的蒸汽机车?将来击败了大齐,又需要多少这样的机车?我可是听说了,工部准备将这种蒸汽机车定价十万两银子一台呢?他一年只需要造一百台出来,这就是一千万两呢!” 金景南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我觉得规模如此之大的蒸汽机车厂,不适宜在由工部独掌,应当效仿铁路总公司,运河总公司一般,独立出来,诸位大人觉得如何?” “如此甚好。”众人连连点头称赞,王月瑶更是鼓起掌来。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回头我就让人行文,在政事堂中讨论一番。”金景南笑咪咪地道。 “只怕工部会反对!”曾毅笑道。 金景南回望左右,政事堂的绝大部分人物此刻就在自己的周围,那巧手即便是长出三头六臂来,一支手投自己一票,那也是少数派。 “政事堂中,少数服从多数。”他笑得极其开心。对于政事堂来说,拆分开来的这样的大衙门越多,他说话的声音便会愈响亮,因为这些拆分开来的衙门,虽然级别上比各部低了半格,但却是直接对政事堂服务的。 可怜的巧手不知道,他匆匆跑路之后,剩下的大家伙一合计,便已经将他卖了一个精光了。当他得知内情之后,只怕会想死的心都有。 对于属下这样的勾心斗角,秦风是乐见其成的,于皇帝而言,他可不希望自己麾下的某个部门太过于强势。拆分,便是剥夺他们权力的手段之一。而且每一次这样的拆分,都会空出许多的官位,这也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事情。没有空位子,大家就不能进步嘛。虽然像各部长官们进步的空间已经很有限了,但谁还没有一个心腹手下啊,人家跟着你,长时间的不进步,这不就没了向心力了吗? 1729:旧人 涔州郡府之内,岳开山干净利落地处理掉了一天的公务.对于现在的涔州而言,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公务可言.一场大旱,让今年的涔州几近于绝收,秦风那近乎神迹一般的祈雨,缓解了旱情,但也只是解决了人畜饮用水的问题,至于庄稼,也只是补种了一些冬小麦,但也要到明年才能收获. 现在的涔州,全部靠外来的粮食撑着,利用以工代赈的方式,岳开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挖掘运河的大工程. 这条大运河并不是完全的无中生有,来自工部的大匠们,在一路勘测了地势之后,最终定下来的方案,将涔州原来那些干涸的河道或者荒废的河道几乎全都利用了起来.所以大部分的工程,其实便是疏竣原有的河道以及将这些河道连接起来,这便大大地减少了工作量. 涔州地域很广,但人并不多,几十万人这一次几乎是全员上阵了.一大半人在开挖疏竣河道,另一部分人,却是在修路. 涔州以前的道路是极其糟糕的,从无到有要修一条大道出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自从有了水泥之后,修一条好路,反而成了一件容易的事情. 涔州大搞工程,这样的好事情,怎么会被大明那些无孔不入的商人所放过呢?无数来自大明本地的大商人们云集涔州,营州等地,哪怕是自己先期垫资也愿意揽上更可能多的工程. 这些大商人当然不是善人,对于他们来说,像涔州,营州等地在商业之上基本上还是一张白纸,先期进入的人,自然可以在今后分得最大的一块蛋糕,而想要占领市场,自然要先在涔州人面前留下一个好映象,在涔州官员面前留下好映象.还有什么是比现在进入更能在涔州人面前刷好感的机会呢?要知道,现在可是他们最为困难的时候. 大明本土的商业开发已经很深了,而楚地,一直以来就是商业很发达的地区,而且在这些地方,早就有先行一步的商人瓜分了地盘,留给后来者的空间着实不大,与其跟强大的对手在一个锅里抢食,不如去另外开辟一个新的领地. 别看现在涔州,营州很穷,可一旦运河挖通,那就又是另外一个场景了. 现在的涔州,就是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工地.到处都在开工. 岳开山要做的事情,其实就是关注工程的进度,然后调度从外面进入的各种资源再将他们分配下去.这对于他这样的才能的人来说,的确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工作了. 所以他更多的时候,是奔波在各个工地之上.他希望能在明年开春之前,将工程的进度往前推进的更多一些. 粮是人的胆,到了明年开春,就又是一个春播季了,万万不能误了农时的,到了那时候,可就没有这么多可用的人手了. 总不能一直指望外地的支援.这对于岳开山来说,首先就是自尊心上受不了,当年他在昆凌郡,可是从一片废墟之上重新开始的,真要说起来,现在的涔州可比当时的昆凌郡条件还要好上一些. 干净利落在地在最后一份文件之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边上的长史立即盖上了郡府的大印,将这份文件收到了一边.岳开山便站了起来. “马已经备好了,今天跑哪里?”长史问道. “去**.”岳开山简洁地道. “郡守对那几台蒸汽机的兴趣还是那样大吗?”长史笑了起来,”这都已经去了三次了.” “兴趣如何能不大?”岳开山大笑,”有了这几台机子,我们的进度加快了不知多少倍,原来我以为至少也要在明年中,才能将小汤河与沮河连通,现在看起来,年底就能完成这个任务了.” “小汤河荒干了多年,河道几乎已经不存在,沮河本来今年断流了,但一场大雨又让他重新活跃了起来,但却也给我们的施工带来了难度.”长史有些遗憾. “不管怎么说,进度我是很满意的,这是一项大工程,三五年内,能全线贯通,我就很开心了.”岳开山笑道:”长史,你就瞧着吧,三五年之后,我们涔州,必然会变成西地江南的.” “下官当然相信.”长史大笑. “我走之后,郡府一应杂务就拜托长史了,大概十天吧,我就回来了.”岳开山道. “郡守尽管放心去,说起来,现在还真是没有什么事儿.”长史点头道. 正准备离开之时,门外一名郡府卫士却是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郡守,有人送来了拜贴,想要拜见您.” 岳开山微微一怔,”又是那些商人?” 卫士摇了摇头:”不像,看那模样,像倒是一个读书人.” “读书人?多大年纪?”岳开山接过了拜贴,扫了一眼,脸色都是陡地沉了下来, “四十出头吧!” 拿着拜贴沉吟了片刻,岳开山吩咐道:”告诉那人,我马上要去**视察工地,如果他愿意,那就与我同行吧,有什么话,路上说就可以了.” “是,郡守!”卫士躬身领命,匆匆而去. “怎么郡守您认识这人?”长史察颜观色,问道. 岳开山点了点头:”一个老相识,多年没见了,不想竟然到了涔州.” “原来是这样啊!”长史呵呵一笑. 岳开山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直奔郡府之外而去. 外面,随行的卫士早已准备好了出行的准备,而在另外一侧,一个四十出头的读书人模样的中年人牵着一匹马,静静地站在哪里. 岳开山大步走出了府门,远远地看着那人. “岳兄,多年未见,风彩依旧啊!”那人抱拳拱手,一揖到地. 岳开山叹了一口气,还了一礼:”周岚兄,多年未见,你倒是显老多了.” “四处奔走,难得有空闲的时候,风餐露宿,自然显老了一些,不过心情却是极好的.”周岚微笑地看着岳开山. “一起走吧,边走边说.”岳开山翻身上马. 周岚点了点头,也不废话,翻身上马,与岳开山并肩而行. 在岳开山的示意之下,身后的卫士策马缓行,与二人渐渐地拉开了一段距离. “你怎么跑到涔州这里来了?” “怎么能不来?我们这些世家亡魂,如今除了你和周济云之外,可没有人能上得了台面了.”周岚收敛起了笑容. 岳开山沉默了片刻,”怎么?你们的计划进行得不太顺利?” “的确不太顺利.”周岚苦涩地一笑:”当初我们选择的那一批青年才俊在大齐都是极出色的,但到了大明,明显的有些水土不服啊,大明的取官制度,与大齐完全不同,他们的所学在大明根本派不上用场,一切都得从头学起,但他们差不多已经定型了,虽然很努力,但在一次次的竞争之中,几乎全都败下阵来了.” “这一次的秋试考得不好?”岳开山问道. “岂止是不好,三十八人参加京师大学堂的考试,过关者只有一人.”周岚叹息道:”他们的文章自然是没话说,策论也不错,不过在格物,算学等科目之上一败涂地.不能进入京师大学堂,便只能去各郡的学堂就读,可这样一来,起点就太低了.” “周大将军哪里的人也发展得不顺利?” “岳兄,你比我更熟悉大明的军制,大将军哪里,原本的确是安排了不少人的,这些人都勇武过人,如果能在大将军麾下,只要稍加照顾,升迁便很容易,但今年秋上的一次大调动,我们的人被调得七零八落.原本我们以为他们已经暴露了,这是大明兵部有意而为之,后来才发现,大明兵部的这些调动根本就是成例,目的就是不想让一个大将军的麾下形成固定的一些势力.大明军队的各条律令,训练制度都是一模一样的,军队不管怎么调动,对于战斗力的影响力并不大,而且高级军官并没有大的调动.可是你也知道,我们的那些人都只是一些基层军官,到了别的将军手下,那在沙场之上战死的可能性就大多了.”周岚苦涩无比. “大明就是这样.想要在军队之中爬起来,就只能依靠实实在在的战功.”岳开山低沉地道.”不能想着走捷径.这一次你来找我,是想干什么呢?” 看着岳开山,周岚突然兴奋起来:”岳兄,我们的那些人,在郡学里毕业之后,便只能先当吏,但现在有一个好机会啊,大明朝廷不是将郡府以下的选人用人之权交给了本地吗?如果我们的那些人能到你这里来,你岂不是可以简拔他们直接为官?” 岳开山呵呵一笑:”你是想将涔州变成世家子弟的大本营吗?” “有何不可?”周岚压低了声音道:”涔州现在很穷困,但正因为很穷困,愿意来的人就少,空着的位子就会很多.而且运河一旦修通,涔州的条件将得到极大的改善,我听说了你有将涔州变成西地江南的宏愿,我也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能办到这一点.我们的那些子弟是有能力的,只要有一个供他们施展的舞台就行了,你也知道,跨出第一步总是最难的.他们来到这里为官,也能让你将涔州抓得更紧是不是?” 1730:另僻蹊径 “我的涔州?”岳开山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周岚,”你在明国的时间说起来比我要更长,对于明国这些年来的用官制度的变化,难道还不了解吗?你觉得我能在涔州呆多久?” 周岚默然片刻:”涔州与当年的长阳郡有很多相像之处,或者你能像马向南一样,在这里呆上极长的时间.” “你想多了.”岳开山截断了对方的话:”长阳郡马向南那是因为当时大明初创,一切都处在开始阶段,需要马向南那样的人坐镇,但现在,时移势易,大明早就非昔日那个危机四伏的国家了.朝廷加强对地方控制的力度是不遗余力的.我在涔州的时间,最多三五年罢了,这条运河一旦被正式沟通,我估计也就到了离开的时候.” “可据我所知,明朝皇帝答应了你要将涔州建成西地江南,这可不是三五年能完成的.”周岚反驳道. 岳开山大笑起来:”运河一旦沟通,涔州最大的短板就将消失,那个时候,无论是谁来任涔州郡守,照样能达到先前的预定目标.” “这对你未免太不公平了.”周岚愤愤不平地道. “大明不是齐国,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岳开山淡淡地道:”朝廷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封疆大吏在某一个地方经营太长的时间,看没看到永平郡的程维高,现在不是乖乖地回到了越京城?连他都不能幸免,我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三五年后,我也巴不得离开涔州了.” “你会高升?” “高升不见得.”岳开山摇了摇头:”三五年之后,明齐之战,只怕就要爆发了,我这样一个熟悉齐国,又熟悉大明的人,你觉得皇帝还会把我丢在涔州这地方?” “既然如此,何不趁着你现在还在位,把我们的人好好地安排一下,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周岚急切地道:”你给他们一个舞台,一个上升的渠道,剩下的就靠他们自己了.” 岳开山叹了一口气:”周兄,不是我不愿意,而是大明的官员选拔自有一套制度,京师大学堂的人毕业出来便会有七品官职,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担任主官,而从吏员之中选拔优秀之辈晋升才是主流.大明重视有经验的实干之辈,不喜口若悬河的清淡之徒,在大明,文章做得花团锦簇对做官没有什么帮助,不能做实事的人,在官场之上是没有出头之日的.你难道不知道首辅金景南提出的无功便是过的选官标准吗?你觉得我们那些子弟,有在基层面对那些最普通老百姓们的能力?他们能解决那些百姓在日常生活中所遇到的问题?” 周岚叹了一口气. “这还只是其一.其二,你一口气交这些人塞到我这里来,真当大明的国安部是吃干饭的不成,大明的每一个官员,吏员都会有专门的人事档案,入职,晋升,都会受到各方面的详尽考查,我们的那些人,是经不起太过于详细的调查的.一旦他们大规模地出现在我这里,对他们不是帮助,而是大害.说不定到时候,他们真会一辈子被永远地摁在大明最为艰苦的地方,涔州发展起来了,便会调他们去其它的地方继续为大明的事业添砖加瓦,那可真就是翻身无日了.”岳开山苦笑道. “这么说来,当真只能放任自流了?” “放任自流,这才是最好的办法.”岳开山淡淡地道:”现在不要想着去钻营什么,那些人有本事当官的,让他们自己去奋斗,能当吏员的,便让他从基层做起,在大明,不流血流汗历经磨难,怎么可能飞黄腾达?能爬起来是他们的运,爬不起来是他们的命.把希望寄托在那些小孩子身上吧,他们的思维还没有定型,到了大明,接受大明的教育,形成大明人的思维,过得一些年头,自然会有人冒出头来.” “这需要多长时间?” “你急了?”岳开山淡然道:”一个轮回,总是需要很长的时间的,欲速则不达.” “我是急了.”周岚叹道:”大明的发展太快了,都让我有些目不遐接之感,早前我一些做海商的朋友,告诉我大明已经在海上试验蒸汽战舰了,我还没有完全消化这个消息,便亲眼看到了蒸汽火车在大明的土地之上奔驰.一个蒸汽机头,拖着十几节车厢,满截着各种各样的工具,从越京城到永平郡,只用了一天的时间.这事儿,你该知道吧?” 岳开山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那些工具,本来就是支援我西部诸州的.” “你说说,我能不急吗?大明越来越强了,以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大明会愈来愈强,与齐国的战争,也会因为大明的迅速变强而提前发生.战争,是能让人飞速成长的最好机会,一旦明国击败了齐国,天下一统,就不会再有那种一步登天的机会了,阶层将会固化,我们的人,再想占据有利地位难度可就大了.岳兄,一步先,步步先,现在我们已经落后了,如果不抓住这一次的机会,以后说不得要付出无数倍的努力,还不见得有什么效果?你也明白,先得利益者,一定会对后来者加以打压的.” “能在打压之中脱颖而出的,才会是未来你们的领导者.”岳开山不以为意地道.”当初世家安排的时候,本来就是一个长期的计划,是你心急了.你忘记了,你只是一个观察者,一个资助者,一个联络者,但并不是一个掌控者和安排者.” “我总想让事情变得更容易一些.”周岚道. “欲速则不达.”岳开山笑道:”沉下心来,把步子走稳,现在你们不是在商业一道之上也已经颇有成就了吗?” “商人,终归是成不了大气的.” “这你可错了.”岳开山道:”只怕未来,商人会成为大明政治版图之上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周兄,与其你来恳求我安排那些人做官,你自己不如好好地在商途一道之上好好地争一争,如果你能担任一行一业联合会的会长,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这也是一条路子.”周岚眼前一亮.”只不过你的这个判断基于何来?” “你来大明这么久了,脑子却还是停留在大齐啊!”岳开山呵呵一笑:”商业部的成立,就是一个明证.商业部作为商人的代表,已经正式踏入大明的政治圈儿了.铁路总公司,运河总公司虽然不隶属于商业部,但他们行的终归也是商人事,他们便是商业部天然的盟友.你说说看,商人在大明的地位低吗?如果你成为了你这一行的联合会的会长,便可以直接与王月瑶发生联系了,那可是皇帝的心腹.” “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想成为一行一业的联合会的会长,何其难也?”周岚道.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岳开山勒停了马匹,想了想道. “你有法子?”周岚眼前一亮. “周兄,你以前在齐国的时候,就是世家的暗子,一直从事着商业贸易,在齐国有着深厚的人脉,到了明国,又在商业之上开出了另一片天地,这便是你的优势啊,要知道,因为拓拔燕的叛变,大明在齐国的谍报机构受到了严重的破坏,现在也还在艰难之极的重建当中,但曹辉可不是弱者,据我所知,大明的进展很不顺利.如果你能在这上面有所帮助的话?” “这太危险了.” “要想大收益,不冒险怎么行?”岳开山不屑一顾,”你如果能做这事儿,那必然会得到国安部的大力支持,有了他们的加持,你在这一行的地位必然会步步高升,真要有所建树,你得到这个位置很难吗?” 周岚沉默了片刻:”好,就依你所言,我来试试,哪怕就算是折戟沉沙,这终归是一个路子.不过我总不能这样自己找上门去,太热情了,反而惹人怀疑是不是?” “如果你决定了,我来给你引见国安部的大人物.”岳开山道:”也算是我为你们尽一份心力.” “如此,那就多谢了.”周岚喜道. “你说的那些人,找一两个能吃苦的的人叫他们来找我吧,直接安排做官是不可能的,但做一个基层的吏员还是没有问题的.”岳开山想了想,”但我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不要指望我对他们有什么特别的照顾,能不能做出来,就看他们自己了.是金子总会发光,要是他们一直不发光,那也就只能和光同尘了.” “好,我会挑选最能吃苦的到你这边来试一试.” “那就这样吧,你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便跟我来看一看如今涔州的变化吧!”岳开山笑道:”几十万人,万众一心的场面,就算你见多识广,也很少看到过吧?” “在齐国,这样的事情多着呢!” “可那些人是被迫的,是不得不去做,但在涔州,大家却是自愿的,你一路过来,没有看到大家干活儿的热情吗?”岳开山大笑,”这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我原本以为数郡合力,朝廷支持,怎么也要好几年才能完成这件事,但现在看起来,最长三年,我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1731:升华 岳开山最是痛恨曹天成.因为他的家族便是因为曹天成当年有意识地要消灭地方豪族而被楚将安如海彻底毁灭掉的.这也是他为什么在后来,一力劝说周济云投奔明国的原因所在.他想要覆灭曹氏对于齐国的统治. 他是一个治理地方的人才,秦风重视他,甚至多过于重视周济云,因为大明其实不缺大将,但着实有些缺像岳开山这样的治世能臣.你只要想象一下当初周济云在昆凌郡面临的尴尬局面以及被战火多番蹂躏的昆凌郡有多么破败就能明白这一点. 身在敌国,麾下全都是自身怀有仇恨的敌国子民,而就在这样的不利环境之中,岳开山成功地安抚了昆凌郡的百姓,将昆凌郡打造成了周济云牢固的根据地,并任借一郡之力养活了周济云数万兵马. 纵然活得不那么滋润,但终究是活了下来,并且最后成了三国较量之中的一股关键力量. 当然,他对齐国也还是有感情的,所以当八大家安排下来的蜇伏计划到了他手中的时候,他还是将这个计划交给了周济云,并且给予了他们不少的帮助. 同为一类,兔死狐悲.同是家破人亡,自然同仇敌忾.这便是当初周济云最真实的心情写照.对于岳开山来说,投奔大明,为大明努力做事,其目的不外乎是希望大明能够帮助自己干掉曹氏,完成自己的心愿. 不过到了大明久后,这个心思虽然还没有变化,但心境,却是在不知不觉之中与过往有了极大的不同. 作为大明皇帝的秦风几乎是单人独骑来到被旱灾所困的涔州,让他受到了极大的触动,秦风当众求雨成功,让他更是受到了极大的震动.那种千万人同呼万岁的场景,让他当时震惊得几乎不能自已. 因为那是发自百姓内心最真实的拥护和爱戴. 岳开山终于明白了当年马向南离开长阳郡的时候,为什么长阳郡人牵马坠蹬不愿意他离开了,当初自己还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政治作秀,但看到了秦风在雨中接受万众欢呼的那一刻,他发现是自己错了. 你为百姓做了事,百姓便决不会忘了你,你有所付出,便有所回报. 复仇,或者并不是人生之中最为重要的事情.而为这些百姓做些事情,反而要更有意义.就像自己离开昆凌郡的时候,虽然自己曾是入侵者,占领者,但那里的百姓仍然对自己异常感激. 当有了这种认知之后,岳开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豁然开郎了起来.他毫无私心杂念地投入到了自己的新生活当中,并从中得到无比的快乐. 而与之相对应的,周岚他们的想法,要求在岳开山看来,是有多么地幼稚和可笑,重建豪门世家,建起来了又能怎么样呢?终究不过是一家一姓的荣耀罢了.殊不知最后留下的是英名还是骂名. 岳开山希望自己离开涔州的时候,能得到像马向南那样的荣耀,他希望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却永远记得他的名字. 自己不可能做一个名君,但却能附于名君之翼尾,成为一代名臣. 谋一家福,何如谋万家福! 看一家笑,何如看万家笑! 现在的岳开山,只觉得一身轻松,满心干劲,摆脱了过去的思维,现在的他,正准备甩开膀子大干一场呢. 在秦风离开涔州的时候,岳开山用开玩笑的口吻给皇帝讲起了大齐八大家在预感到自己会覆灭的时候安排下来的后手以及蜇伏计划,换来的却是秦风不以为然的大笑. 他是真正感受到秦风完全没有将这件事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是,站在秦风的高度之上,这些小谋算,的确是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 这也让岳开山感到很放松.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之上考量,使得八大家所有的谋算,看起来的确就像小娃娃在过家家. “由着他们去吧!”秦风当时的回答,似乎在看着一出好看的戏剧:”如果他们真能重新崛起,那也是他们的本事.” 马蹄踩踏着刚刚筑成不久的水泥大道,岳开山面带笑容地看着那些挥汗如雨,辛苦劳作的百姓,不时挥手向他们致意,而换来的,是百姓们如雷鸣一般的欢呼之声. 一个肯折节下交,一个愿意卷起裤腿,挽起袖子与百姓们一齐挖泥抬石头的郡守,符合老百姓们对于脑子中那种清官的最为朴素的认识. 岳开山抬头看着天空中的云舒云卷,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大明的皇帝,此时正在忙些什么呢?像那样一位智慧通天,心悯天下的帝王,过的日子可能要比自己还要苦上几分吧?没有他的辛苦,何来如今这大明的强盛天下呢? 想到这里,岳开山不由自主地挥动鞭子,敲在自己胯下马儿的屁股之上,马儿轻嘶一声,加快了步伐. 千金难买寸光阴呢,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当得珍惜每一寸时光. 岳开山快马加鞭,向着目的地飞奔而去. 而此时,岳开山认为必然正在辛苦工作的秦风,正趴在地上柔软的毯子上,手里拿着一支炭笔,聚集会神地在纸上画着什么.在他身后的大床之上,闵若兮倚在斜枕之上,面色却是有些苍白. 片刻之后,闵若兮又是一阵恶心感袭来,不由张嘴发出干呕之声,趴在毯子上的秦风唰地一下站了起来,飞快地奔到了床前,拿起了地上的铜盆,举到了闵若兮的嘴边. “又泛酸了吗?又想吐了吗?”他一脸关切地问道. “想吐,吐不出来.”闵若兮有些烦燥,这一次怀孕反应之强烈,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怀着秦文秦武的时候,她该干什么干什么,从来都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这一次却完全不同了.这一段时间,吃啥吐啥,有时候连喝口水都会立马给你返回来. “挺过这段时间就好.”秦风放下铜盆,又立马殷勤地拿来了一碟糕点,拈起一块送到闵若兮的嘴边:”吃一块吧,舒宛说了,就算是吐,也要吃.” “你是担心我肚子里的孩子挨饿吧!”闵若兮一脸的挑衅意味,怀孕的反应如嘴强烈,她的心情自然好不了,这几天来,她满心满意地打着秦风的碴子. “哪里有!”秦风自然不会上这样的恶当,满脸堆笑地道:”我是担心你呐,一连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了,这可不行,瞧你,都饿得有些脱瘦了.” 闵若兮摸了摸自己的腰身,恶狠狠地看着秦风,自己脱瘦了吗?明明快要胖了一圈好不好?”你成天赖在我这里算什么?我看你都快忘了你是一国皇帝了吧?多少国事等着你去处理,哪怕没事儿了去与大臣们讨论讨论,听听大臣们的意见也是好的嘛!你呆在我这里,我就能不吐吗?”闵若兮没好气地道. “不不不.政事堂的事情,让议政们去处理,这些小事如果还要烦着我,要他们来做什么?”秦风头摇得像货郎鼓,”你怀秦文秦武的时候,我不在身边,更别说照顾你了,这一次,我可是要全补上的.” 听到秦风如此回答,闵若兮脸上瞬间布满了柔情蜜意,有一个这么贴心贴意的丈夫,自己这一辈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当年所受的苦,换来如今的幸福,怎么算自己都是赚的啊. “我可是听说了,政事堂因为蒸汽机车的事情,争得不可开交,人脑子都快打成狗脑子了,你再不出去弹压一下,不定闹出什么事来.金景南过于强势,这件事情如果是权云来办,就不会搞成像现在这样子.”闵若兮笑道. “是王月瑶告诉你的吧!”秦风笑道:”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就是这个始作俑者呢?巧手这一次看准了机会,与徐来先行达成了协议,把商业部抛在了一边,准备吃独食,王月瑶恼火了,所以就挑动了金景南耿精明来与巧手打擂台呢.看来我要警告她一下子了,要是她再敢在你怀孕期间跟你说朝堂上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我就让舒畅好好的收拾她一顿.” 闵若兮哧之以鼻,”只怕是舒畅被她好好收拾一顿.” “说得也是啊,舒畅这惧内的毛病,年纪愈大反而愈厉害了些.”秦风有些讷闷地道. “你真不管这一次的风波吗?这样争下去,会不会碍着国事?”闵若兮坐直了身子,有些担心地问道. “蒸气机车的市场太大了啊,而且利润也高,更重要的是,以后他会衍生出很多其它的产品,大家都看在眼里呢,谁都想分一杯羹.让他们吵吵吧,反正工厂的建设并没有受到影响,争的只是归属权而已,我看最终啊,还是会同铁路总公司一样,单独地成为一个部门.或者就中机械总公司.” “就你爱瞎起名!”闵若兮笑斥了一句,”这么说来,你认为金景南会压服诸人?” “当然,如果他连这点都做不到,我还要这个首辅干什么!接下来江南的麻烦才是真麻烦呢,这些小事,不值一提,权当帮他们消化饭食了.争一争,吵一吵,也没什么不好的.” 闵若兮抿嘴一乐,皇帝当然不希望自己手下的大臣们一块铁板,要真这样的话,这皇帝只怕也当得没滋没味了. 1732:享福 看着秦风一直趴在地毯之上写写画画,闵若兮有些奇怪. “你在干什么?” “设计一个卫生间!”秦风头也不抬地道. “什么?”闵若兮直接就没有听懂. “哦,准备设计一个茅厕.”秦风抬头看着闵若兮笑了一下. “啥?设计一个茅厕?”闵若兮卟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是多么地闲地慌啊,一个茅厕还值得你写写画画了这么久?再者了,不过一个茅厕而已,你还能设计出花儿来?” “我就是准备设计出花儿来啊!”秦风咯咯地笑了起来,”你稍等一会儿,我快要完工了.” 闵若兮靠在斜枕上,眯着眼睛道:”要是你的大臣们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躲在后宫里搞这些事儿,不知道会怎么想?他们已经吵了好几天了,只怕就等着你去最后拍板呢!” “这一次我不去拍板.”秦风摇头道:”金景南的想法也不错,更重要的是,我希望借着这一件事,能让他确立自己的权威,这样,等到以后我去征伐齐国的时候,我的后方能做到稳定有序而不会陷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之中去.” 听到秦风说到正事,闵若兮也郑重起来,坐直了身子,盘腿坐在床上.”政事堂现在金景南还无法完全控制局面?” “哪有这么简单.”秦风笑了笑,”其实政事堂还好说一些,下面各部各衙的官员以及地方官员的的抵触心理要更重一些,金景南以前毕竟是都御史,得罪的人海了去了.” “这样下去,会不会造成不必要的内耗?当初如果让方大治上会不会更好一些?” 秦风摇了摇头:”非常时期用非常人.方大治的性子,注定了他不可能是一个杀伐果断的首辅,而现在,不论是融合楚地,还是推行我们的民生改革,以及接下来的征伐齐国,我都需要一个杀性重的首辅.” 闵若兮叹了一口气:”可是这样一来,以后金景南的日子,只怕不好过.我是说咱们大明一统天下之后.” “作为一统天下过程之中立下大功的首辅,我会让他没有下场?再说了,当年王厚作下如此安排的时候,我也是承诺过他的.” “世事岂如你所想的那样时时顺心?很多时候都是迫不得已.”闵若兮道:”现在金景南替你干了那么多的脏活儿,到时候,你还不得不拿他来堵天下悠悠之口,这样的事儿,我可是见得多了.” “我与你见过的那些人不一样.”秦风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将手里的一叠稿子递给闵若兮:”来来来,看看我的设计,别说这些子事情了,越说越黑了,没的让咱们的孩儿在你肚子里听得胆战心惊.” 闵若兮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还在哪里那呢?只怕现在都还没有一个人样子?” 秦风两根手指头一下子夹住了闵若兮的鼻子,左右摆了摆,”你敢说我的儿子没有人样子?” 两人调笑了一阵子,只到闵若兮有些乏了,这才停了下来.喘息着的闵若兮靠在斜枕上,拿起秦风画的稿纸,看了起来. “这是什么?是茅厕吗?”闵若兮瞪大了眼睛. “当然是.”秦风得意洋洋地道:”我早就重新弄一个这样的卫生间了.你想想啊,我出个恭,旁边站着几个人,捧着毛巾的,拿着厕纸的,捧着温水的,就算他们不瞪着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我也拉不出来啊!” 闵若兮大笑:”这个我早就知道,每一次你不都是将人赶出去吗?当了皇帝,还是不习惯这些,你也真是个没福享受的.” “我可没你那样好的心态.”秦风悻悻地道:”再者说了,以前用那种净桶,哪怕他们马上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了,这屋里,不是还有股味儿吗?” “屋里熏了香的,能有什么味儿?”闵若兮有些恼了,绷着脸道. “我鼻子比较灵.”秦风摸了摸鼻子.”所以啊,我弄了这个.” “这是什么?”闵若兮指着稿纸上的一个东西问道. “马桶!”瞟了一眼,秦风道. “叫什么?” “哦,净桶.就是坐在上面出恭用的啊!”秦风指着上面的图纸给闵若兮解释了一遍,”是不是比以前的净桶要舒服得多,更重要的是,完事之后,一扳这个开头,哗啦啦一阵水来,便冲得干干净净.” 闵若兮扁了扁嘴,”那这个又是什么?” “莲蓬头!” “干啥用的?” “淋浴啊!”秦风笑咪咪地道:”你吃过莲蓬吧?瞧瞧像不像,到时候开关一扭,水就从莲蓬头里这些小洞洞里喷出来,人就站在下面,想一想,那温润的水流过你嫩嫩的肌肤,是不是很爽快?” 秦风伸出手去,抚摸了一把闵若兮.被闵若兮啪地一声将手打开. “还有这个啊,是浴缸,你不想站着冲澡的时候,那就将水放在这个浴缸里,洒上些花瓣,躺在里面舒舒服服的泡澡.看看,这里两个水龙头,一个用来放热水,一个用来放冷水,是不是很方便?”秦风指点着稿纸,逐一给闵若兮解释. “热水从哪里来?让人在外面烧?” “瞧你说的,以后咱们宫里要安是锅炉里,每时每刻,我们想用热水就可以用上热水.瞧见这些管道没有,等锅炉房建好之后,通过这些管道,热水便可以遍布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倒也的确很方便.” “当然.我准备马上找天工署要几个擅长建造这些东西的大匠来,要不了多长时间,所有的一切便能布置好了,你就等着享受吧!”秦风笑道. 闵若兮定定地看着秦风半晌,”我先前说错了话.” “啊,你说错了什么?”秦风讶然道. “我说你啊,就是个没命享福的.现在看起来我是错了,不过出个恭上个茅厕而已,你为了舒服,就能弄出这一大摊子来,你不是享不了福,而是你要的和我们所想的,完全不一样啊!”闵若兮幽幽地道. “要想过得舒服一点,当然就要动动脑筋嘛!”秦风掩饰地一笑,”你要是没意见,那就这样干了.” 闵若兮点了点头. 秦风站了起来,准备安排乐公公负责去把这件事情做好,刚刚打开门,就看见乐公公正急步而来. “又出了什么事了?政事堂的人把狗脑子打出来啦?”秦风笑问道.他没有出宫,但还是让乐公公一直关注着政事堂这几天来的争议. “不是陛下,政事堂那边还争着呢,不过金首辅已经渐渐占据上风了.支持首辅的人倒是愈来愈多了.”乐公公笑道. “哦,看起来,还是懂事的人多一些嘛.方大治啊,这心眼儿真还得好好地磨练一下,宰相肚里能撑船,现在他还只能撑个小划子,比起权云来,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儿啊!”秦风冷笑了一声.”既然没有打起来,你这么急跑来做什么?” “是国安部的田康田大人过来求见陛下.”乐公公道. 秦风摸了摸下巴:”这段时间他一见我,准没什么好事.”将手里的一叠稿子塞给了乐公公,接着道:”去天工署找一些匠人,按图纸的要求马上做好.给你十天.” 丢下这句话,秦风倒背着双手便往外面走去,剩下乐公公看着手里的稿纸瞪着两只大眼睛不明所以,翻看半天还是没有弄明白,只好拿着稿纸去求教皇后娘娘了. “陛下!”田康一脸惭愧地站在秦风面前,这一段时日,他在皇帝面前的主要表情,基本上都是羞愧了. “秦厉跑回去了?”瞅了他一眼,秦风淡淡地道. “他没有跑回去,我们在他回去的路上布下了天罗地网,他真要往那条路上走,除了落在我们手上,别无他路.”田康低声道:”他的行动,大大出乎了我们的意料之外.他竟然去了宝清,然后乘船出海了.” “确定?”秦风也略略有些吃惊,”秦厉是鬼影的重要人物,选择这个时候出海是为了那般?只怕不仅仅是为了摆脱你们的追踪吧?” “秦厉那样的人物,自然不会因为我们的追踪就逃往海外.”田康点了点头:”臣以为,他只怕是另外有任务,是想去马尼拉一带给我们找麻烦,此人制造麻烦的本领,不容小觑.” 秦风皱起了眉头:”马尼拉一带我们已经控制了大局,卡努虽然还没有抓住,但也只是强弩之末,洛一水和陈慈他们并没有尽全力,也是存了利用此人继续与我们讨价还价的意思.雷卫过去之后,已经将卡努的活动范围一再压制了,秦厉过去,就能扳回局面,这是不可能的.” “臣担心秦厉策反的目标就是洛一水和陈慈.”田康咬了咬牙,道. 秦风摇了摇头:”洛一水和陈慈又不傻.这怎么可能?” 想了一会儿不得要领,秦风走到挂在墙上的地图之前,目光落在那片蔚蓝的海洋之上,看着那边蓝色的尽头,心中忽然一动. “田康,我记得上次你曾经有一份关于极西方那边的情报综述交上来,还记得其中的内容吗?” 田康怔了怔,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记得,陛下.我们大明这些年来,已经有胆大的商船开始自行拓展海外航线,最远的已经到了极西之地,他们回来之后,带回来了那里的一些情报,不过他们也仅仅到了外围而已,所得有限.好像是那片大陆的战争,已经快要结束了,一个被称为猛虎王朝的国家,已经快要统一那片大陆了.” 秦风眼晴闪亮:”我这位本家的真正目的地,恐怕是这片大陆吧?” 1733:预防 田康脸色微变,”他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无非就是想借助外人的力量来牵制我们罢了.”秦风笑了起来:”极西之地,我们这片大陆之上的人已经太久没有去过哪里了,秦厉倒也是真有魄力.此去,九死一生呐.” “陛下,我们的商船已经有人抵达那里了,如果说以前是一场地狱之旅,但现在,却也算不了什么了.”田康道. “商人是要做生意.所以他们只需要抵达外围即可.他们向那里输送商品,然后从哪里运回我们这里没有的东西,这样的人,在哪边自然也是受欢迎的.”秦风微微一笑道:”但秦厉想要达成他的目标,这样做可就不行了,他需要深入那片区域,还需要接触到那里的实权人物,最后,他还要说服那里的掌权者,才有可能达成目标.这些环节之中,有一个环节出错,他可就要抛尸异国他乡了.” “即便说动了那些人又怎么样?番外蛮夷,照样不堪一击.”田康不屑地道. 秦风一笑:”自信是没有错的,但是却也不能太过于轻敌.你忘了宁则远曾提到过的多年之前马尼拉发生的那一次海战吗?马尼拉老王纠结了那片海域的所有国家的战舰,甚至连海盗都被组织参与了进来,这才击败了对手.而最后才得知与他们交手的只不过是西边的一些海盗而已.由此可见,那个地方的军队的战斗力,当真是不容人小觑啊!你也很清楚,正规的水师舰队和海盗的战斗力,那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 “陛下说得是.” “如果秦厉当真是想去那个地方,毫无疑问,他是想从那里引起外援来对我们进行牵制,西方的那些人如果真对我们这里有觊觎之心,到时候必然要与我们发生冲突,因为这片大海现在在我们手中啊.两边一打起来,咱们的水师被牵制住了,齐国自然便去了一个极大的威胁.”秦风摸着唇上的小胡子,道:”不得不说,真是一个好计策呢!” “陛下,我会马上派专人去马尼拉,务必要确认秦厉的去向.雷卫现在还在马尼拉一带搜捕秦厉,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说不定能将他逮住.”田康道. “双管齐下.将这个情报通报给小猫以及宁则远,让他们要提前做出一些准备.”秦风想了想,道:”另外,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要成立一个专门针对海外这个什么猛虎王朝的情报搜集小组了.我们必须知道这个国家现在的状况,军事实力,经济实力等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是,陛下.”田康想了想,道:”臣还想与商业部沟通一下,看能不能组织一些商船前往探险.” “这也是一条路子,现在我们对那边的实力到底如何,完全一无所知.”秦风想了想,又道:”在咱们大明,不是还有一些从马尼拉带回来的那些西地的俘虏吗?把他们找出来,从他们嘴里,多多少少也可以知道一些那边的状况,战斗的习惯,方法.” “是,臣马上去办.”田康用力点了点头,看了看四周,接着道:”陛下,臣还有一件机密需要向您禀报.” “说吧!” “上一次秦厉自越京城逃脱之前,曾在越京城逗留过一段时间.”田康道:”就是在他从周求的商队失踪之后.我们的追踪因为线索中断而不得不停了下来,但随后谢秋截住了秦厉所写准备送回齐国的奏折,我们在上面却发现了一个意外的线索.” “有多意外?” “我们的朝廷大员之中,有一位四品以上的官员,是齐国人埋下的老鼠.”田康道:”那个人或者秦厉都没有想到,朝廷作为福利下发给他们的那些砚条都是特制的,每一级官员所用的墨砚都是不一样的.而秦厉所写的奏折所用的墨砚,正是我们特供给四品以上官员的.” 秦风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找到人没有?” “谢秋排查了数月,终于锁定了目标.”田康轻轻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秦风稍微有些意外.”怎么会是他?他可是萧老头很看重的人啊,一直大力向我推荐由他来接任自己的职位呢,我将程维高放到礼部去,萧老头儿还跟我置气呢!说程维高的学识远远不足以担任礼部尚书一职.” ‘此人学问自然是没得说.’田康苦笑一声:”臣开始也自然是心中存疑的,他在我大明可谓是春风得意,今年的秋试,虽说是萧老尚书挂名,但真正操持的人却是他,他在我大明已是位高权重了,他图什么呢?” 秦风坐回到了大案之后,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有些人啊,或者看重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另外的一些东西,你下去查一查,这个人与吴京之间有什么纠葛.” 田康正要答应,秦风却又摆了摆手,”算了,查出来有什么纠葛也没有什么用处了,这个人,你们国安部冷门备怎么处理?是养着呢,还是拔掉?” “陛下,国安部的确有一个关于他的计划.这样一个人就这要拔掉实在是太可惜了,想来在齐国鬼影儿哪边,他的份量也是相当重的.所以臣想养着,一来呢,可以围绕着他一点一点地摸清鬼影在我们越京城的谍探网.秦厉既然已经打上了他,那就说明此人要开始活动了,只要他一活动,我们就能根据他,将那些深藏的钉子一个一个地挖出来.将此人最后的一点利用价值榨干,直到他们自己意识到此人已经暴露之后,我们再收网.”田康道. “我知道了.”秦风思忖了片刻,”这件事,不要让萧老头儿知道了,这个人是他一直在着力培养的人,在此人身上,萧老头付出了很大的心血,要是让他知道了,我怕老头儿受不了打击,,今年萧老头儿的身体愈来愈差了,舒畅也说状况不是太好.” “萧老大人的身体的确不妙.”田康道:”要不然他也不会将巡视天下学堂建设的事情交给程维高大人了,这以前可是他最喜欢干的事情.” 秦风笑了起来:”这老头子鬼着呢,他是借此将程维高给支出京城去,好给他看中的人创造更多的机会.不过这样也正好,要是那人满世界的乱跑,你们国安方面还不好控制了.这事儿就这样吧.你估计着,秦厉这一次如此急迫地启用一枚埋得这样深的棋子,目标是什么?” “毫无疑问,必然是蒸汽机!”田康斩钉截铁地道. 秦风大笑:”他们以为蒸汽机是跟霹雳火,弩车这些东西一样的吗?随便看看就能学会?不是我吹,送他们一台蒸汽机摆在他们面前,他们照样造不出来.哈哈哈,他们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为了造出蒸汽机,这些年来,我们大明做出了多少的技术积累.” “话是如此说,但真让他们偷走了这东西,我们大明脸面上也不好看.”田康摇头道. “只怕是你们国安部脸面上不好看!”秦风大笑:”估计到时候金景南能把你喷成渣.” 田康脸色悻悻然,这是当然了,秦厉跑了,金景南看自己的眼色就很不对了,就只差指着鼻子说自己是一个废物了. 齐国人谋算蒸汽机,最大的可能就是偷设计图纸了,现在大明,有这套图纸的,一个是大明皇宫,没人有这个胆子进业,第二个是天工署,那里头机关重重,徐来亲自设计的密室,田康进去过一次,就再也不想进去第二次,想从这里面弄出来也不可能. 剩下来的就是收买天工署的大匠,但蒸汽机计划的总设计师是徐来,其它的大匠只是在最后阶段进行了配合,所知有限,想要拼凑出整个蒸汽机技术来,只怕要收买好几十个大匠,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地方了.制造蒸汽机的工坊.整个蒸汽机需要的众多的部件,是由多个不由的工坊生产的,最后送回来进行组装,那里是有组装图纸的.这也是齐国谍探唯一的机会. “来一个,抓一个,来两个,捉一双!”田康笑道:”齐人得到他的心有多迫切,折损在上面的人手就会有多少.他们前赴后继,我逮这些人也是乐此不疲.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这一次秦厉启用的人都藏得极深,能够自己跳出来,省了我们多少事啊!” “下去之后,你把这件事跟首辅单独禀报一下.”秦风道. “陛下,首辅嫉恶如仇,他要是晓得了,会不会坏事?”田康有些担心. “他是嫉恶如仇,可他不傻,要不然以前在都御史的位子上,许多大案子他是怎么查出来的?这个家伙,最擅长的就是钓鱼执法.有他帮着你,你会轻松许多.”秦风道”此人必竟是四品大员,只差一步就能进政事堂的家伙了.”. “是.”田康答应着:”陛下,臣还想调看一些宫中密藏档案,臣要将前越太子吴京的朝中关系再梳理一下,这一次出现的好几起案子都与此人有着关系.前越势力,以前我们是太小瞧他们了.” “我们覆灭了越国,多少人的利益受到损失,有的甚至因此变得一无所有,仇恨我们也是应该的.”秦风摊了摊手. 1734:奢华 事实证明,当皇帝想要奢侈的话,当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秦风现在并不缺钱,因为当他把皇家这两个字拿出去当招牌卖的时候,他就再也不为钱发愁了,大把的巨商愿意耗费巨资来买将这两个字冠在自己的招牌之前. 虽然有了这两个字,并不会少交一分钱的税赋,但这两个字在大明却是质量的保证,信用的招牌,有这两个字和没有这两个字区别是巨大的.而且冠上这两个字之后,在各处做生意,明里暗里总会是得到一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帮助的. 秦风是准备自己掏钱来为老婆打造一个豪华舒适的卫生间的,不过当乐公公出去操办这件事的时候,就有些不受控制了. 那个准备用来泡澡的大浴缸是用一块完整的玉石掏挖出来的,从中间掏挖出来的那一部分,用用来打磨成了马桶,当秦风看到如此豪奢的配置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 玉石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物件,但这样一大块玉石,可就是稀世之珍了,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大浴缸,秦风很想捶胸顿足一番,真真是浪费啊,这么大一块玉石,完全可以当成镇国之宝啊,现在,就成了洗澡的物件?一边的闵若兮也是脸色阴晴不定. 与秦风不同,她自小是享受惯了的,看到这口浴缸的时候,虽然也有些可惜,但更多的却是窍喜,只怕这普天之下,这样的浴缸也就是独一份吧. 能独享某一件独一无二的东西,于她而言,自然是值得高兴的. “从……从哪里弄来的这么一大块玉石?”秦风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看着一边的王月瑶道. “陛下,这是来自雍郡的一位大商人进贡给陛下的.”王月瑶眼中满是艳羡之色,”西地沙漠黄岩,现在已经成了最豪华的装饰石料,这些年来,开采量是逐年增大,这一大块玉石,便是偶然之间发生的,这样的稀世之宝,他怎么敢私藏,恰好这一次乐公公张罗这件事被他知道了,立即便找上了我,委托我将其献给陛下.” “这个价码不低啊?他想要什么?”秦风叹息一声,这世上自然没有白吃的午餐.自己身位皇帝,拿了人家的东西,怎么可能没有表示? “皇家二字.”王月瑶笑吟吟地道:”如果有可能,他想得到这两个字的冠名权.如果陛下允许,他愿意于如数奉上今年的冠名费.” 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想要得到皇家这两个字的冠名,难度比以前可是大多了,已经不单单是拿钱就能办到的事情了. 秦风看了看眼前的浴缸,这都已经掏摸安装好了,总不能再退回去,而且看闵若兮的那副明显很喜欢的模样,也不能退啊. “好吧好吧,他想要冠名就冠名吧,不过你可要跟他讲清楚了,要是他辱没了这两个字,那就不仅仅是收回来的问题了.”秦风道. “他当然明白.”王月瑶笑道. 秦风指了指从地面一直镶嵌到屋顶的洁白的石板,”这个不会也是他送的吧?” “这个可不是.这是太平郡那边的石料商人送的.”王月瑶道:”陛下还记得当初我们在太平城的时候,从深山之中找到的那些一浸水便会显露出各种图案的石料吗?” “当然记得.”秦风笑道:”我们靠他,可是很赚了一大笔钱的,不过后来产量不是愈来愈小了吗?” “虽然小,但并不是没有.”王月瑶道:”陛下可将水管之中的热水打开,就知道这一套石料的珍贵了.” 秦风挥了挥手,乐公公上前一步,扳动了安装在墙上的一个开关,墙上装着的莲蓬头立时喷出热水来.空间并不大的浴室内转眼之间便雾气蒸腾,随着雾气渐浓,水气加重,原本洁白的嵌墙石料之上,一幅幅的图画开始显现了出来. 片刻之后,一副完整的山水画在墙上完全浮现,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飞鸟翱翔于上,有金鱼游戈于水,有猛虎傲啸山林,有灵鹿垂首吃草. 浴室里的人全都张大了嘴巴,惊讶的不能自已.这些石料的珍贵程度,完全不下于那一整块玉石了. “陛下,这种石料这些年来的产量愈发的小了,其实太平郡一直便想敬献给陛下这样一套石料,所以一直都在着力搜寻,这些石料的珍贵之处倒不在石料本身,而是将他们凑齐所费的心思.这了凑齐这一套,当地的石料商人,把他们想要的图案几乎发到了所有的太平郡从事这一行业的人,历时多年这才凑齐,刚好陛下要建这……这卫生间,正好便敬献给陛下.” “他们不会也是想要冠名吧?”秦风苦笑着道. “陛下多虑了.太平是陛下龙兴之地,那里的人一直想要报答陛下而不得其道,这一次终于有了机会,高兴还来不及呢,他们啥都不要,只要陛下和娘娘高兴便好.”王月瑶笑答道. “这个人情可就有些大了.”秦风道:”高兴,当然高兴,兮儿,你呢?” “这还用说吗?”闵若兮看着墙上的图案因为水雾渐渐淡下而逐次隐去的图案,欢喜地道. 秦风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墙上的水龙头和莲蓬头,叹道:”还好还好,不是用金子打造的.”走了两步,整个人便又僵在了哪里. 的确不是用金子打造的,但那水龙头的顶部镶嵌着的硕大的一块红宝石算是怎么一回事?转头看了看一边的洗脸盆,不出意料之外,那上面的两个水龙头顶部,照样镶嵌着两颗硕大的宝石,一颗湖蓝色,一颗火红色. “陛下,这镶着火红色宝石的是热水,湖蓝色宝石的是冷水.”乐公公凑了过来,低声道:”还有陛下,这些制作水龙头的虽然不是金子,但现在论起价值来,可是比金子还要金贵一些.” “啊?”秦风有些懵了. “这是天工署里专门研制提高冶钢炼铁技术的大匠们弄出来的最新的钢材,陛下的图纸交到他们手里的时候,最开始匠人们有些犯难,因为一般的钢铁在水汽太多的地方是很容易生铁锈的,这对陛下和娘娘的身体肯定是不好的.而这个时候呢,天工署刚好弄出了一块这样的钢锭,他们称之为合金,这可是不会生锈的.因为还只有这么一块,而且是偶然弄出来的,至今他们还在研究当初到底是怎么就弄出这么一个东西来的呢?听说陛下需要,立即就拿了出来,做了这几个水龙头之后,剩下的边角废料还有钢屑,他们都收回去了,宝贝得不得了.” 秦风瞪起了眼睛. “还有啊,这些从锅炉房里一直布置到这里的管子,也是天工署刚刚研究成功的无缝钢管,还不能量产,不过支应陛下所需,却还是足够的.” 听到无缝钢管几个字,秦风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说他们已经弄出了无缝钢管?” “是啊!不过产量很低,而且失败率超高.”乐公公有些不明白. 秦风真想仰天大笑几声,无缝钢管意味着什么,他当然清楚不过了.这可是技术上的一个超级突破啊,有了这东西,以后很多武器自然而然地就能应运而生了. 不过现在看着这个卫生间,他却是有些笑不出来了.大明最顶尖的技术啊,第一时间居然是出现在自己一时兴起弄的这个卫生间里. 现在他很怀疑自己坐在这个全玉石打造的马桶上能不能拉得出来了?泡在浴缸里的时候,会不会担心一不小心就将他弄破了,这可是独一份,坏了,都没处儿再弄一个来. “上有所好啊!”秦风叹息了一声. “陛下,您一向节俭,这全天下谁不知道,偶尔想要舒服一点,这有什么不好的?”王月瑶笑道:”您要是一直像以前那样,下面的人压力很大啊!” 秦风呵呵一笑,”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陛下尽管放心,像这间卫生间里所需要的东西,别人就是想要效防也是效仿不来的.也不敢效仿.”王月瑶笑咪咪地道. 秦风有些警觉地看着王月瑶:”总感觉你今天来这里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陛下总是能明察秋毫.”王月瑶笑道:”今日进宫,一来是看望娘娘,二来也是想欣赏一下这间独一无二的卫生间,三来嘛,臣想买下陛下手里的那些图纸.” “你家里也要弄一个这样的?”秦风笑道:”想要便拿去,说什么买不买的?” “可不仅仅是臣家里想要弄,这可是一门大生意.”王月瑶笑着道:”陛下先前说,上有所好,接下来就是下必效焉,陛下宫里有了这个,大臣们必然也会群起效仿,然后会慢慢地延伸到普通百姓的家中,陛下,这莲蓬头,这水龙头,这马桶,还有这卫生间的一切设计,都会变成财富啊.可以带动好几门生意的,光是越京城就足够赚得盆满钵满了.” “你们商业部想要买?”秦风笑了起来. “那是自然,现在金首辅一门心思地想从商业部里淘东西,我总得置办点新家业,不然迟早被金首辅淘空.” 秦风嘿嘿地笑着:”既然是商业部要买,而且又能做成大生意的话,那还真是能卖的.” “陛下开价几何?” “王大人,皇帝家也没有余粮哦!” 1735:乐在其中 十万两银子,王月瑶满心欢喜地从乐公公手里拿走了全部的图纸。 这当然是大生意,而且还不是一门,是好几门。 小巧的水龙头,方便的莲蓬头,舒服的马桶,当然,还有那洁净的卫生间,完全可以拆分成不同的生意。 现在的大明人,特别是大明本土的百姓,基本上已经过了温饱的阶段,进入小康生活的他们,自然会追求更舒服的生活,更舒服的享受。而这样一个室内的卫生间,相信能满足所有人的需要。 大明的冬天,晚上出门去寻茅厕那可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如果有净桶在屋里解决的话,那充斥着密闭空间里味道自然不足为外人道。这样的一个水冲式的卫生间将解决这个问题,相信京城的老百姓会很喜欢的。 而要解决这样的一个问题,涉及的东西其实并不少,家里要有储存水,这便要水罐,每一家的污水要处理,便涉及到城市的整个下水管道的改造。小小的水龙头,不但可以用到这样的卫生间里,还可以牵到厨房里,算起来,这水龙头的生意便足可以做一做,当然,更有遍及全城的供水系统,这难道还不是大生意吗? 不是每户人家家里都有水井的。到现在为止,大街小巷都还有用马车拖着的大水桶沿街叫卖的人,而他们的生意一点儿也不差。 在看完了秦风家里的卫生间之后,王月瑶的脑子里早就闪现出了无数门的赚钱的生意。 建一个大型的供水厂,利用管道将水供应到越京城的每户人家。而这个水厂每月可以向百姓收取用水费用,这是一门生生不息的长久生意啊。 细细算一下,这便需要一个专门生产各种型号的管道厂。 需要一个专门的水龙头和莲蓬头厂。 需要一个生产浴缸和马桶的厂。当然,这个不需要像皇帝家搞得那样豪华,可以试试用烧制陶器的方法来批量制作。 这完全可以形成一条上下游完整的生产链啊,大明如今两家大型的钢铁生产基地,大冶与新桐,因为技术的不断改进,钢铁的出产愈来愈高,已经让钢质的价格堪比白菜价了,弄这个,可以重新拉动一下钢铁的价格啊。 马桶浴缸什么的,可以拉动陶瓷业再一次焕发青春啊。 装修卫生间,能让石材商人和陶瓷商人赚得盆满钵满啊。 最重要的是,一门新产业的诞生,可以解决多少就业岗位啊! 作为政事堂中的一员,王月瑶当然知晓现在政事堂担心的什么事情?蒸汽机即将大量投入实际运用,而他的出现,会使许多越来依靠密集劳动来生产的行业中的人失去他们的工作,失去谋生的技能。一个新产业的出现,至少可以稍微缓解一下这种大失业的局面,使这些人找到新的工作。 既改善了百姓们的生活条件,满足了他们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又拉动了经济的发展,创造了新的就业岗位,还能帮着解决政事堂即将遭遇的麻烦,亦让那些寻找新的投资机会的商人们又有了一个新的赚钱门路,这简直就是皆大欢喜嘛。 十万两银子便买断了这些,在王月瑶看来简直是太便宜了。回去之后要连夜召集商业部的头头脑脑门,立即布署这些事情。 金首辅老是想从商业部这边占便宜,但架不住我王月瑶聪明啊,这一次我将这些生意拆散,让你无处下爪。 至于推广的问题,王月瑶压根就不需要考虑。皇帝就是最好的广告啊!皇帝用了,大臣们自然也会用,大臣们用了,他们周围的人也会慢慢地使用这个,历来皇帝的招牌效应,那都是勿容置疑的。先做越京城,然后便以越京城中心,向四周漫延,想想便让王月瑶美得不行。 秦风也美得不行。他特意要求王月瑶将十万两崭新的大明纸钞装在盒子里给他拿了过来,然后献宝一般地放在了闵若兮的跟前。 “娘子,你男人我就算是不当皇帝,也是能靠手艺谋生的。”他得意料料地道。 大明的纸钞现在还没有大额的,最大面额也就是十两,十万两新钞一摞一摞地放在闵若兮面前,还是很有冲击力的。毕竟这夫妻俩虽然现在不缺钱,钱对于他们只是一个数字,平素也没有用钱的地方,皇家所有的生意都是乐公和瑛姑两人在管理,一年到头也就是听他们说个数字罢了,收入多少,用了多少,仅此而已。 当真摆十万纸钞在他们的面前,也足以让两人动容。 “我觉得你卖亏了。”闵若兮皱着眉头:“月瑶我最熟悉了,她那模样,分明就是捡了大便宜。” “无所谓。”秦风笑咪咪地道:“她又不是自己拿去赚钱,接下来商业部肯定要围绕着着力开发相关产业,赚的都是大明朝廷的。说起来难道不是咱们的吗?” “好像不是的吧?”闵若兮淡淡地道:“你不是一直说国是国,家是家吗?她那儿赚的钱可是要进国库的,耿精明又欠了我们多少薪饷没有发放了?你得去摧一摧。” “有点难。耿精明在这一点上我苏开荣那只铁公鸡有的一比,我一旦说这事儿,他就跟我叫穷,还说我现在根本就不缺钱,应当以国事为重。”秦风没好气地道。“看起来下一次我得在政事堂会议上发发威风。” “你发火还不如我发火,你在政事堂上说这些事,只会让大臣们耻笑,回头我让瑛姑去耿精明家里闹上一场。”闵若兮笑吟吟地道:“他耿精明给自己发薪水可积极得很,去年过年的时候,不还以物价上涨为借口,给所有的官员们都上调了薪饷吗?” “就这样办。”秦风大喜,两口子都是得意地笑了起来。随后这十万两银子便被闵若兮提着塞到了她的大床底下,倒与民前那些惜财的妇人没有什么两样。 “要让这耿精明知道,我们皇家可不是好欺负的,拖欠百姓的工钱,人家还知道告官呢,能能拖欠我们皇家的,我们反而没有办法?”闵若兮发着恨道。 “娘子说得对极了。”秦风连连点头,“不过说起来,咱们的薪饷还真是小钱,这几天我再来弄点小玩意儿,到时候看看王月瑶还要不要?指不定又能卖个好价钱。” “你又想干什么?”闵若兮好奇地道。 “当然是凭手艺赚钱。你别管了,到时候就能看到,上一次弄卫生间是为了让你舒服舒服,这一次嘛,我得为我将要出世的儿子做点什么。”秦风背着手,昂然离开了卧室。 接下来的几天里,秦风召集了乐公公,再从天工署弄了几个匠人过来,一阵子忙活之后,秦风便提着一样东西,出现在了闵若兮的面前。 “这又是什么?” “婴儿车!”秦风笑着将手里的东西拉开,放在了闵若兮的面前,“瞧见没有,咱们儿子刚出生的时候,就可以将他放在里面推到花园里去玩耍,喏,这是遮阳帘,可以拉出来,也可以缩回去,你瞧瞧,推着这个车子,人不需要弯腰,多舒服啊。等儿子稍大一些,就可以将他放在里面坐着,这设计精巧吧?我觉得这个也可以卖不少钱,你想想啊,咱们越京城一百多万人口呢,每天都有多少婴儿出生啊?” “制作这个婴儿车很简单嘛!”闵若兮摆弄了几下,道。“不过好像设计的确很精巧。” “简单?不不不,一点都不简单。”秦风连连摇头:“娘子啊,你看看这婴儿车下面的四个小轮子,这可是天工署的新技术,滚珠轮轴,别看他小,造出来费老鼻子劲儿了,以后咱们大明的很多机械是少不了这个东西的,这外面的轮胎你看见了吗?咱们的橡胶厂工艺突飞猛进啊,这里头是一层薄橡胶,一吹气呢,就鼓鼓的了,外头这一层是硬橡胶,专门用来保护里面的。这东西装在车上,再加上减震弹簧,坐在里面的人,那可就舒服啦。也就是为了儿子,我才灵感大爆发,弄出这个东西来。” “好像是大匠们弄出来的吧!”闵若兮笑道。 “是我提供的点子嘛。我动手能力差,但脑子灵活嘛,你不知道,那些大匠们看我的眼神儿,都觉得我比他们要厉害得多呢!娘子,你可别说,单是这个婴儿车,齐国人啊,再给他们十年,他们也弄不出来。知道不?咱们大明的马车,马上就会迎来一次大革新罗,他们会跑得更快,坐在上面的人更舒服,就算是用来装货,也会装得更多,而且损耗率会大大降低。” “天工署不是正在研究用蒸汽机驱动的马车吗?”闵若兮问道。 “那可是个大工程,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真正搞出来,不过到时候这轮子倒还是可以用的。”秦风嘿嘿一笑,“现在嘛,咱们主要还是依靠马车吧,轨道车可不能跑到千家万户去。来来来,你来推推这婴儿车,好好感受一下你以后推着咱们的儿子在花丛之中漫步的感觉!” 两口子正在屋里笑闹着,外头传来了乐公公有些煞风景的禀报之声。 “陛下,齐王殿下已经回来了,正在外头求见。” 1736:历练 小书房内,秦风看着站在面前的秦武,几个月的时间不见,似乎又长高了一截,晒得比以前黑了,但看着也更强壮了一些. 转头看着一边的权云,脸色也是黝黑,”辅国公,这一路之上,辛苦你了.” 权云拈须微笑:”老臣一辈子是辛苦惯了,这段日子倒是最舒服的日子,倒是齐王,吃了些苦头.不过也是大有收益.” 秦风一笑,”武儿,辅国公说你大有收益,说说看.” 秦武略微微沉吟了一下,”真要说什么,儿臣一时之间倒也还是口拙了,不过这一趟,看到了富裕,也领略了贫困,见到了赤诚,也发现了狡黠,人生之酸甜苦辣,个中滋味,儿臣也算是有所体会了,这些东西,不走出去,是万万不会有什么体会的.” 秦风大笑:”辅国公,听听这小家伙的口气,人生之滋味,就算是你我,敢说已经有所体会了吗?” “年少赤子之心,宛如白纸,说不定反而能直指事情的本质,倒是我们,沾染的世俗之气太多,看东西之前不免就有了先入之见,反倒有些谬误了.”权云微笑着道. “你这个师傅,倒是真会护犊子.”秦风摇头笑骂道. “齐王殿下天资聪颖,兼之陛下家学严谨,齐王少年沉稳之中却又不乏青年人之热血干劲,这才是老臣最为看重的.”权云认真地道. “热血干劲?”秦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倒也真是不错,在虎牢亲自下令处死了三名贪官污吏吗?是趁着辅国公不在的时候干的吧?” 权云叹了一口气,知道这必然是绕不过去的一个坎. “陛下,此是老臣之责.” “关你什么事?”秦风盯着秦武,”秦武,你可知错?” “父皇,他们贪渎枉法,难道不该杀吗?父皇可知,儿臣下令当众处决这三人的时候,百姓们欢呼雀跃,无不称颂?” 砰的一声,秦风重重地一拍桌子,”原本以为一路之上你会有所悔悟,想不到在我面前还这样津津乐道,这一路上,辅国公的苦心孤诣,看来是没有起到作用啊?” “陛下,那几个人也的确是该死的.老臣最后也看了他们的卷宗.”权云苦笑道. “死或者不死,自有大明律法来决定,岂能容一人一言而决生死?”秦风摆了摆手:”首辅不必替他说好话.想必你也清楚,这可不是小事,更不能让他认为是小事.此三人枉法,自有监察院监察提交到刑部,由刑部完成所有调查最后转到大理寺审判,是死是活,律条自有规纪,不经审判,一言而决生死,此例决不可开.辅国公,你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吧?” 权云默然不语.他曾是大明首辅,政事堂第一大佬,当然知道秦风所言是正理,如果上位者可以一言而决生死,对于现在的大明政治而言,绝对是大害. 一念及此,权云便再也坐不住了,滑下凳子,跪了下来:”陛下托附我教导齐王殿下,此事是老臣之责,齐王殿下年轻,尚不能理会陛下国策之苦心,经此事后,当为戒之.” 看到权云跪下,以头触地,秦武倔强的脸色终于有些动容,挨着权云也跪了下来,”父皇,是儿臣错了.” “错在哪里?” “大明社稷,民为重,君为轻.大明无论帝王官员,无人可凌驾于律法之上.”秦武小声道. “鹦鹉学舌,毫不走心.”秦风斥道.”直到此时,才记起辅国公给你讲的道理吗?看起来,我得给你找个地方好好学学规纪了.” 权云一惊,抬起头来刚想说话,秦风已是摆了摆说,示意自己主意已定. “这一趟远行,除了此事,其它倒也说得过去.在越京城休息十天,便改名易姓,去吴岭麾下效力吧.”秦风斩钉截铁地道. 权云大惊:”陛下,您要让齐王殿下去军中经历,老臣也不么对,但完全可以在中央战区供职,也可以去楚地杨致将军麾下,周济云将军麾下啊!吴岭那里,臣以为不妥.” 秦风哼了一声,”有什么不妥?他要是在中央战区,与在越京城内有何区别,中央战区之内,认得他的人大有人在,能有什么真正的经历.去楚地,杨致是他的干爹,对他比老子还要宠溺,能学到什么东西,只怕去了就被杨致带在身边,武学修为或许会有进步,但对他经历世事有甚好处?其它如周济云,陈志华都如是.只要去了吴岭哪里,才能让他真正的知道,军中是一个什么模样.” “陛下,吴岭那个杀才……” “辅国公,你还是首辅的时候,不也常说武陵战区非吴岭不可吗?”秦风似笑非笑地道:”我的儿子,将来的大明皇帝,可不能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那又有什么用?能经得起风雨?秦武,吴岭号称活阎王,你改名易姓到了他的麾下,他当然会知道,可是他会装作不知道,你可明白?” “儿臣不怕.”秦武挺起了胸膛. “你不要以为甘炜叔叔也在哪里,便有恃无恐.我可以很直接地告诉你,我会给你甘炜叔叔去信,他可是一个直肠子,只要认为你能做到的事情,他就绝不会插手.更不会帮你什么.他可是跟着我从最艰苦的环境之中爬出来的,要是你做的让他看不上眼,他会唾你一脸口水.” 秦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儿臣绝不会让甘叔叔吐我唾沫.” “那好,既然如此,就这样安排吧.”秦风挥了挥手:”去见见你母后和妹妹.” “是,儿臣告退!”秦武一脸委屈地爬了起来,倒退几步,这才转身,走出了书房. “陛下,此事还请三思,武陵战区必竟可以说是前线,吴岭那个杀才,铁定会把齐王殿下派到最艰苦的地方去.苦倒不算什么,但齐王殿下身份何等尊贵,万一走漏那么一点点风声,后果不堪设想.”权云道. “胡不归会跟着去,当然是在秦武不知道的前提之下.”秦风笑了笑,”贺人屠也会在这一段时间里留在那边,吴岭纵然会把秦武安排到最艰苦的地方去,但也会配给他最好的队伍,当然,我也会派一队侍卫过去,这样安排,辅国公可还满意?” 权云沉默了半晌,皇帝一口气派了两位宗师过去,这可真是让他无话可说了.好半晌他才道:”老臣是齐王殿下的座师,既然殿下要去武陵,老臣也想去哪边讲一段学.桃园郡的郡学一直不大景气,贲宽很是不满意,左右现在老臣是无官一身轻,便去哪里帮衬他一二.” “辅国公,你的目标可太大了,你要去哪里的话,我又不得不派一位宗师专门去保护你了.”秦风沉吟道. 权云笑道:”那敢情好.” 秦风摇了摇头,指着权云道:”你呀你,我既然敢让秦武去哪里,自然有万全的安排,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权云笑而不语. “罢了罢了,就如你所愿,要去便去吧,让石书生跟你一起去,他酸不溜丢的,但学识也着实不差,去桃园郡学,倒也可以担任一个教授之职.” “多谢陛下.”权云大喜,起身拜谢. “行了行了,你这一路也是辛苦了,赶快回家去见见夫人吧,不然你家夫人该骂我用起人来就不撒手,把人当牛马使呢!” “能为陛下做牛当马,那是老臣三生修来的福分呢!”权云笑着告辞. 回到后面的秦风,立时便感觉到屋里的气氛很不对头.走的时候还心情很好的闵若兮看着他的眼神儿,似乎要将他啃一口似的,秦风低头着坐在床边的锦凳上,看到他进来,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秦文站在另一边,左瞄瞄,右看看,心神不宁. “你心倒真是大.”闵若兮冷冷地道:”武儿是一国储君,他要学的是治国平天下,学着怎么用人御人,去军伍之中做什么?” “学规纪,”秦风心平气和地坐在床头,”要论哪里规矩最大,莫过于军队之中.他需要知道有所敬,有所畏,更重要的是,我希望他能知道军队之中是怎么一回事.坐在宫中,听我们讲,听那些将军们讲,听那些大师们讲,是永远也无法体会到精髓的.只有经历了,才算真正懂得.去吴岭军中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还要去宁则远的水师,从军中回来后,还需要去各部之中都走一趟,历练出来了,那才是我们大明真正的储君.兮儿,我们还很年轻呢,有的是时间来磨练他.” “真要如此吗?”闵若兮叹息道:”就算你有安排,以武儿的年纪,到了军中,了不起做一个小校尉,吴岭又是一个活阎罗,那是真有苦头吃的.” “瞧不起校尉啊,当年我也只是一个校尉.”秦风笑道. “他能和你比吗?”闵若兮横了秦风一眼. 秦风笑着扫了秦武一眼:”你,敢跟你老子比吗?” 秦风一楞,看着自己父皇那满眼的戏谑之色,一阵热血涌上脑袋:”儿臣不才,也想追随父皇曾经的脚步,就算不能与父皇比美,也希望能追随父皇的骥尾.” “这还差不多.”秦风鼓掌大笑:”这才有骨气,才配是我秦风的儿子.” “父皇,儿臣也不想整日宫中无所事事了.儿臣也想出去做事.”一边的秦文怯生生地靠了过来,看了一眼母亲,对秦风道. “行啊!你想做什么?”秦风道. “儿臣前段时间听到月瑶姑姑说起苏灿大人哪里的事情,觉得很有趣,儿臣想去苏大人那里学习.”秦文小声道. 秦风嘿嘿一笑,看着闵若兮道:”或者我们皇家,以后会出一个大银家呢!行,父皇准了.” 1737:烫手的山芋 隶属于武陵战区的抚远营统兵将军王筠像是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两只手摇得如同拨郎鼓,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看着坐在他面前板着一张死人脸的野狗,“不行不行,副帅,我们抚远营庙太小,可装不下这尊大菩萨。 您行行好,就把这位贵人放在苍狼营混上个一年半载,有您罩着,自然无事。” 野狗哼哼道:“你以为我不想啊,但是不行啊!大帅明令,必须把齐王殿下放到第一线去。陛下也给我来信了,不许我有额外的照顾动作,要不然,就揍我,对了,还会揍我留在越京城的儿子。” 王筠一阵愕然,同时又是一阵艳羡。皇帝对于野狗的信任和亲近,绝对是无以复加的,像这种办不好事情就要揍野狗儿子的话,自己别说这辈子了,下一辈子也绝对盼不到皇帝跟自己说,这是拿野狗当自己家里人才会说的话啊。半是玩笑半是威胁,里头透露出来的亲近,也不知上头这位一根筋的副帅听不听得懂。 “副帅,齐王殿下身份何等尊贵啊,这要是放在我的抚远营中,别说出事了,就算是擦掉一块油皮,我也吃不了兜着走啊!”王筠哭丧着脸道。 “这一点你倒放心,既然说是让齐王殿下来历练的,而且还是隐名换姓而来,你就当不知道好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更不可能什么特殊的照顾,要不然陛下知道了,那才是真吃不了兜着走。”说到这里,他鼓起了眼睛看着王筠:“要是你办砸了差使,陛下揍我之前,我肯定先揍你一顿,要是我儿子为这事儿挨了揍,我一定派人到抚远郡去将你儿子揍一顿。” “副帅,我儿子都三十多了。”五十余岁的王筠哭笑不得。 “那又如何?照揍不误。”野狗冷哼道。“反正按照陛下和大帅吩咐的,齐王殿下就到你营中历练,不许特殊照顾。你抚远营不是刚好退役了一批老兵,马上要补充一批新兵吗?齐王殿下就会在这个当口进来。你麾下不是有一部驻扎在昌渚吗,正好是最前线,你们又刚好要补充新兵,如此进去,自然而然,最是妥贴不过了。” 王筠心中痛骂不已,真是好死不死的,这个时候自己抚远营退役老兵补充新兵,一下子就捞到了这个要命的差使。看着野狗不容置疑的神色,他有气无力地道:“末将明白了,不过副帅,这到底多长时间啊?” 野狗咧嘴一笑:“齐王殿下身份何等尊贵啊,你以为去你营中还能一直待着不走啊,少则半年,多则一年,肯定就要走了。” 至少半年,最长一年,王筠恨不得他就只待上三五天就好。 “明白了。”王筠哭丧着脸道。 “好了,这件事情,武陵战区就只有大帅,我,你三个人知道,其它人一概不知。你哪里口风紧一些,办事利落一些,更不要有什么额外的动作让人瞧出端倪来。” “是!”王筠叹了一口气,这件差事跑是跑不掉了,只愿苍天保佑,这一年一切顺利,啥都别发生。不不不,是半年,最多半年,这位贵人就离开好了。 离开大将军府,王筠是愁肠百结,患得患失。你说这事是好事吧,他也的确是一件好事。现在的齐王殿下,妥妥的那就是将来的大明皇帝陛下,有了这段香火情,王家可以说是就攀上了青云路,将来一旦登基,王家又可得安安稳稳的数十年荣花富贵。不过高回报同样是与高风险并存的,这要是在自己手上出了一点什么岔子,别说未来几十年了,眼前的一切,立马就要打水漂,搞不好还要连累抚远郡的兄长。齐王殿下是皇帝夫妇的独子,虽然说娘娘现在又怀上了一个,可谁知道那是一个皇子还是一位公主啊? 皇后娘娘将齐王殿下看得跟眼珠子一般,这真要是在自己这出点什么事情,只怕想痛快死都难了。一想到这里,王筠就有些自怨自艾了,自己这真是倒霉摧的,武陵战区这么多营头,怎么就看上自己了呢! 昌渚边境,马王集,军营内,一长溜大案在校场之上摆开,即将退役的士卒坐在条案之后,面前,大碗鱼,大碗肉,大碗酒,比起往日的饭食,格外丰盛了许多。军营之中一向禁酒,也只有在这样的大日子里,才会破例。 大明军卒,三年一轮,老兵离去,新兵进营。只要你没有升到校尉以上级别,退役,那就是必然的选择,也只有那些身负特别技能的军卒,才有可能留下来。 樊昌举着一个硕大的酒碗,看着一排排条桌之后的士卒,眼眶有些湿润,这一批人,绝大多数都是跟着他水里火里爬出来的,死人堆里都钻过几回。前两年,前线可不像现在这样平静,现在繁荣的马王集更是连影子都没有,那时的这里,就是一个天天死人的修罗场,这一次退役的绝大部分人,基本上都是在这个泥潭里滚过几回的。 但能得到升迁的,终究是极少数。能升到自己这个位置的,据他所知,抚远营,也不过就自己一人而已。 “小乙。”他走到第一排的一名哨长服饰的人跟前,当年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头一口一个樊哥的新兵如今早就褪去了表涩,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稳,三年的磨练,已经将他打造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哥哥与你喝一碗,以后不管走到哪里,别忘了这里,这里就远是你的家。” 小乙红了眼眶,“樊哥,是弟弟没用,没有赚到足够的战功。” “别说这些没用的。”樊昌用力地拍着他的肩膀:“你老子给你赚下了大笔的家业,正等着你回去执掌呢,大丈夫建功立业,也不见得就一定要在战场之上。等你将业成了一方豪富,哥哥上门去找你,可别装作不认识我,你可是知道,哥哥我是不宽裕的。” “樊哥需要什么,一句话的事情。”小乙连连点头:“可是樊哥,我不想经商,我想当将军。” 樊昌大笑,冲着所有人大声道:“各位兄弟,我也不说什么矫情的话,天下没有不散的廷席,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能与大家兄弟一场,樊某人觉得挺值的。大家伙回去之后,别丢了在军营中学到的技能,你们带回去的盔甲,兵器,可别让他们躺在家里长霉生锈,说不定什么时候陛下一声令下,大家就又能穿上盔甲拿起战刀重返战场呢!” “真会这样吧?” “真有这么一天吗?” 校场上顿时嘈杂起来。 “当然。”樊昌大声道。“大家别忘了,大明现在的明威营和天风营。他们就是当初退役的士兵重新组成的。天下尚未一统,齐人还在我们对面耀武扬威呢,即便是离开军营了,也要好好地磨励自己的本事,别到了需要你拿起刀枪的时候,你却成了软脚虾。” “那是当然。”校场上响起了轰然的应答之声。 “来,兄弟们,一齐干了这碗酒。”樊昌大吼道。“干!” “干!”超过两百名退役士卒轰然站起,高举手中的酒碗,大声吼道。 桌上的菜基本上没有怎么动,一坛坛的酒却不时被搬了上来,然后很快便只剩下一个空坛子,慷慨激昂的校场之上,也渐渐地多出了一些悲伤的气息,偶尔还有隐隐的哭泣之声传来。 樊昌心里也是极不好受,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经历这样的事情。 军营里响起了嘹亮的军号之声,校场之上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两百名退役士卒集结到了一齐,在他们的身后,其它的士兵迅速地将一片狼藉的校场收拾得干干净净。 樊昌站在肃立的退役老兵面前,眼眶湿润。 军号之声再度响起。 樊昌右手举起,放在了自己的胸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吼道:“老兵,卸甲!” 军号不停,一直在高昂的吹响,校场之中响起了军歌之声,先是数人哼唱,接接着整个军营上千人,齐声唱了起来。 雄壮的军歌声中,两百名退役士卒满眼泪水,开始褪去身上的战甲,这套盔甲,这套兵器虽然还是属于他们,但他们却从现在起,再也不是军人了。 早已等在军营外头的数十辆马车,在仪式之后,便接走了退役的军人,而樊昌,则久久地站在了空临的校场之上,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 “将军,这里很快就会被新兵填满的。这一回被补充进来的新兵,可都是从新兵训练营里出来的,可是省了我们不少的手脚。”一名老资格的校尉走到了樊昌跟前,笑着道。 “还不是菜鸟一只。”樊昌冷笑:“不见血的新兵有屁用?到时候来了,可别客气,狠狠地操练,然后再带他们出去多多地摸鱼。” “昌渚不好摸鱼了,得去湘溪哪边,覃野猪今年没有退役的名额,咱们给他点好处,到时候让他给我们找一个好的地界儿。” “行,你去联系,告诉他,不要狮子大开口,给老子一个颜面,我知道今年有不少军队都要往他那派人,咱们和他可是邻居,相互照应的时候多着呢!” 1738:欢喜欲狂 樊昌嘴里所谓的摸鱼,其实就是齐明两国驻前线的军队,在私底下的一种暗中的较量。 而且多数发生的新兵中间。 新兵的战斗力从何而来?不管是明军的将领还是齐军的将领,都深信一点,那就是自实战中来。平素训练得再好,但上了战场突然之间就拉稀摆带的并不在少数,只有一场场硬碰硬的血腥厮杀,才能打出真正的精兵。 所以表面之上,明齐两国边境之中似乎是一派风平浪静,但在暗地里,双方的残酷较量却从来一直都没有停止过。 但双方却又很节制,每一次双方的碰撞都局限在百人以下的小部队,而有基本上都是新兵。两边每当有新兵入伍的时候,便是较量开始的时候。有时候是齐人主动挑衅,有时候是明军率先发起。 以前的碰撞,双方大体上持平。但从去年年中开始,明军开始大占上风,原因无他,因为明军新入伍的士兵,再也不是一无所知的菜鸟,而是先在新兵训练中心呆了足足三个月之后,才会被分派到各部队中来。 这三个月,对于这些新兵而言,不谛于是一场地狱之旅,因为训练他们的,无不是经历过血腥残酷之战后,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这些人,对敌人狠,对自己狠,当然,对这些新兵菜鸟就更狠了。 用秦风在成立新兵训练中心是所训示的那样,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为了彻底贯彻皇帝的训示,这些老兵们是将残酷进行到底的。三个月的新兵训练,不知有多少新兵因为达不到训练要求或者违反军纪而被遣送回家。 大明从来不缺兵源。 大明的士兵待遇极高,而且大明军人在国内地位也极高,一旦成为正式军人,所得饷银便足以养活一家人,更重要的是,呆满三年,哪怕没有得到提升回到地方之上,曾经的军人身分对他们寻找一份新的工作也是有着极大的助益的。起点要比一般人高出许多。 这便导致了每年的征兵季开始的时候,成千上万的大明青年会蜂涌而至,但能真正踏进行伍的人却是有限的。 这也便导致了大明普通士卒的质量极高,哪怕齐国人也在改革军伍之上下了极大的功夫,但要像大明这样,专门成立新兵训练中心,他们是万万做不来的,光是所在耗费的经费,就足以让齐人望而生畏。还有一点齐人更是望尘莫及的是,现在的大明新兵,已经没有不识字的人了。 识字,是大明人能成为一个军人的基本要求。这一点,齐人觉得有些荒谬,在他们看来,识不识字与能不能打仗完全是两码事,但对于已经尝到了甜头的明**队来说,认知就截然不同了,不说别的,这些识字的大明青年,学习能力比之不识字的人,就要高出一大截来。 当齐人的新兵,碰上了现在的明人新兵,双方的差距便立时显现出来了,这一年来,大明在每一次的暗战之中,总是大占上风。 不过齐人也不在乎,因为相较于大明而言,在人丁之上,他们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所以一点儿也不怕死人,死了,就再补充,总之,能够活下来的,才是他们所需要的。 宁则枫在海上采取着样蛊选兵的策略,现在这股风浪,同样也漫延到了边军之中。哪怕齐国朝野上下对此非议极大,但边军将领们对不会因为这些人的喋喋不休便罢手,因为他们很清楚,不这样的话,他们的军队素质,比起明人差距会愈来愈大。 而对于此,曹云是持肯定态度的。 死了多少,便再补多少。 当然,对于大明边军来说,哪怕是经历过新兵训练中心的一轮淘汰过后才进来的新兵,他们仍然是看不上眼的,不见见血,哪能得到老兵的认同?新兵训练中心那些在新兵眼中的地狱模式,在边军士兵看来,就是太小儿科了,不流流血,不死几个人,哪里会知道战争的残固。 所以新兵加入军队之后,摸鱼便成了一道必须的科目,那怕不是驻扎在前线的军队,也会以各种名目,将自己手上的新兵送到边境线上,去经历一次残酷的洗礼。 樊昌驻扎的昌渚马王集是繁华的交易场所,这里或者有无数的谍子在黑暗里翻云覆雨,但却不会有给了摸鱼的机会。毕竟双方皇帝的脸面还是要照顾的,表面上的和气亦是要维系的。而是湘溪,就完全不一样了。那里的山区,就是双方摸鱼的血腥的战场之一。 送走了退役老兵们,樊昌回到了营区,他能感受到营区内那一层浓郁的伤感气息,他明白这样的气氛恐怕会持续好长一段时间,毕竟是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久的战友,从此天各一方,有着极大的可能再也见不着了,不思念那是不可能的。 一起喝过酒,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这样的友益,没有经历过的人,怎么能体会其中精髓呢。 当然,作为经验丰富的将领,他知道想要冲淡这样的情绪,就只有一种办法。操练,玩命的操练,练得这些家伙每天一回到营房,除了倒头就睡的心思,再也想不起别的。熬过这一段时间,一切便又恢复正常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樊昌立即便开始制定训练计划。樊昌入伍早,当年本来是不识字的,不过极聪明的他,在军队中的时候,跟着当时军伍中的一个来自越京城的负责后勤的军官开始识字,当时只是出于对读书人的一种崇敬心情的他,是根本没有想到,最后他那一拨人能够一路提拔起来的就只有他一个,而最关键的是,他不但能打,而且识字。这成了最为关键的一个点。 虽然他现在只是一个统领一千人的牙将而已,但却已经跨过了从校尉到将军的这一道天堑,以他的年纪,未来的光明大道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抚远营王筠麾下五名带兵牙将,樊昌是最年轻的一个。 轻车熟路的写好了训练计划,盖上自己的大印,往上面负责日常军务的副将那里一报备,他这边就可以开始了。所有人分成三个部分,一部分负责马王集平常的戒备,一部分留守大营,一部分开始训练,三部轮转,每五天一个周期,半个月便过去了,到了那时候,新兵差不多便也要来了。 全副武装长距离越野!抛了抛手里的信封,樊昌嘿嘿地笑了起来,即便是老兵,也可以让你们欲仙欲死的。 对于老兵来说,他们不怕打仗,但最怕训练。 房门啪啪地被敲响。 “进来!”樊昌道。 一名卫兵跨进房门:“将军,营门外有一个自称是好运来酒楼的伙计,说是奉了掌柜的命令,请将军马上去酒楼那边一趟。” “好运来?”樊昌一下子跳了起来。“人在哪里?” “在营门外等着呢!”卫兵有些奇怪,不过一个酒楼伙计而已,将军怎么这样紧张?还没有等他想清楚这个问题,樊昌已是一阵风一般地冲出了房门,飞快地跑向营门。 由不得樊昌不紧张,因为自从孔连顺知道了他小妹的事情之后,便曾大包大揽地说自己有不少认识的长安城的商人朋友,可以帮着打听。本来樊昌也只是抱着死马当着活马医的态度,请了画师将小妹早先的模样画了出来交给了孔连顺。在他想来,长安城是那样的大,据说有上百万人的人口,这等规模的城市,樊昌以前没有什么概念,但现在的他可知道那是一座多么雄伟庞大的城市,想在这样的城市里找一个人有多么地困难。 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月前,孔连顺告诉他,他的小妹有消息了,这让樊昌惊喜万分,他是多么想第一时间便看到自己的小妹,但他的身份又注定了他绝无可能在现在进入到齐国境内。他能光明正大进入齐国只能是当明军向齐国发起进攻的时候。 而善解人意的孔连顺这个时又提出他可以去帮樊昌将人从长安带回来。这怎么不让樊昌感激涕零?倾其所有,又借遍了同僚,凑了一千两银子给了孔连顺,孔连顺倒也没有推辞,拿了银子,便离开了昌渚马王集,一路向长安而去。 当初孔连顺也只说有了消息但并不敢打包票,所以樊昌在期盼之余也是心中忐忑的,现在听到说酒楼伙计过来找他了,下意识地就认为一定是孔连顺回来了。 一头冲出营门,好运来酒楼的一个小二正在营门中徘徊,樊昌一把将他抓住。 “孔老板是不是回来了?”他颤声问道。 “樊将军,老板回来了,请您过去呢!”小二被樊昌一把抓着肩膀,顿时疼得龇牙咧嘴,一边用力瓣着樊昌的手,一边大声道。不过樊昌的和跟一把铁钳子似的,他那点力道又怎瓣得开? “一个人回来的?”樊昌颤声问道。 “好像还带了一个姑娘!”小二道。 樊昌一下子觉得全身的力气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全身有些发软,但一股股热血却又从身体各处冲向大脑,让他欢喜欲狂。 1739:不见 孔连顺轻轻地掩上了房门。 屋里传来了女子号淘的大哭声和男子压抑的低泣声,他默默地在门口站了片刻,轻轻地摇了摇头。亲人相聚,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啊,可自己想要等到这一天,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这一次回长安城,可怜自己便只能蹲在一处隐蔽的地方,偷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女,便不能不狠着心肠离开。 不是不想见他们,而是跟在自己身边的附骨之蛆又哪里容自己前去相见。便是这偷窥片刻,还是自己苦苦哀求得来的。 相比起自己,樊小妹虽然这些年命运多舛,吃尽了苦头,但总算还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一家人亲人团聚,当真让人艳羡。 屋内,樊昌轻轻擦去女子脸郏之上的泪痕,昔日分别之际,小妹还不到十岁,眼下,却已经变成了大姑娘了。昔日的青涩幼稚早已不见踪影,那一双深蕴着看透世事的深遂,让樊昌却是格外地痛心。 这些年,小妹遭遇的苦痛,樊昌不想问,也更不想知道,因为那会让他发狂的。 “小妹,过去一切,犹如一场恶梦,永远不想再去想,从今天起,便是你重新活过一回,有大哥在,就没有人能欺负你,谁敢欺负你,我把他剁成十七八块。”樊昌声音很温柔,但话里的语气却是杀气腾腾。“现在,我护得住你。” 樊小妹低低地嗯了一声,就像小时候一样,大哥站在身前的时候,总是能让她感到安心。 伸手握住小妹的手,樊昌站了起来,“走,我带你回去见爹娘和二哥三哥,现在咱们家与以前可大不一样了,家里许了田地,新起了三间大瓦房,粮仓里的粮食多得吃不完,你的那个小房间,我让爹娘他们一直收拾得干干净净,就等你回去住呢。我已经让人回家去报信了,这个时候,家里一定弄了满满一桌子菜肴,就等着咱们回去呢。” 樊小妹的脸色却瞬息之间变得苍白了,她坐在那没有动,樊昌一拉之下,她身子一歪,却又挣扎着坐了回去。 樊昌一楞。 “小妹,你怎么啦?” 樊小妹低垂着脸,脸色愈发苍白。 樊昌心中大震,蹲了下来,将樊小妹的双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心,抬头看着妹妹的脸,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地上,两片嘴唇咬得紧紧的。那神色,让樊昌蓦然想起小时候,跟妹妹不愿意做某件事情的时候一模一样。 “小妹!”他低声道,语气之中带上了乞求之色。 “我不回去!”樊小妹的语间有些颤抖,带着哭腔,但却透露出决然。说完这句话,她似乎从身上卸下了千斤重担,抬起头来,看着窗外,神情坚毅。 “小妹。”樊昌道:“我知道,当初你们在外的时候,日子再难,爹娘也不敢卖了你,可是他们必竟是我们的爹娘啊。子不言父过,儿不嫌母丑,你说是不是?” “我不回去。我只要见到大哥就够了。”樊小妹的眼神定定地看着某处,“这些年来,我一个人也过惯了,我也不用哥哥养着我,妹妹能在这里活下来。” 樊昌心中大痛。 当年父母被掳掠到了常宁之后,像他们这种没根脚的普通老百姓自然是最被期压的那一部分人,父母山穷水尽,又遇上了过不去的坎,没奈何之下,卖了小妹,这才渡过了那段日子,勉强活了下来。现在看起来,这件事情对于小妹的打击,恐怕是刻骨铭心。以至于对父母兄弟都心生怨恨,不愿再相见。如此想来,如果不是自己这个大哥,小妹愿不愿意回来,都还是一个回题。 “小妹,总要见一面吧,大哥带你回去,就见一面,然后大哥就带你回来,以后就跟着大哥过,好不好?你不想见,那就不见,行不行?”樊昌小声求道。 樊小妹紧紧地咬着嘴唇,眼神仍然看着窗外,脸孔有些扭曲,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但眼中却商有一滴泪水淌下来,这些年来,自己的泪水似乎流干净了吧。 “相见不如不见,大哥,他们卖我的时候,情份就断得干干净净的了。大哥,你想骂我就骂我,想打我就打我,我是绝不回去见他们的。如果不是还想见大哥你一面,当初孔掌柜将我从那个地面赎出来的时候,我早就一死了之了。”樊小妹轻轻地道。“我这样的,还是死了比较干净。” “不,小妹。”樊昌心中大为恐慌,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好,不见便不见,大哥不逼你,但你也不要有什么其它的念头。回头我在马王集给你弄一个院子,你就在这里住下来,大哥就驻扎在马王集,你每天替大哥做饭好不好?我可是记得,你从小做得饭就极好吃的,大哥这些年,一直想着那个味道呢!” 樊小妹苍白的脸上浮上了一抹红潮,看着樊昌:“好,大哥,以后我天天给你做饭吃。” 樊昌重重地点了点头。 孔连顺坐在靠窗的位置,一碟毛豆,一壶酒,正在自斟自饮。看到樊昌大步走了过来,连忙站了起来。 樊昌双手抱拳,向着孔连顺一揖到地。 “大恩不言谢,以后孔老板有什么为难事,尽管招呼我樊昌。” 孔连顺笑道:“一点小事,樊将军不必记挂在心上。” 樊昌摇头道:“于孔老板而言,这是一件小事,但于樊某人而言,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孔老板,这一次一共有多少用度,樊某人一定会还给您的。我知道,一千两银子,恐怕不够这一次的花销。” “樊将军说钱干什么?”孔连顺摆手。 “这可不行,孔老板帮我找到了小妹,这份恩情已经巨大,岂能再让孔老板垫钱的道理!”樊昌执着地道。 “好吧好吧,樊将军这样说,我也不矫情,这一次打到小妹,拢共也就用了四五千两银子,其中大头是小妹的赎身银子。樊将军什么时候方便了,再还给我可好?”孔连顺笑道。 “好!”樊昌用力地点了点头。看着孔连顺,问道:“我小妹这些年一定吃了很多苦头是吧?” 孔连顺迟疑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一个女孩子这些年有遭遇到什么,樊将军想必也很清楚吧?那样的地方......” 樊昌脸色铁青,“那些欺负过我小妹的人,我会一个个找到他们,将他们砍死的。” 孔连顺叹息道:“最初的那个人,的确倒是可以找到的,可是这些年来,那么多个,怎么找,怎么杀?樊将军,恕我直言,这样的事情,不如忘掉。” “小妹不肯回家。”樊昌双手捂着脸庞,肘撑在桌上,一时之间,堂堂汉子竟是泪流满面。 孔连顺一怔,接着便想清楚了内里的缘由。“她这些来受了太多的苦,心中有怨恨也是必然的,必竟当初她才不到十岁,便遭了那样的大难,这些年来,又何曾过过一天的舒坦的日子呢?樊将军,此事只可慢慢来,万万不能强求啊!” 樊昌点了点头,“我明白。” “小妹既然不愿回家,不若就去我那宅子先安顿下来。以后再慢慢相劝,你看如何?”孔连顺问道。 樊昌有些犹豫。 “樊将军不必担心,我孤家寡人一个,买那宅子,也不过是一个商人习惯于置产而已,我就住在酒楼好了,正好照看我的生意。”孔连顺笑道。 “那就麻烦孔老板了,一客不烦二主,这份情谊,我樊某人记着呢,小妹便请你帮我安顿一下,我总得回家去一趟,我派人给家里送了信儿,现在家里只怕都还盼望着我带着小妹回家呢!” 孔连顺叹了一口气。 “慢慢来,过些日子,小妹心中的怨愤之气渐消之后,再相劝吧。” 樊昌走出好运来酒楼,回头望时,楼上那个窗户,露出了樊小妹的面庞,他用力地挥了挥手,翻身跨上战马,向着远处疾驰而去产。 樊家如今早已不是当年的贫困模样了,回到家乡,分了田地,有了房屋,大儿子又成了大明的将军,就驻扎在本地,一家人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四乡八里,谁不奉承着他家呢?以前的小小村落,随着马王集的兴起,如今早已是一个规模极大的庄子里了。 今天樊昌的亲兵一路策马狂奔送来了喜讯,更是让樊家欢喜若狂,如今的樊家,可算是家大业大了,樊昌的两个弟弟,也都已经说了媳妇,生了孩子。如果说还有什么心事的话,也就是樊小妹的不知所踪了。 现在,最后的一块心病也没了。一大家子从得到信开始就忙忙碌碌,准备好了最好的美味佳肴,只等着樊昌带着樊小妹归来。两个老人,更是一直站在院子里,翘首以盼地望着庄子通往外面的大道。 清脆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两个老人精神大振,但紧接着便看到,只有一人一骑,策马狂奔而来,不由得都是脸色大变。 1740:拜托 院子不大,但在现在的马王集来说,却也是价值不菲,马王集虽然说只是昌渚下面的一个镇,但这里聚集的人丁,却比县城要多得多.两国商人在这里交易让这个过去曾经的战场变成了一个繁华的城市. 不但人丁要多,财富也要更多,而这些带来的结果,就是马王集内的地价,房价,比起昌渚还要更高一些,特别是那些商铺,更是千金难求. 孔连顺的这个院子,却是闹中取静,在马王集,算是极难得的一个地方了,这也就是孔连顺来这里早,眼界也好,才能谋得这个地方. 樊昌与孔连顺相对而座,女子则不时地进进出出,每一次进来,都会带进来一盘色相味俱佳的菜肴,笑意盈盈地放在两个之间的桌子上. “樊姑娘,菜够了,你也来吃一点吧.”孔连顺笑道. “孔大哥,你和大哥先喝着,还有一个汤,就完事了.”回到故乡的樊小妹,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找回过去的活泼,一边往外走,一边清脆地回答着,两条大辫子甩来甩去,整个人如同一只轻巧的麋鹿. “这才是我小妹真正的模样.”樊昌轻声道:”孔兄,多谢你了.” “谢我什么?”孔连顺笑道:”我不过借了这个小院子而已.” “我知道你经常过来劝说她.”樊昌摇头道:”有些话,我来说,当真不如你这样的外人来说,更能让她听得进去.至少现在我跟她说起爹娘来,她的抵触情绪不再像以前那样强烈了.也许再过上一段时间,她就能答应跟我回家了.” “樊兄,不急.”孔连顺摆摆手道:”小妹这些年来遭了大罪,心中有怨气那是必然的.一点一点地化解吧.” “唉,怎么能不急呢?父亲哀声叹气,母亲日日哀哭不已,两个兄弟家里也是鸡飞狗跳,一大家子,现在乌烟瘴气的,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呢!”樊昌叹息道. 脚步声传来,两个人眼光闪动,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这个话题. 端着一碗汤的樊小妹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将汤放在桌子中间,随手解下腰间的围裙,孔连顺早已站起身来,替她拖开了椅子. “小妹辛苦了,快来坐下,咱们一起喝一杯.”孔连顺道. 樊小妹嫣然一笑,”多谢孔大哥.” 樊昌也是笑道:”小妹,今天我专门买了果子酒,你可以多喝一点.” 樊小妹轻笑起来:”果子酒多没劲啊,我要和你们喝的二锅头.” 樊昌一怔:”这酒烈得很.” 樊小妹一笑,提起酒壶,给樊昌和孔连顺二人满人,顺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大哥,这些年,我不知喝了多少烈酒?真要说起酒量,你不见得比我强呢?我这酒量,可是炼出来的.” 樊昌脸色惨淡,樊小妹却是神色不变,端起酒杯:”大哥,孔大哥,我敬你们,先干为敬.”一仰脖子,一杯极烈的二锅头点滴不剩,全都进了肚子,脸上却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樊昌眼眶有些泛红,端起杯子,手都在微微发抖,孔连顺却是神色如常:”小妹真是好酒量,来,樊兄,我们干.” 酒杯轻轻一碰,樊昌强忍着眼眶的酸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来来来,吃菜,孔大哥,你是开酒楼的,小妹我手艺不佳,你不要见怪.”樊小妹热情地为樊昌和孔连顺奉着菜,待人接物,自然而然,眼波流转,身段手势,一股异样的风情,自然而然地就流露了出来. 樊昌眼角微微跳动,孔连顺却是不动声色地在桌子底下轻踩了樊昌一脚. “小妹的手艺还用说嘛,比我那里几个大厨都要强呢.”孔连顺尝了一口菜,赞不绝口. “孔大哥真是会夸奖人,要不我赶明儿就去你哪里当一个厨子?我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白吃白喝,总得自己养活自己不是?”樊小妹掩嘴轻笑道. “小妹!”樊昌看着她,声音提高了不少:”什么白吃白喝,难道你大哥我堂堂的大明将军,还能让你饿着吗?” 樊小妹坐了下来,微笑着道:”大哥,你自然是能养活我的,可我不能理所当然啊,你以后还要娶嫂子呢,总不能小姑子一直跟着你吧?” “这是什么话?”樊昌怒道. “大哥你别生气,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呢,能白吃白喝你的,高兴都来不及呢,可是我呢,还是想着凭自己本事养活自己,大哥你放心,这些年来,我什么苦没有吃过?什么事没有做过?想要养活自己,也不是什么难事.”樊小妹道. 樊昌一阵气苦,什么叫只有自己一个亲人.但看着樊小妹的神色,终究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便喝干了. “小妹要做事,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孔连顺笑道:”不过小妹你毕竟回来还不久,大明啊,跟大齐还是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你先熟悉熟悉这里的情况,了解了解以后想做什么?到时候有你大哥和我,不管做什么,在这马王集就没有做不成的.你说是不是?不急,不急.” “行,那我听孔大哥的,先好好地看看,想想,大明的确与齐国很不一样.”樊小妹笑着道. 樊昌叹了口气:”小妹,接下来我要出门一趟,恐怕要半个月甚至一个月才能回来,这一段日子,就不能看陪你了.” “大哥有公事尽管去忙,小妹一个人也过习惯了,不害怕的.”樊小妹微笑着道. 樊昌心里阵阵刺痛,小妹越是显得成熟,自然,他心中便愈是不好受.苦难是成长的磨刀石,可妹妹还只有十七岁,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只能让他心痛. “樊兄是驻守马王集的,怎么这一次要出去这么久?”孔连顺一边吃着菜,一边随意地问道. “也没什么,前段时间,不是有两百老兄弟退役了吗?上面分派的新兵马上要到桃园郡了,我得去哪里接新兵.”樊昌道. “桃园郡距咱们昌渚也不过几百里路而已,虽然还没有通轨道车,但水泥大道却早就畅通无阻,来去为何要这么多天?”孔连顺有些讶然地问道. “新兵嘛,总是要磨练一番,孔兄难不成认为我会拿着马车将他们当大爷一样接回来?”樊昌笑了起来,”这几百里路,便是他们进入军队的第一道坎.过不去,我可是要将他们退回去的,从哪里来,就滚回那儿去,我的麾下,可不要孬种.” “你这是要先打三百杀威棒啊!” “算不上.”樊昌摇头道:”真正的杀威棒,要等他们进了军营,真正成为了我的下属之后才会开始呢,这一次,只不过是看看他们什么成色罢了.顺利的话,半个月回来,不顺利的话,那可就要更长了.” “你们大明的兵,虽然拿得多,可也真苦得很.我在齐国的时候,可没有看到过他们像你们这样练兵!”孔连顺笑道. “所以他们干不过我们.”樊昌笑道:”孔兄,这一次我出去,小妹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我也就是没事儿的时候过来陪小妹说说话罢了,马王集就这么大,谁不知道这里住着你樊将军的小妹啊,那个敢来骚扰滋事!” “说说话好.”樊昌连连点头:”多给小妹说说咱们大明的事情.” “没问题.”孔连顺笑道:”不过接下来,我也只能抽空过来了,田家的人就要过来了.” 樊昌微皱眉:”他们还没有死心?田家纵然势大,也不能强买强卖吧?孔兄,这一次我去桃园郡,要不要我帮帮忙,我虽然人微言轻,但王筠将军还是有面子的,再者贲郡守不是也看不惯田家吗?” “算了,胳膊扭不过大腿.”孔连顺笑道:”人家看上了这块风水宝地,再者给我的条件也不低,仍然让我当掌柜,只不过要加入他们田氏大旗之下而已.樊兄,就不麻烦你们了,王筠将军也好,贲郡守也罢,真要讲起来,他们对上田家也没有丝毫优势的,再者了,他们也不可能为我跟田家死磕吧,贲郡守已经很帮我了,如果不是他放出话来,田家岂肯给我现在条件,只怕要将我扫地出门的.” 樊昌叹了一口气,孔连顺这话倒是说得没有错,田氏的家主田真,那可是国安部的二号人物,与国安部的头号人物深居简出,少有人认得不同,这位田真可是更为大明人所熟悉.而且田家更是皇帝陛下自沙阳起家时的老班底,这样的人家,又岂是他们能抗衡的. “可惜我见不以陛下,要不然,一定狠狠地告他一状.皇帝陛下圣明,岂能容他们如此肆无忌惮,天下好东西多了,好酒楼也多了,难不成他们看上一家便想谋夺一家吗?”樊昌愤愤不平地道. “樊兄,你以后青云直上,说不定真能见到皇帝陛下,再说了,我抱上了田家的大腿,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啊!”孔连顺笑咪咪地道. “以前是自己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以后只怕就由不得你了.”樊昌叹道. “他们的一个大掌柜很快就要来这里和我谈了,我尽量争取多一点利益吧.” “也就只能这样了,这一次我去郡城,拜托王将军去跟贲郡守说一声,如果贲郡守再放一点话出来,对你多少也有些帮助.至少多争取一点利益.”樊昌道. “那就多谢了.” 1741:恼火的任务 桃园郡,将军行辕,偏厅。 王筠带着樊昌一起,等候着大将军甘炜的召见。 其实在桃园郡,这座将军行辕本来是王筠的,不过自从野狗跑到桃园郡之后,王筠便不得不搬出了将军行辕,另觅了一处地方。 与野狗相比,无论是职务,还是资历,战功,他都没得比。在整个武陵战区,这位大将军身份特殊,便是战区老大,大将军吴岭,对野狗也是容忍三分的。好在野狗对于武陵战区的所有事情基本上都是大撒手不管的状态,对于吴岭安排下来的事务,从无异议,两位大将军倒也是相处融洽。 当然,其中还有不有另外深层次的意义,出身老牌官僚世家的王筠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意去想。皇帝用人的手腕,炉火纯青,野狗到武陵战区,不但意味深长,却也丝毫没有折损战区的战力,从另外一个意义上来说,反而是有所加强的。野狗的战斗力,那是勿容置疑的。 同作为将领,王筠对野狗是充满敬佩的,那就是一个战场疯子,那怕如今身居高位亦然如此。当然,级别更低的樊昌对野狗这样的人物,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今日被王筠带来见这位名声远播的大将军,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忐忑。以他这个级别,想要直接晋见野狗,还是差了些意思的。 “你说的这个事情,回头我跟甘大将军说一声,不过大将军的性子你也有所耳闻,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只怕他不大爱管。不过我倒是可以给田家打声招呼。”王筠小声对樊昌道:“这孔连顺既然于你有大恩,咱们当兵的,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该做的事情,自然是要做,但既然那孔老板已经向田家屈服了,我们也不能硬拗过来,田家,说实话,还真是得罪不起,最多能让你那位恩人不吃亏。” “谢谢王将军,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樊昌感激地点点头,“我也就这点念想了,田家,树大根深,实在招惹不起。” 王筠呵呵一笑:“其实真说起来,我倒不怕他们,但你就不同了,你还年轻,前程远大,这样的人物,的确不能得罪,要不然,这样的人,成事或者不足,败事当真有余,有时候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能让你倒霉上好些年。这件事,顺势而为吧。” “是,末将明白了。”樊昌点点头。王筠已经把这件事情给他瓣开了揉碎了讲了个清楚明白,他也清楚,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一名卫兵小跑着进了偏厅,笑道:“王将军,樊将军,大将军请二位进去呢!” 二人同时站了起来,樊昌心中却是一阵疑惑,请王将军倒也罢了,今天自己是作为王将军的跟班过来的,怎么这卫兵还专门捎带上了自己呢?这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细节,但至少说明了大将军是清楚自己今天要来的。 二人走进野狗的公房,一眼瞅见绰号野狗的大将军甘炜,樊昌先是一阵激动,然后便是愕然。因为野狗呈现在二人身前的形象,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浑身大汗淋漓的野狗**着上身,正拿着一条大毛巾擦试着,让樊昌触目惊心的是大将军那身上横七竖八的伤疤,当真是数也数不清。 “见过大将军!”两人同时抱拳行礼。 “坐,坐!”野狗呵呵笑着,指了指边上的两个座位,顺手将毛巾抛给了一边的卫兵,眼睛一扫樊昌,樊昌顿时觉得浑身寒毛倒竖,似乎是被野兽瞪了一眼一般无二。一时之间,不由暗自咽了一口唾沫。 “这便是你说的樊昌吧?”野狗走到樊昌跟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 “大将军,就是他。”王筠笑道:“樊昌是从小卒一步一步地靠着的战功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身上的伤疤虽然远远比不上大将军您,但也着实不少了。” 野狗大笑,“脱了衣服,让老子看看你身上的功勋!” 樊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三两下便扒下了上衣,露出了胸脯之上那一道道狰狞的伤疤。 “好,不错!”野狗绕着樊昌走了一圈,“格老子的,伤疤都在前头,比老子强。”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背:“瞧见没有,老子后背上也有很多伤疤,那是逃命的时候被人砍的。” 这话说得樊昌一头的汗,不知怎么接下去。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野狗大笑着:“当年我跟着皇帝陛下,经常被人追得兔子一般满山跑,不光是我啊,皇帝陛下,和尚,小猫他们背后都有伤疤。皇帝说过,该奋勇上前的时候,哪怕明知是死,也要上,但该保命的时候,就该撒丫子跑路,活下来才是正经呢!时势不同,就有不同的选择。” 樊昌咧嘴苦笑,这可与他平时教训手下不一样。但大将军说的话,他又不敢反驳。 “不错不错。”野狗示意樊昌穿上衣服,转身了回去,直到此时,樊昌才发现,传闻之中这位大将军是一个瘸子是真的,大将军一只腿明显比另一只短了一些。站在哪里还不觉得,一走路,立时便显露无遗。 随意裹上一件衣服,野狗坐回到了大案这后,看着王筠,道:“老王啊,这件事呢,我也很挠头,但有人专门给我写了信来了,便也不得不照办,你带来的这个樊昌,既然是身经百战,我也就放心了。” 王筠苦笑:“大将军,说实话,这样的事儿,我真是不想接,但又没有办法。那人,来了没有?” 野狗点了点头,转头对卫兵道:“去把人叫过来。” 樊昌看着两人,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王筠,我舌头不利索,这件事,你给他说。”野狗吩咐道。 王筠点了点头,看着樊昌,道:“越京城有一位大人物的公子,要来军队之中渡渡金。”说到这里,王筠干咳了一声,看了一眼野狗,见野狗毫无表示,便接着道:“这位大人物呢,自己便是身经百战,所以呢,要求自己的儿子必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到最基层的地方去,我们挑来挑去,便挑了你哪里。” 听到这里,樊昌已经感到不妙了。 “将军!”他霍地站了起来。 不等他反对,野狗已是在上面敲着桌子,“樊昌啊,这不是跟你商量,这是命令。” 一句话,便让樊昌哑口无言,心中直叹倒霉,这样的狗屁倒灶的事情怎么会落到自己的头上,渡金渡金?大明军队里,现在也兴起这一套了吗? “人呢,已经到了大将军这里了,这一次,你就把他领回去。职务嘛,战区给了他一个致果校尉。” “这人,在新兵营里头呆过吗?”樊昌闷闷不乐地问道。 “没有!”王筠斩钉截铁地回答让樊昌更加的郁闷。 “那要怎么一个渡金法?”樊昌苦笑:“军队里最烦的就是这种人,我只怕他在军队之中无法立足,要不,我带回去就让他在我身边做一个闲职?”脑子里转了半响,似乎自己身边也没有闲职啊。 “不行,他必须要在基层带兵。”王筠道:“这一次你部不是补充了二百新兵吗?就让他带这两百新兵就好了。” 樊昌扁了扁嘴,“王将军,大将军,新兵入营,都是要进行磨斟的,这位爷连新兵营都没有呆过,镇得住场子?要是连新兵也镇不住,以后又如何在军中立足?” “这就是你的事情了。”野狗哼哼道。“总之,我希望他离开你部队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军人。” “他能吃苦不?” “我能!”野狗和王筠还没有说话,一个清郎的声音从后堂方向传了进来,一个身穿致果校尉军官服饰的年轻人大踏步走了进来。 “见过大将军,见过王将军,见过樊将军!”年轻人向着三人依次行礼。 野狗呵呵笑着,腿依然搁在大案之上,大刺刺地受了这年轻人一礼,王筠却是不引人注目的侧身让了让,樊昌却是直勾勾地盯着这个年轻人。 “樊将军,我能吃苦。”年轻人大声道:“将军只管把我看着普通一兵便好了。其它人怎么做,我自然也就怎么做。” “那你怕死不?”樊昌脸色阴沉,眼前这位公子哥,当真是细皮嫩肉的,身材虽然高大,但一看就是真没有吃过苦的那种人啊。 “不怕。”年轻人回答得毫不拖泥带水。 王筠脸色微变,想要说话,但野狗扫了他一眼,他只能闭上了嘴巴。 “好得很。”樊昌突然笑了起来:“接下来我便要带着人回昌渚去,不过呢,咱们可不是坐车回去,而是全副武装的行军,这是我带的部队的传统,怕不怕死的我先不说,且先看看你能不能吃苦吧!” 说句心里话,像樊昌这样的从底层靠战载一步一步地爬起来的人,对于这样的家伙,实在是一点好感也没有,看着这个年轻人,他就不由得想起了以前自己的亲兵小乙,小乙身上也是伤疤累累,但却因为没有升到校尉而不得不退役回家,眼前这家伙,只怕连军队是什么样子,战场是什么样子根本就没有概念,但一出来就是致果校尉,怎能不让人生气。 贵公子!他在心中哼了哼,从抚远到昌渚这几百里路,我就要让你知难而退。 1742:下马威 樊昌带着化名闵齐的小军官一脸不高兴地告辞离去,看着他们的背影,王筠先前脸上的轻松全然不见,一脸怨气地望着野狗:”大将军,我还是觉得把人放苍狼营或者您的亲卫营更好.” 野狗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想啊,但不行啊!一来是陛下不许,二来,我的亲卫营,还有苍狼营以前都在中央战区,里头的好头军官都是从烈火敢死营中调出来的,这些人长期在宫中宿卫,只怕都认得这位,就算我敢不听陛下的话,但让那些军官认出来,你说会发生什么,那不是去了一个历练的军官,那是给他们弄去了一个祖宗.” 王筠有些忧愁,”樊昌很不高兴,这位是从最底层杀出来的军官,练兵极其严格,大将军,我感觉他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位赶走的.” “他要是能让这位受不了被赶走,那也是他的本事.”野狗笑嘻嘻地道.”因为我也想将这位赶走,不过不敢说而已.” 王筠眼前一亮,”这么说来,他要将这位赶走了,您不会怪罪他?还有陛下也不会怪罪他?” 野狗大笑:”他要真做到这一点,我觉得他的位置还可以往上升一升.这位呆在哪里,那里都有压力啊!最好是把他弄到西地或者楚地去历练,我觉得是最好的.” 王筠连连点头:”英雄所见略同,英雄所见略同啊.” 健步如飞走出将军行辕的樊昌,在看到自己亲卫的时候,也看到了自己亲卫的身边,还站着另外两个人牵着战马站在哪里. 樊昌和他的卫兵翻身上马,紧跟着樊昌而出的闵齐亦与那两个人翻身上了马. 樊昌冷冷一眼扫了过去. “樊将军,这是我的亲卫.”闵齐赶紧解释道. 樊昌呵呵一笑,将手一摊,身后卫兵立即会意地从怀里掏出一份册子,递到樊昌手中.樊昌翻开,排在第一位的,便是姓闵名捷的致果校尉.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樊昌盯着那两人问道. 两人先是一怔,接下来还是恭敬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樊昌在名册之上一扫而过. “名册之上没有你们的名字,你们即不是我即将接收的新兵,亦不是我原本的部下,你们要跟着我去哪里?”樊昌嘴里说着话,眼睛却看着闵齐. 闵齐眨巴了一眼睛,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樊昌已经打马而去. “要么你一个人跟来,要么你和他们一齐回去.” 马蹄声伴着樊昌的话随风而来. “好胆!”一名随从怒道. 闵齐摆了摆手:”行了,你们回去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本来我也不想带着你们.”他回头对两个随从笑说了一句,两脚一叩马腹,紧追樊昌而去. 留下来的两人面面相觑,”怎么办?”其中一个问道 另一个皱眉想了片刻:”那樊昌摆明了是不喜欢公子啊,所以甫一见面,就是一个下马威,得,公子有脾气也硬得很,肯定不会服软啊,我们还得去找甘大将军去,刚刚那樊昌不是说我们不是他的兵吗,简单啊,我们找大将军去,给我们先一个在册军人的身份,然后直接调去他在的部队任职不就可以了.” “这一遍流程走下来,公子早就离开桃园了.” “你担心什么?”另一人大笑,”那支新兵队伍里,你以为就没有安排人?公子身份何等尊贵,陛下虽然说让殿下去最危险的地方,但相应的保护措施也不会少的.这里是桃园郡,又不是昌渚那样的地方.” 两人看着樊昌一众人等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转身又重新踏进了郡守府. 桃园车站,刚刚新建不久,自然比不得越京,正阳,沙阳这样的老牌大都市,但轨道车对于桃园百姓来说,仍然是稀奇物件,票价不贵,任何人都能承担得起,只不过现在桃园郡的运力还很有限,更多的还是运货,客运的一天,便只有上午和下午各一趟而已. 此刻的车站之内,下午的唯一一趟客运的轨道车刚刚到站,从车上走下来可就不是普通老百姓了,而是一个个的军人.这让本来应该闹哄哄的车站,显得极为有规纪,这些新兵一下车,立即就在军官的命令声中,站成了整齐的队列,鸦雀无声地等候着来接应他们的部队人员,每个人的脸上都透露出兴奋之色.因为从今天开始,他们就要成为一名正式的军人了.新兵训练营三个月的地狱之旅终于走到了尽头. 樊昌带着闵齐和自己的两名卫兵走进车站的时候,与他一齐过来的还有好几名军官.几人看起来都是认识的,互相打着招呼. “樊胡子,本来要找你喝酒去的,王将军却把你带走了,听说是去见大将军了,你小子是不是要升官儿了,以后别忘了提携提携老子啊!”几名军官围到了樊昌身边,打趣地道. 樊昌现在正一脑门儿的官司呢,看着几个熟人,没好气地道:”升个屁的官儿,是我自己有事求将军帮忙呢.” “你小子现在面子大啊,都能求到大将军门上去了,有了大将军开口,你什么事办不成?对了,听说你妹子已经找回来了,这是大喜事啊,什么时候请咱们喝一杯?” 樊昌指了指车站内那些新兵,”现在哪有时间,等今年大较的时候,我一定请你们.”说到这事儿,樊昌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丝笑容,不管现在家里怎么样,但小妹回来了,终究是一件喜事.”先办事吧!” “不忙.”一名军官嘿嘿地笑着:”樊大胡子,既然今儿咱们都聚齐了,不妨将今年摸鱼儿的顺序先定一定.” “董野猪已经答应我第一个上了.”樊昌嘿嘿笑着. “放屁,他也答应我第一个上了呢!”那军官冷笑:”私下里的勾当,咱兄弟可不认,董野猪也不能坏了规纪.” “那你想怎么样?” “简单.”那军官大笑:”划拳,赢得先,输得后,一人一个月,怎么样?” “划就划,我还怕你啊!”樊昌冷笑. “得咧,哥儿几个,过来啊!”军官大笑着,招呼着几人凑到了一齐,然后几个人互相瞪视了片刻,下一刻,吆五喝六的猜拳声顿时响了起来. 闵齐看得目瞪口呆,瞅着自己身边站着的樊昌的卫兵,低声问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赌摸鱼儿的顺序呢!” “什么是摸鱼?”闵齐接着问道. 两个卫兵大笑起来:”顶顶有趣的一件事,你以后就知道了.” 两人不说,闵齐也只能抓瞎,眼见着那边瞬间便决出了胜负,樊昌终是没有抢到第一,输给了最先与他叫嚣的军官,排在了第二位. 几个军官倒也光棍,一轮王八拳下来,决定了顺序,便就此散开,各自去找自己的队伍. 他们却不知道,此刻在那停着的轨道车厢内,几个人正在盯着他们. “这些军官在干什么,什么是摸鱼儿?”辅国公权云不解地看着身边的胡不归,问道. 胡不归解释道:”所谓的摸鱼儿,是前线军官们磨练新兵的一种手段,齐明两国,明面上自然是风平浪静,但暗底下,杀伐却从来没有停止过,没有大规模的交锋,但小规模地厮杀却一直在进行.这种摸鱼便是双方新兵的一种互相绞杀.借此来磨练新兵的一种手段.” 权云脸上变色,”这不是要死人?” 胡不归轻笑道:”当然会死人.不然辅国公以为每个月都报上去的军人伤亡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胡来,吴大将军不管?” “为什么要管?”胡不归摇头道:”听说吴大将军很喜欢.后来的甘大将军也喜欢,还说不磨不成器,不见见血,怎么能练出一支精兵悍卒?” “这什么摸鱼儿,殿下是不是也要去?”权云问道. “按理说,殿下是以致果校尉的身份去的,不算新兵,但这也说不定,如果带兵的将军认为殿下也需要磨练,说不定就派他带队去.”胡不归道. “这不行!”权云道. “辅国公,殿下一入军营,很多事情,便由不得我们了.要是让公子暴露了身份,这场历练就算是失败了.”胡不归摊摊手,道:”就算历练您也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会隐藏在左右,保护殿下的.”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就算有你,就能确保万无一失?”权云翻了一个白眼道. “这种摸鱼儿,其实类似于一种互相之间的猎捕,与沙场厮杀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大规模战场厮杀,我的确没有把握,但这样的小场面,胡某还是能应付的.” 权云想了想,对身边的另一个人道:”石先生,你不用跟在我身边了,去昌渚,帮着胡老一齐盯着.” 石书生摇了摇头:”皇帝陛下让我一直跟着您.” “我一个糟老头子,你跟着我干什么,再说了,我又不去别的地方,一直便呆在郡学里,有什么需要保护的.” 石书生只是摇头.”这个您说了不算,皇帝陛下说了才算.” “辅国公不用担心,贺人屠也在武陵,到时候把贺人屠也招呼过来就好了,万万不会出事的.” 1743:走回去 (今天去页面看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有了一个盟主,泪流满面啊!感谢书友泛蓝ph,自2003年开始在起点写书,到现在十五年了,你是我的第一个盟主呢!鞠躬感谢,你让现在的我,浑身充满了力量啊!) 樊昌凝视着站在眼前的两百名新兵,眼神从他们的的面孔之上一一掠过.这便是接下来三年里,要与他朝夕相处的战友了. “樊大胡子,人交给你了啊!二百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送新兵过来的军官重重拍了一把樊昌的肩膀,笑嘻嘻地看着他. 樊昌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很有问题. 一把抓住那个准备开溜的军官便拖到了一边. “说,怎么一回事?”他回头扫了一眼那边站得笔挺的二百条汉子. “什么怎么回事?与过去不一样吗?”军官一脸的无辜. 樊昌恶狠狠地狼一般地盯着他,”你他娘的是不是以为我是瞎子?这里头,起码有二十个,是他娘的新兵吗?新兵被老子瞅一眼,一个个差不多要酥半边身子,这些人他妈的从哪里来的.” 军官干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樊大胡子,跟你说明白话,我不知道,只是奉命行事,反正他们是以新兵身份进来的.你呢,就当新兵管着不就行了呗!” 樊昌呸地一声重重地吐了一口唾沫,”真他娘的让人恶心.这日子没法过了.”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呗!”军官苦笑着道. 樊昌斜了他一眼,”老子发现你去了新兵训练中心之后,以前的那股子血性他娘的也没有了,以后千万别上战场了,去了你会死的.” “操你娘的樊大胡子,你什么乌鸦嘴啊,就不盼我点好是吧?”军官大怒. 樊昌气呼呼地转身走到了二百新兵面前,眼光长久地停留在其中的一些人脸孔之上,那些人脸上毫无表情,与樊昌直视,丝毫不惧. 这是新兵?樊昌只觉得自己的大胡子一根根都快要向上竖起来了. “跟老子走.”他怒吼了一声,本来应当还要说点什么的,但这一刻,他是什么心情也没有了. 抚远营装备仓库,士兵们正在往一辆辆马车之上装着物资,这些都是配发给新兵的武器以及相应的装备,各部领了新兵之后,都会在这里将属于本部的一些物资顺便带回去.怒气冲冲的樊昌带着闵齐和两百名新兵一直走到了这里,便如同钉子一般地扎在一边,看着其它部队在哪里忙活着. “樊将军,我们的马车呢?”致果校尉闵齐走到了樊昌身边,低声问道. 樊昌斜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没有马车.” 闵齐一楞,看着别人马车上那高高垒起的装备,有些吃疑地问道:”没有马车,我们怎么将东西带回去?” 樊昌这一次是看都懒得看他了,”没有马车,东西就带不回去了吗?我们没长手长脚?” 闵齐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樊昌. 一个个樊昌熟悉的军官们赶着马车离开这里,笑嘻嘻地与樊昌告辞,看着他麾下的那些新兵,眼中都流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很显然,他们都知道樊昌想要干什么,事实上,这也是樊昌这些年来一直的规矩. 抚远营下,练兵最凶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樊昌,另一个就是驻扎在湘溪的绰号覃野猪的将领了,当然,与之相对应的是,这两支部队的战斗力也是最为强悍的,要不然,也不会是这两支部队一个驻扎在昌渚,一个驻扎在湘溪了.这两人可是抚远营将军王筠的心头肉.这一次覃野猪麾下没有退役的老兵,要不然,这两支部队在回去的路上,必然还是要明争暗斗一番的. 守备仓库的军官似乎也早就知道樊昌的习惯,也不理会他,等到其它人都离开之后,这才走了过来,指了指一边空地上堆集着的大堆物资,笑道:”跟以往一样,都给你放在哪里了.” “多谢.”樊昌冲他点了点头,回头横眼看了一下自己麾下的这两百新兵,冷然道:”跟我来.” 带着两百人走到那小山跟前,这才转过身来,看着他们道:”在新兵训练中心,想来你们该接受的训练也都接受了,也该知道怎么做,我就不废话了,现在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从这里到昌渚,二百三十里路,没有马车,没有马匹,你们只有一双脚板.不要以为你们通过了新兵训练中心的筛选,便已经成为了大明军队的正式一员了,你们还有关口要过,过不了这些关口,老子才不会要你们,会直接把你们退回去.” 此语一出,二百新兵中的绝大多数都是脸上变色,没听说还有这一茬啊!樊昌冷眼旁观,果然,在这些人中,那些一眼就能看出不一样的人,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樊昌心中冷笑,现在他已经看得清清楚了,队伍之中的确有整整二十个人,虽然看起来年龄不大,但他娘的那里就是新兵了,那一身的久在行伍里沾染而出的煞气,樊昌只需要瞅一眼,便能看出来他们的与众不同. 他们想干什么?无非就是自己身边的这位致果校尉了,现在大明的那些大人物们,当真是神通广大了啊,手伸到够长的.自己刚刚赶走了两个,这倒好,一下子来了二十个,而且还让自己根本就没有法子赶. 这些人一看就是骄兵悍将,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素质,只怕比自己麾下那些家伙还要强出不少. “反正老子要针对的又不是你们.”樊昌在心里冷笑着:”你们自然是受得了,没问题的,但老子身边这位细皮嫩肉的家伙,他能受得了?” “所有人,着甲,持兵!”指着那小山一般的装备,樊昌冷然道. 新兵们发着楞,樊昌也不理会他们,自己率先走到了其中,找出了一套盔甲,自顾自地便往身上套去,他的两个卫兵也是有样学样.闵齐在一边楞了一小会儿,也走了过去,找出一套盔甲,一样样地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柱香功夫过后,两百名新兵便全副武装起来,人人身着甲胄,腰胯佩刀,手持长枪,而那堆小山也减少了一半. 樊昌看了一眼闵齐:”你是这二百新兵的长官,现在由你来给他们进行分组,然后将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要扛走,一根针也不能留下来,今天,我们要连夜赶路.当然,如果你们带不下也没有关系,不过路上要是没得吃,没地儿住,那就只能忍着了.听好了,这一路之上,可不要想着住军营,吃现成的了,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闵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樊将军,这是惯例,还是只是这次是这样?我看其它部队并不是这样的.” 樊昌呵呵一笑:”当然是惯例,老子不管别的部队是怎么样的,老子的部队,一直都是这样的,要是不信,你可以去问问这里管库的军官.” 接下来他压低了声音,不无恶意地道:”这一路之上,有的是苦头吃,你要是觉得受不了,现在就可以去大将军府哭诉,给你重新安排一个地儿,怎么样?” 闵齐脸色一黑,默不作声地转过身,走向了那些不知所措的新兵. 樊昌冷眼旁观着闵齐的安排,不出他所料,那二十个与众不同的家伙很快便聚集到了闵齐的身边,然后很快地,新兵们便被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去,新兵们被分成了十个小队,每队二十人,每一队之中,都安插了两个老鸟. 地上的物资很快就被分配了下去. 樊昌走到闵齐跟前,看着身上空无一物的他,冷冷地道:”作为带队军官,首要的第一条,便是身先士卒,你觉得自己两手空空,行吗?” 两眼扫了一下,一伸脚,将一个箱子扒了过来,”扛上!” 那是一箱子弩机的弩箭,全铁打制的,每一箱子装着大约两百枚,重量超过了五十斤. 不看闵齐的脸色,樊昌自己一弯腰,提了一箱弩箭,扛在自己肩上,转头对着管仓库的军官道:”老金,老子的马暂时留在你这里,回头有人来骑回去,好好替老子喂着,别饿着他啊!” “每一次接新兵,老子就会成为你的马夫!”姓金的军官笑骂了一声,却仍是去将几匹马都牵走了,当然,也包括闵齐的马. 闵齐注视着扛着弩箭箱子大步前行的樊昌,沉默了片刻,弯腰也扛起了一个箱子,大步跟上了樊昌.队伍之中,有人想要上前,却被另外一人拉住了,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大将军府,野狗与王筠两人正在听着樊昌接兵之后的每一点动静,听到闵齐将要扛着重达五十斤的弩箭箱子走数百里路,都是面面相觑. “这樊昌,这么狠?”野狗瞠目结舌. “他一直都这么狠,要不然也不会成为我麾下最能打的将军.”王筠点点头:”我只是有些担心,他的花样儿绝不只这些.大将军,要不要我出面制止一下.” “既然是惯例,当然不能制止.”野狗摇头道:”齐王殿下本来就是来历练的,让他见识一下如狼似虎的军队是怎么炼就的,也不错.” “我就怕齐王殿下就此恶了樊昌,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将领.” “你觉得我们大明未来的皇帝陛下就只有这一点肚量?”野狗哧哧地笑着:”虎父岂有犬子?” 1744:罚 (今天仔细看了一些书友的质疑,嗯嗯,是很有道理的,不过这些,枪手自然也是想到了的,所以在后面会慢慢交待的,这是一盘大棋呢,自然要慢慢地下啊.) 闵齐一屁股坐在小小的帐蓬内,脱下靴子和袜子,看着脚上一个个的大血泡,龇牙咧嘴,伸手摸摸两个肩膀,只怕上面的光景比脚下好不了多少.他哪里吃过这种苦?这一路上,只不过是靠着一口气撑着罢了,一是不想折了父亲的名声,二来,他也是真不想向这个樊大胡子折腰. 这樊大胡子摆明了就是故意折腾他呢. 帐蓬帘子被掀开,两名士兵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手里用头盔西兜了一盔热水. “殿下,这血泡必须今天都戳破罗,不然明天更受罪.”两人蹲了下来,将闵齐的脚抬了起来,搁在自己腿上,另一只手已是摸出了一根针,手法利落地替闵齐挑着血泡. 闵齐丝丝地抽着凉气,眼神却瞄向外边:”樊大胡子呢?让他瞅见,又要收拾我们.” “不见了!”一名士兵道:”神出鬼没的,也不知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呢?这才走了三四天呢,一天才走二三十里,他故意拖着行程.要是急行军的话,最多六七天,我们就能走到昌渚去.” “全副武装还扛着这么多东西,我们吃得消,那些新兵受得了?”另一个摇头道:”受不了的.别看大胡子凶神恶煞的,但带兵其实还真是有一套的,这样循序渐进,几百里走下来,这些新兵的确要上一个档次.” 闵齐有些好奇:”你们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吗?” 士兵笑道:”殿下,咱们烈火敢死营的训练,比这可残酷多了,烈火敢死营以前都是从各部之中抽调老兵,这两年才开始招收新兵,那淘汰率,呵呵,一百个里,能留下来一个吧.这一百个人,可都不是什么也不懂的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都是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军校尉家的孩子,从小就接受正规的军事训练的.相比起我们那里的训练,这只能说是毛毛雨.” “真有这么厉害,平时也看不出啊!”闵齐讶然道. “殿下身份尊贵,这些东西哪里能让您看见呢!”士兵笑道.”等这些人能进宫值勤的时候,那已经是过五关斩六将了.” 闵齐点了点头:”我以前真是把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兵看简单了,难怪我大明军队天下无敌,不说你们了,就是这普通的边军的训练,我都有些吃不消.对了,今天我们扎营,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在山顶上扎营,弄点水都困难,在下面平地上扎营不好吗?樊胡子这是亡我之心不死啊,一心想要赶我走,哼哼,我还偏跟他杠上了.看看谁最后能熬过谁?” “殿下这可是错怪那个大胡子了!”一名士兵用热水小心地替闵齐清洗着脚,”今天这天气估计会有一场大雨,山脚下有一条小河,驻扎在下边,省事是省事了,但万一发了大水呢,所以啊,上山扎营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今天会有大雨?看起来天气不错啊!”闵齐不解. “殿下,极有可能下大雨,这都是一些观云识天气啊啥的,都是一些小窍门.你身份尊贵,晓得这个干啥?” 闵齐眨巴了一下眼睛,”你们说,我父皇懂不懂这些事情?” 两个士兵都是笑了起来. “这么说来,我父皇可都是懂得了.以后这些事儿,你们有空就跟我说说,父皇懂的,我必须懂啊!”闵齐断然道. “那行,接下来的路上,我们跟殿下讲讲这些.”士兵笑道. 几人正说着话,隐隐的闷雷声传来,伴随着雷声,呜呜的风声也呼啸了起来. “得,这天说变就变了,殿下先歇着,我们得去看看,这帮新兵笨手笨脚的,也不知在新兵营是怎么训练的,连个帐蓬都扎不好.”两个士兵站了起来. “你们去忙吧!” 雨说来就来,片刻之间,哗啦啦的雨点便劈劈啪啪地砸在了帐蓬之上,闵齐听着外头传来的忙乱的声音,不由叹了一口气,就算是有人帮忙,这帮新兵还是不行啊.听着外边的惊呼之声,竟是一个本来已经扎好的帐蓬,被一阵风给掀翻了. 这雨下得恁大,真如那个士兵所说,这样的雨要是下得时间长了,那小河非得泛滥不可,这要是在河边扎营,只怕就要全军覆灭了.辅国公说人生处处皆学问,这可真是不假.这次行军,苦是苦了点,但倒也能学会不少东西.就是樊大胡子那张死人脸,难看之极.这还只走了一半路呢,指不定接下来还有什么折腾. 父皇这一次让自己来历练,看起来就是打算让自己来吃苦的啊.吃苦倒也不怕,但受气就让人真得很难受了.要是再不学点东西,回去没得让父皇笑话. 正想着心思,帐帘子门哗地一声被的撩开,一阵风雨呼地一声便从打开的帐帘子门冲了进来,闵齐一抬头,便看见了樊昌站在门外的雨地里,正瞪着一双牛眼看着他. “樊将军,你回来了啊?”闵齐道. “站起来.”一声怒吼,让闵齐下意识地一下弹了起来,却忘了自己鞋袜都没有穿.刚刚挑破的血泡落在地上,一阵钻心的疼. “樊将军,您怎么啦?”闵齐强自压下心里头的怒火,低眉顺眼地问道. “怎么啦?”樊昌指着外头无头苍蝇一般忙着的士卒,怒道:”你是谁?” “致果校尉,闵齐!” “原来你还记得你是致果校尉啊,但你好像忘了你还是这二百人的头头!你的士兵现在正淋着雨,受着苦,你倒好啊,舒舒服服地在帐蓬里坐着啊,这帐蓬是你自己搭的吗?”樊昌吼道. 闵齐打了一个突儿,这帐蓬,还真不是他自儿个搭的. “滚出来,和你的士兵一起去干活儿,一块去淋雨,一块去受苦.”樊昌打雷般的吼声,震得闵齐耳朵嗡嗡作响,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樊昌已经是一步跨了进来,一伸手扣住闵齐的肩膀,就这样将他拖到了外边的雨地之中. “现在,我要亲眼看到你亲手搭建起一座帐蓬来,搭不好,你就在雨里睡好了.”樊昌吼道. 正在忙活的士兵群中,立时便有人准备走过来了,樊昌却似乎早有预料一般,横眉冷对地看着那些士兵,出来啊,出来好,老子正好一齐收拾,然后把你们统统撵走. 闵齐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步走向正在忙碌着的士兵,那些士兵看见这个样子,也都立时偃旗息鼓了. 所有的帐蓬终于还是搭好了,虽然有一些歪七扭八,但至少没有在风雨之中没有被掀翻了.二百名士兵此刻却直挺挺地站在雨地里,樊昌如同一头狼一般地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 “一场雨,就让你们原形毕露.”樊昌显得有些气急败坏,”没有巡哨,没有明岗,没有暗岗,他妈的什么都没有,老子这一路之上就这么走了上来了,这要是老子是你们的敌人,现在你们还有人活着吗?全他妈的都变成死人了.” 他拿眼睛狠狠地扫着那明显不是新兵的二十个家伙,新兵不懂,这些人也不懂,很明显,这些人的心思,都在闵齐身上,那个人会关注这些事. “樊将军,这是在大明腹地,哪里会有敌人?”闵齐小声道. “闭嘴!”樊昌回头瞪视着他:”谁说在大明腹地,就不会有敌人了,谁告诉你的?身为致果校尉,你他娘的就是这样带兵的?这要是在战场之上,谁他娘的成为你的部下那就是倒了血霉了,死了就不知道怎么死的.不服气啊,瞪着我是吧?是不是还想揍我一顿啊!” 闵齐呼呼地喘着粗气,现在他的模样,当真是惨兮兮的.赤着脚,浑身上下不但湿透了,还溅满了泥点,倒似是一个小乞丐一般. 樊昌一开骂,嘴里这带上了不干不净的,闵齐险些便爆发了出来,他倒是真想揍这家伙一顿,不过这一开揍,军队可就真呆不下去了.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至少在武陵战区,是不可能在干下去了,那也就意味着自己的这一次历练以失败而告终了. “闵齐,老子现在告诉你,身为一个军官,冲锋的时候,你应当在前面,撤退的时候,你应当在后面.受苦的时候,你应当与你的士兵们同甘共苦,享福的时候,你应当是最后一个拿到好处的那一个.这才是咱们大明的军官,才是咱们大明在战场之上无往而不胜的法宝,就你这样带兵,上了战场,谁肯跟着你这样的长官干!”樊昌气呼呼地转过身来:”所有士兵,现在回帐蓬把自己给老子收拾停当罗,闵齐,身为致果校尉,领兵无方,给老子绕着这个营地跑十圈之后,才准去休息.” 新兵们透过帐蓬,看着他们的致果校尉咬着牙,绕着营地卟哧卟哧地踩着泥水跑着步,一个个噤若寒蝉,那些人不同寻常的大兵们却也是默不作声地蹲在帐蓬里. 在军中,命令就是命令. 樊昌背着手站在营地当中,看着闵齐赤着脚大步跑着,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佩服这小子,倒也真是个能吃苦的,不过这能吃苦,不知道是跟自己呕气呢,还是别的什么. 你说这大明腹地没有敌人?樊昌在心里冷笑起来.没有,老子也能给你制造一个出来. 一边跑着步的闵齐却也在狠狠地盯着樊昌,敢自称老子,等有一天,老子以新的身份出现在你的面前,看看你这个敢自称老子的家伙,会不会吓得尿裤子. 1745:夜袭 “樊大胡子,这趟活儿看起来有些麻烦啊!”一个脸上有着一道刀疤的汉子,盯着远处一个小小的营盘,摇头道:”看起来防卫很森严,而且很有法度啊,不会是你小子挖了坑让我往里跳吧?” 看着刀疤汉子那狐疑的眼光,樊昌轻笑道:”驴子拉屎外面光,徒有其表而已.战斗力不堪一击,章晃晃,你带着你麾下一百个身经百战的剽悍之师,不会还收拾不了两百个新兵吧?” “老子叫章晃,麻烦你把最后一个字去掉.”刀疤汉子恼火地道. “好的,章晃晃!”樊昌连连点头.”我跟你说过了,这支队伍里,他娘的有一个贵公子,背景深得很啊,居然通过什么手段,弄了二十个老兵冒充新兵进来,目的嘛,自然是保护这位贵公子.他娘的,老子们在前线上杀死杀活,可不是让这些贵介公子来渡金的,老子非得将他们赶回去不可.” “那小子叫什么名字?” “闵齐!” “老子在越京城也呆过不短时间,没听说有姓闵的高官贵人啊,不会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吧?”章晃晃突然犹豫了起来,”樊胡子,我看还是算了吧!” “是皇后娘娘娘家的人又如何?我们这是练兵,历练,要是这小子受不了苦自己跑回去,那可怪不了我们.”樊昌哼哼道.”我就不信,你看得惯这样的事情.” “看不惯是看不惯,不过如果真是皇后娘娘家的人,那二十个老兵,莫不是烈火敢死营出来的吧?”章晃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小小的营盘:”娘的,越看越眼熟,这定然就是烈火敢死营的风格.” “你是章兵部的亲兵出身,跟烈火敢死营干过架,他们当真有那么厉害?”樊昌有些不服气. 章晃耸了耸肩:”当真很厉害,真是干不过,演习的时候,咱们整整三千人呐,被他们一千人干趴下了,这不得不服.” 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起来:”不过这里只有二十个,还带着一百八十个新兵崽子,那就大不一样了.这生意,老子做了,樊大胡子,你欠我的人情,可记清楚了.” “不会忘,今年全营大较的时候,咱俩合伙,把覃野猪干下去.然后老子输给你,让你当一回老大,老子老二,让覃野猪去当老三.” “一言为定.”章晃嘿嘿地笑着:”真要是烈火敢死营的家伙吧,老子揍他们那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啊,想当年,老子们可是被他们欺负惨了,被打翻在地还要碾上几碾啊.今天老子要报仇了.” “小心一点,这一段时间,他们被老子欺负得狠了,便拿那帮子新兵蛋子出气,还别说,这帮新兵被他们操练得很不错了.” “放心,老子在越京城的时候,跟烈火敢死营的人打交道多了,每年都要跟他们演习好几次,他们那一套,老子熟得很,再说了,这些来的人,了不起是敢死营的兵,收拾不了老的,还收拾不了小的啊!”章晃阴笑着,”你先在一边看热闹吧,等结束了,你再来收拾残局.” 小小的营盘之内,闵齐作了最后一遍巡查之后,疲惫地回到了自己的帐蓬之内,作为一名致果校尉,当然还没有资格独享一个帐蓬,所以他仍然与两名士兵一齐住. 离开桃园郡,已经小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闵齐过得痛苦无比,作为一名致果校尉,他对这两百名新兵负有全部责任.樊昌虽然也跟着,但除了收拾他之外,其它时间一言不发,既不会出言指点,也不会代他下令. 当他说话的时候,往往就是闵齐做错事情的时候,而闵齐迎来的,自然是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闵齐恼火归恼火,有时候甚至恨不得宰了樊昌,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一路之上,他学到了太多的以前根本接触不到的东西. 带兵,原来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啊!跟书本上的,跟那些统领千军万马的叔叔伯伯们所说的很不一样啊. 闵齐自然不知道,他所接触的那些人,都是大明的高级将领,这些人早就脱离了最基础的东西,看到的,想到的,每日所做的,都是大战略方面的事情,即便偶尔谈到一些战术上的东西,也跟闵齐现在所接触的完全不一样. 这些人,早就脱离了这个范畴了,不是他们不懂,而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做这些事情了. 他的皇帝老子秦风,在立国之前和立国之后,就没有打过败仗,平常跟他所讲的,也都是一些高屋建瓴的东西,辅国公权云不懂军事,传授给他的都是如何治国理政,跟基础的事务更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如果闵齐跟樊昌来谈谈战略方面的事情,保管让樊昌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如果他跟樊昌说这些平时带兵的鸡毛蒜皮的事情,那闵齐就完全不懂了. 闵齐自然还搞不清楚这里头的差别,在痛恨樊昌的同时,倒也佩服这家伙懂得东西很多. 累归累,但闵齐终于还是在每天的苦难之中找到了一些乐趣.亲身参与这些事情,让他对军队的确有了更多的了解.他甚至有时候很得意地想着等回到越京城之后,要拿自己这段时间学到的东西来好好的与父亲较量一下. 当然,如果他真这么做的话,一定会被他的父亲打得更惨,他们皇帝老子不是不会这些事,而是现在没有必要做这些事了. 真要论起来,樊昌现在让闵齐自己去体会到的那些东西,在当年秦风的眼中,只怕也不过是一些小儿科罢了. 连盔甲也没有脱,闵齐就将自己重重地掷在毯子上,疲乏地闭上了眼睛. 外头隐隐地传来了卟的一声闷响,疲惫的闵齐没有觉得什么,与他一齐住的两个士兵却是在同一时间腾地坐了起来. “怎么啦?”眼都没有睁,闵齐问道. 两名士兵摸出了佩刀,一个走到了帐蓬门口,揭开了一条缝向往张望着,另一个则走到了闵齐身边,小声道:”校尉,有些不对,好像有敌袭.” 闵齐震惊地翻身坐了起来:”怎么可能?” 蹲在帐蓬门口的士兵嘴里开始了倒数.五,四,三,二,一.五个数字数完,他的脸色已经变了,回头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我们安排的暗哨应当发出信号,但并没有,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被收拾了.”士兵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两人看了一眼闵齐,有些迟疑不决,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也就是这小小的一个犹豫,外头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呐喊之声. 两人不再犹豫,一把拖起闵齐,就准备往外闯去,闯出帐外,三人都是傻了眼儿. 一群蒙着脸的彪形大汉已是闯进了小小的营地,与他们想象不同的是,这些人,手里拿着的不是兵器,而是一根根的棒子. 整个营地已经乱了套.那些新兵虽然也没有卸甲,虽然手里拿着刀枪,但在这些持着棍棒的大汉手下,完全就跟婴儿一样孱弱,三下五除二就被打倒在地.那些被闵齐分到各个小队去的特殊士兵,既要自保,又要照顾自己的麾下,手忙脚乱,顾头不顾腚,勉强支撑得几下,便也被摞倒在地. “又是樊大胡子搞得鬼!”闵齐愤怒地大叫起来,抽出腰间佩刀,便冲了上去. “校尉!”两个士兵大急,这些大汉拿着的虽然是棍棒,但敲在身上,那也是能伤筋动骨的. 三人一头扎进了混乱的战斗之中. 侥幸没有被击倒的十数个特殊的士兵,看到闵齐出现,立即放弃了自己的小队,突破了层层阻厚,聚到了闵齐的身边.却也只剩下十一二个了. “放下刀子!”闵齐咬着牙,脚尖一挑,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以为我锋矢,揍他们.” 闵齐咆哮着挥舞着棍子冲了上去. 真要论起打架的功夫,闵齐其实并不差,传授他武道的人,随便拎一个出来,那都是这天下最顶尖儿的人物.此刻愤怒之极的他如同一只小豹子一般,带着十一二个士兵扎进了蒙面大汉群中.这个时候这些士兵也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这些蒙面大汉,无非又是他们那个将军找来收拾他们的人了. 闵齐虽然勇气可嘉,武力也不错,但拢共十一二个人,碰上了百余个强悍的边军有组织有预谋的攻击,仍然是如飞蛾扑火,没有抵挡多少回合,便被一一敲倒在地. 闵齐被几根棍子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却仍然倔强地昂着头.愤怒地吼道:”樊大胡子,我跟你没完.” “哟呵!”蒙着面的章晃从外围走了过来,刚刚那十几个家伙的作战风格,毫无疑问是来自烈火敢死营,现在他们一一被击倒,倒是让他觉得大大地出了一口恶气.此时晃荡过来,看着倔强挣扎的闵齐,他大笑道:”拿根火把来,让我看看这个敢直呼上司绰号的家伙长什么样儿?” 此时,整个营地两百新兵,已经尽数被打倒在地了. 一根火把举到了闵齐的脸前,照亮了他那张愤怒的脸. 章晃的笑声如同被扼住脖子的鸭子一般戛然而止. 然后他跳了起来. “撤退,全军撤退!”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狼狈地向外跑去. 1746:祸福无门 惟人自召 黑暗之中,樊昌看到章晃如同风一般地从他的身边掠过. “章晃晃,那小子尿裤子没有?”樊昌笑问道. “樊大胡子,我日你十八辈儿祖宗.”章晃除了留下一连串咒骂之外,竟然是停下来打一个招呼都没有,便去得远了. 樊昌心中有些奇怪,难不成章晃晃还真吃了亏不成?他慢慢悠悠地走进了营地,一片狼藉这营地顿时让他放下心来,没出什么幺蛾子嘛,结果不出意料之外,到处都是呻吟之声.唯一让他意料之外的是,便是闵齐居然也被揍翻在地上,看样子伤得不轻. 樊昌蹲了下来,看着闵齐两个乌黑的眼圈,”看见没?这便是军队.今儿个不过是小儿科,袭击你们的只不过是我找来的一些人,你们自以为很牢靠的营地,是不是不堪一击?如果今天换成是敌人的话,你们的小命已经玩完了.” 闵齐狠狠地瞅着他:”你欺负人.” “我怎么欺负你了?”樊昌笑问道. “今天来来袭的那些人,都是老兵是不是?说不定还是老兵之中的最精锐的那一批是不是?你用他们来袭击我们这些新兵,当然轻松得很.难道你樊将军上了战场,会把新兵单独编成一队吗?” “说得很有道理!”樊昌笑了起来:”可是这支队伍之中,当真只有新兵吗?” 他的手指指着一个又一个的那些特殊的家伙:”他们,能算是新兵?只不过他们把心思都放在你的身上罢了,如果你是一个真正的致果校尉,他们压根儿就不用担心你,而是会将心思用在正事之上,今天你们虽然仍然会输,但绝不会输得这么惨.” 闵齐顿时语塞. 樊昌叹了口气,拍了拍闵齐的肩膀:”小兄弟,我们哪里呢,是前线,虽然现在看起来太太平平的,但不知啥时候就会干起来,事实上,暗地里,我们两国经常干架.你既然身份尊贵,也应当知道,我们昌渚和湘溪两地驻军,为什么每个月都会死人?你去我们哪里历练,一个搞不好,会让你自己送命,更重要的是,你会连累兄弟们啊.” “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不会连累任何人.”闵齐怒道. 樊昌哼了一声,”你当然会这么说,但别人不会这么看.听我一句劝,回去吧,你们这样的人,实在不适合在最前线打滚,你去甘大将军哪里当一个亲卫,照样也算是军中历练了,回去身上也一样金光灿灿,何必一定要去我们哪里呢?真要打起来,刀枪无眼,我们认得你,敌人可不认得你.” 闵齐翻身坐了起来,怒视着樊昌,”这一路之上,你一直想赶我回去是不是?” “是!”樊昌直截了当地道:”对我而言,你去了我们哪里,就是一个负担.不是我吓唬你,两个月后,我们真会与敌人干一场的.” 闵齐突然笑了起来,看着樊昌,”樊将军,我承认我有很多东西不懂,但你也必须承认,这一路上,我也长进了许多是不是?” 樊昌怔了怔,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从地上爬到席子上,高了那么一点点.” “樊将军你从军的时候,就什么都会吗?” “当然不是.”樊昌摇了摇头:”我从军的时候,比你还要不如.”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要我呢?” “因为我们的命不值钱啊!”樊昌冷冷地道:”从我参加军队的那一天开始,带我的哨长死了三个,校尉死了一个,身边的战友更是死了不知有多少,正是从一具具血淋淋的死尸之上,我学到了很多.而你不一样,甘炜大将军是出了名的不讲情面的人,他都肯为你出面,你的身份自然是很尊贵的,你要出了事,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在战场之上,没有谁为因为你身份尊贵就放你一马,相反,你会成为靶子的.” “现在我就是你麾下的一个兵,没有什么身份尊贵不尊贵的.”闵齐摇头道:”再者我的一个长辈告诉过我,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凡夫走卒,每一个人的生命都一样的宝贵.我们大明费尽心力地为士兵们装备最好的武器,最好的盔甲,每年投入大量的你想象不到的金钱研究更好的武器,都是为了能死更少的人.” “你这位长辈,想来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樊昌沉默了一会儿子,”我们马上就要到昌渚了,现在你回去还来得及.” “我不会回去的.”闵齐断然道. 樊昌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也要告诉你,真正进了军营,我樊昌只会把你看做普通一名军官,如果形式需要,哪怕就是派你去送死,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你还敢去吗?” “敢!”闵齐跳了起来,直视着樊昌的眼睛. 两人对视半晌,樊昌忽然笑了起来:”好,算你有种.” 转身就走的樊昌突然又停了下来,”这一次还算是不错,本来我以为你会在那些人的保护之下跑的,你居然还能带着人冲上去,有那么一点当兵的意思了.接下来的路会很顺利,三天过后,我们会到马王集,这三天时间,你仍然可以随时反悔.樊某人会恭送你离开.” “做梦!” 章晃一口气跑出了十数里,这才有些惊魂未定的停了下来,随行的百余名军中精锐都是有些莫名其妙,明明干赢了对方,怎么自家将军反而像是打了一个大败仗一般的气急败坏呢?但看着章晃那铁青的面孔,却是谁也不敢上去问一声. 众人默默地坐着休息,气氛有些诡异. 章晃喘着粗气,倒不是累得,而是吓得. 老子一定是看花了眼睛了.怎么可能?那一位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定了定神,仔细地回想起那些火把之上愤怒的面容,不会错的,怎么可能有错? 他的冷汗唰唰地往外冒着,樊大胡子,你这一次坑死老子了. “什么人?站住!”士兵们的吼叫声惊醒了章晃,然后他便看见一个身材瘦小的家伙正从不远处向着自己这一群了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一样东西划过人群丢向了章晃,一把接住,扫了一眼,章晃额头之上又满是汗珠,挥了挥手让众人安静了下来,自己则大步走了出去. “见过大人!”他躬身行了一礼. “我叫胡不归!”来人笑咪咪地道:”今天这一仗打得不错.” 章晃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你认得那个人?” “末将以前是在章兵部麾下磐石营任职,后来调至抚远营,曾经,曾经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之下见过.”章晃小声道. “你不认得.”胡不归笑咪咪地道:”今天这事儿,就是你章晃与樊昌两人的一次私下交易,至于那人是谁,我觉得你肯定是认不得的.是不是?” 章晃怔了怔,突然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是是是,末将的确认不得.” “这就好!”胡不归笑道:”烂在心里,明白吗?” “明白了.”章晃道. 胡不归一笑,身形那么一晃,便骤然从章晃面前消失了. 章晃擦了擦了脑门子上的冷汗,又有些如释重负.他奶奶的,老子不认识,老子什么也不知道. 三天后,樊昌带着这些伤痕累累的新兵出现在了自己的部队驻地,不过第一眼看到的人,就让他心情大坏. 两个身着簇新军装,一脸笑容的家伙不正是在大将军行辕之外看到的那个贵公子闵齐的护卫么? “樊将军,我们已经正式调入您的麾下任职,现在我们也是您麾下一员了,请多多关照.”两人假模假样地笑着,让樊昌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阵冒火.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桃园郡,国安局乌正廷手支着下巴,正在听着麾下的汇报. “乌将军,秦厉当初在桃园郡最先出现的地方,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就在昌渚,就在好运来酒楼里.”一个商贩模样的人道. “这个孔连顺,查到底细没有?” “我们虽然一直对这个家伙有所怀疑,但实在找不到根脚,他的确是咱们桃园土生土长的人,后来全家被迫去了齐国,然后又孤身返回,从明面之上查不到任何的问题,但这一次,他终于露出了马脚.” “说说看.” “他可能一直没有想到我们始终没有放弃对他的盯梢.而且自从田家与他开始接触之后,我们更是加强了对他的关注.他不仅在与田家接触,更在有意地接触驻防马王集的我军将领樊昌.” 乌正廷点了点头:”这就有点意思了.” “樊昌有一个妹妹,当年失散不知所踪,好像是在常宁之时,被其父母卖了.樊昌一直想找到他的这个妹妹,也想了很多办法,却全都没有结果,这个孔连顺,却大包大揽地要替樊昌找妹妹,而且还真让他给找着了.” “这个樊小妹是真是假?” “樊小妹是真的.”小商贩模样的人笑了起来:”不过我们的人在跟踪孔连顺的时候,在长安却意外地发现了孔连顺的秘密.他所说的全家都已经死了的事情,完全是假的,他的妻子,孩子,隐名埋姓地生活在长安.” 乌正廷双手一拍,”这就说得通了.长安何其大也,想要找一个人,除了鬼影儿有这个能耐,其它人岂能如此容易?这孔连顺果然是一只老鼠.” “将军,要不要将他挖出来?” “不不不.”乌正廷连连摆手,”盯紧他,这是条大鱼,咱们好歹也要多弄点什么才好.秦厉的事情,让我们国安部上上下下灰头土脸,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找点面子回来.” “我有些担心田家,还有那个樊昌最终会被牵涉到其中.”小商贩模样的人有些担忧道. “祸福无门,唯人自招!”乌正廷冷然道. 1747:绝不允许 秦风翻看着一叠叠来自桃园郡的关于儿子的报告,开心的哈哈大笑.这些报告事无巨细,连最普通的对话也被一一誊录在上,合在一起,倒似是一本厚厚的小说了. “这小子从小就没有受过什么苦,我让他去基层历练,他还以为很轻松呢,哈哈哈,这下子吃到苦头了吧?”秦风乐不可支地拍着大腿.”这个樊昌是一个妙人儿呢!明明晓得儿子的身份背景不得了,居然还变着法子的折腾他呢.” 坐在边上的田康轻笑道:”他是变着法子想让齐王殿下知难而退,自己打退堂鼓离开他的部队,却不想殿下性子执拗得很,吃了苦头之后,便更不想走了,一心想要找回场子来.” “能理解能理解.”秦风连连点头:”想当初,皇后还是楚国公主的时候,也到我那敢死营去,我也是巴不得她赶快离开才是最好了.一支部队里,呆着这样一个人物,对于主官来说,那可真是上不得下不得,坐卧不安呢.不过那时我想尽了法子也没有把皇后赶走,现在这个樊昌手段更狠,却也没有把武儿赶走,嗯嗯,颇有乃母之风.” “齐王殿下这一次可真是遭了罪了.最后一场夜袭,当真是被打得鼻青脸肿.”田康笑道:”要不是那个章晃最好认出了齐王殿下,只怕齐王殿下还要被胖揍一顿.” “这个章晃也很不错啊,一百多人,便能将有二十个烈火敢死营士兵压阵的队伍打得全军覆没,王筠麾下还是有不少人才的嘛.以前听说过樊昌,还有一个叫什么覃野猪,是绰号?现在又多了一个章晃.” 田康点头道:”这些年来,王筠一直驻扎在桃园郡,与齐国人的争斗就没有停止过.手下的人自然是越打越狠,越打越强.现在最能打的就是那个覃野猪了,所以驻扎在湘溪,现在哪里也是双方新兵较劲的地方.樊昌更稳重一些,所以驻扎在昌渚,那里是双方交易的最大市场,章晃是作为樊昌的支援部队而存在的.” “兵,真是要越打,才越狠.你瞧瞧,烈火敢死营的这些年轻人,这些年究竟还是经历的战斗少了,出去就挑不起大梁了.要是放在以前的那些老兵,怎么会让章晃如此轻易得手?”秦风摇了摇头. “陛下,这些前线边军的鬼魅伎俩多着呢,他们为了打胜仗,那是无所不用其极,烈火敢死营现在更大的作用,体现在卫护陛下安全之上,他们不需要这些阴谋诡计,只需要能堂堂正正的击败对手就好了.他们出手的时候,也就是陛下出手的时候,而陛下出手的时候,只怕差不多已经大局已定了吧!” 秦风呵呵一笑:”你说得不错啊,越往后,战斗力最强的烈火敢死营就会愈褪化,即便是现在,如果让他们堂堂正正地与大明任何一支军队对垒,他们仍然能战而胜之,但要是放在湘溪,或者横断山脉这种地方,他们就不见得能稳操胜卷了.” “烈火敢死营还是有不少老将压阵的.” “不说他们了,正如你所说的那样,烈火敢死营以后出手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也许平齐之战,将会是他们最后一次出场了.”秦风摆了摆手,将那些厚厚的报告收了起来,”待会带回去与皇后一共欣赏.” “陛下,桃园乌正廷那边,来了一份报告,但语焉不详,似乎是秦厉之事,有了一些新线索,正在跟进之中.”他皱了皱眉头:”乌正廷是一个谨慎的人,既然说有了线索,但又含含糊糊,臣怀疑这里头有什么猫腻?” “你怀疑他在私下里搞什么动作?” “乌正廷上一次在秦厉之事上失了手,一直耿耿于怀.”说到这里,田康讪讪地笑了笑,”其实臣也耿耿于怀.我有些担心乌正廷想扳回这个面子来,所以有些线索,他想暂时捂着,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秦厉出海一事,必竟牵涉甚大,臣有些担心.毕竟乌正廷在桃园一隅,看不到全局.” 秦风沉吟道:”秦厉已经出海,雷卫那边到现在也没有消息传回来,恐怕又会给他溜到,但就算他到了西方,一时之间,只怕也甚难有所作为.剩下的那些人,先让乌正廷去折腾,翻不了大局.你最近还是要将注意力放到楚地去.新式的工厂马上要在扬州等地上马,这里头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必然会引起极大地震动,必竟这是掀人饭碗的事情.由蒸汽机作为动力的工厂,是瞒不了人的,那么大的家伙,那样大的动静,是个人都能打探出消息来.我觉得曹辉吧,也肯定会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一件事情上来.所以接下来,双方较劲的地方,只怕会在楚地了.” 田康点点头:”陛下所虑甚是,其实我们已经在哪里有所布置了,以前一直养着的一些钉子,最近也开始活动频繁,以曹辉的德性,岂会放过这样大兴风浪的机会.” “这些钉子,只怕是障眼法?”秦风提醒道:”曹辉此人,我甚是清楚,他手下一个秦厉,便已经不同凡响了,此人就更加厉害了.” “是,臣从来不敢小视于他.”田康笑了笑:”一个能与郭公扳手腕的人物,我一向把自己放得比他低,对上他,就是小心小心再小心的.那些钉子,肯定是障眼法,是浮在水上的冰山一角,大头当然在水下.” “你觉得他会怎么干?”秦风问道. “臣觉得,有一件事,他必然会做,那就是煽动那些被打碎了饭碗的从事丝绸行业的工人闹事,这是最简单,也是最节省成本的事情.而这,也是我们最担心的事情.”田康道:”做到这些事情并不难,他只需要动用那些明面上的人手就可以了.” “你觉得工人闹事是必然?” “是.”田康道:”您想想,任何人被敲了饭碗,吃饭没有了着落,看不到自己的前景,都会惶恐害怕的,这个时候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便会形成乱潮,也许这些人只是想向官府讨一个说法,但如果有人在其中暗中策划,就有可能形成大乱子.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惠而不费的事情,但却能给我们增加太多的麻烦,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们采取镇压的方式话,对于我们融合楚地的大计是有影响的.” “重点在扬州?”秦风问道. “是.”田康道:”臣准备马上赶去哪里压阵.” 秦风点了点头:”去了哪边,与马向南和杨致多多沟通,马向南老成持重,马氏在楚地很有影响力,杨致也是如此,楚国被我们平灭之后,杨一和当年的那些部属多有出来做事的,这些都是地头蛇,有他们相助,你会省心很多.” “是,臣去了楚地之后,一定会先去向马公和杨大将军报告.”田康点头道. “那你去吧!”秦风站了起来,拿起了那厚厚的那叠报告,”走时再跟首辅好好地商量一下楚地之事,楚地,该硬的时候就要硬,该软的时候,还是要软的.” “陛下,想要这件事完整的推行开来,只怕硬得时候多,软的时候少.其实首辅已经制定了一些安制计划,只不过故土难离,想让那些人背井离乡到其它地方谋生,的确很难.”田康道:”最终,只怕也只能来硬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最后,他们总会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他们好,就像是当初那些秦人背井离乡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的悲苦无比,但现在,他们不是庆幸自己走得早吗?现在的他们,比起还在西地的人,何尝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 “道理是这样的.可认识这个道理,却需要太长的时间了.”田康无奈地道. 送走了田康,秦风夹着那叠厚厚的报告,乐呵呵地向着后面的寝宫走去. 将报告放在了闵若兮的手中,秦风笑呵呵地一边品着茶,一边笑道:”武儿从小锦衣玉食,没有吃过什么苦,这一次去倒真是让他见识到了最基层的军队是怎么一回事,哈哈哈,这个樊昌,颇有我当年之风.” 闵若兮翻了几页,渐渐的便柳眉倒竖起来,啪地一声将报告掼到了地上,”这个樊昌简直该死.敢这样对付武啊!” 秦风吓了一跳,奇怪地看着闵若兮:”樊昌哪里该死了,他又不知道闵齐就是武儿,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这么干的.” 闵若兮柳眉倒竖,”就像你当初想把我赶出敢死营一样?” 秦风呵呵一笑,”我不是没有赶走你吗?瞧瞧,哪怕樊昌使尽了手段,咱们的儿子也没有屈服,就像你当初一样啊.现在那樊昌不是没辙了,乖乖地接受武儿了.” 闵若兮喘了几口气,脸色总算是有些缓和了,指了指地上:”帮我把报告拿起来.” 眼见马屁有效,秦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笑着捡起了报告递给了闵若兮. 闵若兮再翻看了数页,眼睛再一次瞪圆了:”这个所谓的摸鱼儿是什么?” “哦,就是两边小规模的较锋,这在前线很正常,我以前在落英山脉的时候,也常干这种事.”秦风轻松地道. “武儿也会去?”闵若兮冷哼道. 秦风一笑:”这你倒是放心.樊昌嘛,肯定会一视同仁,但你别忘了,在哪里吴岭,野狗,王筠,他们敢让武儿去哪里经受这样的生死历练,哪怕对于武儿来说这样的历练一点风险也没有,他也不敢这么做.所以啊,到了那时候,会有安排的.” “最好是这样.”闵若兮冷哼道:”武儿去受受苦,看看最基层的光景,我不反对,但这样的事情,那是绝对不允许的.” 1748:长足进步 校场之上,呐喊阵阵,烟雾腾腾,两支步卒混战在一起,围绕着一个小小的充作山头的土包进行着攻防作战。 远处,樊昌站在高台之上,观察着演习的场景。 一个时辰之后,烟消云散,防守一方的旗帜倒下,演习已经分出了胜负。看着胜利者站在土包之上欢呼,樊昌的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 由闵齐提任守卫的部队一方,全军覆灭。 闵齐一屁股坐在土包顶上,满脸沮丧之色,按照演习的设计,此刻,他已经是属于阵亡了。但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阵亡了,进入马王集营地之后,每五天一次这样的演习,他已经连续阵亡了五次,不论是扮演进攻的一方,还是扮演防守的一方。 “兄弟,不错了。”一名和樊昌一样蓄着大胡子的致果校尉上前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指挥的都是新兵呢。” “什么不错?还不是死了。”闵齐抬起头,有些委屈,又有些愤怒地看着对方。“邹奎,你都已经第二次干掉我啦。” 邹奎嘿嘿笑着,一屁股坐在闵齐身边,“兄弟,你这都是新兵呢,我这麾下两百人,那一个没在战场之上滚几滚,这经验嘛,就是慢慢累积起来的。还记得第一次吗?我只伤亡了五十个,就把你干了一个屁滚尿流是不是?这一次你再瞧瞧,按演习的规纪,我也伤亡大半了,只不过是惨胜而已。”说到这里,他看着闵齐一头正在收拾着最后残局的一批士兵,眼里露出艳羡之色:“话说你麾下可还真有一些厉害的家伙,完全不像新兵,老到的很,这些人啊,前途远大哦。” 听了这话,闵齐更加的沮丧,邹奎所说的这些人,哪里是新兵啦,都是老子从烈火敢死营给他挑的人,看着年轻,其实都是老兵了,可即便如此,自己仍然五战五败。 早在来昌渚的路上,自己被樊昌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人偷袭,打了一个全军覆灭,自己还不服气,认为樊昌这是吃里扒外,肯定将自己营地的布置泄露给了对方,才导致自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现在,他却是服气了。敢情自己以前那些叔叔伯伯给自己讲的东西,在这样的地方根本就不实用,或者是大而不当,就像一个光鲜亮丽的猪尿泡一样,被对方拿针一戳,啪地一声便破了。 脚步声响,闵齐抬头看见樊昌大步走了过来。 与邹奎一样,他也是啪地一下弹了起来,在樊昌面前站得笔挺。进了军营第一件事,就是对上级的绝对服从。这一点,闵齐倒是做得不错,不管内心里对樊昌有多少不满,但樊昌治军之严,与士兵对他有多少拥护,却让他不得不服气。 樊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闵齐,破天慌地冲他笑了一笑,“不错哪,能有这样的成绩,看起来你还是真用了心的。下一次,兴许就能获得一场胜利。” “樊将军,下一次演习,我真得有希望赢一场吗?” “还是有希望的。”樊昌点了点头:“邹奎是我麾下最能打的一个了,这一次演习,如果是换了其它队,你本来是有希望赢的。五天之后,将会举行再一次的演习。” “樊将军,我一定会赢!”闵齐用力地挥舞了一下拳头。 “要是你们赢了,我便放你们三天假。让你们好好地出去玩一玩,别看昌渚地方小,但马王集却热闹得很,这里是齐明两国交易的一个中心之一,也有许多别处没有的风光呢!”樊昌大笑起来。 闵齐眼中倒也露出了期盼的光芒。终究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年,对于新奇,还是有着向望之心。 “好了,现在各自收队,先各队自己进行复盘,总结,下午,各队校尉集结,进行沙盘重演。”樊昌挥了挥手,道。 回到自己的公房,两个家伙便笑容满面地凑了上来,顿时让樊昌又恼火起来。 这两个家伙,现在一个充当自己的书记,一个掌管着自己后勤。 公房里没有其它人,两个身着军队的人,对樊昌就没有了半点恭敬,笑嘻嘻地道:“樊将军,咱家公子这个年纪,算是天赋异禀吧?短短的一段时间,便能与你麾下的沙场骁将杀个难解难分!” 樊昌扁扁嘴,“咱们大明的皇帝陛下也是十六岁从军,便已经将秦人杀得胆寒了,闵齐这算什么?再我看来,也就刚刚及格吧。” 一人大笑:“咱不跟皇帝陛下比,就说樊将军你吧,好像也差不多是这个岁数入伍的吧,你就说说,比你如何?” 樊昌顿时语塞,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小兵一枚,跟在老兵身后吃屁呢!盯着两个不讨喜的家伙,“真想揍你们一顿。” “樊将军,单打独斗,你可不见得打得过我们罗!”另一个笑吟吟地道。 樊昌脸又难看起来,单打独斗,他还真打不过对方。能充当高门大户贵公子的随身护卫的家伙,武道修为又岂是自己这个军汉能比的? “你们把我的书记和后勤官给调走了,到时候你们拍屁股一走,又给我来两个新人,还真是给我添麻烦啊,要知道,磨合起来是很难的知道吗?”看着这两个笑嘻嘻的家伙,樊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樊将军不要着急嘛!”一人道:“那两个家伙算是走了狗屎运了,上头可是把他们调去我们大明军事学院深造去了,我们走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会回来了。樊将军,我们公子要是历练有成,你也会青云直上的。” 樊昌哼了一声,不屑地道:“樊某人取功名,只向直中取,不从屈中求,自会去沙场之上一刀一枪拼回来,以前没有你家公子,咱也从一个小兵升到了牙将,以后大明收拾齐国的时候,你们一定会听到我的名字闪耀的。” “但愿如此!”两人都是大笑起来。 虽然三人之间不对付,但在公务之上,这两人却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很多时候,比樊昌之间的搭档还要做得更好,更重要的是,这两个家伙能从他樊昌不知道的渠道弄来很多好东西,这肯定是托了那闵齐的光,有好东西拿,樊昌自然也是乐见其中,比方说这一次他们便从武陵战区给他们这支部队弄来了最新的战甲,据樊昌所知,这种战甲,便是大将军的亲卫部队都还没有装备,由此可见,这位闵齐身后的人的权力之大了。 有时候樊昌心里也的确犯嘀咕,莫非这闵齐,当真是皇后娘娘的本家亲人,闵氏现在是一蹶一振,不排队皇后娘娘想要帮一把娘家人。如果是这样,那也说得通了,大明的皇后娘娘可不是深宫妇人,即便是在大明军队之中,那也是有着深厚人脉和影响力的。 那两个人看樊昌自然也是不顺眼的,因为这家伙一直以来,就在想法设法地想将他们赶走,不过近期倒是慢慢地好了起来,主要是公子表演得不屈不挠,这家伙也似被打动了,最重要的是,这家伙在传授一些最基础的作战经验的时候,也是倾囊相授的,两名来自越京城的护卫虽然不懂怎么打仗,但这份眼力见儿还是有的。每次的演习,总结,复盘,再演习,再总结,公子指挥军队作战的水平,那是直线上升的。 所以虽然双方还是心里都有疙瘩,但至少已经不再相看两厌了。 下午的总结经验,沙盘复演,是闵齐最为喜欢的事情,大家关在屋子里,相互指摘对方指挥上的失误,总结还有没有更好的作战方法,然后再在沙盘之上复演,让他对于军队的作战要领领悟极快,更重要的是,闵齐对于大局观的把握,比这个屋子里所有人都强,在这样的会议之上,他却是不怵任何人,有时候还能让所有人叹为观止。即便是樊昌,有时候也是大受启发。这也让闵齐充满了成就感。 至少,我在有些地方,还是要比你们强些的,少年得意地想。 一整个下午便在争争吵吵之中渡过,然后各队下去再进行训练,摩拳擦掌准备下一次的演练,也只有在大批新兵入伍的时候,军队里才会这样频繁的进行操演,目的就是为了让新兵能尽快地提高战斗力,融入到整个作战部队之中,免得一旦发生战事,因为新兵的原因而拖累整个部队的战斗力。 回到小妹居住的那个小院的时候,樊昌的心里是愉快的。今年新兵的战斗力,提高起来比往年要快得多,这也多亏了那个贵公子带来的那些敢死营的家伙,有他们带着,练着,新兵们的训练可要比往年好太多了。毕竟是敢死营出来的,很多训练的花样自己都不会,便是再旁边看着,也学了很多的东西。 有必要再把你们好好地榨一榨,榨得越狠,那些家伙吐出来的东西越多,最后便宜的还不是自己人,哪怕他们以后走了,但学会的东西可不会忘. 樊昌在想着下一次的演习是不是自己亲自下场,让闵齐再好好地吃一场败仗,逼着他们再弄出一些新东西来. 1749:终于赢了一场 “樊兄看起来很开心啊,那个贵公子没给你添堵了?”喝着酒,孔连顺笑问道。 “那小子还行。吃得起亏,受得了苦,领悟东西也快,终究是大家里出来的,就是比我来得聪明啊!”樊昌笑道。 “看起来樊兄是倾囊相授了。” 樊昌笑了笑:“这样有背景的人物,一出来就是致果校尉,以后要是从军的话,注定是做大将的,说不定以后我还要在他麾下作战呢,当然会倾囊相授,你想想,要是他真是一个草包的话,以后跟着他打仗,岂不是死了也冤枉?所以啊,我是拼命地把我这点经验塞给他。” “樊兄说得有道理。”孔连顺大笑:“这叫未雨绸谬。这段时间樊兄很少过来,可是累坏了吧?” “没办法,每到这个时间,都这样,今年因为这位贵公子,更是紧张了不少。我这头,多亏孔兄了,来,我敬孔兄一杯。”樊昌笑着举起了酒杯。 “我与樊兄相得,这点事算得了什么?樊兄不嫌我一介商贾,与我称兄道弟,我已经很满足了.”孔连顺认真地道. “这话就说得远了.”樊昌放下酒杯,”首先我樊昌以前是什么,不过是一个农夫罢了,现在家里父母兄弟,也都是农夫,我可从来不觉得商贾就低了我们一头,在齐国或者是这样,但在我们大明,商贾现在可是不得了.” 商贾在大明已经渐渐地成了气候,这一点,孔连顺是很清楚的,通过一个个的商业联合会,通过对大明皇帝一直以来不遗余力的支持,他们的地位现在是直线上升,对于朝政都有了极大的影响力,商业部的成立,便是一个极为典型的政治象征. 现在大明的商人,除了培养自己生意的接班人之外,更是大力培养自己的子弟读书参加考试从而进入官场,大明的取官制度的的改革,为他们创造了最好的条件,传统的读书人在大明,已经优势不在.大明的官场,不再是凭着优美的文章和传世的诗歌便能获得一官半职了,大明用人,首重实务,而商人,毫无疑问是这个世界之上最重实务的人. 除了家学渊源,他们还能拿得出钱来请最好的先生追逐着大明考试政策的变化,从今年秋试公布出来的优胜者名单来看,商人子弟们占扰了相当的份额.数年之后,当这些人从京师大学堂或者一些郡学之中毕业出来之后,商人的势力必然会在朝廷之上占据一席之地. 大齐对于商业现在也重视了起来,但对于大齐来说,商人,商业,仍然是敛财的工具而已,终极目的,仍然是要获得大量的财富以便用来与大明对峙,商人的地位虽然有提高,但与大明相比,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孔连顺自己就是一个商人,对这一点自然体会也是最深的.在大明,虽然他只是一个商人,但却活得自由自在,哪怕是一郡之首脑贲宽对于他,也是和颜悦色.当然,前提是你交足了税,别干那些偷税漏税的勾当. 如果没有那些牵挂,没有那个特殊的身份,孔连顺其实是真心想做一个真真正正的大明人的.他在齐国没有朋友,但在这里,他至少有一个樊昌是真心把他当做兄弟的. 看着对面举杯痛饮的樊昌,他心里不由得有些隐隐作痛,猛一仰脖子,将一整杯酒倒进了嘴里,眼前一阵恍惚,突然出现了他仍在长安的妻子儿女,心肠立时便又硬了起来. “孔兄,你那事现在怎么样了?”樊昌替他倒满酒,问道. “开始来的那个掌柜,口气硬得很啊!”孔连顺呵呵笑着,”但谈着谈着,突然不知怎么地,就回去了.说是会再来一个人跟我谈.” 樊昌笑了起来:”看起来甘大将军没有说假话,当真还是给了我这个面子,出手了.” “你还与甘大将军有联系?”孔连顺顿时瞪大了眼睛.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先前跟他谈的那个田家掌柜走的时候一副便秘的表情了,田家或者可以不买贲宽的面子,但甘炜的面子,他们却不得不卖. 樊昌失笑道,”倒也不能说是我的面子,而是现在在我部队里的那个贵公子的面子啊,这是我接收他的条件之一.甘大将军倒真是说到做到.” “这可真是多谢樊兄你了.”孔连顺站起来,一揖到地. “别别别!”樊昌连连摆手道:”不过甘大将军也说了,以他的面子,最多也就只能让你不吃亏而已.” “那就可以了,就可以了.”孔连顺笑道.”樊兄,来,我敬你一杯.” “这一杯,我要敬你.”樊昌瞥了一眼仍然在厨房里忙碌的小妹,”这一次回来与她谈,她的口气松动了许多.想来定是孔兄的功劳了.” “能有什么功劳,不过是讲讲自己的经历罢了.你们运气好,还有亲人,有父母,而我呢,还有啥?子欲养而亲不待啊,现在我赚了比以前的那个家多得多的钱财,但却孑然一身,平素连个说话的人也找不到呢!小妹啊,心里是有气,但只要经常看到我现在的孤苦模样,她自然而然地就会思念父母亲了.樊兄,别担心,多给她一些日子,慢慢地就缓过来了.”孔连顺道. “行,我有耐心.只要有盼头了,不啥都强吗?”樊昌高兴起来:”对了孔兄,你现在也算是有钱人,在马王集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怎么就没有想着再续弦一个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孔家还要你续香火呢?” 孔连顺大笑:”光说我了,你堂堂大明将军,不也是光棍一条吗?” “我们不一样啊!”樊昌笑道:”我有兄弟,有侄子,樊家有人承继香火,不怕死了没人在坟头烧纸.我啊,别看你将军将军的叫着,真打起来,像我这个级别的,那就是冲锋在前的人物,说句诲气的话,死得最快的就是我这样的人了,能活到现在,我已经很快活了.接下来与齐国肯定是有一场大战的,齐国与楚国和秦国都不一样,这场仗,肯定不轻松.我呢,现在不会找,不然要是战死了,留下孤儿寡母,哪怕有家人照顾,必竟还是不一样嘛,女人没了丈夫,孩子没有了爹,终究是一个苦字.所以啊,我就算要找,也要等到打翻了齐国,我还活着的话,那时再找一个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倒是没有想到你一个兵汉,竟然想得这么远.”孔连顺笑道:”现在两国不是签定了和平协议吗?说不定就不打了呢?以前四国相恃,不也相峙了一两百年吗?”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樊昌哈哈大笑:”这是我们大将军说的.瞧着吧,最长不过三五年,兴许啊,也就一两年,就会打起来.他们不来打我们,我们也要去打他们,大明天下,岂容金瓯有缺?” “一两年?”孔连顺怔怔地道. “这不是我的想法.”樊昌嘿嘿笑着.”我是听甘大将军这样说的.” 孔连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樊昌的话,也许是匹夫之勇,但绰号野狗的甘炜,纵然也是一个莽夫,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就由不得不重视了,这样的话,兴许是野狗说的,但也许就是明国皇帝秦风说的. 而孔连顺知道,齐国最乐观的估计也是五年,而且在他们的认知之中,率先发动攻击的,必然会是大齐.但现在,大明表现出来的咄咄逼人,远远地超出了齐国朝堂的认知了. “接下来又有一段时间,我不可能过来了,小妹还是要多多烦劳你照顾.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慢慢地宽解.” “还是闭门训练?” 樊昌摇摇头:”十天之后,我准备带着新兵蛋子们去湘溪了,训练了这么长时间,也该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正的战场是什么了?不流血,不在生死之间游走一遭,训练得再好,也是成不了的精锐的.” “你们所说的摸鱼儿!”孔连顺低声道. “是,在这一点上,明齐两国的边军倒是很有默契的,都会把新兵放在那片战场之上较量较量.”樊昌笑道:”精兵,就是这样用血浇灌出来的.我最大的希望,就是多少人去,多少人回来,虽然这只是奢望.” 孔连顺点了点头. 五天之后,军营校场之内,闵齐站在那个小小的土包之上,高高地举起他那一哨的军旗,拼命地挥舞着,嘶声地叫喊着,在他的周围,还围绕着不到十个士兵,但他的对手,却已经尽数倒下了.这是闵齐参加演练以来的第一次胜利.哪怕是一场惨胜,但他终究是赢了. 樊昌看着身边两个笑得合不拢嘴的书记和后勤官,扁了扁嘴,”这是杀敌一千,自损一千啊!” “不错了不错了.”两个人一点也不以为忤,”樊将军你这个年纪,还在替老兵刷鞋子洗内裤呢,咱们公子就已经能指挥军阵杀敌扬威了.” 樊昌哼了一声,这两个家伙,反正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大步而出,看着小土包上的闵齐:”不错,今天的总结,军议,复盘之后,你部放假三天,日出可以出营,日落归营即可,马王集可有不少好东西,愿你们玩得愉快!不过不要忘了军纪,马王集可是有监察官员,刑部捕快的,我可不想当时候去领你们.” 1750:相谈甚欢 “田会长,真正想不到,竟然是您大驾光临,孔某何德何能啊,竟然劳动您老人家千里迢迢地到这个小地方来?当真惶恐之极。 ”孔连顺不是在说场面话,当真是感到意外之极。 田泯,田氏家族里真正的实权人物,大明酒楼联合会的会长。对于孔连顺来说,那是真正的大人物,他已经不单纯是一个生意人了。 身材修长,像一个读书人更胜过像一个生意人的田泯大笑:“孔老板,你的面子大啊,竟然能请动甘大将军为你说话,我不来能成吗?这可是甘大将军的面子呢!” 孔连顺苦笑,真正想不到,这位绰号野狗的甘大将军,竟然不是敷衍樊昌,居然说到做到,没有这样的通天人物发话,田泯岂会将他一个小小的酒楼老板看在眼里。自己在马王集这一亩三分地上似乎还算是一个人物,但放诸天下,只怕就是蝼蚁一只。 “说实话,在下也没有想到。”孔连顺道。 “早前来的那个掌柜对孔老板无礼,召回去之后,我们已经给了他应有的惩罚,让他去涔州那边打理生意了,做得好,还有回来的机会,做得不好,就在哪边老死吧!”田泯笑咪咪地道:“孔老板可还满意?” 孔连顺吃了一惊,连连摆手道:“过了,过了,在商言商,田掌柜也是谨守他的本份,在下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嗯,孔老板大人大量,也行,算他运气好吧,但涔州还是要去的。”田泯微笑着道。“让他去那边干上两年,吃上一点苦头,也让他把那双眼睛炼得亮一点吧!” 孔连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大人物一言便决其它人的生死命运,这可真是没地方说理去,说起来那位田掌柜也真是可怜儿见的,他与自己谈判时,狠命压价,还不是为了田氏争利益,现在说贬就给贬了,涔州那地,孔连顺可是知道,至少现在,那可是鸟不生蛋的地方,以前有谁知道那里?要不是大明皇帝陛下在哪里一场神奇的祈雨成功让他名声大噪,只怕这世上九成九的人,不知道涔州在那个地界。 “田会长,在下已经略备薄酒,为田会长接风洗尘。”孔连顺躬身相让。 “好,那咱们就边喝边谈,孔掌柜,不是田某人矫情,实在是事务缠身,在马王集这里可不能停留太久,这一次我可是带来了我们田氏最大的诚意呢!”一边在孔连顺的陪同之下往楼上走,田泯一边道。 “田氏能看中我这小小的生意,那是我的福气。”孔连顺微笑着道:“更何况田会长亲自驾到,不管什么条件,孔某都答应了。” 田泯呵呵笑道:“自然是两利,孔老板不必担心我们田氏店大欺人,单是甘大将军的面子,就足以让我们对你抱以最大的重视。” 说话间,两人走到三楼的一间包房。整个三楼,一共只有四间包房,每一间都是硕大无比,不仅是用来吃饭喝酒,更是可以进行无数其它的活动。 看着桌上准备的菜肴,田泯暗自点头,这孔连顺果然是一个七窍玲珑之人,桌上没有什么大鱼大肉,奇珍异味,只是准备了昌渚这一边的一些特色菜肴,不值什么钱,但对于田泯这样的人来说,反倒是这样的食物,还能勾起他的兴趣。作为大明酒楼联合会的会长,他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 “看人下菜,孔老板果然不是凡人,难怪能在短短的几年之内将生意做得如此之大!”田泯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拿起筷子挟了一著塞进嘴里,细细地咀嚼了片刻,点头道:“好,极好,孔老板,这是什么,我倒还真没有见过?” 孔连顺坐在一边相陪,笑道:“其实不是什么珍贵物件,就是昌渚这边的一味野菜的根须,现在正值时令,采摘之后,摘其最细的一部分,在油锅之中一拖即可,外面酥嫩,里头却还保持着他的原汁原味。” “只怕这一盘便价值不菲吧?” “这一盘需要大约五十斤这样的野菜方能凑齐。”孔连顺笑道。 “果然如此啊!”田泯连连点头道。 “田会长,尝尝这酒吧,这酒倒不是大明产的,而是来自齐国,以秘法酿制,虽然比不得大明的酒类繁多,倒也别具风味。这是齐国大商周求送于我的一瓶,胜在物以稀为贵。”孔连顺微笑着道。 “周求啊,那可是在齐国手眼可通天的大商啊,特别是与齐**方关系甚好。”田泯笑道:“你与他也熟?孔掌柜果然厉害。” “倒也谈不上很熟,每次他到马王集来,总是在我这里下榻吃饭,毕竟在昌渚,也就只有我这里才能提供原汁原味的齐国风味的饭菜。”孔连顺道。 “已经很厉害了。”田泯点头道:“做生意,做得无非就是一个人脉嘛。孔老板,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我们田氏呢,看中的不仅仅是你这好运来酒楼现在日进斗金,更重要的是,你在齐国商人之间已经积累起了相当的人脉和声望,将来我们田氏酒楼是要在齐国遍地开花的,所以嘛,像孔老板这样熟悉大明,又熟悉大齐,而且在大齐还有相当人脉的人才,才是我们最为看重的。” “田会长谬赞了。” “起初呢,我们想与孔老板合并,其实也就是想利用孔老板的这方面的能力,为我田氏将来开辟齐国市场,对于齐国这一行当来说,我们纵然是过江龙,但也难奈地头蛇啊!”田泯笑道:“不怕孔老板生气,最初呢,我们只是想让你孔老板成为我们田氏旗下一个大掌柜而已。” 孔连顺微笑不语。 “但现在不一样了。”田泯笑道:“既然你能与甘大将军拉上关系,而且以前贲郡守也为你说过话,这份量可就足够成为我们田氏的合作伙伴了。所以这一次,我来不是谈合并,而是谈合作的。” “多谢田会长的看重。” “一个大明酒楼联合会理事的位子,再加上几年后我们干掉齐国之后,整个田氏在齐国市场之上的总掌柜,孔老板觉得如何?这已经是进入我们田氏的核心管理层了!”田泯轻轻地抿了一口酒,盯着孔连顺道。 孔连顺吃了一惊:“田会长,这样重要的位子,孔某恐怕不能胜任。” 田泯转动着杯子,若有所思地道:“位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孔老板,现在我们也算是自己人了,那我也就说几句真心话。生意做到田氏这个地步,其实也已经不仅仅单纯是生意了。田氏家主现在纵然位高权重,但仍然战战兢兢,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有份量的盟友,你既然能与甘大将军拉上关系,又能在贲郡守面前说上话,这对于我们田氏来说,就弥足珍贵了。放心,我不会问你是怎么与他们拉上关系的,我们只需要知道,你能做到这一点就够了。甘大将军不用说,那是皇帝陛下的第一心腹悍将,说一件事你就明白了,皇帝陛下对满朝文武大臣都是尊重有加,但唯独对甘大将军经常是开口就骂,出手就打,这代表着什么想来你也明白。皇帝这是把甘大将军当成了真正的家人才会有这样的举动。贲郡守呢,是文官中的代表人物之一,是继马公之后,朝廷准备要竖立的又一个文官典范。你想一想,如果咱们田氏以后碰上了什么事儿,这二位哪怕不是帮什么大忙,就是随口说上一句,也够我们田氏受用不尽。你别用这种眼光看我,田氏纵然是陛下从龙之臣,但与这二位比起来,那份量差得太远,你只消看看沙阳五大家现在的境况就明白了,其实并不是都得意的,我们家主没有拿到国安部的头号位子,方大治丢了视为囊中之物的首辅之职,陈家洛虽然还掌握着一营兵权,但在吴岭手下,已经渐渐被边缘化,刘家是皇亲国戚,在政治之上的发展也就那样了。你是聪明人,当能明白我的意思。” 孔连顺连连点头,脑子里想起的却是樊昌那张大胡子脸。 “田会长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孔某人要是还不答应,那就真是不识抬举了。”孔连顺道:“孔某愿竭能所能为田氏效力。” 田泯大笑:“不是效力,是合作。”他举起了酒杯,“孔掌柜,为了以后的合作愉快,饮胜。” “饮胜!”孔连顺也是满心欢喜地举起酒杯,一声清脆的撞击,两人一饮而尽,相视一笑。 事情谈定,田泯也显得放松了下来,这孔连顺无疑是一个识抬举的,起先他还担心此人仗着甘大将军和贲郡守的势头与自己纠缠一二呢。 殊不料孔连顺却也是庆幸不已,他完全没有想到从樊昌这根线上,能给他带来这么大的收益,这一下子就等于进入到了田氏的核心层了。 两人各有各的欢喜,当然却是不能为常人道了。 1751: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孔连顺弄的这几个菜,颇对田泯的胃口,不仅将菜一扫而光,更是将那瓶酒也与孔连顺两人喝了一个精光.酒足饭饱,端着清茶,田泯悠然看着窗外的风景,好运来酒店在马王集算是很高大的建筑了,除了太平银行,昌隆银行以前更远处的军营之外,好运来可以说是一览众山小了. “田会长,你说这大明与齐国一定会打起来吗?就不能相安无事?”孔连顺问道. 听着这话,田泯呵呵地笑了起来,点了点孔来顺:”你呀你,是在这里赚钱赚痛快了吧?指望着两国一直这样平安无事,你好赚得更多?” 孔连顺一笑,”不是没有这样的想法,商人嘛,总是太平年节才好赚钱.” “你这个想法要不得.”田泯摇头道:”对我们大明商人来说,跟在军队之后,才是最赚钱的行当呢,不知道多少豪商就盼望着大明快点展开对齐国的征讨步伐,他们才好发大财呢!” “那是像田会长这样的大商人啊,我呢,小泥鳅一条,可不敢这么想.”孔连顺笑道. “你现在可不是小泥鳅,你马上就会是我们大明酒楼联合会的理事了.”田泯道:”你啊,要这样想,大明不打齐国,你怎么将你的酒楼一路开到齐国的州郡去呢?到时候,你跟着大明军队的脚步,他们走到哪里,你随后就跟到哪里,一家一家的分店开起来,那才是发展壮大的样子嘛.” “兵凶战危,那有一定就赢得道理呢?”孔连顺道:”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打输了,齐人占了昌渚,占了马王集,那我可就惨了.齐国对商人,可是苛刻得很.” “输?”田泯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孔连顺道:”你啊你,也对,你啊,不过是一介普通商人,很多事情,你根本不知道.也罢,为了让你多点信心,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就算是现在大明与齐国开战,咱们也能势若破竹,将他们打得溃不成军,只不过付出的代价需要大一些罢了.之所以拖着不大,还是我们的皇帝陛下仁慈啊,不愿意死伤太多的大明军人,所以要想尽一切办法,先行削弱齐国,在他们疲惫不堪的时候,再大举出兵罢了.” 孔连顺一脸不敢信的模样:”田会长,齐国可是当世第一大国,您也知道,我这里可是常来常往齐国商人的,现在齐国换了皇帝,锐意进取,改革国政,很多都是仿效大明,听说效果极大,齐国国库日渐丰盈,军队数量虽然减少了,但战斗力可是大大增加了.可万万小视不得.” 田泯一脸好笑的模样,”学我们大明是不错,可学了一个四不象,那就不大妙了,现在看起来他们在短时间内国力的确有了长足的进步,但埋下的隐患却也随着时日而增加,到了一定的时候啊,只需要一个引子,就足以让他们痛悔不已.” “这我可就不太懂了.”孔连顺道. “别说你不懂了,我也不大懂哦.”田泯摇头道:”不过我知道这件事的操盘手是商业部的王月瑶大人和太平银行的苏灿两人主持的.目的就是要让齐国在不知不觉之中中招,然后在某个时间,大明便会戳破这个猪尿泡,然后嘛,当然就是大军长驱直入了.” “真有这么容易?” “当然,战争的初期还是会艰辛的.”田泯道:”这是我们家主跟我讲的,但只要过了初期这一阶段,齐国人就不堪一击罗.” 孔连顺想了片刻,”商业部的王月瑶大人和太平银行的苏灿大人,那还是准备利用金融手段吗?我听说过楚国之事,好像大明就是利用了这种手段.” “你知道的还不少嘛!”田泯赞道. “我倒是真不懂,不过是上一次听齐国大商人周求说过,说起大明击垮楚国的手段,周求是赞不绝口,称那些手段对于他做生意,是启发极大啊,他还自夸现在他做生意的手腕,比起以前那是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孔连顺笑道. “周求啊!”田泯点点头:”那的确是一个有资格这样说的人,当时不明白,后来倒是能想明白的一个人.” “可同样的手段在用在齐国身上,还有用吗?”孔连顺奇怪地道:”齐国朝堂之上肯定也有不少聪明人的,同样的手段,他们不会没预防吧?” “手段万万千千,你防得了这个,还防得了哪个?”田泯骄傲地道:”这些金融啊,经济上的道道,我是搞不明白,但王大人和苏大人那是何等的人杰,他们既然在操作了,自然能让齐国防不胜防.” “王大人当真是天下奇女子啊!”孔连顺一脸的向望之色,”真希望有机会能当面见见她老人家.” “王大人可是最早的从龙之臣,被称为大明财神爷,在这一点上,耿户部都比上她呢.而且现在她也是我们这些商人的大后台啊,以后你去了京城,我替你引见.” “多谢田会长.”孔连顺大喜.”不过真打起来,我们真能稳操胜卷?” “当然.”田泯傲然道:”知道蒸汽机吗?” “当然知道.” “咱们大明的战舰已经开始用蒸汽机驱动了,哈哈,听说齐国还在拼命地打造三层战舰,那又有什么用?”田泯压低了声音,”告诉你一个秘密,咱们的天工署啊,现在正在研究怎么将蒸汽机用在陆地之上驱动马车,一旦成功,哈哈哈,你可以想象,那咱们大明的军队,不说日行千里,日行数百里,又算得了什么?” 孔连顺震惊得不能言语.这知道蒸汽机已经开始在大明应用到了工厂之中,应用到了矿山之中,甚至知道他们将其应用到了轨道车上,但却是第一次听到已经在水师之中投入到了应用,如果真将蒸汽机应用到了马车之上,那田泯所说的,就会变成真实的了.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啊!” “你闻所未闻的东西多着呢!”田泯傲然道:”听说不咱们大明还有更厉害的大杀器,不过家主却不肯说是什么,不过这样机密的东西,估计到时候一旦现世,必然能让齐国惊掉三魂六魄.” “还有您不知道的东西?”孔连顺不动声色地拍了一记马屁. “我不知道的东西多着呢!”田泯笑道:”必竟我只是一个商人嘛.” “我这辈子做商人能做到您这个份儿上,那就心满意足了.”孔连顺顺杆再拍一句. “你这话我倒是爱听,做商人做到我这个份儿上,的确该心满意足了.”田泯指了指外面的建筑,”孔掌柜,你以为马王集是随随便便规划的一个商业集市吗?” “难道不是吗?”孔连顺奇道. 田泯站了起来,对着孔连顺招了招手,”你过来,仔细瞧一瞧.” “没有瞧出来什么.”孔连顺看了半晌,也没有看出来什么端倪. “忘了你是一个纯粹的商人了!”田泯道:”马王集的规划,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你看着凌乱,但如果再仔细一点,你就会发现像好运来酒楼,太平银行,昌隆银行这一条线上,几乎都是钢筋水泥结构的房屋是不是?” “好像还真是!”孔连顺道. “现在你明白了吧?一旦发生战争,这一条线上,只需要极短的时间,便能连接成一道坚固的城墙,而远处的军营,恰好就在这个圈子的正中心.所以啊,开战之后,这里啊,就会变成一个坚固的城池,而这里,也将会成为我们进攻常宁郡的后勤大本营之一.从一开始规划这里的时候,这就已经进入了我们大明的整体计划之中.不然数年之前,像水泥,钢筋这些都是管制物资,你真以为你一介普通商人能拿到这些东西?” 孔连顺汗流流浃背,”我可真没有想到这些,只以为自己运气好.” “这天下就没有无缘无故的运气.”田泯断然道:”就像这一次我专门来跟你谈,说得直接一点,你以后在大明这个圈子里,就算是一步登天,但如果没有甘大将军的面子,这运气怎么又会掉到你的头上呢?” “受教了.”孔连顺替田泯斟满了一杯茶,双手奉给了对方. 田泯笑着坦然接了过来,轻啜了一口.孔连顺站在他身边,看着马王集的建筑规划,越看越觉得看起来乱七八糟的布局里,果然有着隐隐的一条线将他们连在了一起. 水泥铸就的街道之上传来了整齐的脚步之声,两人抬头看去,街道的尽头,一队身着军常服的军人,排着整齐的队伍走来.所有人都赤手空拳,并没有佩带武器,更没有着甲. “这是军营的士兵出来放风呢!一直都这样,军纪森然,现在常宁郡那边的齐军也整肃纪律,也是这样呢!”孔连顺替田泯解释道. “这我知道,咱们大明的军人一向如此.”田泯点头道.”你这里经常有当兵的过来?” “最初的时候,就靠着这些当后的才让我有了第一桶金,他们薪饷高,豪气大方,用起钱来眼都不眨,特别是年纪越小的,用钱便越爽利.”孔连顺笑道:”田会长,这一批兵看来也是朝着我们好运来酒店来了.” 那支队伍越走越近,田泯也好奇地盯着这支队伍. 这支队伍渐渐走近,田泯的眼睛突然瞪大了,啊了一声,身子前倾,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看了好几眼之后,终于还是确定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的军官是谁,一个失神之下,手里珍贵的瓷盏滑落下去,跌在地上,啪地一声跌了一个粉碎. 1752:暴露 田泯的骤然失态,让一边的孔连顺也大吃了一惊。 “田会长,出了什么事?” 田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喃喃地道:“难怪,难怪这一段时间小小的马王集风起云涌,难怪樊昌一个小小的牙将居然能在甘大将军面前说上话,孔连顺,你的运气,真是太好了。” 孔连顺有些不明白,看到田泯的目光始终落在那队昂首阔步走过来的士兵的身上,他也不由自主地顺着田泯的目光看过去,最终将眼光锁定了为首的那个年轻军官身上。 “田会长,您说得是那个为首的年轻军官吗?”孔连顺轻轻地问道。 “你知道他是谁?”田泯眼瞳收缩,问道。 “只听樊昌说起过是一个贵公子,来到他的部队就是为了渡金而来,樊昌那个糙汉,最是恼火这样的行为,曾经想尽办法想让这位贵公子知难而退,自己走掉,不过一直没有得逞。不过这一段时间樊昌倒是有所改变了,说这位贵公子倒也不是一无可取之处,能吃苦,学东西快,现在他是倾囊相授,还说这样的贵公子将来一旦从军,必然便是身居高位,现在得多传授些东西,免得将来一旦在这样的贵公子手下打仗,会因为他是一个草包而枉送了性命。”孔连顺笑道。 “嗬嗬,嗬嗬!”听到这里,田泯不由干笑起来:“那个樊昌是这样说的吗?倒也真是傻人有傻福呢。要是入了这位贵公子的法眼,以后他可真是青云直上,飞黄腾达了。” 孔连顺盯着那个径自向着好运来酒店走来的年轻军官,问道:“田会长认识这位贵公子?此人当真背景很厉害吗?樊昌说他姓闵,很可能与皇后娘娘有些关联。看田会长的意思,此人当真很尊贵了。” “岂止是尊贵而已,是贵不可言。”田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孔连顺,“老孔,你的运气真是太好了。好好地抓着樊昌这个人,尽量与他结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觉得樊昌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未必就会比现在甘大将军差了。当然,这可能是一二十年之后的事情,只要樊昌不死,此人必然会青云直上。你与他结了这段善缘,以后在大明,大可以横着走了。” “有这么邪乎吗?”孔连顺笑道。“一二十年之后,未免也太长了吧?” “对于我们生意人来讲,眼光需要放得长远一些,一二十年算什么,钓线放得越长,将来的收益就有可能越大,老孔,要舍得投资,而樊昌,绝对是一个值得你大力投资的对象。” “因为这位贵公子?樊昌对他可算不得太好,甚至可以说是苛刻得很。” “这位贵公子的心性我还是有所了解的。樊昌对他苛刻,这事儿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是樊昌在这位贵公子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映象,有朝一日要用人的时候,他的心里必然会浮起樊昌这个人来。哈哈,要在这位贵公子的心里留下这样的映象,那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樊昌运气好啊,这位贵公子从军的第一站,居然是他这里,当真是出人意料,出人意料啊!”田泯连连摇头。 孔连顺有些震惊于田汇的态度,他敏锐地发现,田泯已经好几次称呼他为老孔而不是孔掌柜了。后来仍然带着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自己,而前者,却是已经将自己放在了与他平起平坐的位置之上。 贵不可言?孔连顺的脑子里,这四个字愈来愈大,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脑海。 “老孔!”田泯捅了捅有些发楞的孔连顺,“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他们马上就要进你的酒楼了,还不赶紧去亲自招呼?” 孔连顺一个激凌,清醒了过来:“可是将田会长一个人丢在这里,实在是太失礼了。” “在那个人面前,我狗屁都不是。”田泯认真地道:“只要伺候好了这位贵公子,将来说不定我们酒楼联合会都要托你的洪福呢,快去快去,不用理会我。待会儿我自己离开。老孔,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要是错过了,那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如果我估计得不错,这位贵公子在这里呆不了多长时间,到你这里来,说不定就那么一次两次,抓不抓得住机会,就看你的了。不说别的,单是让这位贵公子记住你,就会让你一辈子受用不尽。” 孔连顺抱了抱拳:“那就实在是怠慢田会长了。” 田泯挥了挥手,示意孔连顺赶紧去办自己的事情。 有些忐忑地孔连顺刚刚走到一楼大厅的时候,闵齐带着这一队军人也走进了好运来酒楼。这近两个月的时间,他的确是吃足了苦头,从最开始樊昌一门心思地变着花样儿地想让他知难而退,到最后发现赶不走人又下了狠心地操练他,务必要让这样的贵公子多学一些军队中的作战常识,闵齐可谓是尝尽了人间酸甜苦辣,出来的时候还是一个温文尔雅皮肤白皙的翩翩公子,两个月后,他已经成了一个面目黝黑,眼中不经意就会流露出杀气的标准军人了。便连说话也已经不知不觉地带上了军人那特有的粗犷气息。 麾下两百新兵,他当然不可能都带来,今天跟着他来的,也就是烈火敢死营的那二十个,再加上新兵营中表现出色而被提拔起来的几个基层军官而已。 “老板。”闵齐一声大叫,孔连顺立刻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校尉有什么吩咐?” “有没有独立一点的空间?”闵齐扫了一眼大厅里格局,好运来酒楼的生意一向不错,这个时候,酒楼内已经有大半坐满了。 “有有,别人来没有,校尉来那当然有了,三楼有独立的包间,一向留着给贵客呢!”孔连顺笑嘻嘻地道。 “我们可算不上贵客。”闵齐笑吟吟地道:“只不过是一些大兵罢了。” “大明军人,保国卫家,我们这些做生意的,要是没有大明军队的卫护,那有如今安安顺顺地做生意赚钱的好形式呢,所以只要是大明军人到我们好运来酒楼,那就都是贵客。”孔连顺不动声色地拍着马屁。 “这话我爱听!”不但闵齐脸上露出了笑容,便连他身后跟着的那二十余个军人也个个喜笑颜开,不管在哪里,受到人尊敬,那都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好,那就三楼包间,老板放心,我们不会吃霸王餐的。不会短了你的银钱,兄弟们要是高兴了,还另有赏赐!”闵齐昂首道。 “在大明,我们可从来不会担心军人吃霸王餐。”孔连顺笑吟吟地一边引路一边道:“谁不知大明军纪森严,说起来我们这些商人啊,最喜欢的就是做军人的生意了,豪爽,大气,比一般人还要守规纪得多。” 一席话说得一众当兵的个个心怀大畅,看着这酒楼老板那可就是顺眼多了。 “老板,我们二十好几个呢,你这楼上包间可坐得下,先说清楚了,咱们可是要坐在一个屋里头的,要不然不热闹。”闵齐问道。 “校尉尽管放心,别说是二十几个了,便是再多一些,那也是坐得下的。”孔连顺赶紧答道。 看着消失在楼梯转角处的闵齐一行人,一楼最角落不显眼的地方,一个正独坐独斟独饮的老者不由暗自摇了摇头。 殿下终究是江湖经验浅啊,居然没有瞧出一些端倪来。这好运来酒楼在马王集可是一等一的酒楼,说不上门槛有多高,但怎么也不至于他们一进门,老板就亲自过来招呼吧?这明显是一直有人在关注着他们呢? 挑了挑眉头,老者心中浮现出的却是另外一张面孔,那就是今天赶到这里的田氏的那位二号人物,大明酒楼联合会的会长田泯。此人,有没有可能认识殿下呢?说不准。毕竟是田氏家族的人物,虽然并不在官场,但并不是没有机会见到殿下的。 想到这里,老者微微皱眉,或者等殿下回到军营之后,自己是不是要走一趟国安部那边,不过国安部也不知道殿下就在马王集啊?这事儿还真是有些难办,万一那田泯认识殿下,又好死不死地说给了这个好运来酒楼的老板了呢? 那事情就有些大条了。该死的田泯,这个时候跑来马王集干什么,纯粹添乱。贺人屠还在武陵那边没有赶过来,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卫护殿下安全,可不能让殿下离开自己的视线。看来只能是派人去桃园把乌正廷找来了。貌似这事儿,还真不能再瞒着他了。 老者在哪里愁肠百结,三楼包间之内,闵齐可是豪气万分,一脚跨在凳子之上,高举着酒碗道:“兄弟们,今儿个好好地松乏松乏吧,回去之后,咱们还得抓紧时间苦练本领,我们已经让樊将军刮目相看了,过些日子出去摸鱼儿,我们要打破抚远营各部摸鱼的纪录,否则不足以显示我们的威风,大家觉得如何?” “好!”酒楼里的汉子们轰然应是。 紧闭的大门之外,孔连顺静静地听着屋内的响动。 摸鱼儿!这位贵公子也要去摸鱼儿吗? 1753:愤怒 桃园郡,国安局。 乌正廷小心地剥开了一个蜡丸,蜡丸之中,裹着一圈纸条,将纸条一层层地展开,最终一张寻常大下的信纸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上面空无一字。 从身边抽屉之中拿出一小瓶无色的液体,拧开瓶盖,提起一支毛笔蘸了这液体,一行行的涂抹在了信纸之上,等待了片刻,空无一字的信纸之上,终于开始浮现一行行的字迹。 这种密写手法,在情报界是最常见的隐蔽手段,当然,像大明国安这种庞然大物,他们的密写药水都是特制而成,如果不知道密写药水的配方,就算你拿到这些信件也是毫无办法。 如果孔连顺这个时候站在乌正廷的身边看到这封情报的时候,一定会吓得魂不附体,因为这就是他送出去的情报,上面写着的,正是他与田泯交谈的内容,以及与樊昌两人平日里的一些谈话。现在,却是完整地落在了乌正廷的手中。 一行行仔细地看下去,乌正廷的眼睛也是越瞪越大。因为在这份情报之中,孔连顺不仅仅是平铺直叙,而是在后面还加上了自己的判断。 他判断,那位在樊昌军营之中历练的贵公子,极有可能,便是大明的齐王殿下,当今皇帝唯一的儿子。 看到这里,乌正廷的一颗小心脏已是卟嗵卟嗵不争气地猛跳了起来,他整个人,也险些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他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让自己的惊呼之声被生生地吞了回去,另一只手使劲地掐了大腿软肉一把,剧烈的疼痛让他清醒了过来。 乌正廷不怀疑这份情报的真实性,而且他现在几乎就可以肯定,在樊昌军营之中的那个所谓的贵公子,肯定就是齐王秦武。田泯身为田家的二号人物,掌管着田家遍及天下的酒楼客栈,又是大明酒楼联合会的会长,以他的身份和地位,的确是有机会见到齐王的。越京来的贵公子,在田泯嘴中的贵不可言,就是一个傻瓜也能猜出这人是谁了。在大明,除了皇帝皇后齐王殿下,谁还当得起贵不可言四个字? 该死的!乌正廷用力一拳擂在桌子上。咚的一声,桌子上的物事被震起了老高,又纷纷乱乱地落了下来,门口的卫兵推门探头,迎来的却是乌正廷的怒骂:“滚出去。” 卫兵吓了一跳,一吐舌头,飞快地缩回了脑袋,砰地一声又将大门关紧。 乌正廷很愤怒。 一是愤怒田泯居然能将这样的事情透露给了孔连顺知道,二更愤怒齐王殿下到了桃园,到了昌渚,他这个国安部负责整个武陵战区的大头子,居然连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这要是齐王殿下出了什么事,武陵战区从上到下,谁能逃脱得了责任。 好半晌,他才平息下了心中的怒气。开始思考这一事件可能带来的影响。他手里拿着的这一份情报,只不过是孔连顺送出去的情报的誊本而已,真本现在早就已经到了鬼影的手中,甚至很可能,现在就在送往长安鬼影总部的途中。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鬼影一旦知道了这件事情,岂有不掀起风浪的道理。当今之计,只有迅速地将齐王殿下送离昌渚,不,远远的送离桃园郡才是正理。否则桃园郡必然会掀起惊涛骇浪,鱼龙白服,听起来很美,但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那绝对是一件糟心的事情。 皇帝陛下的心也是真大,居然敢把齐王殿下派到形式如此复杂的昌渚去。往好了说,这是历练,往差了说,这是让齐王殿下在刀尖上跳舞呢。 “来人!”他大声喝道。 门外的卫兵立即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把陈平安将军找来。” 乌正廷的副手陈平安在一柱香之后出现在了乌正廷的面前。 “对孔连顺的监控,到了那一种程度?”乌正廷问道。 陈平安笑道:“那小子的确狡滑,如果不是我们因为他要帮着樊昌找妹妹这一件事产生了怀疑因而一路盯上了他,还真发现不了他的异常,现在,他的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别说废话。”乌正廷现在心情极度不好,可不想听陈平安在哪里夸功。 看到老大神情有异,陈平安心里一哆嗦,莫不是孔连顺那里又出了岔子? “乌将军,自从发现了孔连顺的破绽之后,我们便盯紧了他,但孔连顺的情报传输体系极其诡异,每一次来接收情报的人都不一样,而且从来不与孔连顺直接发生联系。都是到固定的地点去收取情报,而这些地点,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发现了六个。” “也就是说,他至少已经送出去了六份情报。”乌正廷道。 “理论上是这样的。”陈平安道:“本来我们是能截获这些情报的,但将军你不是说过要放长线钓大鱼吗?所以我们就只是盯着这些线路,将鬼影负责这些线路的人全都摸清楚了。最新的一条线路,是孔连顺利用了齐国大商人周求的货栈送出去的情报。” 乌正廷心中暗叫侥幸,这一次幸亏是通过周求的货栈送出支的情报,才能让这份誊本出现在他的手里。 周求是大商人,当然,他也是齐国鬼影最大的线人之一,麾下不知藏了多少鬼影的人手,而同样的,周求也是国安部大力栽培的对象,渗透与反渗透,在周求的麾下,可谓上演着精彩绝伦的好戏。当然,因为周求在无形之中有了倒向大明的趋势,这才使得大明国安部稍稍占得了上风。 对于这样的两面间谍,乌正廷一向是很厌恶的,但却又不得不承认,他们有时候能发挥出来的作用无以伦比。 而且周求还是朝廷之上另一桩大计的实际执行者,是以周求现在的身份,对于大明来说,真正知道的人还是很少的。 “大人,是不是要收网?”陈平安问道。“孔连顺绝对是条大鱼啊,鬼影在他身上投入了这么多的资源,光是负责他情报线路的人就有这么多条,一旦将他们全起出来,我估计在桃园郡内,能将鬼影的势力尽数拔光。” 乌正廷摇了摇头:“监控再上一个级别,你去昌渚坐镇,不要惊动了他。另外,派人盯着田泯。” 陈平安吃了一惊,“大人,盯田泯,这不大好吧?要是让田真大人知道了,我们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这田泯虽然与孔连顺有过接触,但据我所知,纯粹是出于商业考虑。” “我们为国做事,不需要看谁人的眼色。也不因为这人是谁。”乌正廷冷冷地道:“孔连顺既然是大鱼,那与他有接触的人,都要严秘监视。” “明白了。”陈平安低声应道。“那个樊昌,是不是也要监控起来?” “樊昌在军营之中,一举一动自有人管,但他的那个小妹,也得监控起来。”乌正廷吩咐道。 “知道了。” “你去吧,这件事情,列入绝密。”乌正廷敲了敲桌子。“带一队鹰隼过去。” 陈平安一个激凌,突然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了,先前孔连顺的事情,也不过列入一级机密而已,这一下可是拔高了一大截。 送走了陈平安,乌正廷却又来了客人。 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普通的军官,如果不是因为他来自昌渚,是樊昌现在的书记官的话,他真还懒得见,现在真抓心挠肝呢。 来人将一面小小的牌子放在了乌正廷的面前之后,便后退了一步。 看到牌子,乌正廷的面色微变。抬头看着对方,“你来见我因为何事?” 书记官道:“乌将军,胡老因为有事不能离开昌渚,所以委托我来,相询问将军一事。” “什么事?” “田氏田泯曾与昌渚好运来酒楼孔连顺有过接触,胡老想通过您知道田泯与孔连顺说了些什么?”书记官道。 乌正廷冷笑起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书记官有些奇怪地看着乌正廷。 “是想知道田泯有没有向孔连顺泄露齐王殿下就在昌渚的消息是吧?” 一句话出口,书记官的脸色骤变。 “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乌正廷砰地一拳砸在桌子上,这一次,却是将桌子砸了一个大洞。“那个孔连顺是他娘的齐国间谍,我们跟了他半年了。田泯不断告诉了他齐王殿下就在昌渚,而且现在这个情报只怕已经到了鬼影总部。” 书记官听到这里,转身便欲走。 “回来。”乌正廷怒喝道。“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回昌渚,让齐王殿下马上离开昌渚。” “你以为是想走就能走的吗?”乌正廷怒道:“你知不知道,在常宁郡,齐国就有两个宗师在哪里。从昌渚到桃园数百里路,你能担保齐国人不孤独一掷?告诉你,我不能担保,只要有一丝丝的可能,就不能冒险。” “那以乌将军之意,要怎么办?” “你既然是樊昌的书记官,这一段时间,想尽办法让齐王殿下一直呆在军营之中,我已经派了一队鹰隼进入到了昌渚,你再找个名头将胡老也弄进军营之中,另外,请甘大将军以巡查的名义去昌渚巡视军队,这样一来可暂保无虞,我会马上去武陵,向吴大将军讨要一个说法。”乌正廷脸色有些狰狞。 虽然他的级别与吴岭无法相比,但国安部与军方却是两条线,作为国安部在武陵战区的最高负责人,乌正廷其实并不惧怕吴岭。 1754:冷酷 阴沉着脸踏进吴岭节堂的乌正廷往中间一戳,抱拳行了一礼,直起身来后也不说话,就那样狠狠地拿着眼睛梭子一般地看着两边的一大帮将领.在场不少人都与乌正廷很熟,大军打仗,离不开国安局的相关情报支持,相互之间其实颇多交集.平素见面,总是要开几句玩笑或者寒暄一番的,但今天看着面色不善一副来找碴的模样,大家也便沉默了下来,眼珠子在乌正廷与吴岭两个人身上打着转转. 吴岭嗬嗬笑了两声,挥了挥手,一屋子的将领立即站起来身来,默不作声地躬身退了出去,屋子里顿时空旷了起来. “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吗?”吴岭双肘撑在桌子上,两手交叠,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乌正廷. “末将可不敢来兴师问罪,只是想让吴大将军给我一个说话.”乌正廷向前踏出了一大步,看着吴岭道:”大将军不会说,齐王殿下到了昌渚,你会不知情吧?” 吴岭尴尬地摸了摸嘴上的小胡子,干咳了一声. “如果大将军是知情的,为什么乌某作为武陵战区负责情报工作的最高长官,竟然毫不知情.是大将军信不过乌某么?如果是这样,乌某回头就会向国安部请辞,武陵战区是未来大明征伐齐国的前哨阵地,如果大将军信不过我,只怕于以后的战事不利,大将军可请国安部另派得力人手前来.”乌正廷大声道. “行啦行啦!”吴岭有些狼狈地摆了摆手:”乌正廷,用不着这样咄咄逼人啊,不要得理不饶人,这件事情呢,的确是军方做得有些不地道,是瞒着你们啦.我在这里跟你道个歉可行?就不用上升到如此高度吧,真要闹到朝廷上,我是要吃灰,你就真能讨得了好,搞不好真有可能把你从武陵战区弄走,我可告诉你,田真可是觊觎你这个位置很久了,你真要走,他巴不得,马上就能让他的人填补上来.我们合作多年,彼此相熟,不必为这么一点小事闹得不愉快吧!” “大将军认为齐王殿下去昌渚是一件小事?”乌正廷怒气勃发地道. 吴岭一摊手:”那你以为呢?陛下其实是想惩罚一下齐王在西地之时的肆意之行为,所以让他到基层吃一段时间的苦,顺便也了解一下军队究意是怎么一回事.普通军队跟殿下平时看到的烈火敢死营,差距还是蛮大的.他在哪里呆不了多长时间,过年之前就会回去的.本来以为这么短的时间,就不用通知你们了,不想还是被你发现了.对了,我还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殿下在昌渚的?我可记得你并没有见过齐王殿下.” 乌正廷气急而笑:”大将军,我的确不知道,但是我的敌人却已经知道了,我知道这个消息,是从鬼影儿那边得到的.” 吴岭瞳孔收缩,刀锋一般的目光直刺乌正廷,大将军的威严,在这一刻显露无遗.乌正廷毫不畏惧地与之对视. 好半晌,吴岭才微微垂下了目光,指了指左边的一把椅子,道:”坐下,详细给我说一说,是怎么一回事?” 半个时辰之后,吴岭算是完全搞清楚了齐王秦武在昌渚的消息,究竟是怎么阴差阳错的泄露出去的了. “这么说来,这完全是一个意外是吗?” “大将军,你可以说这是一个意外,但是,他导致的结果是不会改变的.”乌正廷**的道:”早知道是齐王殿下在昌渚,我根本就不会再养着孔连顺这条鱼,在殿下到那里之前,我就把他拔掉了.” 吴岭微微一笑道:”是啊,不过现在再拔,也已经于事无补了,倒不如继续养着,不能帮我们做点事情.” “我很担心殿下在昌渚的安全,我希望大将军能马上将齐王殿下从昌渚撤走.”乌正廷道. 吴岭呵呵笑道:”乌将军,你怕什么,怕齐人从常宁郡派刺客来刺杀齐王殿下?你当真以为齐王殿下身边没有人?” “我知道胡不归胡老就在殿下左右,可是大将军,凡事不怕万一,就怕一万.齐王殿下身份何等尊贵,何等重要?我不希望他有哪怕一丁点风险在.”乌正廷摇头道:”常宁郡齐人可是有两位宗师压阵.” 吴岭大笑:”你不是让野狗也以巡视的名义跑去昌渚了吗?野狗虽然不是宗师,但一般的宗师真还打不赢呛,所以说,暂时齐王殿下在昌渚是没有危险的对不对?” 乌正廷直觉地感到吴岭在蕴酿着一个阴谋. “大将军,你想干什么?” 吴岭摸着他的小胡子,阴笑着道:”既然已经暴露了,那我们不妨就利用这一件事,来好好地做一个局.” “我不同意.”乌正廷根本就不想听这个局是什么,”不管是什么局,都绝不能将齐王殿下做为这个诱饵.大将军,再好的局也有破绽,也会有被鱼吞了饵的可能.” 吴岭脸色一沉:”怎么?你不信任我?还是认为我会将齐王殿下置于险地?” 乌正廷迟疑了一下,还是挺了挺胸:”大将军,我只是不同意将齐王殿下作为诱饵.” 吴岭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也知道你的忠心所在,但你也要明白,我吴岭对大明的忠心不会经你乌正廷小多少,齐王殿下对于大明的重要性,我比你更要明白得多.”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还要拿这件事来做局?”乌正廷反问道. 吴岭身子往后一靠,让自己更加舒适地靠在椅背之上:”你先前所说的在常宁郡有两位宗师压阵,这是一股极其强大的战力,也是我最为讨厌的地方,知道为什么贺人屠一直都呆在武陵战区吗?还不是担心那两个家伙会潜伏到昭关来,找个什么机会把我给一刀子宰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人屠子在昭关时隐时现,让对方始终摸不清底细,我在这昭关才算是安安稳稳的.” 乌正廷眼睛微眯:”难不成这一次你是要打这两个宗师的主意?” “做一个局,让他们自动钻进来.”吴岭眯着眼睛笑起来,乌正廷可是很了解吴岭,当这个家伙开始这样笑的时候,其实是杀心最盛的时候.”文耀武,兰永传,大半辈子都呆在军伍之中,可不是一般的宗师可比的,如果能做掉他们,常宁齐军的士气要被我们打一半下去.更重要是,像这样的阴暗事情,哪怕他们被我们弄死了,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能干掉他们当然是好事,不过以齐王殿下为饵,我是绝不同意的.”乌正廷坚持自己的意见. “我这个局,只需要在前半部分有齐王殿下参与,后半部分啊,那就不需要了.”吴岭笑咪咪地道:”到了后半部分,我来给齐王殿下当护卫,让他一直乖乖地呆在我的身边,可好?” 听到这话,乌正廷不由精神一振. “大将军这个局如何做?” “第一条,你养的那条鱼,孔连顺,不要动他,而且还要给他一定的自由度,让他持续把消息送出去,让齐人确定,齐王殿下的确就在昌渚.”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乌正廷道:”原本我就想还养一段时间,看看还能不能捞到更大的鱼的,秦厉跑了,但难说又勾出一条来呢?” “第二,就是边军之间的摸鱼儿一事了.”吴岭坐直了身子,”其实齐人大举入侵昌渚是不大现实的,这不谛于向我大明宣战了,派刺客去刺杀更不靠谱,哪怕他就是一介宗师,真对上了军队,那又能有几成胜算?更何况还有胡不归在哪里?齐人再蠢,也不会想不到齐王殿下身边一定有高手保护吧?” “您的意思是说,齐人如果想要动手,也会是在湘溪,在那片双方边军默认的摸鱼儿之地.”乌正廷沉吟着道. “不错,现在我们需要你养的这条鱼,将确认齐王殿下也将参于这场摸鱼儿的事情准确地传达到齐国去.我就不信齐人不动心.当然,他们肯定并不想将齐王殿下宰了,但如果能将齐王殿下活捉的话,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所以说?” “所以说齐人肯定会忍不住去吞这个饵的.在那样的场合,如果齐王殿下真失了事儿,我们难道不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吗?难不成向大明全国宣布,咱们的齐王殿下被齐人活捉了去?”吴岭笑道. 乌正廷点了点头:”那自然是不可能,要么立即开战,不顾齐王死活,要么就是付出大价钱将齐王殿下赎回来,可如果有了这样一回事,齐王殿下只怕在大明的威望要跌到谷底,只怕国民都会怀疑齐王殿下有没有能力继承大明?” “着呀,这么好的事情,齐国肯定要全力以赴,大部队开过来那是不可能的,但尽遣精锐假装新兵进入这片摸鱼儿之地行此事,又有何不可呢?” “兰永传和文耀武一定会参与!” “他们肯定会参与.”吴岭嘿嘿地笑道:”这段时间,我让人屠子在别的地方露露面,你再好好地安排一下,让他们确认人屠子离开了武陵.” “还有石书生呢?我相信石书生在桃园郡的消息,不可能瞒得过齐人.” “好办啊,我会想法子把咱们的辅国公骗离桃园郡,石书生嘛,自然得跟着离开,当然,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将石书生留下来.”吴岭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小胡子,”到时候,在那片地域,咱们有胡不归,有人屠子,有石书生,还有一个不输宗师的野狗,你说说,兰永传和文耀武能飞上天去?” “那齐王殿下?” “齐王殿下当然不会进入那片区域.”吴岭道:”我们只需要做到他们认为齐王殿下已经进入就够了.” 乌正廷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可是如此一来,抚远营的这一批新兵,只怕就挺不过来了!” 吴岭冷酷地道:”如果他们的命能换来两位齐国宗师的命,我就认为值大发了.” 1755:不死是运,死了是命 屋子里很暖和,但与吴岭两人闭门商议相关细节的乌正廷的后背心里依然嗖嗖地冒着凉气。 从他告诉吴岭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不过短短的一点可怜的时间之内,这位大明武陵战区的大将军,立即便构画出了一个详细的阴谋框架。都说他们这些搞情报的是一些阴谋胚子,但在乌正廷看来,自己与吴岭比起来,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利用一切可能有利于己方的条件,哪怕是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一些小小的细节,吴岭都能将其利用到极致,这一点,乌正廷叹为观止。当吴岭将大致的框架规画完毕,乌正廷要做的,也就是利用自己的专业技能,将这个大框架里有可能出现的漏洞一一修补完整。 当厚厚的一叠计划书在乌正廷手里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外面早已经敲响了三更的鼓声。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看着桌上的卷宗,有些难以相信,这样一个谋划对方两大宗师的阴谋,就这样出炉了。 至少,在乌正廷看业,已经找出不什么漏洞了。现在唯一要看的就是齐国人够不够贪心。 “鲜碧松是一个很稳重的人,不见得会上这个钩。”看着吴岭,乌正廷道。 吴岭冷笑一声:“大势如此,鲜碧松又何能例外?乌将军,随着我们大明的蒸汽机在各个行业之中迅速地普及开来,齐国的有识之士,已经感到了浓浓的危机,他们必然要想办法破局。我就是用屁股想,也知道齐国人现在正挖空心思地想获得我们的蒸汽机技术,为此,我专门还咨询过天工署的徐来,他很肯定地告诉我,即便齐国人拿到图纸,他们也不可能造出来,他说大明能够造出蒸汽机,是整个大明的基础工业已经有了相当的发展,这才能像现在这样顺势而为。他举了一个例子,就像蒸汽中普通应用到的橡胶产品,齐国人就无从获得这样的技术和产品。所以,齐国人想要和我们一样,大力推广蒸汽机的话,就必须要从大明照搬过去一整套涉及到好多个行业的产业技术,这对于齐国人来说,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那倒是。”乌正廷点头道。 “但蒸汽机的巨大威能已经开始显现出来了,从江南那边传来的消息,丝绸的价格将下降三分之一,这还是他们刻意而为之,为了保持更高一点的利润,如果按照以前的利润水平的话,价格可以下降一半,棉布的价格下降的更多。而蒸汤机在各行各业的应用,带来的便是无数产品成本的大幅度下跌。大明积聚财富的速度正在以齐人想象不到的速度提升,你说齐人能不着急?” “想不到大将军还会关注这些?”乌正廷有些意外。 “怎么能不关注?”吴岭轻笑道:“坐在我这个位置之上,就必须关注到有可能影响到齐明两国关系的方方面面,像现在,我就要防着齐人会不会狗急跳墙,率先发动攻击呢?你说是不是?” “从我们搜集到的情报来看,齐人完全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准备。”乌正廷道:“他们正在按照他们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展开行动,两国关系破裂的日期,我们预计将在四到五年之后。现在,不论是朝廷,还是民间,都还没有做好与我们开战的准备。” “话虽然如此说,但我们还是要防备的。”吴岭微笑着道:“就按你所说的,既然齐人还没有做好与我们开战的准备,但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一骑绝尘而去,那就得想办法啊,要么抑制我们的发展,要么提升他们自己的速度。” 乌正廷微微点头。 “现在齐王殿下的意外出现,当真是给了他们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吴岭大笑起来:“要是他们活捉了齐王,你说说,他们想要什么,我们大明会不给他们呢?所以,鲜碧松再稳重,也不得不这样做。大势所趋之下,非个人能力所能改变的。” 走出昭关的大将军行辕,凛冽的寒风让乌正廷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寒战,他来武陵的本意是想让吴岭将齐王殿下弄走的,想不到最终的结果,却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吴岭的这个计划,有着极大的成功的可能.一国之宗师,一向是最后的压轴大腕,一向不轻易出手,一旦出手,便是几乎到了要最后决胜负的时候了.齐国的宗师本来要比大明多出不少,但一次长安事变,他们自相残杀,死了几个,马豹子和石书生又跑到了明国,如果他们没有隐藏的人手的话,那么在宗师之上,基本已经与大明持平了. 如果大明能够争取到卫庄和文汇章加入的话,那么在顶尖的战力之上,大明甚至还要占上风.如果这一次能成功地干掉鲜碧松军中的文耀武和兰永传,对于大明来说,的确是一场大胜. 当然,要达到这个目的,大明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乌正廷强自将心中的不忍压了下去,为了天下的一统,牺牲是再所难免的.就像当年的郭九龄郭公,还有那些在上京城中潜伏的人手,为了这个目标,不也是毫不犹豫地奉献了他们自己的生命吗? 翻身上马,他纵马向着桃园郡方向狂奔而去.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根本就没有心思在武陵过夜. 三天后,乌正廷赶回了桃园郡.而这个时候,去昌渚视察的野狗与王筠也刚好回来了.三人坐在一起,听着乌正廷一五一十地细细地讲述着吴岭的这个计划. 乌正廷没有加上任何的评论,只是平铺直叙,干巴巴地说完之后,便端着茶杯子一口一口地喝着茶,即不看野狗,也不看王筠. 野狗吧哒吧哒嘴,道:”我是一个直肠子啊,刚刚乌正廷巴拉巴拉说了这半天,我就听出了一个意思,这件事大是做得的,.如果真能收拾掉两个齐国宗师,那我们是要占大便宜的.当然,付出的牺牲肯定是有的,但当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呢?想当初,我们在敢死营的时候,早上出去的时候还满当当的呢,晚上回来的时候,一大半人都看不见了,我们大明这些年来打了这么多仗,死了多少人啊?才有了现在的局面是不是?谁是该死的,谁又是不该死的呢?都是为了一个目标嘛,早点把仗打完,以后子孙们不用再打仗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甘大将军说得有道理.”乌正廷点头道. 野狗看向王筠:”王筠,这一次如果按照吴岭大将军的意思贯彻下去,死伤的都是你抚远营的人,你表个态吧!” 王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将军您说得对,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平时训练都还死人呢,我,我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只是樊昌的确是一员骁将啊!” “是骁将,就更要用在刀刃之上,活下来是他的运气,活不下来是他倒霉.是他没那个福份.”野狗仰起了头:”我打了半辈子仗了,从一个小兵一直跟着陛下走到今天,有多少比我有才华,比我更勇武的人,就死在了我的面前.如果他们都还活着,我当个屁的大将军啊!所以说王筠,对于当兵的来说,不死是运,死了是命.用不着怨天尤人,更用不着怜惜谁.说句不好听的话,在我们大明,最不缺的就是骁将.别说是一个樊昌,便是我死了,你王筠死了,照样有不比我们差的人顶上来.” “我明白了.”王筠低声道. “这件事,在整个桃园郡,就仅限我们三个人知道了,接下来的一些安排,由我来主持安排,甘大将军,这可要得罪了.”乌正廷道. “啥得罪不得罪的啊,我野狗啊,就只能当一把锋利的刀子,你让我来运帱帷幄我也做不了啊,陛下就常骂我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要不然我也不会到了武陵战区就跑到桃园郡来跟王筠当邻居,我就怕我在武陵给吴岭添乱子嘛.接下来,要我干什么,你乌正廷直接吩咐就好了.”野狗道. “王筠一切听从乌将军吩咐!” “好.”乌正廷用力地点了点头.”这一次要动用的真正人手,吴大将军都会从武陵战区直接调过来,在这之前,他们丝毫不会知道要来这里做什么,而我们桃园郡,真正参与此事的,除了樊昌一部之外,就只有甘大将军了.” 野狗与王筠都点了点了头,樊昌一部,其实就是做为诱饵存在的.真正的主力,其实也就只有野狗一个将在最后参与对齐国两位宗师的围剿. “请二位在行动开始之前,不要露出任何风声,平时该干什么,还照常干什么,到了行动的那一天,我会通知二位的.” “别婆婆妈妈的,该怎么做,我知道了.”野狗不耐烦地道. 乌正廷一笑,站了起来:”接下来我还要去昌渚,这件事情是不可能瞒胡老的,他可是我们这一次的主力人选啊!” 1756:造不出来就抢 常宁郡,大将军府。 鲜碧松心事重重,不时将面前那厚厚的卷宗拿起来再次翻阅,坐在他对面的来自鬼影总部的贾方舟一脸的憔悴,从接到情报开始后,他便在从长安赶往常宁郡的路上,一路之上几乎不眠不休,狂奔了十数日。 “情报准确吗?” “毫不疑问。”贾方舟斩钉截铁地道:“而且这并不是单线索的情况,是经过多方面的情报汇总映证之后,都统一指向了这个目标。” “很难想象,明国皇帝居然居然会把自己唯一的儿子放到第一线部队之中。”鲜碧松道:“湘溪一带儿的双方新兵的磨砺拼杀,虽然烈度不高,但伤亡也是家常便饭,秦风就不怕他的儿子有个三长两短?” “这便是秦风的风格了,这个人起于微末,从一介小兵拼杀到了现在的这个位置,脑子里想的,与一般人本来就不大相同。二来呢,据我们所打探到的情况,秦武身边除了跟着二十个烈火敢死营的士卒之外,还有两个贴身护卫。更重要的是,胡不归亦在暗中保护他。有这样的阵容护驾,您觉得他们会把湘溪那种新兵玩儿的小把戏看在眼里吗?”贾方舟道。 鲜碧松微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秦风的魄力都是让人惊叹的。为了让自己的接班人不成为深宫之中长成的花朵,就悍然把他扔到这样的地方,如果让这个秦武成长起来,只怕又是一代明君。” 贾方舟嘿嘿一笑:“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哪里来的机会?鲜大将军,你是不知道,即便是皇帝陛下得知了这一情报之后,亦是惊喜交加。” 鲜碧松不以为然。 “皇帝陛下光明磊落,一向是以势服人,这样的鬼魅伎俩,他老人家也会在乎?” 贾方舟的脸色郑重起来,“鲜大将军有所不知,皇帝陛下现在异常焦虑,几乎要夜不能寐了。明齐两国的对峙,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好。” “怎么说?这一年多来,我可是很直观地感受到了我们大齐的变化,用蒸蒸日上来形容也不为过吧?”鲜碧松道:“以前供给军中的粮秣不是延期就会有杂陈粮掺杂其间,士兵的薪饷时有拖欠,衣甲,武器,各色装备良莠不齐,但自今年以来,这种情况几乎已经看不见了。特别是我们武器装备质量可以说是大大地提高了几个档次。通过军事改革,士兵的数量虽然少了,但战斗力却是直线上升,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我们大齐正在逐步恢复巅峰时期的状态,怎么皇帝陛下反而如此焦虑了呢?” “我们在变好,但明国,提高的速度比我们更快。”贾方舟叹息了一声道:“我们掌握了很多情况,并未向外公布。因为一旦被世人所知晓的话,朝廷会担心人心起变化啊。” 鲜碧松顿时吃了一惊。 “蒸汽机这玩意儿,您应当知道了吧?” “知道。”鲜碧松道:“这一段时间,我耳朵里几乎灌满了这个东西的消息,不过一台机器,就能让明国长上翅膀飞起来?” “差不多可以这样说吧!”鲜碧松道:“我们已经收到了准确的情报,明人的确已经成功地将蒸汽机运用到了战舰之上,这代表了什么,这代表着他们的战舰不再是用人力,风力驱动,他们最大可能地摆脱了天气和大海给予水师的限制,我们大齐拼尽了全力地发展了几年的水师,现在看起来,又被对方甩没人影了。” “水师终究只能控制海面,大国决胜,最终还是要在陆上一刀一枪地拼杀出来。”鲜碧松并不太在意水师的情况,而这,也正是现在齐国绝大部分将领的心声。 “鲜大将军,千里海疆啊,你能想象处处不设防,处处都有敌人渗透的场景吗?”贾方舟摇头,对不以为然地鲜碧松道:“诚然,最终的决胜还是要靠陆军,但如果海上不敌,那么我们如何判断敌人的主攻方向在哪里呢?您就一定能确认是在桃园,常宁郡方向吗?为什么勃州不可以呢?” “从目前的迹象上来看,未来两军交战的主要战场,绝对就是在桃园,常宁一线。” “明人的战略欺骗炉火纯青,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贾方舟却不认同这一点。“单纯在军事上还不足以让皇帝陛下如此焦虑,更让陛下伤神的是,明人已经将蒸汽机运用到了他们的各行各业中去,工作效率大大提高,鲜大将军,你可知道他们现在挖矿的速度吗?你可知道他们现在开凿西地运河的速度吗?你可知道他们现在纺沙织布的效率吗?” 鲜碧松是一个纯粹的军人,关注点更多地是在军队的战斗力上,没人了,向上面伸手要,没钱了,向上面伸手要,至于人从哪里来,钱从哪里来,他一向觉得这不是自己该管的事情。 “明人使用这些机器,节省了大量的人手,只用很少的人就能做更多的事情,这样一来,我们大齐在人丁上的优势荡然无存。更重要的是,他们利用这些机器,让明国很多货物的成本价格直线下降,然后利用这些价格低廉的货物,直接冲击我们大齐的市场。就在前不久,大齐的布匹,丝绸价格直线下跌,就是拜明人所赐。” “我可不懂经济。” “我也不懂。”贾方舟道:“但是我能看到我们的纺织业正在失去市场,百姓们辛辛苦苦织出来的布,缫出来的丝,放在家里卖不出去,变不成钱,不少人因此而正走在破产的路上。而这一切,还不过是明人刚刚开始推行这些东西,你能想象以后是一个什么样的光景吗?” “我们可以不买他们的,或者将关税加得高高的。” “有用吗?”贾方舟苦笑:“商人逐利,朝廷真要这么做,那些人就敢铤而走险地去走私,就算是在明齐交战的那些年里,走私都从来没有停止过,更何况现在名义上两国正处在和平年代,而且明国一定会大力支持这样的行为。真这样做的话,我们连税也收不上来了。” “所以,要么马上开战,要么便得到这些技术,迎头赶上?”鲜碧松从贾方舟的话里猜出了这样的一层意思。 “是的,就是这两个选择。但开战,对于现在的大齐来说是不现实的,军事改革还只完成了大半,民生经济刚刚向好,大齐正在从过去的泥潭之中慢慢地抽身出来,一旦开战,先前的努力将荡然无存。但如果就这样下去,我们纵然在恢复,但相较起明人,我们的步伐还是太慢。我们是在步履艰难地走,他们却是迈开大步在跑。” “所以说?” “所以说,我们无可选择。” “那个什么蒸汽机,我们自己都研究不出来吗?皇帝这两年来对那些匠人们可是优厚有加,要官给官,要钱给钱。” 贾方舟遗憾地摇头:“大明天工署的徐来曾经放出狂话,他就是将一整套图纸放在我们大齐面前,我们也造不出来。而我们在探子在明国看到蒸汽机的实物之后,所描绘出的东西,我们的大匠们如闻天书。” 鲜碧松听到这里也是沮丧之极。 “所以说啊,这一次机会突如其来的摆在我们面前,我们必须要抓住,这是老天爷赐予我们大齐的宝贵礼物啊。如果真能一举抓获明国太子,哈哈,接下来明人还不是由得我们予取予求?当年我们就用了一些普通的明国探子,就从明国换回来了水泥的制造技术以及钢筋水泥架构的建造工艺,鲜大将军,你现在的城池,道路,桥梁,都是得益于此呢。这一次一旦成功,我们不但要蒸汽机,我们还要整套的制造工艺以及熟练的制造工匠。”贾方舟道:“既然我们自己研制不出来,那么,抢来也是可以用的。” “曹辉曹统领也是这个意见吗?” “曹统领去了江南。”贾方舟并没有因为鲜碧松这一句颇为无礼的话而生气,而是解释道:“明人在南方推动蒸汽机替代人工遇到了当地纺织工人的反对,统领亲自过去,一是想要推动此事,引起更大的风波,最好是在楚地掀起反对明人的浪潮,二来也是想趁乱从哪里弄一些蒸汽机回去,这个计划制定更早,动员的人手更多,水师也参与了其中,所以曹统领无法分身。我们这算是双管齐下吧,不过陛下是更看好我们这一边,因为我们可以一劳永逸。” “那你说怎么办吧?”鲜碧松道:“大军调动那是不可能的,大军一动,对方就会知道。” “哪里需要大军?”贾方舟轻笑道:“明人这一次出动的不过是两百余新兵,其中包含了一些敢死营的老兵,最重要的就是护卫秦武的是一位宗师,胡不归。” 鲜碧松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们将本来准备出战的新兵换成精锐,然后由宗师带队。” 鲜碧松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来,放在鲜碧松的眼前:“这是鬼影制定的整个计划,此事需要一步一步地来,万万不能将对方吓跑了。” 1757:壮行 樊小妹动作轻柔地给樊昌戴上了围脖. “哥,小心一些啊!” 樊昌摸着柔顺的围脖,看着樊小妹,微笑道:”小妹,你放心好了,这等小阵仗,对你哥来说,寻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寻常,跟齐军精锐打了那么多次仗,你大哥我就安然无恙,对付那些新兵,要是我少了一根毛,那就算我输.” 樊小妹声音有些哽咽:”我虽然不知道打仗的事情,但也知道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你可千万不要大意.真要是打大仗,你身边都是身经百战的猛士,妹妹我还真放心一些,带着一些生瓜蛋子上战场,你又要当爹,又要当妈,他们还帮不了你什么,这不更让人担心吗?” “哎哟,我家小妹懂得可真多啊!”樊昌大笑,伸手捏了一把樊小妹的脸蛋,”以往嘛也许会是这样,但这一届的新兵可真有一些不一样的,你就放心吧,到时候站在你大哥身边的可不是普通的新兵蛋子,所以啊,你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站在一边的孔连顺解释道:”小妹,不是跟你说了嘛,这一次啊不是有那个贵公子嘛,那是来部队渡金的.” “正是这样的人,才让人恼火和担心啊,啥都不懂,啥都不会.上了战场,只会连累你.”樊小妹嘟起了嘴,愈发的不满起来. “这个叫闵齐的贵公子与你想象中的贵公子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樊昌笑道:”说句老实话,这样能吃苦的贵公子,我倒也是第一次遇上.真要论起此人的武道修为,别看比我年轻,那还真比我高,要单打独斗啊,他一个能削我两个,当然,指挥部队打仗,那我一个就能打他几个了.” “小妹尽管放心吧,这个贵公子不但武道修为不错,身边更是跟了不少卫士,这些人可都是老兵,不过他们都冒充新兵在你哥的手下混呢.所以啊,老樊这一次的出征啊,只怕比起往年来要更轻松一些,对不对?” “话是这样说啊!”樊昌叹了一口气:”但这样,也浪费了这一次的机会啊,这些人,终究是很快就要走的,到时候我的麾下可就出了一个缺口了,想想也是恼火.” “樊兄何必为此烦心?他们走了,到时候你便去王将军,要求他给你补足,当然,新兵是不要的,对不对?”孔连顺在一边出主意道.”一来二去,你只会占便宜是不是?” 樊昌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到时候就这样办.孔兄,你给我出了一个好主意呢!” “樊兄,其实这一次你收获大了,不但以后能够补上一些好兵,更是与这位贵公子有了一段香火情,像他那样的人,以后稍稍地提携你一下,你还怕你不飞黄腾达吗?”孔连顺道. 樊昌却是皱眉道:”老孔,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樊昌取功名,只向直中取,不向曲里求.” “樊兄,每个成功的人在路上,都会遇着各种各样的人,这些人中,有些是给你设置阻碍的,但有些却是能给你助力的,这就是所谓的贵人了.有贵人相助,这不是丑事,这是幸事.就拿咱们大明的皇帝陛下来说,皇后娘娘不算是他的贵人吗?以前沙阳的刘老太爷不算是他的贵人吗?要不然,刘老太爷的孙女也不会成为如今的太子妃了,这可是早就昭告天下的事情.所以说,樊兄大可不必为此感到难为情.有贵人相助,你能更快走上更高的岗位,更好地施展自己的抱负,这没有什么不对!”孔连顺正色道. “大哥,孔大哥所说是正理.你以前对那个贵公子百般刁难,现在他都快要走了,你还是要跟他搞好关系的.要是他真记你仇了,以后会找你麻烦的.”樊小妹也劝道. 樊昌一笑:”如果他真是这种小肚鸡肠的人,那也没有法子,真要与他搞好关系,那也是这次试练过后,我为他摆一场送行酒吧,在这之前,在这场战斗之中,他必须听我的,要是不听,我照样会踢他的屁股.” 樊小妹狠狠地捶了她哥一拳,”一直都是这样犟.” “咱们兄妹那是一脉相传!”樊昌收敛了笑容:”小妹,还有十天,就是你的生日了,说实话,我差不多忘了,但爹娘却还记得,他们专门给我送了信来,本来让我好好地给你过个生日的,可我却没有时间来给你过生日了,如果愿意的话,回家去一趟吧,就在生日的那一天,不管你回不回去,我想爹娘总是会准备一桌好饭好菜的.” 樊小妹低下了头,脸色有些苍白,让樊昌欣慰的是,这一次樊小妹没有断然拒绝.他很感激地看了一眼孔连顺,樊小妹回来之后,他忙于军务,其实很少有时间能安慰开解劝说小妹,这些事,基本上是孔连顺在做,樊小妹能有今天的变化,樊昌自然要归功于孔连顺. “好了,不过就是离开一个月而已,很快我就回来了,不多说了,我得走了!”樊昌看着两人,大声道. “当真不喝一顿酒再走,今天我可是带了好酒过来的?”孔连顺笑道. “不了,今天军营之中有一场壮行酒.”樊昌道:”我要去哪里喝,这是我们军队的传统.” “既然如此,那就等你归来,我为你摆庆功酒,樊兄,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孔连顺一揖到地. “借你吉言!” 马蹄踏破长街,一路径自奔向军队辕门,远远地看到樊昌奔来的卫兵立时打开了辕门,樊昌不停歇地快马奔入营中,径自到了校场之上. 那里,已经摆满了长长的条桌,大碗肉,大碗鱼,大碗酒堆在桌上. 樊昌翻身下马,大步走到正中间,手一伸,跑步跟过来的一名士兵立时便将手里的军号递给了樊昌,拿起军号,樊昌仰首向天,鼓足了力气吹响了嘹亮的集结号. 伴随着集结号的响声,一队队的士兵从自己的营房之列队而出. 率先而出的,都是老兵,他们背负双手,两腿叉开,站在最外围,而由闵齐率领二百新兵,则跑步到了最中间,站在了闵昌的面前. 放下军号,闵昌的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所有人.这一刻,樊昌作为一个沙场杀伐多年的悍将的杀气毫不保留地释放了出来,即便是闵齐,在樊昌眼光的逼视之下,也不禁有些心虚. “明天,我们就要出征.”樊昌的声音很低沉.”这不是演习,而是战争.我不想在这里说什么虚头巴脑地话,而是要告诉你们,上了战场,你就要有死的觉悟.每一次新兵入伍,都会有这样一场磨练,每一次,也都会有士兵永远地倒在那片试练场上再也不能回家.” “所以,现在,我给你们每一个人选择权,现在,你们还有资格选择退出.你选择了退出,就不会去参加这场试练,当然,以后你也不会出现在主战部队之中,在你以后的三年军事生涯之中,我会安排你去后勤,或者伙房,直到三年之后你退役.” 说到这里,樊昌停了下来. 场中一片寂静,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好,很好,我很欣慰,没有孬种.那么我也认可你们已经做好了在战场之上为国捐躯的准备了.”樊昌道:”那现在,你们可以瞻仰一下你们的前辈们英姿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外围的那些大兵. “所有人,脱去上衣.” 外围的数百士兵一言不发,却是手脚利落地脱去身上的衣物,呈现在所有新兵面前的,是一副副布满刀疤的胸膛,多则十几条,少则一两条. 樊昌大笑着指着这些士兵:”看看你们的前辈吧,每一道伤疤,都是他们的军功勋章,看到了没有,他们的伤,都在前胸.因为我樊昌的部队,从来没有在战场之上后退过一步,我们只有一个信念,向前,向前,再向前.” “向前,向前,再向关!”**着身体站在寒风中的士兵们齐声怒吼起来. 闵齐只觉得身上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腹中却又一团热气自下而上,一直涌上了他的脑袋,使他的脸庞涨得通红. 这就是大明的军队,这也将会是以后他秦武的军队.有此雄师,何愁天下不平? 樊昌三两下也将自己的上衣扒了下来,就这样**着上身走到了他的新兵们面前. “现在,轮到你们了,脱下你们的上衣.” 新兵们有些迟疑. “脱下来!”樊昌厉声吼道. 在樊昌的逼视之下,新兵们终于有些羞涩地脱下了自己的上衣,更是有些羞惭地看着外围的那些伤痕累累的身体,特别是他们的将军,胸膛之上的伤疤更是让人触目惊心.而他们,虽然筋肉虬结,充满了力量,但却光溜溜地什么也没有. 在军队之中,伤疤,就是士兵们说话大声的底气所在. 当然,也有例外存在,那就是那二十个来自烈火敢死营的士兵. 樊昌的眼光从他们身上一掠而过. 闵齐特别地不好意思,因为他身上没有一块伤疤,他当然能理解樊昌所做的这一切,因为他的父皇,身上的伤疤也是横七竖八. “不要因为你们还没有伤疤,就不好意思.”樊昌却是笑了起来:”作为你们的将军,我特别希望你们每一个人在一场战斗结束之后,身上都没有伤疤.但是,如果你有了伤疤,我希望,他是在你的胸膛之上,而不是后背之上.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 “军法官!”樊昌大声吼道. “在!”一名军官大踏步向前. “宣布战场军纪.”樊昌厉声道. 军法官鹰一样的眼睛先扫了一眼新兵,然后才一字一顿地开始背诵军纪. 每一个杀字出口,校场之上的气氛便寒冷一分. “战场之上,向死而生.即便是死,我也希望你们是死在敌人的刀枪之下,英魂将受到大明百姓的祭奠,如果是死在军法官的刀下或者是我的刀下,你们将受到所有人的唾弃.”樊昌厉声道.”明白了吗?” “明白!” “好,今天,你们是主角,这一顿酒,是为你们准备的,这是你们出征的壮行酒.现在,所有人入席!”樊昌大手一挥,**着上身,走到了头里的条桌前,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1758:准备 樊昌与一个大汉重重地拥抱在一起,他身后的闵齐也好奇地打量着这位驻守湘溪的将领.这可是一个比樊昌还要能打的将领,要不然也轮不到他驻扎在两国的一块磨炼新兵的试炼场所在,与身材高大一脸大胡子的樊昌相比,这一位却是矮墩墩的极其壮实,往那儿一站,就像好一块门板一般.在闵齐的眼中,这人就好像是一个缩小版的野狗一般,长相极其凶恶,此刻与樊昌两人拥在一起,大力地捶着彼此的盔甲,听着盔甲那咣当咣当的响声,闵齐就觉得肌肉一阵阵的酸疼. 王筠的手下算起来他已经见过三个了,樊昌不必说,是闵齐最熟悉的,那个揍了自己一顿的章晃没看过模样,现在又见到了一个,被樊昌称做覃野猪的覃野. 单看那长得一副蛮横模样,倒真和野猪有的一拼. 两人的打招呼方式让所有人都有些惊心动魄,不少人甚至在想着,要是自己被这两个家伙这么一抱,这么一敲,还能不能站处住. 樊昌转过身来,冲着闵齐招了招手,闵齐立刻小跑着到了樊昌的身边,站得笔直. “野猪,这位就是这一次统带新兵的致果校尉闵齐,也是这一次行动的直接指挥者.”樊昌指了指闵齐,笑道. 覃野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闵齐,皮笑肉不笑地道:”闵齐,听说过,听说过.”说着话,他上前大跨了一步,张开双臂便向着闵齐拥抱而来,”欢迎你来到这片血肉磨坊,小子!” 在覃野猪张开双臂的时候,闵齐已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毫不示弱地也一把抱了过去,两人同时发力,盔甲挤着盔甲,发出咯吱咯吱地难听的响声.在外人看来,两个身上的盔甲似乎都有些向内凹陷了下去. “好了野猪,适可而止.”旁边樊昌敲着覃野猪的后背,大笑着道:”还怎么样?” 覃野猪一松手,向后退了一步,歪着脑袋又看了一会儿闵齐,这才道:”小子,武道修为很不错,当一个致果校尉那是绰绰有余了,不过带兵打仗呢,可不是武道修为高就厉害的,能从试验场走出来,而且将更多的弟兄带出来,那才算是军中好汉.” “我会把所有弟兄都带出来的.”闵齐昂首道.刚刚两人的这次较量,让他心中大定,至少在武力的较量之上,自己可是丝毫不输给这位门板一样的汉子. 听了闵齐的豪言壮语,覃野猪却是扁了扁嘴,”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吧!” 转过头,不再理会闵齐,而是对樊昌道:”他们的住处都已经安排好了.什么时候开始?” “三天之后吧!”樊昌想了想,道:”我还想再给他们补补课.” “临时抱佛脚啊?”覃野猪哧哧地笑了起来.”这可不是你大胡子的风格啊.”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樊昌脸色有些发苦.如果不是因为有闵齐这样一个特殊的人存在,今天抵达,明天他就会带着这批人进入大山. 安排人带着闵齐一众人进入到要塞之中去休息,樊昌与覃野猪两人却是登上了要塞之顶,与昌渚马王集不同,这里,却是一派肃杀之气,黝黑的要塞矗立在距离大山不远的地方,犹如一道铁闸横在了大山之前,锁住了走出大山的通道. “何老妖这一次试炼效果如何?”看着远处巍峨的大山,山顶之上已经戴上了一顶白色的帽子,天气已是愈来愈冷了.或者再过几天,大雪就会从天而降. “不太好.”覃野猪的脸上也收敛起了先前的轻松神色,”损失比往年要多.” “折了多少人?”樊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进去两百,出来的时候还剩一百四十多,折了五十几个人.历年来损失最大的一次.”覃野猪摇了摇头:”何老妖说,这一次的对手又些强悍,齐国人的兵员素质愈来愈强了,正在迅速缩小与我们的差距.” “怎么会这样?齐人没有新兵训练营,他们都是直接从民间招兵的.”樊昌讶然道.”我们的人说是新兵,但来到对伍之前,却已经进行了数月的军事训练,到了部队之后,又进行了一轮,除了经验不足,其它已经与老兵差距不算太大了.” “知道齐国南天门吗?”覃野猪问道. “当然听说.这样的赫赫有名的大宗门,就算我不去打听,他的消息也会灌进我的耳朵里来.”樊昌道. “南天门因为涉及到了齐国的那一场政变,所以新皇登基之后,对他们打压得甚是厉害,现在南天门的大量弟子开始入伍,在这一股风浪的带领之下,齐国人征兵,优先挑选的都是那些江湖宗派的年轻习武子弟.嘿,说是优先挑选,其实就是你不来不行.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了吧?排兵布阵,他们或者不擅长,但战斗力,却是杠杠的啊.何老妖是最后亲自接手了指挥并断后才撤出来的.这一次,你也要做好准备.” 樊昌默默地点了点头:”敌人强大也是好事.对于我们来说,经历过这样的强悍的考验,才能真正成长起来.野猪,现在我们就未必比敢死营差了.” 覃野猪哈哈一笑:”你小子心倒大.现在的敢死营不再从各部抽调精锐士兵了,而主要是招收勋贵高官豪门子弟,战斗力下降那是必然的,不过人家的老底子可还在,你确定你能比得上人家?” “现在不行,将来不见得就不行.”樊昌笑了起来. 覃野猪想了片刻,倒也是认同地点了点头,樊昌的想法其实并不错.以前的烈火敢死营是大明的头号部队,其成员都是从各部之中抽调的最精锐的士卒组成,但大明如今国势已成,烈火敢死营上战场的机会已经几乎没有了,而进入烈火敢死营服役又成了所有勋贵豪门子弟们向皇帝表忠心的最佳通道,方方面面的原因之下,烈火敢死营在征楚之役结束之后,已经慢慢地开始蜕变了. 一支过去再强悍的部队,一旦不再经常上战场,不再经受血与火的考验,那退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像樊昌,覃野猪这样的部队,常年在前线拼杀,自然又不一样. “不担心那个贵公子?”覃野猪问道:”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要是这小子在试炼中出了什么问题,你这一辈子就算是完了.小鞋可以穿到你死.别看咱们在本地算是响当当的人物,但在真正的大人物眼中,那只不过是一只小蚂蚁罢了.” 樊昌摇了摇头:”我倒不担心他.你刚刚不也试过了他的武道修为吗?如果齐人仅仅是一些武道高强者,他还真没有事,更何况,我的新书记官和后勤官也跟了过来你没发现吗?这两个家伙是他的护卫.我估摸着,这两人的修为,可以一个打你几个.我只是更担心那些真正的普通士兵.” “那就看这位贵公子的指挥艺术了,实在不行,你就接手.咱们只是试练,不是让他们去送命.”覃野猪道. 樊昌点了点头,”我会见机行事,一旦他出了纰露,我就会接手,这不正是我们跟着的目的吗?这几天休整,除了给他们再强调一下雪地作战的东西之外,更要给他们强调一下集体作战,技巧配合方面的事情.对付武道高强者,只要齐心协力,也并不可怕,再说你没有注意我们的武器配备吗?” 覃野猪哼了一声:”怎么没有注意到?都是新鲜玩意儿,是那个贵公子给你带来的福利吧?喂,我就说你跟他相处了那么,就没有探听到他到底是那位大人物的公子啊?” “不知道,不过他姓闵,很可能与皇后娘娘有关系.” “这就难怪了.”覃野猪惊叹道:”楚国被我们灭了之后,闵氏就算是完蛋了,看来皇后娘娘还是想扶持一下后族的啊.这也是人之常情,大胡子,这你可真要当心了,这人可千万出不得事.” “我晓得.”樊昌点了点头,转身向下头去:”不跟你胡扯了,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多教一点东西给我的士兵们,野猪,我要的图纸,你准备好,晚上给我送过来.” “这还用你说吗?早准备好了.”覃野猪点了点头. 踏进自己麾下驻扎的军营,一屋子的人立时便齐唰唰地站了起来.湘溪因为这里经常有各部新兵在这里来历练,所以也是专门修建了这样的一间军舍.两排长通铺一水儿地摆出去,就将两百人全都塞了进去. 樊昌很满意自己的麾下,呆在宿舍里并没有胡天胡地,而是规规纪纪地坐在哪里,小心翼翼地擦试着自己的刀剑,整理着自己的行囊. 双手压了压,示意众人都坐了下来,然后看着闵齐道:”什长以上军官都出来,其它人,早一点休息吧!” 大宿舍外,是一间小小的作战室,整整一面墙上绘制着湘溪这一带的地图,而这此地方,也正是他们将要进入的地方.屋子的正中间,是一个沙盘,几乎占据了整个屋间的三分之二,沙盘之上. 樊昌手按在沙盘之上,看着以闵齐为首的众人,道:”有一些新的情况,你们必须要清楚,闵齐,在了解了这些情况之后,我希望你能连夜与你的这些什长,哨长们拿出一份作战计划出来.” 1759:好东西 校场之上既没有战鼓隆隆,也没有呐喊声声,唯一响彻在风雪之中的,只是一声声尖厉的哨音.而随着哨音,两百余名士兵时分时合,不停地变换着战阵.在进攻和防御之中转换如意,毫无凝涩之感. “觉得怎么样?”覃野猪看着身边的副将,笑问道. “比何老妖的队伍强多了.”他的副手,一名振武校尉看着场内,道:”大胡子练兵,的确有一套,将军,咱们可得小心罗,这一批新兵成长起来之后,咱们抚远营战力第一的名头可就有了更强悍的对手了.” “大胡子的人,本来就是我们的第一对手.但只要我们还驻扎要湘溪,这个第一的名头就不会有人夺去.”覃野猪呵呵地笑着. “那个叫闵齐的致果校尉很有潜力啊.”振武校尉再看了一会儿,惊讶地发现,下面的队伍居然演练出了极多的新的战术,而这些战法,似乎并不是抚远营一脉相承的. “那个致果校尉来头颇大,或者算是家学渊源吧!”覃野猪瞅了一眼,道:”咱也用不着羡慕别人,一招鲜,吃遍天,咱们就把咱们压箱底的东西练到极致,就足够了.贪多嚼不乱,这个闵齐新练的这一套,浸淫时间短的话,根本就理解不透,看来这位致果校尉以前也有名师相授啊,他这一套,大胡子都不见得会.” “将军这话说得不错,一招鲜,吃遍天.管他千变万化,我自巍然不动.”振武校尉笑了起来.”不过这一次大胡子遇到的困难可不是一点半点啊,对手新兵的实力变强,关键是那些齐兵武道修为更强,在山中能发挥的威力可就更大了.再加上这风雪变大,等他们进山之后,只怕就要封山了,到时候,辩别方向都成问题.” “大胡子和我都在湘溪这片山里打了几年,闭着眼睛他都能摸出路来,这一点,我一点儿也不担心.”覃野猪摇头道:”胜利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就看付出的代价是多大了.” “每次看到儿郎们活生生的出去,但回来的时候,总是少了一些人,这心里怪不是味儿的.”振武校尉叹道. 覃野猪瞟了他一眼:”你啥时候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起来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现在死人,是为了将来少死人.要是将来我们失败了的话,你知道要死多少人吗?” “我们怎么可能会失败?”振武校尉不以为然. “未虑胜,先虑败嘛,王将军不是经常这样教育我们吗?”覃野猪伸手拂去了落在墙垛之上的积雪,抬头看了看天:”狗日的,这雪,还真是越下越大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名卫兵急匆匆地奔了过来,”将军,刚刚接到消息,甘大将军已经到了湘溪,马上就要抵达要塞了.” “甘大将军来了?”覃野猪瞪大了眼睛,”还有谁?” “王将军作陪.” “走,去迎接大将军,奇怪,甘大将军怎么这个时候跑到湘溪来了?”覃野猪回头看了一下校场之上仍在演练的队伍,摇了摇头:”看来来头还真是不小,甘大将军这是来压阵的吗?樊昌这小子脑袋只怕又要大一圈了.” “将军,要不要通知大胡子?” “先不用了,他们在这里是客军,我们是主人,我们先去迎接甘大将军,想来随后甘大将军肯定是要见他们的,这个时候他们正得劲儿,就不要打断他们了,一口气可泄不得.”覃野猪一边急匆匆地往外走,一边道. 野狗不但到了这里,还带来了不少的人,瞅了一眼大概上千人的队伍还有随行的几辆马车,连覃野猪也感觉到头大了. “见过大将军,见过王将军.”覃野猪小跑几步,刚好迎上冒着风雪而来的队伍,向打头的两人行了一个军礼. 野狗点了点头,王筠带马上前道:”准备一个独立的区域,将你的人,全部撤回来,所有警戒,卫护,全都由我带来的人接管.” 覃野猪一楞,不过马上反应了过来,”明白.”转身对随他而出的振武校尉低声吩咐了几句,那振武校尉立刻便转身飞跑而去. 等野狗几个踏进要塞区的时候,要塞的东区,已经迅速地被清空,而跟随野狗而来的人也迅速地接管了所有的哨卡,开始布置安保. “樊昌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吗?”屁股还没有坐热乎,野狗已是直截了当地问覃野猪. “已经差不多了,他们准备明天进山.”覃野猪看了一眼穿外飘零的雪花,”再不进山,只怕大雪就要封山了.” “嗯!”野狗点了点头”晚上,让樊昌带伙长以上的军官到我这里来.我想再看看他们的作战计划.” “明白.” “这一次我带来了一些比较特殊的物资,你通知樊昌的后勤官来领.”野狗看着覃野猪有些热切的眼神,不由笑了起来:”好啦好啦,你也有份,你必竟是主人嘛,他们也用不了这么多,给你一半.” “多谢大将军!”覃野猪大喜过望,既然是特殊物资,那绝对就是好东西,一般而言,所谓的特殊物资那就是还没有正式装备部队的,这些东西,要么是造价昂贵,要么便是还处在试验阶段,在大明,试用这些物品的,基本上都是国安部的鹰隼.只有他们在试用过后,才会真正的装备到部队当中. 物资的确不多,看着放在屋里的十几个箱子,覃野猪有些傻眼儿,这就算分自己一半,也没有什么东西啊. 负责这批物资的竟然还是一员偏将,比覃野猪可高了一个档次,也不看覃野猪,直接对樊昌的那名后勤军官道:”这些东西,是吴大将军特批下来的.专门给你们这次历练.” “何将军,甘大将军说了,我们也有一半.”覃野猪在一边插嘴道. 姓何的偏将瞟了他一眼,却没有理会他,而是径自打开了其中的一个箱子,道:”吴大将军考虑到你们这一次的试练很可能会碰到大雪封山的情况,所以从京城弄来了一批雪镜,这是防止你们在大雪的状况之下,突然致盲而配备的.每名士兵都有.” “这个箱子里装有三具望远镜,占据高处之后,便是数里之外的人长什么模样,你们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何将军,我们也有份!”覃野猪搓着手,看着姓何的偏将,执拗地大声道. 姓何的偏将看了看他,咧嘴笑了笑,将其中几个箱子用脚推到他的身边,”行了,我又不聋,这些是你的了.” 覃野猪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当即打开一个箱子,拿出一副雪镜,迫不及待地套在眼睛之上向外看去,外面的天地立刻就变了一个颜色.覃野猪是在这里驻扎久了的人,当然知道这东西的好处,在满山遍野只剩下一种颜色的时候,这玩意儿可就有大用了.短时间内看看雪景当然不错,但长时间地只看这样的场景,那眼睛可就受不了啦. 拆开别一个箱子,提出一个筒子模样的东西,这就是何姓偏将所说的望远镜了,举到了眼前,眼前却是一片迷糊,啥也看不清,那个姓何的偏将伸手替他将筒子前后拉动了几下,眼前的景象一下子清晰起来.覃野猪恍然大悟,自己伸手拨弄起来,窗外的景象愈来愈清楚,最终,他看向了窗外远处山顶,套筒渐渐被拉长,眼前也越来越清晰,最终,他能清楚地看到山上那一片还没有被雪盖住的黑色的石头. “好东西啊!”他大喜过望,这里离那个山头,可足够远了. 何姓偏将看着他,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转过身去,打开另一个铁箱子,铁箱子里面,居然还放着一个小箱子,何姓偏将郑而重之地将小箱子抱出来递给了这名后勤官,”这里头的东西,你们两个人都会用,不到最关键的时候不要使出他来.” 那书记官明显知道这里面是什么,点了点头:”末将明白了.” “何将军,这也有我们一半.”覃野猪眼上套着雪镜,手里提着望远镜,眼神贪婪地看着书记官手里的小箱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是比手里的东西还要好. “这没你的份儿.”何姓偏将不容置疑地道. “甘大将军说了,有我一半.”覃野猪硬戳戳地道. “你可以找大将军去告我.”何姓偏将冷哼了一声,一句话顿时将覃野猪怼得哑口无言,”不要贪得无厌,这东西给你你也不会用.” 覃野猪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什么,他虽然看起来长得横,但人可真不傻,这姓何的偏将可是甘大将军身边的人,岂是自己得罪得起的,反正已经捞了不少好东西了,要懂得见好就收. 夜幕缓缓降临,结束了最后一次训练的樊昌带着洗了澡,吃过饭的一众军官,在何姓偏将的带领之下,踏进了这个已经戒备森严的区域里. “见过大将军!” 野狗笑呵呵地看着众人:”听说你们已经拟定了所有的计划,嗯嗯,我有些不放心,所以想看看,樊昌是吧,你来讲.” 樊昌看了一眼闵齐:”回大将军,所有计划都是闵校尉制定的,末将不过是插漏补缺,还是由闵校尉来讲更清楚.” 野狗无可无不可,点了点头:”都行,都行.啊,那个,那个小闵啊,你来讲.” 1760:惊喜 野狗虽然是一个直肠子,但究竟是身细百战的沙场骁将,对于战场的敏锐直觉,显然不是在场的这些人所能比拟的,闵齐缓缓地向他讲述着自己所拟定的行动计划,野狗眯着眼睛听着,不时会插上一嘴,提出一个问题.而往往便是这样一个问题,便会将包括闵齐和樊昌在内的人,问得满头大汗. 野狗完全将自己放在敌人的角度上,尝试着对闵齐的这份行动方案提出破解,而他所想出来的一些攻击方法,别说闵齐了,就连樊昌也觉得匪夷所思.但又不得不承认,野狗的这些看起古怪的攻击法门,的确是会起到效果的. 樊昌听到更认真了一些,对于他而已,这不仅是一个开眼界的机会,更是一个可以提升自己指挥作战水平的机会. 一份并不复杂的作战计划,边说边解,足足进行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算完结.野狗满意地点了点头:”差不多了,至少从作战计划本身来说,我是看不出什么漏洞了,不过呢,战场百变,总是要随机应变的,万万不可一成不变.有时候战机稍纵机逝,有时候失败的缘由就是那么一点点不起眼的小事,所以啊临场应变是一员名将最该具有的素质,在这一点上,我可就不行罗.”野狗笑道. “大将军大客气了,今日能听大将军对这份作战计划的剖析,末将受益匪浅.”樊昌站了起来,抱拳真心真意地道. “吃得猪肉多了,也就大概知道怎么杀猪了.”野狗哈哈大笑,”樊昌,你们下去休息吧,小闵,啊,还有你们两个,留下来,我有些事情要问.” 野狗指着闵齐和樊昌手下那两个新来的书记官和后勤官. 知道这是大战在即,大将军要对这位贵公子面授机益了,毕竟这位贵公子第一次出现在桃园郡的时候,就是在大将军的衙中,显然大将军对这位闵齐是相当熟悉的. 樊昌站起来施礼:”末将告退.” “去吧去吧!回来之后,我给你请功.”野狗竟然是站了起来,对樊昌道. 樊昌有些愕然,以为这是大将军对即将出征的将士的特别礼遇,再次向野狗行了一个军礼,倒退数步,这才带着其余的人离开了这间屋子. 屋子里只剩下樊昌与闵齐再加上那书记官和后勤官四人.闵齐终于是完全的放松了下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有些嗔怪地看着野狗:”甘叔,你干嘛?哪有大将军将主将赶出去,留下一个校尉单独说话的.” 野狗哈哈大笑,上下端详了一番闵齐:”嗯,比离开的时候黑了,也壮了,现在真有些当兵的风采了,特别是那眼神儿,带着一股无形的杀气,越来越像皇帝陛下了,我喜欢.” “甘叔,瞧您说的,这意思是说我以前就没有那种疯爽英姿呗!”闵齐,也就是秦武嘟起了嘴,也只有在野狗这样亲近的家伙面前,他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态. “以前也很不错,不过这是不一样的.殿下啊,你以前书卷气浓了一些,现在嘛,哈哈,终于有了一些当兵的痞气了.殿下在军营里骂过娘没有?”野狗转头看向一边的两个军官. “殿下如今可是啥都学会了.”书记官面露苦笑:”末将正在担心回去怎么跟皇后娘娘交待.” 野狗拍着大腿笑道:”这才对啊,当兵嘛,就要有日天日地的劲儿,骂人算什么,你爹愤怒起来,能骂遍一个人的祖宗十八代,骂人的词儿还不带重样儿的.不过呢,你回去之后才娘娘面前的确要遮掩一二,娘娘这个人什么都好,武功高,待人大气,就是规纪多,瞧把你以前管得.我老婆就跟你母后学坏了,我一回家,吃饭有规矩,喝水有规矩,他娘的,可真是气闷啊,接下来指不定上床睡觉也有规矩了,等我儿子再大一点,我一定要将他接到军营里,可不能让他娘教他,那非得教成我小舅子那德性不可.” 秦武呵呵笑着不接话,野狗可以在这里说他娘的不是,他可不能接嘴,再说了,野狗的老婆徐钰那是越国以前的豪门大户出身,那些规纪,似乎不是自己的母后教的,而是家学渊源吧.另外两个家伙,此刻恨不能将耳朵堵起来装做什么也听不到. 野狗却是说得神采飞扬,对于秦武现在从内到外的变化,他是最为满意的了,他跟着秦风的时候早,那个时候的秦风比现在的秦武也大不了几岁,从现在的秦武身上,他依稀看到了早年秦风的影子.在他看来,这才该是老大儿子该有的模样,而不是以前那个彬彬有礼,言谈之间犹如大儒的小老头儿. 其实现在秦武正跃坐在野狗面前的大案之上,翘着儿郎腿,一晃一晃的,半点儿也不像一个大国的储君殿下. 不过野狗呢,就喜欢现在这个模样的秦武. 房门突然传来了几声重重的敲击,秦武一怔,野狗却突然反应了过来,笑道:”跟你一说话,就欢喜的忘记了正事儿了,嗯嗯,那个你,去开门.殿下,接下来可要给你一个惊喜了哦,刚顾着跟你说话,把他们都忘了.” 书记官跑去打开房门,房门一开,整个人都怔住了,外头站在前面的,可个个都是大人物. 吴岭一步跨入房内,指着野狗笑道:”野狗,还指望着你先跟殿下好好地讲一讲现在的这个形式,你倒好,扯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回头去京城的时候,我让我老婆跟你夫人好好地念叼念叼你今日跟殿下所说的话.” 野狗脸色大变:”吴阎王,男人之间的对话,你这就不厚道了啊.” 吴岭大笑,野狗怕老婆,与舒畅怕老婆,这是大明官场之上经久不衰的笑资,每当与他们两人吵架的时候,只要祭出这个法宝,必然会无往而不胜. 看到吴岭,刚刚还坐在桌子上的秦武腾地一下就跳了下来,挺胸道:”大将军.” 他与野狗亲厚,那是因为野狗一家子在越京城的时候,出入皇宫就跟自己家一般,他也是往野狗的府邸常来常往,那就跟一家人一般,但这位一直驻扎在昭关的被称为吴阎王的大将军,闵齐心中还是有些忌惮甚至是畏惧的,毕竟他可是听野狗说过,这家伙当年跟父皇作对的时候,在山中坚持了三年,连人肉都吃过的狠人. “见过殿下.”吴岭笑着抱拳.这里是军中,不是其它地方,秦武在他军中任职,理论上便是他的下属,按理说他根本就不用施礼的. 秦武的眼光向后看去,惊讶地再次一一施礼:”胡公,贺公.” 在吴岭的身后,跟着的是胡不归,贺人屠.而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目阴沉的汉子,另外还有一个蒙着脸的家伙,也不知是什么路数. “你们,怎么都到这里来了,我不过是去山中历练一番,用不着这么大阵仗吧,你们都跑到这里来了,齐国人那边不用多想便知道这里出了大事.”秦武有些懵. “这个殿下倒不用担心,我们早就来了,就跟在野狗的队伍之中.”吴岭笑道,”现在在昭关,另一个我正在视察各部队,贺公现在正在沙阳一带晃荡呢.别说是齐人了,便是桃园贲郡守,也不知道我们已经出现在了这里.” “这是为什么?”秦武迷惑不解地看着吴岭.吴岭专门跑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拍自己马屁,这家伙,从来就不知马屁为何物,而且胡不归,贺人屠这些人,又哪里需要拍人马屁,便是父皇对他们也是客客气气,自己算老几? 吴岭转身指着那个面目阴沉的汉子,”这是国安部在武陵战区的总负责人,乌正廷乌将军.接下来,先由乌将军向殿下解释一下整个事情吧.” 乌正廷大步走到秦武跟前,抱拳施礼道:”乌正廷见过齐王殿下.” 秦武赶紧还礼,这位是坐镇武陵战区的国安部的最高负责人,那也就是国安部的巨头之一了. “殿下,您在昌渚历练的消息,其实在一个月之前,便已经泄露了出去.齐人已经知道了这一事件.”乌正廷没有废话,直接干巴巴地道. 秦武一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到昌渚,从头到尾只有父皇母后,吴大将军,甘叔以及王筠将军知道,再就是我的那些随行人员了,这是怎么暴露出去的?齐国鬼影这么厉害了吗?” 乌正廷老脸一红,”殿下,您的暴露,实在是一个意外.这里头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多,说起来一言难尽,以后末将会给殿下一份详细的报告.” 秦武心思电转,看着屋里诸人:”这么说来,这一次我的历练,肯定会有另外的波澜是不是?” “据我所收到的情报,齐国人已经在这一次历练的区域设好了圈套,想将齐王殿下您生擒活捉.”乌正廷道. 听到乌正廷的话,秦武没有一点惊讶的表情,反而哈的一声笑了起来,”所以胡公,贺公都来了,这么说来,你们已经有了对应的计划了,啊哈,还以为这一次的历练会索然无味,现在看起来,才真正有趣了啊.” 1761:李代桃僵 看到秦武兴奋的脸庞,吴岭干笑了几声,“的确很有趣,不过于殿下而言,这趣味嘛,就只能是站在高处看风景了。 ” 秦武脸色一僵,看着吴岭:“吴大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吴岭干巴巴地道:“更何况殿下您可不仅仅是千金之子,您可是身系我大明安危之人物,这样的险境,如何能涉足得?自然是只能远远地观望风景,看着臣等沙场杀伐可也。” 秦武恶狠狠地盯着吴岭:“难道我不是这个计划的所有核心吗?齐国人的目标难道不是我吗?我不出现,你的目标如何能实现?吴大将军,你既然都亲自跑到了这里,那所图只怕不小吧?” “殿下说得不错。”吴岭点头道:“齐国人想要将殿下您生擒活捉,那就非得出动宗师不可。鲜碧松麾下有两位宗师级高手,文耀武和兰永传。他们想要谋算殿下您,我却要谋算他们,这一次,我要让这二位宗师埋尸深山。” “既然如此,我如果不出现,对方怎么会上钩?”秦武瞪着眼睛道:“对方也不傻吧?” 乌正廷在一边轻声道:“殿下,您出现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相信您肯定会出现在哪里,而且,我们还有另外的手段。” 秦武的脸色愈发地难看了起来。 “什么手段?” 乌正廷轻轻拍了拍手掌,从门外进来了一个蒙面军人。 “这是什么意思?”秦武问道。 “取下蒙面巾!”乌正廷轻声道。 进来的蒙面军人拉下蒙面巾,秦武顿时失声叫了出来,站在他面前的人,几乎与他一模一样,此时也穿着一身致果校尉的军服,两人面对面站着,似乎是在照镜子一般。 “吴岭,你大明。”秦武勃然大怒。“你想李代桃僵吗?” “殿下息怒,关于此事,吴岭已经具文向陛下密报,虽然还没有得到陛下的回复,但想来,陛下和皇后娘娘也一定是允准的。”吴岭对于秦武的暴怒根本毫不为所动,“殿下可能还不知道宗师之间的交手有多么恐怖,即便是贺公和胡公也不敢言必胜。吴岭岂有胆子让殿下亲身涉险的道理。更何况,这一次殿下作为诱饵,本身就是极其危险的。因为不到最后关头,恐怕对方的宗师不会出现,他们不出现,我们的人自然也不会出现。殿下,根据国安所得到的情报,你们这一次的对手,可不是齐国人的新兵,而是齐国精锐龙镶。目前潜入该区域的龙镶军已经多达五百人,而我们,为了装作一无所知,进入该区域的人就只有殿下统率的那两百新兵和樊昌带领的五十名老卒。” 秦武纵然没有上过战场,但也知道齐国龙镶,听了吴岭的话,颤声道:“那岂不是说,我们的这些士卒生还的希望极小?” 屋里的人觉默了下来。 “凭什么?”秦武一脚踢翻了面前桌子,冲到吴岭跟前:“凭什么要让我们的兄弟去送死?” 吴岭看着秦武,毫不退让,“殿下,大明自立国之日起到今日,多少战士战死沙场?明知必死之时,仍然毫无畏惧地迎上去,这就是军人的职责和使命。因为大家都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为了大明。” 他伸手指着那个假扮成秦武的军人,“他是我的贴身卫兵之一,他的父亲也是我的卫兵,当我跟他谈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也只跟我说了这四个字。” “为了大明!”那名军人声音铿锵地道。 秦武缓缓地摇着头,向后退了两步,突然拔腿就向外跑去。他身形刚刚一动,面前就多了一个人,伸手一拦,秦武便再也动弹不得。抬头看去,却是贺人屠。 “贺公!”他大叫起来。 贺人屠缓缓地道:“殿下可知一名宗师能造成多大的破坏吗?如果是在战场之上,在军队的配合之下,一名宗师便是杀上成百上千人也不是什么难事。更别提如果一个宗师隐藏下来,伺机行刺重要将领,朝廷大员,更是防不胜防。现在齐明两国在这一方面还保持着平静,可一旦两国开战,齐国穷途末路之时,未尝便不会行此孤途一掷之举。高级军官在军中有军队卫护还好,但那些文官呢?比方说他们行刺桃园郡守贲宽,贲宽如果死了,我们在桃园的整个后勤转运便会出大问题。所以,如果能一两百名士兵的性命换来两名宗师的性命,这于大明来说,是最为划算的。更何况,他们还不一定会死。如果应对得当,活下来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这些士兵都是我带出来的,我对他们最熟悉,我去指挥他们才更适。”秦武哀求道。 吴岭走到了他的身前,摇头道:“殿下,那是不可能的。而且,说到指挥军队作战,请恕臣直言,我的这位护卫,恐怕现在要比您强得多。由他去指挥,这些士兵活下来的可能性更高。” 秦武挣扎了几下,但在贺人屠的面前,他与一只小鸡也没有什么区别,根本就不能撼动对方分毫。 “大将军,那些士兵与我朝夕相处,对我极是熟悉,换了人,他们一定会知道的,大战未起,主将先逃,这会让士气涣散到极致的,必然未战而先败啊!”秦武喊道。 “殿下忘了那二十名敢死营士兵吗?还有樊昌的书记官和后勤官,有他们在,假殿下便不会露出任何破绽。”吴岭肯定地道。“贺公,请齐王殿下好好地睡一觉吧!” 秦武愤怒地看着吴岭,大吼道:“吴岭,我恨你。甘叔叔,救我!” 吴岭晒然一笑。野狗瞪眼望向别处。 贺人屠伸手在秦武的身上拍了拍,秦武脑袋一歪,整个人便软溜了下去。 看着面容有些狰狞的秦武,吴岭轻笑道:“其实这个样子的齐王殿下,是真正的能让人敬重啊。” 野狗呸了一声,“怎么着,难不成说等齐王殿下长大成人之后,你就不敬重了?” “哈哈,你也学会给人戴帽子啦!”吴岭大笑:“我是想说,等齐王殿下有朝一日真正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储君之后,那我们对他就只有敬畏了。现在,他对于我们这样的行径格外愤怒,但长大以后,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一屋子的人尽皆默然。 “明天,计划正式启动,假齐王殿下将率部进山。山里的事情,便由贺公您全权筹划指挥,吴某就毫无办法了。甘大将军,贺公,胡公,辛苦了。” “为了大明!”野狗道:“辛苦个屁啊!” 贺人屠哈哈一笑:“只要文耀武和兰永传敢出现,我就把他们的脑袋给你拎回来。” “那倒不必,必竟是一代宗师,该有的体面我们还是要给他们的。”吴岭摇摇头。“乌正廷,桃园郡那边现在应当已经启动了吧?” 乌正廷点了点头:“应当启动了。相信辅国公出现在哪里,会让齐国人更加确认齐王殿下已经进了山,随后辅国公会赶来湘溪。” “本来想让辅国公回京城去的,偏偏让这个老家伙一眼便看破了我的算计,老奸巨滑啊,石书生最后能及时赶到地方吗?” “石书生可是大盗出身,崇山峻岭于他而言,就像自家后院。”胡不归笑道:“等他陪着辅国公演完了戏,再赶去完全没有问题。再说了,以大将军您的估计,不是说齐国人会先试探吗?” “鲜碧松是个极度谨慎小心的人,他一定会这么做的。”吴岭道。 野狗走过去抱起了秦武,“我送殿下去休息。”走到门边,他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吴岭咧嘴一笑道:“吴阎王,这一次齐王殿下可是记恨上你了,你以后没好日子过罗。” 吴岭冷笑:“苟利国家生死已,岂因祸福趋避之。齐王殿下现在还年轻,以后自然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再者说了,我的年纪比皇帝陛下还要大不少,将来也肯定在皇帝陛下之前升天,齐王殿下纵然记恨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还升天?下地狱吧!”野狗笑道。 “彼此彼此,如果我在第十八层,你一定会第十七层,咱们哥儿俩还可以聊聊天。”吴岭反击道。 野狗耸耸肩,想想吴岭杀人如麻,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真要下地狱,估计两人差不多在一块混了。 昌渚,马王集。孔连顺终于送出去了最后一份确认齐王已经参加了这一次历练的情报。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他神情黯淡,樊昌,这一次只怕是回不来了。 怅然地走过长街,经过了樊小妹居住的那个院子,在门外停留了好久,终是没有踏上台阶,而是转身大步离去。他只希望,做完这件大事之后,齐国人看在他的功劳的份上,让他回到长安城与家人团聚,他永远也不再回到桃园,不再回到昌渚,不再回到马王集。也就不会想起樊昌了。 1762:课堂 辅国公权云踏进戒备森严的小院子的时候,正好看见吴岭黑着一张脸准备出来.见到权云,吴岭后退一步,身子微侧,以示对权云的尊重:”辅国公,你来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要带殿下回昭关去吗?怎么清还在这里?”权云还了一礼,不解地问道. 吴岭苦笑一声:”殿下耍小脾气呢,把自己关在屋里,两天没吃饭了.关着门不许任何人进去.别说带殿下回昭关了,一听到我的声音,殿下便大发脾气,只怕现在屋子里没多少完整的东西了.” 权云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大步走到屋门口,推了推门,转身看着门前的卫士,沉声喝道:”砸开!” 护卫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权云大怒,一侧身子,和身便要往门上撞去,紧跟着他的吴岭赶紧一伸手抓住权云,辅国公这个身板,这个年龄了,倒不是说他撞不开门,这要是和身一撞,一个不好一头栽到地上,跌个三长两短,那就是祸事了.朝门口的卫兵使了一个眼色,那卫兵会意地抡起拳头,一拳击在门闩所在地方,房门纹丝不动,门闩却喀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要造反吗?”屋里传来了秦武愤怒的喝骂之声,砸门的卫兵身子一缩,躲到了一边,权云冷哼一声,推开大门,大步走了进去. 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大门的秦武正准备发作,却发现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自己的师傅辅国公权云,到了嘴边的一句骂声硬生生地吞了回去,站起身来,有些委屈地看了一眼权云,然后却仍是倔强地偏转头去,看向房门的一角. 权云回头瞅了一眼吴岭,吴岭会意地亲手关上了房门,将屋里的空间完全留给了这师徒二人. 权云伸手拖过屋子里唯一还剩下的一把椅子,自顾自地坐了下去,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秦武,淡淡地道:”听说你两天没吃饭,但看起来精神头儿还不错,骂人的时候,仍然中气十足,修习武道果然还是非常有用处的,至少扛饿,老臣看来,殿下便是再多饿上几天,也无所谓.” 秦武转回头来,委屈地看着权云,道:”权师傅,不应当是这样的.” 权云伸手提起桌上茶杯的茶盖,轻轻地敲击着,不愠不火地问道:”那人认为该是怎么样的?” “权师傅,弟子应当身先士卒,出现在战场之上.”秦武昂起头:”而不是像一只老鼠一样,躲在这里,而让其他人替我去冒险.” 叮的一声,权云盖上了茶杯,坐直了身子,看着秦武道:”殿下,现在前面的山区内,一场残酷而激烈的战争正在展开,老臣就在这些勇士们正在流出鲜血,付出牺牲的时候,给殿下再上一堂课,殿下可愿听?” “弟子谨受教.”秦武躬身道. 权云点了点头:”你是谁?” 突出其来的问题让秦武楞怔了小半刻,这才道:”弟子是秦武.”一句话说完,猛然反应过来,接着道:”弟子是大明皇子,是大明帝国的齐王.” “那这大明帝国是谁的?”权云接着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秦武并没有过多的迟疑,而是直接道:”父皇跟我谈过这个话题,父皇告诉我,虽然秦氏现在是皇族,他是大明帝国的皇帝,但千万不要认为,这大明帝国就是秦家的.这大明天下,是大明所有百姓的,而秦氏,只不过是百姓们暂时认可的一位执掌者.百姓是这个大家的主人,而我们,就像是这个大家的管家.如果干得不好,主人是随时可能抛弃我们这位管家的.这就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权云欣慰地点点头:”知道为什么这么多的人会逐渐汇聚到你父皇的麾下吗?就是因为这一点,你父皇从来没有将他打下来的这个天下,看成是他个人的,秦氏皇族,前些年可能是有史以来最穷的一个皇族了,奢华,贪逸享乐,似乎与陛下丝毫沾不上边.虽然说开国皇帝差不多都是英明神武的,但你的父皇无疑是其中最为特殊的一个.殿下,如果秦氏皇族能够一代代地都保持着这样的特质,那么,千秋万代,就不是传说而会真正地成为现实了.” “父皇之所以受人尊敬,是他在战场之上一刀一刀地拼出来的,每当看到父皇身上的伤疤,弟子都会热血澎湃,弟子就是希望能追随父皇的脚步,并且成为一个像父亲那样的人.”秦武道. “你可以将你父亲的人生分成两个阶段,你现在所说的,只是皇帝陛下的第一阶段而已,自从大明正式立国之后,你父皇还能经常上战场吗?真正凶险的就是当年的横甸之战,但那时,刚刚成立的大明帝国危在旦夕,可以说,横甸之战如果我们输了,那就再也没有大明了,所以,身为一国之主的皇帝陛下,亲自披挂上阵.而自那以后,皇帝陛下执坚披锐上阵搏杀便成为了一种奢求了.而且殿下,你要看清楚的是,皇帝陛下真正赢得大明无数子民尊重,爱戴的并不是因为他的赫赫战功,战功创造了大明,但爱戴却是皇帝陛下对大明的治理.后者相比于前者而言,不知要难上多少倍.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秦武低头沉默不语. “身处不同的位置,就该有不同的任务.皇帝陛下现在的任务,就是将这个国家治理得更好,让百姓更富裕,让军队更强悍,让官员更清廉,作战,那是将军们的事情.而你呢,身为皇帝陛下的嫡长子,未来大明帝国的主宰,大明帝国不需要你去冲锋陷阵.皇帝陛下把你送到基层军队之中来历练,只是想让你了解军队是怎么一回事,让你经受生活的磨练,以后你还要去很多的部门去学习,去了解,因为很多知识,可不是书本上能学到的,有时候,甚至会出现与书本上相悖的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你不亲身经历,并不会真正了解.陛下可不希望自己的继承者闹出何不食肉糜的天大笑柄.” “弟子懂得.” “所以你现在真正需要认真学习的是如何了解人,如何用正确的人去做正确的事情.而不是希望去用自己的勇武来证明什么.你与皇帝陛下不同,你不需要证明自己和你的父皇一样强,你要做的,只是你自己.一个真正有能力承担起责任的大明皇子,大明齐王.” “那些人会死的.” “每个人都会死的.” “他们还那么年轻,如果我出现在哪里,那么,大将军会派出更多的高手,会更早的介入,现在,我不知道他们会有几个人能回来.” 听到秦武略微有些哽咽的声音,权云沉默了片刻,才道:”殿下有仁心仁念,老臣很是欣慰,但将军们思考问题与殿下是截然不同的.他们要求的是最稳妥的胜利,尽量将胜利的果实扩大化,而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有些牺牲便是必然要做出的.以小的牺牲换来更大的胜利,任何一位优秀的将军,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其实为政也是如此,齐王殿下以为也会碰到这样的情况,当你需要牺牲一小部分人的利益来让大多数人的利益得到保障的时候,殿下,你会怎么做呢?” 秦武看着权云,嘴唇蠕动,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那稚嫩的心灵还无法做出如此残酷的选择,满足大部分人的利益,就要牺牲小部分人的利益,那这小部分的人,他们愿意吗? 他将这个问题抛给了权云. 权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以前,他一直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从来没有去想过这样的一个问题,但现在秦武正儿八经地提出这个问题,他要让眼前的齐王殿下心服口服的话,却不知该如何说起.或者,那小部分人自然是不满意的,但在大势之下,他们却不得不屈从. “师傅,如果说这些进山的人都是知情的,或者我心里还好受一些.可是他们都是被蒙在鼓里的,他们以为他们将要经受的不过是一场普通的历练,或者会有死伤,但胜利终究会属于他们.他们哪里知道他们将要经历的是魔鬼的地狱之旅,胜利最终会属于我们,可是只怕他们,最终却看不到了.” 权云默然了片刻:”至少,顶替你出战的那位军官,还有你的后勤官,书记官,他们是很清楚自己这一次是去悍然赴死的.殿下,治理天下,从来都是一个大难题,都是解决一个矛盾就会诞生一个新的矛盾,我们要做的,其实就是不停地在取舍,殿下,世上没有两全事,你要学会去做取舍.” “父皇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取舍吗?”秦武突然问道. 权云笑了笑,”殿下,这个问题,等你回到越京城,可以亲自去问陛下.” “我会去问的.”秦武点了点头:”师傅,如果长大会如此痛苦,我真希望我永远也不要长大.永远也不要面临这样两难的选择.” “殿下,什么时候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的时候,你就真正长大了,真正地成为了一个王者.” “师傅,我能不去昭关,就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吗?不管结果如何,我希望我能在第一时间看到他们,哪怕,是他们的遗体.”秦武低声问道. “好,老臣就在这里陪着你等.”权云欣慰地点了点头.看起来,齐王殿下至少在内心深处,已经过了为人君的第一个关口了。 1763:入山 才一天一夜的功夫,整个世界便变成白茫茫的一片了,昔日的青葱翠绿不见了踪影,偶尔一两个枝条倔强地昂起枝头,想要在大雪纷飞的世界之中展现自己的傲骄,但用不了多久,便会被看着轻柔飘飞的雪花给压得垂落下来。 一脚踩下去,整个脚面便完全地被淹没在厚厚的积雪之中,雪地之上,留下了长长的深深的印记。 樊昌走到一株大树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撕开了树杆之上一块微微翘起来的树皮,内里,一个黑色的箭头标示着前进的方向。弯腰从地上捞起一团积雪,将这个印记用力地擦拭掉,抬头看向白茫茫的远处,眼里的担忧之色表露无遗。 “小兔崽儿们很有章法啊!”一名老致果校尉凑到了樊昌的跟前,啧啧称赞道:“我还担心他们兴奋地过了头,一进山便嗷嗷叫着往前跑呢,那可就要坏事。头儿,这一批新兵中有一些端了不错啊,等历练结束之后,分配他们头儿可要照顾我一点,好歹也要分我三五个行不行?” 樊昌咧嘴苦笑了一下。当然不错了,这两百新兵里头,抛开闵齐不说,足足二十个烈火敢死营出身的士兵呢,另外自己的书记官和后勤官强烈要求陪着闵齐一齐去,他们什么来历,樊昌自然是清楚的,只怕自己就是不许,他们也会悍然违令地跟着闵齐前去,有了这些人压阵,这支新兵队伍当然会表现得更老炼一些。一头狮子带着一群绵羊,那绵羊的攻击性也会十足的。只不过这些人在随后注定是要走的,当那闵齐有了战功,自己这小池塘哪里养得了这些大鱼。 “再说吧。”樊昌意兴索然地看着漫天降落的雪花。这样个下法,只怕再过个两三天,真就要大雪封山了。 “头儿,你看起很有些担心啊,有这个必要吗?”老校尉显得很轻松。“这雪下得好啊,天气越严酷,其实对咱们来说,优势越大,要说咱们的装备,哈,可真算是武装到牙齿了。” 他摆弄着刚刚到手的雪镜,爱不释手。“这东西是真好,往年在雪地里值勤也好,作战也好,一天下来,眼睛那真是刺痛,又红又肿,有了这玩意儿,可就轻松多了。对了,头儿,能不能把你腰上的那玩意儿再给我瞅瞅。” 老校尉说得是樊昌别在腰间的一具单筒望远镜。这是新鲜玩意儿,一路之上,老校尉已经找了各种借口无数次地把玩过了。 “赵二,你有完没完?”樊昌一巴掌拍掉了嬉皮笑脸的老校尉伸过来的手。“用不了多久,这玩意儿就会普及下来的。到时候让你玩儿个够。” 雪镜,望远镜,这些东西,其实樊昌也觉得很稀奇,据他所知,便是抚远营将军王筠也没有自己手里这样的望远镜,说白了,这就是自己麾下的那个贵公子闵齐利用私人关系弄来的大明军方的最新的产品。 听说在大明的天工署,有着一大群的疯子一般的大匠,每天都发明出一些千奇百怪的新东西,这些东西,有些是有用的,被朝廷推方,有些,却毫无用处,但朝廷却仍然愿意在这些莫名其妙的家伙身上花费大价钱。 樊昌对这个天工署是很有好感的,因为现在他们所用的许多武器装备都出自这个部门,不得不说,很好用。一个士兵,装备上可以碾压对手的时候,即便个人本身的战斗力比敌人要差,也是能战胜对手的。打个很简单的比方,对方一刀子抡过来,只能在你的甲胄之上砍出一刀白印子,而你一刀抡过去,却能将对手连人带甲一分为二,这样的打法,谁不爽啊。在千军万马的交战之中,相当一部分都是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樊昌是从最底层的士兵一步一步地爬上来的,对此的映象就太深刻了。 在这些人身上花钱值得啊!手指在腰间的单筒望远镜上滑动,樊昌心里想道,哪怕他们发明一百种东西,只有一种有用,那也是对大明士兵生命的又一重保障。 一个黑点自远处天空之中飞来,在空中盘旋了两周,然后倏然下落,向着樊昌一行人所在的位置落了下来,一名士兵站起身,伸出手臂,那鹞鹰径直落在士兵戴着护具的手臂之上。士兵伸手从腰间皮囊里掏出一根冻得有些硬的肉条,握在手心里暖和了一下,然后塞进了鹞鹰的嘴里,这才奔到樊昌的跟前,低声道:“樊将军,他们已经扎营了。距离我们五里开外。” 这名士兵,连同这具鹞鹰都是抚远营将军王筠借给樊昌的。像鹞鹰这样的集通信,侦察于一体的空中侦察兵,培养极其不易,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一线的野战营级别的军队才能够配备,樊昌这个级别的想用这样的东西,平时自然是想都不用想。 樊昌抬头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今天也就这样了,我们也扎营,赵二,安排警戒。” 赵二笑嘻嘻地伸手想去摸一下鹞鹰,不成想那鹞鹰闪般地便是一嘴啄来,早有防备的赵二猛然缩手,这一路上,他已经多次想要亲近一下这只神骏的鹞鹰,只可惜这家秋傲骄得很,除了带着他的那个士兵,谁都不理会。便连赵二辛辛苦苦地捉的一只兔子专门为其撕下的最美味的肉条,那鹞鹰也高昂着头看都不看一眼,让赵二很是悻悻然。 “有这家伙在,咱们还需要安排人警戒吗?”赵二道。 樊昌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扫了赵二一眼。赵二立马认怂,“我马上去安排。” 扎营的命令一下,樊昌带着的数十名士兵就立刻忙碌了起来,不过于他们而言,扎营也算不得什么麻烦的事情。他们的装备都是极好的,贴身穿着棉衫,外面罩着的是大明最新式的羽绒袄,轻薄,保温,与二线部队穿着的那种比较臃肿的棉袄相比,那方便了可不止一次层次。袄子的外面再套上战甲,身上的纯白色的披风里也铺着一层薄薄的羽绒,边线之处有着一排密密的暗扣,休息之时,将披风裹拢起来,合上暗扣,便自然成了一个睡袋,有什么紧急情况,只需双臂一张,暗扣便自然脱落。 头盔里有着可拆卸的厚厚的棉套,手上是羊毛编织的手套,脚上穿着的靴子使用得是大明唯一能制作橡胶雨靴的工坊的产品,即便在这样的天气之下,也不担心雪水会渗透到鞋子内。 在这样的天气之中作战,保暖便成为了第一要素。在这一方面,大明军队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士兵们聚集在一起,中间架起了一个炉子,士兵们从背囊里掏出一个密封的袋子,撕开,内里是一块块黑色的煤块,这是专用的无烟媒,经过特殊工艺制造之后,极易点燃,火折子晃开一点,立时便能引燃,而且熬火极好。更重要的是,他没有烟,不会暴露他们的目标。 一个铝制的水壶被放在了火炉之上,装进积雪,片刻之间便冒出热气,就着热水,吃着随身带着的肉脯,一顿饭转眼之间就被解决掉了。 相对于齐军来说,明军士兵的日子的确是如同在天堂里一般,同样的环境之下,齐军士兵就只能就着雪花吃着干粮了。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点火做饭,极有可能暴露目标,而一旦暴露了自己的所在,下场极有可能会很惨。 吃完了东西,除去警戒的士兵之外,其余的人找一个背风的地方,披风一卷,就这样倒在雪地之中呼呼大睡起来。樊昌带着的这一批人都是老兵,深知体力的重要性,在这样深的积雪环境之中作战,所耗费的体力,比平时可要多出许多来。有时候,比对手多那么一口气,就是生与死的差别。 背靠着一株大树,樊昌看着亲自担任警戒的赵二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自己跟前。 “将军,这一次出来,怎么看你一直忧心忡忡啊?”赵二蹲在一边,轻声问道。 “感觉不好。”樊昌压低了声音,道:“感觉从来没有这么糟过。” 赵二的脸色也严肃起来,他跟着樊昌久了,知道樊昌在战场之上有着一种野兽一般的直觉,趋吉避凶的本事简直让他叹为观止,这一次樊昌如此担忧,一瞬间也将他感染了。 “应当没事儿吧,不就是一次简单的历练吗?”他不解地问道:“咱们从来就没有输过,而且齐兵无论在装备还是在训练之上,比起我们都差得远啊!” “从来没有输过,不代表永远不会输。”樊昌自己也有些抓不住重点,这让他心里焦燥之急:“总感觉会出什么事。” “真要出什么事儿,也是那个闵齐惹来的。”赵二有些不满地道。 “闭嘴吧,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樊昌蹬了他一脚,“前半夜你,后半夜我,到时候叫醒我,别又一个人干一夜,现在我们每个人都要保持最好的战斗状态。” “得嘞!”赵二猴子般的跳了起来。 1764:轻松的第一战 樊昌趴在高高的山顶之上,手握着单筒望远镜,注视着山下那一场战斗。 谈不上狭路相逢,因为樊昌手里的鹞鹰早就向闵齐所在的队伍提供了敌人前进的方向,所以这根本就是一场伏击战。 樊昌很喜欢这样的战斗方式。第一次踏上战场的新兵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千奇百怪的情况,他们需要时间来适应,在这个时候,来一场一面倒的战争,对这些新兵是最合适的。至少,他们会习惯敌人倒在自己的面前,会适应战场上的鲜血以及濒死者的惨嚎。 杀人毕竟不是杀猪。哪怕面对的是敌人,你一刀砍下对方的脑袋,自己也不会就显得很愉悦了。战场之上彼此杀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是为了战斗的胜利,也更是因为能让自己生存下来。一场战斗最后的胜利,自然是以谁活下来的人更多来衡量的。 单筒望远镜里的显现出来的场景异常清晰,闵齐带领的这支两百人的队伍陷阱布置得相当老练,樊昌自问,即便是换作自己亲自来指挥,也不会做得更好了。 战斗进行得极其激烈,与早前情报之中显示的一样,齐军的单兵作战能力的确很强,百多人的新兵队伍之中,不少人的武道修为很是不错,但论到战场组织,团体作战,与明军相比就差了很多。 如果双方狭路相逢,一方勇武,一方团体组织出色,那么双方胜负之分可谓是五五之分,明军在装备之上要略占上风,胜面略大一些,但如果一方陷入到对方有预谋的伏击当中,那战斗的胜负就基本没有悬念了。 更何况,这支队伍之中还有闵齐以及他的那两个贴身护卫,闵齐起码是武道六级的修为,而那两个护卫,起码也在七级以上。 只看了一小会儿,闵齐就不再观心胜负,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闵齐的身上,看了一小会儿,他的眉头突然就皱了起来。 闵齐表现出来的,可不仅仅是武道六级的修为。难不成他在以前还悄悄地隐藏了自己的真实修为?不太应该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天晚上被章晃晃偷袭的时候,他就不会最后被硬生生地按倒在地上了,以他现在表现出来的战斗力,章晃晃只怕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才是。 这难道是那些贵公子们的怪癖?扮猪吃老虎,让所有人都小视他们的时候,他们一鸣惊人,做出一件让所有人都惊诧莫名的事情来。 再看了一会儿,闵昌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闵齐的格斗相当的老练啊!而他的那两个护卫,似乎也并不太担心他的安全,而是各自找到了一个武道修为不错的齐军军官在拼斗厮杀。 这让樊昌很不开心,自己似乎是被耍的那个呢! 一柱香功夫过后,齐人开始了溃败,有人率先转身逃走。这样的小规模战斗,一旦出现了有人逃跑,也就差不多到了结束战斗的时候了。樊昌将望远镜对准了天空,找到了在空中盘旋的鹞鹰,现在他对这只扁毛畜牲的兴趣比下面的战斗还要更感兴趣。这东西好啊,要是自己的部队也能配备这样一只,那在战场之上,几乎便能对敌人的踪迹,布置一目了然。 当然,他也只能想想而已。 不过手里的望远镜却是实实在在的。等回去之后,覃野猪和章晃晃,何老妖他们只怕要羡慕得眼珠子都变绿,从这个方面来说,闵齐的到来,还是给他樊昌带来了不少好东西的。至少现在他的队伍的装备,在抚远营已是遥遥领先了。 这些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可别想自己吐出来了。 “头儿,打完啦!”呆在自己身边的致果校尉赵二拍了拍樊昌的手臂。“还剩几十个敌人,逃跑了。闵齐他们已经在打扫战场。” 樊昌爬了起来,“走,我们马上赶过去接收伤员。” 樊昌将望远镜对准了山脚,那里,明军已经在收队,原本洁白的雪地现在已经变得乱七八糟,殷红的血迹遍布在山脚之下,到处都是伏尸。 “希望我们自己的伤亡不大。”赵二在一边嘀咕道。 “不会太大,刚刚瞄了一下,闵齐的队伍大概折损了一二十人,就是不知道当场战死了几个。”樊昌很轻松地道:“这样打上一两场,齐军就会偃旗息鼓,接下来我们就直接可以进行下一个科目,然后就收队出山了。” “好像比以往几次要轻松上许多呢。”赵二轻笑道。 “这不是常态,而是这支新兵队伍比以往的新兵队伍本身都要强。”樊昌摇头道:“不要因此就轻视了齐军,要是将闵齐和他的那些人摘出来,这场仗打成怎样还真难说,齐人将大量的宗门子弟强招进队伍,对于他们的战斗力还是有明显帮助的。” “也是。”赵二点了点头:“头儿,咱们大明为什么不学着齐国也多征招那些宗门子弟进入军队啊?” “不好管。”樊昌呵呵一笑。“而且我们大明实行的是募兵制,别人不愿来报名,你还强绑不成?” “也是,你说要是来一个新兵,比我能打得多,到时候我怎么树立威信啊,您说是不是?咱们这些小军官,可不存在什么儒将之说,拳头硬,才是硬道理。”赵二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也该好好地加强一下自己的武道修习了。军中专门的武道教官的存在,就是这个道理,自己强悍一点,战场之上总是多一点保命的本钱。我可不想到时候与齐国的大战一开始,我又要换一个校尉。” 赵二连连点头,“头儿,你还是舍不得我的是不是?” 樊昌哼一声:“用熟不用生嘛,那怕你是这个德性。” 赵二大笑,“头儿,我先下去。” 看起来心情大好的赵二脚下生风,向着山下奔去。 所谓的望山跑死马,哪怕是山顶到山脚,但也不可能走直线,樊昌一行人,半个时辰之后,才从山顶来到了山脚之下的战场。 闵齐已经带着人先走了,战场之上只留下了那名后勤官和几名士兵在照看伤员,看到樊昌赶到,那名后勤官上前简单地与樊昌做了一个交结,然后便带着这几名士兵匆匆去追赶闵齐。 樊昌又觉得有些郁闷了,闵齐难道不应该等在这里向自己做一个情况汇报吗?想了想,终于还是自己给自己开解了一番,那家伙,只怕从来没有将自己当成自己的下属,自己又怎么可能用得起这样的人呢,保不定下一次与齐国大战的时候,那小子摇身一变就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呢,为这事儿生气还真是划不着。 不同人,不同命。上头能把这样的人派到第一线来亲历战争,已经是相当的有魄力了。以后就算真成了自己的上司,至少不会是一个对战争一无所知的家伙。 每一次这样的历练,跟随着大部队之后的他,干得就是收容的勾当。看着已经被用白色的披风裹起来的躺在地上的战死的士兵,樊昌有些伤感。一战之下,便有九个人永远地告别了这个世界。 九人战亡,十三人受伤不能再继续战斗。至于那些受了轻伤还能战斗的,自然是处理了伤口之后便继续出发了。 损失二十二人,但却斩杀了七八十个齐军,这样的战果,已经相当辉煌了。 樊昌的队伍之中,跟着专门的军医,此时便是轮到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一顶大帐蓬迅速地被架了起来,帐蓬里生起了火堆,从大明医学院毕业回来的军医,开始动作娴熟地与这些伤势比较重的家伙处理伤口。 樊昌大致了解了一下,这些人运气不错,在九成的机会能活下来而且不会留下什么残疾。 伤愈归来的士兵,是每一位将军最喜欢的人,因为他们已经扛过了恐惧一关,再踏上战场的时候,经验就会比一般人丰富许多了。 这个时候,自然是军医唱主角,而樊昌与其它人则开始充当警戒与护卫,天空之中鹞鹰不停地盘旋着,樊昌可不想让那些溃败的齐军来一个反杀,那可真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衰到家了。 夜色慢慢降临的时候,伤兵们终于安顿了下来,等到他们的伤势稳定下来,樊昌就要考虑将他们送出去了。 不过天公似乎并不作美,到了晚间,风声大作,夹杂着雪花铺天盖地的落将下来,一群人忙活着将伤兵住的大帐蓬加固了一遍,确保其不会在大风之中被卷走。 等到一切都安定了下来之后,樊昌不由得又无比担心起前面的闵齐起来。这样的风雪天气,他能不能应付得当呢。在这样的时候,经验可比战斗力要更加的重要,特别是带着一批新兵的情况之下,闵齐肯定没有这样的经验,但愿那两个贴身侍卫能发挥出重要的作用. 带着一脑门儿的官司,樊昌忐忑不安地渡过了一个难眠之夜. 希望一切无事. 1765:别来送死 一夜风雪,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风倒是不刮了,但雪却愈发的大了起来,密密匝匝,目力所及之处,不过身前数尺之地而已.不过樊昌却等不得雪停了,留下十名战士看护伤员之后,便带着其它人冒着大雪,开始向前艰难前进. 行进的路线事前便是有计划的,樊昌并不虞会失去闵齐他们的踪迹,唯一有些担心的是在这样的恶劣天气之下,他们会突然遭到齐军的突袭,必竟接下来他们就要进入到齐军境内了.双方在这一片区域内虽然有着一定程度的相互默契,但任何一方突然来一下狠的,另一方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期待着下一次将场子找回来. 樊昌生怕闵齐他们战场经验不足,不能准确地根据战场之上的蛛丝马迹作出正确的判断从而为齐人所趁. 这样的历练,练的不仅是进攻,对战场态势准确的判断,有序的撤退,同样也是训练的科目之一.任何的判断失误都有可能付出血的代价. 小半日功夫之后,樊昌一脸铁青地站在一棵树前,这里本来应当留下闵齐他们一行人的信号,但现在,樊昌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再找找.是不是标记在了其它树上.”樊昌冲着赵二吼道. 看着脸色不善的樊昌,赵二这一次没有嬉皮笑脸,而是带着几个人再仔细地寻找了一遍,然后一脸失望地回到了樊昌的面前. “没有,差不多的树我们都找了,他们再犯浑,也不可能随意地找一棵树做标记,这里全都是树,他们要这样做的话,我们怎么找?”赵二道:”头儿,他们是不是迷路了?” “有这个可能.”樊昌抬头看了一眼仍然密密匝匝的雪花,将眼光投诸到了手臂上架着鹞鹰的士兵. 那名士兵摇了摇头,”樊将军,这样的天气,鹰根本就不会上天,再说了,即便勉强它飞上去了,又能怎么样了,根本就不可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虽然早知道是这样一个结果,但亲耳听到对方说出来,樊昌心里仍然是十分的失望. “头儿,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按照预计计划前进呢?或者雪停之后,他们就能找到正确的道路.”赵二低声建议道. 樊昌想了片刻,却是摇了摇头:”先停下来,如果他们当真走错了方向,雪停之后辩明方向仍然会走回来,我最担心的是他们在这个时候碰上齐军,如果我们按照预定计划走,就有可能与他们所处的位置愈来愈远.雪停之后,鹞鹰就能找到他们的踪迹吧?” “应当没有问题.”架着鹞鹰的士兵点头道. “那就这样,让士兵们休息,养足精神,一旦雪停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我们就要加速前进了.”樊昌断然道. 在众人抓心挠肝的煎熬等待之中,大雪终于停了下来,但樊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按照他对时间的判断,只怕大半天的时间已经就这样过去了.如果闵齐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走错了路而是一直在前进的话,现在距离他们已经距离不近了. 不等他吩咐,雪停之后,鹞鹰便已经起飞了. 一场大雪之后,天气仍然阴沉沉的,樊昌的脸色也如同天气一般,这一次出来历练,他千防万算,终于还是出了幺蛾子. 再一次地掏出地图,铺在地上,樊昌的眼睛在上下反复审视着,盘算着如果出现了最坏的情况,自己要如何应对. 整整半个时辰之后,天空之中终于出现了一个黑点,但看着黑点回来的方向,樊昌却是仰天长叹了一口气,那是他最不希望出现的一个方向. 一直不太正经的赵二,这一次也是满脸的郁闷之色. “头儿,他们正在往盘龙寨方向走.” 盘龙寨里一直都有齐兵驻扎,平常季节一般都有三百名左右的士兵驻防,只有在冬季,会减少到百余人左右,因为这样的季节里要将补给送进山里,实在是太困难了.这就像明军在这片区域里的另一个前哨寨子金山寨一般无二,一到冬季,驻防士兵便会减少到百余人左右. 但这百余人可不是新兵,而是精锐老练的齐军骁勇,樊昌不认为闵齐碰到了这支队伍会有胜机.而且,那些先前被他们击溃而逃的齐军,也有极大地可能逃到盘龙寨里去.这就会让盘龙寨里的齐国守军数量,达到两百人左右. “鹞鹰既然能准确地找到我们的人,能不能替我们送一封信过去,我们肯定是追不上他们了,但鹰却可以.” 架鹰的士兵摇摇头. “樊将军,您也看到了,鹰的确能判断出我们的队伍,但他每一次下来的时候,都需要我吹起鹰哨,它听到了特别的招唤之声之后,才会落下来.除非他们的队伍之中能有一个会吹鹰哨的人,才能让鹞鹰落下去,否则不可能的.” 听了这话,樊昌二话不说,迈步便向前走去.其它的士兵立即便跟了上去. “加快速度,先前的风雪很大,他们的速度肯定不快,也走不了多远,咱们加把劲儿,一定能赶上他们的.”赵二一边快步赶路,一边大声地给士兵们鼓着劲儿. 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但樊昌并没有停下来宿营的打算,从这里往盘龙寨的路,即便是夜晚,他也是能准确地找到路径的.让他无比窝心的是,鹞鹰最后一次起飞带回来的消息,是闵齐的那支队伍仍然在无比坚定地向着盘龙寨前进,而这一次,根据鹞鹰直线来回的速度,那名架鹰的士兵判断出闵齐一行人,即便在大雪漫天的时候,也没有停止前进.领先他们距离,即便是直线来算,也超过了十里.可这里是崇山峻岭遍布的山区啊,直线距离十里,实际上的距离,只怕是二倍,甚至是三倍有余. 这样的天气,想要追上他们,难度已经甚大了. 樊昌只希望他们能在夜晚停下前进的脚步扎营休息,这样的话,他拼着一夜不睡,就能追上他们了. 赵二突然停在了路边的一棵树边. “头儿,你快过来.”这种树在这片区域之中并不多,也是事先樊昌与闵齐等人约定的互通消息的消息树,刚刚赵二路过这里的时候,看到这样一棵比较特别的树,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没有想到居然有所发现. 樊昌走到了树跟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猛然伸手撕下了一块树皮,树皮之下,果然藏着一封包裹好的信件. 撕开封皮,打开薄薄的信纸,樊昌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天色比较暗,站在他身边的赵二并没有看清楚信纸上的字,此刻看到樊昌有些呆若木鸡的模样,不由问道:”头儿,怎么啦,他们是不是知道自己走错路了?” 樊昌没有说话,好半晌才对赵二挥了挥手,”让兄弟们先停下来,我要好好地想一想.” 满腹狐疑的赵二走到了前方,招呼着其它人暂时休息.不是说要加快速度赶路吗?怎么这个时候却停了下来. 樊昌此刻却没有心思去理会赵二在想什么,一屁股坐在树下,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封薄薄的信纸,心里却是如海啸一般浪涛澎湃. 信并不是闵齐写来的,而是那个与自己合作了不短时间的那位书记官. 信很简单,就只有几句没头没脑的话. “樊将军,回去吧.我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要来送死.” 他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们还要自己不去送死,那么难道他们是准备去送死的吗?那闵齐呢?那个甘大将军亲自吩咐送到自己队伍中来的贵公子,一看就身份尊贵,也准备去送死? 脑子之中突然如同一道闪电划过,霎那之间,樊昌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闵齐,还真是那个在自己麾下干了很多的闵齐吗? 临走的时候,他只是冲着自己拱了拱手,一言未发地便离开了,这与他平时表现出来的态度迥然不同,在那一场搏斗之中,此人突然表现出了与平时展现出来的实力根本不相符的武道修为. 这个人已经被调包了.时间就在甘大将军将闵齐单独留下来说话的时候. 一定有着一个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计划正在进行中.而这个计划的重点,必然就是在盘龙寨. 樊昌霍然站了起来. “赵二.”他大声吼道. “头儿,我在!”赵二如同弹簧一般地从地上弹了起来,跑到了他的身边. 樊昌将手里的纸卷送到了嘴里,看着一脸讶然的赵二,他吩咐道:”你,带二十名兄弟,现在立即返回,护送留守营地的伤员们出山.” “啊?”赵二吃了一惊.”头儿,送伤员这么简单的事情,用不着我吧?” “服从命令,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不要嬉皮笑脸.”樊昌怒道. “是,将军.”赵二愤怒地瞅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樊昌回过头来,看向盘龙寨的方向. 不管你们想要做什么,但那里还有自己的近两百名士兵,这个时候,自己应当与他们站在一起去迎接困难,或者是死亡.如果就此转身离去,这一辈子,只怕自己都难心安. 1766:月黑风高夜 整整一夜加大半天的暴风雪,不但让樊昌失去了对闵齐这支队伍方向的了解,同样也在密切关注着这支队伍的齐国人同样地也无法再判断闵齐队伍的去向,而与樊昌相比,他们可没有可以在空中侦察的鹞鹰,当他们再一次发现这支队伍的去向时,与樊昌一向,他们也是大惑不解. 这种血腥的历练,明齐两国对对方前进的大致方向和活动区域都会有一个差不多的预判,但现在闵齐的队伍却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盘龙寨!”贾方舟盯着地图看了半晌,抬起头来,看着周围的数名齐军将领道.”他们是要去盘龙寨.” “这怎么可能?”一名将领有些震惊,”是不是他们只不过是迷路了而已?难不成他们还想去攻打盘龙寨不成?” 盘龙寨在冬季,虽然只有百余人守卫,但那可是一座钢筋水泥结构的小型要塞,难道说明人居然想凭着一支两百人不到的队伍便想攻下盘龙寨? “不可能是迷路,而是有意识地在向哪里前进.”贾方舟摇头道.”如果说是在风雪大作的时候他们迷了路那也是说得通的,但现在风雪早就停了小半日了,他们的前进方向没有丝毫的改变,甚至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以盘龙寨为目标的.”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认为自己能拿下盘龙寨?”那名齐军将领气极反笑:”那里有我们一百名精锐边军.再加上前些天被他们击溃的一些人马也逃去了哪里,他们除了去送死,还能有什么别的出路吗?” “凭那人是大明的齐王殿下啊!”贾方舟也是嘿嘿的笑了起来.”这支队伍之中还是很有几个高手的,一支号称是新兵的队伍之中,居然出现了两个八级高手,而那位齐王殿下,也有着七级的实力,而根据另外的一些情报,这支队伍之中还混杂了数十名来自越京城烈火敢死营的士兵,这样的战斗力,齐王殿下想要拿下盘龙寨,为他的这一次磨砺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让他在大明百官和百姓之间树立起无上的威望,又有何不可呢?” “贾统领,对于敌人的实力判断是准确的吗?”将领有些狐疑:”有两个八级高手我是相信的,那肯定是这个齐王殿下的贴身护卫,但那秦武才多少岁,十六岁吧?居然也能达到七级的水平?” “别忘了,人家的爹娘可是两位宗师级高手,特别是他的老子,宰起宗师来跟杀一只鸡好像也差不多.明国的皇帝陛下是多少岁达到宗师之境的,好像也就二十多岁吧?所以秦武十六岁便有这样的修为我一点儿也不奇怪,老子英雄儿好汉嘛!”贾方舟笑道.”咱们的队伍之中有不少的宗派弟子,对于对手的武道修为是什么水平,他们还是能够准确判断的.” “这样的血脉遗传当真是令人羡慕.”那名齐国将领似乎也接受了贾方舟的解释,无比羡慕地道. “那又有什么用?个人武道修为再高,也不过是匹夫之勇,秦风就算是天下宗师之间无敌,但他敢孤身一人去长安走一遭吗?”贾方舟一摊手道:”你眼中的这位天才,很快便要成为我们的俘虏了.” “我们的队伍先前的布置因为这个突然的变化可就作废了,需要重新布置,而且有一点,我很疑惑.”将领道:”这一点如果得不到解释,我担心接下来我们会有麻烦.” “那一点?” “我们出去试探他们的队伍为什么会遭到伏击?”齐国将领道.”从逃回来的士兵中的反馈之中我们能够知道,对方是提前知道了我们的前进方向而设下了埋伏.” “这一点我也注意到了.而且我也特意了找到了我们的人了解了一下当时战场之上的状况.”贾方舟道:”在我们的队伍前进的时候,天空之上曾出现了一只鹰,而是我们战斗的时候,又出现了一只鹰.” “老鹰?”齐军将领有些震惊. 贾方舟点了点头:”明人一定是训练了一些这样的老鹰专门用来侦察军情.” “老鹰飞得如此之高,鹰眼锐利,那岂不是说我们的任何行动,都不可能逃脱对方的监视?那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怎么进行?” “首先,老鹰的眼睛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只扁毛畜牲而已,我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上了吃了他的亏就算了,现在知道了,还能再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有的是办法欺骗这样的扁毛畜牲,你可别告诉我你连这样的法子都想不到.二来嘛,这一次咱们并不是最后的主力,我们要做的,就是逼出秦武在暗中的那个保护者,那人一定是一位宗师,只要将这位宗师诱出来,我们就算成功了.” 将领点了点头. “我们要加快速度了.”将领道. “用不着着急.”贾方舟轻松地道:”其一,他们想轻松地拿下盘龙寨想来也并不容易,第二,就算他们拿下了盘龙寨,我们也可以将他们围住,然后翁中捉鳖,真要出现这样的状况的话,那比我们先前预料的还要好得多.你要知道,要是我们在其它地方与他们遭遇,那位宗师一旦出手带着闵齐逃的话,想要抓住他还真要大费周章,一个搞不好就可能让他逃走,但如果他们进了盘龙寨,哈哈,那还往哪里逃?” “真要让他们攻破了盘龙寨,里面的我军将士只怕就要完蛋了.” “死几个怕什么,只要顺利完成了这一次的任务,回头重重地抚恤他们的家属就好了.”贾方舟不以为意地道. 将领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不过终是没有多说什么. 盘龙山上,盘龙寨那灰扑扑的寨墙,与周围的白色形成了明显的反差,它就如同一只灰色毛皮的熊瞎子,静静地趴伏在盘龙山顶,傲然俯视着他的领地. 这个军事要塞最大的作用,其是便是监控这片广袤的区域,在两国血腥的历练过程当中,盘龙寨从来不是明军攻击的目标,没有谁会用一批新兵来攻击这样坚固的军事要塞. 所以盘龙寨的齐军是相当放松的,即便是数十名被明军击溃的齐国新兵狼狈逃到了盘龙寨,除了引起这里驻守的齐军的一顿嘲笑之外,并没有人会意识到,他们会成为明军下一个的攻击目标. 这几年来,这样的情况对于驻守在这里的齐军而言,其实并不少见.有打输了逃到这里来回魂儿的,也有打赢了到这里来补充给养然后返回的. 对于这样的情况,他们已经是司空见惯. 老天爷在休息了一天多之后,再一次蓄足了力气,鼓足了腮帮子吹起了狂风,鹅毛般的雪花被卷杂着狂风之中,忽而向东,忽而向西,竟是下得比前两日还要更猛了一些. 距离盘龙山不远处一处密密匝匝的松林之内,雪花落在松针之上,形成一个个的冠盖,相互连接,几乎将树下完全遮挡住.狂风吹动,不时有孤然而立的松枝被风吹折,连带着上面的积雪一起轰然落下地来. 而在雪盖之下,近两百名明军士兵裹着披风,静静地坐在冠盖之下,如果说先前这些士兵还不明白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但现在看到了那高高耸立在山顶之上盘龙寨,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除了那些来自敢死营的士兵有些发愁之外,新兵们反而露出兴奋的神色.早前的一场伏击战大获全胜,已是让他们的心气儿不由自主地涨了起来. 闵齐坐在最前方,面对着他率领的这些士兵们,在他的左右,坐着他的两名贴身护卫. “诸位兄弟,想必现在大家也知道,我们最终的目标是什么了!”闵齐的声音有些暗哑,这几天来,除了发布一些必要的命令之外,他很少说话.基本上是由书记官和后勤官两人在照应着整支队伍的运转. 倒不是闵齐不想多说话,而是秦武与这支队伍的人一齐混了几个月,相互之间已经非常熟悉了.说话一多,不免会让人看出问题来.而一旦让这些人发现了此闵齐非闵齐的话,对于士气的影响那必然是非常大的. 几天时间下来,慢慢地让那些士兵开始熟悉眼前这位闵齐的声音,再加上那些敢死营士兵和两名贴身侍卫的照应,新兵们丝毫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必竟,战斗的气息,紧张的心理,让他们忽视了很多的细节. “我能看到,有些人很兴奋,有些人也很担心,我们没有带什么攻城拔带的武器,怎么能拿下这样坚固的要寨呢?”闵齐笑了笑:”在这里,我要告诉大家,请所有人都放心,既然我带大家到这里来而且准备拿下这座要塞,自然是胸有成竹,不会带着大家去送死.我自己也不想死是不是?” 所有人都轻松地笑了出来.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今天这样的天气,就更加合适了.这座盘龙寨里,只有百多名齐军士兵,我们将在吃过晚饭之后出发,登上山顶,大约是在三更到四更时分,那个时候,齐国人大概正在做美梦呢.阻挡我们的,只是城墙而已,而城墙,自然由我们几个负责来打开,你们要做的,就是冲进去,宰掉那些家伙.” 1767:都不是吃素的 从山脚看上山顶,似乎并不怎么遥远,但真正走起来,却足以让人精疲力竭,虽然从山脚之下是有一条修建好的道路直通山顶的,不过这支队伍却不可能光明堂皇地沿着这条道路上山,他们只能选择更加陡峭崎岖的地方行进。 狂暴的风雪有效地隐藏了他们的行踪,但却也让他们更加的举步维艰。闵齐,书记官,后勤官三人打头,手握着刀峭一步一步地在前面趟着路,积雪覆盖了一切,也将一些隐藏的危险埋在了白色的雪下,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引来严重的后果。 三人的武道修为高强,充当探路前锋,后面的士兵以绳子将彼此连接起来,艰难地向着山顶跋涉。 体力的消耗远远大于先前的预估,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前进一段距离之后,便停下来稍做休整,山上的风雪比山脚之下要更猛烈的多,纵然早前他们已经选择了一条看起来背风的坡面,但这该死的风向却毫无定性,忽而在东,忽而在西。 风雪迷人眼,哪怕只有不到两百人的队伍,也是头不见尾,尾不见头。只能靠着一根根联结彼此的绳索来确定前进的方向。 四更时分,闵齐看着风雪之中闪耀着火光的盘龙寨,四仰八叉地躺倒在雪地上,作为开路先锋,他与书记官,后勤官三人付出了更大的代价,即便以他们的武道修为,这个时候也觉得极为劳累了。 “原定的攻击时间要稍为延后了。”闵齐瞅了一眼有些萎顿不堪的士兵,此时一个个都像一条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欠奉了。“告诉大家,半个时辰,我们只可能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休息,现在抓紧时间吃点东西,蓄积体力。天亮之前,我们必须夺下这座要塞。不然,我们就要倒大霉了。” “明白了。”后勤官点了点头,爬起来走向后方,向所有士兵们传达着攻击的最后时间。 为山九仞,岂能功亏一篑?好在这些士兵在被樊昌从桃园车站接走之后,那一段几百里路的魔鬼旅程磨练的不但是他们的体魄,也同样的磨练了他们的心境。毕竟那一路上,他们遭受了太多的打击。 士兵们默默地掏出冻得**的肉脯,塞进嘴里用力地撕扯着,吃几口便从地上捞一把雪花塞进嘴里。 这个时候,他们需要补充体力,哪怕就是多挥出一刀的体力。 时间一分一毫的溜走,恢复了一些元气的闵齐与书记官,后勤官三人围坐在一起。 “我们两个打头阵,摸上寨墙,然后放下钩索,将众人吊上去。”书记官看着后勤官,道。 闵齐看着风雪之中有着依稀灯火的盘龙寨。“不知道那里的警戒如何?” “这样的大雪酷冷天气,他们难道不是躺要寨子里呼呼大睡吗?”后勤官很是放松。 闵齐哼了一声:”假如是你在守盘龙寨,这样的天气,你是不是也会躲在屋子里睡大觉?” 后勤官一怔,摇了摇头:”当然不可能.我们大明军纪何等森严,我可不想因为这事儿掉脑袋!那可是羞煞先人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认为齐国人就会睡大觉而不顾军纪?”闵齐反问道. 后勤官顿时哑然. “大将军曾经跟我说过,现在我们大明的军队对于齐人普遍的有轻视心理,这是要不得的.你来自越京城,我没有想到,你也是这样的看法.”闵齐接着道. 后勤官点了点头,抱拳道:”受教了,如果这一次能活着回去,我一定会把你的话,告诉我的同僚.” 闵齐笑了笑. “准备进攻吧!” 他没有接后勤官的话,后勤官也没有再接着说下去,显然,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活着回去的希望并不大.进攻盘龙寨,只不过是让自己变成一个靶子而已.而这,本来就是他们蓄意为之. 三个人站了起来,互相拥抱了一下,后勤官与书记官两人便身子一矮窜进了风雪之中,闵齐回头招了招手,带着其他人紧紧地跟了上去. 几个起落之间,书记官和后勤官两个人距离盘龙寨已经不过数十米远,恰好此时风向猛然一变,两个趴在雪地之上的人,立时便看清楚了盘龙寨上的情况. “果然跟那个闵齐说的一样啊.”看着盘龙寨上几堆熊熊燃烧的火堆,还有缓缓走动的人影,后勤官吸了一口凉气.”真他娘的这样的天气也没有去睡大觉啊!” “齐国边军还是很厉害的.”书记官低声道:”樊昌算是一个不错的将领了吧,但你看他那一身的伤疤.” “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军纪.”后勤官摇了摇头:”这种军纪,跟我们大明军队也没有什么差别了吧?不过这可跟我们添了大麻烦了,怎样才能摸上去呢?” “只怕很难!”书记官默默地计算着巡逻的队伍来回一趟的距离,关键是除了这一队巡逻的,在四个角上还有四个固定哨,处在那四个位置上,基本上就将四面墙全都落在了眼底. 二人武道修为的确很高,但这盘龙寨也不可能一下子跳上去啊,更何况这大风雪天的,只看那墙面反射着火堆亮晶晶的光芒,就能很清楚地知道,对方在墙面之上还洒了水. “那个角上有一个家伙在打嗑睡.”后勤官捅了捅书记官,”你从那个拐角慢慢地爬上去,只要上去引起了混乱,你就能趁机从另一个方面上去,接应其它人上来.” 书记官张了张嘴,后勤官已经冲着他摆手:”别挣,我们两个的修为差不多,但我比你更会杀人.搏杀经验也比你丰富.” “小心一些.”书记官知道事情的轻重,没有再争. 后勤官冲他露了一个笑脸,整个人趴在地上,像一条蛇一般地蠕动着向着盘龙寨滑去,身上的白色披风将他整个人都遮挡住了,别说是这样的夜晚,就算是白天,只怕也很难发现. 书记官看着他慢慢地爬到了那个拐角处,看着他的手指深深地嵌进了厚厚的冰层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些冰层对于普通的士兵是极大的障碍,但此刻,却方便了后勤官向上攀爬.如果全部是厚厚的水泥涂层,可就更难借力了. 书记官心中欢喜,后勤官也是心中暗喜,他竭力抬着头,死死地盯着能看到他这个方向上的那个脑袋一点一点正在打嗑睡的家伙,只要往上爬上一半,即便他能发现自己,自己也有把握一跃而上了. 一步又一步,再向前爬最多两米,就能达到自己期望的那个点.后勤官心中暗喜,手指探出,深深地嵌进冰层,另一只手紧跟着也搭了上去,触手之处,掌心之中却有异物之感,心中一惊,手下意识地一下子握紧. 糟糕!他心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两个字,整个盘龙寨上突然警铃之声大作. 铃声在风雪天气之中似乎并不怎么大,但问题是,这些警铃不但在城头之上响起,也在要寨的内部响起. 霎那之间,刚刚还没有什么生气的盘龙寨一下子但活了过来. 书记官脸色大变.不管是他还是后勤官两个人都没有想到,齐人竟然在要塞的半渡之地,设置了连接着警铃的细索.在这样的天气条件之下,除非是心中有数,不然怎么也不可能避开. 打嗑睡的那名齐兵猛然惊醒,一下子跳了起来.经验丰富的他,并不是探头向下看,而是第一时间举起了盾牌.盾牌刚刚举起来,已是当的一声巨响,后勤官猛地掷出来的一柄短匕已是深深地扎在了他的盾牌之上,将他震得一个倒仰,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城上. “敌袭!”倒在地上的他,仍然扯破了喉咙般的大喊起来,躺在地上,将长枪用力地向着刚刚短匕飞来的方向扎去. 刚刚跳上城墙的后勤官执刀在手,猛然一劈,将这柄飞来的长枪磕飞,人却也被挡住了. 眼看着数名齐军手齐长枪齐唰唰地向着自己刺来,后勤官长叹了一声,齐国边军果然精锐异常,刚刚这个普通士兵的反应,就已经让人叹为观止了,短短的两个瞬间,他挡住了自己必杀的掷出来的短匕,又掷出手中的长枪,将自己稍微地阻了一阻.不要小看这短短的一瞬间,却是已经足以让齐军回过神来. 数柄长枪刺来的同时,在他们的身后,又涌过了数名齐军.前后两排,前三后四,却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阵容,即便是后勤官,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将他们击退.站在城垛之上,他已经看见了一个健步如飞的齐**官正飞奔而来. “杀!”纵然已经没有了任何再偷袭得手的可能,但后勤官仍然没有片刻的犹豫,挥舞着手里的佩刀,跃下墙垛,向着齐军杀去. 书记官深吸了一口气,一步正要跨出,手臂一紧,被人拉住,回头看时,却是闵齐. “用手雷,炸开城门.”闵齐低声道. “现在就用?” “这样的天气,便是有声响也传不出多远.”闵齐道,”再者即便是声音传出去了又怎么样?他们知道是什么吗?不然我们不可能拿下盘龙寨的,难道你还能指望这些新兵攻破他们.” 书记官点了点头,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黑黝黝的东西,想了想,又拿出来一个.握在手中,一下子窜了出去. 1768:冬雷震震 一个又一个浸漫了油脂的火把被从要塞之中抛了出来,落在雪地之上,哪怕风雪交加,他们仍然在熊熊燃烧着,将盘龙寨的周围照得通亮。 书记官的身影刚刚窜出去,便暴露在了这些火光的照射之下,夺命的羽箭立时便追踪而至。 显然,对手有箭术高手。一支支羽箭带着撕裂般的啸声,在书记官前脚刚刚离开,后脚就插在了他刚刚离开的地方,看得一众明军新兵们目眩神驰。 连续数箭之后,城楼之上齐军似乎也感到无法射中书记官,立马便换上了弩机,哒哒哒的弩机鸣吃,羽箭泼水一般地射向他,这一次书记官终于没有那样轻松了,手中的佩刀舞得风车一般,一边格挡着箭支,一边向着城门靠近着。 闵齐霍然站了起来,带着二百名新兵开始向前迫近。新兵们的呐喊之声将风雪的咆哮完全压制了下去。 城楼之上的齐军注意力果然被他们所吸引,相对于书记官一个人的突击,似乎这后面的大部队更能威胁到盘龙寨的安危。 闵齐深知弩机的射程极限,在堪堪前进到射程之内时,整支队伍便停顿了下来,只是鼓噪不休。 城楼之上,后勤官已经陷入到了苦战之中,一名齐军军官死死地缠住了他。这名军官本身的实力比后勤官要弱上不少,但如果给他配上了一些士兵集体作战的话,那自然又不可山日而语。而前两天逃到这里的那些齐军新兵之中,本身就有不少的宗门子弟,这些人现在打仗不见得有多强,但像现在这样的单打独斗,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了。 书记官连滚带爬地终于靠近了城门洞子,整个人贴在城墙之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刚刚的距离不长,却让他竭尽全力,可即便如此,手臂之上仍然被一支弩箭擦过,带出一道血槽,鲜血浸湿了衣物,钻心的疼痛让他不住地滋滋地吸着凉气。 城头之上传来响动,抬头仰望,一个巨大的物事迎面而来,身子一缩,整个人贴在了城门与墙体之间那勉强可供一人躲藏的狭小缝隙,呼的一声,一根巨大的擂木几首是贴着他的鼻子落了下去,然后又呼的一声被拽了回去。 书记官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也亏得自己身材削瘦,要是换成了后勤官那个魁梧的身材,只怕这擂木就能要他半条命去。 不再有任何的犹豫,从怀里摸出两枚手雷,挂在了身后城门的两个门环之上,伸手拔出一枚铁环,从中掏出一截绳索,用力一拉,听到那哧哧的响声之后,他身子一矮,贴着地面便向一旁急促地翻滚开去。 就在他刚刚离开这条狭小的缝隙一瞬间,又一根擂木呼地落下,与上一根不同的是,这一根上钉满了横七竖八的利刃,落下之时,刚刚那个可供藏人的缝隙别说是人了,便是一只狗也无法藏下,如果书记官刚刚还在这里的话,这一下便铁定要被扎上好几个窟窿了。 书记官的身体不停地翻滚着,羽箭追踪着他的身影,此时他的腾转闪挪的区域就有限得紧了,身上不时传来一阵阵锥心的疼痛,很显然他已经挨了好几下了,但此刻却顾不得去察看自己到底是哪里受了伤,好在身上的甲胄质量够好,应当还不会致命,要不然自己也不可能还有力气翻滚了,尽量地身子蜷缩成一团,缩小着自己的体积,并且不断地让自己的速度更快一点,于快一点。 城墙之上传来一声愤怒的吼叫,百忙之中的书房官抬头看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城墙之上落了下来,那是后勤官。他终于被从城上逼下来了。人还在半空,羽箭已是追着他而来。 那名箭术高手掉换了目标,对准了坠落的后勤官,书记官压力一轻,立时跃起,却看到后勤官人在空中,已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两箭,如同石头一般地向下坠落下来。大惊之下,他一个虎扑,两手在空中捞住坠落的后勤官,腰身竭力扭动,两个落地的瞬间,他已是带着后勤官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还行吗?”他大声吼叫着。 “没死。”后勤官闷声道。 两个倒是配合默契,翻滚的那一霎那,居然还同时伸手,替对方将身上插着的弩箭拔了出来仍到一边。运气不错,没有命中要害,弩箭虽然势急,但有了甲胄的抵达,入肉不过几分而已,看着鲜血横标,但基实并不影响战斗力。 两人刚刚想要爬起来,一声巨响突然在城门之处响起,距离城门不远处的两人顿时耳中嗡嗡作响,不约而同地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手雷爆炸了。 两人对视一眼,又是一跃而起。径直冲向了城门,而此时,闵齐也带着他的新兵们从远处如同虎一般地扑了过来,目标,都是城门。 城上显然被这突然而来的巨响之声给弄懵了,整个城墙似乎都在颤抖,阵阵烟雾腾起,浓烈的硝硫味道随风而散。 书记官与后勤官两人冲到了门前,原本厚实的木门,此刻已经被炸开,两扇大门其中一扇扭曲的不成模样,另一扇却是变成了碎末,遍布各地。 盘龙寨的大门已经在明军的面前被打开。手雷奈何不得钢筋水泥的城墙,但木门却是抵挡不住如此强力的爆炸冲击。 齐军们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东西,当巨响发生时,所有人都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天空,打雷了吗?可是这冬天啊!只有极少数人还能保持着清醒,看着那一团从城门处冒出来的浓烟。 明军其实也有那么短暂的失神,不过他们之中却有人很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在爆炸刚刚发生之后,这些人立即便拳打脚踢将那些目瞪口呆地新兵打醒,然后摧促着他们发起了冲锋。 后勤官和书记官两个人都已经变成了血人,但两人仍然一马当先地冲进了要塞之内,触目之处,看到的是终于反应过来的齐军将领正带着齐兵从城墙之上涌了下来。 看着对面乌泱泱地冲过来的齐军,书记官一咬牙又摸出了一枚手雷,拔掉插销,拉动引线,在手里停留了数息之后,猛然抛了出去。 手雷落在了涌来的齐军士兵之中,下一刻,猛烈的爆炸再一次响起。 刚刚还黑压压的人群霎那之间便变得七零八落,有的人被强劲的气浪掀飞,有的人立毙当场,有的人浑身是血满地乱滚,还有一些人面目呆滞在原地转着圈圈。 后勤官一声怒吼,挺刀冲向前方,那个先前将他逼下城墙让他几乎丧命的齐军军官,此时正如同喝醉了酒一般地在前面踉踉跄跄,站立不稳。 后勤官一掠而至,刀光闪动,砍向那名齐军将领的脑袋。齐军将领有些呆滞地抬起头,这一刻,他的眼中除了迷惘,再无任何其它的情绪。 只是一刀,那颗头颅便迎风飞起,颈上热血如同喷泉一般冲出了颈项。 “杀!”后勤官提着血淋淋的刀子,冲进了残余的齐军之中。 “杀!”书记官提刀也冲了上去。 更多的喊杀声从身后传来,闵齐带着的近两百新兵从破开的大门之内冲了进来。 整个要塞之内,杀声盈天,浓浓的血腥气哪怕在这样的风雪天气之下,依然浓烈得让人闻之欲呕。 天色微明之际,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闵齐迎风站在盘龙要塞之上,凝视着茫茫群山,书记官指挥着士兵们正在清理血腥无比的要寨,这一战,齐军无人幸存,即便是受伤未死的齐兵,也被闵齐下令毫不留情地尽数斩杀,此刻,尸体正被士兵们一具具地抬着扔出要塞。 受伤不轻的后勤官也不能闲着,此刻,正带着一群士兵在哪里修理着大门,接下来,他们可就要迎接敌人的进攻了。 天色已经大亮,闵齐仍然如同雕塑一般地立在城头,不知什么时候,书记官和后勤官两人也站到了他的身边。 “伤不碍事吧?”闵齐低声问道。 “不碍事。”两人同时摇头:“小伤而已。” 闵齐笑了笑:“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带着大家到盘龙寨来了吧?” 后勤官沉默不语,书记官笑了笑:“于必死之中找一条活路?” “不错。对于我们来说,这一趟任务是必死之局。作为军人,我们必须服从命令,服从大局,但作为我们自己而言,也要想办法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之下,找到了条生的缝隙。如果是在丛林之中,旷野之上,我们没有哪怕一丝儿的活路,但在这里,我们还有那么一点点活下去的希望。”闵齐看着两人:“兄弟,接下来,保重吧!” “我要去好好地睡一觉。”书记官转身便走。 “我想了想,那大门还是不太结实,我这就带人去用东西将其封死。”后勤官说着也急步而去。 闵齐笑了笑,转过身,看着起伏不定的白色山峦,远处有狼嗥之声,一声接着一声,但却不是在靠近,而是在远离。 这里这么浓烈的血腥气,都不能吸引他们向这里靠近,只能说明一件事,有更多的让他们恐惧的家伙正在向着这里聚集。 该来的,总会来。 1769:宗师一击 贾方舟一边走着,一边用力地啃着干饼,被冻得生硬的饼子简直比石头还要硬,用力地咬下一口,含在嘴里好一会,才会变得酥软起来.吃不上几口,腮帮子都有些酸软起来,顺手从倒垂下来的枝叶上抓过一把雪塞进嘴里,冰冷入嘴,倒是麻木了疼痛的感觉. 数百人在雪地之上排成两路纵队,有些艰难地向前挺进.雪很深,武道修为更高的人走在最前面,后面的士兵则踩着前面的脚印前进,以最大程度地节省体力. 这些人可不是什么新兵,而是齐国边军之中最精锐的那一部分,能够节省体力的每一个细节,他们都做得极其到位. 贾方舟猛然停了下来,正在咀嚼的嘴巴也停了下来.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转头看向身边的齐军将领,”听到了没有?” “打雷的声音.”齐军将领手里拿着干饼子,显然也有些大惑不解. “可现在是冬天.”贾方舟.”声音是从盘龙寨传来的.那是什么?为什么能传这么远?” 齐军将领困惑地摇摇头. 贾方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明人又弄出了什么新东西吗?我得先去看看,我现在有些怀疑盘龙寨能不能多坚持一些时候.你们继续按照原计划行进.” 先向前飞掠不过百余步余,又一声闷响传来,这一次贾方舟听得更清晰了一些,脚下不由一沉,顿时将雪盖踩碎,哗啦啦的响声中,积雪纷纷落下. 雪林深处,一株松树之下,一个老者一袭青袍,盘膝而坐,听到那远处隐隐传来的闷雷声,微笑着站了起来. “有趣啊,比预估的要更有趣一些.小家伙们总是能给人带来惊喜啊.”老者自言自语地道:”既然如此,我自然也要去给他们凑凑趣的.能多活几个总是好的,免得殿下以后心里老有这么一个疙瘩才好.” 说着话,一伸手,头顶之上的雪冠之中,一柄长剑无声无息的滑出,钻进了他的衣袖,消失无踪,老者向前跨出一步,然后就消失在了这片松林之中. 另一个地方,一个壮汉在这样大冷的天里,居然**着上身,正在用雪不停地搓着那疤痕纵横的身体,两声闷雷从远处传来,他有些愕然地抬头看向盘龙寨的方向,半晌之后,从地上抓起一件衣服胡乱地套在了身上,迈开大步向着远处走去.不像先前的那个来去无踪的青衣老者,这个壮汉的脚印一个深一个浅,居然是一个瘸子. 闷雷之声传来,一个隆起的雪堆忽然动了起来,一个抱着刀的汉子从里面钻了出来,抖擞了一下身上的雪花,然后扛着他那柄巨大的桨刀,向着盘龙寨方向走去. 盘龙寨的另一个方向,一个裹着白色披风的家伙从树上慢吞吞地滑了下来,举起酒壶喝了一口酒,另一只手却是拿着一只扇子,哗啦一声打开,扇了几扇,然后身形晃动,如同幽灵一般地也奔向了盘龙寨. 与此同时,在距离齐军行进队伍的不远处,一个独臂负剑与另一个提着一柄长枪的武者对望了一眼.同时站了起来. “我嗅到了剑气!”背着剑的独臂汉子道. “是胡不归?”另一人点了点头. “他在向我们而来,不,看起来他是准备去袭击贾方舟他们.”背剑汉子道. “是个好主意,如果是偷袭的话,只怕贾方舟他们会损失惨重.” “我去对付他,你去盘龙寨找机会抓住秦武.” “小心一些.” “胡不归是使剑的,我也是使剑的.”背剑的汉子轻笑了起来,”正好看看谁的剑更利一些.” 两人伸出拳头,轻轻一碰,一人向左,一人向右,分道扬镳. 背剑的武者叫兰永传,在十余年之前,在与明军的一场战斗之中,他被贺人屠一刀砍掉了一条手臂,狼狈而去,勉力保住了一条性命.但那一战,却使他受益匪浅,虽然失去了一条手臂,但武道修为却是猛涨了一截,这些年来,他一直呆在军中磨砺着自己的剑道,自认为与当年相比,自己已经判若两人了.他很希望能再碰到贺人屠,报那一刀之仇.胡不归,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他不认为胡不归会是自己的对手,也许在很多年前,胡不归也算是杀场之上的一个狠角色,但那个人自从成了周氏的供奉,后来又跟着周氏归顺了明朝之后,便再也没有经历过生死搏杀.在这一点上,胡不归绝对比不上自己. 哪怕两个人的武道修为相若,兰永传也有着绝对的信心战而胜之. 贾方舟隐身在距离盘龙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之间,透过那一个个白色冠盖之中的缝隙,看向盘龙寨. 不出他所料,盘龙寨已经易手了.一具具的尸体被横七竖八地丢弃在了外面的雪地之上,叮叮咚咚的声音不时传来,对方居然在修补寨门,他们是想在这里休息几天吗?贾方舟不由在心里冷笑起来. 明军的战斗力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原本他以为盘龙寨最不济也可以支撑到他们到来,最理想的状况,就是明军正在攻击盘龙寨的时候,他们从后面包抄上来,这样一来,兴许用不着宗师们出手,自己就可以拿下齐王,两位宗师只要缠住那个齐王的宗师护卫胡不归就好,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将那个宗师也留下来. 但现在,这个如意算盘显然是破产了. 盘龙寨上火光熊熊,明军点燃了好几个大大的火堆,将整个盘龙寨照得透亮.寨墙之上,他们东一团,西一伙,正就着一个个大火堆在烧烤着什么东西,欢笑之声,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之中. 贾方舟不太在乎这不到两百明军,就算他们战斗力再强,也不可能是自己带来的人的对手,他在乎的是那几声闷雷之声是什么造成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明军又弄出了什么最新型的武器.让他有些恼火的是,鬼影根本没有打探到任何的情报.如果这一次来的不是齐王秦武,而且不是因为这个秦武要立下一些特殊的功勋来竖立他自己的威望的话,这种武器,根本就不可能暴露在自己的面前. 必须要弄清楚这是什么东西,最好是能在击败他们的时候,能弄到几个这样的玩意儿然后带回去好好的研究.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目光从雪地之上那些齐军士兵的遗体之上收了回来,看向那个站在城头之上的明军将领. 火光闪耀,让那人的面庞在贾方舟的眼前显得异常清晰.他没有见过秦武本人,但却见过秦武的画像.那是秦武前不久去虎牢关等地主持运河开凿仪式的时候,被鬼影儿的人看见才描绘下来的影像. 果然是他. 贾方舟心中一阵欢喜. 他无声无息地从树上滑了下来,转身向着来路走去.明军已经占领了盘龙寨,接下来还是有一场硬仗要打的. 齐**队行进的队伍已经能看到盘龙寨了,山顶之上那被熊熊燃烧的火光照得透亮的盘龙寨就如同一个明亮的火炬.领头的齐军将领终于艰难地手里的干饼子全都咽了下去,看着远处那闪烁着光亮的地方,他咧开嘴角笑了笑. 不到两百新兵而已,自己却带着整整五百精锐,他们够自己啃一口吗? 笑容刚刚在嘴角绽开,心中却骤然闪过一道警讯,他霍然回过头来,一道亮光从他的眼前闪过. “小心!”他猛然大吼起来.脚在雪地上重重一顿,雪花飞溅,地上的积雪被他这一脚踏得四溅飞起,落脚之处,厚厚的积雪荡然无存,齐将军领已是高高跃起,人在空中,两手已是握住了背上的一柄刀和一截刀杆,两手一合,卡嚓一声,合二为一,一柄长近三米的大刀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重重落下,再度飞起,刀光闪亮,他已经捕捉到了那一抹闪烁的剑影. 惨叫之声连接响起,那柄犹如鬼魅一般的剑光自长长的队伍后方掠过,数十人几乎同时倒地.当剑光再度出现的时候,一柄大刀已是凌空劈来. 凌空飞来的长剑剑尖骤然上扬,叮的一声轻响,手持大刀的齐军将领一声厉吼,空中连着几个筋斗翻了回去,落下地来,单膝跪地,嘴角已是渗出血迹. 单薄的剑尖正面对撼重武器,受伤而退的居然是重武器.那柄长剑一击得手,却并未退去,悬停在空中,剑尖晃动,似乎在寻找着下一次出手的机会. “是宗师,结阵!”齐军将领悍然挥刀再次出击,而在他的身后,齐军士卒们飞快地开始列阵,一面面盾牌竖立了起来,长枪架在盾牌之后,一层又一层,是中间,弓手弩手们齐唰唰地举起了手中的弓弩. 悬停在空中长剑在空中一闪,疾刺而出,齐军将领狂吼着挥刀迎了上去.可那长剑在空中弯过一个弧度,绕过了齐军将领,将他身后十数名还没有来得及躲入阵中的齐军士兵再次斩杀在当场. 齐军将领愤怒地吼叫起来. “进!”他高举着大刀,向前跨出一大步,身后,已经聚集起来的军队跟着他向前跨出一大步.向着离他们不远处的那个青衣人逼去. 青衣人大笑起来,手一招,空中的长剑如同飞鸟投林,回到了他的手中. “盘龙寨虽近,可你们却没有机会到达哪里了.”胡不归意态悠闲地道. 1770:这是陷阱 齐军将领知道他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只要胡不归站在这里,他们就没有办法赶往盘龙寨,大军结阵可以抗衡宗师,但想一边与其对抗一边赶路,那是想也不要想,一旦军阵散乱,面对这样的人物,就是送死.如果他带着几千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但现在,他只有五百人. 盯着胡不归,他冷笑起来,平常时节,的确是如此,但这一次可是不同的呀,引诱出秦武的贴身护卫宗师,本来也是他们的任务之一,原本以为要在进攻盘龙寨的时候,胡不归才会出现,现在倒是想不到他居然提前在这里就现身了. 我们也是有宗师压阵的.齐军将领看着胡不归,眼神之中露出了嘲弄之意. 大刀高举,身后数百名士兵齐齐发出一声怒吼.随着齐军将领的脚步,再一次向前跨出一步. 林中传来一声清越的剑鸣之声,齐军将领神色顿时一松.眼前募然出现了一个独臂负剑者. “兰大师!”他激动地喊道. “你们去盘龙寨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兰永传挥了挥手,对齐军将领道. “有劳大师!”齐军将领狠狠地瞪了一眼胡不归,再看了一眼横尸于地上的十数具袍泽的尸体,一跺脚,拖刀转身,大吼道:”跟我走.” 数百齐军,哗啦一声散去军阵,瞬间便列成数路纵队,头也不回地跟着将领向着盘龙山急行而去. 对于离去的齐军,胡不归看也不看,目光落在站在自己不远处的独臂负剑人,眼神幽冷.这一次如此大动干戈,费尽周章的布置,不就是了为了眼前的这个人吗? “兰永传?”他冷冷地问道. 回答他的是一声剑鸣.兰永传负在背后的长剑弹出剑鞘,落在了他的独臂之上. “胡不归,你现在是不是很着急,想要马上赶到盘龙寨去?”兰永传冷笑道:”想去可以,先战胜我.” “十余年前,人屠子砍了你一条臂膀,你还有一支手可以用剑,今天要是另一只手也断了,接下来你准备用脚来使剑吗?”胡不归讥笑道. “纵然只有一只手,对付你也是足够了.”兰永传丝毫没有被胡不归的讥讽扰乱心神.平平地举起了手中的剑,对准了胡不归. 两把剑对峙片刻,骤然之间剑气纵横,两人人影已是消失不见,满林子里只余下了剑影寒光但却又不闻两剑交击之音. 倏忽之间,剑气尽数敛去,两人分开了十余丈距离,胡不归持剑手的衣袖片片粉碎,如同蝴蝶一般随风轻轻飞舞,赤着胳膊平举着长剑.对面的兰永传发髻散乱,满头长发披散下来. “胡老匹夫,滋味如何?” “说得你好像占了什么便宜似的.”胡不归冷笑起来.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兰永传轻轻摇头:”你不是我的对手,胡不归,这些年你光顾着过安逸日子了,可我不同,每天都在磨砺着自己的剑道,期待有一日能再遇到人屠子,找他报这断臂之仇.” 胡不归居然点了点头,”你说得倒也不错,现在的你,的确比我高那么一点点,但真想要赢我,好像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吧,嘿嘿,既然如此,那就告辞了,我还有事要忙.” 丢下这句话,胡不归仍然面向着兰永传,整个人却是闪电般地向后退去,转眼之间便退入到了林中,兰永传一怔,倒是没有想到胡不归居然说走就走,连脸皮也不要了.大怒之下,厉吼道:”那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想走,吃我一剑再说.”提剑便追了下去. 文耀武停下了脚步,静静地感受着远处传来的的那一道道凌厉的剑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兰永远已经拦住了胡不归,剩下的就看自己了. 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盘龙寨,天色渐明之下,那里的火光显得已经黯淡了下来,一条条黑影正在向着山顶前进,那是贾方舟他们率领的齐军了.没有了胡不归,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拿下了那秦武,回过头去再与兰永传联手一齐收拾那胡不归. 他心满意足地向前走去. 刚刚走出一片树林,整个人却是一僵,雪地之上,一个书生一手摇扇,一手提着酒壶,正高踞在一处雪堆之上,吟一句诗,喝一口酒,自得其乐. “石书生,你这个叛国贼.”看到这个人,文耀武顿时怒火滔天. 石书生笑咪咪地从雪堆之上一跃而下,将酒壶系在了腰间,折扇哗拉一声收到了一起,指着文耀武道:”在齐国的时候,你们是官,我是匪,咱们可一直是敌人.后来曹辉那小子说老子们兄弟俩替他做一件事情,便不再为难我们了,好嘛,事老子们做了,他却想一石二鸟,想把老子兄弟两一并收拾了.要不是老子们运气好,逃去了明国,马豹子连命都保不住了.你们待我们如此,还想我装得没事人儿一般.告诉你,老子这人心眼儿最小了,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砍我一刀,老子便会将你斩成肉酱.” 文耀武呵呵笑了起来:”一介山匪,口气倒不小,好得很,既然今天碰到了你,那就先收拾掉了你再说.” 石书生大笑起来:”文耀武,你个傻缺儿,你就不想想,老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什么好想的.你不是明国辅国公权云的贴身护卫吗?那死老头子不放心秦武,把你也派到这里来了?那又有什么区别,就算你能拦住我,但你好生看看,我们的队伍已经上盘龙山了,你觉得任你们那些新兵,便能抵挡得住我们的进攻吗?” “先宰了你,然后我再去宰那些小卒子.”石书生哗啦一声抖开扇子,笑吟吟地道. “找死!”文耀武双手握拳,脚在地上一踏,人已经如同炮弹一般冲向了石书生. 石书生扇子当胸一划,似封如闭,摆了一个十足十的防御态势,轰然一声闷响,石书生上身微向后仰,手中的折扇顶在文耀武的拳头之上,竟是整个都弯曲出了一个弧度,而且随着文耀武力度的加强,扇子弯曲的弧度已是愈来愈大.一旦羽扇折断,石书生马上就会有生命之危. 但石书生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处在绝对的下风,嘴角反而露出了淡淡的嘲讽意味,文耀武看着对面石书生的反应,心头微微一震.据他所知,石书生可不是一个悍不畏死的人. 有古怪. 他的心里猛然闪过这个念头. 石书生背手的那个雪堆,突然炸开了,一抹刀光随着炸飞的雪花一齐飞向了文耀武. “贺人屠!”文耀武凄厉地吼叫了起来,身形暴退. 贺人屠举刀而立,刀尖之上一点血珠,缓缓坠下. 文耀武连退十余丈这才站定,贺人屠的一刀,并没有真正的将他怎么样,反而是石书生的折扇重重地点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他宁可挨石书生一下,也绝不愿在刚刚这样的情况之下硬接贺人屠一刀,石书生只会伤了自己,但贺人屠一刀下来,是真正会要人命的. 不过现在似乎情况也好不了多少,石书生与贺人屠一左一右成夹角之势,将他包围在了中间. 文耀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陷阱!”他低低地道. “说得不错,陷阱就是为你们而设.”贺人屠提着刀,看着对方,”贪心的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文耀武沉默了片刻,看向盘龙山顶,那里,齐军已经发起了进攻. “山上的秦武,是真是假?” “你猜?”贺人屠嘿嘿笑着.毫无征兆地便一跃而起,一刀重重地劈向了文耀武,石书生几乎在同时亦是疾冲向了文耀武. 另一处,兰永传渐渐地追近了胡不归,眼见无法摆脱兰永传的胡不归猛然转过身来,横剑而立,狞笑道:”兰永传,你既然阴魂不散,那我就来好好地领教一番你的独臂剑法.” 兰永传身剑合一,疾飞向胡不归. 胡不归没有迎击.回为从一边的一株粗可合抱的大树之后,突然转出来一个人,看似一瘸一拐,但仅仅两步,便已经跨到了胡不归的面前,沉腰坐马,一拳轰出. 一声爆响,兰永传向后飞去,正面硬接了兰永传一剑的野狗两脚仍然深深地扎在了地上,但却向后退出,在雪地之上犁出了两条深深的沟槽.左手抱住右手拳头,脸上显出痛苦之色,这一剑,虽然没有刺穿他的拳头,但却生生地震断了他的数根指骨. 兰永传当然也极不好受.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剑的对手会突然换了人,野狗这一拳,直击打得他浑身气息紊乱,人在空中,虽然竭力调整,但胡不归的剑已经如漫天风暴一般袭来,哪怕他竭尽全力,落下地来的时候,浑身上下,亦是布满了无数的剑痕. “陷阱!”浑身是血的兰永传凄厉地叫了起来. 盘龙山上,无数把飞钩钩住了盘龙寨的墙体,一道道黑影如同大鸟一般,向着城头飞落而去.贾方舟与持刀的齐军将领,更是身先士卒. 喊杀之声,瞬间响彻在盘龙山顶. 1771:来的正是时候 当无数黑影抓着飞钩凌空而来的时候,书记官和后勤官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掏出了怀里仅剩下的几枚手雷,想也没想,拔掉插销,拉燃引线,然后直接便往城墙之下抛去. 城墙之上的明军士兵一共也只有不到两百名,就算拉开一线排成一排,也无法将城墙站满,当面对着这样的全面突击的时候,想拒敌于城墙之下是根本做不到的,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在敌人登城的一霎那之间,对敌人造成一些重创. 城头之上,弩机哒哒的响起密集而又短促,齐国的弩机完全仿造于大明,对于明军士兵使用来说,毫无困难,只不过他们也只有射击一次的机会而已. 一个个凌空飞来的齐军士兵下雨一般的惨嗥着落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声息,但也有更多的人登上了城墙,两脚一踏上实地,便抛去飞抓,执刀挺枪冲向了明军士兵. 贾方舟刚刚站到城墙之上,便听到身后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整个城墙似乎也随着这响声在晃动,这就是早前他听到的声音,只不过先前很远,而此时,却在他的耳边炸响,一时之间,脑子里尽是嗡嗡的响声.他骇然回头,城墙之下蜂涌而来的齐军士兵此时已经惨不忍睹,爆炸声传来的地方烟雾阵阵,烟雾之中,啉啉的声音不绝于耳,伴随着齐军士兵的惨叫声. 山风吹来,烟雾迅速散尽,那几个地方已经宛如修罗地狱,有人肢体不全,有人浑身插布满了伤痕,鲜血正沽沽流出,更有的人后着面庞满地打滚. 城墙之下,竟然被扫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空白地带. 果然是明人的新式武器.贾方舟在心里狂喊着.这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 他瞅着那两个刚刚抛出这些玩意的明军军官,怒吼着向他们扑去.如果再让他们掏出几个掷出去,只怕城墙之下的齐军无人能够幸存.与他一样想法的,还有那名齐军军官,两人从不同的方向,冲向了书记官和后勤官. 书记官和后勤官两人一左一右,中间站着的正是闵齐,事实上,他们两个早就已经投掷出了最后一枚手雷,剩下的,就只能是血肉搏杀了. 两个向他们扑来的齐军军官,明显都是九级的高手,他们三个人与之比较起来,可就差得太远了. “杀!”齐军将领怒吼着凌空一刀斩下.刚刚接仗,自己的队伍便损失惨重,而这里损失的每一个人,毫无疑问都是齐军之中的精英,每多死一个,都会让他心疼不已. 后勤军提着一柄大枪,枪若游龙,红樱翻飞,抖出腕大的枪花,迎向了对面的齐军将领,一声巨响,铁枪的枪杆顿时成了弧形,后勤官两手虎口尽皆震裂,鲜血迸流,两腿一软,右腿已是单膝跪在了地上. 齐军将领稳稳落下地来,举刀再度劈来. 别看他在胡不归面前的是缚手缚脚,似乎不堪一击,但此刻在盘龙寨之上,却宛如天神一般的存在,一刀便将后勤官给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后勤官随手从地上捡起了另一柄长枪,几乎在同时,身边也有一支长枪探了出来,毒龙出洞一般迎向了齐军将领,却是站在他的身边的闵齐.两支长枪并肩作战,堪堪抵挡住了齐军将领的狂暴攻击. 另一侧,书记官一个面对贾方舟,两个武道修为之上的差距,立时便让书记官陷入到了危境当中,如果不是贾方舟有些忌惮书记官手里还有没有那种能猛然爆炸的武器,只怕他早就性命不保了. 盘龙寨上的战斗,基本上是一面倒,当越来越多的齐军士兵冲上了城墙,他们丰富的经验立时便让他们在与明军新兵的对决之中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如果不是明军之中还有二十余名烈火敢死营的士兵的话,城墙之上的境况会更惨. 但双方甫一接战,明军仍然是被击打得步步倒退,很快便被齐军分割包围,陷入到了各自为战的境地. 樊昌带着三十名老卒终于登上了盘龙山,此刻的他,却生生地摁下了手下想要立即出击援助袍泽的想法.作战经验丰富的他,一眼便看出了整个战斗的态势,相对于明人来说,齐军的数量太多了.即便他们这三个人加进去,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毫无作用. 迅速地在林中布置了一个小小的陷阱,他趴在雪地之上,瞪着眼睛看着城墙之上,”突围啊,马上突出来啊.”他在心里狂吼着. 他只有三十人,唯一能做的,便是希望有人能突围而出,向着他的这个方向而来,然后他以出其不意之势给予齐人最大的杀伤.然后,便与那些无法突围的战士们一齐战死在这盘龙寨吧.这些新兵都是他的人,他绝不能抛弃自己的手下. 盘龙寨上,明军的损失正在飞速地上升.闵齐与后勤官两人双枪齐出,勉强迫退了齐军将领之后,闵齐突然飞身而起,向着城墙之下落去. “我先走,你们掩护!”在空中,他还不忘大声吼道. “不要!”后勤官大惊失色.他当然知道闵齐并不是逃跑,而是想以身诱敌,为他们创造出逃跑的机会.说到底,闵齐才是贾方舟,齐军将领这些人的目标. 果然,闵齐摆脱出来向城楼之下落去的时候,贾方舟和齐军将领两人不约而同地舍弃了书记官和后勤官两人,飞身向着闵齐追来. “杀出去啊!”闵齐一边飞身狂奔,一边放声大吼道:”突围,突围.” 三个人兔起鹘落之间,已经离开了盘龙寨,无巧不巧地正是向着樊昌埋伏的所在逃来. “樊头,那个王八蛋居然逃了.”樊昌身边,一名老兵咬牙切齿地道. “你知道个屁!”樊昌瞅了他一眼,”他这是在用自己为战友创造突围的机会,你知道吗?拿好家伙,准备战斗,咱们给那两个人一点点小惊喜.” 雪地之中,三十把弩弓举了起来. 闵齐与身后两人的距离愈来愈近,他拼命地提起最后一口气,还想把身后的两个武道高手诱得再远一点,将时间拖得再久一点,这样,后勤官和书记官两人率领残余的人突围的希望便更大一些. 他冲进了林子.这一瞬间,他突然看到了林子里的樊昌,顿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雪地之上.倒地的他,瞥见了樊昌等人手中的弩弓,一霎那之间便明白了对方想干什么,下意识地,便整个人借势仆倒在了地上. 追在身后的贾方舟和齐军将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了,林子里居然还有一支伏兵,闵齐倒地,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力竭而已,两人毫无顾忌地一头撞进了林子,伸手便抓向了倒在地上的闵齐. 三十把弩弓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这些人本来都是樊昌精选出来的保护这支明军新兵历练的精锐,几乎不用樊昌下命令,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密集的弩箭,将贾方舟和齐军将领两个人完全笼罩住,这样近的距离,别说两人没有防备,便是有防备,也无法躲过如此的攒射.大惊的两人,唯一能做的,便是护住自己的要害. 射出手里的弩箭之后,樊昌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已是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一般,径自扑向了冲在更前方,受创更重的齐军将领.手中的钢刀狠狠地斩向对方的脖子. 齐军将领浑身是血,一声狂吼从地上弹了起来,反手一抓,竟然一把扣住了樊昌的钢刀,卡嚓一声,将樊昌的佩刀硬生生地扭断,但就在这一瞬间,倒地的闵齐翻过身来,不知从哪里拔出了一柄漆黑的匕首捅向了对方,嚓的一声轻响,匕道轻而易举地破开了齐军将领的甲胄,深深地扎入到了对方的小腹之中. 一声凄厉的狂吼,齐军将领松开了樊昌,反手一把抓来,闵齐只觉得脸上一凉,那张精心打造的易容面具顿时不翼而飞,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了齐军将领和刚刚站起来的贾方舟的面前. 齐军将领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你是谁?” 他只来得及问出这一句话,手握着半柄断刀的樊昌便扑了过来,一刀斩在了他的脖子上.头颈被斩断的瞬间,齐军将领下意识地一拳挥出,樊昌卟的一声平平地向后飞起,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只觉得全身上下无处不在疼痛.这还是齐军将领已经几乎油尽灯枯的一击,却也让樊昌受伤极重.两人的武道修为相差太大了. “结阵,拒敌!”樊昌嘶声吼着,冲到了闵齐的跟前,在他的身后,三十名明军士兵冲了上来,将二人团团地包围在了中间.长枪前指,盯着贾方舟.别看贾方舟现在的样子很是凄惨,但真实的战斗力受损并不太严重. “假的,假的.”贾方舟却没有发动进攻,而是直勾勾地看着闵齐,嘴里喃喃自语地道. 1772:杀阵 闵齐此刻亦是受伤颇重,以刀拄地,看着完全失神地贾方舟,他开心地大笑起来:”当然是假的,你也不动脑子想一想,齐王殿下身份何等尊贵,怎么会干冒奇险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就算他想来,桃园郡上上下下,武陵郡上上下下,便是放至大明整个天下,谁又会允许他这么做?” 贾方舟的身体摇晃了几下,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是啊,怎么可能?是我们自己急了,我们想当然地认为他是想建立一些军中功勋,没有比这样的场合更好的地方了.” “你是不是在奇怪,你们的宗师为什么没有出现?”闵齐大喘了几口气,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是啊,他们为什么没有出现?”贾方舟猛然惊醒过来,看向盘龙山的下方. 闵齐大笑:”不要看了,他们永远也来不了啦.知道为什么我们明明已经知道殿下的行踪已经为你们所了解,还要假冒他出现在这里吗?你们在谋算我们的齐王殿下,我们也在谋算你们的两位宗师啊,哈哈哈!” 闵齐笑得直不起腰来. 贾方舟的双眼完全失去了光彩.喃喃地道:”你们早就知道?” “当然早就知道.”闵齐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樊昌,”樊昌的妹妹失踪多年,他也委托过我们大明鹰巢的人想法寻找过,但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可是孔连顺区区一介商人,而且据他所言在齐国还是一个被迫害得一无所有的人,就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敢大言炙炙地说要把樊昌找到妹妹,最为蹊跷的是,他居然还找到了.你说说我们要不要好好查一查?” 贾方舟仰天长叹,”果然是细节害死了我们.我们自以为孔连顺这着棋极为精妙,岂知他已经是你们故意养着的一条鱼,后来他送出来的情报,应该都是你们刻意为之的吧?” “当然,否则怎么诱使你们动了劫持齐王殿下的心思,从而驱使兰永传文耀武出手,我们又怎么可以谋算到他们呢,不要保有侥幸心理了,此刻在这片大山里,我们有四位宗师级的高手在等着他们两个,别说是有心算无心,便是硬对硬的当面硬扛,他们又如何是对手?” 贾方舟脸如死灰,”一败涂地,一败涂地啊!” “既然是一败涂地,那你还活着干什么?怎么不赶紧抹了脖子?”闵齐讥讽道. 贾方舟猛然抬起头来,”这件事是我一手谋划,现在落到这个下场,的确是没有脸活下去了.”他举起了手中的刀,盯向闵齐,”但我不会死在自己的刀下.” 一语毕,他狂吼着举刀,冲向了前面戒备森严的军阵. “樊昌,动手!”闵齐大吼着迎了上去. “击!”樊昌挺刀向前,数十柄长枪犹如一个移动的枪林,平平地刺向势如疯虎的贾方舟. 贾方舟不闪不避,直直地撞向了这个枪林,哧哧有声,数柄长枪刺穿了他的身体,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掷出的长刀,在连着斩断了数柄长枪之后,无力地坠下. 长枪抖动,贾方舟的尸体被远远的抖开. 闵齐转头看向樊昌,樊昌狠狠地瞅了他一眼,”先去救我的兄弟们,回头我再与你们算帐.”他大步向前走去,身后三十名老兵紧紧地跟上了他.闵齐看着樊昌的背影,苦笑了一声,也赶紧跟了上去. 这件事,说到底,是他们对不起樊昌和他的部下,为了获得这一次的胜利,为了算计兰永传,文耀武这两个宗师,,樊昌的手下这近两百兄弟是被当成了诱饵,也是牺牲品.作为一名带兵的将领,他们或者不惮于在战场之上英勇战死,但这样被蒙在鼓里,任谁的心里也不会舒服. 山下,浑身上血的兰永传一剑正正地刺在了野狗的腹部,但让他不敢置信的是,整个剑都弯了起来,也仅仅刺进了三分.而野狗两只拳头却是这一瞬间两拳交击,重重地敲在剑脊之上,卡嚓一声响,长剑顿时一折为二. 大惊失色的兰永传手腕一振,半截长剑化成了无数碎片,卷向野狗,自己整个人却是向后飞速后退. 不过在他的身后,胡不归已再一次的卷土重来,长剑抖动,封住了兰永传的整个退路.无奈落下的兰永传来不及有任何动作,野狗又已经疯狂一般地冲到了他的跟前,这一次他双臂箕张,竟是悍然搂向兰永传. 兰永传无法闪避,右手握拳,重重地击向野狗,轰隆一声,一拳正正地击在野狗身上,野狗一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但下一刻,他已是紧紧地搂住了兰永传.狂吼一声,两臂收紧,兰永传的全身骨头都发出了卡卡的响声. 兰永远拼命地想要挣脱野狗的拥抱,自从他武道修练有成,何曾像现在这样如同街头混混一样抱在一起野蛮斗殴? 野狗死死地抱住了兰永传,拼命一扭,两个人顿时横向倒在了雪地之上,这一回不但是双手,双脚也缠了上去,如同八爪鱼一般地粘在了兰永传的身上. 当初在正阳城下,野狗的武道修为远不如今日之高,但就是用这种蛮不讲理的方式,生生地殴死了九级巅峰的慕容山,虽然最后他也在床上躺了半年. 他浑身坚如钢铁的身躯,赋予了他这样做的本钱. 但这一次,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因为在他的身边,还站了一个胡不归. 长剑一声轻鸣,自后背而出,前胸而出,将兰永传刺了一个透心凉.胡不归深知野狗一身钢筋铁骨,他可不怕误杀了野狗. 剑尖刚刚感觉到了野狗那坚硬的身躯,他已是立即抽剑,抽剑的同时,剑气却是尽数地灌入到了兰永传的身中. 兰永传闷哼一声,慢慢地停止了挣扎,鲜血,从他的嘴里,鼻子里,耳孔里流将出来. 野狗一抖手将他扔开,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张嘴,又哇地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甘将军,没事吧?” “死不了.”野狗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丢进嘴里.”舒畅知道我喜欢这样打架,所以给我专门炼制了一瓶子疗伤的药丸.胡老儿,你还在这里跟我打什么屁啊,赶紧去盘龙山啊,我们哪里还有儿郎危在旦夕呢,能少死一个,就少死一个吧,你跑得快,赶紧走.” “那我先去,你好好地休息怀下.”胡不归一转身,风一般地掠向盘龙山. 看着胡不归远去的身影,野狗咧了咧嘴,”休息个屁啊,这点伤,我还扛得住.” 他拖着一长一短两条腿,向着盘龙山上爬去. 另一个方向之上,文耀武已经横尸就地,虽然在场的六个人,除了野狗这个不是宗师却比宗师还要强悍的家伙之外,其它的五个人中,就数贺人屠最为凶悍.他的武道本身就是杀伐之道,这也是他一直呆在武陵而没有像其它的宗师那样呆在越京城的原因. 军队之中的杀气,于他而言,就是最好的滋养品.文耀武最终被他一刀袅首.石书生此刻的日子也不太好过,或者是文耀武深恨于他,知道自己无法走脱之后,竟然抱着必死之心给石书生来了一下狠的.此刻的他,一直不离身的折扇断成了两截,整个人也委顿在地上,脸色雪白. “还行吧?”贺人屠问道,顺手扔给了一个小布囊,囊中装着舒畅炼制的专门治内伤的药丸,这些东西都是舒畅的心血,石书生与舒畅可没有这么好的交情,自然捞不到. “恐怕又要休息个一年半载了!”石书生痛心地看着地上断裂的折扇.”可惜了,这可是当年我逼着齐国书法大家王胡之给我题写的扇面啊.” “王胡之算个屁啊,等回到京城,我去请萧华萧老头子给你再写一副,不比那王胡之要强?”贺人屠扁了扁嘴,”既然你没事,我就去盘龙山了.” “此事一言为定.”石书生眼前一亮,”回头你要后悔,我可就赖上你了.” 贺人屠一声大笑,扛着他的桨刀,便向盘龙山飞掠而去. 虽然在其它几个战场之上,明人都是大获且胜,战前制定的目标全都实现,但在盘龙山上,他们依然处于绝对的劣势.哪怕樊昌和闵齐带着三十名生力军的加入,也不过是增添了一些苟颜残喘的时间,他们这些人也迅速地被齐军卷入到了包围之中. 先前的伏击发生在树林之中,齐军并不知道他们的将领现在怎么样了,但看到闵齐再度出现,这些人哪里还不晓得自家的将军已经交代在这里了?但这并没有让他们军心涣散,反而更激起了他们的凶悍之气. 齐军军规可明军可是大不同,将领战死,他的部下,即便逃回去,也断然没有生理. 明军的人数在迅速地减少. 后勤官倒了下去,那一瞬间,他挨了数刀之后又被数柄长枪戳中了身躯.书记官倒了下去,他替樊昌接下了致命的一枚弩箭.闵齐失去了一条手臂,单手执刀,仍然大呼酣战,整个盘龙山上,明军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人,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圆阵,竭力抵抗着齐军海潮一般的进攻. 直到盘龙山上,突然响起了剑啸之声. 闵齐终于仰面朝天地倒了下去,剑啸声响起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或者死不了啦. 1773:抓人 桃园郡,昌渚,马王集。 在樊小妹居住的那个小院子中,孔连顺将盘子里最后一筷子青菜挟起来送到嘴中,有滋有味地咀嚼着,好半晌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筷子,一边坐着的樊小妹立即奉上了一杯清茶,看着桌上四个被吃得干干净净的盘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小妹的手艺是愈发的好了。”孔连顺赞道。 “孔大哥这是睁眼说瞎话呢,你那酒楼我也不是没有去吃过,大厨的手艺可比我强多了。”樊小妹笑弯了眼睛。 “真不是说瞎话,你是不知道啊,开了这么多年的酒楼,那里面的饭菜,可是真得吃腻了,不瞒你说,有时候啊,面对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我情愿抱着一个红薯啃几口。还是你这样的家常饭菜最是意境悠长啊。吃了辈子也吃不腻的。”孔连顺很认真地道。 樊小妹一下子红了脸,看着孔连顺道:“只要大哥喜欢,便是为你做一辈子也是无妨的。” 孔连顺一怔,看着樊小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从长安将樊小妹接回来开始算起,他与樊小妹在一起相处了差不多有半年了,这个女子虽然命运多舛,但不管是本人的姿容,还是心底里那一份善良,都是上上之选。她对自己的倾心,自己又不是木头人,怎么会一无所知?不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在长安还有老婆孩子,自然是不可能娶樊小妹的。更重要的是,在内心深处,他是真把樊昌当朋友的,也就顺带着将樊小妹看成了自己亲妹妹一般的人物。远离家人,生活在朝不保夕,有今日没明天的日子里,孔连顺其实异常地渴望亲情来抚慰他的内心。这也是他没事就经常来与樊小妹聊天的原因所在。 “小妹,我......”孔连顺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站了起来,搓着双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樊小妹垂下了头,脸上红晕褪去,变得有些苍白起来。“孔大哥,你别说了,我知道的。小妹我是个不干净的人,怎么能配得上你这样的好男儿!”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孔连顺两手乱摇。樊小妹却是抬起头来,看着他嫣然一笑,虽然她在笑着,但眼眶里蓄积的泪水,却让孔连顺看得心里发疼。 但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樊小妹。 樊小妹将四个空盘子收到了一起摞着端起,一边往厨房里走去一边道:“孔大哥,你先喝茶,我去清洗一下。” 孔连顺点了点头,木木然地坐了下来,看着樊小妹的背影,脑子里却一下子浮现出了樊昌的身影。 他已经把樊昌卖了,现在的樊昌,说不定正在齐**队的包围之下苦战,甚至于已经战死在沙场之上了,可他的妹妹,现在却还将自己当成亲人,当成了最可以信赖的那样一个人,孔连顺突然有些痛恨起自己来了。 他将头搁在椅背之上,无神地看着头顶的椽子瓦片,这他娘的都过得是什么日子啊!希望这一次立下大功之后,鬼影能够同意让自己回去,否则不管是樊昌回来还是再也回不来了,自己只要看到樊小妹,内心深处都有有那种刻到骨子里的愧疚。 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宁。把头埋在沙子里装聋作哑,或者是自己最好的选择了。 一盏茶喝干,孔连顺站起来准备离开,快到晚餐时间了,好运来酒楼将会迎来一天生意之中的最高峰期,他必须回去照看着了。而樊小妹也似乎是算准了时间一般地从厨房内走了出来,虽然她刻意地有些隐忍着,但孔连顺却仍然看见了她的双眼有些发红,显然,她躲在厨房里偷偷地哭过。 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只能硬着心肠装着没有看到。 “孔大哥要走了吗?” “嗯!”孔连顺点了点头:“今天有几个齐国的大客商与咱们大明的生意伙伴谈事儿,我得亲自去照应着一点。” “那我送您出门。”樊小妹小声道:“明天还过来吃饭吗?” 孔连顺本来想拒绝,但看着樊小妹小猫一样乞求的眼神,终是没有硬着心肠说不来。“来的,还来的。” “好,那我弄好了饭菜等着你。”樊小妹笑逐颜开地道。 两人并肩往门口走去,樊小妹刚刚伸手接触到门闩,大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是哥哥回来了吗?”樊小妹大喜道。 “不可能是的。”孔连顺断然否定地道:“如果是樊兄弟,此刻早已经扯着嗓子吼了,哪里还会规规矩矩的敲门呢?” “也是!”樊小妹略略有些失望,伸手取下门闩,拉开了大门。 门槛外,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背着双手,看着樊小妹,笑容可掬。 “请问您找谁?”樊小妹落落大方地问道。这里是马王集,不但有军队,还有监察部的监察官员,刑部的武装捕快,治安一向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我找孔老板。”汉子笑吟吟地指了指孔连顺。 听说是找孔连顺的,樊小妹便将身子侧开,让出了身后的孔连顺。 孔连顺看着对方,有些惊讶,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请问您是?”他拱拱手:“在下正是孔连顺,好运来酒楼的掌柜。” 汉子笑道:“孔老板,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呢。不过过了今天,你对我就会很熟悉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乌正廷。” 孔连顺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整个人一下子摇摇欲坠起来,一边的樊小妹见状,赶紧伸手扶住孔连顺。 “孔大哥,你怎么啦?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乌正廷嘿嘿一笑:“樊小妹,樊昌的妹妹是吧?这位孔老板不是身体不舒服,他是事发了,被吓得。” 孔连顺一手扶住门框,勉力让自己站稳。他没有见过乌正廷本人,但这个人的大名他却是多次听过的,以前秦厉也跟他说过,这个人是大明国安部的一个颇为厉害的角色。他找上了自己,还能有什么别的事情?自然是自己的老底儿已经被人摸清了。 “孔大哥是好人,你们是什么人?赶紧离开,不然我喊人了,告诉你们,我哥哥可是大明的将军,这街上到处都是捕快。”樊小妹扶住孔连顺,大声威胁道。 乌正廷大笑起来,玩味地看着樊小妹,“樊小姐,你问问你身边的这位孔掌柜,看看你大声叫起来,有没有什么效果?” 孔连顺勉力站直了身子,看着樊小妹,冲着他摇了摇头:“小妹,对不起。” “孔大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樊小妹有些惊慌,“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乌正廷挥了挥手,身后黑暗之中走出两个身穿黑色制服的人,一左一右地将孔连顺夹到了中间。 “樊小姐,我们是国安部的。这位孔老板是齐国的奸细,现在事发了。”乌正廷收敛起了笑容,正色地道。 “不可能,孔大哥怎么会是齐国奸细?”樊小妹脸色也变得惨白起来,连连摇头,“他是一个好人,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对于你来说,他或者是一个好人。但是樊小妹,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他是想借着你的事情拉近与你哥哥的关系,从而从樊昌哪里得到我军的很多重要情报。”乌正廷道:“而且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的哥哥这一次的出征行动,已经被你眼中的这个好人出卖了,现在他们是生是死,我们都不能确定。”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樊小妹连接倒退几步,摇着头,身形摇摇晃晃。乌正廷拍了拍手,黑暗之中又冒出来两个人,走进了小院之中,却是两个身着制服的女子。 “这段时间,你们就呆这里,好好地陪着樊小姐吧,不许无礼。”乌正廷吩咐道。 “是,大人。” 乌正廷转过身来,看着孔连顺:“请吧孔老板,我想我们会需要很多的时间来好好地谈一谈了。” 孔连顺颓然地点了点头。被两名卫兵挟着,几乎是脚不点地的向着外面的一辆马车行去,在上马车的那一瞬间,他回过头来,看向樊小妹,而此时,樊小妹也亦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神之中透露出来的不解,震惊,愤怒,伤心夹杂在一起。 “小妹,跟你大哥说一声,我孔连顺对不起他啦!”孔连顺突然喊了起来。 樊小妹无力地垂下了头,呜呜的哭泣了起来。 越京城,田康仰头看了一眼田真府第那金壁辉煌的大门和匾牌,稍微停顿了一下脚步,便又大步走上前去。片刻之后,大门打开,田府家主田真亲自迎出了门外。 “田大人,今日怎么到我这里来了?”田真笑吟吟地道。 其实真算起来,最早的时候,田康算是田氏的家奴,一直受命潜伏于越京城。但因为中间的一些事情,田康与田氏决裂,从而过起了隐姓埋名的生活,直到田康遇上了秦风。时过境迁,十余年的时间过去了,田康现在却已经成了田真的顶头上司了。 田康自己都是感慨万千,更何况田真本人了。 两人除了公事,私底下基本上没有往来,更别提登门拜访了。 1774:这是内事 田真心中很是有些忐忑,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田康今天突然登门,肯定不是为了与他叙旧情.田真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如果说能力的话,他自忖绝不会逊色于田康,之所以在最后与田康的竞争之中败下阵来,实则上还是受了他是沙阳系一员的拖累.大明立国之后,便开始有步骤地开始剥离沙阳系对于大明朝廷的影响力. 但沙阳系却不能对秦风的策略说些什么,因为秦风当初对他们的承诺其实已经兑现的了,沙阳五大家,现在的的确确已经是天下的五大家了,财富的聚集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拥有了巨大的财力,自然就不可能再让他们再政治之上再拥有巨大的发言权.田氏遍布天下的酒楼,现在已经基本沦为了国安部的外围组织,只是承担了收集情报的任务而已. 踏进府门,田真看着田康:”是去客厅说话还是去书房说话?” 去客厅说话,那田康自然就是来作客的,纯属于礼节性的拜访,但如果是去书房谈,但就是正儿八经的公事.不过如果是公事的话,田康竟然到了他的家中来,这就又透露出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外. 田真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田康是想与他修复以前的关系,事实上,现在国安部的两位大员这样的关系才是最让朝廷放心的,不管是田真还是田康,负责黑暗世界的领头羊,都会有一些属于自己的秘密势力,可以说,这些秘密势力,即便是皇帝也不一定都清楚地了解.而国安部那巨大的破坏力,是任何一个当政者都会为之警惕的.两个巨头之间那综错复杂的历史关系,注定了他们会互相提访,互相防备,却又要彼此合作. “去书房吧!”田康没有丝毫犹豫地道. 田真脚步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了一丝讶色,但瞬间即便恢复正常,点了点头,领先田康半步在前面带路. 书房之中,分主客做好,田康没有任何的寒暄,直截了当地道:”桃园乌正廷报来了一桩大案子,哪里破获了一起齐国谍探案子.” 田真眼皮都没有抬,笑道:”大明只怕天天都在破获齐国的谍探案子,大人怎么对这一桩如此郑重?” “你应当晓得齐王殿下去了昌渚马王集吧?”田康突然道. 田真这一次才抬起头来,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是的,我知道.” “可是我是一直都不知晓,直到乌正廷将这间案子掀开了,大惊失色的他连夜派人送信给我,我才知道的..”田康慢慢地道:”敢问田大人,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 田真脸上露出了恼怒之色,”田某负责国安部国内事务,难道就不该知道吗?” “这件事情,你的确是不该知道,因为陛下是绕过了整个国安部,将齐王殿下秘密送到昌渚马王集的,走的是军方路线.”田康一字一顿地道:”田大人,我今天上门,你该知道这件事就小不了.你是从田泯哪里知道的吧?” 田真脸色再次微变,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田康接着道:”田氏准备收编的好运来酒楼并不是普通的一家酒楼,他的老板孔连顺是齐国的谍探,而且以前是由秦厉直接指挥的大谍子.” 田真腾地一下了站了起来,脸色也变了.他颤声道:”齐王殿下在昌渚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是的.”田康道:”田泯在好运来酒楼的时候,恰好碰到了齐王殿下去这家酒楼吃饭,他认出了齐王殿下这并算不得什么大事,但问题是,他将这一件事告诉了孔连顺.” “齐王殿下安然无恙?”田真颤声道. “当然无恙.”田康淡然道:”孔连顺本来已经进入到了我们的监控当中,在截获的孔连顺送往齐国的情报之中,我们发现了齐王殿下的行踪已经为齐人所知晓,更重要的是,齐国人准备利用齐王殿下去历练的机会抓获齐王殿下.吴岭大将军封锁了所有的消息,与乌正廷一齐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准备将他们在常宁的两位宗师文耀武和兰永传永远地留在了那片大山之中.” “这件事情,陛下已经知道了吗?”田真跟着站了起来. “接下来我马上准备见宫去见陛下.”田康道. “明白了.”田真拱手一揖,”田某盛感大情,回头田某马上会入宫请罪.” “盛情谈不上.”田康摇了摇头:”这是我们国安内部的事情,我只是希望在内部做一个秘密的处理,免得让人所耻笑.” 田真点了点头.”田大人从楚地赶回来,就是为了这一件事?” “昌渚出了这样大的漏子,我怎么敢不赶回来?事实上,我是先去了一趟武陵,见了吴大将军,确认了他的计划不会危及到齐王殿下的安危,这才放心地赶了回来,想必这个时间,那边已经发动了吧,希望接下来我们会听到好消息.” 送走了田康,田真回到书房,一个人枯坐了很久,这才站了起来,唤来贴身护卫,”去将田泯找来见我.” 数个时辰之后,田真见到了大明帝国的皇帝秦风,葡伏在地,一言不发. “是为了田泯之事?”秦风敲了敲桌子,让田真站起来说话. “陛下,田氏有罪,幸得齐王殿下无恙,否则田氏万死莫难赎其罪.”田真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田真治家不严,请皇上治罪.” “漏子什么时候都是会出的.”秦风不以为意地道.”那田泯怎么样了?” 田真沉默了片刻,低声道:”田泯知道了这件事情后,惭愧不已,伏刀自裁了.” 秦风皱起了眉头:”无心之失,罪不至死.” “回陛下,这件事情如果放在其它人身上,也勉强可以算得上罪不至死,但是田氏不同,田氏从事的是情报工作,田泯身为田氏酒楼的负责人,却疏忽大意,泄露齐王殿下行踪,不死,不仅对不起朝廷,也对不起田氏先祖.”田真道. “罢了罢了,既然已经如此了,那就这样吧.我已经告诉了田康,回头让乌正廷在报告之中将这一件事抹去.田氏酒楼,遍布天下,是国安部非常重要的耳朵和眼睛,可唯其如此,也就显得太杂乱了一些,接下来,好好地整顿一番.田泯这些年来位置愈走愈高,商人的色彩愈来愈浓厚,作为一名情报人员的素质,是越来越差了,这才有了这样的失误,回头,你要好好地整顿一下了.”秦风道. “谨遵圣命!”田真点头道. “去吧,田泯既然死了,就好好地安葬他吧,该给他的荣耀还是给他,毕竟为大明服务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盖棺定论,他还是功大于过的.”秦风道. “多谢陛下,陛下宽仁大德,田氏铭感五内.”田真长出了一口的敢.田泯是田氏的重要人物,也是大明商人中的风云人物,现在死了,如果没有皇帝的这句话,田氏是断然不敢给他大张旗鼓地办丧事的,可这样一位人物,莫名其妙死了,又悄无声息的葬了,是个人都会猜到里面有蹊跷,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即便隐藏得再深,也禁不住有心之人的打探.这件事情要是暴露出去,对于田氏的打击,就不可谓不大了. 田真感激涕零的出宫而去. “陛下,田康专门去了田真哪里通报这件事情,他是不是想修复与田真之间的关系?”乐公公一边整理着秦风大案之上有些凌乱的书卷,一边低声询问道. 秦风摇了摇头:”你不知道田康与田氏一族之间的恩怨,知道紫萝的脸是怎么一回事吗?” “这件事与田氏有关系?”乐公公惊讶地问道. “正是,田康与田氏翻脸,正是因为紫萝,他们在私人关系之上不可能和好.田康之把将田泯之事通报给田康,不过是照顾着国安部的脸面罢了.田真毕竟是国安部的二号人物,如果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打的不仅是田氏的脸,也是国安部的脸.田康身为国安部的头号人物,自然不会让国安部因为这件事让人指指点点.”说到这里,秦风突然笑了起来:”怎么,你难不成还认为田康应当借着这一件事找田真报报仇,算算帐,趁机踩上一脚?” “老奴以前只知道他们不知,倒不知还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老奴是一个阉人,倒还真是这么想的.”乐公公笑嘻嘻地道. “如果田康真这样做的话,那他在国安部的老大之位可就坐不稳了.”秦风哧笑道:”就算是我,也会对他有看法的.一个部门的老大,如果不能将整个部门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而是将个人恩怨放在了头里,那他就不配领导这个部门了,便是他的属下也会不服的.乌正廷,谢秋这些国安悍将,也会对此有不同意见的.” “还是陛下想得深!”乐公公连连点头.”老奴到底是见识浅.这件事看来已经尽在掌握之中了,用不了多久,陛下就会接到武陵战区的喜报了.齐王殿下这一次的武陵之行,终是立下了大功.” 秦风大笑:”他立下了什么功?当诱饵?吴阎王敢这么写,看我不唾他一脸唾沫星子.” “老奴斗胆,想与陛下打个赌.”乐公公信心满满. “那就赌一次.” 1775:得失的计较 覃野猪坐镇的飞虎口要塞,原本他是唯一的老大,不过这一段时间,他可就憋曲了,因为相对于这一段时间呆在这里的人来说,他这个小小的牙将,就是一个小萝卜头了。 其实甭说是他了,便是他的顶头上司抚远营的统兵将领王筠,在这里,现在也根本不算个啥。 齐王殿下就在飞虎口,现在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因为甘大将军的苍狼营现在就在离飞虎口不远的地方驻扎。前任首辅权云虽然已经离开了权力的核心位置,但人家可是辅国公,齐王殿下的老师。而整个武陵战区的大将军吴岭这尊神,现在也居住在飞虎口要塞之内。 在这些人面前,覃野猪当然只剩下了被吆喝的份儿了。 从顶头上司抚远营将军王筠哪里,覃野狗也总算是知道了这些人聚集在飞虎口的大致的原因,也了解到了他的战友樊大胡子这一趟的任务,居然算得上是一趟必死之旅。不过对于覃野猪而言,也只是伤好了几天罢了。当兵就是这样,本来就是将脑袋掉在裤腰袋上晃荡的行当,有时候明知是个死,也要硬着头皮上。 如果樊大胡子这一次当真回不来了,自己能做的也就是以后多替他杀几个齐国兵,帮他报仇罢了。 此刻的他,正与王筠两人并肩站在校场之上,看着齐王殿下指挥着一队吴岭的亲兵正与来苍狼营的一队士兵对抗,苍狼营的士卒由营将马上有亲自指挥,两队在飞虎口要塞的校场之上你来我往,对抗得甚是激烈。 这两支人马都是有名的悍勇,不管是单兵作战,还是集体意识,整体能力比起抚远营的士卒来说都是高明不少。 覃野猪这些天来,只要他们这里开炼,他就会准时出现在一边观摩,也是存了一个偷师学艺的心思,要是在另外的地方,他可就拉不下脸面去偷窥了。别人也不见得欢迎,但在飞虎口嘛,这里可是自己的家,尽可以光明正大地来瞧了。 没有比这更好的学习机会了。因为为了让齐王殿下对两军对垒之时的军阵变化更为熟炼,马上有刻意地在迎合着齐王殿下的指挥水平,有意识地在对垒的时候制造着各种各样的麻烦让齐王殿下来解决。有些东西,齐王不见得一眼便能瞧明白,但一边的覃野猪却是看得恍然大悟,大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不过齐王殿下的学习进度也让覃野猪叹为观止,十几天下来,他已经极有模样了,指挥军队,张驰有度,在一定程度之上,已经能与马上有对抗上一段时间了。 想着当初齐王殿下刚来飞虎口要塞时在校场上练兵时的模样,覃野猪便心有戚戚焉,虽然时间差并不大,但彼时的齐王与此刻的齐王,不管是能力上和气度上,似乎都有了不小的变化。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王者了。 想着当初刚刚见到这位乔装的致果校尉时,自己还大力地拍着对方的肩膀称赞其年轻有为时,覃野猪便变得身上汗滋滋的,不过又格外得意。这大概要算是自己的人生巅峰时刻了吧,以后可以在其他人面明吹嘘上一辈子了。 不过在抚远营,似乎也只有在何老妖他们面前吹自己拍过齐王的肩膀了。樊昌踹过齐王殿下的屁股,自己比不了,听樊大胡子说,章晃晃带带着人将齐王殿下直接给干趴下了,齐王殿下更是直接被章晃晃几根子擂翻,自己也比不了。 想到樊昌,覃野猪的心情又不好了起来。也不知道那个大胡子,还能不能活着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果然是天资聪颖,练到这个地步,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更多的就是要进行沙盘对演,学习指挥大规模的军团作虎了。”一边的王筠点头称赞着,“野猪,这些天你也学了不少东西吧,马上有将军的绝技这一回可是全都拿出来了,你绰号野猪,与苍狼营的作战风格倒是差不多,学得多的话,以后可受用不尽。” “将军,的确是受益匪浅!”覃野猪点头道。 “怎么?心情不好?又想起大胡子了?”王筠扭头看着覃野猪。 “能不想吗?只不知他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覃野猪叹了一口气。 “九死一生,凭天意吧!”王筠对于手下骁将的生死照样十分在意,可是这件事,他是作不得主的。叹了一口气,“走吧,你去弄点酒菜,陪我喝几杯。” “好呐!”覃野猪道:“樊大胡子来的时候,还给我带了好几坛好酒了。” 两人正准备离开校场的时候,天空之中突然一声清越的鹰鸣,王筠霍然抬头看向天空,一只矫健的鹞鹰正在飞虎口要塞的天空之上盘旋着。 “消息回来了。”王筠一下子兴奋起来,对着不远处的一名卫兵做了一个手势,那人立即从怀时掏出一枚哨子含在嘴里,用力地吹了起来。 数声之后,天空之中的鹞鹰简一般的俯冲了下来,落在那名吹响哨子的士兵的肩膀之上。士兵先从腰间皮囊之中摸出一根肉条塞进鹞鹰的嘴里,然后才小心翼翼地从鹰腿之上解下了一个小竹筒,小跑着到了王筠跟前,将竹筒递给了他。 打开竹筒,从内里掏出一个小纸卷,展开一看,王筠的脸上立时露出了喜色。 “怎么样王将军?”覃野猪也探过了硕大的脑袋。 “大获全胜。”王筠用力地握紧地拳头,在空中用力一挥。 “我是问大胡子活着没?”覃野猪赶紧追问道。 王筠摇了摇头,顿时让覃野猪的脸色大变。“信上只有四个字,大获全胜。其它啥也没有说。”看到覃野猪的脸色,王筠赶紧道。 “那就好,那就好。”覃野猪长出了一口气,“既然没说他死了,那他就一定还活着。” 王筠瞥了一眼覃野猪,这一次前往大山里的除了四位宗师,还有假扮闵齐的军官,以及齐王殿下的两名侍卫,这些人的身份,那一个都比樊昌要高,信中连他们都没有提,又怎么会提到樊昌呢? 不过这一层,却不必向覃野猪说明了,有时候,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好得多。 “我得马上去向吴大将军和辅国公汇报。”王筠握着纸条道。 “王将军,消息是不是回来了?”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齐王有些焦急的声音传来。显然,刚刚飞鹰落下,齐王殿下也看见了,所以急急地结束了演练。 “殿下!”王筠向他施了一礼,道:“大获全胜,想来事前制定的所有目标均已达成。” “那大胡子呢,我的两个侍卫呢,还有,那个假扮我的军官呢?我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齐王追问道。 “殿下,信上没有说,”王筠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不过我想,既然是大获全胜,那他们定然是无恙的了。” 听到王筠的话,秦武顿时喜形于色。 “走,我们一起去见吴大将军和权师傅。”一把抓住王筠的手,秦武拉着他飞快地奔向了要塞。 要塞之内,原本属于覃野猪的那间视野可以俯览整个飞虎口的房间,现在早就成了吴岭和权云两人平时的休憩之地,当然,以前如同狗窝一般的这间房子,在这两位住进来之前,便已经被重新拾缀了一遍,如今是窗明几净,屋内摆上了盆栽花卉,墙上更是悬挂着丹青墨宝,与先前相比,那是天上地下之分了。 摆几样下酒菜在窗前,烤着炭火,温着老酒,隔着琉璃窗一边欣赏着外面的雪景一边小口啜酒,两人意态轻松地随意聊着天。当然,这样的两位大人物的随意聊天的内容,放在外面,可都是能影响大明天下的大事情。 对于这一场战争的胜负,吴岭其实并不太在意。在他的估计之中,获得意料之中的结果,大概在七八成之间,还有一两成,那就是战场之上一些不可估量的意外因素了。世上本来就没有十拿九稳的事情,别说有七八成的希望,只要超过了五成,他就觉得值得一试。更重要的是,成本不算大高。成功了,两位齐国宗师的性命的价值无可估量,失败了,他所付出的也极其有限。 对于他这样指挥千军万马的人来说,一两百个士兵的性命,真的是一个小得不再小的数字,每年武陵战区的士兵因为训练失事而死亡的人数,就不止这个数呢。 “齐王殿下这一段时间的成长,看着让人欣喜。”权云喝一口洒,满意地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古人诚不我欺也。” “不管是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经历这么多的事情,都会迅速成长起来。”吴岭微笑道:“更何况齐王殿下本身就极其聪颖,他的成熟,对于我们大明来说,是一件幸事。” “就是过程惨烈了一些,希望这一次能有一个好的结果,死伤的人不要太多才好。” “辅国公的想法恐怕会落空。”吴岭摇了摇头:“以我的估计,这一次能够回来的人,只怕不足双手之数。” 权云顿时怔住。“几百人就这么没呐?” 吴岭笑了笑:“两军交战,几百人的死伤算得了什么,只要事前设定的战略目标能够达到,这点损失,真算不得什么。” “殿下只怕难以心安。” “这样的事情,以后在殿下的生涯之中会碰上很多,他要学会习惯,学会在其中去计较得失。”吴岭缓缓地道。“只有他能冷静地做到这一切,才算是真正具有了王者之姿。” 权云一仰脖子,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 1776:抚远营第二尉,集结! 樊昌躺在血泊当中,周围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他的战友,有的早就失去了生命气息,但有的,却只是与他一样,没有了一丝毫的力气,只剩下了躺在那里喘气的份儿. 整个盘龙寨上,早前在这里鏖战的双方,都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齐军全军覆没,而剩下的明军,要么战死,要么累瘫在了地上. 耳边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樊昌的手紧紧地握着断成了半截的刀,努力地睁开似乎有千斤重的眼皮,入眼的是一张门板一样的身躯,再向上看,是一张有些狰狞的脸庞,此刻,那张狰狞的脸,却显得很可爱了. “大将军!”他虚弱地叫了一声. 野狗蹲了下来,伸手拍拍樊昌的脸庞,嘿嘿笑着:”好小子,不错,命真大,还活着,运气很不错.” “大将军,请帮着看看,还有多少人活着?”樊昌虚弱地道. “该活得死不了,该死的活不了.”野狗抬眼看了看遍布城上城下的尸体,他见过的惨烈的战争多了,眼前这样的,也只能算是其中之一,还远远不能到他动容的地步.从怀里掏出了一枚丹药,捏开樊昌的嘴巴,丢了进去. 樊昌并不知道这药的珍贵,丹药一入嘴,立时便化为一股暖流,从咽喉之处先是向下,然后再流散向四肢百骸,几个呼吸之间,本来毫无知觉的身体,倒立时感觉到了疼痛.樊昌是那种受伤受习惯了的人,知道这种疼痛并不是什么坏事,对他来说,反而是极好的事情. 喘了几口大气,手在地上摸索了几下,摸到了一根矛杆,竟然撑着矛杆慢慢地爬了起来.拄着矛,看着遍及视野的尸体,看着那一个个躺在地上的熟悉的甲胄,樊昌的眼睛通红. “抚远营第二尉,集结!”樊昌嘶哑的声音在盘龙山上回荡着. 野狗缓缓地站直了身子,看着樊昌的眼神,欣赏的意味变得更多了一些.作为一名纯粹的军人,他当然也喜欢樊昌这种人. 听着樊昌的声音,遍地躺着的人中,有些人开始慢慢地蠕动着,一些人勉力地支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抚远营第二尉,集结!”樊昌再一次地大吼起来. 有人慢慢地从死尸堆里爬了出来,有人还在地上挣扎着,站起来的人,伸出手去帮助着那些难以以自己的力量站起来的人,这些人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向着樊昌靠近.每当看到地上还有人挣扎,他们都会将那个人从地上拖起来,回入到自己的队伍之中. 樊昌的眼中开始充满了希翼. 聚集在他身前的越来越多,十人一列,在站了五列之后,终于再也没有人再从那些死尸堆中爬起来. “抚远营第二尉,集结!”樊昌第三次吼叫起来:”三鼓不至,军律当斩!” 他几乎是带着哭音在吼叫. “抚远营第二尉,集结!”残余下来的五十余人,齐声吼了起来.”三鼓不至,军律当斩!” 五十余人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声音在盘龙山上回荡,可终是,没有人再从地上爬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野狗的身边又多了几个人,贺人屠扛着桨刀,胡不归赤着一只胳膊,提着他的长剑,石书生那把断了扇骨的扇子插在脖子后面.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野狗和贺人屠两人红了眼眶,胡不归则用力地眨巴着眼睛,想竭力地忍住眼泪不让他流下来,可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而石书生,则更是将头偏向了一边,不忍再看. 拄着长枪的樊昌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抱着长枪,呜咽着哭了出来.这一次出来,第二尉一共出来了两百五十个人,除去赵二带着二十个人护卫着受伤的人回去之余,再加上现在残余下来的五十余个,其它的人,全都折损在这里. 野狗大步向前,一脚将樊昌踹翻在地上,看到这一幕,胡不归便愈向前,却被贺人屠一把将他拉住,低声道:”别管,这个时候要用猛药,别看野狗粗鲁,这时候这办法最有用.这是他们军人之间的事情.” “够了,哭能让他们活回来啊!”野狗吼道:”为国征战,为国捐躯,是我大明军人的本分,活着吃大明的粮,死了受大明的供.活着的人不是在这里像个娘们似的哭哭啼啼,而是要擦干脸上的眼泪,洗去身上的血迹,掩埋了战友的遗体,然后继承他们的遗志,继续大踏步地向前前进.给我滚起来,你这个死样子,老子看不得.再不爬起来,信不信老子干脆一拳把你也送去陪他们.” 樊昌呜咽着爬了起来. “大将军,我求你了,能不能把兄弟们的遗体带回去,我不想让他们留在这里,我要带他们回家.”樊昌竭力想要忍住眼泪,肩头不住地抽动. 野狗皱了皱眉头,看看地上的死尸,再看看樊昌和他身边那一帮个个伤痕累累的士兵,”青山何处不葬忠骨,死在哪里,就葬在哪里吧?” “大将军,大明军律,一定要带兄弟们回家的.哪怕是骨灰,也要带回去的.”樊昌梗着脖子道. 野狗还没有带得及说话,一边的贺人屠大已是飞掠到一边的林子跟前,巨大的桨刀一挥,一根碗口粗细的树轰然倒了下来.看到他出手,胡不归也是手一抬,长剑飞掠而出,绕树一匝,便是一根树倒下.石书生瞅了瞅两人的砍树速度,估摸着自己怎么也是赶不上他们的,干脆走过去,屏掌刀刀,手掌过处,树上的枝枝叉叉,顿时顺手而落. 看着这些人的动作,野狗瞪着樊昌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互相包扎包扎,别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回头又因为救治不及时死了.” 樊昌连连点头,转头看向队伍之中断了一条胳膊此刻被两个士兵架着的闵齐,从腰上的布袋里掏出一个瓶子,一些绷带,走到了他的面前,看着这张变得有些陌生的脸庞,他低声问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闵齐呵呵笑了一声,”我叫周波.” “那个贵公子到底是谁?为什么最后弄成了这样大的阵仗?”樊昌一边替他包扎着,一边追问道. 闵齐,也就是周波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樊将军,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也用不着瞒着你了,闵齐的真实身份是我们大明的齐王殿下,也就是皇帝陛下的长子.” 樊昌手一抖,手中的瓶子当然落地.楞怔怔地看了周波半晌,才动作有些僵硬地弯下腰去,拾起了瓶子,继续给周波上药. “具体的情况,回去之后,会有人跟你说清楚的.”周波看着樊昌,还是没有告诉他齐王殿下的身份泄露出去,其实樊昌也是脱不了关系的,回去之后,只怕国安部还是会找樊昌的.不管樊昌出于什么想法和目的,从他的嘴里,的确是泄露了不少的军情给孔连顺知道,而这些泄露出去的情报,又通过一些其它的情况,被国安部所知晓. 樊昌此刻自然无法知道这些. 残余下来的五十余人互相包扎着伤口,而另一边,四大宗师却开始分工合作,一个时辰过后,一根根圆木底部被削得平滑之后钉在了一起,一具具的遗体被安放在上面,然后牢牢地捆缚住,四个大爬车上,安装了一百七八十具遗体,另外一些小的爬车,便让那些根本已经走不了的伤兵坐在了上面. 四位大宗师将山藤的一头拴在了爬车之上,另一头套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一声招呼,拖着大爬车便开始在雪地之上开始向前走.那些小爬车则由稍稍恢复了些力气的那些伤势较轻的士兵们拖着走,樊昌一人拖了一具小爬车,身子前弓,沉默而又坚定地向前走着. 在他们的身后,盘龙山渐渐的变小,渐渐地被其它的大山遮住,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印痕之中,不时能看到一片片的凝结的紫黑色的血迹. 这样的行进速度,自然快不了.一天时间也走不了多远,进山他们走了近五天,按着这样的速度,走出去只怕要花上一倍的时间也不止.但没有一个人为此抱怨一句. 先前最凶的野狗,此时却沉默地拖着一具最大的爬车走在最前面,有他开路,后面的人再跟着前行,便要轻松许多.雪地之上,先是留下一深一浅的两行脚印,接着又被爬车的印痕所掩盖. 周波的伤势也渐渐的大好了,这要得益于野狗和贺人屠身上的那两瓶丹药,里面剩下的药,全都被二人拿了出来喂给了那些伤势较重的人服食,这些人算是因祸得福,舒畅的药对于野狗和贺人屠来说,最多能起个疗伤的作用,但对于这些武道并不高的人来说,却是给他们搭起了一道通向更高武道的通衢大道. 而对于野狗和贺人屠来说,这么做,目的很单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们不想再看到一个死人,药,回去之后还可以压榨舒畅再给他们炼制,但人要是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1777:兄弟们,回家了 自从接到飞鹰传讯之后,齐王秦武便如同热锅之上的蚂蚁,再也坐不住了,每天一大早便会跑到飞虎口那个两山之间的豁口里,眺望着那漫漫的雪原,期盼着出征的人回来。可惜人并不是鹰,不可能在空中直线归来,人也没有鹰的那个速度,更何况他们还拖着一百余具战死者的遗体,速度也就更慢了。 天气又变得恶劣起来,负责联络双方的鹞鹰也一去不复返,这让秦武更加的焦燥不安。一连等了数天,天气也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每天秦武早上来,晚上回,原本就因为几个月的苦炼而显得有些粗糙的脸,更是出现了皲裂的口子。 “殿下,回去吧,既然一切都顺利,他们此时肯定也在归来的途中,只不过是因为天气的问题,回来的速度有些慢而已,他们的队伍之中四位宗师级的高手,应当能护得他们平安。”王筠看着头发眉梢都有了冰凌子的秦武,劝道:“只要风雪一停,鹞鹰自然便会带回来具体的消息。” “我知道。”秦武点了点头:“我只不过是想第一时间看到他们而已。” 他情绪有些低沉。王筠自然知道那是因为秦武心中那浓浓的负疚感,很显然,如果不是秦武来到武陵,来到昌渚,那么这一些事情便不会发生。这一支队伍的历练,也会跟以往的无数一次,波澜不惊的结束。 但现在,这一次的出征之路,便变成了死亡之旅。大获全胜四个简单的字后面,隐藏着多么血淋淋的现实,王筠只怕比经验浅薄的秦武知道的更清楚。 乌正廷的情报里清楚地显示了,齐人在大山里除了两位宗师之外,还潜藏着一支超过五百人的绝对精锐的军队。 两支军队人数上的悬殊,战斗力上的差距,都注定了樊昌他们这一支队伍必然会损失惨重,能不能有人回来都还是未知数。 这些可都是他的部下。想到这里,王筠只觉得心都在滴血,特别是樊昌,可是他一向都极其看好的新秀将领。这一次回来的机率就更小了,像这样的战斗之中,将领的死亡率,甚至要远远地高于普通的士兵。 正想再度劝说秦武回去,一直眺望着远方的秦武突然欢呼起来。“他们回来了,回来了。” 王筠心头大震,猛然转过头去,远处山道的尽头处,一些小黑点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不用他吩咐,他们身后的卫兵已是飞奔着迎了上去。 一柱香功夫过后,赵二带着二十名疲惫之极的士兵,拖着一辆辆的爬车,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爬车之上,装着伤兵还有那些战死士兵的遗体。 看到王筠,赵二还没有说话,却已是先放声大哭起来。 “王将军,樊头儿他......” 王筠竭力压下了心中的惶急,“大胡子怎么啦?” “樊头将我赶回来了。他带着三十个兄弟去追闵齐他们了。”赵二号淘道:“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樊头那样,只怕,只怕他这一次,回不来了。” 大哭着的赵二突然看到了王筠身边的闵齐,顿时像见了鬼一般的跳了起来,指着闵齐,怪叫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盘龙山了吗?” 王筠一把揪过赵二,低声斥道:“闭嘴。你根本就不知道樊昌与你分手之后的情况是吧?” 赵二点了点头,“樊头将我们赶回来了,我不回来,他就要军法办我。”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仍然瞟着秦武,满眼都是不解之色。 “好了,我知道了,先带着兄弟们回去吧,去洗一个热水澡,喝一口热汤,再好好地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王筠道。 “王将军,樊头他们可好吗?”赵二问道。 “飞鹰传讯,大获全胜。”王筠简单地道。 赵二顿时破涕为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樊头一向运气好,这一次果然也是如此。” 看到赵二压根不知道后面的情况,秦武黯然垂下了头,转身向着飞虎口要塞行去,看着秦武的背影,心情转好的赵二扯了扯王筠的衣角,指了指秦武的背影,无声地张了张嘴,想要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被王筠凶狠地瞪了一眼,顿时便缩了头,将疑惑压在了心里,老老实实地指挥着手下拖着爬车跟在王筠身后向军营而去。 深山之中,一支小小的队伍扎下的营盘之中,火光熊熊。有四位宗师压阵,一切便都变得简单起来。 野狗一拳下去,树上厚厚的积雪便轰然落下,一顿老拳过后,便将好几树给硬生生地拗弯靠到了一起,胡不归跳到树上,一阵摸索之后,那些手臂粗的枝条便纠缠到了一起,连绳索都不用,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一个树屋。石书生站在这个树屋的中间,以自己为中心,也不见他有多少动作,地上的积雪便飞舞了起来,涌向四周,形成了一堵堵的雪墙。 这样的扎营手段,看得樊昌是大开眼界。虽然雪墙并未封顶,但却足以为他们遮风挡雪了。等这三位搞好这一切,贺人屠已经拖着小山一般的柴禾归来了。 说是柴禾,其实便是贺人屠操起他杀人的桨刀用来当了柴刀而已,一根根的柴禾劈得长短粗细大小一致,让士兵们无不啧啧称奇。 周波在吃了一颗贺人屠拿出来的药丸之后,恢复的速度快得惊人,他受伤要比樊昌更重,但武道修为却也比樊昌更高,本来就已经是七级巅峰修为的他,此时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了突破到八级的迹象。 与樊昌两人坐在火堆边,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从盘龙城中搜罗来的酒水。与周波一样,樊昌的内伤,也好得七七八八,倒是那些外伤,恐怕还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荃愈。 “这酒一点儿劲也没有,比起我们大明的烧刀子差多了。”将酒壶扔给了樊昌,周波摇摇头:“不过聊胜于无了。” 接过酒壶,樊昌仰头喝了一口,看着雪屋之外,那些巨大的雪爬之上一具具早就冻得**的遗体,悲怆了低下了头。将酒壶扔还给了周波,站了起来,走出木屋,来到那些木爬子跟前,伸手清理着那些落到雪爬子上面的遗体。 看到这一幕,周波也走了出来,用自己那只还完好的手帮着樊昌。 一具具地清理着,樊昌看到了一件披风的领口处绣着振武校尉标致的遗体,在这一次的队伍之中,只有两个人是振武校尉,便是他的后勤官和书记官。 他轻轻地拉开了合拢在一起的披风的排扣,书记官那张苍白的脸孔出现在他的面前。 “和他一起相处了几个月,我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樊昌看着身边的周波:“他用的应当不是他的真名吧?” 周波点了点头:“他是齐王殿下的贴身护卫,他叫高建华,后勤官叫李其望。他们本身都是军人,副将衔。武道修为也要比我高,只是这一战,咱们两人倒是活下来了,他们却没了。” “原来你叫高建华啊!”樊昌慢慢地将披风合拢盖好,两行眼泪缓缓地流了出来:“他是替我挡了一次致命的攻击才死的。死的那个人原本该是我。周波,你可能不知道,这几个月来,我从来就没有给过他们一个好脸色看。” “别想太多了,战场之上,战友之间互相掩护,本来就是应有之意。换成是你,也会如此做的不是?”周波安慰道。 “话虽如此说,但心中终是不得劲儿。”樊昌道。 “别想得太多。如果你心中真不舒服,以后便在战场之上多替他们杀几个敌人吧。”周波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睡吧,你对这里的地形熟,我们还要几天才能走出去?” “三天吧,最多三天便可以出山了。”樊昌道。 三天之后,风雪依然笼罩着这一片区域,秦武依然每一天准时会来到山口子里眺望着远处。就在他与陪着他一起守候的人,再一次失望地准备返回的时候,视线的尽头,一个赤膊的大汉,身上拴着粗大的山藤,拖着一个巨大的雪爬子出现在了远处。 “是甘叔!”秦武大叫起来,拔腿便向前飞奔而去。 野狗的身后,又陆续出现了三个木爬子,胡不归,贺人屠,石书生三人一个拖着一个,而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几个小爬子,小爬子的后边,是几十个相互搀抚着踉踉跄跄在风雪之中行进的人影。 “快去禀报吴大将军和辅国公。”王筠对身边的一名卫兵吩咐着,自己却拔腿追向前面跑得飞快的秦武。 野狗停了下来,贺人屠,胡不归,石书生将木爬子停成了一排,身后,樊昌等人拖着的小爬子之上,受伤的士兵挣扎着爬了下来,在那些战士遗体之后开始列队。 樊昌看着远处飞虎口要寨,眼睛再一次模糊了起来。 “兄弟们,我们回家了啊!”他大声喊了起来。 “兄弟们,回家了!”几十个残存的战士高声喊了起来。 1778:定性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屋顶,雪白的床单被褥,甚至连桌子椅子的颜色都被漆成了白色.整个屋子只有一个窗户,离地面极远,离屋顶极近,透明的琉璃之外是一根根粗大的带着倒齿的铁栏杆. 这是桃园郡国安局的一间留置室.而樊昌在这间屋子里已经住了整整五天了.从大山之内返回之后,他的士兵的伤重的送去了医馆,轻伤的处理过后返回了马王集的驻地,而樊昌,则以汇报战情的理由被带到了桃园,然后便进了这间留置室. 樊昌自然是极聪明的,心中的委屈,愤怒,不解,在第一天一位国安局的官员与他谈话之后,他立即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孔连顺一定是有问题的.因为国安局官员的问话,全部都集中在自己与孔连顺的交往之上.从自己与他怎么认识,到后来的每一次谈话的细节,国安局的官员问得极其详细.同一个问题,会在不同的时间里,被突如其来的再次问上一遍. 连续三天的问话之后,便再也没有官员过来了.一个人呆在这样的一间留置室中,一个意志薄弱的人,或者都无法坚持下去.人是一个很奇怪的生物,他们或者不怕酷型折磨,**上的伤害他们能够坦然受之,从容而对,但却无法面对孤寂的折磨.特别是在一些特定场合之中的这种针对精神的打击. 润物细无声,现在的国安局的手段早已经脱离了单纯的**打击而进化得千奇百对,只要你进来,他们总是能找到你的弱点进行有效的攻击. 无懈可击的对手不是没有,但至少到目前,国安局的人还没有碰到. 当然,樊昌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而且,他呆在这里,并没有受到一些特别的对待,除了没有自由和问话之外,他的一日三餐,伙食还是相当的不错的,有肉有酒,比他在军营之中吃得还要好一些.至少酒水不但管够,而且还都是大明最好的美酒. 当然,没有一个人与他讲话.每天到了饭点,厚重的铁门上便会打开一个小小的窗口,有人将饭食放在托盘之上,从那里推进来,吃完之后,再放回去. 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小窗户外面飘飞的雪花.脑子里却仍在回想着与孔连顺交往的点点滴滴,被国安局的官员一次又一次的详细地盘问之后,很多以前他几乎都快要忘记的细节,也被从记忆深处翻了出来. 能让国安局如此对待,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孔连顺是齐国的奸细.得出这个结论的樊昌几乎无法相信,从他与孔连顺的交往之中,他实在感觉不出来,对方哪里像是一个齐国谍探了. 会不会是搞错了? 他在心里抱着万一的期望. 对于他而言,孔连顺无疑是恩人,如果没有孔连顺,小妹现在还在长安城里受苦呢.回来过后,也是孔连顺一点一点地将心中充满了愤恨的小妹,一点一点地扳了回来,离开马王集的时候,他已经清晰地感受到了小妹的变化,那时的他,还在准备着这一次历练回去之后,便带着小妹一齐回家呢. 门外传来了开锁的声音,樊昌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转身将床单抚得平平整整,又将豆腐块样的被子再次整了整,这才走到桌子前,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 想来又是一次新的盘问了. 厚实的铁门被推开,让樊昌有些意外的是,这一次来的不是前几天盘问他的官员,看对方的服饰,竟然是一个级别相当高的将领. 他立即站了起来,站得如同标枪一样笔直.这人竟然比他的直接上司抚远营王筠将军的级别还要高. 乌正廷很满意樊昌的状态,看着在自己面前站得笔直的年轻的将领,他径自坐到了桌子的对面,抬手往下按了按. “樊昌,坐下说话吧.先认识一下吧,我是乌正廷.” 樊昌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没有见过乌正廷,但是,却从王筠哪里听说过这个人.这个人可在武陵战区,可是几乎能与吴岭大将军并驾齐驱的人,虽然他的地位没有吴岭大将军显赫,但身处的特殊位置,却决定了他在武陵战区的地位. “抚远营第二尉樊昌,见过乌将军!”樊昌一丝不苟地先敬了一个军礼,这才端端正正地坐在了乌正廷的对面. 乌正廷出现在这里,自然是要对自己盖棺定论了.但樊昌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着急模样.所谓心底无私天地宽,樊昌自觉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所以当然也不怕鬼敲门了. “孔连顺现在也在桃园郡,当然,他不会有你这样的待遇.”乌正廷四下打量了一下这间留置室,微笑着道. “他真是齐国的探子?”樊昌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是齐国的探子呢?”乌正廷笑问道. “都这样了,我要是还猜不出来,那也就太蠢了吧,乌将军.”樊昌有些不满地道. “你很坦然.”乌正廷点了点头. “是,而且我也觉得他不像.”樊昌道. “事实与你所想的不太一样.”乌正廷摇了摇头:”孔连顺在被我们抓到的第一时间,便已经招了,他不但是齐国的探子,而且是受齐国鬼影大头目秦厉直接指挥的一个大谍子,从现在对他的审问结果来看,从他哪里泄露出去的情报是极其多而且其中有不少是相当重要的.” 樊昌放在膝盖上的拳头一下子握紧了,好半晌,这才慢慢地放松下来.低头想了片刻,”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我,也肯定是泄露军情的一员了是不是?” 乌正廷缓缓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孔连顺正是从你这里知道了你们将要进山历练,从而确定了齐王殿下的的行程.” “可是我并不知道闵齐就是齐王殿下,我是在盘龙山之战后才晓得,原来闵齐便是齐王殿下的.”樊昌轻轻地替自己辩解了一句. “这话说得并不错.但这与泄露军情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乌正廷反问道. 樊昌怔了片刻,不由颓然道:”乌将军说得不错.这样的军情,本来是不应当让外人所知晓的,我不冤.但是我绝不是齐国探子.我也绝不会背叛大明.” 乌正廷笑了起来,”没有人说你是齐国的探子,我们也都相信你是大明的忠臣.” “谢谢乌将军!”樊昌感激涕零地道:”不知道会怎么样处置我?” “你觉得你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乌正廷笑问道. 樊昌霍地站了起来:”只要不开除我的军藉,哪怕就是重新从最普通的士兵做起,我也没有意见.” 乌正廷大笑起来,”坐下吧.你的运气不错啊,甘大将军,王筠将军都亲自到我这里来给你说情,最关键的是,齐王殿下也亲自来为你说情了.” 樊昌嘴巴一咧,露出了些许笑容,有这么多的大人物为自己说情,或者处罚会轻一些吧. “国安局最后的结论是,你虽然泄露了军情,但并不是有意为之,只是为敌所欺骗,但作为将领,缺乏最基本的保密意识,漠视军纪,因此必须要接受惩罚.”乌正廷站了起来,看着樊昌道. “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樊昌道. “你是军人,因为只是违纪,所以我们只是对你的问题提出了处罚的意见,具体怎么做,那是你们军方的事情.”乌正廷耸了耸肩.”所以从这里出去之后,你自己去甘大将军哪里报到吧.” “多谢乌将军!”樊昌这一次没有行军礼,而是深深地给乌正廷鞠了一躬. 行军礼乌正廷坦然受之,但这一次乌正廷却是向一侧避开了.”樊昌,你们回来的时候,我虽然没有出现在迎接你们的人群当中,但当时,我也在另一个地方看着你们.当你喊出兄弟们,我们回家了那一声的时候,不怕你笑话,我的眼泪也是唰地一下便流了下来.” 向侧跨出了一步,乌正廷拍了拍樊昌的肩:”虽然我现在不上战场了,但当初,我也与你一样在战场之上搏杀过.你很不错,很不错.” “哪么多兄弟都没了!”樊昌声音有些呜咽. “以后大明与齐国开始争霸这天下的时候,会死更多人的.”乌正廷摇摇头:”当兵莫畏死,畏死莫当兵.只要死得其所,那就值了.” “是!”樊昌低声道. 乌正廷转身向外走去:”你可以走了.” 看着乌正廷的背影,樊昌突然道:”乌将军,我想……” 乌正廷回过头来,看着樊昌,”你想见一见孔连顺?” 樊昌沉重地点了点头:”是,不管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他对我家总是有恩的,如果不是他,我家小妹不知道还在哪里受苦.于国他是有敌人,但于我家,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也算是我家恩人.” 乌正廷沉默了片刻:”我辈大丈夫,自当恩怨分明,你说得也不错,孔连顺这一次肯定是活不了,你去见见他也好.我总觉得他还有什么秘密没有吐露出来,你去探探他,说不定能有一些惊喜.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们在审问孔连顺的时候,他一直在强调你完全不知情,那些泄露的军情,都是他故意设下圈套从你嘴里套出来的.” 1779:见面 走出留置室,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樊昌贪婪的深深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只觉得火烧火燎的五脏六腑一下子便舒适了下来,回头看看身后那间并不起眼的门户,他心里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战栗感。有时候,天堂和地狱之间,也就只有这一墙之隔。 在军中,他不是没有做过禁闭。曾经因为顶撞上司被关过,也曾经因为打架斗殴被关过,他那时的他再难熬,对于啥时出去却是有预期的,而且即便被关在里面,心里头还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 但这一次,是真不一样的。 特别是当他明确了孔连顺就是齐国的大谍子之后。牵涉到这样的事件之中,自己还能完好无损地走出来,不能不说,自己真是运气好。 泄密就是泄密,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心,造成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自己这一次能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算是侥天之幸,从此以后,自己当真是要小心再小心了,同样的问题如果再来一遭,只怕自己的脑袋就要在脖子上打转转了。 樊昌站在飘雪的院子里,细细地感受着自由的空气。 一名身着黑色制服的军官走了过来,看着樊昌,道:“乌将军安排我来带你去见他。” 乌正廷是大忙人,他专门来向樊昌宣布他已经无事只是因为他对这个人很好奇,因为一个犯了错的将领,居然能得到顶头上司,甘大将军还有齐王殿下的集体求情,那这个人自然是有他的过人之处的。 特别是甘大将军,是那种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是就是是,非就是非,居然也破了一次例,就更让乌正廷惊讶了。 见面的结果,让乌正廷很满意,飞虎口外的那一次远观,已经让他对这位年轻的将领有了一些莫名的好感。 一个明明可以有着正大光明的借口平安回来的人,却义无反顾地向着最危险的地方冲了过去,这样的精神,无论如何也是要鼓励的。这是大明军人最可贵的脊梁,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人,大明军队这些年来才在战场之上战无不胜,所向披糜。 樊昌的事情可大可小,毕竟秦武的身份泄露与他的关系不大,再者有了那些大人们们的关照,将樊昌的事情定性为违纪而不是犯罪,也只不过是乌正廷的一句话而已,报告之上春秋笔法轻轻一笔带过,军队里再给他一个纪律惩罚,这件事,便算是揭过去了。 乌正廷倒不觉得自己这是在循私枉法,反而觉得这是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保护了大明一个有为的年轻将领。年轻人谁都会犯错,就算是他乌正廷,难道不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犯错之中逐渐成长起来的吗? 樊昌自然不知道上头这些人的心思,此刻,他正跟着黑衣官员沿着长长的甬道走在国安局那显得有些阴森的牢房之中。 孔连顺享受着特别的照顾。与其它一些人犯被关在毫无**性可言的仅有粗粗的铁栅栏围着的牢房里不同,他所居住的囚舍倒是与先前樊昌住的差不多,只是要显得更小了一些,更黑暗了一些。这里可没有透进阳光的窗子,唯一的照明便是桌子上的一盏油灯。床上自然也是没有褥子的,只是一层厚厚的稻草,被子倒还算厚实。 樊昌的屋里还有一个取暖的火盆,这里自然也是没有的。 阴冷,潮湿,便是樊昌到了这里后的第一感觉。然后透过门上那个小小的窗口,他便看到了裹着被子蜷缩在一堆稻草之中的孔连顺。 与分别之时相比,眼前的孔连顺几乎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原本丰腴的脸庞,此刻瘦得颧骨高耸,两眼无神地垂头望着脚下的稻草,嘴中似乎在念念有辞。 樊昌看向身边的黑衣官员。 黑衣官员一笑,一摊手:“樊将军,我们可没有对他用刑,事实上,此人基本上还是很配合的。当然,为了得到更多的东西,我们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但只是针对他的精神,而不是针对他的**。” 樊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他是我樊昌的恩人,但他却是我大明的仇人,这一点,我樊昌是拎得清的。” 黑衣官员微笑着道:“多谢樊将军的理解。”伸手打开了牢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式,“樊将军,您可以进去了,我会在一边的房间里等您,但是很抱歉,你们的谈话,我是会监听的。樊将军,此人身份很特殊,受秦厉直接指挥,又与贾方舟有着联系,我们觉得他一定还有一些秘密的东西没有说出来。不过我们并不想用太凌厉的手段,因为那样得来的东西,很有可能并不那么准确,樊将军与此人交情颇深,如果能让他心甘情愿地说出来的话,那可信度就要更高一些了。” “明白。”樊昌点了点头,伸手拉开牢门,大步走了进去。 听到房门的响动,孔连顺像是一头受惊的鹿一般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惊恐的神色。待看到进来的是樊昌的时候,本来灰暗的眼神瞬间爆发出了光彩,他一抬手掀开了裹在身上的被子,有些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身体靠着墙,指着樊昌:“樊兄,你,你回来了?” 看着孔连顺的模样,樊昌叹了一口气,走了过去,“是的,我回来了,差一点就回不来了。算是九死一生吧,不过我带去的两百多兄弟,能跟我一齐回家的,只有五十多个。他们中有些人,你想来也是认识的。” 孔连顺垂下了头,声音颤抖地道:“樊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抱歉。” 樊昌盘膝坐在了稻草之上,直视着孔连顺:“他们说你是齐国的谍探,我不信,我想亲口听你跟我说一句。” 孔连顺脸色变幻,时青时白时红,半晌才道:“樊兄,我是的。” “这么说来,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另有目的了。”樊昌有些痛心地道。 “是的,因为你是明军将领,而且身处桃园第一线,必然知道很多军方的机密消息,替你找回小妹,与你刻意交好,其实都是在有意地接近你,想从你哪里得到更多的情报。”孔连顺道。 樊昌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不过不管怎么样,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你帮我找回了小妹,就这一点来言,你是我樊家的恩人,是我樊昌的恩人。” “樊兄,最开始,我的确是想利用你,但最后,我是真把你当成了可以交心的朋友。”孔连顺辩解道。 “交心的朋友?”樊昌讥讽地看着他,“所以让我九死一生?所以让我的部下死伤惨重?” 孔连顺脸色苍白地垂下了头。 “你活不了啦!”樊昌直截了当地道。“虽然你一直在利用我,但我却仍然感念你对我樊家的恩情,所以你如果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可以让我去替你办,我樊昌为人如何,想必你也清楚,能答应的,一定会竭力替力办到,不能答应的,我会当面拒绝你。” 听到樊昌这么说,孔连顺的脸色更白了一些,眼中更是泪水长流,哽咽难语,樊昌也不摧他,只是静静地坐着。 好半晌,孔连顺才止住了泪水,道:“我是有家人的,有老婆,有孩子,他们都在长安,樊兄弟,将来如果你们打到了长安,希望你能帮我找到他们,能让他们活下去。我在大明昌隆银行里用他们的名义存了一大笔钱,存单在上一次回去的时候,已经悄悄地交给了他们,但我想,国安一定能查出来,我希望你能够帮我替他们保住这一笔钱。” “我只是一个小军官,只怕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樊昌叹息了一声:“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能帮你找到他们,让他们活下去,但却没本事让他们拿到这笔钱。求人不如求己,如果你还有什么更重要的消息,不妨拿这个来跟国安换这个条件,如果他们答应了,我到时候到时可以盯着他们实现你的要求。” 孔连顺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真的吗?” “你一直没有跟他们交待最重要的事情,不就是在等待着一个机会吗?”樊昌道:“现在由我做保,你该放心了吧?” “自然放心,自然放心,你樊兄的品格,我孔连顺那里还有不放心的,吐口唾沫都能砸个钉儿的主儿。” 樊昌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那我走了,孔连顺,孔兄,以后我们相见无期了。” “是我对不起你。”孔连顺凄然地站了起来,“但我仍然为有你这样一个朋友而感到开心。” 樊昌抱拳施礼,转身向外走去。 推开铁门,那面黑衣官员已经恭候在外。 “你都听到了,你们能答应吗?”樊昌问道。 “一点小钱而已,我们国安还不看在眼里。”黑衣官员笑道:“当然,他的消息,要真有这么值钱才好。” “这件事,我会盯着的,我知道自己份量不足,但我会求人。”樊昌道。 黑衣官员大笑起来。 1780:处分 樊昌站在大将军行辕之外,犹豫了良久,这才举步向前,踏上台阶,向着守在门前的军人抱拳道:”抚远营第二尉樊昌,奉命前来晋见大将军.” 终究是大将军行辕,即便是站在门前守门的,居然也是一位振武校尉,这在樊昌的队伍之中,已经可以担任他的副手了. “樊将军是吧,大将军早就吩咐了,你一到,就可以立即进去.”振武校尉笑着还了一礼. “多谢!”樊昌冲他点点头,举步向内.越过那名振武校尉的时候,那振武校尉轻声道:”盘龙山一役,打得很好.扬我大明国威.” 樊昌咧了咧嘴,露出了一丝苦笑,拱拱手,径直往里而去. 大将军官厅,野狗高踞正中,王筠陪坐一侧. “罪将樊昌,见过大将军.”樊昌大步走到官厅中央,啪地立正,向野狗见礼,礼毕又转身向着一边的王筠,”见过王将军.” 王筠含笑点了点头:”身体都好了吧?有没有留下后患?” “蒙大将军赐药,樊昌伤势已经荃愈,武道修为甚至大有进步.”樊昌躬身道. “那就好,那就好.”王筠笑吟吟地道. “樊昌,在国安局里住了几天,怎么样,感觉如何?”野狗大笑着问道. “回大将军,感觉真是……不怎么好!”樊昌摇头道:”罪将这一辈子,也不想再跨进那里一步.” “当然不能再进去了,怎么,你还准备泄一次密吗?”野狗瞪起了眼睛. 樊昌垂头,惭愧无地. “樊昌,国安局最后认定你不是故意泄密,所以你的处分也交回给了我们军方.吴岭大将军临,走之时,又将这件事丢给了我.”野狗虎起了脸,”对于泄密之事,你可有什么辩解的?” “回大将军,末将惭愧无地,没有任何辩解余地,末将愿意接受任何处分,只希望能保留末将军藉,末将会有战功来洗刷身上的耻辱.”樊昌挺胸道. “既然没有什么可以申辩地,那么王筠,便由你来宣读处分决定吧.”野狗看向王筠,挥了挥手,道. “是,大将军!”王筠站了起来,随手拿起身边茶几上的一份文书,面向樊昌站定,展开:”抚远营第二尉牙将樊昌,泄露军情,证据确凿,武陵战区大将军行辕决定给予樊昌连降三级处分.” 低着头的樊昌身躯微微一震,连降三级,这就是将他从一名牙将,降到了云麾校尉了.不过这比起他原先的估计显然要更好一些.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去当大头兵的准备. “谢王将军,谢甘大将军!”樊昌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王筠,你瞧瞧,你瞧瞧,这小子居然还在笑呢,咱们的处分是不是不够重?”野狗看着樊昌的笑容,啧啧摇头道. “不不不,大将军,末将只是因为保住了军藉而开心.”樊昌吓了一跳,赶紧道. 野狗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从桌子上慢悠悠地拿起了另一份文书,”王筠,你说这小子为保住了军藉就这样开心,那么本大将军宣布了这份文书之后,他会不会开心地笑死?” 还有另一份文书?樊昌疑惑地看向野狗,一事不二罪,这可是大明的律例,不但适用于一般的律法,同样也适用于军法. 野狗站了起来,看着樊昌,一字一顿地道:”抚远营第二尉云麾校尉樊昌,在盘龙山之战中奋勇作战,不抛弃,不放弃,展现出我大明军人之雄风,为盘龙山之役的胜利立下大功,着晋升一级为致果校尉,亲手击杀齐军将领林高,着晋升樊昌一级为振武校尉,重创齐军将领贾方舟,着晋升一级为牙将,此令,武陵战区大将军行辕.” 樊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降一升之间,自己的位置又回来了.他呆呆地看着野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就说这小子会高兴傻吧?”野狗指着痴痴呆呆地樊昌大笑着对王筠道. “末将惶恐,末将是有罪的.”樊昌道. 王筠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谁都会犯错,这一件事想来会让你明白,有时候看起来对你好的人,并不见得是真正的对你好.人生处处,陷阱多多,这需要你有一双智慧的眼睛来分辩这一切,勇士应该倒在战场之上,而不是倒在阴谋诡计之上,但如果避免这样的事情,就是需要智慧的.有时候,勇敢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 樊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末将受教,会牢牢地记着将军的话.” 上头的野狗敲敲桌子,”就是这个道理,老子想在心里头,可就是不知道怎么说,王筠到底是出身大家啊,这说得头头是道.不像我这个直肠子.” 王筠笑道:”大将军是大智若愚,我可比不了.” “行了行了,咱们两个家伙就别在这里互相吹嘘捧彼此的场了.樊昌,外头有人等着你呢,你们年轻人去玩吧,王筠,你别跑,这几天你事儿一完就跑得没影儿了,今天我们要喝个痛快,咱们在桃园一个圈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没有探到你酒量的底儿,今儿一定要见识见识.樊昌,快滚出去.” 樊昌一看野狗的架式,立即转身就跑,刚刚跑出大门,便看到野狗那门板一样的身材在门前一晃,跟着咣当一声大门被关紧,里头传来野狗豪放的大笑声:”来人,上菜,上酒.” “大将军饶了我吧,我真不是对手啊!” “未战先降,我呸,非我大明军人之作风,罚酒三杯.”野狗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出来,樊昌不由吐了吐舌头,只怕这一场酒喝罢,王将军行横着被人抬出去了. 笑着转身,一下子便怔住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不是化名闵齐的齐王殿下秦武还能是谁?在秦武的身后,断了一条胳膊的周波也随侍在一侧. “叩见齐王殿下!”急步下了台阶,走到秦武跟前,樊昌单膝下弯,准备给秦武行大礼.在大将军野狗面前,樊昌只行军礼,大明军礼并没有跪礼,但在齐王殿下面前,自是不同,此刻的齐王既然已经公开了身份,自然也就不是他麾下的那个致果校尉闵齐了. 还没有跪下来,秦武已经上前一步将他抓住,秦武的武道修为本来就比樊昌要高,被他一把抓住之后,樊昌就再也跪不下去了,只好挺直了身子站在了秦武的面前. 看着樊昌,秦武道:”樊将军,多余的话我不多说了,今天在这里等你,就是想请你喝一顿酒,向你陪个罪.” 樊昌讷讷地道:”殿下这是说哪里话来,要说赔罪,那也是末将,这几个月来,末将对殿下,可是从来没有客气过.还踢过殿下的屁股呢!” 秦武大笑:”踢得好,踢得好.你不踢我,我怎么能搞明白原来在书本上学的东西,在实际之中有这么大的出入呢?跟着你,我学了不少东西,有用的东西.”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而且,因为我的缘故,又牺牲了那么多的兄弟.如果我不来,也就不会有这么一回事了.” 一边的周波开解道:”殿下,这件事其实怪不得您.吴岭大将军作出这样的安排,也是因为战略之上的需要,这场仗,终究是我们赢了,不但宰了齐国两个宗师,他们还达上了贾方舟,林高两个重要将领,五百精锐加上盘龙寨的一百多防守齐军全军皆墨,算下来,这可是一比五的战损率,我们赚大了.既然是当兵打仗,死亡总是避免不了的事情,当兵的也从来不避死亡.青山处处埋忠骨,死在哪里不是死呢?战士死在沙场之上,总比死在床上要光荣.” “话是这样说……”秦武叹息着. “樊昌,你要是不去,殿下心中就一直有个疙瘩不能解开啊.” 樊昌咽了一口唾沫,”喝酒末将自然是喜欢的,只是与殿下一齐喝酒,要是又遇上个刺客什么的?” 周波大笑:”你以为桃园是哪里啊?放心吧,我们去的也不是随便的地方,是咱们军队之中退役的一位兄弟开的,以前与你一样,也是一员牙将,不过受了重伤,打不得仗了,就退役开了这家小饭馆,不大,但有特色,去哪里的,基本上都是军中兄弟.” “那好,咱们去.”樊昌也是一个痛快人,话都说到了这里,他再推托,不免真要得罪人了. 小饭馆的确不大,而且极有特色.每桌就只有一个菜,要么是一大盆羊肉,要么是一大盆猪肉,牛肉自然是不可能的,虽然大明不缺牲畜,但牛仍然是民间耕作的重要帮手. 比面盆还要大的一盆肉放在桌子正中间,粗瓷大海碗,再就是大陶罐子装着的足足有五斤量的烈酒.果然是**裸的军中特色.像二锅头这样的烈酒,以前大明也是禁止在民间销售的,主要是将其再行精炼之后用作医疗消毒,毕竟酿酒,是极耗粮食的,但这两年,随着从齐国进口大量的陈粮,大明绝大部分产粮区也是年年丰收,这个禁令已是被取消,二锅头也迅速地在民间开始流行起来. 1781:兄弟 樊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酒馆的,留在他脑子里最后的画面,是秦武一支脚踏在凳子上,拎着他的耳朵往嘴里灌酒,耳边传来的是酒馆里其它人的轰笑之声。 有些痛苦地睁开沉重的眼睛,眨巴了几下,樊昌一下子便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孔离他极近,他哧地一挺身坐了起来,砰的一声,脑袋撞在那人的鼻子上,一声惨叫,那人连连后退。 “我在哪儿?”樊昌仍然有些懵懂地看着屋里的人。“你们怎么在这里?” 屋子里的人,是抚远营的其它各部将领,覃野猪,章晃晃,何老妖,被自己一头撞在鼻子上此刻正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哼哼唧唧地正是覃野猪。 “你在咱们抚远营的驻地啊!”何老妖笑嘻嘻地递给过来一大杯水:“宿醉的滋味自么样?现在一定想喝水吧?” 樊昌的确想喝水,接过水杯,咕咚咚地一口气喝完,突然有些反应过来,怔怔地盯着水杯道:“何老妖,你啥时候对我这么热心了,你小子没往水里下料吧?或者是往里吐了唾沫?” 何老妖大怒:“大胡子,你把老子看成什么人了?” 鼻子变得通红的覃野猪走了过来,冷哼道:“何老妖,你敢说你没干过这种事?上一次大比,你输给了大胡子之后,在随后的酒宴之中往他的酒杯里掺马尿来着,别人没发现,老子可是看着了。” 樊昌蹦地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我就说,我就说当时那酒味不对嘛!”一伸手想去揪何老妖的衣服,何老妖嗖地一下被退到了门边。樊昌一把没有捞着他,转身一拳便击在覃野猪的胸脯上,“你明明看见了,老子喝的时候,居然也不提醒,是不是回去笑得睡不着觉?” 吃了一拳的覃野猪不以为意,大笑道:“还真是如此,回去之后,我笑得肚子都痛了。” 章晃晃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塞到了樊昌的屁股底下:“大胡子,坐,坐,别生气了,他们两个,就算不得人。” 樊昌疑惑地看着三人,狐疑的目光在三人面上转来转去。 “你这样瞧着我们干什么?我们又不是大姑娘!”覃野猪摸了摸自己肥壮的脸庞。 “不对啊,你们三个,啥时候对我这么关心了?”樊昌的视线从一个人脸上转到另一个的脸上,“这突然的热情,让人吃不消啊,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大胡子,看你长了一副慷慨激昂的脸,怎么却是一副小肚鸡肠啊?”何老妖蹭了过来,“咱们兄弟,啥时候对你不好了?可不就是亲兄弟一般吗?” “什么亲兄弟?有让亲兄弟喝马尿的吗?”樊昌怒目而视。 “谁让你得意洋洋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何老妖笑道。 “老子干赢了你,不该得意洋洋吗?”樊昌回怼道。 何老娇一下子跳了起来:“今天大较,老子要是再输给你,老子喝马尿。” “一言为定。”樊昌赶紧敲钉脚。 “好了好了,兄弟伙的,别闹了,没的伤了和气。”覃野猪赶紧过来和稀泥:“樊昌,你当真不记得昨天的事了?” 樊昌摇头:“只记得与齐王殿下还有周波出去喝酒,喝不过他们,然后就啥也不知道了。” “你当然不知道。昨天周波把你扛回来的,死猪一样沉。”何老妖不满地道:“老子本来准备把你扔到伙房那头的猪圈去的。” 樊昌点点头,这才是何老妖的作风嘛,像现在这样殷勤的模样,自己真的适应不了。 “那为啥没丢呢?”他反问道。“你要真把老子丢在猪圈里睡一晚,老子心中还坦然一些,现在你们搞这样一出,老子心里得慌啊,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啊!你们又在谋算着我什么?告诉你们,老子现在刚刚犯了错,啥都没有,你们别打主意。” “别误会,别误会。”章晃晃走了过来,用力地按在樊昌的肩膀,将他按到椅子上坐下,“周波扛你过来的时候,我们出于礼节嘛,就招待了他一下,请他喝了一杯茶,他说了一些事,呀哈哈,让我们对你是刮目相看啊,果然是真兄弟啊,大家一感动,这不就对你破一次例吗?放心,下一次你再醉成死猪一样,我们一定把你扔到猪圈里,让你跟你的兄弟一齐睡觉打呼噜。” “周波说什么?又是说盘龙山上的那些事?那有什么好说的,又有什么能让你们刮目相看的,近两百兄弟,就这样没了。”樊昌叹了一口气,道。 “不是说这个。”覃野猪道:“而是你在与太子殿下喝酒的过程之中,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太子的招揽。你知道吗?太子是准备将你带回越京城的,想让你和周波成为他的正副侍卫长呢?你小子要是答应了,那可不就是一步登天了吗?” “我没答应?”樊昌有些心虚。 “你当然没答应,听周波说,你拒绝的干脆利落,你说你舍不得我们这些老兄弟啊,还提了我们几个的名字,还说你舍不得你的部队,说你在要第一时间打进齐国去等等。大胡子,真是想不到,我们几个在你心里,还有这样高的位置啊!”章晃晃感叹地道:“这段时间,我可是将你骂死了,天天躲在营房里咒你祖宗十八代呢。” “为啥?”樊昌不解地问道。 “还为啥?你从桃园回昌渚的过程之中让我干了什么?”章晃晃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齐王殿下被我一棍子敲翻,然后还用七八根棒子把他夹起来戏耍了一番,你说我怕不怕?” “殿下不是那样的人,我还经常踢他的屁股呢!他都说没事。”樊昌道。 “以前不知道啊,当真是怕得要死。不过现在知道了。”章晃晃得意洋洋地道:“这牛,老子可以吹一辈子。” 樊昌突然有些心虚起来:“我昨天喝成那样,那周波居然把我送回军营来,也真的,就不知道找个客栈把我丢里面醒酒啊,昨天我那样子,王将军没看见吧?要是看见了,我就惨了。刚刚犯了错,还不被王将军再拾掇一遍啊!” “你可拉倒吧!”何老妖大笑起来,“昨天啊,王将军比你还惨,你是周波一个人扛回来的,喝醉之后比较老实。咱们的王大将军可是被他的卫兵们摁着才抬了进去,要不然,他还非得给我们表演一段耍大刀呢!” “怎么会这样?”樊昌瞠目结舌。 “这一次盘龙山大战,我们得了大便宜,甘大将军不是高兴吗?非得留王将军喝酒。咱们武陵战区有一个算一个,谁喝得过甘大将军?这不就成这样了吗?所以啊,你就放心吧,没事儿的。” “你们怎么全都跑到这里来了?” “能不来吗?这一次咱们大获且胜,当然要庆祝啊,还有,大较明春就要开始,王将军召咱们回来商议,这一次可是全军大较哦。咱们的对手战区已经定下来了,是新宁营。” “车的新宁营?”樊昌问道。 “不错。”覃野猪咧开嘴笑了起来:“上一次咱们运气不好,抽中了吴大将军的猎豹,输得无话可说,这一次咱们捡到一个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也没那么容易吧?要说我最想碰到的,就是厚土营.”何老妖道。 “陆一帆这个人邪门儿得紧,军中福将的名声不是随便叫出来的。”樊昌摇头道:“再说了,厚土营的装备可比新宁营好多了。” “那是,再者了,车才打了多少仗,跟咱们王将军比起来,那就是萤火与皓月争辉,陆一帆那厮别看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那也可是沙场老将。还是新宁营好打。”章晃晃也表示相同的意思。 “得,甭管是新宁营还是厚土营,反正只要不碰到猎豹和苍狼,我们跟谁都有得一碰。大胡子,你小子够意思,本来我们几个还想给你摆酒的,不过咱们王将军这一次喝得惨了,估计有一段时间见到酒就就会烦,听到酒字就会恼火,所以咱们还是避过这个风头儿,过几天再说。”覃野猪道。他隐隐是这四个人中的老大,一语既出,四个人连连点头。 外头突然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是吗?原来本将的肚量就这么小?” 屋内四人霎那之间都变了颜色,外面的声音不是抚远营主将王筠的还能是谁的,也不知道来了多长时间了,把几个人的话都听了多少。 相顾失色之间,屋门砰地一声被踢开了,不过进来的王筠脸上却没有怒色,倒是一副开心的模样,盯着樊昌,“大胡子啊,你就是一个没福气的,这要是跟着齐王殿下走了,以后注定是要飞黄腾达的,那时候回过头来,还可以照顾一下我们抚远营嘛。” 嘴里说着怪责的话,脸上却满满的都是赞许的表情怎么也掩饰不住。走到樊昌跟前,大力地拍着他的肩膀。 屋内另外三个人也涌了过来,一时之间,马屁乱飞,刚刚背后说了将军的坏话,现在趁着将军心情好,得赶紧弥补一下,不然穿起小鞋来,未免夹得脚疼。 1782:远方的威胁 秦风笑着将吴岭刚刚派人送回来的奏折递给了乐公公,“你输了。” 乐公公还有些不信,细细地将奏折看了一遍,不禁叹道:“吴岭不愧是活阎罗,一点情面也不讲,不说齐王殿下在他哪里吃得那些苦,便是最后几天,齐王殿下天天往飞虎口哪里顶风冒雪地等着出征的将士归来,一个宅心仁厚,心系将士的评语总是给得的吧!” “那可不是他的事情。”秦风大笑,“乌正廷有回报,野狗也写了信回来,再说了,你不是也早就弄清楚了吗?” “还是不一样的,吴岭是武陵战区的最高长官,他的肯定,对于殿下来说,方才是最大的鼓励啊!” “想得到吴岭的肯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当初,为了将他收纳到我的麾下,我费了多大的劲啊。小武想要折服他,未来的路还长得很呢!”秦风笑道:“不过相比起小武前面的那些事,最后肯请那樊昌喝一顿酒,大庭广众之下还拎着此人的耳朵灌酒,倒更让我喜欢,嗯嗯,颇有乃父之风啊。想当年在敢死营的时候,谁要是到赖酒,我一般是一拳干倒,再捏着鼻子灌。” “看来齐王殿下对于这个樊昌是很欣赏的,不过此人竟是不识抬举,殿下给了他一条青云之路,他居然拒绝了。”乐公公有些不满。 “唯有这样的人,小武才会喜欢吧,上赶着的不是买卖。真正的将领,都是打出来的,这个樊昌以后能不能脱颖而也,还要看他以后的造化。”秦风耸了耸肩,对此倒也不以为意。“小武再过几天就要回来了,这一趟出去,倒也着实受了不少的苦,但想来心智也更成熟了一些,让他在越京城里过了年,等他母亲给他生了小弟弟之后,便让他去水师那边历练一段时间吧。” “陛下,水师那边,老奴觉得只需要让殿下去水师学堂学习就好了,没有必要非得上舰,海上风暴险恶,可不比大陆之上,一切可控。”乐公公吞吞吐吐地道。 “他去了水师,有了昌渚的前车之鉴,宁则远一定会把他牢牢地摁在太平号上,你觉得会有什么风险?”秦风不以为然,“小武现在有了在军队之中生活的经验,以他的性子,你要把他摁在学堂里他会干?不可能的。我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的眼界更开阔一些,大海可比我们生活的陆地大多了,更重要的是,大海的另一边,还有更为广阔的天地。” 乐公公一惊:“陛下,海上或者有事?齐国的水师不堪一击啊!” “齐国水师我还没有放在眼里,他们不过是一群小打小闹的泥鳅罢了,别看现在折腾得挺欢的,双方一交手,他们才会知道差距在哪里,我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呐。行了,你去通知金景南,小猫,耿精明来见我,田康还在江南,便让田真来吧!” “是,陛下。”乐公公一溜烟地离开了秦风的书房。 不到一柱香功夫,几位重臣便出现在了秦风的面前。 “恭喜陛下,龙盘山大捷,齐国人吃了这个亏,却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呢!”金景南喜滋滋儿地道。 “诱人的蜂蜜糕点之内,裹着的却是剧毒的诱饵,齐国人这是怎么啦?感觉他们的决策者,智商在直线下降啊!”耿精明看完捷报,连连摇头,竟然颇有些胜之不武的意思在内。 “齐国人急了。”秦风微笑着道。“我们的蒸汽机在各行各业开始大规模普及了,他的威力已经在逐渐显现。齐国人自然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开始着急起来了,人一旦开始发急,那么便极有可能头昏了。惶急之下,做出一些错误的决策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更何况这件事乌正廷做得实在不错,这裹着毒药的蜂蜜糕点啊,的确是很诱人的。一次完美的欺骗。” “陛下,如果齐人真急了的话,他们会不会提前结束与我们的和平期向我们发起战争挑衅呢?”小猫问道。 “一切皆有可能。”秦风道:“他要打,那便打,他要再继续和我们僵持下去,我们更是求之不得,时间越长,便对我们越有利。耿精明,你和月瑶,苏灿策划的计划,可以大规模实施了吗?” “陛下,已经开始实施了,不过现在规模并不大,而且还是赔本赚吆喝,不过翻了年,有了这一年打下的底子,就是我们发动围剿的时候了。到了明天秋冬的时候,就能看见具体的成效了。”耿精明道。“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还请陛下不能心急。” “我不急!”秦风哈哈一笑:“我还要要求你们,大规模围剿的时间再向我推迟一些,最好是在明年一年里,给齐国在经济之上造成一种比今年更好的假象,让曹云下不了现在就与我们开战的决心,这个,能做到吗?” 耿精明犹豫了片刻:“臣下去与他们商议之后再向陛下禀报。” “行。这些经济上的手段,我不在行,你去找懂行的人一齐商量吧。”秦风笑道:“今天叫你们来,是因为另外一件事情。秦厉出海的目的,终于搞清楚了。” 秦风挥了挥手,乐公公便把一些文书分别派到了几位大臣的手中。 “秦厉在马尼拉只不过是以那里为跳板,他真正的目的是去往极西之地。但也正是因为他逃亡该地,也让我们对那片地方有了更多的兴趣,加大了对那里情报的搜集。现在终于可以对那片地方重新有一个大致的轮廓了。”秦风道。 “猛虎王朝?倒是一个极威风的名字。”金景南看着这些文书道:“丹西,是这个猛虎王朝的国王?呀,三年之前,此人就已经重新统一了那偌大的区域?陛下,此人是一位雄才啊。” “能与雄才瓣瓣腕子,那才有意思。”秦风云淡风轻地道:“极西之地,不比我们这片大陆小啊,此人一统天下已经三年之外,带甲百万,战舰上千,正自野心勃勃呢。据我们所搜集到的情报显示,此人已经不满足于在国内称王称霸了。” “远隔重洋,难不成他们还想来找我们的麻烦不成?”耿精明不屑一顾。 “以前或者他不敢,但现在可就说不定了。”秦风伸了一个懒腰,“秦厉这不是跑过去了吗?他去的目的,正是想联络这个猛虎王朝,出动大军前来,好与齐国前后夹击我们。齐国打得好如意算盘啊,这个所谓的猛虎王朝远隔重洋,只能出动水师来攻击我们,第一步肯定是要拿下马尼拉,这样的话,我们的水师便只能全数出击。再也无力兼顾齐国水上力量,在他们看来,我们的水师力量虽然强悍,但对上这个猛虎王朝,显然还不够看。” “战舰上千?这的确很恐怖啊!”金景南有些忧心忡忡,“我们水师四支舰队,每支舰队主力战舰不过二十艘,这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啊。” “首辅往后看。”秦风笑道:“起初我看到这个数字,也着实吓了一跳,但最后才发现,所谓的战舰上千,其实竟然包含着武装商船,哈哈,我大明如果将民间的商船算起来,比他们不会少吧?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战舰质量,能跟我们比吗?一群绵羊对上一只狼,我可不认为绵羊有获胜的可能。” “陛下觉得这个猛虎王朝有出兵的可能吗?”小猫皱着眉头,放下了手中的文书:“按说我们之间相隔万里,对彼此的情况并不熟悉,贸然同一个并不熟悉的对手交锋,这可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秦风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把裁纸刀在手里抛玩着,饶有意味地道:“你们知道我时常在想,灭了齐国之后,我要接着做点什么呢?” 小猫目光闪动,“陛下莫非也在想,统一大陆之后,便向西进军?” “然也。”秦风:“数十万历经大战的大军,或者以后会更多,在一统大陆之后,就让他们在军营里生锈吗?只有不断地征战,才能让他们的旺盛精力有一个发泄的地方,才能让他们始终如一的保持着强大的战斗力。这个世界是如此之大,总有他们的用武之地。以此心渡彼心,那个猛虎王朝的丹西,必然也是这样一个想法,不然上百万的大军放在国内,对他本身而言,便是一个威胁。你们仔细看一看其它的文书,他们名义之上虽然是统一了,但与我们的统一相比,却又是截然不同的。所以丹西肯定会不断地寻找一个敌人作为他的对手来保持他对整个王朝的统治,可以说秦厉的出现,必然让他喜出望外。原本他对我们是一无所知的,但现在有了秦厉,就等于有了一个领路人。各位,看起来我们或者又要准备两面作战了。” “陛下,如果真如您所言,那么,我们的水师力量必须得到加强,我们要有在海上两面作战的能力,而现在,恐怕还是不具备这样的能力的。” “这就是我今天叫你们来的原因。” 1783:预先准备 “陛下肯定这场战争肯定会爆发吗?”金景南有些忧心,这是一个意外的情况,如果真如秦风所料的那样,那也就代表着大明的整体政策会发生相应的变化.毕竟那是一个带甲百万,战舰千艘的庞大帝国.即便只是水上一路来攻,对于大明来说,应对起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肯定会来的.”秦风拍着桌子上厚厚的案卷,”除了我先前说的那个理由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理由,那就是财富.” 耿精明点了点头:”的确,这些年,我们往那边销售了大量的物品,更重要的是,这两年来,销售过去的物资价格越来越低,这才那些西方人看来,只怕我们这片大陆就是一个富饶的遍地是黄金的地方.” “这个世界之上,有什么比抢劫更容易发家致富的行当呢?”秦风笑道:”想当初,我们的战船刚刚有了一点模样的时候,不是就跑出去抢劫那些海盗了吗?不少海盗积攒了一辈子的财富,被我们搬回了家,这才奠定了我们葫芦岛水师基地以及现在水师的雏形.西方大陆混战了数十年,丹西的猛虎王朝终于一统了天下,但那个天下也是满目疮痍,破败不堪了.他们可没有我们这么强悍的恢复和生产的能力,那么,趁着这个机会来抢劫便是一个极好的主意了.或者他们的第一步计划,并不是直接打到我们这里来,而是会将目标放在马尼拉.对于我们这里,他们是真不熟悉,但对于马尼拉那片海域,想必他们并不陌生.因为他们的商人也经常往来于那里,马尼拉的商人也会经常往那边去.” “马尼拉海域绝对不能让对方拿下.”金永南断然道:”不说他们对于我们大明经济上的帮助,光是那片海域控制着东西方之间的门户,我们就必须要守住他.大门如果被打开了,那家里岂还有宁日.陛下,我同意加强水师的建设,以最快的速度打造一支全新的水师.葫芦岛和宝清船厂立刻停止商船的制造,全部用来制造战船.” 金永南说着话,便将目光转向耿精明. 耿精明的脑袋立刻便摇得像拨浪鼓一般:”首辅,不要看我,没钱.今年的预算早就定了,没得变了.国库空空如也.” “干毛巾只要力用得足够大,仍然可以拧出水来,就看你这位户部尚书真用劲儿了没有?”金景南冷笑着道. 耿精明苦着脸:”首辅,别看现在我们大明每年挣得多,但花起来更快啊.而且更多的是用在百姓身上了,咱们大明的百姓已经被陛下给惯坏了,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些,您说说,我们敢随意地将这些东西给拿掉吗?那是会出民怨的.即便我真能将干毛巾拧出水来,也不可能给您拧出一整支全新舰队的钱来啊?您不是不知道现在一艘新式战舰连船带武器造价是多少吧?” “户部能腾挪出多少来?”秦风直截了当地问道. “陛下,五百万两是臣的极限了.”耿精明道. 秦风点了点头,看着金景南道:”剩下的钱,便由我来出,从内库里拿出来,这些年来,我们卖皇家的名头,可积攒了不少钱.拿出一千万两来打造这支舰队吧.不过全新的不可能,不说钱不够,光是时间之上也恐怕来不及,先改造宁则远的第一舰队吧.新舰仍然按照既定的计划建造.” “陛下,那个猛虎王朝如果真来攻的话,说不定就是以倾国之力,那丹西既然有一统天下的能力,那么便不会看不到这样的劳师远征,他们一旦不能迅速击败对手,拿下一个可以休养生息的基地的话,等待他们的就是失败.所以这第一战,他必然是倾尽全力,可以说,第一战便是双方的决战.我们的舰队舰只本来就少,不尽量地多添战舰的话,胜算何来?” “就算咱们两大船厂同时开工制造,就算将泉州那边的新船厂也算上,一年能造几艘战舰?”秦风一笑,两手一摊道:”首辅,我们与对手拼的不是数量,而是质量.蒸汤机推动的火炮战舰,对于对手来说,那就是战神之锤.” 小猫拱手道:”既然钱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臣马上便赶赴宝清,与宁则远一同来制定战舰改造计划以及作战计划,同时陛下,我们只怕要通知驻扎在马尼拉的周扬帆和雷卫他们,侦察的范围还要更大,更加深入,如果能够提前预警最好.还有洛一水,陈慈他们,最好也要做好战争的准备.” 一直没有说话的田真连连点头道:”国安部会用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递到马尼拉.让那里我们的人作好一切的战斗准备.” “让周扬帆在马尼拉要尽快地修好新式战舰的补给基地,煤等战略物资一定要多多屯集,回头要从天工署和水师那边派出足够数量的技术人员前去帮助周扬帆.我可不想到时候咱们的战舰到了那里,因为没有补给而趴窝了.”秦风道. “明白.修建这些补给基地的钱,就让洛一水他们出,咱们全力以赴地出战,他们也需得拿出诚意来,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我们在替他们保家卫国了.我们流血流汗,他们便得出钱财.”金永南看着田康道:”国安部派过去的人,把这一层意思给洛一水要说清楚.如果这一战我们打不赢,还有辽阔的海域作为缓冲,还有广袤的大陆作为拒敌战场,但他们,可就要变得一无所有了.” “这话说得不错.让洛一水联络那片海域的所有国家,统统都要出钱,不出钱的,就没有必要存在了,那个什么卡努,国安部已经明确他的藏身之地了吧?”秦风看着田真. “确定了.不过为了用他来牵制一下洛一水,一直没有动他.”田真道. “现在不需要他了.”秦风冷然地道:”通知雷卫,拿下他.现在的马尼拉海域,需要的是一个团结的万众一心的局面.” “陛下,这只怕有些难.”金景南笑道:”即便是洛一水,陈慈他们,与我们而言,就有自己的小算盘,更不用说其它的那些岛国了,这些年我们的人大量的涌过去,本来就与本地的土人冲突不断了,现在外敌来侵,指不定便有无数的岛国人巴望着我们失败好被他们赶出来呢!” “我们不需要他们跟我们一条心,对于那片地方,我需要的只是臣服.”秦风冷冷地道:”那里,是我们的物资倾销地,是我们的原料生产地,是我们通往西方的跳板.服从,便能过上不输于我们大明本土的日子,不服从,那就用刀枪教会他们如何去服从.雷卫去了那里快两年了,手上掌控了多少武装力量?” “回陛下,陆陆续续地,我们往那里派遣了鹰隼约一千人,通过各种名目在那里落地生根的退役老兵五千余人.这些都是立时可用的武装力量,只需要足够的武器装备就行了.另外还有一些本地势力亦被我们彻底收服,作为外围的武装力量还是没有问题的.” “武装他们.”秦风看着小猫道:”最好的甲胄,最锋利的武器,最新的装备,就算是火药武器,也装备给他们.告诉雷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要彻彻底底地压服那些本地人,让他们真真实实地对我们产生无比的恐惧感和无力感.” “明白了陛下.” “陛下,在远离我们本土的海外装备这样一支强大的队伍,会不会有失控的可能?”金景南担心地问道.”而且雷卫此人,说句实话,并没有经受过太多的考验,对于我们大明的忠心还是值得考量的,再者,陛下为了安此人之心,让他的家人也跟着去了那边,这就更没有一个可以协制的办法了.” “首辅多虑了,装备愈好的军队,对后勤的依靠便愈大,没有强大的补给能力,装备越好的部队便更容易陷入到危境当中.再得,我相信像雷卫这样的聪明人,看到了我们给他装备的这些武器之后,对我们大明会更加的死心塌地的.”秦风笑道. “不但如此,还可以震慑到洛一水和陈慈他们.”小猫笑道:”这些年来,在我们的支持之下,洛一水他们的势力是愈发的大了,但这也滋长了他们的野心,一统这片海域的心思是愈来愈明显了.周扬帆曾多次在报告之中提醒我们要注意这个苗头,如果雷卫在那里异军突起,手握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再控制几个岛国,相信洛一水他们也就会死心了,明白与我们作对,我们想要平灭他们的话,当真是易如反掌的.” “那里隔我们太远,又是以后我们进军西方的跳板,直接统治那里,会引起不小的反弹,所以隐身幕后,以当地人治理当地人,是最好的选择,我们要做的,就是让那里的当权者对我们臣服就可以了.”秦风拍拍手道.”这事儿就这样定了,不管那个丹西来没来,我们都做好打一仗的准备.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如果这一次他都不能击败我们,那以后就乖乖地守在家里,等我们的大炮去轰开他们的国门吧.” 1784:敲山震虎 除了田康,其它几位大臣全都告辞离开了.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秦风看着田真,问道.自从田泯之事出了之后,田真一直有些羞于见到自己,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陛下,臣想了又想,给雷卫这样的大的权力,实在是不能让人放心.”田真道:”那可是不小的一块地盘,又会成立一支强悍的军队,这搞不好,就又会是另一个洛一水啊.洛一水和陈慈他们,可不是真正臣服我们大明的.他们想一统马尼拉那片海域,然后扼住我们出海的脖子的这个心思,可就一直没有死过.” “人皆有向上之心,这并不为过吧!我们双方斗智斗力,我们强,他们自然就老实,如果有一天,我们衰落了下来,那别人自立门户,也怪不得别人吧?”秦风笑道. “陛下,在哪里再扶植起另一股不弱于洛一水的势力,臣是赞同的,但雷卫,臣却是绝不放心的,不如调雷卫回来,让臣过去.雷卫此人,能力是有的,让他回来接替臣执掌国内司,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他便只能老老实实地成为陛下麾下马前卒.” 秦风大笑:”田真,你这么跟我说,就不怕我怀疑是想借此出去另立门户吗?特别是田泯刚刚死了.” 田真摇了摇头:”臣毫不怀疑.沙阳五大家,早就与大明结为一体,国荣则荣,国衰而休,臣或者会做错一些事情,但对于大明,对于陛下的忠心,却必然不会为陛下所疑.” 秦风欣慰地点了点头:”你这话说得不错,我的确不会疑你们有二心,但我也不会同意你去那里的,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雷卫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而马尼拉那边现在的局势,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啊,暗流涌动,洛一水他们别有心思,卡努一心想要夺回他的权回,其它各国则想趁着局势将水搅浑,看看能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本来水就够浑了,现在秦厉跑去了西边,又有一股强大的势力要加入进来,水就更浑了.所以啊,想要将那边的局势镇压下来,是要死不少人的.”秦风淡淡地道. 田真脸上微微变色. “雷卫会觉得这真是他名扬天下,免扬我大明的一个绝好的机会,所以啊,他这一次下手一定会极狠厉,你看着吧,用不了多久,那片海域就会被雪染红的.他会用刀枪,把那里所有的反对者的脑袋都砍下来.” “一味用强也不是最好的办法啊!”田真喃喃地道:”那里可是我们最重要的产品销售地,中转站,还是重要的原料生产地,就如同橡胶种植,粗步提炼,现在我们大明对这类物资的需求可是越来越大了.” “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自然是最好的,但现在我怕有些来不及了,所以便需要雷卫这样一把刀.所以啊,雷卫这个位子,你还是别沾得好.那片区域与我们大明纠缠太深,到时候雷卫杀得血流成河,不但会在当地被人所深恶痛绝,即便回到国内,只怕也会有人跟他过不去的.”秦风道:”等火候到了,我再将雷卫调回来,换一个温和一些的人去,该改的一些政策自然就会改,一动一静,一狠一柔,一张一弛,才能相得益彰.正如你先前所说,这样的脏活,我可不会让你去干.” “多谢陛下,是臣想得太肤浅了.”田真站起来躬身道. “沙阳是我的起飞之地,你们这几大家也是最早支持我的人,刘老爷子音容笑貌,至今思之,仍然犹如在耳边啊!”秦风看着田真,微笑道:”我是一个念旧的人,不会过河拆桥的,这一点,你们心中要清楚,这些年来,或者对你们颇有限制,但这也是为了你们好,树大招风的事情,不需要我强调你们也应该明白.田真啊,回头你也该告诉他们,只要沙阳五大家不谋反叛逆,那么荣花富贵将一直与你们相伴.” 田真吓了一跳:”陛下,我们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沙阳人一定会是陛下最坚定的支持者.” “前两天,我的那位亲家还专门进了宫,跟我抱怨了几句,说田泯虽然有错,但怎么也不至于死,还说田泯在大明建国过程之中也是出了大力的,武陵那边也有消息传来,陈家洛虽然没有在公开场合说什么,但私下里也对心腹多有抱怨.你们倒还真是挺团结的.” 田真的背心里嗖嗖地冒出了冷汗,卟嗵一声跪在地上:”陛下,田泯之死,的确是他自己愧疚难当,而且臣也没有跟他们任何一人抱怨过.这是臣自己治家不严之故.” “我知道.刘兴文其实是借着这件事来作文章呢,小武已经十六岁了,刘兴文是想早日让他成亲,这样他才更放心一些.这人啊,比起刘老爷子来差得太远了.你私下里去找他,跟他说,就说我说了,十八岁之前,小武是不会大婚的.这不是我有了什么别的想法,而是为了两个孩子好.” “是,臣记得了.” “至于陈家洛,的确是心中有些怨气的,总觉得自己可以担任更高的位置,但他的能力,指挥一营兵马已是极限了.让他担任更大的职位,不但会害了他,也会害了别人.不过这一层,你就不必与他多言了.” “臣记得了.” 秦风突然笑了起来:”沙阳五大家,现在可谓是富可敌国,钱多了,便可以多做一些其它的事情,像你们在沙阳的那些修路铺桥的事情就做得很不错,其实这样的事情,你们也可以在其它地方做一做嘛,不要让别的人觉得你们是饕餮,只进不出.一个好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田真连连点头. “你去吧!”秦风挥了挥手,”去做事吧,接下来,我们又有的忙了.” “臣告退!”田真只觉得今日当真是够刺激了,陛下说得云淡风轻,但内里隐藏的内容,可就太多太多,值得自己回去好好地品味一番. 皇帝如今愈来愈是喜怒难测了.自家出了田泯这样的事情,陛下根本就没当一回事儿,还说自己下手太狠,田泯罪不至死.但这些在自己看来不是事情的事情,陛下显然却极其看重.看起来,自己以前的一些想法,从根儿上就是错的. 沙阳五大家,沙阳五大家!走在长长的宫道之上,田真突然就明白了过来,陛下这是嫌弃现在还有沙阳五大家这么一说啊!自己这些人有钱,有权,有兵,却还联成一体,荣辱与共,一有事便共进退,显然已经招了陛下的忌了,或者说是招了其它人的忌了. 书房之内,秦风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正在收拾着屋内的乐公公.与大臣们打交道,可比带兵打仗要累多了,特别是要处理某些事情的时候,心就更累了. “乐公,你说田真听懂了我今天话里的意思吗?”秦风突然问道. 乐公公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笑道:”陛下,田真是一个七窍玲珑心的人,比起刘兴文大人那可是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这些话,刘大人或者听不懂,田真是一定听得懂的,如果老奴所料不错,以后竭力打散沙阳五大家联盟的人,非田真莫属.以后或者就要称之为沙阳田氏,沙阳刘氏,沙阳陈氏等等了.” “这样最好.”秦风点了点头.”沙阳五大家联成一气,不管是在政治上,还是在经济上,进则同进,退则同退,已经有人在说他们是大明最大的豪门了,这可与我们大明的国策不符,他们自己拆散,别给人话柄,就是最好的,毕竟是跟着我最早的人,我不希望他们最后下场不好.” “曾大人看着年老体衰,不哼不哈,执掌监察部以来,也没有什么雷厉风行的大动作,但做起事来,当真是润物细无声啊,那些案卷一件件地拿出来的时候,老奴都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乐公公摇头道.”他可与金首辅是完全的两类人呐.” “曾琳是何许人也,在楚国纵横两朝,闵若英明知道他与程务本是一伙儿的,却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那才是真正厉害的人物呐,所以我才不会允许他再呆在东部五郡,而是要将他带回越京城,许以高位.这是一条真正的山中猛虎,而且是不到关键时刻不露獠牙的那一种.”秦风微笑道. “不管他如何厉害,也只能老老实实为陛下做事.”乐公公笑吟吟地道. 喝了几口茶,秦风放下茶碗:”说起来江南之事,我终究还是有些不安啊,现在山雨欲来风满楼,但我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出来.” “陛下是累了,江南不会有什么大乱子的,现在马向南马公一直盯在哪里,杨致杨大将军也悄悄地去了哪里,田统领坐镇,大明数名重臣一齐将目光投诸在哪里,即便有事,也能迅速平定.” “曹辉是在江南,这个是已经确定了的事情,这家伙厉害着呢!”秦风皱着眉头道:”我总觉得他伎不止此,一定还会有些什么别的图谋.” 1785:危局 江南四郡过去曾是楚国的发动机,楚国赋税,三分之一便出自这里,而这里也是明国经略齐国之时重点布局的地步,在楚明交恶之后,这里便也成为了楚国最为凄惨的地方.不过当战事结束,明国全面接管江南四郡之后,他的恢复速度便又冠绝整个楚地.不过两年功夫,江南四郡便已经恢复到了他鼎盛时期的水平. 当然,现在江南四郡又到了一个危险的关口.而说起来,这个关口的始作俑者还是明国自己.当初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垮楚国的经济,明人多年谋划,利用经济杠杆硬生生地把江南四郡的经济变成了一种极为畸形的模式,那就是丝绸,棉纺行业极为发达,大量的丝织厂坊遍布,而海外庞大的市场又让这些产物一直保持着高昂的利润. 在暴利的刺激之下,江南大量的良田被毁而种植上了桑树,绝大部分的百姓都从事着与丝绸有关的行业.这也成了明楚交恶,江南四地的经济被明国一击便毁的原因所在.只消卡死了丝绸的外销之路,整个江南四郡立时便变成了一团死水. 现在明国接手了江南四郡,但十多年来苦心经营成的这个格局,又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便纠正过来了?更何况,现在楚地归明,海上丝绸之路已经被重新打通,丝绸纺品的价格一直稳定在必较高的水平之上,百姓收入重新恢复到鼎盛时期,这个时候,你让老百姓毁桑种粮,只怕老百姓会啐你一脸唾沫星子. 但丝绸外销之路畅通,并不代表着就没有危机.蒸汽机的发明在被应用到纺织行业之中后,危机便开始出现了苗头. 一台蒸汽机可以带去上百台纺机,而这在以前便代表着需要纺织作坊雇佣上百个工人,但现在,只不过需要三五个人便可以解决问题了.对于老板们来说,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楚地在归明之后,工人的薪饷便一直在向大明本土靠齐,人工这一块,成了老板们负担最重的地方,现在一台蒸汽机虽然价格昂贵,但一次投资,他便可以不眠不休地工作无数年.算起总帐来,那自然是大赚特赚了. 当这种机器在青河郡实验成功,天工署正在设厂开始批量生产的时候,来自江南四郡的订单便堆满了蒸汽机厂主管的案头之上. 每一台机器抵达江南四郡,便意味着上百个工人失业.而每一个失业的工人身后,又有着一个需要他养活的家庭. 工坊老板是不需要管这些的,他们按照合同的规定给足了这些失业工人应有的毁约赔偿之后,便正大光明地解雇了这些人.这些人十几年来都从事的是这样一种工作,现在骤然失去了这份工作,自然是茫然不知所措,当他们想去其它的工坊找到过去熟悉的工作的时候,却骇然发现,江南四郡的那些丝绸作坊,缫丝作坊,几乎都在不约而同地解雇人. 失业的人越来越多. 这个乱摊子,当然落在官府的头上. 马向南虽然只是上京郡守,但他还有另外一个头衔,那就是政事堂议政,总督楚地事务.秦风这是要利用马氏在楚地的影响力来尽量地让楚地平稳地过渡,文有马向南,武有杨致,两人都与楚地有着极深的渊源. 对于江南四郡可能面临的问题,明国朝廷其实是有着预判的,所以在蒸汽机开始应用的时候,马向南旋即在江南四郡启动了大规模的基础建设,在江南四郡的投资,便是连楚地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上京郡,也不能与其相比. 但基础建设的投入,终归是不能一蹴而就的事情,但江南四郡的纺织缫丝工人的失业速度,却远远地超过了这些行业所以吸纳的人数. 不安的情绪开始在江南四郡蕴酿.对此,不管是朝廷还是马向南杨致,都是心知肚明,但却又无可奈何.大明皇帝秦风曾很明确地对马向南说过,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而这个过程绝对不会是平静的,流血牺牲,将成为一种必然.对于这样的阵痛,江南必须挺过去. 现在马向南努力推进的事情,就是移民.不管是楚地的东部六郡,还是大明另外一块人烟稀少的地方西地,都缺少大量的丁口,而江南四郡,却又是人烟最为密集的地方. 但这项工作的推进却是举步维艰. 在家事事好,出门样样难.不到真的活不下去的地步,谁愿意背井离乡,离开自己熟悉的家乡山水去到另外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呢? 所以尽管明国朝廷给出了极为优惠的移民条件,像岳开山执掌的涔州,整个地盘有江南四郡加起来那么大,但人口却只有数十万,为了吸引江南四郡的人去哪里落户,岳开山在朝廷开出的条件之上另一个丁工加地一百亩的条件,但响应者仍然寥寥. 江南四郡的骚动,自然瞒不过以明国对手的齐国的监视,对于齐国来说,想尽办法让明国不安宁,那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大明本土愈来愈稳固,西地离他们太远,明国又拿下西地年代日久,他们已经很难再插进手去做些什么事情.不过楚地就不同了.两者原本就是邻国,相互之间纠葛颇深,江南四郡又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如果不利用一把,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如果能煽动江南四郡来上几次暴动,纺织工人起义,对于齐国来说,那就是天大的喜事,可以一举两得.一来让明国国内不宁,内战不断,二来,也是断了明国一个巨大的财源. 齐国人开始不遗余力地插手进来,在有心人的安排,煽动之下,江南四郡的气氛已经愈来愈紧张了.到了临近年关的时候,就算是普通的百姓,也嗅到了不祥的气味. 换在去年的这个时候,街上早就摆满了无数的年货等待着百姓的采购,兜儿里有钱的百姓即便再节俭,也会在过年的时候慷慨解囊,让辛苦了一年的自己痛痛快快地过个好年.每年的这个时候,就是商人的一次大狂欢. 但今年,年关已经愈来愈近了,但街上的货物与往年相比,却是零头也比不上.商人都是敏锐的,这个时候往这个火药桶里送东西,只怕到最后便是灰飞烟灭一场空. 街上的货物不多,但人却不少.不过这些人,却不是来采购年货的,而是无所事事地在街上闲逛着的.他们失去了他们的工作,但生活还要继续,只能在城里来寻找一切打零工的机会,僧多粥少,能得到工作机会的人微乎其微.紧张的气氛之中,商人们都在小心翼翼地收缩,更是加剧了用工机会的大幅度降低. 街上的屋桅之下,墙角边上,到处都蹲着一排排的裹着寒衣瑟缩发抖的等待着工作机会的人.但现实却注定他们绝大部分将失望而回. 盗窃,抢劫等各类犯罪每天都在增加,地方官府疲于奔命,捕快,武装巡捕抓人抓到手软,牢狱里人满为患. 而作为大明首辅的金景南,此时的强硬体显得淋漓尽致,只要是犯事被逮的人,等待他们的只有一个判决,那就是流放.区别只是因为所犯罪行的轻重来决定流放距离的远近而已.最远的,便是流放到岳开山执掌的涔州. 每凑够一百人,便会开启一轮流放之旅.几个月下来,已经超过二千人被判处了流放.马向南对于金景南的强硬虽然颇有微辞,但现在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而且他也清楚,这种所谓的流放其实只是强行移民的一种措施,这些人到了地方之后,都会得到妥善的安排,至少不会在江南四郡慢慢地沦为赤贫而被饿死.再者说了,现在大明的逮捕,审判都已经有了专门的部门负责,而地方官员对他们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很显然,这些部门都得到了上面的授意. 对于马向南和杨致来说,江南四郡的动乱迟早会发生,区别只是暴发的地点在哪里,规模有多大而已.用秦风的话来说,只有经历过了这样的一种阵痛之后,大明才会真正进入到快车道,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秦风在给马向南的信中提到了一个新词,那就是工业革命.马向南并不是很理解,但他大致也明白秦风所说的就是蒸汽机这样的机器将在以后成为改变人们生活的最大的动力所在了.马向南看过由蒸汽机衍生出来的一系列的新式的机器,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只怕当真要如同皇帝所说的那样,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变局了. 而很显然,在这个变局到来的时候,绝不会是平静与和平的. 国安部大量的人员已经秘密抵达,杨致麾下的军队也在以各种名义向着江南四郡靠近,便是驻扎在昆凌郡的周济云所部,也提高了警戒级别,其中江上燕所辖的骑兵部队,更是直接驻扎到了荆湖郡. 江南四郡的形式,便如同这天气一般,阴沉得让人心中发闷. 1786: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江南多金,经济基础极好,而但凡有钱的地方,也是文运极为昌盛的地方.江南读书人之多,在以前是让其它地方瞠目其后的,当然现在因为大明实行的全民教育的政策,大明本土的适龄儿童如果不去上学的话,父母便会受到惩罚.在学堂遍布大明乡镇村庄,历经十余年之后,在识字率之上,江南是比不上了,但如果论起文人墨客来,江南还是遥遥领先. 大明本土人读书,学以致用的目的性极强,在接受了最基本的识字教育之后,便按照自己的需要或者爱好来选择自己接下来学习的科目,像诗词歌赋这些东西,在大明本土并不受人欢迎.因为不像过去华彩的文章和歌赋便能让一个人敲开做官的大门,在大明,想要做官,只有一条路,那就有任事的本领. 所以大明本土的这些读书人,自然是被江南的读书人所看不起的,但偏偏在现实之中,这些自负文采风流的江南读书人却无法匹敌他们口中的这些鄙夫,因为那些人现在正掌握着江南的权力,站在所有人视线的中心. 失意的这些江南读书人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泛舟江湖,游戏山林,写出更多的漂亮的文章和诗词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所谓形式比人强,当发现文采风流在大明治下根本不吃香的时候,江南的读书人要么愤世嫉俗,自叹怀才不遇,要么便是改弦易辙去学习大明推崇的实用之道.说起来每个读书人心中都有一个治国平天下的宏愿,但你要是得不到朝廷的赏识,一介白衣,却也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梧湖之上,几叶扁舟悠然飘汤,船头之上,身披蓑衣的钓客独坐在船头,手执钓杆,犹如雕塑一般,身上早已经落上了一层薄薄的轻雪.对于这样的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美景,当地人倒早已是习已为常了.这样的寒冷季节,一般的正常人要么窝在家里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要么便是为了积攒更多的财富而在辛苦地打拼着,无所事事地在湖上闲钓的也就只有那些自诩风流的文人墨客了. 过去这些人总是最受人欢迎的,大家很是羡慕这些人的特立独行和风采,但现在,却成了大家眼中的异类,江南虽然归于大明不过两年有余,但观念的转变还是极快的.再也没有了美女披着狐裘在湖岸之上痴痴相望,倒是一些匆匆走过的行人看一眼江中,吐一口唾沫,骂一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一群废物.” 如果说江南归于大明治下之后,最失望的便是这样的一群读书人了,他们失去了太多的特权了. 曹辉此刻便是这些颓废家伙中的一个,坐在船头之上,出神贯注地盯着江面上的浮标浮浮沉沉.他来到梧州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自从发现江南四郡的异样之后,他立即就亲自出马,搞乱江南四郡,是他的首要任务.现在楚地其它的地方,在大明的统治之下,已经愈来愈稳固了. 蒸汽机的出现,的确让齐国朝堂上上下下都被惊到了.其巨大的能量和广泛的应用,让包括齐国皇帝在内的人都感到了浓浓的危机.所有人似乎都看到了一个让他们恐怖的未来,如果让明国就这样发展下去,只怕齐明两国的实力对比会出现逆转. 其实就算到了现在,齐国朝堂民间,仍然认为他们在实力之上,是占据着一定的优势的.只要齐国觉得自己国内的问题得到解决,那么两国之间的战争便会必然爆发. 当然,现在还不是时候.长安洛阳事变对于齐国造成的创伤是极深的,盘踞齐国八大家的彻底覆灭,带来的不仅是政治上的危机,更是经济上的风雨飘摇.攘外必先安内,内部不靖,自然不敢随意对外动兵. 而就是齐国上上下下为此惶恐不安的时候,江南四郡的异样的气息立时便被他们捕捉到了,民变,暴乱,这是搞乱一个国家的最佳的途径了.君不见当年的越国轰然倒塌的导火索,便是长阳郡的百姓暴乱.一个看起来强大的帝国,便在他们看不起的泥腿子的反抗之中,轰然倒塌下来. 江南四郡与长阳郡比起来,那可不是一个档次的,不论是人丁还是经济上,江南四郡都要高出数个量级来,如果能在江南四郡重新点起反抗明国的火焰,那么,明国必将为此疲于奔命. 蒸汽机对于生产力的提高有着巨大的能量,但同样的,在短期之内,他对于普通人的伤害也是极其显眼可见的. 曹辉觉得机会千载难逢.楚地归顺明国还不到两年,民间还有无数的同情楚国的人存在,百姓对于楚国的闵氏皇朝的情感依然存在,要是过了这个村,可就真没有这个店了. 曹辉并不奢求能让明国像越国那样倒在农民暴动之上,因为越国和明国没有可比性.但尽可能地给明国制造麻烦,拖慢他们国力的发展,却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他决定亲自来指挥此事,在完成这个目标之余,他还想弄上几台蒸汽机回齐国去,好好地研究一番. 为了弄到蒸汽机,这一年来齐国可谓是机关算尽,但至今一无所获.隐藏在明国朝堂之上的高级鼹鼠到现在还无处下手,而蒸汽机的衍生机器虽然在大明国到处都是,但想要偷走一台,可就难上加难了,这东西太大,不是能随随便便就能弄走的,而每一台出厂的这些机器之上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编号,每一台都在明国的监控之下,根本就不可能通过一些正常的手段将他们弄走. 正常的渠道既然不行,那就只剩下最原始的一条路了,抢. 但即便抢到几台这样的机器,想要弄回去也是一个难上加难的事情,陆路上不用考虑的,所以也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条途径,走海路了. 为此,曹辉不惜动用了齐国的水师.哪怕水师现在正在艰难地重建过程当中.一支水师舰队想要越过层层险阻,抵达江南四郡并展开抢劫行为,其难度不言而喻.现在掌控着大海的可是大明水师,一旦被他们发现,齐国水师唯一的下场便是被全歼一途. 为了达到目标,曹辉可谓是绞尽了脑汁,煞费苦心,终于制定出了一个看起来切实可行的计划,现在看起来,一切似乎都在按照他预想的发展. 水面之上,浮标猛然沉下水去,又飘了上来,曹辉一动不动地盯着浮标,当再次看到浮标一头栽下去之后,他才猛然一抖手腕,一条金色的鲤鱼飞起在了空中,一串串的水花随着鲤鱼的摇头摆尾而洒落下来.吧唧一地怕,鱼儿重重地落在船板之上,曹辉笑着捡起鱼,取下鱼钩,将鱼塞进了鱼篓. “差不多了,过犹不及.”瞅了一眼鱼篓之中的两条鱼,曹辉一笑之下收起了鱼竿,从船舷边拿起了撑竿,慢慢地向着湖边撑来. 湖边,无数的垂柳枝条倒垂下来,枝上没有一星半点的绿意,倒是附着一层白雪,偶尔能见几根细细的冰棱,一两棵倒也没有什么看头,但当沿岸这样的垂柳成百上千棵的时候,这便又成为了当地一景了. 提着鱼篓跳下小船,曹辉看向岸边一直等候着自己的一名老仆,笑道:”晚上可有新鲜菜了,这梧湖冬日里钓上来的鲤鱼,肉汁鲜美,可是一绝.待会儿回去之后,你可得去盯着,万不可用重口味的东西,以黄酒去腥,稍稍腌制一下,上蒸笼蒸上少许时间,再调配一些佐料汁水,轻轻一淋,便成人间绝味.” “公子当真是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奢拦人物,大事将起,公子倒还有闲心钓鱼论庖厨之道.”老仆笑着接过了鱼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该做的我都做了,我能想到的,也都想到了.剩下的事情,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难不成整日里锁着重眉,憔悴难安就是认真办事的模样了吗?”曹辉微笑着.”走吧,回去,看看事情又有了什么进展?” 一主一仆两人一人提着鱼篓,一人扛着钓杆,在薄薄地雪地之上留下了两行淡淡的足印,沿着湖堤慢慢地向前行去. 梧州郡府,年轻的郡守慕容远显得心事重重,哪怕现在正是在陪着自己的岳父吃饭,仍然时不时地有些走神. 慕容远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江南四郡之一梧州的郡守,能如此飞快地窜上,一来得益于他在大明征伐楚国之时亮眼的表现,二来也得益于他雄厚的背景,他的父亲曾经是大明皇帝秦风的亲兵营的统领,现在更是独率五千蛮族骑兵驻扎于横山境内,而他的岳父,则是楚地排名首屈一指的富豪谢氏谢成. 有了这些强大的助力,他升起官来,可谓是一帆风顺,毫无阻力. 啪的一声,年轻的贵妇人谢飞燕用筷子击打在慕容远悬停在一盘清蒸鱼的上方的筷子,有些嗔怪地道:”老爷又走神了.” 慕容远一惊之下,回过神来,看着对面的岳父谢成,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1787:担忧 慕容远成为谢氏的女婿,起初谢氏是极为抗拒的,当初大明的皇后娘娘说得可是要将谢氏女纳为皇妃的,不想最后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皇妃没有当成,谢家女儿还被赐婚给了一个蛮子.对于谢成来说,慕容远的确就是一个蛮子. 但这是皇帝的旨意,再憋屈也要忍着,好在最后闵后兮专门为此派出了瑛姑,跟谢成说明了其中的缘由并致以歉意,皇后都做到这一地步了,谢氏要是再不识好歹,那只怕下场就要不妙了. 不过当女儿嫁过来之后,谢成却又慢慢地欢喜起来,因为随着了解的深入,慕容远的形象在他的心中慢慢地清晰起来,虽然出身蛮族,但慕容远的身上却看不到丝毫的蛮子的粗鄙,反而是温文尔雅颇有君子之风,而且对于皇帝赐婚的妻子谢飞燕异常的敬重,可以说是慕容家现在虽然有婆婆,但却是谢飞燕在当家. 慕容海的老婆,慕容远的老娘,是大字不识得一个的蛮族女人,但在越京城生活多年,对于中原大族,豪门世家却也是了解得不少的,对于谢飞烟这样一个出身世家的儿媳妇满意得不得了,媳妇儿一进门,立即就交出了家里的大权,啥事儿不管只管当她的老太君了.而像谢飞燕这样的女子,从小不但要学习琴棋书画,管家这种事情自然也是要好好学习的,慕容家交到了她的手里,与往日气息自然气象大不同.上上下下打理得一丝不苟,以前慕容远不擅长的一些迎来送往的人情礼节,更是被她做得天衣无缝,慕容远在楚地为官,现在渐渐地被当地官绅以及读书人接受,与这个老婆着实是大有关系的. 女儿自己欢喜,生活又幸福美满,谢成即便心里有再多的怨气,现在也都消散了.再者说了,慕容远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一郡之守,未来前程可期,虽然因为出身蛮族的原因不见得当得上首辅,但未来一个议政,那是稳妥妥的囊中之物.而慕容海现在手握兵权,更是声名赫赫,谢氏有这样一个亲家,也不算是吃亏的事情. 此刻看到慕容远有些走神,谢成放下了筷子,道:”怎么,是碰上什么难事了吗?老夫能不能帮上忙?” 慕容远斟酌了一下,道:”岳父,现在江南四郡的形式很是不好,随时都可能有大事发生,特别是湖州那边,已经可以用山雨欲来风满楼来形容了.” “这事儿,朝廷不是早有定议了吗?现在满朝廷的目光都盯着那里,听说大将军杨致,国安部田康都已经到了那里,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蒸汽机的出现,必然会导致天下的大变革,咱们的皇帝陛下看得很清楚,必然有安排.”谢成笑着摇头道.心想女婿当真还是年轻了一些. 慕容远有些惊讶,”岳父怎么知道杨大将军和田大人到湖州去了?”这两个人的确是在湖州,作为梧州的郡守,慕容远当然是得到了通报的,但谢成一介商人,是怎么打听到这么机密的消息的? 谢成得意地笑了起来:”有些事情,岂是想瞒就瞒得住的,我自然有我的渠道.” 慕容远脸色郑重,低声道:”岳父,这事儿还有其它人知道吗?” “知道的人不多.”谢成道:”也就是那么几个人而已.大家也正是因此看到了朝廷的态度,才敢进行大规模的投资啊,要不然你以为我拿着钱不当数啊,一台蒸汽机多贵啊,我还一口气买了三台运到梧州来准备建厂?” “正想跟岳父说这件事.”慕容远道:”湖州气氛极其紧张,梧州却有些平静得让人感到诡异,小婿心中着实不安.您办厂的事情,还是暂缓,机器也不要先拖到梧州来.” 谢成有些不高兴地道:”怎么啦?你这是嫌弃我来这里办厂给你的名声抹黑么?机器早就再梧州这里运了,厂子的事情我也早跟这里的人谈妥了,可没有借你半点名声,也没有打你的旗号办事.” 慕容远苦笑一声:”岳父不要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是说,现在的梧州并不安全,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还是缓一段时间更好.” “这事儿缓不了.”谢成虎着脸道:”你不是没有看过蒸汽纺机的威力,对于商人来说,时间,就等于是金钱,谢氏如果不抓紧,就会失去市场,而一旦失去了市场的份额,想要再抢回来,不知要费多少心力金钱?” 看到翁婿两人的气氛紧张了起来,谢飞燕站了起来,替二人的杯子里斟上酒,小声道:”好了好了,老爷,父亲这不也是为你着想吗?大明的官员要有政绩,不但看地方平安,更看重地方上的经济发展,梧州以前的丝纺行业本来就比不上其它三郡,经济实力也是最弱的一个,现在我们谢家愿意来这里投钱,本地人都欢喜不尽呢,把事业做大了,也是老爷的政绩不是?” 转过头来,看着父亲,又道:”父亲,您也真是的,老爷让您缓一缓,那就缓一缓呗,钱哪里是挣得完的,再说了,凭着老爷家的关系和我们谢氏的生意网,想要占领市场份额哪有那么难呢?” “行了行了,我知道.”谢成哼了一声,”慕容啊,你不要以为我是一个商人就不知道你们的事儿,江南四郡之事啊,齐国人也插了手,但不管是齐国还是大明自己,目光都落在了湖州之上,那里才是较量的主战场呢!梧州,人家还看不上呢!还有三天,机器也就运到了梧州了,就按你所说的,机器先放在仓库里秘而不宣吧.等湖州那边结果出来再说.” “多谢岳父体谅!”慕容远大喜道:”到时候我派人去替岳父守着这些机器,保管万无一失.” “我们谢家还缺这几个人?”谢成不屑地道:”不是我在你面前夸口,咱家的护卫可比你这郡守府的人扎实多了.” 慕容远苦笑. “父亲,这话您在老爷面前说说也就可以了,在别处可千万不敢乱说.”谢飞燕警告道. “你当你爹我傻啊,这不是在女婿跟前吗?”谢成哈哈一笑.”这次从上京城过来,给你们带了些礼物,里头有给亲家母专门寻摸的一些,燕儿回头不要忘记了.” “知道了!”谢飞燕笑吟吟地道. 郡守府慕容一家是其乐融融,享受着天伦之乐,而在梧河边上一个风景雅丽的庄园里,刚刚钓鱼归来的曹辉,却是一口鲜血喷将出来,面前洁白的地板之上顿时血迹斑斑,令人触目惊心. “大人,您没事吧?”几个人都是惊呼了起来. 曹辉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几页薄薄的信纸被他捏成了一团,紧紧地攥在了掌心之中,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之中,丝丝的疼痛,让曹辉从巨大的悲痛和愤怒之中慢慢地清醒了过来. 盘龙山大败,五六百精锐一去不返,两位宗师级高手兰永传和文耀武葬身深山之中,连他的左膀右臂之一的贾方舟也没能回去,对于齐军来说,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惨败.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人有些骇然的发现,他们的统领大人的眼睛,已经变成了通红. “生还者有几个?” “统领,生还者只有四个人.我们将他们分开,细细地审问了,综合他们四人的口供,这显然是一次明人有意识地策划出来的陷阱.”来人低低地道. “急了,我们都急了.”曹辉重重地一拳砸在身边的桌上,坚实的桌子顿时四分五裂.”这件事情,为什么没有及时地向我报告?” “当时时间比较紧急,再者统领这里也到了关键时刻,所以朝廷的意思是不益让统领您分心.” “混帐啊!”曹辉呻吟道:”都到了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争权夺利.贾方舟你个混蛋,当真是死不足惜啊.” 屋内几人都默不作声. 过了很久,曹辉才慢慢地恢复了平静,”仔细说一说,里头提到的一件能发出雷鸣般的武器是什么?正是因为这个东西,才导致了我们围攻明军失败的是吗?” “是!”来人道.”明军撤走之后,我们仔细勘察了盘龙寨,坚实的大门四分五裂,是被巨力撕裂的,而据生还者讲述,就是一声如同巨雷般的响声之后,明军就同洞开的大门杀了进来.后来在与围攻他们的我军交手的时候,他们也是投掷出了这种东西,每一次都是伴随着烟雾,火光炸响,方圆丈余方园之内,几乎生还者.如果不是因为有这样的武器的存在,他们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 “又一样新武器吗?”曹辉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这一次又是什么?” “我们正在查.但到现在为止,一点儿线索也没有.这种武器,根本还没有配备到明军的军队当中,应当是明国齐王随身侍卫的东西.可能是因为不好制造太过珍贵,所以不能大批量地制造.” “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被研究了出来,接下来的第二步,就是降低成本可以大规模地配装.想尽一切办法,找到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曹辉厉声道. 1788:精妙的策划 屋内一片寂静,良久,曹辉沉重的喘息之声这才缓缓地平静了下来. “皇上和朝廷现在是什么意思?”他缓缓地问道. “朝廷上的主流意见就是要尽早地与明国开战,不然时间持续下去的话,我们恐怕会输给对方.有可靠的消息称,明人已经蒸汽机技术运用在了战舰之上,他们的战舰已经不再需要人力和风力来推动,而是使用蒸汽动力.”来人道. 曹辉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再使用人力,就意味着明人在战舰之上可以配备更多的战兵,而蒸汽动力,将会使他们无视风力的影响,无休无止的蒸汽动力,将会使仍然使用人力驱动的齐国战舰没有了任何的用武之地. 换而言之,齐国这些年来,拼尽全力,舍弃了不少东西换来的舰队,在大海之上,仍然不会是明人的对手. “陛下的意思呢?” “陛下还有些犹豫.据田首辅说,陛下也在有些两难,站在一个军事将领的立场之上,这场仗自然是越早开战越好,但站在皇帝的角度之上,现在却并不是最好的时候,国内的经济虽然总体上在好转,但在某些地方又出现了反复和不稳定,而且八大家的余孽仍然没有完全平复,当初那些逃进深山大泽的他们,从来没有停止过造反作乱的心思,扑灭他们,也需要时间.更重要的是,陛下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所以朝议之上,至今还没有得出最后的结论.” 陛下再等待什么,曹辉身自然知道,他在等待着秦厉的消息,等待着那极西之地的无数战舰自海上扑过来,这样,就能牵制住明军占据绝对优势的海上力量.只怕到了那个时候,才是陛下需希望的开战时机. 只是秦厉能完成任务吗?他能带来那极西之地如狼似虎的舰队吗? 一切都是未知数. “你回去吧,告诉首辅,现在陛下是不会开战的.”曹辉道:”现在也不是最佳的开战时机,一旦开战,我们的千里海疆立时就会成为明军肆意进击的战场,我们不可能处处设防,处处设防的后果,就只能是处处被击溃.你们能想象,当我们的大军在与明军决战的时候,后院里却到处起火的景象吗?当我们连后方都不能稳固的时候,前线将士又如何能安心作战呢?难道让他们一边与明军拼死作战,一边还得担心家乡的父母妻儿吗?” “是,末将明白了.”来人点点头道:”首辅还让我告诉您,一切要小心,哪怕是看起来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也要当心会不会接下来一脚踩进陷阱里去.盘龙山之战就是例证.” 曹辉阴沉着脸道:”让首辅放心,我不是贾方舟.” “是,统领.” “明军水师的活动情况都调查清楚了吗?” “入冬之后,明军水师舰队的活动频率大幅度降低,成建制出海的行动已经难以看到,现在第二舰队驻扎在葫芦岛,第一舰队驻扎在宝清,第四舰队驻扎在泉州,这三支舰队都进入了修整阶段,但让人奇怪的是,原本一直在我们海疆游戈的第三舰队,这一段时间也突然消失了,后来才查明,他们已经到了宝清,而第一舰队已经启航向葫芦岛驶去了.”来人脸上露出了笑容:”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他们的确走了,统领,这也算是天助我们吧,我们的水师出港,再无阻碍了.” “盯紧明军水师的动向,小心盘龙山的事件重演.”曹辉叮嘱道. “统领放心,在几个港口停靠着的明军水师我们都有专人盯着,只要他们一出港,我们就能知道,葫芦岛虽然无法监视,但我们在附近海域也潜藏了一些快船,一旦发现他们的踪迹,便能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回来.” “行了,那你回去吧,告诉首辅和陛下,我会成功归来的.”曹辉道. “是,统领,末将告辞!” 来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了曹辉和那位老仆. “不要紧吧?”老仆关心地看了一眼曹辉. “心情激荡,一口血喷出来,郁气反而也随之而去了,不碍事.”曹辉摇了摇头,看向另一边的一个中年人,”事情办得如何了?” “一切都顺利,三台蒸汽机,如今正沿河而下,最新的消息是已经到了湘州两河口了.预计三天之后,便可以抵达梧州.”中年人道. “中间会不会出什么岔子?”现在即便是曹辉,也有些患得患失了. “不会.”中年人肯定地道:”这三台蒸汽机的主人是楚地第一豪门谢氏的.谢氏的女婿就是梧州的郡守慕容远,而慕容远的父亲则是秦风过去的亲兵营统领慕容海,都是大明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一路之上,各地关卡都是一路轻松放行.” “这就好,这就好!”曹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为了弄到一台蒸汽机,曹辉可谓是煞费了苦心,当年策反的眼前这位中年人,梧州丝绸商家徐福,现在终于派上了巨大的用场.徐福的丝绸作坊并不大,以他的家底,想要购买蒸汽机,显然是力有未逮,而且现在蒸汽机是最热门的东西,想要购买的人都需要排队等候,即便他凑够了钱,真要买到只怕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而这个时候,曹辉适时出现了.他的策划可谓是毫无破绽.慕容远到了梧州任郡守,而谢氏自然不会放过这样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谢成肯定想进入梧州丝绸行业,但丝绸行业又是一个很排外的行业,谢氏虽然生意很多,但以前却是以上京为据点,对丝绸恰恰没有涉及,徐福的邀请,让谢成看到了契机. 以谢氏的财力,只要打开缺口进入到了这个行当,便极有可能成为搅动这个市场的一方大鳄.事情就这样顺顺利利地谈了下来.徐福与谢氏成立了一个联合工坊,虽然还是挂着徐福的名字,但最大的股东却成了谢氏. 双方达成合约之后,谢氏立即便开始了购买蒸汽机的事宜,谢氏能量惊人,三台蒸汽机纯粹是插队走后门买的,而为他们说项的,却是大明的皇后闵若兮. 在谢氏女儿的事情之上,闵若兮自觉亏欠了谢氏,这样一点小事,不过是顺口而为之.既然求到了自己门前,闵若兮也就顺手办了.天工署的蒸汽机厂坊接到了皇后的命令,当然不会有半点拖延,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出货给了谢氏.至于本来该拿到这几台蒸汽机的商家,不好意思,便只能再等一等了. 现在,蒸汽机已经在前往梧州的路途之上,这件谋划,十成里已经成了九成,当然,剩下的那一成,则是最为关键的所在了. 能不能将这三台蒸汤机从梧州顺利地带走?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蒸汽机可是一个大家伙,想要把他弄走,唯一的可能就是走海路了.为此,曹辉不得不动用水师力量. 这本来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在明军水师面前,齐国水师就像一个还没有长全的孩子,完全不禁打,怎样能才让水师顺利抵达梧州是曹辉一直头痛的事情. 不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似乎老天爷也在帮助他,就在这个关键点上,大明在海上游戈的水师,突然缩了回去.这就等于给齐国的水师大开了方便之门. 此时的曹辉自然不知道,明国水师突然回港,却是因为秦风的目光放到了有可能到来的极西之地那个猛虎王朝的丹西国王身上,第一舰队全舰改装,需要去葫芦岛水师基地.这样宝清就成了一个空港,第三舰队撤回是为了加强宝清的防卫力量,作为大明最为重要的商务港口,大明并不想宝清出事.因为齐国舰队的主力战舰虽然被封在港内,不会轻易冒险出港,但齐人的快船,半潜船这样一些小舰,却是经常出海的.而齐人也一直在利用这些小舰在历练自己的水兵.这些小舰可就不好防备了,他们有时候成群结队,有时候却是孤霍零的一个,大明可不想让齐军的这些小舰莫名其妙地渗透进了宝清这样重要的港口. 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话,齐军只需要一艘船,一把火,便足以让大明蒙受重大的损失. “不过统领,有一件事情还是很麻烦的.”徐福道:”谢氏很看重这三台蒸汽机,随船护送这三台机器的都是谢氏眷养的江湖高手,进了梧州,作为谢氏的女婿,恐怕慕容远也会派兵看守.想要控制这艘货船并开到目的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个你不必要操心.”曹辉道:”你只需要准备好一名好的船老大和水手就好了,那些人和兵,我们来解决.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与那谢成好好地沟通,确保这艘船顺利地抵达梧州.” “是.”徐福点了点头. “你也不用担心自己的未来,这件事办成之后,你和你的家人这一次一起跟我们去齐国,我们大齐,不会亏待了给予我们巨大帮助的人.”曹辉许诺道. “多谢统领!”徐福大喜,他其实一直就担心这一件事,齐国人办完事拍拍屁股一走,自己却被留了下来,事后明人追查,只怕最终会查到自己的身上,那时候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1789:秘行 茫茫的大海之上,一支小小的舰队孤独地在海上前行着。 这是由一艘三层主力战舰和数艘辅助战船以及两艘半潜船组成的小舰队,这些战船,如果停在港口里的时候,看起来倒也一个个的像是庞然大物,但行驶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上时,立时就显得渺小无比了。 樊新站在高耸的指挥台上,双手按着船舷,目光有些忧郁地瞅着远处层层泛起的带着白沫的浪花,海风是如此的凛冽,便连海鸟也看不到几只,以往出海能看到的那些大鱼伴船而行的景象,更是一点也瞅不见。 天上的云层很低,整个天空如同一口倒扣的大锅一般,让他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儿来。 这一趟的征程,在樊新看来,就是一趟九死一生之旅。便连水师统领宁则枫也并不看好这一次的行动,只配给了自己这样几艘战舰,这明摆着就是自己这一趟即便回不去他也不会太心疼的节奏啊。 这让樊新有些心塞。 就这点兵力,要是在海上碰到了明军水师,自己除了跳到海里去喂鱼虾,似乎并没有其它的什么好出路。樊新清楚,自己可是上了明军水师黑名单的人物,如果说宁则枫是明军水师第一痛恨的人物,那么毫无疑问,自己是排在第二个的。 明军第一艘主力战舰被击沉,就是自己的杰作。这在大齐,当然是赫赫战功,但在明国方向,自然便是刻骨的仇恨了。这一次自己孤身出击,而且是深入到大明内海,要是被明军发现,樊新不觉得对方有放过自己的道理。 唯一的安慰就是大海这么大,对方不见得就能发现自己,以前对方的战舰在大齐的海域之内乱窜,自己不也是能找到机会见缝插针吗?也许明人灯下黑。他自己安慰自己道,他们肯定想不到自己带这一点兵力就敢深入明国海疆。 樊新接到的命令是去明国梧州接一批人回齐国。要不是宁则枫拿出来的是皇帝的圣旨,樊新简直要以为这是宁则枫要找个机会让他去送死。但既然是皇帝谕旨,只怕这里面就大有文章了,要不然就是几个人的话,走陆路有大把的机会到齐国,有什么必要派出一支舰队来干冒奇险呢? 对于齐国水师来说,哪怕就是这样一支小小的舰队,那也是宝贵的,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不是?相对于强大的明国水师,齐国的每一艘战舰,每一个水兵,都是宝贵的。 回头扫视着自己的这支舰队,除开水兵之外,还有一千五百名陆战队成员随自己一齐前往,这也是樊新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接人而已,接到了人就跑啊,带上陆战队干嘛,要去陆上干一票吗?这没有道理啊。 樊新想不通,想不透,最后只能归结于自己级别不够,很多的秘密,恐怕只有自己到了地头才能完全清楚明白。至于现在,那就闷着头一路往前走吧,但愿漫天神佛保佑自己不要遇上明军水师。 齐国水师正在一天天的强大,对于这一点,樊新是最清楚的,得益于朝廷和皇帝的大力支持,如今的齐国水师终于凑齐了一支舰队所需要的所有所有战舰,十五艘主力战舰加上更多的辅助舰只,虽然不足以与明国正面对抗,但却足以牵制住明军的大部分水师。现在与明人作决战自然是不现实的,但海上作战,比起陆地作战更加的复杂,有时候,倒也并不能以战舰的多寡来说话。 现在的齐国水师,已经有了对明国的一些重要的港口,海边城市发起一次致命的攻击了,这就迫使明国人不得不在这些地方驻扎舰队保护。这也使得齐国海疆这一年来受到的明国水师陆战队的骚扰大幅度地减少。 仿照明国水师,齐国水师同样建立起了水师陆战队,有时候在樊新看来,双方的水师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不但编制一样,连武器也差相仿佛。 自从齐国在冶铁炼钢的技艺之上获得突破之后,明国的霹雳火,新型投石机,弩机等武器,终于可以大规模地仿制了,而所有的战舰之上,也是第一批装上这些新式武器的。比起明人或者有不足,但相比于过去,实在是进步太多了。 樊新不指望能在正面对决之中干过明军,一想起明军那几艘五层战舰庞大的身躯,樊新就觉得心里发冷。 这是一场不对称战争,齐国需要做到的是区域阻隔,而不是海上决战,决战的最终双方还是两国的陆军。 寒风吹在脸上,如同一把把小刀子在割着,樊新默默地裹紧了披风,转头向着舱里走去。舰队仍在默默地前行,驶向着所有人未卜的前路。 湖州的气氛已经愈发的紧张了起来。 不仅仅是州城,便连下下的县府之中,也有不少人在向着这里赶来,而不知什么缘故,官府居然没有做出任何的阻止措施,任由这些危险的人流向着州城流动。 湖州丝纺有一个标志性的大户,那便是涂氏纺织。涂氏原本就是楚地的丝绸大家,现任大明户部尚书的耿精明还是商人的时候,跑到江南来,第一个找上的便是涂氏,两人联手一度控制了丝绸的产销,那个时候是涂氏最为风光的时候,丝绸产业链上的所有价格,涂氏几乎可以一言而决。后来耿精明被大明皇帝征召,结束了手头上所有的生意,其中与涂氏合作的股份,便全都卖给了涂氏。 有着这样一层关系,在楚地归了大明之后,涂氏家主涂长明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大明丝绸联合会的会长。 涂氏纺织,是第一个订购蒸汽机和新式织机的厂坊。也是第一个大规模裁撤纺织工人,缫丝工人的厂坊。 而现在,第一个受到围攻的自然也是涂氏纺织。 所有的新工厂坊,都建在州城之外,一来是因为新式纺厂虽然在大量地裁撤人手,但事实上,厂子的规模却在大幅度地扩大,二来,蒸汽机所需要烧的煤炭会产生大量的烟雾,灰尘,会发出巨大的噪间,这些都决定了他们不适合再建在州城之内了。 江南四郡虽然繁华,但城池与北方的大城比起来,的确是有些狭**仄。而新任的郡守们也从越京城的经营之中得到了极大的启发,城池之内,当然要建成商业区,消费区,住宅区啊。越京城的改造,光是卖地,便得到了偌大的资产,更重要的是,后来城内的房屋,土地价格翻着跟头地往上涨,为越京城的经济做出了重大贡献。 越京居,大不易,已经成了明国人共同的想法。 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面前,大明治下的那些州城,立时便有样学样,开始了同样的操作。 不过这对于现在的涂长明却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他的厂子距离州城的距离稍微远了一些,而现在,在他的厂子大门之前,已经围满了黑压压的纺织工人。 “反了反了!”涂长明在厂子里愤怒地转着圈圈。外面转来的要工作,要吃饭的呐喊之声一阵阵地冲击着他的脑海。 “你们要吃饭,关我屁事啊!”他跳着脚大骂道:“老子愿意要人就要,不愿意要就不要,还能强逼着老子雇佣你们啊?” 身边的一位老掌柜却是脸色有些悲戚:“家主,这里头有许多人,几代都为咱们涂家做工呢,现在一下子都没有了工作,吃饭都成了问题。” 涂长平愤怒地回头瞅着掌柜:“那我就该养着他们?我是不是给了他们足够的解约金?我甚至给予了他们更多的补偿?” 老掌柜无言地低下了头,从合约的角度上来看,涂长平的确没有一丝一毫可以指责的地方,但从现实角度上来看,那些人也的确是陷入到了困境当中。 门外的吼叫之声更加地大了起来,其间更有数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凌空飞了进来,险些砸到了涂长平的身上。 “去给官府报信的人现在也不知到了没有?我们的警卫呢?”涂长平问道。 “家主,现在外面太乱了,也不知道咱们的人,能不能跑到城里去,听说现在城里也乱得很,到处都是这样一些纺工,下面的府县也有很多的人窜了过来了。至于咱们厂子里的警卫,家主,我以为只怕指望不上。”老掌柜压低了声音道。 “嗯?” “家主,这些人都是本乡本土的,外头的那些人,说不定就有他们的亲戚朋友在里头,怎么能指望他们呢?” 听了这话,涂长平心神顿时有些乱了。 大门咣当咣当地被撞响,涂长平终于有些慌了。 “家主,还是暂避一下锋芒得很好。”老掌柜牵着涂长平的手道:“家主快跟我来。” 两个人的身影刚刚消失,伴随着轰隆的一声巨响,厚实的大门被硬生生地撞得倒塌了下来。无数的壮实汉子蜂涌而入。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工作!”冲进来的汉子们聚集在院子里,大声地吼叫道:“我们要见东家。” 在一片激愤当中,一些人影悄悄地脱离了大部队,潜入到了厂子里的其它地方。 不久之后,火头从厂子里冒了出来。 1790:暴乱 一名捕快跌跌撞撞地穿过了院子,冲向了府衙大堂. “起火了起火了.”被高高的门槛一绊,顿时一个狗吃屎跌进了大堂之内,在光滑的石板之上滑出去极远,抬起头来时,恰好看见郡守大人那张铁青的脸. “哪里起火了?”湖州郡守顾诵恨不得一脚将这个丢人现眼的捕快重新踢回到院子里去,但在大将军杨致和国安部尚书田康的面前,终于还是强行忍下了这个冲动,怒问道. “城外的涂氏纺厂,起火了,冲天大火,浓烟站在城墙之上都能看到,涂氏纺厂怕是完了.”捕快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 “大将军,田尚书,涂氏是江南纺织的龙头,现在一朝毁于暴民,对于江南纺织,打击极大啊,是不是该出手了!”顾诵看着两位朝廷大员,有些艰难地道. “一个厂坊,毁了也就毁了,涂氏这些年不知积攒了多少家业,这点损失,他担得起.”杨致没有说话,坐在哪里专心致志地用一块丝绸在擦着他的那把小剑,而那把沉重的黑色大剑,此刻就横放在桌子之上,说话的人是田康,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着争. “重头戏在城内呢!”田康冷笑道:”烧一个厂子算什么,,齐国人是想裹协着这些糊涂的纺织工人杀官毁城,然后再将被逼上绝路的家伙带着攻城掠地,重现当年越国莫洛的故事呢!” “田尚书,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些纺工就再无生理了啊,他们只不过是被人蒙骗,无端就犯下了这样的杀头大罪,实在是有些可惜了.”顾诵看了一眼田康,心道如果不是你田尚书一定要弄这一出钓鱼执法,自己又怎么会睁睁睁地看着这些人一步一步地走上绝路? “不等着,如何将那些藏在水面之下的家伙钓出来?”田康冷笑着道:”不能斩草除根的话,以后必然又会再起波澜.齐国的奸细,探子,对大明心怀不满想要作战的前楚人,这一次田某要将他们连根拔起,一劳永逸.顾郡守,这也是金首辅的意思.” 顾诵苦笑,金首辅只怕还有另外一层意思.蒸汽机的大量应用于纺织行业,使得江南大量的人失业,失去了谋生的本事,首辅金景南一直想大规模地向西部涔州这些地方移民,但生在江南之地的人,谁会愿意去传说之中的苦寒之地西地涔州?既然软得不行,朝廷就想来硬得了.这一次下来,也不知会有多少江南四郡的人会被强行遣送到涔州去屯田开荒? 这是**裸地行先诱人犯罪,然后再抓住重惩,在顾诵这样一位读书人的心中,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但作为地方大员,他没有办法解决现在面临的难题,大量失业的纺织工人堆集在他的辖下,便是一个个绝大的隐患,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为便会爆发,他担不起这个责任,也就只能任由田康将一个偌大的圈套布置了下来. 三位大员枯坐大堂之内,两人稳如泰山,一人如坐针毡. 半个时辰之后,先前的那名捕快再一次飞快地冲了进来,这一次学了一个乖,终于是没有再被门槛绊倒,不过脸色看起来却是苍白的,进门之后竟然连行礼也忘记了,大声道:”不好了,不好了,城外的暴民已经在向州城内涌来,东城门被城内的一些暴民抢夺,守卫城门的一队士兵死死不明,现在暴民正在向州府冲来.” “死人了啊?”田康抬起头来,狞笑着道. 杨致将小剑拿到眼前,细细地端详着,不紧不慢地道:”应当不止一路人吧?” “是是是,还有一队往武库方向去了,另一队向着粮库方向去了.”捕快语速奇快,”好多人,黑压压的,每一路怕不有成千上万的人.” 顾诵脸色大变:”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这有什么奇怪的.”田康淡然道:”其中一部分是被挑唆起来的纺织工人,一部分人是想趁着混乱发财的地痞流氓,另外一些吗,倒有可能是被裹协起来身不由己的.” “这些人岂不是太冤枉了?” “冤枉?”田康不屑地道:”如果他们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家中,会出这样的事吗?既然出现在暴民的队伍之中,那就不是冤枉.顾大人,江南的人太多了,需要清理一番,至于罪行轻重,你也不必担心,大理寺会秉公审判的,而监察部会盯着大理寺,所以你不用担心会冤枉一个好人,但我们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杨致站了起来,看着田康道:”是你去武库,还是我去?” 田康一笑:”我去武库吧,大将军是宗师,在这里护着顾大人更安全一些,我们也不知道齐人的探探之中到底有多少高手?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他们是一定要杀顾大人而后快的,顾大人不死,这些人怎么才能裹协那些暴民走上那条不归路呢?” 顾诵看着轻松的两人,脸色铁青.江南经过这一劫,也不知要死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将在事后破家,多少人妻离子散,会有多少人伦惨剧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看着顾诵愤怒的脸庞,田康在走过他的身边轻轻地道:”顾大人,一个强大帝国的崛起,必然会有很多人会被牺牲,为了这个目标,如果有一天需要牺牲田某的时候,田某绝对会欣然引颈就戮.” 顾诵嘴唇哆嗦道:”这会伤了天子之仁的.” “不会.”田康笑了笑:”天子将政事完全交付给了政事堂,将来真有事,那也是政事堂担责,田某是直接责任人.到了那时候,只需要将首辅和田某交出来,自然便可以平息楚地之人的怒火.” 顾诵目瞪口呆地看着田康欣欣然地走出了大堂,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晌,才转头看向杨致. 杨致摇了摇头,”我私信跟陛下交流过这件事情,陛下只回给我一句话,工业化革命是大明强大的必由之路.” “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懂,但我会猜.陛下的意思大概就是在说,在大明变得无可匹敌之前,这是必须要付出的牺牲.顾大人,不要多想了,两军对垒,千军万马战死在沙场的时候,不也是为了这个目标吗?” “那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为什么不一样?同是为了一个目标,都是送命.”杨致手指弹动,指间的那柄小剑顷刻之间消失不见,又反身提起了桌上的黑剑,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快到了.” 他走到了大门前,看到府衙里的兵丁已经严阵以待,院墙,门楼,箭楼里布满了弓手,而在大堂的院子里,一排排的兵丁手执长矛大刀,已经排成了密集的队形. 顾诵急走几步,牵着杨致的衣袖:”大将军,少死人,哪怕是将来把他们都发配到涔州,终究还是活着的.” 杨致微笑着点了点头:”当然,我们的目的,也不是杀人.” 通往武库的道路之上,大概有两千余人,这些人中,相当一部分人都是有着明确的目的,想要做大事,没有武器可不行,如果能抢占武库,内里库存的大批武器,足以武装起上万人,有了家伙,才能真正达到他们的目标. 与冲往郡守府,粮库的人有老有少不一样,往武库跑得的人,大多都是青壮汉子.被煽动起来的纺织工人,其中有很多人直到此时还抱着要找官府老爷们讨个说法或者是想趁乱去粮库抢些粮食而浑身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的行为,已经构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造反了.而去武库的这些人,除了别有用心的,就是一些不安分的家伙了. 大明拿下楚地的时间并不长,不满大明,心怀故国的人其实并不少,而其中,更有一些地痞流氓,平素在官府的压制之下,只敢做些小打小闹的事情,今天一看机会来了,自然就想趁此大干一番. 武库的大门已经清晰可见,大门前宽敞的空间里,没有看到有军队在守护,倒是几个看门的士兵转身风一般地跑进了围墙之内,砰地一声,关上了院子的大门. “冲进去,冲进去.”疯狂的人群之中有人振臂大呼,一两千人嗷嗷叫着冲向了院墙,其中更有数人直接飞身跃起,如同大鸟一般,高高地跃过了院墙,落向了院子内,人在半空之中,已是抽出了随身携带的武器. 田康冷冷地站在武库大门高高的门槛之上,在他的身前,是密密麻麻的全副武装的士卒,一面百竖起起来的半人高的盾牌缝隙之间,露出了弩机黑洞洞的发射口,在弩机的身后,一名名身经百战的老兵站得稳如泰山,手中长枪斜斜指向前,开成了一片密密麻麻的枪林. 十几个鸟人从空中落了下来,身在空中,他们已经看到了院中的情形,惊叫声中,却是无法改变自己的身形重新飞回到院墙之外去. 他们揣着一颗绝望的心情落到了院子里,不等他们有第二个动作,密密麻麻的弩箭已经攒射了出去. 可惜这十几人都是江湖之上数得上名号的人物,在如此密集的弩箭之下,连一丁点儿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便被射成了刺猬. 在他们倒下的瞬间,围墙摇晃了起来,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围墙整个的被推倒了,刚倒在地上的先行者完全掩埋了起来. 1791:降者不杀 弥漫的烟雾之中,传来了军官尖锐的口哨之声。第一排的盾牌兵提起盾牌,与身后的枪林齐齐向前踏上一步,盾牌落地,发出重重的声音,伴随着士兵们的齐声怒喝之声。 “杀!”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但内里包含着的肃然和杀气,顷刻之间便在武库内外弥漫,这一瞬间,这里仿佛化身为了铁血战场。 烟雾之中有人影在向前冲来,弩机毫不犹豫地开始了扫射,哒哒的弩机声伴随着沉重的人体坠地之声,怒吼声,哀嚎声,惨叫声,乱成一团。 唯一不变的只有那些不同如山的明军士兵,脸上毫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影影绰绰的景象。这些人都是杨致悄没声地调来的百战老兵,分散进入到湖州郡城,然后悄悄集结,就地使用武库之中的武器装备。 湖州本来就是一个商业重城,外来流动人口极多,再加上这些日子乱成一团,即便是齐国的谍探也完全没有发现,杨致已经在城内偷偷地藏起了一支军队,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四郡周围的那些集结的军队之上,殊不知,那些军队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给他们看罢了,解决问题的,只是这些已经在城内的军队了。 烟尘散尽,冲进来的人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惊呼之声此起彼伏。 冲在最前面的,此刻已经全都倒在了地上,身上插满了弩箭,鲜血正在冰冷的地面之上如同一条条红色的蚯蚓蜿蜒曲折地扭动,渐渐地汇合在一起,成了一条红色的大蛇扭动着,漫过稍高一些的地方,然后在低洼处汇集成一汪汪小小的血泊。 前方的暴民骇然止步,而紧跟在后面的却还不清楚状况,仍然在喝骂着向前涌动,推动着前方的人前行。 那一排排倒在地上的死尸就如同一条明显的分界线,明军虽然没有发声,却似乎在清晰地告诉着他们,这里有一条无形的界线,过线者死。 前面的暴民拼命地躬起了身子,一条腿屈了起来抵御着来自后面的压力,一边大声哀嚎道:“军队,军队,快跑啊!” 后面的暴民终于发现事情不对了,有机警一些的,拔腿便欲向方逃命而去。真正的齐国谍探和那些意图反明的人,事发之后都是最为积极的冲在前方的那一批,现在,却是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即便有三五个混在人群中专门来煽动百姓情绪的谍子,此时也一个个地低下了头,恨不得所有的人都不认识他们。 很明显,明军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后面的那些本来想跟着打秋风,发混乱财的地痞流氓们此刻跑得比谁都快,只可惜,这不是平常的街头斗殴争抢地盘,打不过还可以跑,今天他们对抗的是一个国家的暴力机器。田康嘴角噙着冷笑,抬起一只手,像赶蚊子一样挥了挥。屋脊之上,立刻便出现了一排弓手,弯弓搭箭,凄厉的箭啸之声划破长空,转身奔逃在最前面的几个暴民身形向前一冲,紧跟着便栽倒在地上,背心里,一枚羽箭的尾部正在风中颤颤巍巍地晃动着。 “降者不杀!”田康低沉的声音在场中响起。 “降者不杀!”上千名士卒的齐声呐喊,让所有暴民为之失色。他们何曾见过一支军队真正的杀气和威风呢! 被鼓噪而起的热血和勇气来得快,消散得也是极速,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底板的时候,这些人才突然明白自己在干什么?造反,两个字在他们的脑子中萦绕,不管是在那个朝代,沾上了这样两个字的人,只有两条路,要么成功改朝换代,要么身死族灭暴尸荒野。 勇气消散得干干净净之后,便只剩下了无边的恐惧,在明军士兵的怒吼之下,一团又一团六神无主的暴民们抱着头蹲了下来。 当然也还有强悍的,当九成九的人抱着头蹲下来之后,这些倔强地仍然站着准备寻摸机会的人便显得无比碍眼了,田康正眼都没有瞅他们一下,弹了弹手指头,弩箭再一次地呼啸着从那些蹲着的人脑袋之上掠过去,将那些仍然站着的人砍麻杆一样的射倒在地上。 蹲着的人这一回干脆都趴在了地上。 一名明军军官越众而出,向前行了几大步,厉声道:“所有人,趴在地上,四肢摊开,违令者,杀!” 与此同时,湖州郡府所在,一出几乎相同的戏码也正在上演,不过与武库这边略略有些不同的是,聚集在这里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甚至还有不少的娃娃,透过大门看到这副景象的顾诵的嘴唇又哆嗦起来,“不能放箭,不能放箭啊!杀不得,这是杀不得的。” 杨致微笑着看了他一眼,“只要他们不冲击府衙,自然不会放箭。但如果他们潮水一样不管不顾地冲过来,那便也顾不得了。所有人听着,齐声大吼,冲击府衙者,杀无赫!” 府衙内外,不论官员还是士卒,都使尽了浑身的力气吼了起来,便连顾诵,也扯着嗓子大声吼着,他相信杨致所说的话,这些人要是真敢冲击府衙的话,杨致这位沙场百战老将只怕眼睛都不眨地便下令开杀。 这院子里的绝大部分兵丁,全都是杨致调进来的老兵,而隶属于他顾诵的只不过是一些捕快和一些武装巡捕而已。这些人在这些老兵面前,啥都不算。 饱含着杀气,或者还带着些许哀求意味的喊声,似乎真的是起了作用,外面鼓噪的人群竟然渐渐的安静了下来,这让顾诵的心情稍许平复了一些。 “大将军,您看,都是陛下的子民啊,还是听话的。”顾诵擦着冷汗,低声道。 “不见得,心怀叵测之徒总是少不了的。”杨致笑答道。 杨致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我们要见府君,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工作。我们要和府君说话。” 听了这话,顾诵抬腿便向外面走:“肯商量便是好事,我去好好地劝说他们。” 杨致挑了挑眉毛,不作声地跟了上去。背在身后的手,不引人注目地作了几个手势。 站在府衙前高高的台阶之上,顾诵看着街面之上黑压压的人群和一张张脸庞,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好好地安抚一下这些不安的百姓的时候,密集的人群之中,突然传来了啉啉的弩箭射击的声音。 从三个方向上,十数枚弩箭几乎是不分先后地射向了顾诵,人群瞬间大乱起来。 顾诵一个文官,压根儿就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而他身边的杨致,却在第一时间抬起手来,将顾诵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白光缭绕之间,薄如蝉翼的小剑闪电般地绕身盘旋飞舞,来袭的弩箭纷纷被凌空斩断。 斩断来袭弩箭之后,杨致脚尖半旋,恰好转过身来面对着院内,两名本来站在门边的捕快恰在此时提刀向着顾诵斩来。刀光如惊鸿,速度似闪电,这两个捕快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的能力,分明就是江湖之上的武道高手。 杨致轻笑一声,踏前一步,两手探入刀光之中,卡卡两声响,两柄刀顿时被他生生捏断,毫不停留,双手行云流水一般地一拍,两柄断刀顿时没入两个刺客的琵琶骨中,紧跟着修长的手在两人身上轻飘飘的一拍,两个人霎那之间七窍流血地软倒在地上。 “宗师!”两名刺客软倒在地上,绝望地叫喊了起来。“杨致!” 杨致哈哈大笑,“做刺客,第一要做到的便是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杀气,你们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当真蹩脚得很。” 大笑声中飞起两脚将两名刺客踢进了院子中,早有士兵飞身而出将两人牢牢地按住捆缚起来,其实这个时候,这两人已经被杨致废去了全身修为,比起普通人犹为不如了,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瞬间被四马攒蹄地牢牢地捆了起来。 再次转身的杨致,面对的已经是十几个从人群之中疾扑而来的刺客,冷哼了一声,杨致屈指弹动,一个个飞来的身影便如遭雷击,从半空之中卟嗵卟嗵地坠了下来。 院外密密麻麻的百姓此刻已经完全惊呆了。从院内涌出来的,从墙上跳出来一排排的士兵手执利刃,一步步地逼近着他们,而他们,却是在下意识地向后退着。 事情的发展显然与他们预想的不一样。从那些刺客跳出来开始行动的时候,整个事情便完全不同了。 惊魂未定的顾诵此刻却又突然回过魂来了,竟然身手敏捷地从杨致身后几个跳跃便到了前方,挥舞着双手大吼道:“乡亲们,这是齐国人的阴谋,你们不要上当。现在听我的,都蹲下来,蹲下来。” 举许是顾诵身上那一袭郡守的大红袍服给了那些百姓们一点点的信任感,终于,在一些人抱着头蹲下来之后,越来越多的人抱头蹲了下来。 杨致玩味地看着顾诵,这读书人,有时候看起来胆子也真是大得可以,其实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杨致亦不能确定,人群之中到底还有没有隐藏的刺客。 1792:于平地处有惊雷 夜深寒重,北风呼呼地吹着,簌簌落下的雪籽被风裹协着打在屋顶上,窗户上,城墙之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声.白天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城墙,此时有些地方又已经积上了一层薄薄的雪籽.慕容远站在城楼之上,凝视着一片漆黑的梧州郡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往日的这个时候,梧州可真是热闹的时候,站在城楼之上,可以看见华彩的灯光遍布全城,通透的灯光之下,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以及那些夜市,酒楼,茶馆袅袅上升的烟气. 慕容远最喜欢看的就是这样的烟火气.因为这代表着他治下的子民生活富足,安乐.但随着蒸汽机的出现,这一切似乎都因为这台机器而改变了. 梧州的情况,虽然没有湖州那么严重,但情况也不容乐观,战后两年来,梧州第一次宣布了宵禁,入夜之后,任何没有通行令牌而敢于在街上行走的人,都会被巡逻的捕快,武装巡捕以及军队抓走. 活泛的梧州城,一下子便死了.站在城楼之上,能看到的几处有灯火的地方,除了官衙,军营,就是学堂了. 身后传来重重的脚步之声,慕容远回头,便看见天武营的营将韩华锋正大步向着他走来. “郡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韩华锋问道. “睡不着,想着湖州那边传来的消息,便有些心有余悸.”慕容远叹了一口气:”到现在为止,我们湖州也已经逮捕了近一千人了,郡府大牢都已经人满为患了.说句实话,看着那些人的模样,我心实在不忍.” 韩华锋一笑,读书人说蛮夷入中华则中华之,这话的确说得毒,说到了点子上.慕容远本是蛮族,但进了学,读了书,这心肠倒也是变软了,与他以往所见的那些蛮人大不同,其实现在慕容远的行为举止,如果不熟悉他的人,也完全无法将他与蛮族联系起来了. “树挪死,人挪活,这些人看不清大势啊.大势所趋之下,但凡挡在前面的,都会被碾得粉身碎骨.梧州这里,也已经郡守心软,看看湖州,这一阵子过后,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隐患将不复存在.”韩华锋道. “故土难离,此心可鉴.”慕容远摇头道:”当年我们下山之时,我还小,但却仍然记得母亲哭得跟个泪人儿一样.可谓是一步三回头啊.前途莫测,谁不恐惧?” “如不下山,郡守可有今日之风光?身居高位,娶得娇妻?”韩华锋大笑道. “当时那里想得到以后,那个时候啊,也不是被逼得没法子吗?”慕容远也笑了起来,”也就是想起了当年我家的光景,我这才支持首辅的政策,就是看着那些人的模样,不免突然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梧州这边的人,还算是安分的,不像是湖州那边大动干戈,所以啊,最终也不会流放得太远,以后回来的机会也会更多,不过他们去了新地方,以后不见得还愿意回来呢!”韩华锋微笑着,”那些地方可不会把这些流放过去的人当真当做犯人来看管,除了不允许他们偷偷往回跑以外.” “但愿吧!”慕容远点了点头:”就像我现在,回到过去的老家,也就是看看风景,渡渡假,缅怀缅怀祖宗,真让我一直呆在山里,那是一点儿也不习惯了.现在看起来很残酷,但我们希望未来是美好的,就如你说的那样,树挪死,人挪活.” “或者到了那个时候,这些离去的人会感谢郡守呢!” “这就不想了.”慕容远摇头道:”我这任梧州郡守啊,注定是要被梧州人骂祖宗八辈的,郡府里都逮了这么多人,再加上下面各县抓起来的,怕不有上万人了.这些人将来必然要被逼着离开家乡,或者有的一家一家的也要跟着搬离.”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无愧于心罢了.”韩华锋叹道.”百姓们或者骂个我们几十年,但历史会给我们一个正确的评价.等到那些记得我们的人都死没了,后人只能从史书之上读到我们的时候,那就全是好评了.” 慕容远大笑:”你倒心大,还想进史书.” “就算史书没可能,那郡志,县志里,总会提及我们的名字罢?”韩华锋笑了起来,”我的心真不大,能在这些里面留下名子,也就心满意足了.郡守,你是读书有成的人,我们这也勉强算是青史留名吧.” “算的,算的.”慕容远开心地笑了起来. 两人正自笑得开心,风雪之中突然传来了急骤的马蹄之声自城外传来,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敛去了笑容,脸上露出了郑重之色. 雪夜奔马,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带来的从来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疾步走到城垛之旁,看向城下. 一骑自远方而来,蓦然从黑夜之中钻了出来,出现在城墙之上的灯光照射范围之内.不等城上守卫的士兵发问,城下马上骑士已经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一块令牌,大声道:”国安部驻阳泉县校尉刘建,有紧急军情求见慕容郡守,韩将军.” “开门,让他进来.”慕容远瞅了一眼,喊话的那个自称是刘建的国安官员,他却是认识的.”刘校尉,我是慕容远,出了什么事了?” 吊桥轰然落下,城门刚刚打开了一条可供战马挤进来的缝隙,刘建已是打马奔了进来,翻身上马,沿着阶梯直奔上城,与向下的慕容远,韩锋相逢于半道之上. “慕容郡守,韩将军,阳泉暴民作乱,海上海盗登陆,两相勾结,阳城已被破,现在阳泉县令集结了最后的士兵死守内城,阳泉岌岌可危,请郡守,将军速速发兵相救.”刘建急促地道. 慕容远与韩华锋眼中都是露出震惊之色,原本以为梧州会较为平静地渡过这一次危机,但没有想到,该来的终究还是避不过.什么海盗?海上的海盗,现在分为两种,一种是大明的海盗,去齐国那边到处肆虐,另一个就是齐国的海盗了. 不过一向是大明的海盗为所欲为,还从来没有听说过齐国的海盗公然登陆大明海疆的. “齐国人的机会抓得倒真是准.”韩华锋黑着脸孔道,大明的舰队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尽数撤离了齐国海域,齐国人倒真是会见缝插针,立即就溜了出来,反过来侵袭大明的海疆线了.”刘校尉,海盗有多少兵马?” “黄昏之时,城内暴民突然发难,应当是有齐国谍子潜服其中,城内一下子便乱了套,留守在哪里的五百士兵忙着镇压暴民,被分散了开来,而此时海盗突然出现,应当是以半潜船趁着风雪偷偷地溜了进来,在城内暴民的接应之下,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城,事起仓促,我们只来得及将士兵集结了起来守卫内城,外城,实在是顾不住了.攻进城内的海盗,大约有一千人左右.” “当真是找死.”韩华锋愤怒地吐了一口唾沫,”五百兵丁守卫内城,应当不会被这些海盗攻破,但外城,只怕要遭殃了,慕容郡守,只怕你要准备善后事宜了,我这就带兵去救援,纵然救不得阳泉外城的百姓,也要将那些海盗留下来.” “此去阳泉百余里,韩将军要当心那些齐国海盗半路伏击.”慕容远叮嘱道. “我带一千人去,只不过这样一来,城内就只剩下一千军队了.”韩华锋有些担心,”郡城内有近十万人口,如今正是糜乱之时,郡守倒是要多多费心.” “城内你便放心吧,有一千军队,再加上捕快,武装巡捕,维持秩序已经足够了,你快去快回,最多三天也就回来了,我这里准备好救济物资,明天便开始出发,等你击败海盗,平息了那里的暴乱,我们的救济物资也就到了.”慕容远道. “那就这样.”韩华锋抱了抱拳,小跑着离城而去,刘建冲着慕容远抱了抱拳,也匆匆地追着韩华锋而去. “终究是消停不得啊!”慕容远一个人在城墙之上发了一会儿了呆,听着城内军号之声骤起,看着一队队的士兵迅速地集结,离开了郡城,这才大步流星地走向府衙. 他不担心韩华锋不能击败那些海盗,所谓海盗,根要就没有攻城掠地的心思,无非就是骚扰,杀伤,抢掠,然后便逃之夭夭.他只担心韩华锋不能留下这些海盗,要是让他们尝到了甜头,以后只怕就会没完没了了. 就在韩华锋急急带着军队赶路,慕容远在府衙之中紧急召见合府官员商议如何赈灾,救济,善后的时候,在郡城之外的河道码头之上,一个人影犹如鬼魅一般地掠到了停在那里的一条商船之上. 这条商船正是从泉州转运了三台蒸汽机的谢氏船只,抵达梧州之后,因为气氛日渐紧张,慕容远不想这个时候这些机器出现在梧州人面前,因而这艘蒙着厚厚毡布的商船便一直停在了港口里,由谢氏的私家护卫守护着. 而此刻,站在船头的,正是一直跟着曹辉的那个老仆. 此人姓蒋,名通.他有着另外一个身份,齐国首辅田汾的贴身护卫,一位宗师级的高手. 1793:果然出事 忙碌了一夜的慕容远,直到天色放亮之时,才因陋就简地趴在桌子上准备小憩片刻,正自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间,大厅之外却传来了忙乱的脚步声和气急改坏的喊叫声,听声音,竟然是自己的老丈人谢成。 一惊之下,慕容远睡意全消,一挺身坐了起来,正好看见谢成撩着袍子飞奔进来。谢成是谢氏家主,平素是最为注重仪容态势的一个人,此刻却是毫无形象可言,脸孔有些扭曲,满面涨红,靴子发出喀吱喀吱的声音明显是进了水,整个裤子的下半截,几乎全是湿的。 慕容远的心立刻沉了下去,能让自己的老丈人变成这个模样,一定是出了大事。而这一次谢成到梧州来,只为一件事,那就是蒸汽纺织厂的事情。 蒸汽机出事了!几乎是一瞬间,慕容远便得出了这个结论。 “姑爷,不好了!”谢成几乎是冲到了慕容远的大案之前,上半身探出,面容狰狞地大喊道。 “是不是蒸汽机那边出事了?”慕容远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扫了一眼跟在谢成身后涌进来的府衙官员。 “不见了,不见了啊!”谢成有些语无伦次。 “什么不见了?” “机器,连船一齐都不见了。”谢成终于喘匀了气。 微微地眯了一下眼睛,自己当初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出现了。机器和船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不见,他们只可能是被人偷走,或者说抢走了。 “船上的人呢?您不是守在船上的都是谢氏家中的好手吗?”慕容远一边从大案之后走了出来,一边质问道。 “一个八级高手,带着两个六级好手还有一些护卫,可谁知,他们都不见了。”谢成道。 “走,去码头。”慕容远大步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捕房,武装巡捕马上跟我走,另外立即通知国安局去码头,那是一艘船,不是一个玩具,他们跑不了多远。” 当慕容远走出府衙大门的时候,外面已经备好了马匹,捕快和武装巡捕也已经集结就位了。也不多话,慕容远翻身上马便向梧州河道码头疾驰而去。 梧州的河道码头与江南四郡其它的那些码头基本一样,都是一州所在最为繁华之地,大量的丝绸纺织品从这里走出去,大批的粮食和日用物资从这里运进来,所以这里的码头极大,寻常时节,码头上一般都停靠着数十艘商船,进进出出之间,似乎永远也不会减少。 一旦这样的河道码头出现了萧条,那基本上就代表着本地的经济出现了大问题了。当慕容远出现在河道码头的时候,却发现国安局已经比自己早到了一步,整个码头已经被戒严了,身着黑色制服的国安局人员遍布在码头之上。 “郡守。”看到慕容远出现,站在码头边上的国安局肖魁大步走了过来。 “肖将军,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慕容远问道。 “得到消息之后我们就迅速赶到了这里,封锁了现场,现在我们的人正在搜寻现场,不管是谁干的,总是会留下蛛丝马迹的,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想要一点痕迹都不留下来,那是不可能的。”肖魁道。 “我现在最想知道那三台机器在哪里?”慕容远有些烦燥地道,“肖将军也知道,齐国人给觊觎蒸汽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件事情,只怕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当然是他们干得。”肖魁点了点头,看向慕容远身后的谢成:“是谢家主吧?” “肖将军,在下正是谢成。”谢成不敢在肖魁面前托大,抱拳道。 “听说谢家主买来这批机器是准备与本地丝绸商人徐福共建一个纺织厂?”肖魁问道。 “是,建成之后,会成为江南四郡最大的一个纺织厂。”谢成道。 “我已经派人去请徐福了,等他来了之后,还要请谢家主与徐福一起跟我回去一趟,有些事情需要向二位核实。”肖魁道。 谢成有些不满,这是将自己当成犯人了吗?不过没等他说话,一边的慕容远已是道:“这是应该的。滋事体大,万万疏忽不得。” 肖魁笑着冲谢成一拱手,“要有劳谢家主了。”谢成终究是慕容远的老丈人,又与皇后娘娘那边有联系,肖魁倒也不会真将谢成就当成一般人来盘问了。当下便看似随意地问起谢成这一起生意前前后后的一些细枝末节。 正说着话,远处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中间夹杂着国安局人员的高呼,“找到了,找到了。” 三人同时抬头,看向那里,然后急步向着码头一角一大堆堆放着货物的地方走去。 厚厚的毡布被揭开了,一个个的麻袋中间,垒放着的十数具尸体,鲜血早就已经凝固,看着那些面目狰狞的尸体,谢成肚内立时便是一阵上下翻涌,险些便吐了出来。 慕容远和肖魁二人却是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国安人员将尸体一具具地搬了出来,在码头之上排成一排,这二人,一个是出生入死惯了的,另一个在大明征服楚国的过程之中开始为官善后,见过的死尸比这更为凄惶的数不胜数,根本就毫不为之所动。 蹲下身子,慕容远伸手按了按一具死尸,面色凝重地看着一边做着同样动作的肖魁:“死的时间,最迟也是昨夜午时左右。” “一击毙命。”肖魁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周立华,楚地颇有名声的八级武道好手,一柄快刀驰名江湖,竟然连反应的时间都滑,连刀都没有拔出来就被人杀了。杀他之人,最起码也是一位九级巅峰好手,或者是一位宗师。”说到宗师两个字,肖魁的声音有些发涩。 两人站了起来,看向正在盘问这些货物主人的国安人员,那人正一迭声地叫着屈,自己的货物好好地堆在这里,谁知道天下也会掉下横祸来呢。 慕容远默默地走到河边,低头看着浪花轻轻地拍击着石堤,半晌才道:“肖将军,昨天半夜就出手了,只怕现在快到锁江关了。” 他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海盗出现在我们梧州,攻击阳泉,不是无缘无故的,他们要走锁江关,出江入海,海盗攻击阳泉,只不过是一个障眼法而已。” “锁江关一夫挡关,那里有数百士兵守卫,对方想要拿下,不是容易的事情。”肖魁道。 “别忘了,他们可能有一位宗师,而且那些上岸的海盗,只怕真正攻击的目标就是锁江关,而不是什么阳泉。”说完这句话,慕容远转头就走。 “来人,通知邓远平,全军集结,随我去锁江关。” “慕容郡守,我也去。”肖魁知道事情紧急,急步跟上,“国安局稍有五十名鹰隼在这里,可堪一战。” “好!”慕容远也不多话,两人翻身上马,向回疾驰而去。相对于码头上的事情,显然是截住那艘正在往锁江关而去的装着蒸汽机的船更为重要。 半个时辰之后,五十名黑衣鹰隼,一千名留守在郡城的天武营士兵已是尽数集结到位。而出乎肖魁意料之外的是,从郡府里走出来的慕容远居然全身披挂,在他身后,还跟着二十名同样带甲持刀的武士,其中几个肖魁也是认识的,都是跟随慕容远的家仆。 “这些人是父亲给我的。”慕容远低声说了一句:“都是沙场悍将。” “这就好。”肖魁倒是喜出望外,慕容海给儿子的贴身保镖,战斗力怎么会差?对上齐军他倒不怕,他担心的是齐军的队伍之中如果是真有一名宗师的话,那就麻烦了。有了这些人,再配上军队,便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看着慕容远准备策马离去,谢成倒是有些急了,一把挽住慕容远的马缰:“慕容,你是一个文官,这种事情,交给邓远平将军和肖魁将军足矣。” 慕容远一抖马缰,摆脱了谢成的手,“岳父,您别忘了慕容远的出身,上马提刀作战,这些年来慕容远也可从来没有丢下,慕容身为一地郡守,出了这么大的纰露,怎敢不身先士卒?” 看着慕容远一众人纵马齐驰而去的身影,谢成狠狠地一跺脚,转身看着自己身后的一众护卫,怒道:“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追上去保护姑爷?姑爷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拿你们是问。” 一群人发出轰然应诺之声,紧跟着马蹄声响,又一批人翻身上马,疾驰着追着慕容远等人而去。 河道之上,一艘商船正迎风而行,虽然是逆风,但却是顺流,速度倒也不慢,而且明国宝清船厂制作的这种商船,本身就采用的是战舰的动力系统,需要人力不多,但速度却是极快。船头之上,徐福与蒋通两人并肩而立,都是神彩飞扬。 “蒋大师,锁江关真没有问题吗?”徐福问道。 “放心吧徐老板,等我们抵达的时候,锁江关必然已经是一道坦途了,过了锁江关,一入大海,便再无虞了。你啊,就等着去大齐享福吧。” 1794:岸边蹄声 锁江关,顾名思议,就是要将河道锁住的意思。这里是原大楚费尽力气打造的一道关卡,目的倒不是为了军事上的用途,而是用来收税。原本的河道之中,布满了人工设置的各种障碍,除了鱼可以游过去,即便是小舢板行走其上,也要冒着沉船的风险,因为这些障碍,这里的水流便显得很是诡异,一个个的湍流,漩涡密布其间,让人望而生畏。想要从这里通过,就必须拐上一个弯,通过一条人工修建的河道。 锁江关,便在这条人工河道之上,横跨河道的关口,彻底锁死了任何想要私自出关偷税漏税的那些人的想法。整座关卡原本都是用石料建成的,这样的工程在原楚国来说,的的确确也是一个极大的工程了,他建成之后,也的确对于楚国当时的税收事业起到了极大的贡献。 当然,在前楚,特别是到了后期,很多事情也都变了样,关口再好,终究也是由人来掌控的,只要拿下了守关的人,什么事情也就好办了。 到了大明时代,锁江关终于又恢复了他本来应用的作用,仍然是监控偷税漏税,只是不再收税罢了,经过这里的船只,只消出示缴税的证明,便可以通行无阻。 与前楚不同,现在对于锁江关在军事上的作用,反而得到了放大。驻扎在这里的是武装巡捕,虽然不是正规的野战部队,但人数却是足足有一个哨,装备也比一般的武装巡捕要好得多。哨卡之上,更是装备了霹雳火,弩机等一应重物器。 在锁江关值守的,除了大明税务司的官员之外,便是梧州的武装巡捕的一个哨五百人的士兵了。这五百人除了守卫锁江关,平时还担负着巡守河堤的任务,以防有人在锁江关的两边搞些猫腻来绕过锁江关从而达到走私的目的。 高亚光从来没有想到过,锁江关居然会遭到大规模地围攻。 整个江南四郡现在都处在一个微妙的局势当中,梧州虽然不像湖州那样矛盾尖锐,但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式,稍有政治敏感度的人都能嗅出来。 但高亚光不觉得自己这里会有什么危险,直到他看到一群暴民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 起初的他并没有将这儿当成一回事儿,只是派出了一队五十人的士兵前去阻拦并告诫他们不要靠近锁江关。 但当这五十名武装巡捕被那些暴民干净利落地包围并杀死之后,在关卡之上目睹了这一切的高亚光就知道情况不对了。 这哪里是什么暴民,这根本就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 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夺取锁江关。 高亚光牙齿咬得崩崩作响,因为他的一个决策,五十名兄弟死得毫无价值,但作为一名从正规野战军退下来的振武校尉,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并在第一时间作出了判断。 这些人是齐**队,这从他们的现在展现出来的阵形,杀死自己兄弟时无意识地爆发出来的呐喊的口音,都已经明确无误地得到了证实。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但这却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高亚光不需要知道这件事情为什么发生,他只是知道,这些人想要夺取自己的锁江关,他也不知道对方这样做的目的,他只需要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让对方得逞。 涌来的那些齐**队只怕有千余人之多,如果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军队的话,那么自己的麾下就绝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 现在自己带的可不是当初在野战军的那些兄弟,他们只是武装巡捕,年龄偏大,有家有口,其中有战争经验的不过百余人而已。这里毕竟不是大明本土,在大明本土之上,一个村子里呐喊一声,说不定就能涌出上百个铁血战士。 “把所有的弩机全都搬到这里来.”高亚光站在关口,大吼道,可惜的是霹雳火全都固定在关口之上,瞄准的也都是河道,要是能用霹雳火,他守住关卡的信心便要足一些. 武装巡捕们一部分在高亚光的指挥之下,慌乱地站上自己的岗位,另一批则忙乱地搬着弩机,其中几个手脚发软,扛着弩箭箱子竟然一头摔倒在地上,弩箭跌落满地,看得高亚光恼火之极却又发作不得. 看着黑压压的敌人扑了上来,高亚光抢过一台弩机,一把竖起弩头,”来吧来吧,来送死吧!” 哒哒的弩箭之声猛然响起,下头冲过来的齐军顿时便有十数人中箭.后面的人不等中箭的要栽倒,竟然将这些人举了起来当作盾牌挡在身前,仍然在迅速地靠近,看到这一幕,高亚光心中更是一凉. 不但是悍卒,竟然还是死士,只是他们要抢自己的锁江关干什么呢? “准备战斗!”当他看到一支支的飞抓从那些齐军的手中飞出来,抓住城墙的时候,高亚光顾不得再想其它了,厉声地吼叫了起来. 普通的士兵不会配备这样后武器,高亚华只在大明军队的水师陆战队和那支身着黑衣的神秘的鹰隼身上看到过,一想起那两支部队的骁勇,他的背脊便有些发凉. 丢掉弩机,一把抄起身边的砍刀,一跃而起,砍断了一根飞抓. “战斗兄弟们!”在他身边一排排的士兵涌上来,挥刀用力地跺着飞抓. 高亚光在斩断第二根飞抓的时候,抬眼看了一眼郡城方向,如果郡城方面的援军不能及时赶到的话,那么,锁将关必然陷落,但问题是,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郡城收到消息,再集结兵马赶来,天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战斗兄弟们,郡城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高亚光奋力地将一个已经落在城头的齐军砍翻,声嘶力竭地给士兵们打着气. 高亚华其实没有抱什么希望,他只是作为一名战士单纯地想抵抗更多的时间而已.但实际上,此刻慕容远一行人正在快马加鞭地奔向锁江关. 有战马的加起来还不到二百人,基本上所有的骑兵都被韩华锋给带走了,一路狂奔的途中,慕容远已经想清楚了所有的事情,所谓的阳泉暴乱,只不过是齐国人的障眼法,为的就是将驻守在郡城的韩华锋的主力部队吸引到百余里外的阳泉去.在阳泉的必然只是一小股的所谓海盗,而他们的真正主力,必然是在锁江关. 拿下锁将关,装着蒸汽机的商船才能从哪里通过,进入大海,他们的战舰,此刻一定就等在海面之上. “快一点,再快一点!”慕容远用力地鞭打着平时视若珍宝的战马,那是他父亲为他亲自挑远的一匹好马,平时他就将其当成兄弟一般.此刻挨了打,一边委屈地嘶鸣着,一边更加用力地向前飞奔而行. 而在他们的身后,步兵们则只能靠着两条腿奔跑了. 江面之上,商船在寒风之中顶风顺流而下.蒋通与徐福谈笑风生. “徐掌柜啊,此刻明军的主力,只怕正在阳泉一带瞪大眼睛找寻着所谓的海盗呢,哈哈哈,等他们回过神来,我们已经通过了锁江关,海阔凭鱼游,天高任鸟飞了.” “曹统领真是神机妙算,将明人玩弄于鼓掌之上.”徐福由衷地道.”如此大的一件事,就这样轻轻巧巧地就完成了,事后想必明人国安部的那个田康,肯定会气得吐血.” “现在我们说起来简单,但真要说起来,这可是一盘大棋呢,你看着曹统领谈笑风生之间运筹帷幄,却不知背后我们付出了多少艰辛?田康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好对付的?” “没看出来他有什么本事.”徐福不屑地道. 蒋通笑道:”那你可真是小看田康了,曹统领费尽了心机,将这一次的行动与挑动江南纺工的暴暴编织在了一起,把田康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湖州这些地方,这才有了我们今天的轻松,这里我们是大获全胜了,但在湖州,我们必然会面临着一个惨败的局面,付出的代价,是你远远想象不到的.” 徐福怔了半晌才道:”这几台机器就这么重要?” “当然有这么重要,只要能得到他,便算折损成千上万的精锐,我们也是在所不惜.”蒋通冷酷地道:”更何况,湖州之乱,就算全面失败,我们也不算是一无所得,至少那里会变得一片稀乱,明人在哪里也会失去民心,经济受到重创之后想要恢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如果用人命就能换到这些的话,那我们齐国人是不惮于用人命来换的.” 徐福默然不语.心中却不禁暗暗地为自己以后的日子有些担忧了.摊上了这样冷酷的上司,有朝一日他将自己也送进这样的境地,那该如何是好?只可惜,现在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回头之路,留在明国的话,只会是死路一条. 蒋通瞥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这个世界之上,除了极少数的一些人,绝大部分都是被人支配的命运,即便是身为宗师的他,也不能例外,又何论一个小小的徐福呢.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盯着船头泛起的白色的浪花,只到岸边急促的马蹄声将两人从沉思之中惊醒了过来. 蒋通霍然站了起来,远处的河堤之上,数百匹战马拉成一条直线,正在向着锁江关方向狂奔. “我们离锁江关还有多远?”他转头,厉声问同样震惊不已的徐福. “蒋大师,只怕他们会在我们前面到.”徐福胆战心惊地回答道. 岸堤边,慕容远也看到了那一艘孤独前行的商船,但此时,他却也是鞭长莫及,不过只要自己及时赶到锁江关,牢牢地守住了那里,就什么关系也没有了. 人可以走,但东西得留下来. 1795:意外频出 因为有着锁江关的存在,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集镇,昔日这条繁华的河道船来船往,因为要在这里进行税务检查以及还要查看货物数与税单上的数额是否一致,所以船只便不可避免地会被滞留下来。所以在这个小小的湾区内,仍然汇集了不少的客栈酒楼。 这几个月,江南气氛紧张,船只数量大大减少,但在泊位之上,仍然有十数艘商船停靠在哪里准备迎检过关。 战斗爆发得如此突然和毫无预兆,这些商船在第一时间都是惊呆了,他们的想法,当然是要马上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暴民作乱,那可是不分轻红皂白地会毁灭一切的。不过这些商船的老板或者主事人,此刻却并不在船上,这些人都是有钱的主儿,自然不会在寒冷的夜里守在船上吹北风,而是带着银子便去了岸上的客栈酒楼,哪里不但有温暖的房屋,更有醇酒美女,江南瘦马,那可是闻名天下的。 守在船上的,自然都是那些苦哈哈的船工以及担负着守卫之责的护卫们。 李俊武便是其中的一个。退役之后,在军队之中呆久了他的,一时之间怎么也适应不了在家老老实实耕田种地的日子,在娶了媳妇生了娃之后,便再也熬不下去了,穿上盔甲,提起大刀,便找了一个镖行的护卫工作,重新开始了游走天下的勾当。 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大概跟战场是无缘了,最多也就是和那些打家劫舍的盗匪以及痞子混混们抖抖狠了。但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在这里居然又再一次地目睹了一场真正的战斗。 起初他与高亚光一样以为这些人只不过是江南的那些纺织工人而已。对于这些人,说句老实话,李俊武心中还是颇为同情的,毕竟是没有了饭碗,是个人也要蹦哒几下是不是?而且他也不认为这些乌合之众的暴民能是武装巡捕们的对手,所以还饶有兴致地抱着膝盖坐在船头之上想看看这些武装巡捕到底还有几分能耐。 武装巡捕以前是地方郡兵,隶属于军方,但后来朝廷改制,大幅裁减地方军队,剩下的便改成了武装巡捕,隶属权也改归了刑部。如果是在大明本土,李俊武并不怀疑这些人的战斗力,因为构成武装巡捕的绝大部分人都是从野战军里退役下去的,他的好几个好友便在里面,但在这楚地吗,就说不准了。 不过这热闹并没有看多久,当第一支五十人的武装巡捕在想要劝阻这些暴民靠近锁江关却连个泡沫都没有翻起来便被吞没的时候,他一下子便跳了起来。 那不是暴民,那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他的心脏狂跳起来,难不成是驻扎在江南的军队造反了么?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子里没有盘桓多久便被他打消了。双方对锁江关的激烈争斗让他分辩出了这些人究竟是谁? 明军和齐军在作战之上的风格和手法,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作为一个老兵,他当然能分辩得出来。 他看向甲板之上原本和他一起看热闹的护卫们,从这些人的眼中,他看到了同样的意思,下一刻,他们一齐钻进了船舱,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人人顶盔带甲,手里提着自己最趁手的武器。 这些盔甲上都伤痕累累,但唯的手里的武器却都是打磨得明光锃亮。 李俊武带着船上的十几个护卫,从一艘船上跳到另一艘船上,迅速地向着江堤靠近,而在这个过程之中,他们的队伍越来越庞大,到上了岸之后,已经聚集了一百余人。 他们都是这附近商船上的护卫,也都是来自大明本土的退役士兵。 “我叫李俊武,退役之前是致果校尉,有没有比我军衔更高的?”李俊武大声喊道。 队伍之中没有人应声。 “好,那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头儿了。”李俊武举起大刀,“什长出列,伍长出列,整顿队伍,进攻锋矢阵。现在开始计数。” 十个数字还没有数完这百余人便已经完成了队形的整合。 没有丝毫的犹豫,李俊武高高举起了手里的大刀,厉声下达了命令:“大明士兵,进攻!” 百余名士兵一声呐喊,迈着整齐的步伐,从后面一路杀向了齐军的尾部。这些人退役的年限不一样,有的是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有的却还只有二十多岁,但此刻骤然聚集在一起集结成阵形,却宛如在一起训练了多年一样,步伐不乱,哪怕是在快速的挺进之中,队形仍然保持得整整齐齐。 其实,这才是大明真正的可怕之处。 他们的到来正是时候。此时的高亚光已经抵挡不住了,因为在正面抗衡着上千齐**队的疯狂的攻击之下,他的后背之上也来了敌人。 这些人是从水里出来的,一个个如同水鬼一般,从水里冒出头来,挥出飞抓,抓住了墙垛然后樊爬而上,这让他不得不又分出去一部分人去抵挡这些攻击,但很显然,从水里出来的这些人的战斗力比之正前方的齐军更加恐怖,刚刚分过去的人手甫一交手便损失惨重,使得他不得不亲自带人去抵挡。可他这一走,正面便又面临着崩溃的局面。 李俊武们的加入,极大地缓解了他的压力,致少齐人正面的进攻,瞬间便被这支突然加入的队伍给打乱了。 李俊武这批人人并不多,也就区区百余人,但比起武装巡捕来,他们不论是精气神还是战斗力都要远远超过,离开军队之后,这些人多年养将出来的杀气,戾气一直都憋在心里,这一下有了畅快的宣泄渠道,倒一个个如同下山猛虎一般,从猝不及防的齐军后队之中杀进去,瞬息之间便将齐军行伍搅了一个稀巴乱。迫使齐军不得不回过头来先与他们厮杀。 本来岌岌可危的锁江关的形式立时便得到了极大的好转。 这支完全在意料之外的队伍的出现,打乱了许多人的盘算。集镇之上的一处酒楼之上,一个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按窗棂,整个人便飘然落地,然后举步,向着锁江关缓缓而行,看似很慢,实则很快。 这人便是曹辉。 现在的曹辉,已经很少将自己置身于第一线之上拼死拼活,他更加乐意于做一个幕后的操盘手,将各色人等如同牵线傀儡一样玩弄于鼓掌之上,而自己在置身事外,看着这些人因为他的谋划而拼死拼活。 他认为这才符合自己的身份。哪怕是现在,他也是如此,来到锁江关,他本来是想欣赏自己的杰作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当锁江关被齐军掌握,载着机器的商船顺风顺水地通过,然后一路直下直达海上。 亲眼目睹了计划的完美收官,然后再欣然地飘然而去,这才是作为劳心者的最大快乐,但很显然,现在事情有些出乎了他的掌控之外。 此时此刻,他必须要亲自出手了,作为一个九级巅峰武者,此刻只要他出手,必然能在瞬间改变战局而重新让事情回到自己设想的轨道上了。 不过他刚刚走出小镇,便看到了一个人站在了他的前方,那是一个背着剑的家伙,本来一直在观望着锁江关上的战斗,此刻却突然回过身来,恰好挡在曹辉的身前。 “我就说这事儿不会这么简单,果然还有大头在后面,曹辉曹统领,久违了!”男子笑吟吟地道。 “凌飞!”曹辉眼瞳收缩。 “正是在下,无名小卒一个,倒是想不到曹统领竟然还认得在下,当真是不胜荣幸。”凌飞笑吟吟地反手拔下了背上的宝剑,“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但能让曹统领亲自驾临还要亲自出手的事情,一定小不了,在下有幸,适逢其会,当真是与有荣焉。曹统领,路虽然不长,但你想要过去,却先须击败我才好。” 凌飞当然不是无名小卒,他是毕万剑的首徒,杨致的师兄。虽然在武道修为之上给杨致远远地拉下,但在一般江湖人的眼中,他仍然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这十余年来,凌飞的武道修为亦是大有长进,特别是当年为了给杨致擦屁股,他不得不跟着万剑门的长老傅抱石带着三百弟子加入楚**队抗击齐国入侵,数年下来,三百弟子能安然无恙地回山的没有多少,但只要是回去了的,无一不是成为了万剑宗的顶梁柱。而凌飞,正是其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如今早已稳稳踏入九级的凌飞,面对着曹辉,没有丝毫惧色地拔剑相邀。 其实他出现在这里,完全就是一个偶然。万剑宗在大明征伐楚国的时候,宣布封山闭门,两不相助。而凌飞却并没有一直呆在山中,而是一直在山下游历,以寻求武道的进一步突破。到了他这个阶段,单纯凭苦练,是很难再有多少进步了。游历数年,颇有所得,便一路准备返回山门,路过江南四郡的时候,恰逢其会,便在这里停留了下来。 他本来是准备去湖州看看能不能帮上师弟的忙的,却不想在这里撞上了曹辉。 1796:义无反顾 一柄软剑从曹辉的袖子里如同毒蛇一般地滑了出来,但他的心却在不断地往下觉,因为在他的身后,还有不少的人在向他靠近,从那些人的呼吸声,脚步声他可以清楚地感知道,那些人的武道修为都不低. “鬼影曹辉,在齐国耀武扬威也就算了,可这里是大明.”身后传来了冷笑的声音:”凌大侠,我们来助你拿下这个家伙.”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江湖,锁江关可以说是一个金银聚集之地,自然也就少不了江湖人物的聚集.如果仅仅是百姓作乱,这些自矜的江湖人物或者还怕落下骂名,被人称做朝廷鹰犬爪牙,以后在江湖之上不好混.但如果对手是齐国人和齐**队,那就不一样了. “多谢各位.”凌飞微笑着道:”我还能挡住他,各位如果有心,请去助我们的军队一臂之力.” 凌飞是多次上过战场的人,只消看一眼,便清楚地知道,哪怕现在锁江关上的武装巡捕们得到了那些商船护卫们的帮助,仍然落在下风,那些商船护卫们或者还能撑得住,但武装巡捕们绝对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好,凌大侠吩咐,我们自然谨遵无误.”那些江湖人湖大笑着从曹辉身边掠过,曹辉的目光却只是落在凌飞的身上.凌飞的武道修为比他是要弱一些,但也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击败的. 凌飞长剑平举,看着曹辉:”曹大人,请,如果你不能击败我,可能就回不去齐国了.” 曹辉冷哼了一声,软剑一抖,随风舞动,整个人如同鬼魅一般地向着凌飞掠去. 高亚光的眼睛已经有些模糊了,他的身上已经不知有多少处伤口,此刻,他的他的部下已经全部被挤压到了城门楼子一带,而那里,也是控制着整个锁江关闸门的关键所在,丢到了这里,齐人就可以将锁江关的大门敞开了. 高亚华只是下意识地拼命地挥着刀,至于砍没有砍中对手,此时的他已经感觉不到了. 李俊武等后来的百余名商船护卫,在最初给齐军造成了极大的混乱之后,此刻也已经陷入到了危局到中,被齐军团团围住,只不过这些人的军事素质比起武装巡捕们要高得太多,哪怕离开军伍了,但平素还是靠刀子拳头吃饭,本事倒是没有放下,此刻结成了一个小小的军阵与齐军相抗,齐军一时之间也拿他们没有什么法子.毕竟此刻,双方都没有什么破阵的重武器. 如果不是他们出来搅局,此刻锁江关早已经落到了齐军手中.可即便如此,锁江关此刻也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十几名江湖人物的加入,让危急的局势稍稍又有了一点点的改观.这些久走江湖的人都是极其聪明的人物,他们没有选择去关上援救高亚光,而是一路杀到了李俊武等人的面前,与他们合成了一路,有了这些人的加入,李俊武等人奋力拼杀,居然又向前挺进了一段路程,慢慢地靠近了锁江关. 但等到齐军又分出一部分人加入攻击他们的行列之后,他们前进的步伐也就到此为止了. 锁江关眼看就要被破的时候,急骤的马蹄之声突然传入到了耳中.站在关口之上危殆万分的武装巡捕们自然看得更远,江边的大路之上,一队队奔驰而来的骑兵,虽然没有整齐的制服,但其中却夹杂着不少的军人,而那些人,却穿着他们最为熟悉的大明军服. “援军来了.”绝境之中的巡捕们此刻看到了生的希望,只觉得气力大增,神志已经有些模糊的高亚光依稀听到了援军两个字,更是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是舞着大刀,生生地将他面前的齐军逼退了数步. 来的正是慕容远一行人. 而此刻,在他们的身后不远上的江面上,一艘商船也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锁江关驶来. 慕容远猛然勒停了马匹,战马长嘶着人立而起,在他的身后,紧紧跟随他的护卫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勒马,而肖魁率领的鹰隼和那些军中骑兵却如同洪水一样从他们的身体两侧掠过,冲向了战场. “江上的船只都听好了,现在驶来的那艘商船是齐人奸细,拦住他,撞沉他,所有损失,梧州郡府承担,为了大明!”慕容远大声吼道. “为了大明!”他身后,二十名护卫齐声大吼. “为了大明!”冲锋中的骑兵举起了手中的刀枪,一头撞进了战场之中. “为了大明!”苦斗中的李俊武等商船护卫听到这熟悉的口号声,也是齐声高呼,便连夹杂在他们中间的那些江湖武夫们,此刻也只觉得心潮澎湃,冲出军阵,一头杀进了齐军人群之中,一边挥刀搏斗,一边大声吼叫着. “为了大明!”高亚光挥出了他这一生之中最后一刀,将一个似乎被吓呆了的齐军一刀几乎劈成两半之后,他自己也软软地倒了下去,倒下去的时候,双手还是死死地抱住了那个控制着水寨大门的轮盘,血,从他的身下沽沽地流了出来. 码头之上,停靠着十几艘商船,最外围,一个胖乎乎的商人听到了如雷的呐喊之声从船舱里钻了出来,看了看远处江面那越来越清晰的商船,又看一看船上满载的一箱箱的丝绸,突然跳脚大骂道:”我真是日了狗哦,来吧,来吧,为了大明,为了大明,给我开船,开船,拦住他,撞沉他.”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子,拼命地剁向拴着船的缆绳,崩的一声,缆绳断开,船上的水手们一边跳脚大骂着,一边却手脚伶俐地将船驶离了码头. 一艘离开了,紧接着又一艘离开了,他们缓缓地离开了码头,向着江心中的那只商船逼去. 他们义无反顾,船只笔直地对着那艘商船,悍然对撞过去. 看到这一幕,慕容远放声大笑起来. “壮哉我大明,壮哉我大明百姓,兄弟们,随我杀啊!”慕容远从马鞍旁抽出了一柄弯刀,纵马呼啸着杀向了锁江关. 徐福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锁江关上关下,杀声震天,但怎么看也不是齐军占了上风,当来援的齐兵杀进战场之后,战场形式立时便逆转了.这些骑兵要么是军中精锐,要么便是鹰隼,要么便是慕容远的老子给他儿子派来的护卫,每一个都算得上是杀神,此刻仗着战马之利,他们一部分人绕着齐军军阵,剥洋葱一般地一层层地剥下对方的外皮,有的却是逢中直进,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来. 而在江面之上就更加恐怖了,十几艘商船竟然先后都离开了码头,向着他们挤来,撞来.船不是马,不是说让就让得开的. 徐福尖叫一声,一下子就趴在了船板之上. 蒋通也完全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场面,一个小小的锁江关,五百个武装巡捕,为什么上千齐军精锐,这么久都还没有打下来. 眼看着第一艘船就要撞了上来,蒋能狂吼一声,高高跃声,向着对面的商船跳去,一脚重重跺下,商船甲板丝毫无损,但那船只却是剧烈的左右摇晃起来.再一次跳了起来,落下之时,恰好那船只正好向着一边偏动,怒吼声中,蒋通再一次重重地踩下,那只本来偏向一边的船只顿时偏得更厉害了一些,船上密密麻麻的装着丝绸的箱子骨碌骨碌地便向着水中跌落,蒋通再一次跳了起来,那船的一侧猛然翘了起来,船肚皮都有大半露出在了外面. 恰好在此时,他们的商船从那勉强露出来的一条水道之中撞了过来,船帮顶着那只倾斜的厉害的商船强行向前,发出的吱吱喀喀的挤压摩擦之声,让人听之欲狂. 蒋通落回到了自己的船上,眼看着一个胖乎乎的商人,抱着一个丝绸箱子正哭嚎着从另一侧跌落到江中. 蒋通突然有些想不通,这个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英雄,此刻更是丑态毕露,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刚刚义无反顾地随着他的船一齐撞向了自己. 不等蒋通想清楚这个问题,轰隆一声响,在商船的另一侧,另一艘船重重地撞了上来,这一次是对方的船头撞中了自己的船中,整只船顿时剧烈的摇晃起来,要不是此刻在另一侧还有那艘快要倾覆的船只顶着,自己脚下的这只船只怕就会当场翻到了. 蒋通怒目看向对面,一个年轻的苍白的脸孔在看在蒋通那双通红的眸子之后,竟然是一声怪叫,仰天便倒,看样子倒是生生的被吓晕了过去. 蒋通一声长叹. 没机会了,江面之上,一艘又一艘的商船正密密麻麻的挤压了过来. 怎么会这样?最后自己竟然输在了这些不值一提的人物身上. 腿上一紧,蒋通低头看时,竟是徐福抱住了自己的腿:”蒋公救我!” 蒋通冷哼了一声,”你自求多福吧!”一弹腿,将徐福踢开,蒋通拔地而起,向着岸上掠去.气力将尽,身体下落之时,脚尖在水面之上轻轻一点,竟是借力再起,几个起落之间,他已是落在了岸堤之上. 凌飞与曹辉激战正酣,虽然落在下风,但凌飞却仍然是稳稳地拖住了曹辉. 蒋通一拳击出,凌飞大叫一声,一剑横挡,喀嚓一声,剑一断为二,凌飞踉踉跄跄地倒退了数十步才勉力站稳. “看在毕万剑份上,饶你一命.”蒋通冷冷地道,一手挽住了曹辉,低声道:”事不可为,走吧!” 两人如同大鸟一般地飞起,向着远处掠去.耳边,慕容远刺耳的笑声仍然在不停地传来. 人可以走,但东西却须得留下. 可是他们最终却只走脱了两个人,那些留在锁江关的齐军士兵,注定是回不了家啦. 1797:善后 慕容远跃下了浑身血迹斑斑的战马,提着同样血淋淋的弯刀急步奔上了锁江关。关卡依仍傲立于江面之上,水寨之门紧闭,远处的江面之上,那艘载着三台蒸汽机的商船,此刻正被拖向岸边。 “郡守,高校尉不行了。”前方传来了幸存下来的武装巡捕们带着哭音的呼喊。慕容远立即扔掉了手里的弯刀,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向了那边。 人群自动地分开了一条道路,高亚光躺在地上,脑袋搁在一个武装巡捕的大腿之上,他的一只手,仍然紧紧地抓着控制水寨大门的轮盘,嘴里,大团大团的污血正不停地涌将出来。 慕容远单膝跪在他的面前,紧紧地握住了高亚光的另外一只手。 “郡守,我守住了锁江关。”看到慕容远,高亚光的脸上艰难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是的,你守住了锁江关,此战,你当为首功。”慕容远点点头:“我将为你请功,这一次,你晋升为将军职守,轻而易举。” 高亚光的眼中闪过一丝神彩,但瞬间却又黯淡了下来:“郡守,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呢?” 慕容远反手指着远处江面上的船只,大声道:“高校尉,那只船上,装着我们大明朝最大的机密,齐国人费尽心思,就是想偷走我们大明的机密,但他们的图谋被你挫败了,你是好样的,大明上下,都会感谢你的。” 高亚光的脸色一下子便亮了起来:“真的吗?真是这样吗?” “是的,千真万确!”慕容远用力地道。 “那也算是死得值得了。”高亚光笑了起来,笑声中,血大口大口地喷出,终于,他的手无力地从机括机盘之上垂了下来,脑袋靠在士兵的怀里,再无丝毫声息。 慕容远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墙垛边上,竭力忍住了即将落下的泪水。 今日这一战,收获颇多,但付出也是极大,高亚光率领的五百武装巡捕,几乎被全灭,剩下的不过数十人而已。 大步走下了关墙,肖魁迎了上来。 “郡守,此战击毙了八百余齐军,另外俘获了近两百,其中有校尉以上军官七名。另外,那个徐福和他一大家子,都被我们在那艘船上抓住了。” 慕容远咬了咬牙道:“那些齐军士卒都好好地看守起来,接下来会有大用处的,至于徐福归你了,想怎么收拾他,随你。” “好嘞!”肖魁阴冷地道:“老子平生最恨的就是这样的人,落在老子手里,定然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的一大家子,老子要把他们弄到涔州最穷的地方去,而且还要在徐福活着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慕容远目光有些飘移:“大明律例,不能株连啊!” “郡守,我们当然不会株连,我们会有实打实的证据,证实他的家人都参与到了这一起叛国案中,只是罪行轻重不一而已,不杀头只是流放他们,已经是我大明格外仁慈了。至于那些还未成年的,不跟着那些被流放的成人走,留下来如何生存?”肖魁道。“郡守,不如此,如何能对得起这被血染红的锁江关,如何对得起这死难的兄弟?” 慕容远的目光落在了遍布各种的斑斑血迹,终于点了点头:“你去办,如果将来有事,我慕容远扛。” “多谢郡守,肖某人自然与郡守一并担责。”肖魁倒也没有推辞,有慕容远这样一个大拿出头顶着,将来即便有事,也大不到那里去。 肖魁刚刚离开,一个身上裹着厚厚的棉絮,脸色青白的胖子畏畏缩缩地凑了上来,想要给慕容远行礼,却又得拉着被子防着掉下来,不免就有些尴尬可笑了。这人正是最先带着自己的商船冲向蒋通所乘船只的丝绸商人,当时掉进了河里,后来给随船的水手给救了起来,性命倒是无碍,但惊吓着实不小。 慕容远赞赏地拍着对方的肩膀:“掌柜的真乃义士也,放心,你的损失,我们梧州一定会全额赔偿,而且还会对掌柜的义行大力表彰,行文天下,彰显掌柜的和其它一众相助商贾的义行。” “多谢郡守,多谢郡守。”得到慕容远的亲口承诺,胖子青白的脸庞顿时浮现出了激动的红晕,连连躬身道谢。 “这一次太忙,抽不出来时间,下一次掌柜的到梧州来,我请你喝酒。”慕容远笑着道。 “不敢,不敢,下次再来梧州,草民做东,只要郡守愿意赏脸拔冗就行了。”胖子赶紧道。 “自然要来的,慕容远怎么会不给你这样的义士面子呢!”慕容远肯定地点点头。 胖子笑容满面,“郡守有大事要忙,草民不打搅了,告退,告退。” 谢成自从慕容远走后,便一直心神不宁。这个时候他倒不是关心那几台机器的事情了,三台蒸汽机的确是一笔巨款,可对于谢氏而言,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哪怕是自己这一次卷进了齐国间谍案之中,他也没有当一回事。顶多就是不察受人利用而已,这事儿很容易说清楚,而且以他的背景,压根也不用担心这些小事。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慕容远的安全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可还没有几天,这战场之上何等险恶莫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好好的姑娘可就成了寡妇了。 明明是一个书生,偏偏要逞强耍刀弄枪,想到这一点,谢成便有些咬牙切齿,终究还是一个蛮子,血液里的野蛮气息,读再多的书都改不过来。 坐在对面的女儿看似沉静地在那里一针一线没事人儿一般的刺锈,但谢成却知道女儿的心同样不静,就自己坐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女儿就已经两次扎到手指头了。 已经整整两天了,锁江关那边倒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郡城这边竟是一无所知,留守的梧州长史封锁了郡城,许出不许进,哪怕是谢成,现在也成了聋子瞎子,竟是一点儿辙儿也没有,只能被动地等待着锁江关那边的事情结束。 虽然时间越长,他的心便越静一些,但慕容远那个混帐小子,就不知道先派个人回来报个平安吗? “燕儿你放心,两天没有消息,就说明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你男人啊,只怕正忙着善后,如果真是他吃了大败仗,只怕早就有人逃回来报告消息了。”看到女儿又被针将指头扎了一下,他忍不住出言安慰道。 谢飞燕抬起头来:“夫君文武双全,自然是没事的,就是有些心不宁罢了。” “要不你回后堂去跟你婆婆也说一声,只怕她更担心。” “婆婆才不担心。”谢飞燕摇头道:“起初我还安慰她来着,岂料婆婆说男人就该去外头打拼,她早就习惯了。” 谢成听了这话,不由摇头,蛮人跟山下的人,终究还是不同的。 天色已经擦黑,谢成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府衙,外面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之声,一个家仆跑了进来,欣喜地道:“郡守回来了,郡守回来了。” 谢成霍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谢飞燕。 “我去看看这小子。” “女儿去告知婆婆!”谢飞燕笑着放下绣绷,飘然向后堂而去,脚步此刻却是显得异常的轻盈。 慕容远是押着数百名俘虏回来的。二百余名齐军俘虏被绳子串成了一串,垂头丧气地被军队夹在中间前行,而最醒目的莫过于队伍之中几辆囚车。打头一辆便是徐福,他一个人独享一车,脑袋被卡在车顶,整个人站在笼子里,一脸的死灰之色,而他的家人,则被塞在后面的两辆囚车之中。 迎出郡府的谢成看到这个家伙,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他自诩精英,一辈子都没有吃过亏,这一次却被他压根就没有看在眼里的徐福给玩儿了一把,要不是现在人多,他真想上前狠狠地抽那家伙几巴掌,踢上几脚才能稍泄心中怨愤。 “肖将军,这些人便麻烦你来处置他们了。”慕容远一脸的倦容,跳下马来之后几乎有些站不稳。 “郡守放心,这些人我都会安置好的。”肖魁有些佩服地看着慕容远,任谁一连好几天不眠不休地处理事务都会撑不住的。“郡守赶紧好好地休息一下,可莫伤了身子。” 慕容远点点头,冲着谢成拱拱手道:“岳父,现在我只想好好地睡一觉,睡醒之后,我们再细说。” 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慕容远,看到对方完整无缺,谢成这才将一颗心放到肚子里。只要这小子没有缺胳膊少腿,自己那些机器,没了也就没了,再说出了这档子事,自己插足丝绸生意的这颗心也是淡了下来。 慕容远回到府里呼呼大睡,而此时,远在湖州,刚刚拿到肖魁报告的田康看着杨致,苦笑道:“险些儿又被曹辉摆了一道,他竟是计中套计,想要一箭双雕呢!得亏了慕容远这小子反应迅速,处置得力,才替我们挽回了面子,这下子我们国安部可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杨致哧哧地笑道:“这个人情你可不好还罗!” “的确不好还啊!”田康叹息道。 1798:年轻的政治家 杨致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死了五百六人呢?其实那几台蒸汽机让他们偷走也就偷走了,他们弄走了又能咋样?就能造出来?当年我们大明刚刚研制出来霹雳火,弩机的时候,齐国人还不是第一时间就弄走了不少,但最终呢,他们能造出来吗?直到数年之后,他们才在冶铁炼钢的工艺之上取得了突破,算是勉强能造出可用的机器了.蒸汽机比起霹雳火,弩机不知复杂到哪里去了,皇帝陛下说过,这东西,是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工业实力以及完整产业链的体现,缺了那一环,都不可能制造出来.” 田康明白杨致的想法,士兵的死亡应该更有意义.但他却不能同意这个观点. “大将军,这件事情,不能仅仅从军事角度上看,诚然,他们拿到这些蒸汽机也只能望而兴叹,仿制不出来,但在政治之上却完全不能如此了.如果任同齐人在我们的境内为所欲为,甚至将如此重要的国之利器也能随意地弄走,那不管是对于国民,还是对于军队心理上的打击都是巨大的,而反过来,却是对齐国人打了一针强心剂,会让他们国内的凝聚力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这对于我们大明正在实施的政策是极度不利的,您也知道,我们现在正在想尽一切办法破坏齐国的经济,让他们的百姓与其离心离德.” “你说得有道理.”杨致点了点头,”我也就是感叹几句罢了,其实说起来,要是真让齐国人从梧州弄走了机器,最没有面子的大概就是我了,我可是整个楚地的最高军事长官.说起来这一次齐国人的运气也当真好,咱们刚刚把战舰撤走,他们就乘虚而入了.” “这不是运气好,而是他们的情报系统仍然有着很可观的战斗力.”田康的眉头皱得极深,”做完了这件事,我要把更多的力气用在打击齐国谍探的身上了,楚地便是我行动的开始,这还要请大将军多多支持.楚地新归不久,心怀故国,或者是仇视我大明的人不在少数.我们大明兼并了齐国,有既得利益者,自然就有利益被损害者,而这些人,便是齐人策反的重要目标.这个徐福,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杨致笑了笑:”左右已经举起了刀子,自然要把这把刀利用到淋漓尽致.这个机会着实不错.” “我准备去梧州.”田康道. “你走了也好,顾诵现在看你非常不顺眼.”杨致笑道:”他跟我说要上弹章弹劾你我二人.还跟我说人心本恶,那里禁得起这样的试探和引诱,官府应当想尽一切办法来引导人们向善,而不是像我们这样去触发人内心深处的恶,他还说被逮捕的这些人,其中起码有一半人是因你我二人而起.” “他跟我可没有说这个.前两天见我不是还笑容满面的吗?”田康瞪大了眼睛. “那是他认为你是元凶,我是帮凶,所以不屑得跟你说这些了.”杨致大笑:”这些读书人啊,心中越是恨你,便越是笑嘻嘻地.” “得,你说得我背心里都冒毛汗了.”田康哈哈一笑:”不过就这件事嘛,他弹便弹吧,奈何我不得的.” 杨致摊摊手,”你去梧州吧,我还要在这里继续收拾乱摊子.逮捕的人太多了,流放的时候,必须要动用军队押送的.” 梧州,慕容远足足睡了一天一夜,这才爬了起来. 一桌丰盛之极的宴席已经在等着他了,当然,坐在桌子上的只有他们一大家子. 谢成浅浅地喝了一杯酒的功夫,慕容远已是狼吞虎咽地扒了两大碗饭了. “慕容啊,我要去收拾那个徐福,你为什么不让?这一次我可是给他坑惨了,这一件事还牵扯到了皇后娘娘,不还知道皇后现在有多么生气呢?”谢成有些恼怒地道. 放下筷子,慕容远笑了笑,一边的谢飞烟立即给他舀好了一碗汤塞到他的手里,喝了一口汤,慕容远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完全是一个极有涵养的谦谦君子,那里还看得出来先前半点在战场之上挥刀砍人的凶神恶煞的气息. “岳父,我不让您动那个徐福,是猜接下来朝廷拿这个徐福还有那些被俘的齐国士兵作一篇大文章,等到这件事差不多了,那个徐福没用了,岳父想怎么收拾他不成?” “会有什么大文章?”谢成有些不解地问道. 慕容远笑道:”朝廷这一次在江南的动作,说句实话,是有意为之.其实在我看来,是可以用一些更缓和的手段来慢慢地达到目标的,如果这样做的话,需要的时间更长,效果会慢慢地显现,当然,也就不会引起如此激烈的反应.之所以现在如此地混乱,其实早在朝廷意料之中.不然就不会有国安田康,还有杨大将军亲自坐镇湖州了.” “这是怎么说?” “恐怕是陛下嫌那样的时间太长,他等不及,所以用了猛药,看起来受伤颇重,但只要治好了,便可焕然新生.如果齐国人不来插这一手,我们便又需要更多的手段来抚平这里的人心,但现在,现成的借口不是用了吗?”慕容远道. “嫁祸齐国人?” “也不全算是嫁祸吧!”慕容远大笑起来:”齐国人的确是插手了,只不过他们以为这场民乱是我们大明失算,失控而导致的,因此想来火上浇油,却不知这是一场完全在我们控制之中的变动.而且他们落在我们手里的这几百俘虏,还有那些战死齐军的尸体,可都是铁证.我以为啊,田康田统领绝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大肆在江南宣扬是齐国人策划了这一切.” “的确有这个可能.”谢成凛然道:”如此一来,就可最大程度地化解掉江南本地人的怨气,要知道,即便是最铁杆地支持大明的江南人,对这一次朝廷在江南的动作也是颇有微词的.” 端起汤碗又喝了一口,慕容远接着道:”岳父,知道为什么我在锁江关的时候,给予那些战死的武装巡捕如此高的评价吗?因为如果这我所料不错的话,这些人在接下来会被朝廷竖为典范,树为英雄.还有那个第一个驾船去撞击蒋通的胖子,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江南本地人.他们为了大明英勇奋战至死不悔,为了大明丝毫不顾自己财产的巨大损失而甘愿奉出,多么好的宣传典型啊!您看着吧,那个看起来有些怯懦,但骨子里却不乏冒险精神的胖子,以后的商业生涯必然会顺风顺水,一路上升的.朝廷可正需要一个这样的江南典范呢,特别是一个活着的典范,只要他活着一天,他的事迹便会被宣扬一天的.岳父不是要想找商人合人丝绸生意吗,这个人我觉得是一个极佳的选择,趁着现在他还不热门,岳父可以去烧烧这个冷灶.” 谢成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慕容远,这个女婿这一刻,让他有些陌生了.年轻的脸庞,看起来似乎羞涩的笑容,但说出来的话,办出来的事情,却是老练之极. “不做丝绸生意了,至少不会在你治下的梧州做.”谢成想了想,道. “为什么?”慕容远问道. “你前程远大.”谢成沉吟了一会儿,道:”我如果在你治下做生意,会对你的声誉有影响,我谢氏也不差这些利润.你是一棵大树,但现在还不够壮实,你将来长成参天大树之后,对我谢氏的帮助更大.以后谢氏仰仗你的时候多着呢,我不能看着眼前.” 慕容远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的岳父,以前岳父在自己面前,哪怕自己是大明最年轻的郡守,他也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这还是第一次,岳父将自己放在了从属的位置. 想了想,他道:”岳父多虑了,其实这件事情,您可以换个角度再想一想.丝纺业在将来的很多年中,会是大明一个最为重要的利润所在之地,谢氏放弃他是不智的,岳父为我着想,我很是感激,但岳父也未尝不可取之于江南,用之于江南,在梧州经营丝绸之利,用来扶助梧州的经济民生发展,助我一臂之力呢?” 谢成眼睛一亮,”你不怕别人说闲话?” “有什么好怕的?岳父将来在这里经营,所得尽数所馈给了本地,谁若说这个闲话,我就敢当面啐他一脸唾沫.”慕容远笑道:”更何况,女婿可不想在梧州呆太长的时间.” 谢成一惊,”你有什么规划?” “女婿想去昆凌郡.”慕容远道:”未来大明伐齐,昆凌郡会是一路大军最重要的后勤堡垒,而未来那里的郡守,必然需要一个允文允武的郡守,我觉得我可以争取一下,如果我能在短时间将梧州打理好,才一次体现我在治理地方上的能力,另外这一次的与齐军作战,我也表现出了战场上作战的勇气,岳父,在大明,允文允武的官员,可并不是太多.” “你为什么一定要争取这个职位呢?”谢成有些不解. “在大明,将来要走得更远一些,必须要有战功.更需要文武双全,因为我觉得陛下的眼光,只怕不仅仅是放在这片大陆之上,岳父,我知道一些事情,但是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慕容远道:”我的出身是有问题的,作为蛮族出身,想要走得更远,我必须要比别人做得更好,而且要好得多才行.” 1799:最糟糕的时候 与来时的风平浪静相比,返程之途却是风浪大作,大风卷杂着雪花将视力范围所及之处尽皆覆盖.雪花落在海面之上,便无声无息的消失,但却在战舰之上存留了下来,不少的地方已经覆盖上了薄薄的一层积雪,凝结成了一层硬壳.三层战舰打头开路,后面一路跟着这一次出击的另外几艘小型战船和半潜船.因为风浪的关系,半潜船也已经完全浮上了水面. 战船一艘不少,但一千五百余名水师陆战队,回到战船上的不过只有二百余名,这还是在梧州阳泉作为佯功吸引明军主力的那支小部队的幸存者.而攻击明人锁江关的大部队,没有一个能跑回来. 这一次行动,是遭遇到了彻彻底底的失败. 回到战舰之上后,曹辉便将自己反锁在一间舱房内,整整两天,不吃不喝,即便是蒋通前去相劝,也不是毫不理会. 短短的时间之内,齐国人在明国人面前连吃两场大败仗,可谓是损失惨重.盘龙山之役,折损了两位宗师,以及鬼影大将贾方舟,这一次,他们不但失去了一千余人的精锐军队,在楚地江南建立起来的谍报网毫无疑问也将因为这一次的行动而会被明人以犁庭扫穴之势拔除一空. 而他们,什么也没有得到. “大师,曹统领还是没有出来吗?”安排好了航行事宜之后,樊新来到了顶层,看见了蒋通. 蒋通摇了摇头. “胜败乃兵家常事,统领这是怎么啦?他可不是一个容易气馁的人吧?”樊新有些不解. “这段时间连吃败仗,损失极大.”蒋通叹了一口气.”而且樊将军,说句实话,这一次,连我也感到恐惧了.” 樊新吃了一惊:”大师,你是宗师之尊,有什么可惧怕的?这世上堪称为您的对手的人也不算多吧?” 蒋通苦笑:”如果是说武道对决,哪怕是面对毕万剑秦风这样的顶尖的好手,哪怕明知我会失败,我也不会感到恐惧,只会激发更强的求生**而爆发出更强的战斗力,但这一次让我感到恐惧的却是一些不懂武道,甚至有些怯懦的家伙.” “这是什么道理?”樊新大惑不解. 蒋通看着风起浪涌的大海,跟樊新说起了梧河之上的那一战. “就是那么一个商人,自己躲在一堆丝绸之中,连看我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但却不曾犹豫地驾船冲向了我,他可能知道自己会死,但他仍然冲了上来.还有那个年轻的商人,见我几脚便将一只商船倾覆在河上,竟然吓得晕死了过去,但他的船仍然撞了上来.”蒋通叹了一口气,”你说这是为什么?那些商船上装着他们的身家性命,整整一船的丝绸,可真是一笔大钱啊,就这样全部翻在了梧河之中,樊新,你想得通吗?” 樊通沉默不语. “还有那些商船护卫,这些事情与他们有关系吗?或者有关系,或者说没有关系,他们只有百多人,但面对着我们上千的战士,他们也是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樊新的身体竟然微微地颤抖了一下,”那一刻,当为了大明的呼喊之声在锁江关那片地方响起的时候,我感到了恐惧,我战意全无.这样的一个国家,这样的百姓,让我从内心深处感到害怕了.那是我第一次感到,我们大齐不可能战胜这样的一个国家.” “我们一定会打赢他们的,大师您碰到的也许只是一个特例.”樊新咬着牙道.”那些商船护卫,应当都是明军的退役士兵.” “那些商人呢?” “也许他们是特别的那几个.”樊新道:”商人是一个什么样的德性,大师您在大齐不是没有见过?” “正是因为见过,我才感到惊惧,明国连商人的脾性都能改变,这才是最令人担心的地方啊!”蒋通摇头叹道:”樊将军,你是击沉过明军主力战舰的人,当时你是怎么做到的?” 樊新楞了一下,半晌才道:”不过是拼命而已,当初我带领的都是快船,速度比对方要快,而且占了出其不意的偷袭之利,可即便如此,我也损失极大.论起战舰来,明人的确要比我们强大的太多,这些年来,我们落后太远了.不过现在我们也在不停地改进,最新造出来的战舰性能,与明人现在的主力战舰在各个方面的差距已经全方位缩小了,再过上几年,我们便能打造出几支与明人相抗衡的舰队来.” “但愿如此吧!”蒋通情绪有些低落.”明人说起来常备军只有我们大齐整个军队的一个零头,现在他们所有的军队加起来,不会超过三十万吧,但真正大战一起,他们能动员起来的军队,只怕比我们大齐只多不少.” “藏兵与民.”樊新有些无奈地道:”明人采取的三年退役制度,允许士兵退役之时携带自己的盔甲武器离开,还有他们的民兵预备役制度,这都需要强大的财力以及对治下强大无比的控制力才敢做的,大齐做不到这一点.大师你能想象我们大齐如果允许士兵离开行伍之时携带全套武器离开的后果吗?” 两人相对无语.如果那样的话,齐国搞不好就会遍地烽烟,也许不用明国打过来,齐国自己就先崩溃了. “好在现在我们的情况正在好转,八大家以及先皇的那些势力要么被剿灭,要么被收服,大齐正在将所有的权力慢慢地集中到了朝廷,一个团结的上下一心的齐国正在形成.明国再强,与我们比起来,最多也不过是五五之数罢了.” “或许吧!”蒋通道,与樊新相比,长时间呆在首辅田汾身边的他,知道更多的内情,齐国的情况,可远远没有樊新所想的那样简单.至少在经济的复苏之上,齐国碰到了极大的困难.作为首辅的田汾忧心忡忡,但现在的他,虽然身为首辅,但却只有了建议权,而没有了治政权,皇帝对他的话,觉得有用的听,觉得没用的便弃之不顾,但这有用无用,全都来自曹云自己的判断. 曹云现在的策略,就是不顾一切地在敛财,将全国上下的财力毫无限制地聚敛在朝廷的手中,现在国库看起来极度充盈,武器装备的更新日新月异,改革后的军队饷银充足,战意高昂,战舰一艘接着一艘的下水,但与之相对应的,却是民间的困苦在与日俱增.老百姓是分到了田地,但他们所负担的各种苛捐杂税丝毫没有减少,甚至比起以前他们依附大户的时候还要更严重.那个时候的他们,虽然要给地主交纳沉重的租子,但国家的很多赋税却也落不到他们的头上,但现在,他们却要自己承担心了.不少的地方,已经出现了弃地而逃的例子.而且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孤例了. 商人更是朝廷盘剥的重要对象.两国通商,明朝富的是那些商人,而齐国富的却是朝廷,齐国商人,更多的是当着齐国朝廷的财富搬运工.明国皇帝认为商人可以是财富的创造者,但齐国皇帝却并不这样认为,商人在他的眼中,不过是投机倒把的财富搬运者而已. 蒋通不止一次地听到过田汾哀叹如此下去,国将不国. 蒋通与田汾探讨过这个问题.曹云是一个睿智的人,他并不是不知道现在齐国这样做的坏处,对于明国有着极深了解的曹云,坚定地认为他只有在最短的时间内击败明国,才能保证齐国的国祚长久.拖延的时间越长,齐国将越发不是明国的对手. 而为了能在短时间内击败明国,曹云便只能采取一些非常的政策来为齐国朝廷聚敛更多的财富打赢这一场战争.所以,他不惜一切地在压榨国力,尽可能地榨取齐国每一滴财富以便将其投入到未来的这场战争之中. 曹云为这个期限设定的时间是五年.这与田汾的治国之策产生了根本的差异.田汾认为应当先固国本,从最基础做起,富民强国,就像明人那样,慢慢地经营.可曹云却不认为在这个上面齐国是明国的对手,所以他要先集中一切力量干掉明国之后,再回过头来悉心治理一个大一统的国家. 两人的策略背道而驰,而现在,田汾根本是不具备与曹云叫板的本钱的.他现在就像是一个人形图章而已. 齐国的军队的确与过去相比更加强大了,国库也更加的充盈了,但民间却更加的困苦了.再加上明国正在以某种齐国人不能理解的手段不停地推波助澜,使得齐国民间的困境正在雪上加霜. 最让蒋通感受清晰的,就是长安物价的上涨之快.长安是齐国国都所在地,这里的物价一直是受到严格的控制的,但连长安的物价都在飞涨的时候,其它各地就不用说了. 现在的齐国,出现的是一种极端地畸形繁荣,站在朝廷的角度上,国家现在前所未有的强大,但站在百姓的角度,这个国家现在却是最糟糕的时候. 1800:秦风的解释 书房之内的气氛很是有些凝重.新任的大理寺卿胡玉波声音有些颤抖地向秦风汇报着这段日子以来江南四郡被抓捕的暴民的处理情况. 胡玉波手里拿着的只是几张薄薄的纸,但那上面却汇总着大理寺在江南四郡判处的案子的总数和涉及到的人犯. 那上面的数字,让他不自觉地声音有些颤抖. 这是一场大明朝廷蓄意的动作,原本的大理寺卿拒绝执行这个命令而被金景南毫不犹豫地免去了职务赋闲在家,而皇帝没有任何的挽留动作便在这份文书之上签字,也让朝野上下顿时明白了这件事不仅仅是首辅的意志,更是皇帝的意志. 新任的大理寺卿果断地按照金景南的意思从速,从重地审理了这些案子.两个月来,大理寺几乎派出了他能派出的所有官员去支持江南四郡的下属机构,以加快这些地方的审结速度,即便是这样,在江南四郡的这些大理寺官员,依然是累成了狗,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在开堂审理这些案子. “陛下,江南四郡这一次一共抓捕了直接做乱的纺工和间接参与的纺工超过三万人.目前已经审结了一万余人.”胡玉波道. 屋内传来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三万名纺工可不仅仅就是这三万人,这还涉及到他们背后的家庭,真要算起来,起码要超过十几万人受到了波及了.即便是兵部章小猫,听到这个数字之后,脸上肌肉也是剧裂地跳动了几下. 屋中唯有皇帝跟首辅金景南两个人不动声色. “江南四郡如今局面可还算平稳?”金景南问着,看得却是国安部的田真. 田真点了点头,道:”总体上来说还算是平静的,杨大将军在江南四郡进驻了军队,田尚书利用齐人攻击锁江关之事大做文章,将所有的事情都往齐人身上抹,如今看起来效果不错,百姓的注意力得到了转移,那些被我们俘虏的齐国士兵和齐国间谍都是活生生的证剧,如今田尚书正派人押着他们在江南各地转悠示众呢.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告诉所有江南人,现在江南发生的事情,都是齐国人挑唆,妄图破坏我大明,颠覆我大明的阴谋诡计.” 金景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有田尚书在江南压阵,果然令人放心.” 坐在一角的礼部尚书萧华咳嗽了一声,刚刚要开口讲话,秦风已是笑着开了口:”萧尚书,你就别说话了,你是想说我这么搞,就是倒行逆施,不是仁人之政,金首辅就是一个乱臣逆贼是不是?” 萧华话还没有出口,便被秦风给堵了回来,涨得满面通红,却仍然是不服气地道:”陛下,难道不是吗,这一次算是运气好,齐国人莫名其妙地攻击锁江关,我们总算是打到了一块遮羞的布,但骗得了老百姓一时,骗得了老百姓一世吗?陛下,臣还是要说.” 秦风笑着摆摆说,”萧尚书先听我说完.您老爷子先坐下,都多大年纪了,这涨得满面通红的,可别气病了,舒畅那小子今儿可不在这儿,老爷子您就消消停停的吧,我还指望着您再多干一些年,把我们大明的教育大计推广到西地,推广到楚地呢!” 萧华哼了一声,狠狠地瞅了一眼金景南,倒退两步在章小猫的搀扶之下坐了下来. “我知道,今日这屋里的人,很多都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秦风的声音缓缓地响了起来,”今儿个这里没有外人,我话也不妨明说了,这事,其实就是我力主的,金景南不过是替我背了黑锅,所以大家以后啊,就别指着他的鼻子骂了.” “陛下,话可不能这么说,金景南身为首辅,天子有谬误,他便有责任指出来并且阻止此事的发生,按我大明律例,首辅不附议,不签名,不盖章,天子之意图也不能得到贯彻实施.臣等不能骂天子,便只能骂他了.”萧华老实不客气地道. 金景南站了起来,拱拱手道:”臣身为首辅,自当为大明所施行之国策负责,不存在替陛下背黑锅一说,所以这骂,我认.” 秦风呵呵一笑:”都坐下,听我细说.江南之事,今日不发生,以后也会发生的.这是必然的事情.蒸汽机的出现,必然将带动一个新的时代的开始,我称其为工业革命.” 这是屋里很多人第一次听到秦风说出这个词,而另一些人已经从秦风嘴里听过并得到过一些解释,此时更是心中了然. “蒸汽机所带来的改变,我相信在座所有人都看到了,都了解了.但我想说,你们所看到的,还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就象是浮在海面上的冰山,你们能看到的,只不过是浮在海面上的那一小点,更大的改变还在后面.各位,因为蒸汽机的出现,生产力将得到你们想象不到的提升和改变.在很多行业,机器将取代人的工作.而这带来的,将是天翻地覆的改变.萧尚书,你刚刚从西地归来,应当看到了利用机器挖掘河道,粉碎巨石,运送泥土等等吧,你说说,效率如何?” 萧华迟疑了一下,道:”陛下,的确是如此,原本以为这条运河,即便是举国之力,也要五年才能完工,现在看起来,也许两三年之内,便能见到成效了.” “你还只看到了这些,其实在各行各业,因为蒸汽机的出现,都在出现着巨大的改变.因为蒸汽机的出现,我们将解放出大量的人力物力.我们现在大明的人丁很多吗?不多,其实还很少.相对于齐国,我们大明的人丁是不足的.蒸汽机的出现,其实是为我们解决了大问题.” “可是江南四郡?”萧华反问道. “江南四郡是个很特别的地方啊.”秦风笑道:”那里自古以来就很富裕,也很安逸,所以人丁便极多,特别是在我们之前将他打造成了一个以丝纺为核心的地方之后,这里的人丁更是在十年之间出现了一次大爆发.大量的人丁集中在这些地方,都在依靠着这一行业生存着.如果是以前,单靠手工,那自然是不成问题的,但现在,就不成了.” “蒸汽机的出现,会让大量的人失去他们的工作.他们将无法生存.这是会必然发生的事情,因为商人逐利,他们不会坐视蒸汽机的巨大威力而不使用,因为这会让他们的商品的成品大幅度的降低,从而为他们赢得更多的利润.” “其实陛下,我们没有必要采取如此激烈的动作,缓缓图之也是可以的.”刑部尚书唐惟忠小心地道. “徐徐图之当然是可以的.”秦风呵呵一笑:”但危机就在哪里,始终是要爆发的.但这个爆发的点在哪里,我们谁也无法预测得到,万一是在我们与齐国人争霸天下的大战的时候爆发了呢?” 唐惟忠顿时哑口无言,就连一边的萧华也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不能冒这个险.”秦风道:”既然是脓包,我便要提前将他戳破,剜除.所以我授意首辅和天工署,首先便将蒸汽纺机研制了出来然后在青河试验,成功之后,立即便在江南开始大规模地运用,目的,就是为了让这场乱子提前爆发.因为一切都是在朝廷的掌控之中,所以我们能提前做好针对性的布置,把这场乱子的危害降到最低.大家想一想,如果这一场乱子是在我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爆发的话,江南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怕到时候遍地匪患也说不定吧?” 屋内所有人都是一阵默然. “江南四郡人太多了.”秦风道:”但在我们大明其它很多地方,人又太少了,想要依靠人口自然增长,这其码得一代人才行.一个孩子从哇哇坠地,到成为一个男丁,至少也得十五六年吧,我们等不起.既然江南人多,其它地方人少,我们为什么不能让人口流动起来呢?” “都说故土难离,这话是不错.但还有一句话,叫树挪死,人挪活呢!”秦风道:”这些多出来的丁口,现在不走,放在江南无法谋生,就可能是乱子的源头,所以嘛,就得想法子逼着他们走.大明这么大,只要有心,哪里不是乐土?人只要有一双勤劳的手,一颗向上的心,不管在哪里,都能为自己谋取一个幸福的未来.” 秦风看向萧华:”萧老爷子,那些被大理寺判处流放的人,在我的心中,他们并不是人犯,而是能为我大明作出贡献的人,等到了地头儿,当地官府更不会将他们当作罪犯来对待,那些地方官府正翘首以盼地等着这些人到他们哪里呢!对我们大明来说,丁口就是财富呢!” 萧华苦笑:”陛下心思,臣实在是难以揣泽,不过陛下的意思臣是明白了,这是谋国者的深谋远虑,老臣一个读书读得有些傻了的老头子,除了为陛下呐喊助威之外,也实是在帮不上别的忙了.” “有老爷子这一句话,我可就放心多了罗.”秦风大笑,”现在民间多有对此事非议者,还要请老爷子多多开解.” “这是自然.”萧华点头道. 1801:突然发作 丝纺行业,原本是一个依靠着密集人工的产业,大量的人口依附着这个行业而生存着,但在蒸汽纺机等一系列的机器出现之后,那里密集的人口便成了极大的负担,当年因为大明有意识地对这里的畸形的发展,也使得这里的粮食基本靠着从外面运进来,人口太多对其也是一个极大的压力.一旦有事,便极容易形成爆点.大明征伐楚国的时候,轻而易举地便让江南四郡陷入困境,从而兵不血刃地拿下了这里. 但现在,这也是明国朝廷需要解决的问题.所以分流人口,势在必行.为了不使这个潜在的隐患在关键时刻爆发,秦风宁愿采取激烈的手段,在有准备的情况之下,提前解决这个问题. “精明,你说说接下来的这些人的安置情况吧?”秦风看向户部尚书耿精明. “是,陛下!”耿精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本子,翻开了摊在膝盖之上,”这一次的楚地人口分流,其实不但涉及到江南四郡,还涉及到了上京城.上京作为以前的楚国国都,人口过百万,但现在,他们只是大明在楚地的一个郡,虽然作为楚地经济中心的作用仍然存在,但过百万的人口,已经是一个有大的负担了,而且,马公认为,这里也不需要这么多的人口了.在这一点上,臣很是佩服马公的能耐,光是上京城,这一次的移民就达到了上万人,而往后,恐怕会更多.” “马公,国之栋梁也.”秦风不吝称赞自己的这一个老臣子,说他是一头孺子牛也毫不为过,不管是在当初一贫如洗的长阳郡,还是去了楚地闵氏盘踞的大本营上京城,他都能把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上京城的移民,秦风是知道的,基本上都是与闵氏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那些人可都是有些身家的,算得上是富户.不管马向南采用的是什么手段,这些富户移居到贫困的涔州,对于当地的经济发展,那绝对是一个极大的助力. “上京城的移民,都是一大家子一大家子的举家出走,看起来人多,反而还好办一些,因为毕竟是亲眷同行,多少觉得有些依靠,所以不会有太多的事情.他们又颇有财力,到了涔州,岳开山已经为他们准备了田地,牲畜,房屋,这些都会以极低的价格出售给他们.很快,他们就能安下家来.”耿精明道:”但是江南的移民情况就要复杂许多.” 秦风点了点头. “江南的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在这一次暴乱之中确凿无疑地犯下了罪行的,这一批是一个处置方式,政事堂与岳开山商议之后,决定采取以前我们行之有效的办法,那就是建立一个个的劳改农庄,这些人需要在这些农庄里进行劳动改造.”耿精明道:”根据罪行的轻重,这些人的判罚也是轻重不一的,但最轻的也在三年,最多的高达十年以上.重判的那些人,大多涉及到打,砸,抢等一些恶劣的罪行.” “这是他们罪有应得.”秦风皱眉道. “这些人可以成为我们很长时间的免费的劳动力.”耿精明笑道:”但还有另一批人,只是被齐人煽动,暴民裹协的纺工,他们的人数是最多的,当然,在某些方面来说,也是无辜的,如果不是朝廷的移民之策,他们的这点罪行,也就顶多打打板子,但现在可是以罪犯的身份流放数千里.” 说到这里,耿精明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忍之色,但这种情绪也只是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因此大理寺在审判这些人的时候,采取了一个特殊的方法,如果这些人的家人愿意与该狠人一齐去涔州的话,那么就将取消他的罪犯身份.到了那边,会给他们以无息贷款的方式,分配房屋,土地,农具,牲畜等.” “这个法子不错,他们应当同意吧?” “三分之二的同意了,但还有三分之一的不愿间,宁愿一个人去哪边吃苦,也不愿意家人跟着受罪!”耿精明摊了摊手. 秦风呵呵一笑:”是不是受罪,还得两说,过上几年,说不定留下来的人得后悔死当初没有跟着一起去.精明,第一批这样的移民有多少?” “陛下,超过五万人.”耿精明道,”这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了,这样大的移民群落,不管走到哪里,都会给哪里增添无数的麻烦.” “只要他们肯去,江南减少人口压力,涔州解决没有人丁的恼火,什么麻烦,朝廷也能扛下来.”秦风放松地道:”先把那些家人愿意同行的人运走.先走水路,用船将他们运到泉州,然后从泉州坐海船直抵宝清,再从宝清乘轨道车到虎牢,最后通知虎牢那边组织大批骡马,将这批人运到涔州去,一应所需费用,由朝廷承担.” 听到由朝廷承担,耿精明立时便变成了苦瓜脸. “不要做出一副苦相,我不管这钱你从哪里挤出来,但必须得挤出来.”秦风拍着桌子道. “好的,陛下.”耿精明叹了一口气. “政事堂告诉岳开山,让他在最短的时间里,给我划分好土地,建设好房屋,从青州那边调拨牲畜过去,从虎牢,雍郡等地调集粮食过去.可以动用本地驻军来完成这些事情.小猫,回头你给西地所有驻军下达命令,让他们协助完成这一件大事,除了横断山的大军不能动,其它的军队,都可以投入进去.” “明白.” “明白!” 金景南与小猫两人同时应声. “一年的时间,我希望用一年的时间,岳开山在涔州给我把这些人安置好,让他们成为一个标杆,一个榜样,就像当年我们大明本土吸引秦人移民一样,形成虹吸效应,让更多的人在以后源源不断地奔赴西部去创业,去立基.”秦风大声道:”朝廷在这上面要给予支持,大明本土各郡要与西地的那些郡治结成帮扶对子,一对一的给我进行帮扶,西地的那些郡经济不上来,人丁不上来,大明本土那些与之结成对子的郡治长官,绩效考评之时,一律不得评为上等.”秦风的眼睛又看向了吏部尚书方大治. 方大治连连点头. “这些年来,我们大明本土的州郡,一个个都发财了,都有钱了,但有些人也变得小家子气了,让他们帮帮困难的地方,跟要了他们的老命一般,就像沙阳郡,去年的时候,朕就让他们与涔州结下帮扶对子,但一年时间过去了,他们拿了多少钱出来?在那里投了多少钱进去?沙阳郡都已经开始给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放发养老钱了,当地官员的声望在本地一时无俩啊,我听说万民伞收得都快没地方放了.”秦风的语气突然严厉了起来.”看看太平郡,比起沙阳郡来,他们的经济条件要差上不少吧,但人家援助的营州,今年整个州郡内的水泥大道已经快要修通了.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在做事,在为大明着想,而不是只想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秦风还没有预兆地突然发作,方大治顿时汗流浃背,一边的田真也是垂头不语.在场的人中,方大治与田康便是沙阳人,而方大治现在更是沙阳系的领袖. “陛下,臣下去之后,立即给沙阳发去公函,对他们进行严厉地申斥,去年他们的考评,都会下调一级.如果今年还没有行动,考评全都下下!”方大治道. 金景南在一边冷哼一声道:”以臣看来,沙阳郡该好好地整顿一下了.朝廷给了各州郡以极大的自治权力,但不是让他们画地为牢,以土皇帝自居的.” 这话说得就严重了,方大治立时站了起来向皇帝拱手道:”陛下,臣愿以性命担保,沙阳郡官员绝对不敢有这样的心思,他们只是眼界不够罢了,经此事之后,一定会有大的改观.” “那朕就拭目以待.”秦风突然笑了起来:”大治,你紧张什么,坐下说话,这事儿与你没关系.” 皇帝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来这一出,这些人都是与秦风相处多年的人,对于秦风的习惯都清楚得很,秦风在相熟的人跟前,从来不自称朕,而是与常人无异,自称我,可是一旦皇帝在他们开始自称朕了,那就说明是真的生气了. 众人不禁为现在的沙阳郡守在心里默哀三分钟,这位的仕途算是到此为止了,明年此人绝对不可能再呆在沙阳郡守位子上,搞不好会去西地走上一遭,尝一尝岳开山等人现在受的苦. 这里的人谁还没有几个朋友呢?能与他们做朋友的人自然也不是一般人,在各地做一地主官的人也不在少数,此时都在心里暗自道,回去之后,一定要给好友提个醒,当以沙阳郡之事为鉴,皇帝说过的话,你要不当真敷衍塞责的话,后果可是真得很严重啊.去年皇帝这么说的时候,大家可真是没有太当真.没想到在这个景儿上就突然发作了. 1802:议事议功 秦风这一年来,对方大治颇有些失望.在与金景南竞争首辅一职失败之后,他消沉了一段日子,这是人之常情,秦风倒也不怪他,任谁看到本来是自己囊中之物的东西,嗖地一下变成了别人的,心里总是有些难以承受的. 但让秦风不能接受的是这大半年来,方大治有意无意地对金景南的一些政策下的绊子,动作看似不大,但影响却着实不小.像金景南力主的大明本土各州郡与西地,楚地一些困难地区结成帮扶对象,在资金,技术等方面进行大力扶持的政策,更是得到了秦风的首肯并大力支持的事情,但沙阳郡却阴奉阳违,而沙阳郡作为大明除了越京城外最富有的地方,不知多少州郡在看着他们呢,他们不积极,其它的自然也就兴趣缺缺?任什么这么有钱的不出,咱们这些还正在努力樊爬追赶他们的要出钱呢? 这便让金景南的这项政策有些尴尬了.大力支持他的,也就只有金景南任过郡守的太平郡,以及天子脚下的越京城了. 地域观念在这个时代,仍然是一个牢不可破的藩篱,那些富豪商贾,赚了大钱之后,在本乡本土架桥铺路,开设学堂,善堂,一掷千金,眼睛都不眨一下,但要他们在别的地方也这么做就难了.而官府,更是将把本地建得好上加好获得本地百姓的最好的风评视为自己一生的功劳,哪怕是这位郡守不是本地人,但一到地方之上,就自然而然地将自己同化了进去. 这让秦风颇为恼火. 方大治是首辅的后备人选.当初王厚离世之前,便与秦风说过,大乱之世用金景南,太平之世用方大治.在秦风的心中,等到大明一统天下之后,方大治自然而然地就可以上位一展所长.但现在他表现出来的心胸,让秦风都有些怀疑自己与王厚都看走了眼. 身为宰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胸怀天下,站在更高的角度上看问题,但很显然,方大治现在把自己的高度往下降了不少. 这才是秦风借着沙阳郡之事,敲打方大治的真正原因. 不过都是大明重臣,这些事情也只能点到为止.方大治是一个聪明人,如果不能就此警醒,还是像过去那样我行我素,秦风也就只能在寻摸金景南以后的首辅人选了. 金景南瞅了一眼大汗淋漓的方大治,今日他大获且胜,但却也明白穷寇莫追,论起在官场之上的势力,他可是明白自己远远不如方大治.更何况以后极多的政策,事务,非得这位大力配合才行,当下轻轻咳嗽了一声,扯开了话题. “陛下,江南那边报上来的请功折子,政事堂已经议过了,认为可行.已经呈给了陛下,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锁江关一战之中,不管是官兵还是百姓,都表现出了身为大明人该有的承担,我很满意.田康的意思是要树立几个标杆起来,以加快消除这一次事件中,江南人对于朝廷的不满,这个想法是极好的.那个高亚光和他的武装巡捕兵,退役老兵李俊武,嗯,还有那几个商人,特别是带头出来的那个余禄,朝廷要重重地奖赏.以我看来,你们拟定的赏赐还是轻了一些,高亚光追封为候吧,就封为锁江候,在锁江关树五百义士碑,详细地将他们的英勇士迹铭刻于碑上,以供后人追思.” “陛下,此人生前不过是振武校尉.”金景南提醒道. “人死为大.”秦风瞅了他一眼,”既然要配合田康他们的策略,这件事不妨便再搞得大张旗鼓一些.那个商人余禄,除了官面的奖赏之外,回头朕写一副字送给他.” 听到皇帝要送字,屋里众人都微笑了起来,秦风的字,说起来真不咋地. 看到众人心照不宣地微笑,秦风有些恼羞成怒,”我知道我的字不咋地,但你们信不信,我就算是写成鸡抓一般的,那个余禄也会当传家宝供起来.” 萧华年纪大,资格老,此时站了出来开解道:”其实比起以前,陛下如今的字,已经可以用行云流水来形容了,长进是极大的.” “萧礼部说的是!”众人立即随口附和起来. 字写得不好,这是秦风很有些恼火的地方,他从小虽然识文断字,但很早就进入了军伍,哪里讲究什么字写得好与不好?他们两口子,闵若兮的字要甩他十万八千里,即便是萧华,对闵若兮的字也极是佩服的.这几年来,秦风痛定思痛,在闵若兮的指导之下,书法还是极有长进的.当然,比起萧华,甚至于金景南方大治他们来说,仍然属于小学生水平. 不过水平越是跟不上,秦风这两年倒是愈是喜欢给人送字了,在座的家里,谁还没有几幅呢.字的确是不中看,但架不住是皇帝写的啊,当然要好好地裱起来藏在箱子中留为传家宝.更有的官员堂而皇之地挂在中堂之中以示皇帝对自己的恩宠,当然,这样的事情,萧华萧老头儿是干不出来的,与他来往的,当真是谈笑皆鸿儒,他可是自觉丢不起这人.皇帝的字他是不挂的,不过皇后的字他倒是挂了一副,比起皇帝这两年到处散发福利,皇后的字就真是凤毛麟角,难求一见了. “慕容海生了一个好儿子.”秦风干咳着岔开了话题,”这一次要不是他见机得早,又当机立断,曹辉还真有可能成事的,虽然说他偷了这几台蒸汽机回去也没啥大用,但我们的脸面可就没了.” “陛下,慕容远这一次的确功不可没,但他实在是太年轻了,二十多岁的一郡之守,在我大明,这也是头一份儿啊,虽然功高,但却赏无可赏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臣以为,这一次对他口头嘉奖即可,年末考评再给个上上.”金景南道. “首辅说得是,这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秦风点了点头:”不过慕容远能文能武,上马提刀能砍人,下马提笔能治世,的确是一个人才,以前只知道他在治理地方之上颇有能耐,想不到军略之上也颇有建树,这样吧,他呢,现在实在是不宜加封了,他老子慕容海现在也是我大明高级将领了,这样吧,加封他的母亲吧,给他母亲的皓命升上一级,如何?” “陛下圣明!”众人自然没有异议.经此一事,慕容远未来前程远大,众人都是心知肚明,能得到皇帝允文允武的评价,那可是极为难得的了,放眼朝堂诸公当中,金景南,方大治没有军中经历,小猫不过一赳赳武夫,萧华垂垂老矣,熟悉军务的,在座的只有一个曾琳,但曾琳也是年近七十的人了,而慕容远不过才二十出头.看着上头英姿勃发现在才三十多的皇帝,二十多岁的慕容远将来必然会飞黄腾达. “这些事情就这样定了,特别是那些迁徙的百姓一路的行程,到了之后的安置,政事堂要将之放在当前首要的位置之上,监察部更是要一路紧盯,确保一路上官员士兵克尽职守,当地官府安置得当,我不想在路上死一个人.”秦风道. “是.”金景南与曾琳两人躬身领命. 在这一件事情上,秦风的的确确是有愧于心的,因为这事情本来就是他刻意挑起的,虽然是为了国家以后的大计着想,但折腾的却是下面的老百姓,现在他也只能在这个方面上略作一些补偿了. “接下来我们议议另一件事.”秦风从大案之上抽出了一个小册子,放在了桌子上,笑咪咪地看着众人. 屋里的大臣们一个个都有些莫名其妙,今日议事的议题,主要就是移民的安置和功臣的奖赏,皇帝这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秦风环视着诸人,指头一个个地点过众人道:”咱们这屋子里头的人,说话时的口音都五花八门,也亏得我走南闯北,哪里的话都能听懂一点,这才不至于误事,但长期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萧老爷子,对于这种事情,你老应当是深有体会吧?” 萧华怔了怔,半晌才点头道:”陛下此言倒也不虚,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大明现在疆域万里,很多地方方言,臣是半点儿也不懂.还记得年前去楚地一家乡村学堂,那里一位先生给孩童启蒙,背诵的是千字文,老臣才校舍之外,张大了耳朵,楞是没听明白几个字.明明知道他们读得是千字文,但听在耳朵里,却犹如在听天书一般.” 秦风双掌一拍,”就是这个道理啊,如今朝堂之上,别说来自楚地西地的官员了,便是我们大明本土的官员,口音也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上一次大朝议,两个官员在廷议之上吵架,我是半句也没有听懂.稀里糊涂,稀里糊涂啊!” “陛下是想统一读音?”萧华终究是个聪明人,立即便明白了秦风话里头的意思. “不错,这一件事情,当年大唐没有做,现在我们大明便要做起来.”秦风扬着头道.心里道那个时候的李清大帝一门儿心思想的是想着怎么跑回他那个世界去,那有心思搞这些名堂,自己可不想回去,当然要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一点. 1803:汉语拼音 屋内众人顿时面面相觑.诚然,朝廷官员来自五湖四海,口音千奇百怪,到了越京城为官,虽然还是努力地学习越京城的口音,但只要一急起来,各种各样的让人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啥的话便脱口而出,秦风所说的情况,他们其实碰到的更多.在座的各部尚书,每年都要和来自各郡的郡守,使者打交道,听懂对方的话,一向是个大难题,有时候,还非得有人在一边翻译不可.一般各部都会在自己对应各地郡治的司局之中,寻摸来自对方郡里的人为官,以避免因为语言不通而造成一些沟通上的问题因而误了大事. 虽说深受其苦要,但像秦风这样,要统一全国的口音,还是让在座的所有人有些匪夷所思,难不成朝廷连说话也要管吗?关键是这些口音传承千年,又岂是说改就改得过来的呢? “这恐怕不是一日之功.”金景南沉吟道:”陛下的初衷自然是极好的,但这件事要做起来,可就真是难了.” “也算不上难.”秦风笑吟吟地道:”我也没有说今日开始执行,明日就要看到效果,这本身就是需要一代两代人的时间才能慢慢地完成的事情.而且,我也不是说要统一各地口音,我只是想要让大家在各地不同的口音之外,有另一种统一的读法,这样各地交流起来就更加容易了.各位,随着蒸汽火车马上就要在全国推广开来,地域之间的距离,随着火车的速度变快,将会变得更短,不同地域之间的人交流会变得更加的频繁,但语言不通,会极大地阻碍这一种交融.过去,我们很多人,活动区域恐怕都局限在一个极小的范围之内,有些人也许一辈子连县城都没有去过,但现在呢?大家想一想,从我们大明越京城到西地虎牢关,需要多长时间?” 众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一个人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他说的别人不懂,别人说得他不懂,两人对话,完全是鸡同鸭讲,这会给人的心理造成阻碍和恐惧,会让他不愿意离开本乡本土去闯闯世界,而我们大明,是要大力的鼓励的人员流动的.所以,我们不能让语言成为人口流动的障碍.” 耿精明用力地点了点头:”陛下言之有理啊.我们大明本土,绝大部分州郡,现在已经相当富裕了,而那些还没有富裕起来的人,说句实话,想发财致富的路子已经愈来愈窄了,因为别人已经站在了他们前进的道路之上,成了他们的阻碍.如果他们能离开大明本土,去西地,去楚地,就会是大有可为的.他们在大明本土生活多年,受到大明这些年来所形成的文化的熏陶,脑子活络,敢想敢干,如果去了这些比较封闭的地方生活,不但可以创造出更多的向上的通道,也可以起到带动当地人发展的作用.有时候一个地方,只需要一个人,便可以将本地的经济完全地带动起来.我支持陛下的做法.” 小猫也点头道:”我也同意.军队里的士兵来自五湖四海,我们大明的军队,都是异地驻扎的,而且基层军队调动频繁,每到一地,军人与本地的交流都会出现很多的问题,与地方之上产生很多的矛盾,而很多时候,正是因为语言不通而造成的.如果能有一个统一的读音,那么这种情况就不会发生.而且军官们使用这种统一的读音发布命令,也避免了在战场之上因为部下听不懂他的口音而造成下结困挠.” 曾琳抹着胡子想了想,也点头同意:”监察部的官员监察地方,每一地我都只能派遣通晓本地语言的人去,说白了,就是派本地人去,但这样也造成了一些问题,就是徇情枉法的事情,今年监察部已经处理了好几起这样的案子了.谁还没有个三情五顾呢,本地人回去监察,总会碰到许多的困挠,一旦这名监察官员不能守身守德,谨遵职来操守,就会将自己也陷进去.” 秦风大笑:”这么说来,大家都是同意的了?” “我看没有问题.”萧华道:”统一读音,对于文化的推广也是有极大帮助的,只是陛下,这件事该如何做呢?以何地语言为标准?怎么推广普及?” “越京为我大明都城,本来应当是以越京读音为标准读音.不过呢,我担心以越京城的语言为标准语言,会引起其它地方人的反感,所以便开脆弄了一种新的口音出来.”秦风推了推手中的册子,”至于如何推广,我已经想好了办法.第一,我们要充分利用遍布大明的学堂,上至京师大学堂,各地郡学,府学,县学乃至村学,学校的先生们,首先要学会这种读音.” “一种全新的口音?”众人再一次目瞪口呆起来了,这不是将本来就很难解决的问题的难度再一次加大了吗? “想要成为学堂里的先生,就必须要通晓这种读音.”秦风不容置疑地道:”这些人都是有学问的人,学起来也应当很快是不是?礼部要设置一个考试,先考那些郡学的先生,然后由郡学回去之后再考那些县学的,依次类推,不能通晓的,就没有资格成为一个先生.” “陛下,这恐怕有些强人所难了,想要将一门语言推行下去,强来是不成的.天下学堂现在何其多也,学堂之中的先生何其多也,难不成我们还能从越京城派出大批的人去一个个的教他们怎么说吗?”萧华有些瞠目结舌地道:”这样搞,老臣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村村有学堂的局面就要停摆了.” “自然不会让老先生的苦心付诸东流.”秦风拿起桌上的小册子,丢给了萧华.”这些天来,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怎么迅速地推广此事.琢磨良久之后,弄了一些新东西出来,只要学会了这些,那么哪怕字有千千万,也能轻而易举地读出来.那怕就是不识字的人,只要通晓了这个玩意儿,也能将书上的字读出来.” “陛下莫要欺老夫,岂有这种事情?”萧华可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哄得过的.拿起秦风丢过来的册子,只是翻天第一而,便已经是目瞪口呆了. 第一页上秦风那在萧华看来很弊脚的字体赫然写着三个字他是认识的.声母表.但下面画的符他就认不得了. 又翻开一页,仍然是三个字仍然认得,韵母表.便意思自然也是不懂的,现在仍然画着一些符号. 莫名其妙地翻开第三页,声调.好吧,这两个字他也是认得的,但下面的意思仍然不懂.什么阴平阳平上声去声,莫名其妙. 在往后翻,字便写得密密麻麻了,第一行便是一个符号,他翻回了第一页,果然与那个声母表下的第一个符号是相对应的,不过后面写了一行字.a:发音时,嘴唇自然张大,舌放平,舌头中间微隆,声带颤动。o:发音时,嘴唇成圆形,微翘起,舌头向后缩,舌面后部隆起,舌居中,声带颤动。 一排排的看下去,与前面的两页相对应的,竟然都标注有发音的方法. “陛下,您弄这东西,花费了多长时间?”萧华看了片刻,小册子的最后,有几页是专门举的例子,以新读音与老读音作为对照,萧华终究是学富五车的人,看了那些东西的读法,再看了这几个例子,在嘴里品咂了几番,不由得瞠目结舌地看着秦风.在他看来,这可是一门极大的学问,但皇帝居然在处理日常政务之外,不声不响地便弄了出来,这便让人震惊了. 秦风异常得意,同时心里也有一种小小的恶趣味带来的快感,老子从你们不知道的地方来,现在我已经还来了火药,带来了蒸汽机,带来了火车,现在还将汉语拼音和普通语也一并弄过来,等过个一二十年时间,这世间与自己曾经生活过的世间,便几乎毫无区别了. “没费多少时间,没事时弄的.”他轻描淡写的道. 当然没有花多少时间,这些东西,在前世,那是自小便学习的,熟得不能再熟了,当一个文抄公而已,有什么难度可言. “乐公公!”他拍了拍手,一直候在外间的乐公公闻言立即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沓这样的小册子,笑嘻嘻地给在座的各位一人发了一本. “乐公已经完全通晓了这种读音,所以今天接下来的时间,你们就由乐公公教授这种读音,学不会的,不许离开这里,后厨已经给你们备好饭食了,哈哈哈!”秦风大笑着离坐,袍袖一摆,便向后走去”萧老爷子,你在学会的时候,可还要一并想一想,怎么迅速地推广哦!小猫,你随我来,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小猫正自发愁地看着这本鬼画符的小册子抓耳挠腮,闻言大喜,一跃而起,”是,陛下.” 带着小猫,秦风大步离去,听着后面传来乐公公那太监特有的阴柔嗓音正在领着一帮高官们诵读拼音,秦风的心情简直不要太好. 1804:深度介入 从温暖的书房里走出来,冷风一吹,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过了一段长长的回廊,两人漫步到了园子里的一片竹林之间。 一棵棵青翠的竹子,即便在大冬天里仍然清脆欲滴,原本上面是有积雪的,但被宫人们清理得干干净净,因为不管是皇帝还是皇后都特别喜欢在这一片竹林之中散步,乐公公自然不能允许他们被积雪覆盖。再说了,现在皇后娘娘已经愈发显怀了,走路都有些困难,要是在林间散步的时候,头上掉下来一砣积雪砸着人了怎么办? 不过秦风和闵若兮都不允许他将林间积雪也清扫掉,他们喜欢在雪中漫步,在身后留下一串串脚印的那种踏实的感觉。 一片雪白的世界里,有这么一小撮绿意,便使得这副画面愈发得生动了起来。 但现在两人在竹林间散步的人,谈论的事情,却与风花雪月毫不相关,而是铁血铮铮的事情。 “第一舰队改造的事情,完成了几成?”秦风伸手从竹节之上瓣下了一根冰凌子,放在嘴里吸吮着。 “宝清船厂三个船坞,葫芦岛水师基地两个船坞外加两个修理平台,现在都是全面开工,工人分成了两班,歇人不歇工。到目前为止,已经完成了大明号和另外两艘战舰的改造工作。已经改造完毕的,已经开始了海试并且演练新的战术和打法。加上了蒸汽机和火炮的战舰,其战术打法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宁则远在报告中说,他们也还在摸索之中。”小猫道。 “进度有些慢啊!”秦风皱眉道。 “陛下,已经很快了。宁则远,余聪,科冬野这些人,都没日没夜地泡在船厂里,这不算是一个小工程,火炮的加装还好说一些,但去除原本的动力设备换上蒸汽机动和,可算是伤筋动骨的大事了,有如今的速度,我其实还挺惊讶的。”小猫辩解道。 秦风自失地一笑:“是我太心急了。” “陛下有些担心?”小猫低声问道。 “是很担心。”秦风点了点头:“马尼拉那边又有情报传回来了,那个猛虎王朝的主力战舰,竟然是铁甲舰。虽然他们还没有火炮,但铁甲舰却也不容小觑,如果不是有火炮和蒸汽动力为我们的舰队加持,说实话,我还真没有多少信心。” “铁甲舰?”小猫笑了笑:“无外乎就是在木船外面加挂了一层铁板吧?” “没有那么简单!”秦风一笑:“而且,他们的数是的确不少。我们的情报收集并不全面,但就算已经观测到的,他们的铁甲战舰也已经超过了两百艘,这真是一个极其庞大可怕的数字了。” “原本相传他们有战舰千艘,我一直以为是以讹传讹,没有想到居然是真的?”小猫震惊地道。 “是真的。”秦风道:“光论数量的话,可是我们的十数倍了。而且我们也不可能将四支舰队都一次性地投入进去啊?齐国人怎么可能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呢?小猫,一旦我们在马尼拉大打出手,齐国人也就会出动的。那就不单单是海面上的事情了。” “陛下估计西边什么时候会动手?” “不清楚。”秦风摇摇头:“但猛虎王朝一统大陆已经好几年了,内政方面,只怕他们已经理顺,商业部报上来的这几年的海外贸易数据,我仔细地看了看,这几年来,是呈爆炸式增长的。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们的国力正在恢复,经济正在复苏,百姓的购买力大为增强,我们出口在那里的不单是丝绸,棉仿,茶叶,瓷器,而是包罗万象,这些东西只要运到了那里,马上便会被一抢而空。这已经从一个层面上说明了对方的国力了。” “这么说来,就的确不容小觑了。”小猫郑重地道。 “所以我希望战舰的改造速度能更快一些啊。一支全蒸汽推动的火炮战舰,才会让我们在这场战争之中确保胜利。”秦风道。 “陛下为什么一定确认那个丹西就会打过来呢?” “这个我早前就说过,一个强悍的帝王,是不会停下自己征伐的脚步的。”秦风笑道:“就像我也是一样,对于远方的好奇,对于远方的土地,我们都有着无比渴望。小猫,你就没有把大明旗帜插到这天下的每一个角落里,将我们大明打造成一个日不落帝国吗?” “日不落帝国?”小猫喃喃地道。 “对,太阳从东方升起,西方落下,我们这里一片黑暗的时候,西方却正是朝阳初升的时刻啊!”秦风看着小猫笑道。 小猫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理解秦风的说法,秦风耸耸肩,也不想解释,这个时代的人,仍然认为大地是平的,太阳一出,自然是普照天下,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东方黑了,西方就亮了。 但秦风也很清楚,随着大明的海船涉及到的范围越来越大,越走越远,这个世界的轮廓终于有一些会被这些富有冒险精神的人探索出来,到了那时,人们自然会发现,原来他们所居住的所在,居然是圆的。现在即便秦风说得口吐白沫,只怕便是那些自己的铁杆心腹也不会相信,当然,野狗除外。只怕自己说母猪会上树,他也是深信不疑的。 “那陛下,我亲自跑一趟宝清和葫芦岛?”小猫道。 秦风摇了摇头:“不必了,你都说了人家已经没日没夜了,你去了又能如何?现在当务之急,还不如先将马尼拉那片海域牢牢地控制住,雷卫那里不太顺利,兵部要给予大力支持了。” “我看了雷卫那边发回来的军报,但已经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了,那些岛国,看起来面积不大,但岛上情况太复杂,再者,洛一水和陈慈他们并不太配合,甚至还对我们在哪里大动干戈颇有微辞,他们是想自己做这一件事,却不想我们插手太多,有他们扯后腿,雷卫的事情做起来就更难了。而且洛一水他们根本就不相信那个猛虎王朝会大举来攻,或者说他们即便相信,却也有信心能够挡得住对方的进攻。” “幼稚!”秦风冷然道:“西边的那些人,论起征战,丝毫不会弱于我们,你也看到了那些流落到我们大明来的西方人,他们的体格比起我们来说,要更加高大强壮。别看这些人在我们这里现在都像一只只病猫一般,那是因为这里是我们的主场,他要敢刺毛,反手就灭了他。但如果是成千上万这样的人呢?洛一水还要凭自己的那点力量抵挡得住他们?真是做梦。真把哪里弄成了一个乱摊子,让西方人将那里作为了进攻我们的跳板,我们可就麻烦大了。” “陛下的意思是,我们深度介入?” “深度介入。”秦风断然道。“选择一名擅长山地作战的将领过去,另外,抽调国安部的鹰隼和你们兵部直属的特种部队过去。我需要那里只有一个声音,一个意志。杂音,统统都给我消失,就算是洛一水和陈慈也是如此。” “陛下,最擅长山地作战的,无疑是慕容海了,但他现在正在横断山区与拓拔燕对峙,虽然处在下风,但却仍然牢牢地封住了横断山脉。他不能动啊!”小猫道。 “杀鸡焉用牛刀?”秦风笑道:“你让慕容海给你推荐几个得力人选,你再考察一下之后,选择几个。争取一个月后起行。就让宁则远带他的大明号和几艘改造好的战舰运送,顺便也让他们磨练一下远航作战的配合问题。” 小猫点了点头,“那过去之后,依然是雷卫为主?” “雷卫为主将,后面派去的人为副,但告诉雷卫,行军打仗多听听这人的意思,至于其它事务,便由他自己作主。” “仍然不直接取代当地人的统治吗?” “当然不。”秦风奇怪地看了小猫一眼,“这样的话,我们会陷于泥潭之中的,以夷治夷,扶植我们的势力,当然是要完全服从我们的势力,告诉雷卫,给我好好地敲打一下洛一水,不要以为隔着大明山高水远,我就没有办法收拾他了。” “明白了。”小猫道:“陛下,还可以让陈志华写一封信给他老子叙叙父子之情嘛?” 秦风一笑:“这也使得,好好琢磨一下,说不定让洛一水和陈慈两人之间起些龌龊,这样一来,倒是更方便我们控制哪里了!” “那陛下,我这就去办。”小猫道。 秦风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指着小猫道:“书房里做的事情,你别想着逃避,回头我会从宫里派一个学会了的太监去专门教你,你是我的兄弟,事事都要做到别人的前面才算是给我撑了面子。” 小猫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 看着小猫有些狼狈地离开,秦风嘿嘿笑了几声,从竹节之上瓣了几个冰凌子,拿在手里,一颠一颠地向着后宫方向而去。 1805:请叫他普通话 自从闵若兮确定自己再次怀上身孕以后,秦风便被一脚踢出了寝宫,平时一般都在书房之中安歇,因为闵若兮嫌弃秦风晚上的呼噜声太大,怕他影响了自己肚里的小宝宝茁壮成长.对此,秦风只能苦笑着照办不误.对于这一胎,闵若兮可比怀秦文秦武的时候紧张多了,到得现在,愈来愈显怀之后,闵若兮甚至连屋子都不出了,一天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她那张硕大无比的大床之上渡过,不管秦风如何苦口婆心的劝说她要多多活动,她也置若罔闻.也只有舒宛的话,她还能听进去一些,也只有舒宛进宫之后,在舒宛的陪同之下,她才会走出层子,去花园之类的地方转上一圈. 为了保证闵若兮有足够的活动,秦风最后不得不让舒宛干脆搬进了宫里,在寝宫的旁边给舒宛收拾了一间房出来,让舒宛长住宫中.舒宛自己倒也没有什么意见,大明医学院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秦风却觉得甚是不好意思,舒宛是什么人啊?她可是大明医学院的头脑所在,现在却被自己拿来当一个单纯的妇产科大夫用,也不知道会耽误多少事. 可他没有办法,只能如此. 怀了孕的女人的脾气,完全就是不可测的.现在的闵若兮完完全全就是有些喜怒无常,当然,她的喜怒无常只会在秦风的面前表现出来,在其它人面前,她仍然是那个雍容华贵娴淑通情达理的皇后娘娘. 但不管闵若兮如何的刁难自己,秦风还是会在每天的晚餐时间,按时来到闵若兮的寝宫,陪她吃上一顿晚饭.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人还在寝宫之外,便听到了内里传来了有惯怪异的诵读之声,秦风不禁笑了起来,秦文和秦文今天居然都提前回来了,而他们正在诵读的正是自己先前发给大臣们的那本拼音册子.最妙的是,闵若兮的声音也夹杂在其间. 今天两个孩子在场,自己的日子那就好过多了,秦风怀着愉快的心情踏上了台阶,瑛姑照例笑咪咪地坐在大门一边的一张锦凳上,锈着她似乎永远也锈不完的花草虫鸟,见到秦风进来,站起身来微微福了一福,便又坐了下去继续着她的工作. “父皇!”秦文与秦武两个从大大的床榻之上翻身下来给秦风见礼. “罢了,越大倒是越生分了,怎么啦,出宫去学习,别的还没有学会,倒是把这些东西学了一个齐齐全全的了?”秦风摆着手笑道.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礼不可废!”秦武恭敬地道. 秦风摇了摇头,小的时候,这家伙可是经常骑在自己身上把自己当马骑的,人越大,父子情分倒反而更加生疏了一些.这种恭恭敬敬的态度让秦风有些气闷,在他看来,这不算是一个正常的家庭该有的气氛啊!但一想想现在自己是皇帝,儿子是皇子,这个家庭本来就是不正常的,太过于特殊,便失去了普遍的意义了. 自己即便表现得再随和,再不在乎这些东西,但当儿子女儿开始接触外部世界的时候,他们自然而然地会受到外界的影响从而形成自己的世界观,这不是自己能改变的. 自己唯一难做的,就是让这些孩子们睁眼看世界罢了. 脱了靴子,秦风爬到床榻之上,隔着矮几看着对面半倚在靠枕之上的闵若兮:”今天感觉还好吧?有没有出去转一转?” 闵若兮横了他一眼,将手里的书隔着矮几丢到了秦风手边:”你这都弄得是些什么东西啊?读起来拗口无比?” “只是你还没有熟练掌握而已,等你熟练掌握了,便会觉得他的方便了.”秦风笑着顺手从矮几之上拿起笔来,蘸上墨汁随手写了几个极其生僻的字,拿起来展示在闵若兮的面前. “认得吗?” 这些字秦风是专门从书上翻来的,就算是闵若兮学识过人,却也是认不得的.当下不由得瞪起眼睛看着秦风.反问道:”难不成你就认得?” 秦风读书可是远远及不上闵若兮的,闵若兮自忖自己认不得的,难不成秦风就认得,如果秦风真认得,那就是成心做好了准备来刁难嘲笑自己的,那今天自己就又有了口实收拾对面这个罪魁祸首一番了. 秦风嘿嘿一笑,转头对瑛姑道:”大姑,你把门外那个侍候的人叫进来.” 一个中年太监出现在几人的面前,这人是闵若兮的母亲当年补嫁妆的时候,随同嫁妆一起千里迢迢来到越京城的,是原本的大楚长公主府的人,进了皇宫之后,一直便在宫中听用,主要就是用来服侍闵若兮. “这几个字认得吗?”秦风举起了纸. “奴才不认得.”中年太监有些迷茫地摇摇头. “你跟着乐公学了拼音了吗?”秦风问道. “乐公有令,宫中所有人都得学,奴才也是学过的.” “那你学会了吗?” “奴才一向很勤勉!”中年太监道. “那就好.我来考考你.”秦风将纸张放在桌上,重新提起笔来,给这几个字注上了拼音,然后再举到了中年太监的面前,”这一回呢?” 中年太监盯着纸张看了一会儿,这一次,他毫不迟疑地准确地将这几个生僻得不能再生僻的字读了出来. 秦风笑着转头看着闵若兮:”怎么样?” “你确定这几个字就是这么读的?”闵若兮狐疑地看着秦风.她当然不会怀疑眼前这位中年太监会糊弄她. “你若不信,我可以把萧老爷子请来.” “那还是算了吧,一大把年纪了,为了这点小事儿就让人跑一趟算什么?”闵若兮摇了摇头:”看起来也不是一无是处,还是有点用处的.” “何止有点用处?”秦风得意地笑了起来. “不过一点也不好听!”闵若兮接着道:”哪有我们楚地的话好听?” “楚地的话的确好听!”秦风笑咪咪地道,”问题是,也只有楚人才听得懂啊,可就算如此,江南四郡的土语,越京城的人听得懂吗?更别说越京城的人以及西地的人了,你说是不是?所以啊,统一读音还是很有必要的,这不是劳民伤财.” 闵若兮沉默了片刻,这一次罕见的没有再接着发难了,”如果真能普及开来,倒也不失一件好事,大唐之时,统一了文字,统一了度量衡,也曾经统一过钱币,但统一一种口音,倒还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不是统一口音,只是再增加一种.比如你回到楚地,自然可以说楚音,但你到了西地,便可以说这种新的口音,这样,在西地凡是学习过这种语音的人,便都能听懂,这件事儿啊,只要坚持个一两代时间,只要是在大明疆域之内,便不会存在交流上的障碍了.秦武,你说是不是?” “儿臣觉得父皇所说,甚有道理.”秦武躬身道. “儿臣也觉得如此.”秦文接着道:”这段时间,儿臣在大明太平银行之中跟着他们学习金融之道,教授孩儿的几个人操持着不同的口音,听得儿臣吃力无比,不得不找精通两地口音的人为儿臣解惑,但这样转来转去,也不知道中间有没有误差.苏灿大人可是说过了,金融一道,博大精深,即便是太平银行内部的那些大才们,也是意见不一,各有各的学问,有些甚至还是对立的.儿臣有时候还担心,这些家伙中有没有借此机会将自己的那一套东西嫁接到其中,让儿臣不知不觉地受其影响而不能站在一个公正的立场之上来看待这些问题.” “瞧瞧,瞧瞧,咱们的闺女儿已经能站在一个很高的立场上来看待他父亲做的这件事情的意义了!”秦风一下子便乐了. “这小丫头,从小就会拍你马屁!”闵若兮没好气地道.”这件事,你如果觉得对,那就只管去做,再难我也会学会的,再说了,这些太监宫女们都能学会,于我而言,又算得了什么难事了.” “我娘子是这天下最聪慧的人,这当然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你从哪里看出我是最聪慧的人了,如果真聪慧,怎么会找了你?”闵若兮恼道. “如果不是最聪慧的人,怎么会千万人中独独选中了我呢?”秦风反问道. 闵若兮一楞,这话可还真是反驳不得,秦风现在可是大明帝国的皇帝,疆域万千,子民无数,与天下第一大国齐国对峙,还能将对方压得死死的,比起自己视为英雄的老爹可真还要强得太多.想当年,自己的父亲殚精竭虑,也不过是维持着楚国的局面而已. 听着两口子不知不觉地打情骂俏起来,门边的瑛姑沽地一声笑了起来,起身收起绣绷便要离开,秦文秦武也不小了,此时倒也自觉该适时告辞. 三人这个不约而同的动作,却是让闵若兮恼火起来,拍着桌子道:”干什么干什么,一个也不许走,都坐下来.” 三人无奈对视一眼,怀孕的闵若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母老虎,只能遵从她的吩咐重新坐了下来. 闵若兮哼了一声,”我知道你有给新事物起怪名子的嗜好,这一次,又准备给这东西取个什么新名字呢?” “当然早就取好了!”秦风骄傲地道.”我准备叫他普通话.” “普通话?那里普通了?” “让所有人能能讲的话,流传最广的口音,当然就是最普通的了,所以就叫普通话,有问题吗?” 闵若兮歪着脑袋想了想,心道这名字还真没有取错,最多的人都使用的东西,不就是最普通的吗? 看着秦风得意的样子,她又有些懊恼,都说一孕傻三年,自己怀第一胎的时候还没觉得如何,怎么到了第二胎的时候,真觉得脑袋有些不够用了呢,至少这段日子与秦风斗嘴,每一次自己都落在了下风. 1806:父亲的教诲 现在的秦风深谙进退之道,懂得见好就好,眼见着闵若兮有恼羞成怒的前兆,立即便转身,看着秦文秦武两兄妹道:“小文,陪你母亲说会儿话,小武,你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丢下这一句话之后,倒背双手,施施然地便走出了屋子。秦武垂着双手,老老实实地在后面跟了上来。 秦武从昌渚军中回来之后,变化极大,以前他的性子算是跳脱的,但这一趟真正直面了血淋淋的现实之后,似乎一下子变得成熟起来。以往他也曾多次看到过各地报上来的奏章,捷报,每一次他也会各地的这些捷报而欢欣鼓舞大明又取得了一次伟大的胜利。 但是这一次,当他回到越京城,秦风将武陵战区关于盘龙山战役的奏章放到他面前的时候,却是的的确确地将他震撼到了。因为吴岭对于整个战争的过程只是一笔带过,死了多少人甚至连提都没有提,也许在这样的大将眼中,不到两百人的伤亡,根本不值得为此浪费笔墨。反而是将这件事情造成的影响以及后续有可能的发展,齐国可能的反映,大明接下来需要作好的应对工作是长篇累牍地大写特写。 这让他想起以前看到的那些捷报,只怕每一篇捷报后面,都是无数的死伤累积而成的。 站在不同的地位,看问题的角度果然是大不一样的。 这一次的昌渚之行,磨练的不但是他对基层军中事务的熟悉,更是给秦武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让他似乎在一夜之间便长大了许多。 “我听我小猫叔叔说,你一直想把那个昌渚马王集的将领叫樊昌的调进京来?”凛冽的寒风之中,秦风看着儿子,问道。 “是,儿臣觉得那是一员悍将。”秦武看了一眼父亲的脸色,没有发现父亲有什么不悦的神色。 “你现在遥领着烈火敢死营的统领位子,虽然没有直接指挥他们,但对于他们的将领应当还是很熟悉的,你觉得樊昌比之他们如何?” 秦风想了想,“儿臣觉得,不会比他们差。” “那也就是说,也不见得比他们强是不是?”秦风笑着反问道。 秦武沉默着却没有说话。 秦风看着有些执拗的儿子,道:“敢死营的军官都是从各军中抽调出来的最优秀的军人,比起樊昌来,只会强,不会差,现在敢死营的士兵,相较前些年的确是有些下降了,或者是这影响了你对他们的判断。这是其一,其二,你不觉得你如此地看重樊昌,其中有更重要的一点是你的感情因素影到了你吗?你觉得亏欠了他?” 秦武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或者也有一些。” “我不否认樊昌是一员很不错的将领,但一个将领该用在什么位置这也是需要考量的,这一点,我不多说,你自己下去好好想一想。昨天我将田康关于梧州锁江关一事的奏章派人送了给你,你看了吗?” “儿臣细细地看了。只觉得热血沸腾,有此军民,我大明何愁不能一统天下!”秦风昂头大声道。 秦风挑了挑眉头:“就只有这些?” 秦武有些犹豫,半晌才道:“儿臣听到了一些关于慕容远的议论。” 秦风嘿的冷笑了一声:“只怕不是议论吧?只怕是有人特意地在你跟前说了这些话吧?他们都说什么?” “他们说梧州锁江关这一役完全没有必要,蒸汽机就算让齐国人偷了去,他们也无法造出来,慕容远这是用鲜血来浇灌自己上升的阶梯,用血来染红自己的顶子。”秦武道。 “那你是怎么认为的呢?” “齐国人竟然敢欺上门来,这就像家里来了强盗,不管他有没有偷到东西,儿臣以为都该痛打一顿。”秦武道。“在这件事情上,儿臣并不觉得慕容远做错了。” “这件事辅国公没有跟你说些什么?”秦风问道。 “辅国公说这件事让儿臣自己多想一想,往深里去想一想。”秦武有些无奈地道,师傅让自己多想一想,刚刚父皇也让自己多想一想,可有些事情,还真不是自己多想就能想得出来的。 “如果将慕容远和樊昌摆在一起现在让你选择一个,你会选那一个?”秦风突然问道。 秦风低头思忖了一会儿,道:“儿臣还是会选择樊昌。” 秦风笑了起来,拍了拍秦武的肩膀:“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一定会选择樊昌这样的。” 秦武有些忐忑:“父皇,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选错了?”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秦风摇头道:“我在你这个年纪,会选择樊昌,但如果是现在,我就会选择慕容远。” “区别在哪里呢?” 秦风大笑,走到院子里一株大树之下,秦武亦步亦趋,也跟了过来。 秦风突然出手,一拳擂在大树之上,树上积雪哗啦啦地落下,顿时将两人浇成了两个雪人。 “儿子,如果这个时候跟在你身边的是樊昌,你觉得在树上的雪落下来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他会奋不顾身地扑上来替我挡住落雪。”秦武没有犹豫,樊昌是一个为了大明愿意付出一切的家伙,而在某种程度之上,自己基本上就可以代表大明了。 “如果是慕容远呢?” 这一次秦武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想了想:“儿臣对慕容远不熟悉,不愿妄下结论。” 秦风欣慰地点了点头:“不妄下结论,对于一个上位者来说,这是一个好品质,特别是对于自己不熟悉的人和事。现在我来告诉你慕容远会怎以做,如果是这个人在你的身边,他不会让你身处危险之地,如果你非要到这个棵大树下来的话,那在你到之前,他会派人将树上的积雪弄得干干净净,哪怕就是上面有些果子如果结得不太牢靠,他也会将其敲下来,确保你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如果这样的事情,仍然发生了,他会将一件本来不那么美好和愉快的事情改头换面,并且利用这件事情将你的形象塑造的更加完美,比方说你想要体会一下民间疾苦,知道那些顶风冒雪工作的人的疾苦,比方说你为了塑造强健体魄,在大雪纷飞的时候仍然习练武道等等等等。” 听着秦风的解释,秦武不由瞪大了眼睛,“可真要是这样,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岂不是一点惊喜也没有了?” “对于大明臣子来说,他们最不喜欢的就是你给予他们的惊喜。”秦风道:“你是大明皇储,未来这个天下的主人,坐在这个位置之上,很多有趣的事情,其实离你早就愈来愈远了。” “听起来,父皇更喜欢慕容远一些。”秦武有些郁郁。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但这一次他在江南的表现,的确让人刮目相看。”秦风笑道:“此人深谋远虑,看事情看得极远,不过呢,他实在是太年轻了,且慢慢地磨练着吧,过个十年二十年之后再来看他还是不是有如今之能耐,如果有,未来,他将会是你的一大助力。他可不比你大多少!” “儿臣明白了。这个慕容远,父皇认为他有宰辅之才,想慢慢地磨砺。不过父皇,他可是一个蛮人呢!”秦武道。 “儿子,这便是你早前听到有许多关于他的非议的原因所在了。”秦风微笑着道:“这个世上聪明人很多很多,从这件事情之上,很多人也看到了慕容远说不定会有一个辉煌的未来,而且这些年来,蛮人与大明人的融合进行得极为顺昨,几十年过后,这世人哪里还有蛮人?只有大明人了。而慕容远的年纪,是足以等到那个时候的。所以啊,有些人就未雨绸谬地开始设局了。知道吗?光是这一件事情上,不单是田康杨致欠了他的人情,便是你父皇,也得感谢他替我圆了脸面呢!” 秦武脸色微变:“父皇难道是说因为有人看清楚了他会在将来受到重用,所以才制造一些流言来给他设绊子,造障碍?” “你说呢?” 秦武气愤地道:“当真是人心险恶。” 秦风大笑:“人之常情,位子只有这么多,你上了,我就得下,那么使些手段就是不可避免的了,你的位置不同,你站得更高,便需要看得更远,你记好了,为政者,绝不能以个人之好恶来用人,而是要以整个大局为重,要以对大明最有利为原则出发。” “儿臣明白了。”秦武躬身道。 “帝王其实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与人打交道,学会知人,识人,用人,一个好的帝王绝对不是事事躬亲的人,便是一个铁人,又能打得几斤钉,就算是圣人,就能对天下事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不可能的。所以啊,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很多,而有的东西,是在书本之上绝对学不到的。因为书本上啊,都是扬善抑恶,尽信书,那就不如无书了。辅国公做事圆润,琢磨人那是他的拿手好戏。他为大明首辅十余年,被人称为搅拌工,最擅和稀泥。” “父皇,和稀泥不是一个好词吧?”对于父皇如此评价自己的师傅,秦武有些不满意。 “能在首辅的位置之上和稀泥而且和得很好,这是一门大学问,非大能耐者不能为之也。”秦风快活地笑了起来,“大明如此庞大的一个帝国,以后会更大,你以为是谁都能把锅稀泥和好的吗?” 1807:合适的时候用合适的人 雪地之上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父子两人回头,便看见瑛姑走了过来. “小公主正在泡功夫茶呢,陛下与殿下两人不妨先去喝茶,我去厨房看看晚餐弄得怎么样了?”瑛姑笑咪咪地道.她一向称呼闵若兮为公主,秦文便自然而然地成了小公主.”外头天气寒冷,可别冻着了殿下.” 修习武道到了秦风这个份上,基本上已经是寒暑不侵了,但秦武可没有这个本事. “好,辛苦大姑了,今天让他们整几个下酒菜,我们一齐好好地喝几杯.”秦风笑道:”小武,去看看你姐姐的功夫茶是不是真的长了功夫?” 秦文是闵若兮严格按照皇家教育子女的那一套从小培养的,当然因为有了秦风在中间添乱,秦文的性子中便添了几分野性,不过在她母亲面前,却一向是规规纪纪的.在秦风看来,闵若兮简直就是要把女儿培养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全能性人才啊!不过这样,却是太辛苦了.穷养儿子富养女,秦风一向是秉承这个观念的,每每看到秦文辛辛苦苦地学习琴棋书画苦不堪言的时候,心里着实很是心疼. 但闵若兮却毫不为所动,现在是连功夫茶,插花技等也开始培训上了. 走进屋中,便看到闵若兮歪歪地靠在软枕上,秦文则正襟危坐在床榻中间的矮几之上认真地在清洗着茶具,面相庄严,竟然颇有几分仪式感.而闵若兮则时不时地插上几句指点着女儿. 见到这个场面,秦风与秦武倒也是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轻手轻脚地脱靴子上床榻,坐在了矮几的另外两面. 秦文抬头看见父亲坐在自己上首,不由眉开言笑起来,这一笑不打紧,手上动作便立时有些乱了,立即便招来闵若兮的责备. 一连串让秦风眼花缭乱的表演之后,秦文将分好的三杯茶分别放在了父母和兄弟的面前,不过眼光却是满怀期望地看着母亲. 别人家都是严父慈母,秦家却是整儿个的颠倒过了,完完全全的严母慈父,秦文是极其渴望得到母亲的称赞的.因为她在父亲哪里,经常得到称赞,有些时候是毫无原则的称赞.就像她小时候曾有一次偷偷摸摸地钻进了父亲的御书房,并且在里面将雪白的墙壁涂得稀乱,秦风居然还很是认真地欣赏了一番她的信手涂鸦并且称赞她在绘画之上颇有天分.这曾经让秦文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对绘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过随着她慢慢长大,她终于搞明白了自己在绘画一道之上天分着实有限,用闵若兮的话来说,即便她终其一生浸淫其中,最多也不过是一个画匠,而到不了一位大师的程度. 父亲的称赞是对于女儿宠溺,而母亲的称赞那就是因为自己做得的确好了. 秦风端起小小的茶杯,抿了一口滚烫的茶,立即便大声称赞起来,连连夸奖女儿的功夫茶已经颇有大师的味道. 看到妻子,女儿,儿子三人都用一种极其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秦风楞了片刻,讪讪地道:”怎么啦,我说得不对吗?” 闵若兮哧的一声笑,看了儿子一眼,秦武立即避开了母亲的眼光,一仰脖子,将小杯里的茶全都灌进了嘴里,却并不马上吞下去,而是在嘴里含了片刻,半眯着眼睛细细地品匝着,末了才咕嘟一声吞了下去, “姐姐的功夫茶的确是愈来愈见功底了.”吸了一口气,秦武点头道. 看着闵若兮以差不多的动作将小杯里的茶这样喝了下去,秦风这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干笑几声,一口将茶吞了下去. “你这一辈子啊,是学不会这些文雅高尚的事情了.”闵若兮摇头叹息道.”不过今日小文的功夫茶,比起上一次,却是更见功力了.” 听到母亲的夸奖,秦文的两只眼睛立刻笑成了月牙儿.手脚麻利地给三人再一次地将杯子倒满. 一人喝了两杯之后,秦文便将杯子收了起来,倒扣在茶盘之中.看着茶壶之中还碧绿的茶水,秦风其实很想将茶壶提过来倒上一大杯慢慢喝的,但一想此举必然又会招来妻子的鄙视,也便只能作罢了. 瞟了一眼秦武,闵若兮问道:”小武怎么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的模样啊?” 秦武欲言又上,看了秦风一眼,这才道:”儿臣认为辅国公是一个很好的师傅,但父皇却说辅国公是一个和稀泥的高手.儿臣怎么想也不觉得这是一个好词,一个和稀泥的人能当我们大明首辅十余年,又能成为我的授业恩师?” 闵若兮格格地笑了起来:”这一点上嘛,你父皇倒也没有说错.权云除了是一个理政的高手之外,的确也是一个和稀泥的高手.这样的一个人,以母亲的眼光来看,作为首辅来说,的确是在能力之上是有缺陷的,一个首辅,总理国家朝政,除了上述优点之外,他还应当具有前瞻性,深谋远虑.” “辅国公不具备这一点吗?” “在这一点上,他的确是不足.”闵若兮道:”但因为有你父皇的存在,所以很好地弥补了他的这个缺陷,他的短处被掩盖起来了,他的长处却在你父皇的治下被不断地放大,所以说,权云能成为一代名相,实则是上取了巧的.这是他最大的幸运之处.” 听到闵若兮表扬自己,秦风高兴之极,翘起了下巴洋洋得意,多长时间了啊,自己终于又得到了她的由衷赞扬. 秦文瞅着父皇的模样,想笑却又要不敢,只能低垂下头,只是不断耸动的肩头仍然出卖了他. “小武啊,和稀泥在别的地方,或者是一个贬义词,但在治政之上,那就不见得了,治理大明这样一个庞大的国家,最要紧的其实就是一个平衡之道,想来这些,辅国公都跟你讲过吧?”闵若兮问道. “是的.”秦武道.”平衡,就是和稀泥吗?” “有时候也差不多吧!”闵若兮笑了起来,”个中滋味,你以后慢慢地体会吧.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那金景南金首辅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秦武问道. “金首辅与辅国公是完全不同的治政风格,他有冲劲,有干劲,敢冒险,也敢于承担责任.但他的缺点也正是在此.有时候做事,就不免顾头不顾尾了.” “我听辅国公说起过,他其实认为方大治方尚书更合适接替他!” “方大治比起辅国公更为圆润,适合当一个修补匠.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想你父皇的意思是在将来的某个时候由方大治接手金景南.” 秦风听到这里,笑道:”你母亲见多识广,说得极其清楚了,听了这半天,你悟出一点什么?” 秦风点了点头:”儿臣明白了,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人,要看具体的情况而定,并非一成不变.以前父皇要不停地上前线指挥作战,便需要后方有一个大管家,不但要保证前线的充足供应,还要能平衡后方,不让后院起火.现在大明已经稳固,父亲坐镇大本营,很多事情反而不好自己出面,便需要金景南这样善长于猛打猛冲开拓进取的人物,即便他出了错,还有父皇出来稳定局面,但是这样的猛打猛冲肯定会在取得巨大成绩的时候,也对国家造成许多伤害,这个时候就需要方大治这样的修补匠来修修补补了.” “说得差不多也就是这个道理了.”闵若兮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不过你也要记住,他们的上位,得益于有你父皇这样一位君主,武儿啊,你不可能与你父皇相比,所以将来,你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深谋远虑的首辅.不过到现在为止,你父皇说他还没有发现这样的一个人,偶尔的几个出头冒尖的,也还需要长时间的考察.”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武儿也许经过时间的磨练,将来会比我更强!”秦风笑道. “儿臣可不敢跟父亲相比.”秦风连连摇头. “这是不对的,就是要有超越父亲的勇气才行.”秦风笑着摸摸秦风的脑袋:”这样的秦武,父皇才会喜欢,当然了,比不比得过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哈哈哈!” “儿臣定当努力学习.”秦武用力地点点头,”努力让父亲满意.” “好,你老子今年三十六了,准备干到六十岁退休,还能干二十四年,你还有二十四年的时间去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君王,当然,如果你很出色,你父皇我也可以提前退休嘛!”秦风笑着道. 这话说出口,不但是秦武,便连闵若兮也是变了颜色. “你胡说些什么?”闵若兮不满地看向秦风. 秦风两手一摊:”这有什么错吗?平灭齐国,就算是从现在开始算起,我估摸着也绝对不会超过十年时间.一统天下之后,便是恢复民生,发展经济,十余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我大展身手了,交给武儿的,必然是一个天下升平的煌煌盛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夫妻二人可以遨游山林享受野趣,可以驾船出海领略风浪,这是当年我跟你说过的,我可没有忘记呢!” 这波狗粮洒得突如其来,毫无预兆,闵若兮不由痴痴地看着对面的秦风,一时之间竟然是说不出话来.而一双儿女此时也是乖巧地低下了头,屏住了呼吸,生怕破坏了这温馨的一刻. 1808:家 瑛姑进门的时候,敏锐地发现屋内的气氛很是有一些不一般,不过看着众人的脸色,却也知道这是一件好事。瑛姑一直跟着闵若兮,对于秦氏一家来说,瑛姑基本上就是秦家的一员了。对于这一大家子的事情,瑛姑也是了如指掌。 在瑛姑看来,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这个世上只怕已经找不到第二个像秦风这样贴心的人了。别说秦风是皇帝之尊,就算是普通人中,也是难以找到像这样完美的人的。怀上第二胎之后,闵若兮的脾气便变得有些喜怒无常,经常无故迁怒于秦风,瑛姑还很是担心秦风会受不了这个因而影响两人之间的感情,但担心了一阵子之后,便也放心下来。心中倒是更加在艳羡闵若兮当真是前世肯定是积下了莫大的阴德,这才有了这辈子偌大的福报。 “饭熟了,吃饭啦!”她笑咪咪地道。 秦家人在一起吃饭,什么食不言之类的规纪那是不存在的,虽然闵若兮很想立这一条规矩,但在秦风看来,这个时候,正好是一家人联络感情的好时候,那种看起来很有逼格的规矩委实是不近人情道理。 一起说说话,替对方夹夹菜,顺便说些闲话,家人的感情便是在这样的一些琐碎的小事之中一点一滴培养起来的。 在秦风的有意纵容和支持之下,即便是畏惧母亲的秦文秦武兄弟,在饭桌之上要显得比平时更加活跃一些。 今天的主菜是火锅涮羊肉,闵若兮吃得清淡,秦风却是口味很重,而秦文秦武却是受秦风的影响更多一些,所以桌子上摆着的是鸳鸯锅。大盘大盘的羊肉是瑛姑亲手操刀切的,切得如此之薄而又丝毫没有破坏羊肉的肌理,自家小厨房里的厨师技艺纵然高超也达不到这个程度,这让秦风不禁想起了霍光当年在文汇章的小饭馆中一连切了好几年肉片的经历。 薄薄的羊肉片挟起来,在上下翻滚的沸汤之中一浸便提起来,吹两口气便塞进嘴里,那鲜美的滋味,秦风是怎么吃都不腻的。 一边在瑛姑的帮助之下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菜的闵若兮看到对面三个有说有笑,吃得满头大汗的家伙,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秦风有时候看起很好说话,但如果是他认准了事情,是怎么也不会回头的,而且歪道理一张嘴便是一套一套的,能将闵若兮驳得无话可说。在吃饭这件事情之上,闵若兮早已经放弃了将皇家规纪加诸其上了。 而且,她似乎也喜欢上了这样的感觉。 当年在楚国皇宫之中,父皇母后高踞其上,兄弟姊妹各据一桌,看似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但彼此相隔甚远,看起来彬彬有礼,但与眼前比起来,的确是少了那份浓浓的亲情所在。在经历了兄弟阋墙,兄妹反目的闵若兮来讲,内心对于亲情的渴望是极度强烈的,而现在这一切,恰好满足了她内心深处的这种隐藏得极深的**。 瑛姑将羊肉放在三鲜汤中涮好,放在闵若兮面前的小碟里,闵若兮慢慢地咀嚼着,看着对面满面笑容的秦风一边自己吃,还一边忙着替他自己右边的秦文不停地挟着羊肉,对于秦武,他倒是很少帮忙. 穷养儿子富养姑娘,这一点,秦风倒是贯彻得很彻底.秦文要不是自己压制着,只怕在她这个父亲的宠溺之下,尾巴会翘上天去. 六十岁的时候,他真会放弃高高在上的皇帝之位,带着自己去遨游四海吗?会的,一定会的,秦风从不轻易许诺,但一旦许诺,便会一以贯之.当年说过的话,自己都已经忘记了,要不是秦风旧话重提,她根本就不会想起来. 她出身皇家,看多了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想的都是如何将自己的权力更加牢固地握在自己的手中,哪怕是自己最尊重的父亲,也不会例外.但现在对面的这个人,却愿意为了一个承诺,放弃皇位,这是何等的情意深重呢. 她的眼中,慢慢地浮起了一层雾气. 秦风偶一抬头,看到闵若兮的模样,不觉一楞,”兮儿你怎么啦?” 闵若兮微惊,知道自己失态了,摇了摇头,”你们吃的这么辛辣,熏着我了.” 一边的瑛姑递过来一块热毛巾,闵若兮轻轻地擦了擦. “以后少吃,少吃!”秦风笑着道.”其实在越京城这样寒冷的地方,多吃一点辛辣食物对身体还是很有好处的,你不知道,为了找到辣椒,我费了多少功夫?那些远洋的海商可是费尽心机才将种子搜罗到带回来.” “等以后,我也会尝试着吃吃的.”闵若兮点了点头:”不过现在可不行.”她轻轻地抚摸着肚子. “好,好!”秦风大为高兴,”只要你肯吃,我可是会做很多的好食物的,以前没时间,也没心思,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吃嘛,以后你要吃的话,我变着花样给你做.” “你哪有时间?”闵若兮微笑道. “时间嘛,挤挤总是有的,即便现在没有时间,最多六十岁后,我也便空闲下来了.咱俩这身体,活个百来岁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还有四十年好日子过呢,到时候咱们啊,将这几个拖油瓶都甩了,就咱们两个人玩儿去.”秦风大笑. “父皇!”一边的秦文听到这里,立时不高兴地拿着筷子敲着小碟,秦武却只是微笑不语.”我可不是拖油瓶,人家在苏灿大人身边可是学了很多东西的,以后可是能帮着小武的.” “哟嗬?”秦风笑着摸了摸秦文的脑袋,”金融一道,何其艰深也,你才学了多久,便敢如此大言炙炙?” “便连苏灿大人也对我大加夸奖呢,说我在此道之上就是天才.”秦文骄傲地昂起头,”苏灿大人已经让我参与到制定对齐国的金融战的小组里去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秦风这倒是有些惊讶,苏灿这个人或者会拍拍秦文的马屁,但如果秦文真没有几把刷子,苏灿绝不会把秦文塞到这样重要的计划里去. “当然,父皇,要不要儿臣向您汇报一下这件事情最新的进展?里头有好几个小计划可是儿臣亲手制定的哦?”秦文得意洋洋地道. 秦风哈的笑了一声,挟了一片羊肉直接塞进了女儿的嘴里,”还是罢了吧,作为我的女儿,你和我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但如果你作为大明的臣子,那你可还没有资格与我面对面的奏事,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可以请苏灿大人来跟我说,来,用羊肉塞住你的嘴.” 秦文哼了一声,有些不高兴. “小公主莫要恼.”一边的瑛姑笑咪咪地道:”您亲自制定的计划一旦见了效,保管那苏灿肯定立即屁颠颠地来身陛下汇报替你夸功呢!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以苏灿那样严谨的性子,自然不肯说.” 秦风笑道:”光凭苏灿将小文加到这个组里,便足以说明小文的能力了,武儿,你运气好呐,有一个深通金融的姐姐将来帮着你,你便如虎添翼.” “辅国公亦跟儿臣说过,说金融之道博大精深,从摧毁楚国一事之上便已见端倪,但这是一柄双刃剑,既可伤敌,亦可伤己.一定要慎之又慎地对待他.姐姐如果能在将来替大明撑起这一领域,的确是大明之福.”秦武道. “小武,你可别忘了,母后的肚子里可还有一个小弟弟呢?将来我替你把着金融,你准备让小弟弟帮你做什么呢?”心情大好的秦文一边嚼着肉片,一边道,”依我看啊,等以后你当了皇帝,我便替你管着钱,小弟弟以后好好地培养着,将来成为一个大将军,替你管着军队,那你便高枕无忧了.” 秦武还没有说话,闵若兮已是断然道:”异想天开.你们这个还没有出生的小弟弟,可是一个富贵命,绝不会去操这些捞什子的心,他啊,当一个闲散王爷就好,游山玩水,架鹰溜狗,这些朝政琐事,他可不会参与.” 秦文扁了扁嘴,道:”父爱长子母爱幼,母后可真是将这句话贯彻到了极致呢!” 闵若兮一瞪眼睛,秦文立刻一缩脖子,整个人便往秦风身后缩.但耳朵一疼,已是被秦风拎着耳朵给扯了出来:”哎,小文啊,你说这话,你父皇可是真伤心啊,我疼你可比疼小武多得多了,小武,你说是不是?” “儿臣是男儿!”小武笑着躬身道. “行了,你母后今日的话你也记住吧,你这个小弟弟啊以后就当一个闲散王爷好了.富贵一辈子,逍遥一辈子.这是你母亲的老儿子呢,父母多疼他一些,你也能理解是不是?” “儿臣省得!”小武嘴角噙着笑,连连点头.今日父母这番话的意思,小文或者还是懵懵懂懂,但一直在辅国公门下进学的他,怎么会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接下来,你去水师呆一段时间!”秦风放下了筷子,道:”这一次去呆的时间可能要长一些,一到两年,等你回来的时候,也就差不多要筹备你的大婚了.” 1809:我反悔了 大明水师第一舰队的旗舰太平号是一艘体型庞大的五层战舰,虽然只是比水师的主力战舰高了两层,但整个体型却是三层战舰的三倍大小,一般的战船在它的面前,便如同一个个玩具一般. 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在海战之中虽然火力强大,但同样,他的灵活性也是大成问题的,所以它永远只能作为旗舰存在,在他的身边,永远存在着几艘护卫战舰. 不过在更换了蒸汽动力之后,他的动力与往日相比,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一般的三层战舰只不过装了一台蒸汽机,而太平号,足足装了三台.现在它的速度,全力开动的时候,比起三层战舰还要快上不少,除了转弯半径仍然很大之外,他的缺点,正在被强大的动力而掩盖.宁则远甚至断言,在将来,五层战舰将成为整个水师的主力. 自从太平号改装完成之后,得到新玩具的宁则远,便一直泡在了海上,在适应着新战舰的性能的时候,也不停地开发着新的海上战术. 太平号现在的火力是极其可怕的.第一层甲板之上,除了前后甲板两门巨大的主炮之后,两舷足足安装了四十八门火炮.越往上,火炮的数量便开始逐渐减少,第二层十六门,第三层十门,第四层八门,第五层还有四门.整个太平号上足足装了一百二十四门火炮,当它的一侧齐射的时候,所带来的震撼性的效果,即便是大明水师官兵自己也目瞪口呆. 到目前为止,整个大明水师第一舰队的改装,已经完成了一半,除了旗舰太平号之外,另有五艘主力战舰也在宝清船厂,葫芦岛船厂没日没夜的工作之下改装完成.这段时间,是第一舰队水师官兵最为忙碌的时刻,每一艘从船无坞之中驶出来,立即便会开始海试,而第一舰队的所有官员,也全都开始了轮换操练,以便尽量地减少士兵们的适应时间. 战舰的改装,最难的便是动力的改装了,而火器的安装,反而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当第一艘完成之后,剩下的便是重复工作了. 已经改装好的战舰,从外表上看起来,远远没有以前威武了,原本高高耸立的桅杆不见了,风帆自然也不存在,那些霸气的霹雳火,投石机更是不见了踪影,也只有当他把炮门打开,一门门火炮从侧舷露出他们狰狞的炮口的时候,才会让感到恐惧. 宁则远意气风发地站在指挥塔台之上,看着大明号缓缓地进入港口,停了下来.在他的身后,另外五艘主力战舰也依次进港,下锚.第一舰队的水师官员,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对于手里的新玩意儿,适应起来也更快一些. 最大的改变,便是对战舰的操纵以及对速度,火力的掌控.这一段时间,宁则远可是一点也不吝啬珍贵的炮弹,带着自己的部队在海上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全火力演习.这一次出海,足足走了十天,让宁则远满意的是,现在大家已经基本上掌握了新战舰的全部性能. 或者在作战之中还是会暴露出各种各样的问题,但这些问题,也只能在真正遇上了之后才能想办法解决.一件新东西,总是会遇上各种问题的,对于这一点,宁则远有着切身的体会,当初五层战舰刚刚问世的时候,也是问题层出不穷,但最终,还是一一被克服了. 来到码头之上,留守在葫芦岛上的周扬门疾步而来,低声道:”统领,章兵部已经到了葫芦岛.” “章兵部怎么突然来了?”宁则远有些奇怪,他是水师统领,但还兼任着兵部侍郎,小猫的动向,一般都是会提前通知他的. “不但章兵部来了,来的还有两千兵马,其中一千是鹰隼,一千是兵部直属的特种大队.”周扬接着道. 宁则远一惊,出动兵部直属的特种大队已经是极其罕见的了,鹰隼更是直属国安部的,怎么也到了这里,而且还一来就是一千人,要知道,整个鹰隼也没有多少人,而且其中一部分还分布在各个州郡之里,一千鹰隼,只怕已经抽空了国安总部里所有的鹰隼了. “章兵部现在在哪里?” “正在议事厅中与吴大人,秋大人说话.”周扬道:”看起来情绪还是蛮好的.” 宁则远沉吟了片刻:”只怕是要对马尼拉那一带动手了,雷卫在哪边不太顺.” “如果不是洛一水他们捣乱,雷卫带着大明精卒,怎么也不会将仗打成现在这个模样?”周扬有些愤恨地道,一只独眼灼灼发亮.雷卫在那片海域之中陷入到了泥潭之中,现在已经有些进退两难了. “都有自己的诉求,洛一水他们不是我们大明人,自然不能指望他们为大明着想.”宁则远回头看了一眼停泊在港口的那些舰只,”所以,还是需要我们自己来解决问题,周将军,看起来我们的新式战舰已经有了用武之地了,正好拿这些海岛猴子来炼炼手,看看还有那些隐藏的问题没有被发现.” 周扬艳羡地看着那些改装完成的战舰,”啥时候我们第二舰队才能换装啊?” “等到第一舰队完成,自然就轮到你了,你也知道,我们需要集中力量来打赢有可能的入侵者啊!”宁则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我们一起去见见章兵部.” 余聪与秋冬野两个人看起来更加的瘦弱了,特别是秋冬野,本身个子高,骨架大,整个人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层蒙着人皮的骨头架子,一身官服穿在身上,竟是显得空空落落的,两人的模样,着实让章小猫有些吃惊,更是有些担心. “余大人,秋大人,二位可是我大明的瑰宝,陛下更是对二位一向关注,这一次我来,陛下还特意挑选了一些礼物让我带来给二位大人,二位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很多事情,已经不需要二位亲历亲为了.”小猫道. 余聪大笑:”章兵部不必担心,葫芦岛这里可是有太医坐镇的,他可是舒畅舒大人的二弟子,医术高明,我们二人他经常替我们检查,我们的身体棒棒的,绝对没有问题.” “就是就是!”秋冬野笑咪咪地道:”我们碰上了好时候啊,干劲十足,请章兵部回京之后代我谢陛下隆恩,我们现在可舍不得死,要留着这副身体替陛下再干几十年活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小猫瞅着两人的模样,怎么也不肯相信这二人的说辞,决定等公事了之后,再去问问驻守在这里的医师. “战舰改装事宜,现在还有什么困难?” “困难永远都会是有的,但我们自己会克服,除非是我们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才会向陛下求助.”秋冬野笑道:”不过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随着改装战舰越来越多,工匠们的手艺也越来越熟练了.明春,第一舰队的主力战舰便可全部完成了.” “那太好了.”小猫开心地笑道:”如此一来,大事无虞矣!” “怎么啦?是要开战了吗?齐国那大猫小猫三两只,就算我们没有改装过的战舰上阵,他们也不是对手啊!”余聪不屑地道. “不是齐国人.”小猫微笑着指了指西方:”很可能有大批的敌人从西面来.余大人,他们的可是铁甲战舰哦.” “铁甲战舰?”余聪一楞,”只怕不过是在木头壳子之上装了一层铁皮吧?” “差不多吧!” 一边的秋冬野大笑起来:”我还以为他们的船全部是铁打造的呢,蒙一层铁皮,能挡我火炮一击?” 余聪冷笑:”姓秋的,你可别得意,等着我把真正的铁甲战舰造出来,再看看你的火炮是不是真有你吹嘘的那么厉害?” “你要是能把铁打制的战舰浮在海面之上,我秋冬野给你叩头叫爷爷.”秋冬野不屑地道. 余聪一下子便乐了:”章兵部,你可得作证人,这话是秋冬野自己说的啊,到时候您可不能让他反悔.” “当然不悔.”秋冬野高昂着头. 小猫干咳了一声:”秋大人,我建议你还是反悔得好,因为真正的铁甲战舰的想法,本身全是陛下提出来的,上一次余聪大人不是回过一次越京城吗?陛下就此事与他商讨了许多,我可也是旁听了的,如果不是今年一直在忙着改造战舰,这种新式战舰的研发只怕已经提上日程了.” “是陛下提议的?”秋冬野一惊. “自然!”章小猫微笑着点头. “姓余的,我反悔了.”秋冬野一下子跳了起来. “不要脸!”余聪呸了一口. “不要脸又咋样,你能咬我?”秋冬野大笑. 对于他们来说,皇帝秦风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不管是在造船还是在火炮之上,秦风给予他们的建议,最后都在他们的手上变成了现实,既然皇帝说行,那自然就是行的.这一点,他们二人毫无疑问. 看着两位大员在哪里横眉冷对,章小猫乐不可支,别看这二人似乎谁也瞧不上谁,但实则上这两人的关系好着呢,如果不是他二人的通力合作,第一舰队的改装又怎么可能进行得如此迅速呢> 1810:出海 “宁侍郎,这位是慕容复将军,这位是王先荣将军。”小猫指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两员将领,两人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亦是向前一步,向宁则远见礼。 “他们两个,慕容复将军来自横断山,王先荣将军则来自国安部。他们两人将与宁侍郎你一起执行这一次的深度介入任务。”小猫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道:“全局由宁侍郎把握,慕容复将军非常擅长于山地作战,王先荣将军擅长特种作战,怎样使用他们,宁侍郎心中自然有数。这一次的深度介入计划,陛下非常看重,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问题。” 宁则远冲着慕容复与王先荣两人抱拳一揖:“要有劳二位将军了。” “不敢,愿奉侍郎号令。”二人连声道。 “大家坐下说话吧!”小猫挥了挥手,看着屋内的宁则远,周扬,余聪,秋冬野,慕容复,王先荣等人道:“有什么困难,现在都开门见山地说出来,不要藏着掖着,以免到时候误了大事。这一次的深度介入计划,牵涉到将来关乎我大明国运的一场大战,是万万轻忽不得的。” 宁则远看了看众人,率先开口道:“以前马尼拉那边都是由雷卫负责的,现在我过去了,那以谁为主?” “自然是你。”小猫毫无犹豫地道:“你抵达之是,便是大明在那片海域的最高指挥官,雷卫为你副手,负责整个的后勤供应,情报支持等。” “第二点,马尼拉如今的局势有糜乱之势,与洛一水等人脱不开关系,此去,我们以何种身份面对他?”宁则远接着问道。 小猫冷笑道:“你此去那里,便是天朝上使,洛一水不过是我大明的附庸势力,该笼络的时候,自然要笼络,该打板子教训的时候,也绝不能手软。” 宁则远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行。洛一水自认为远悬海外,我们离开他便会对这片区域失去有效的控制,所以有些得意忘形了,居然打起了鬼主意,这一次,就得让他知道,乖乖地成为大明的附庸则两全其美,要不然,我们另外扶植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 “程度你自己把握。”小猫道:“适度,适中,另外,陈慈现在与洛一水之间已经有了不小的分歧,这一点,你可以充分利用。” 宁则远哈哈大笑起来:“陈慈的两个儿子,陈志华如今在我大明身居高位,陈金华也是统兵的实权将领,而洛一水现在起了割据一方,想成为卡在我们和西方之间的一道门户,想要左右逢源,两边拿好处,自然就会对陈慈疑心疑鬼了,洛一水连陈慈都搞不定,还想与我大明耍心眼子,当真是不自量力。” “当初随洛一水,陈慈西渡的那些将士,基本上都是陈慈的心腹手下,这些年来,虽然洛一水也使尽了手段,拉拢了一批人手,也扶植了不少的新人,但在马尼拉,陈慈的真实实力仍然是极大的。但陈慈此人极为念旧,念念不忘洛氏过去的恩情,雷卫试探过几次,陈慈不为所动,所以现在他已经改变了策略,专门从洛一水那边下手,你过去之后,不妨雪上加箱。”小猫笑道。 宁则远微笑点头。 “陈志华和陈金华两兄弟思母心切,已经写了信派人送去了哪边,想将母亲接回大明来休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封信为落在洛一水的手中。”小猫道。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伎俩算不得多高明,但却足以引起大风浪。 “其它人呢?”小猫看向屋内的其他人。 慕容复躬了躬身子,“章兵部,宁侍郎,山地作战,地形地势以及当地的天气情况等对于作战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敢问这些东西可都齐备了吗?” “自然。”小猫点了点头:“我们大明在那片地区经营了多年,如果连这些都没有搞清楚,岂不是贻笑大方,我们的商贾大量地涌进这片区域,其中有不少人可算是踏遍了那里的每一片区域。详细的地图和当地的基本情况,会在你们踏上陆地的第一时间便送到你们的手中,我敢说,你们当时候拿到的地图,比起当地那些土著人手中的地图还要更加地详尽。我甚至怀疑他们有没有这样的地图。” 慕容复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片海域的势力分布,军队数量,作战特点等情况,多多益善。”王先林道。 “这些东西,雷卫都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小猫道。 “那我们就没有问题了。” “余大人,秋大人还有什么需要叮嘱的吗?”小猫看着两位技术大咖,问道。 余聪干咳了几声,看着小猫道:“战舰改造完毕之后,虽然经历了多次海试,过程也很顺利,但此次长途跋涉,必然会出现一些新的我们以前没有发现的问题,所以最好嘛,我随行,以便发现问题好随时解决。” “此言大大有理啊!”秋冬野连连点头:“这一次去那片海域,海战是少不了的。这是火炮第一次真正地出现在战场之上,他们的威力如何,需要如何改进,这也需要观察,我愿与余大人一起跟着宁侍郎前往,现场观看,比起看报告,听汇报,那可要直观多了。” 看着二人煞有介事的表演,小猫哧地一笑:“二位,你们就别玩这种小心思了,你们想去啊,我给你们两个字的回答,休想。” “为何?”余聪怒道:“难道我们所说的没有道理吗?” “有道理啊,但这种事情,派几位大匠随船去就行了,你们二位,就不要想着这样的美事了。收拾那片海域的跳梁小丑,不过是小事,你们要将自己工作的重心放在未来之上,二位,可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小猫这样说,余聪与秋冬野亦只能渭然长叹一声,相对苦笑,就此作罢。两人都各自负担着一大摊子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又无不关系着大明军队未来的战斗力,他们两人一旦不在,事情自然就会拖延下来,抱着万一希望的二人被小猫无情地打破了幻想。 没精打采的余聪叹了一口气:“蒸汽战舰所需要的淡水一定要带足,另外,在他们抵达之前,需要备足石炭等物。” “这个雷卫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在哪里有专门的商人专门建立起了石炭供应,随到随补充。”小猫点头道。 “考虑到这是第一次出海远洋作战,所需炮弹等军用要多备几成,以防不测。”秋冬野补充道。 “此类军需物资都在计划之外,多列了三成,确保无虞。” 对于这一次的深度介入计划,不管小猫还是宁则远,都不认为是一件什么难事,不说大明在哪里已经经营了多年,便是单凭这一次过去的强悍的武力,便足以将那里完全淌平了。 小猫站了起来,向宁则远伸出了手,“那么就这样吧,祝你一帆丰顺,马到成功。” 宁则远伸出手来与小猫一握,笑道:“借章兵部吉言,您就在越京城等着好消息吧。” 三天之后,葫芦岛军港码头,六艘战舰巨大的烟囱里冒着滚滚的浓烟,在巨大的机器噪声之中,震耳欲龙的汽笛声响彻整个军港。港口里,一排排的鼓手用力地擂响了巨大的战鼓,需要几个人才能架起来的军号亦呜呜吹响,水师基地隆重地为这一支舰队举行了出征仪式。 除了太平号以及五艘主力战舰之外,在太平号的身后,还拖拽了一艘供应补给船。这一次没有其他的辅助船只,因为大明刚刚才改造好了这些船只的动力系统,其它的辅助战舰在大海之上,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这些战舰的速度的。 战舰之上,宁则远举起手臂,用力地冲着岸上挥了挥,大吼一声:“为了大明,前进!” 马尼拉海域是由数百个岛域组成,因为岛国马尼拉在这一片海域之中一家独大,因此大明便将这一代统称为马尼拉海域,实则上在这一片海域之中,从来没有完成过统一,大大小小居然有十数个国家,有的占据着数十个岛域,有的则仅仅只有一个岛,这片水域水文情况复杂,气候与大明迥异,但偏生他们的地理位置却又极其重要,扼守着东西方交流的要道,如果不是大明在这里已经经营了十数年,还真没有现在这样的心态的把握。可即便如此,现在的雷卫在这里也陷入到了困境当中。 不是雷卫不努力,主要是因为马尼拉的洛一水开始不停地在他的身后扯后腿,洛一水敏锐地发现了大明想要直接将这一片区域变成大明的殖民地,对于他而言,这自然是不能容忍的事情,而熟悉大明行事风格的洛一水,针对雷卫的策略制定出了对应的扼制措施,这便导致了雷卫打掉了一个岛屿向另一个岛屿进军的过程之中,刚刚平定下来的地方便又反叛,如此反复,雷卫苦不堪言。而他的主要目标,马尼拉的大王子卡努,到今天为止,还是逍遥法外,雷卫始终没有抓住他。 1811:即将破局 雷卫盯着沙盘之上芭提雅岛的模型已经很久了.昔日楚国内卫统领如今已是变得跟一个野人一般,浓密的胡须与头发几乎纠结在一起,身上散发出一股股难闻的气味,好在与他一起在这个大屋子里的其它人也都差不多,癞子不说麻子,大家身上都是这个味儿,反而彼此都闻不出来了. 与大明现在仍然寒冷的气候不同,芭提雅现在却仍然闷热,对于这些远赴海外的大明人来讲,热倒不怕,但又湿又热却让人难受之极.行走在丛林之中,用不了多久,身上便如同在水里泡过一般. 雷卫初到这里的时候,着实是受了不少罪的,好在几年的时间,已经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来适应这里的一切.大明开始大举向这里进军的时候,做了极多的前期工作,舒畅派出的整整上百人的医疗队伍,确保了来到这里的大明队伍的战斗力. 现在雷卫已经确认卡努就在芭提雅岛上.芭提雅岛国是马尼拉海域的第二大国,实力仅次于马尼拉,当然,两国之间不论在国土还是军事经济实力之上的差距有一些大而已.马尼拉除开本岛之外,还控制着数十个小岛,而芭提雅除开本岛,只控制了十余个小岛. 雷卫已经将芭提雅国的十余个小岛完全扫平了,但本岛却将他完全挡住了. 这是一个纺锤型的岛国,两头细,中间粗,这让芭提雅本岛易守难攻.这个岛国的经济军事重点基本上都集在中这个纺锤的正中间那片区域,在两头筑城防守之后,便死死地将雷卫拒之于外了,更为重要的是,芭堤雅岛最大的海港,雷卫拿他没有半点办法. 因为他没有足够多的战舰. 最初向芭提雅进军的时候,雷卫得到了马尼拉的大力帮助,数十艘战舰护送着雷卫和他的部队上岛,但随后发生的一切,却让雷卫始料未及. 洛一水以马尼拉国内政局不稳以及海盗横行为由,撤回了他们的舰队,将雷卫丢在了芭提雅.失去了海上的屏护之后,雷卫一下子便坐蜡了. 在芭提雅,雷卫他们是不折不扣的入侵者,对于当地人来说,他们就是敌人,想要从这里获得补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所有的补给都要从海上运业,马尼拉舰队的离去,使得雷卫的后勤补给线直接被断掉了. 芭提雅可也是有数十艘战船的,虽然在雷卫看来,他们的那些战船比起大明的主力战舰实在不值一提,但现在对于他而言,却是死神的套索.这些战船再差,也比商船要强出很多啊,马尼拉舰队存在的时候,这些战船就像是一些耗子一样,不知藏在那里,但马尼拉舰队一走,他们立刻便从各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向雷卫的补给队伍发起了攻击. 大明在马尼拉也是有一个港口的,并且驻扎有战舰,但仅仅也是一种代表大明的存在而已,周扬帆的麾下,只有一艘主力战舰外加一些辅助船只.雷卫陷入困境之后,周扬帆自己带上舰队出海为雷卫送补给,这也曾是雷卫最大的希望所在. 但周扬帆满载补给的舰队在海上遭到了袭杀,周扬帆虽然全身而退,但所有的补给船却全都变成了敌人的战利品,那一战之后,周扬帆也只能龟缩在港口内,轻易不出港了. 雷卫和周扬帆都深信,这一次的袭杀,背后一定站着洛一水等人的影子,要不然,芭提雅的舰队,是如何知晓周扬帆的出航日期以前具体线路的,居然能让芭提雅不但自己倾巢而也,居然还联络了不少的海盗从而让周扬帆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呢? 说起海盗,雷卫也是苦笑不已,马尼拉的海盗,在过去的几年里,其实已经基本上绝迹了,要大明与马尼拉的联合打击之下,海盗要么灭绝,要么便从良当成了正儿八经的商人,但当战事爆发之后,他们便又如雨后春笋一般地冒了出来. 困守在芭堤雅的雷卫,现在别说拿下芭提雅,便连撤出去都做不到了. 好在即便他陷入到了困境当中,但他率领的大明军卒着实强悍,在岛上修建了一座土城之后,但暂时驻扎了下来与芭提雅军队对峙. 芭提雅军队在困了雷卫所部数月之后,以为这支军队已经基本失去了战斗力,曾经发动过一次大规模的进攻,却遭遇到了自雷卫上岛之后最大的损失,被雷卫指挥军队歼灭了数千人,甚至一路反杀险些直接破门而入.有了那样一次失败之后,芭提雅便老老实实的据守不出了. 雷卫希望他们能攻自己,但对方现在却压根不理会自己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在海上搜寻自己的补给船.让雷卫的补给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统领,又有补给运来了!”一名与雷卫同样邋遢的将领有些激动地冲进了屋内,大声道. 听到这句话,屋里的人一下子都开心了起来,快两个月了,终于又有一艘补给船突破了对手的封锁,抵达了这里.众人追随着雷卫的脚步走出了帐蓬,泥泞的道路远方,一队骡马正在一些士兵的护卫之下向着这边行来. “多大的损失?”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有些憔悴的来人,雷卫抓住了对手的肩膀,低声问道. “将军,我们一共三艘船出发,抵达这里的,只有我一艘.”来人眼圈有些发红,”其它两艘恐怕都是凶多吉少了.” 雷卫握紧了拳头,”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的披都扒了,然后将他们吊在树林里,让蚂蚁爬满他们的全身,让他们知道今天的举动是多么的愚蠢在.” 曾经的内卫统领,在酷刑之上可是有着自己的心得的,他愤怒地吼叫着,身后的官兵们都是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噤. “将军,我这艘船上装的食物不多,更多的是药品.” “药品好.”雷卫点头道:”我们现在最缺的是药品了,至于食物,哼哼,还饿不死我们.弟兄们,把药品都给搬到医务室去,让医师赶紧给身体不爽的兄弟们用药.” “将军,这一次我来,还带了一些本土的消息.”来人压低了声音,道. 雷卫会意地点了点头,转头大声地安排好其它人,等所有人都离开各司其职之后,他这才带着这个浑身都透着疲乏的人进入到了土屋之内. “兄弟,喝口水吧!”将一大碗水放在来人面前,雷卫也坐了下来.”本土那边儿有什么新的情况?” “朝廷决定,深度介入马尼拉海域,陛下这一次是真地发怒了,决意要以雷霆万均之势,将马尼拉海域的这些鬼魅一扫而空,建立大明在这里的绝对权威.舰队现在只怕已经在海上了.” “来了多少战舰?”雷卫兴奋地问道. “这个情报之中并没有说明,只是说是由水师统领宁则远宁侍郎亲自指挥.” 雷卫大喜,水师统领亲自出马,至少也是一支舰队,以大明舰队的实力,一支舰队便足以横扫这一片海域了. “情报之中有没有说准备对付洛一水这个脑后长有反骨的家伙?” “这个属下也不知道,但芭提雅这一次肯定会成为我大明征服这片海域的第一个祭刀者.”来人轻笑起来:”杀鸡骇猴,芭提雅一直庇护卡努,这一次又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此战过后,芭提雅将不复存在.” “太好了.”雷卫开心地道:”老子在这里折损了不少的部属,终于可以替他们报仇了.”他阴阴地笑了起来,到时候一定要将芭提雅的国王剥了皮挂在树林里,让他知道反抗大明的后果是有多么的严重.”需要我做什么?要不要在适当的时候发起攻击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还有,要提防马尼拉那边的反应.我甚至担心他们会不会暗中捅刀子,这一点,宁统领不得不防.” “雷将军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情报之中说,雷统领也不必要做什么,您这里困难太大,现在还是要保存实力最佳,以便等宁统领到来后,有足够的人手.至于这势若雷霆的一战,将由水师完成.” “宁统领是要直接攻击芭提雅港吗?那里可是防卫森严,芭提雅的水师都集中在哪里,而且岸防也相当的厉害.” “这个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我接到的情报,就是通知将军您养精蓄锐,以便到时候直捣腹心.”来人道. “行,我们一直盼望着这一天了,被困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每个人都是憋坏了.”雷卫笑了起来. 茫茫的大海之上,太平号的作战指挥室内,宁则远看着铺在桌面之上的地图,对慕容复,王先荣两人道:”我们第一站将停泊在砚港.这个岛并不大,但却是我们大明占据着绝对优势的地方,大明商人,移民在这里的人数比本地土人更多,在这里,是我们大明的商品集散地,也是我们的后勤补给地.我们将在这里发出召集令,马尼拉海域的所有岛国,都必须来砚港聆听大明皇帝陛下的圣旨,不来者,便视为反叛.先礼后兵,我们还是要把面子上的事情做足.” 1812:大本营所在地 砚港,无疑是大明在这片海域的大本营.这里原本是一个并不适宜人类大规模居住的荒岛,遍布岩石和滩涂,没有什么地方适应种植经济作物,在大明人来到这里之前,岛上只有少数的本地土人居住. 但他是这片海域距离大明最近的一个岛域,当大明商人们跨海而来,渡过茫茫大海看到的第一块陆地.他们在这里登陆,寻找淡水,或者躲避有可能到来的风暴. 渐渐的,这里便慢慢地兴旺起来.先是海商们在这里集体投资修建了一个简易的港口,这个本叫砚岛的岛屿干脆被海商们改了名字叫做砚港. 海商发展迅速,砚港这个地方首先引起了商业署王月瑶的注意,她原本的意思只不过是为了赚取更多的钱财,因此便抽调资金在砚港大兴土木,凿石挖土,填平滩涂地,然后再在滩涂地上兴建房屋,仓库.在十数年的经营之下,砚港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荒无人烟的模样,这里,已经成了大明海商最大的中转站,港口规模丝毫不逊色于大明本土的宝泉港. 除了海商,更多的大明人来到这里,在砚港经营着这个港口,开起了客栈,饭馆,酒楼,名义之上,主持着这里一切活动的是海商联合会,但实则上,则是大明官员在真正地管理着这个地方. 虽然没有正式的军队驻扎在这里,但以海商联合会护卫队的名义组建起了一支全部由大明退役士兵的卫队,其装备,战斗力,丝毫并不比大明军队的战斗力逊色.他们的任务,就是确保砚港的安全. 大明在马尼拉这片海域,除了原本在马尼拉国拥有的一个军港之外,砚港便是大明最重要的前进跳板.在马尼拉的那个军港,大明只是借用,受到了诸多的限制,但在砚港,这里却是由大明人自己作主. 原本少量的生活在这里的土人,现在大多已经成为了海商联合会的雇工,他们的生活自然也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原来的衣不蔽体,食难裹腹,到现在一个个的衣食无忧,十多年下来,他们基本上已经被大明人同化,吃着大明的食物,穿着大明的衣物,孩子们读着大明人开办的学校,年轻人努力地学习着大明人的语言.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地发生的.因为对这里的土人来说,如果能讲一口流利的大明话,获得的薪水立马便能上升好几个档次.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这里的土人除了一部分老人之外,很我人甚至已经忘记了他们的母语.这些人与大明人呆在一起,如果不去看他们明显比较矮小或者皮肤较之大明人更黑之外,你基本上已经无法分清他们究竟是不是大明人了. 所有的跨海而来的海商,第一站必然是停留在砚港,在这里补充生活资料,获取第一手的商业情报,然后再决定将要前往的下一站地点. 这里,更像是大明的一处海外飞地. 这半年以来,砚港的气氛变得很是紧张了.雷卫率领着原本驻扎在这里的大部分卫队离开,马尼拉海域便变得有些混乱起来,即便是砚港这样的地方,也开始遭受到海盗的攻击. 在海上,砚港没有多少可用的武装战船,但只要海盗一登陆,立刻便会遭到岛上卫队的无情杀伤,在试过几次之后,海盗终于放弃了这一个地方.一是因为根本占不到便宜,二来也是因为他们对砚港的攻击,导致了整个马尼拉物价飞涨,很多生存所必须的物资都严重地匮乏起来. 大明对这片海域采用的手段,其实跟当时对付大楚差不多,他们利用商业活动将这里的岛国变成了大明一个个的原材料基地.比方说橡胶产业. 盛产橡树的岛国之上,遍植橡树,建起了一个个的橡胶初级的提炼,生产工坊,然后由大明商人将这些初级产物运回大明进行再一次的加工.种植,生产这些东西,比起岛国原来的产业要赚钱的多,有了钱,自然便能买到一切,因为大明商人除了运走橡胶材料之外,也运进来其他人活着所需要的一切东西,这些东西的售价,比起本地土生土长的还要便宜,在这样的双重夹击之下,这些岛国原本的生存系统已经尽数被破坏掉了. 像这样的岛国很多,生产着大明需要的各种各样的原材料,而像芭提雅,马尼拉这样比较大的国家,在这片海域之中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而已. 这些所谓的海盗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自然是心知肚明,如果攻击大明能捞到好处,大家自然没有什么心理障碍,但如果影响到了大部分的生活环境,自然就有人要不乐意了.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砚港再一次的平安无事,大明海商也照样在这里登陆,然后将无数的物资货物运到这片海域. 真正受到影响的,也不过就是雷卫的这支出征在外的部队了. 乱中有稳,稳中有乱,可以说是现在马尼拉海域的怪象. 于荣光是海商联合会在砚港的现在的负责人,原本他是雷卫的副手,雷卫是国安部的高级将领,于荣光却是商业部的高级官员. 这一段时间是于荣光最难熬的时候,他一方面要保证砚港的正常经营和安全,因为砚港如果乱了,那不仅仅是马尼拉这片海域的生产生活要受到很大的影响,便连大明的很多产业也会因此而停滞下来. 而在另一方面,他还要时时刻刻地关注着雷卫的进展,不断地想办法为雷卫提供后勤补给.组织商船千方百计地突破敌人的封锁将物资送上去,哪怕十成东西最终到雷卫手中的只有两三成,但也能保证雷卫生存下去. 在接到大明本土最新的情报之后,他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朝廷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彻底解决这里的事情了.马尼拉海域的事情其实本来没有这么复杂,一个芭提雅并不能给大明人造成太大的困挠,真正让大明人挠头的是由洛一水,陈慈等人控制的马尼拉国.这个国家原本就是这片海域势力最为强大的国家,在洛一水和陈慈等人掌握大权之后,发展更是极其地迅速.洛一水,陈慈等人不但在军事之上极有见地,而且出身世家的洛一水对于内政民生的治理,也是一把好手. 更重要的是,他们与大明的关系有些综错复杂,既相互依存,又相互提防,如果马尼拉的洛一水能够和雷卫一条心,芭提雅又何足道哉? 于荣光站在大楼顶层自己的办公房之内,俯视着整个港口,这座建筑是海商联合会在砚港的最高建筑,也是最高指挥部所在地.钢筋水泥结构的大楼能够无视一切的海浪风暴.整个大楼涂成了桔红色,更是海上航行商船的一个醒目的座标. 又一艘商船缓缓驶进了港口,船上装着的全部是石炭,这是于荣光最近接到的最新任务.在这片海域之中,石炭并不是稀罕物,这里的人更多的烧柴和木炭,石炭因为燃烧的时候会产生难闻的气味甚至会导致人死亡并不为人所喜,也就是砚港的大明人喜欢这种燃料,而这片海域之中所出产的石炭都是块煤,这要是在大明的话,会被商人们视作黑金,块煤比起一般的粉媒,价格可是要高好几倍出来,因为他的熬火更好,而且所产生的热量亦大. 于荣光知道蒸汽机需要用燃烧石炭来获取能量,这一次接到命令大量屯集石炭,那么即将抵达砚港的大明战舰自然就是大明最为先进的蒸汽战舰了.听闻蒸汽战舰配备是大明最新研制出来的威力奇大的攻击武器,这一次可是要大开眼界了. 他在砚港已经屯集了上百万斤的石炭,清一色的都是极好的块煤,他不知道这一次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解决问题,所以准备物资的时候,都是多多益善. “于大人,您看那是什么?”站在他身边的一名与他来商量事情的海商突然有些惊讶地指着远方的海面,那里,一股股粗大的黑烟自海面之上直冲云宵,看起来倒像是大海失火了一般. 于荣光精神一振,往前走了两步,干脆推开了琉璃大窗,扶着窗台瞪大眼睛看向远处. 片刻之后,一艘巍峨的大山一样的战舰首先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太平号!”他激动地大叫了起来. “太平号,我们的战舰过来了.”身边的海商也是开心的又跳又叫.”天啊,这么大的战舰,哈哈哈,这一次芭提雅的那些的死猴子们该知道我们的厉害了.” 于荣光没有理会海商的话,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天边出现的太平号,作为一名常年与海商打交道的官员,对于舰只他是再熟悉不过了.太平号这样的大舰,按理来说速度是比不上一般的船只的,但现在很明显,太平号的速度远超一般船只的速度. 他在迅速地接近着砚港.在他的身后,五艘三层主力战舰也紧接着出现了. “来人,通知所有人,清理港口,准备迎接战舰入港.”于荣光拔腿向下楼下走去.”全港发布禁令,自即时起,砚港进入戒严状态.” 1813:召集令 砚港所有能看到这支舰队出现在海面上的都呆住了, 这是蒸汽机驱动的战舰第一次出现在这片海域,没有风帆和桅杆的战舰,巨大的烟囱之中冒着滚滚的浓烟,战舰之后掀起的巨大的海浪,都让人震惊不已. 随着离砚港越来越近,太平号那巨大的舰身对于人的压近感也愈不愈强.港口之中数个泊位被清空,那些离开港口的商船在太平号巍峨的舰身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的矮小.虽然离着太平号有着足够远的距离,但太平号掀起的巨浪,仍然让商船颠簸摇晃不已. 太平号缓缓地减速,只是依靠着惯性缓缓地驶进港口,而另外五艘主力战舰则成一个环形停靠在了外围并没有进港. 于荣光带着砚港的海商联合会的官员以及护卫队们仰视着山一般停靠在港口之中的太平号,心中的震憾无以复加,此刻他们就在船下,自然更能感受到太平号的庞大.而更让他们感到震奋的是太平号上飘扬着的大明日月旗. 此刻,舰上的水兵以及随船而来的大明悍卒们正排成整齐的队列,沿着船舷肃然挺立.水兵的制服是白色的,战兵的制服是黑色的,黑白两色,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却给人以更加强烈的视觉冲击. 让于荣光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进港的太平号上看不到任何攻击性的武器,他是见过以前的太平号的,那些黑黝黝的霹雳火,以及有着长长掷臂的投石机,对于敌人是有着极强烈的震撼力的,但现在,这些都看不到了. 传说中的新式武器在哪里,于荣光左看右看,却是啥也没有看到. 一块巨大的跳板从甲板之上放了下来,一名军官小跑着从甲板之上向着于荣光跑来. “于大人是吗?”军官抱拳道. “正是.” “宁侍郎请于大人上舰议事.”军官看着于荣光道:”至于其它人,便都回去吧.” 于荣光点了点头.转头对身后的人道:”所有人,回到自己的岗位,各司其职,用心做事.大明天威已至,跳梁小丑来日无多了.” 随着军官一步一步地走上太平号,直到站在甲板之上,于荣光终于看到了船弦之后,那一门门黑黝黝的火炮密密麻麻地整齐有序地排列着. “这是……”他指着那些火炮,探询的目光看向军官. “于大人,宁侍郎在绶带顶层指挥室.”军官笑而不答. 于荣光明了的点点头,随着军官一层一层地往上爬,每一层他都会看到同样的光景,虽然还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但既然能取代霹雳炮和投石机,那么不用想,他的威力一定会比他们更强. “于大人.”宁则远站在指挥舱室的门口,抱拳向迎.大明对于那些远离本土,为大明开疆拓土的官员,一向都非常尊敬,这可不是随便一个人便能看得活儿.远离本土,远离熟悉的环境,远离自己的亲人,这本身便是一件残酷的事情,而于荣光在砚港一呆便是七八年. “见过宁侍郎!”于荣光大礼参拜,一揖到地.于荣光在砚港这个地方,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仅次于雷卫,但在宁则远的面前,那就相差太多了. “于大人快快请起.”宁则远一把拉起于荣光,”于大人辛苦了,这一次宁某过来,还要多多麻烦于大人,快快请进.” 拉着于荣光的手,走进了指挥舱室. “宁侍郎,雷将军现在在芭提雅,情况很是危急,我们通送到他手中的补给实在有限,这两个月来,我一直无日无夜不在担心那边传来他全军覆灭的消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于某当真是万死难赎其罪.” “雷卫没有那么无能,就算打不下来芭堤雅,自保想来还是没有问题的.”宁则远笑着挥了挥手.”我们将要抵达的消息,应当已经送过去了吗?” “消息是传出去了,但能不能到达他们那里,于某实在是没有把握.”于荣光摇头道. “没关系!”宁则远笑道:”到了那个时候,他自然就会知道了.以他的机敏,想来也该知道怎么做.对了,我们需要的物资都准备齐了吗?” “按照朝廷的要求,一切都已备妥,而且在规定的数目之上,上浮了三成.”于荣光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话:”宁侍郎勿怪,虽然我知道我们大明必胜,但我实在不知晓需要用多长时间,所以我都是往宽里布置.” “这有什么好怪的,这才是用心做事的样子嘛!”宁则远道:”不过有一点你确实是猜错了,这一次用不了多长时间,甚至会很快.但我们在这里呆得时间会很长,因为有其它的事情要做.” 于荣光一呆,”宁侍郎的意思是这里的乱局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 “击败对手的时间会很短,但要完成朝廷的嘱托很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也许在随后,还会有更多的战舰抵达这里!”宁则远道. 于荣光沉默了一会儿,”是因为西边?这一切都还是猜测.” “这是皇帝的判断.”宁则远断然道:”所以没有人会怀疑这一点,西边的人一定会来,所以这一次,我们要做的是快刀斩乱麻.” “明白了!”于荣光道:”宁侍郎现在需我怎么做?” “我会以我的名义发出召集令,规定的时间内,没有到砚港来参加这个会议的这片海域的岛国,都会成为我们的打击目标.” “包括马尼拉?”于荣光惊问道. “你觉得洛一水他们不会来?”宁则远反问道:”你放心吧,他们会来的,洛一水不来,陈慈也一定会来的.” “所以这一次更多的针对芭提雅?” “不错,我们还是要联合大多数人的.陛下认为完全将这片海域纳入到大明的统治之下由大明直接统诒成本太高,所以还是要以夷制夷.但对于刺儿头,则要彻底地打灭,这一次过后,芭提雅将不复存在,这个岛国将会被我们划归给那些听话的岛国.”宁则远站起身来,拿指头戳着芭堤雅的所在. “没了芭提雅,马尼拉可就一家独大了.” “只要卡努在我们手中,我们随时可以换人.”宁则远狞笑道:”经过这一次的战斗之后,我相信洛一水会很清楚自己在大明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好好地成为大明在海外统治这片海域的工具,他会富贵绵延,不然的话,他就继续往西边流浪吧,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找到一个像马尼拉这样的地方!” 于荣光看着宁则远,从对方的眼睛里,他看出了强大的自信.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宁则远这么自信?要知道如果把洛一水逼急了,与芭提雅联合起来,两个国家能凑起来大大小小的战舰上百艘,便是连三层主力战舰也可能凑出来二三十艘,而以这两个岛国的号召力,再拉拢一批人手也不是什么难事. 大明威名虽胜,但隔这里却是远隔重洋,这里的人,更多的只知道大明是一个富饶之极,遍地是黄金,随随便便就能发财的地方.至于大明的军威,他们又哪里曾经领略过呢. “宁统领,我们只过来了六艘战舰.”他提醒宁则远道. “我知道!”宁则远毫不在意,拍了拍于荣光的肩:”到时候你会看到的.至于你所担心的他们两家联合,我毫不担心.洛一水很清楚我们的实力,所以他一定会先看一看,如果我们打芭提雅很吃力至至于像雷卫那样陷入僵局的话,他说不定真会出手的.但如果我们风卷残云般的拿下芭提雅,第一个跑来祝贺我们的一定是他.” 于荣光两手一摊:”据我所知,洛一水是一个很傲气的人,当年如果他愿意向陛下投诚,只怕现在的兵部尚书就非他莫属了.” “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自然会分外看重他的这身傲骨.”宁则远冷笑道:”不过现在他不是一无所有了,他也不再是一个纯粹的军人,而是变成了一个政客了.他会更加的计较得失,权衡利敝,他的热血,他的激情,早就消耗殆尽了.于大人,不要用过去的眼光来看待他,也许在面子上,他表现出来的跟以往还是一样,但他的心,早就变了.” 于荣光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宁侍郎说得有道理,现在想想也是,如果洛一水还是当年的那个洛一水,他与陈慈之间,就不会出现裂缝了.” “当然不再是了.”宁则远哈哈大笑,”我听说他在马尼拉广纳姬妾,生了不少孩子?” “姬妾是不少,但却没有那一个成为他的夫人!”于荣光两手一摊,”这事儿,很多人其实一直都不太了解.即便是最早跟他的察兰的妹妹,也没有捞到这个位置,因为这件事,察兰与他闹得很不愉快,当然,在马尼拉,洛一水是不用看察兰的脸色的,察兰,只不过是他手中的一个工具而已.” 宁则远笑而不语,对于这其中的隐情,他倒是听人说过.不过这事关到如今大明商业部的老大王月瑶的声名,还有太医署的老大舒畅,宁则远自然不会多加置喙,跟于荣光唠叼这个闲话. 1814:召集令(下) 周扬帆这几个月来恶劣的心情终于转好了.走在伤痕累国的三层主力战舰抚远号上,笑咪咪地看着他的部下,对战船做着最后的修复. 上一次的一场海战,他吃了大亏,在损失了大部分的辅助战船之后才勉力脱离了战场,逃回了港口.可即便如此,抚远号也受损严重,几无再战之力. 事后国安部提交的调查报告更是让他怒不可遏,因为他的出海时间,路线,竟然是由大明的盟友马尼拉,他一直非常信任的马尼拉军方泄露出去的.他的大败而归,使得在芭提雅岛上作战的雷卫所部,失去了固定的物资补给,从而陷入到了泥淖当中. 从那时候起,他便知道洛一水起了二心.他也无法再信任对方了. 从豪华的府邸直接搬进了这个并不大的军港,带着自己的部下修复着严重受损的战舰,因为不在信任洛一水陈慈等人,周扬帆拒绝了来自马尼拉的帮助,而是自己从马尼拉的大明人之中挑选了一些匠人和供货商,独立地完成整个修复工作.这样时间虽然要得更长,但却能保证战舰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他很清楚,在这样的状态之下,他是不可能再度出海去帮助雷卫了,因为如果自己再度出击的话,结果很有可能是被击沉的下场. 他必须要存在着,因为他和他的战舰在这里的存在,代表着大明的存在. 他快乐的表情也感染了战舰之上的所有士兵,这些天来周扬帆那张黑得能滴下水来的脸,让所有人都战战兢兢. 周扬帆的快乐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抚远号终于又恢复到了巅峰状态,更是因为他已经知晓了宁则远率领的舰队即将抵达砚港,朝廷终于出手要整顿这里的秩序了.他压抑在心里头的这口恶气,马上就要找到渲泻的出口了,如何不喜欢? 想想这段日子以来,自己面对马尼拉的这些人,还要强颜欢笑与他们周旋的时候,周扬帆便只觉得想要呕吐,特别是当自己伤痕累累地从海外逃回来的时候,面对着那些假惺惺的关怀,他真是恨不得抽刀便向那些看似关心实则在暗自偷着乐的大脸之上砍下去. 这个小小的军港是当初大明协助洛一水等人夺得政权之后获得报酬之一,距离马尼拉的中心有着不短的距离,地理位置也较为偏僻,但这十数年来,却是发展迅速,速度远远超过了整个马尼拉的发展速度.当年的荒芜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条条规划整齐的街道,一幢幢钢筋水泥的房屋,以及一片片的仓库. 来到马尼拉的大明海商们,更喜欢来这里卸货,伫藏而不是去马尼拉的主要港口,哪怕因此要付出更多的一些成本.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个军港里飘浮着大明的日月明旗,看到这面旗帜,他们的心里便会更加安稳一些. 也正因为如此,这片区域成为这十多年来马尼拉最为富裕的地区,而这里,也被马尼拉人称为明人街,能在这里拥有一幢房屋,一间商铺,基本上就是财富的代名词. 在这里,明人的势力占据着绝对优势,不仅有周扬帆的这支小小的舰队,在这里驻扎的海商,每一家都有着不少的护卫,而这些护卫,全部来自大明的退役老兵,换上军装,拿上刀枪,他们便是凶悍的军卒. 在街上你随意碰到的那些热情揽客的商铺伙计,酒楼里面肩上搭着白毛巾不停地擦拭桌椅板凳,仓库门前那些懒洋洋地躺在板凳上晒太阳的看门人,坐在哪里不停讨价还价地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商人,只要听到了那熟悉的集结号声,他们就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变成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在这片区域之内,周扬帆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聚集起一支一到两千人之间的队伍,当然,这里是人家的主场,一两千人的队伍其实也办不了多大的事儿,除非是出现了比较特殊的情况.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这片区域与马尼拉的核心地区之间,驻扎了马尼拉的一支多达三千人的军队,将这片区域与主城区隔离了开来.马尼拉想要防备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战舰正在进行着最后的涂装,当完成了这最后一步的时候,抚远号也就完成了最后的修复,可以再一次地投入战斗了.浓烈的油漆味道丝毫没有影响到周扬帆的心情,他甚至亲自拿起刷子将一块新换上去的板子刷上了颜色. 远处传来了清脆有马蹄之声,周扬帆咦了一声,手里还提着刷子,眼睛已经看向了码头,这里是军港码头,码头之外更是繁华的贸易区,一般情况之下是不允许纵马奔驰的,而现在,居然有十数匹战马正急奔而来. 视野之中,十数匹战马的身上的骑士都是马尼拉士兵的身影,周扬帆的眉头不由皱得更深了,敢在自己的地头之上撒野,他们是活腻了吗?即便自己砍了这几个不晓事的家伙,马尼拉当局还会几个小兵跟自己公开翻脸吗? 正准备将刷子扔掉,手举到一半,却又放了下来,因为在那十余骑当中,居然有一个人的服饰是他极为熟悉的大明水师制服. 一名大明士卒在马尼拉士兵的保护之下自主城区而来,看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脑子一转,不由得喜出望外,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宁侍郎的水师主力已经到了. 他急步下船. 走下跳板的时候,十余骑劲卒也刚好抵达,一行人翻身下马,身着大明水兵制服的骑士向前疾行几步,向周扬帆行了一个军礼:”大明水师第一舰队振武校尉马强见过周将军.” 一把抓住马强的手腕,周扬帆急声问道:”宁侍郎已经到了吗?他现在在哪里?” “回周将军,宁侍郎十天前便已经抵达了砚港,随同而来的还有大明水师第一舰队的太平号以及五艘护卫战舰.”马强笑道. “第一舰队没有全员抵达啊?是分了批次吗?”周扬帆略略有些失望. “没有了,但也足够了.”马强微笑着,话里有话地道.周扬帆长期驻扎在马尼拉,对于国内水师的发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有此担心并不奇怪.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周扬帆自然知道马强来这里不可能仅仅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个消息,想要传递消息的话,手段足够,根本就没有必要让马强如此郑重其事地出现在马尼拉. “宁侍郎已经发出召集令,十天之后,要求这片海域所有国家的国王前往砚港聚会,共商发展大计,下官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马强道. 周扬帆眨了眨眼睛,瞬间想明白了这里头的玄机:”要是有人不愿意前往呢?” 马强嘿嘿一笑:”周将军,宁侍郎有一句话同时随着信使抵达,大明来到这里,是为了帮助大家一起富强的,如果有些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话,那就别怪大明了,你不仁,便休怪我不义了,十天之后,不到砚港参加聚会的,后果自负.” 听到如此强硬的话,周扬帆开心地放声大笑起来,这才对嘛,这才该是大明应当有的气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吗?”他看着马强问道. “是,召集令已经送到了马尼拉国王察兰陛下手中.属下过来周将军这里,是要向周将军传达宁侍郎的命令.” “末将听令!”周扬帆一下子站直了身子. “宁侍郎命令周将军所属舰队护卫察兰陛下前往砚港.”马强道,”周将军,接下来您可就要忙起来了.” “还是忙起来的好,接下来,我便去与马尼拉朝廷接洽,看看察兰陛下什么时候出发?从马尼拉到砚港,路途之上还需要好几天呢!”周扬帆大笑着道. 将十余名马尼拉骑兵给遣送走之后,周扬帆一把拉着马强道:”走走走,老哥请你好好地喝上几杯,好好地松泛一下,你再跟我好好说说咱们大明国内的情况,当然,最重要的水师的情况,我在马尼拉驻扎了这么多年,有很多事情,可都是不清楚了,只怕是已经落伍了,你得给我好好求地补补课.” “自然没有问题.”马强连连点头. “至于马尼拉那边,咱们今天啊,就别去烦人家了,总要给人家一点点时间好好地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吧?”周扬帆眨眨眼道.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到了抚远号上,周扬帆的脸色才严肃起来,”马校尉,洛一水对我大明离心离德已经非常明显了,宁侍郎如此相逼,会不会适得其反?我们的主力舰队并没来,单凭太平号和五艘战舰,哦,不是,加上我一共是六艘,真能压得住阵?” “周将军尽管放心,狮子进了羊群,就算羊再多,又怎么会是狮子的对手呢?您弄点好酒来,在下陪着将军一边喝,一边慢慢地说可好?”马强轻松写意地道. “好酒管够.”周扬帆道. 1815:猪入戒照镜子 陈慈心事重重地坐在书房里,手头边放着的正是两个儿子写来的信.信上除了思念之情之外,并没有涉及到其它什么,但这两封本来应当直接到他手中的信,现在却是洛一水交给他的,这里头就意味深长了. 两人之间出现裂缝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在执政的思路之上,两人从最开始的无比默契到现在的几乎有愈行愈远的势头了. 陈慈主张背靠大明,保持现状,但洛一水却一心想着要一统马尼拉这一片海域,建立一个统一的国度.但他的这种主张很显然与大明的利益相悖,明人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在这片海域出现一个统一的强大的国家扼住自己的咽喉. 所以雷卫出现了.雷卫在这片海域的大动干戈在陈慈看来就是大明对于马尼拉最明显的警告,但洛一水显然不在乎.洛一水不是不知道明国的强大实力,但他仍然认为,茫茫的大海和遥远的距离将会是明人最大的敌人,他们不可能阻挡住自己统一这片区域的步伐. 自己在马尼拉已经开始被边缘化了.洛一水想要摆脱明人的影响,自己只怕就是他必须要扫除的一个障碍.自己两个儿子,都是大明高官,统兵大将,猜忌是不可避免的. 就像洛一水事先截获了两个儿子写给自己的信一样,明人又何尝没有拿自己做手脚呢?两人儿子在大明,一个天南,一个海北,相隔何止千里,可为什么他们的信会同时出现在马尼拉?要说这里头没有明人的特意安排,陈慈还真是不信. 在马尼拉,国王察兰更多的是一个象征性的人物,真正的实权人物只有两个,一个是国相洛一水,全面掌权,另一个便是军事统帅陈慈.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连陈慈自己也无法确定,洛一水是啥时候开始慢慢地撬动自己的墙角的.当初随着两人一齐下海远渡重洋的部队,都是陈慈手下的悍将勇卒,但现在,陈慈已经明确地知道了不少将领已投奔了洛一水,这些人也并没有掩饰.这也算是陈慈唯一可感安慰的地方了,好聚好散,各人目标不同,这是无法强求的.但除了这些人,还有没有暗中投奔了洛一水而自己不知道的,这才是让陈慈担心的地方,如果有,那就说明洛一水对自己真是不放心了. 马尼拉因为是一个岛国,陆上部队从来都不是最强的,也只有在洛一水陈慈掌权的前一阶段,陆上部队才远远地强过水师,当初最后决战的时候,水上决胜的也是来自大明的水师.而在这十多年来,马尼拉一直在致力于恢复水师的力量,到如今为止,马尼拉水师的力量已经相当可观了. 现在的洛一水可以聚集起三十艘三层主力战舰以及更多的辅助战船,这些主力战舰虽然比不得大明的主力战舰,但在这片海域却也是足够称王称霸了. 身后传来轻柔的脚步声,紧跟着肩头之上有人轻轻地按摩起来,耳边亦传来了温柔的声音:”老爷,又因为公事而不开心了?” 陈慈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既然不开心,那便不做好了.老爷操劳了大半辈子,也该歇息一下了,既然已经彼此不喜,又何必再让人觉得碍眼呢?不若退下来,反而是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宁呢?” “夫人,事情哪有这么简单!”陈慈苦笑着拍了拍手中的两封信,”我知道你想念儿子,孙子,想要回大明去享那天伦之乐,可是我,又岂是说走就能走得了的啊?我如出走,军中必然会动荡不安,而洛一水是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的,特别是眼下.” 陈夫人走到陈慈的侧面,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只怕不是因为洛一水,而是因为老爷你自己放不下吧?十数年经营,就这样彻底放弃掉,有些心中不甘?” 陈慈微叹一声. 陈夫人从怀中掏出一叠画卷,放在陈慈的面前:”这些年来,志华,金华每年都会派人送来孙子孙女们的画像,看着这些小人儿们一年比一年长大,我是真想念他们了.老爷,算了吧,您一辈子都在为洛氏活着,也算对得起他们洛氏了,如今老了,洛一水也觉得您硬事了,不如就这样吧,咱们回大明去,管他洛一水想干什么呢?” 陈慈翻着那些画师精心绘出的一副副孙儿孙女活泼可爱的画卷,心中波澜起伏,好半晌才道:”好,等这件事有了一个结果之后,我带你回大明去,就我们两个人,回大明去做一个田舍郎,看日起日落,听风吹雨打,逼孙儿孙女,享天伦之乐.” 陈夫人顿时笑意晏晏,开心地站了起来:”我去让小厨房弄几个好菜,妾身陪老爷好好地喝几杯.” “是不是我不答应,你就不愿意陪我喝酒?”陈慈笑问道. 陈夫人轻笑离去,两人虽然都已快要年近六十,但感情却一向是好得不得了,相濡以沫数十年,两人早就难分彼此了. “老爷!”书房外响起了贴身侍卫的声音:”国相府派了人过来,请老爷去国相府议事.” 陈慈眉头微微一皱,”可是有什么事?” “老爷,砚港那边的宁则远派人送来了召集令,召集所有国家的国王去砚港议事.听刚刚来传信的人说,国相大人极为愤怒.”侍卫低声道. 陈慈霎那之间也是心情沉重起来,宁则远到了砚港的消息,他们早便已经知晓,但宁则远居然如此强硬地发出召集令,则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 大明并没有尽遣水师主力前来,虽然陈慈认为,这个局面如此下去的话,迟早有一天明人会这么做,但现在宁则远只带着五六艘战舰过来就如此托大,当真不怕这里的局势糜乱吗? 现在陈慈有一种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感觉.与洛一水不同,自己与大明的关系更为综错复杂,马尼拉的人将自己视为明人的一部分,从某个方面上来讲也并没有错,谁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在大明都是高官显贵呢?哪怕自己问心无愧,从来没有做过有损于马尼拉的事情,而是十余年一致尽心竭力地为马尼拉的富强而奋斗着,但在这件事情之上,他的确有些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宁则远这是要逼着马尼拉表态啊!要么顺从,而么反目,摆在洛一水面前的道路,其实便只有这两条了. “我马上去!”陈慈霍然站了起来,不管怎么样,自己都还要为此事再努力一番,怎么也不能让马尼拉与大明反目.如果双方反目成仇的话,就算这一次洛一水占到了上风,但当大明倾巢而来的时候,只怕他们辛苦经营十余年这的马尼拉,顷刻之间便会成为一片废墟. 走到门边,他忽然又想起一事,转身对侍卫道:”去告诉夫人,就说我不能在家吃饭了,让夫人不要忙了.” “知道了!”侍卫急步而去. 当陈慈飞马赶到国相府的时候,国相府内,早已经为此事而讨论了好一会儿了.察兰,马尼拉国王,洛一水,马尼拉国相,翁贝拉,马尼拉水师统领似乎已经为此事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 看着他们的面容,陈慈不仅一阵气苦,这算是什么,叫自己来商量此事,在自己还没有到之前,他们已经有了决议了吗?那还叫自己做什么? “陈将军,明人太过于无礼,孤与国相的意见……”察兰看着陈慈,微笑着准备说出他们的决定. 陈慈坚定地摇摇头:”陛下,在您做出决定之前,末将想要说说自己的想法.” 察兰看了一眼洛一水,洛一水正襟危坐在哪里,微微地点了点头.这让陈慈更是难过,他们二人抵达马尼拉的时候,自己已经五十出头,洛一水还只有三十多岁,现在自己已是满头白发,而洛一水也早已是鬓生华发了,可是多年以来的同舟共济培养出来的信任和感情,现在却不知还剩下几分? “我不同意与明人反目.”陈慈开门见山地道.”国相大人想必比我更知道大明的实力,更清楚如今咱们这片海域对于大明的依赖有多么的深,我们与明人的经济联系已经无法将我们拆分开来,陛下,我们连交易的货币都使用的是明人的货币,一旦反目成仇,只怕马尼拉很快就会回到十余年之前的光景.这十余年来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第二点,如果反目,我们能不能获得胜利?宁则远来的目的如此明显,这完全就是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意思啊!我们可做好了战争的准备?” “陈将军太过于多虑了吧?”水师统领翁贝拉冷笑起来,作为马尼拉本地土生土长的将领,他对洛一水服气,可不代表着他对明人就服气.”宁则远大刺刺地带了这么几艘战舰就跑来我们这里耀武扬威,是欺我们无人吗?他们真敢彻底反目,那我们就干脆送他下海去喂鱼.” 陈慈冷冷地看着翁贝拉:”翁贝拉将军,宁则远抵达砚港的那几艘战舰,你可知道他们的实力如何?战斗力是怎么样的?他们采用的是蒸汽动力这我们都看到了,但他们的火力配置如何我们一无所知.你不会认为这些看起来光秃秃的战舰是靠撞击来打赢海战的吧?我们一无所知,怎么就敢说必赢?明人如果没有把握,会这样咄咄逼人?” 1816: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翁贝拉看着陈慈,有些阴阳怪气地道:”陈大将军,我们知道您的两个儿子都在大明身居高位,但是您也没有必要这么维护他们吧?他们又不在水师,就算我们将明国水师全歼在这里,也不会影响伤到您的儿子的,顶多就是会影响他们在大明的地位吧,就算被明国皇帝罢职丢官,也可以到我们这里来,荣华富贵难道还能少得了他的?” 陈慈大怒:”老子与国相一起辅助国王陛下的时候,你还在哪里?还在卡努那个余孽手下讨生活吧?你有什么资格教训老子?翁贝拉,你知道明国有多大吗?你知道明人的水师有多强悍吗?他们的一个郡,就比我们整个马尼拉都要大.他们的水师有多强悍,当初你在卡努手下当水师将领的时候,难道没有见识过?” 翁贝拉被陈慈揭了他最不愿意提起的老底儿,也是勃然大怒:”明国大又能怎样?他还能游水过来啊?区区五六艘战舰,就将堂堂的大将军吓得不敢向前,不是有心袒护又是怎么样?只要国相一声招呼,我们能在这里集结起上百艘战舰,灭了他又能如何?就算他的水师远渡而来,我们有着主场之利,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方,怕他何来?此刻正是我们马尼拉一统这片海域的最好机会,岂能轻易放过?” 陈慈怒不可遏,呛的一声便拔出了腰中宝剑,翁贝拉也毫不示弱,抽出腰中佩刀,与陈慈对峙. “好了,都是大将,国王陛下面前如此失仪,成何体统?把家伙收起来.”洛一水怒喝道:”翁贝拉,向陈大将军道歉.” 翁贝拉怒视着陈慈,没有动作. “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洛一水阴沉沉地道. 翁贝拉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半晌这才还刀入鞘,向着陈慈躬身一礼:”陈大将军,是末将口不择言,得罪了.” 陈慈长叹一声,转身看着洛一水:”国相,宁则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您不是不清楚,您觉得他是一个自大狂吗?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带着这几艘战舰便来马尼拉耀武扬威,但这是不是他的故意示人以弱呢,大明的庞大水师,是不是隐藏在大海之上的某个地方?如果他是真存了这个心诱使我们出手然后一举将我们歼灭,那我们此时公然反目,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 洛一水沉吟不语. “再者,这一年来我们做的事情,以明国鹰巢的情报能力,不可能不知道,明知道我们心怀二意,他还敢如此做,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望国相斟酌,陈某言尽于此.如果国相决意要打,陈某不善水战,也只能整军备武,等待明人攻上马尼拉本土之后与之决战了.”陈慈略带着悲愤之气说完这翻话,后退了几步,坐在椅子上再不言语. 察兰听了陈慈的话,也是颇为意动:”国相,陈大将军的话不无道理啊,这宁则远是大明的名将,岂会犯如此大的错误?” “大明志在一统天下,现在与齐国看似和平相处,实则暗中波澜不断,齐国人这些年一直在致力于发展水师,力量已经颇为不弱.”洛一水缓缓地道:”按理说,明人此刻不应当也不敢派出他们所有的水师来攻打我们.毕竟一统那片大陆才是秦风的意愿,我们这里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产品的中转站,原料的生产地,这也是我想冒一下险的原因.因为机会就只有那么一次,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翁贝拉连连点头:”国相言之有理.” “一旦等到大明统一了那片大陆,那么他就会腾出手来收拾我们,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还是像现在这样一盘散沙,那根本就不会有丝毫的抵抗之力.这也是我急于要一统这片海域的原因所在.只有将大家所有的力量结合在一起,才能抵御外来的侵略.” “或者明人被齐国击败,那就更好了.”翁贝拉补充道. “如果明国被齐国击败,齐国的皇帝,可没有明国皇帝秦风这样的雄心壮志,也不会有他这样的眼光长远,而且他们的海上实力比之大明更是远远不如,我们的时间就更充裕.”洛一水道:”老陈,我不想一直生活在秦风的阴影之下.也不想马尼拉这一片海域成为明国人放养的一群羊,他们随时随地的都在肆无忌惮地薅我们的羊毛啊!这样让他薅下去,越往后,我们的反抗力量,反抗意愿会越薄弱的.你们也看到了,即便在我们马尼拉,他们也开始在挖我们的墙基了,他们开办学校,免费让我们的孩子入学,学习他们的语言,学习他们的习俗,他们的生意人遍布我们马尼拉,这些商人修桥铺路,赈灾扶弱,比我们朝廷做得还要好,明人在这里的口碑越来越好,你说说,长此以往,我们马尼拉,便会被他们在不知不觉之中同化掉,然后自觉自愿地成为他们的一块飞地,老陈,你甘心我们一起辛辛苦苦打下的这片江山,就此为他人作嫁衣吗?” 陈慈面色发苦:”自然是不甘心的,可是对方势大,我们除了努力与之周旋之外,武力对抗,委实不智.” “努力周旋的结果,就是我先前提到的结局.”洛一水断然道:”明人搞这一套,已经是驾轻就熟了.老陈,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啊,现在明人绝对不敢大举向我们进军的,一旦他们在这里陷入了与我们鏖战的泥潭,齐人岂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秦风是明智之人,岂会因小失大?我们一旦统一了这片海域,我觉得我们有十年的时间休养生息.因为明齐之战,非三五年可以结束,而他们一旦发生战事,在财政之上,明国只怕更要依赖我们这里,那时候的我们,便有了足够的本钱与他们谈条件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陈慈沉默半晌,”国相,即便你想要开战,我也觉得不能急在一时,宁则远此来,第一个目标肯定是芭提雅,我们不妨先观望,如果他们打芭提雅都很吃力的话,我们再适时介入,方才稳妥.” 见到说服了陈慈,洛一水脸上顿时露出了微笑,陈慈对洛氏一向忠心,这些年两人虽然在执政思路之上出现了很大的分歧,但洛一水倒是从来没有怀疑过陈慈会背叛他. 他也希望洛氏与陈慈能够善始善终. “陈将军所言深得我心啊!”洛一水轻松地笑了起来:”芭提雅已经整军备战,集结了三十艘主力战舰外再百余艘各类战船,而我们再给他加一把力.” “国相是说……”陈慈有些疑惑,洛一水不是刚刚还要说观望的吗,怎么转眼之间就要加入进去了呢? “这些年来,我们也悄悄地扶植了一些海盗,特别是近一年来,战事频起,这片海域反抗明人的浪潮不断,不少人被明人赶下了海,这些人都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到时候的芭提雅海战,他们会参与进去,这样一来,芭提雅便可以集结起五十艘左右的主力战舰.这样的力量,我倒想看看明人怎么与他们交战?” “国相神机妙算,明人要么掉头就跑,要么便与芭提雅决一死战,而我们便可以在一边先坐山观虎斗,到最后来收拾残余,不管是谁得胜,最后还能是我们的对手?到了那时,芭提雅完蛋了,这片海域再也没有谁敢与我们对敌,明人被我们歼灭了,一时之间也无法抽出手来对付我们,我们再集结这片海域的所有力量,努力发展水师,以备明人他日来攻.”翁贝拉得意洋洋地道. 陈慈沉默半晌,从理论上讲,洛一水的这个策略是没有问题的. “那这么说来,这一次的砚港集会我们去还是不去?”陈慈问道. “去,当然要去,不过国王陛下不能去,万一那宁则远心怀不轨,将国王陛下扣下了,那我们就无法可施了.”洛一水看着陈慈,缓缓地道. 陈慈站了起来,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国相的意思是让我去看看?” “老陈,你的两个儿子都在大明为官,我不是疑你,我也从来没有疑你,这一点,你要相信我.”洛一水坦然道:”我们只是在执政理论上不同而已,所以你去,是最合适的,宁则远对你会客客气气的,你也可以借此一探明人的虚实,让我们做到心中有底.” 陈慈深深地看了洛一水一眼,”好,我去.国相既然如此相信我,我便去看看明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洛一水大笑道:”我就知道,老陈你不会让我失望,礼物我已经备好了,很丰盛,先礼后兵嘛,老陈你去之后,还要好好地替我与国王陛下解释一番不能来的理由.” 陈慈苦笑:”何必解释?他们心里清楚得很.” 洛一水大笑,察兰自然是不能去的,真被宁则远扣下了,他洛一水可就没有了大旗可扛.而他更是不能去,他要真去了,宁则远搞不好真的会做掉他. “那我即日起程.”陈慈道:”想来周扬帆是肯定要去砚港的,我便搭他的战舰去吧!” 陈慈有些意兴阑珊地离开了国相府. “国相,陈慈会不会趁此机会背叛我马尼拉投奔明人?”翁贝拉不怀好意地道. “住嘴!”洛一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陈慈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叫他陈大将军.” 翁贝拉有些委屈地道:”国相,我是担心他泄露了我们的机密.” “这不是什么机密!我们想干什么,宁则远清楚得很.”洛一水冷哼道:”老陈如果要走,他会当面向我开口,绝不会干什么夜奔的勾当.更不会在离开我之后出卖我,这一点,翁贝拉你给我牢牢记清楚.我不允许你再对他无礼.” “末将明白了.”翁贝拉垂下了头. “陛下,臣如此安排,您可还满意?”洛一水转身看向察兰. “国相运帱帷幄,孤很满意.”察兰连连点头. 1817:蓄势待发 砚港,在宁则远没有抵达这里的时候,是马尼拉海域的一颗明珠,因为这里代表着海量的财富。而在宁则远率领舰队抵达之后,这里更是为了这片海域的热点。当宁则远的召集令发出之后,整个区域之内都沸腾起来了。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一次站队,也是一次赌博,站对了队伍,以后富贵绵延不绝,站错了,只怕就是身死国灭。 一方是强龙,一方是地头蛇,对于夹在中间的那些小岛国来说,选择是无比痛苦的。关系到身家性命子孙万代的事情,谁都不敢轻易做出选择。 但有些岛国是没有选择权的。因为他们与大明已经纠结太深,这些年来,他们慢慢地变成了大明的原材料供给地,整个国家的经济完全依赖于大明,一旦与大明翻脸,国内的经济立马便会崩溃,到时候,只怕等不到明人打过来,自己国内的老百姓便要先开始造反了。 所以这些小岛国在接到召集令的第一时间,便急匆匆地赶到了砚港,他们甚至带来了国内为数不多的几艘战舰。 宁则远并没有带上大明的主力舰队,孤立的几艘战舰虽然样子看起来很威武,但光秃秃地停在哪里,却也让这些岛国担惊守怕。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倾尽全力,想要帮助大明获得这场强龙与地头蛇之间的战争,从而保证自己的地位。 在召集令发出五六天之后,在砚港之外,先到的十余个小岛国居然也汇集起了二十余艘主力战舰和数十艘辅助战船。 对于这些踊跃前来,无比坚定支持大明的小国,宁则远给予了极大的热情,除了连日酒宴,夜夜笙歌的招待之外,最让这些岛国兴奋的便是大明送给了他们先进的武器装备。手弩,弩机,甚至是霹雳火这样以前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大型军火,宁则远也是大手笔地送出。 用一句话来形容这些小岛国国王的心理,便是痛并快乐着。 这种心态一直持续到陈慈抵达砚港之后,才总算是将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不再七上八下了。马尼拉不造反,那么芭提雅便独木难支,至少以现在明军的兵力再加上十多个小国汇集起来的舰队,已经有了一战之力了。 马尼拉的动作,立即引发了连锁效应,原本还在犹豫观望的另外几个与马尼拉亲厚的岛国,国王们也立即赶到了砚港,不过,他们可没有带着战舰来。理所当然地,他们也不可能得到最先抵达的那些人的待遇了。 陈慈在砚港得到了超出一般国王的待遇,事实上,他在这片海域之中的威望,也远远地超过了那些小岛国的国王。 陈慈很想在第一时间便拜访宁则远,但这一要求遭到了断然拒绝。在砚港,他看起来享受着比其它人更高的接待规格,但明人隐隐透露出来的敬而远之的态度却让他无比彷徨。即便是那些不值一提的小岛国,只要是表现出了对大明的绝对支持态度的人,宁则远都亲自设宴招待,但自己,与大明有着极深渊源的人,在这里,却成了一个被排除在外的看客。 便连那些与马尼拉极为亲近的岛国,在砚港,也不敢随意地接近他,最多也就只是在碰到他的时候,以眼神表示一下自己的善意。 周扬帆来到砚港的第一时间,便上了太平号。 此刻,在夜色之中,周扬帆站在揭开毡衣的太平号主炮之前,抚摸着那冰冷的炮管,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嘴里更是啧啧有声。 “统领,这便是火炮吗?威力如何?”手指划过黝黑的炮身,周扬帆轻声问道。 “他能取代霹雳火,你说他的威力如何?”宁则远轻笑起来:“舰首与舰尾的主炮,能打到五里开外。一艘主力战舰被他直接命中的话,当场就会被打成两截。” “天啊,天啊!”周扬帆惊叹连连,一炮下去便击沉一艘主力战舰,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测试过吗?” “当然。”宁则远傲然道:“现在他的弱点就是射速较慢,准备时间较长,而且准头有些欠佳,真想一炮击沉主力战舰,需要的是经验最为丰富的炮手以及绝佳的运气。” 听到这里,周扬帆的脸又不由得垮了下来,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将领,运气一说,在他看来是最为不靠谱的。 “不过。”宁则远指着船舷,道:“整个太平号上一共安装有火炮一百四十四门,单舷齐射一次便是七十二门,当太平号齐射的时候,没有亲眼见过的人,永远不可能体会到他的威力。” 周扬帆想了想,一次齐射便是七十二炮,这便等于是覆盖性的射击了,那就不用说什么运气了,炮弹下去,便是瞎猫也能撞上几个死老鼠,就要在陆地之上,弓弩手们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是覆盖性射击,管你有什么防护措旗,密密麻麻犹如飞蝗一般的弩箭下来,你只要稍有疏露便是一个饮恨的下场。 “那几艘战舰也是如此?” “他们没有太平号大,自然装不了这么多的火炮,不过每艘舰上也都装有四十八门。”宁则远道。“大明从来都没有将马尼拉海域当作自己的对手,他们只不过是我们炼炼手的对象,陛下一直担心的是西方那个猛虎王朝,陛下确信,那个丹西一定会大举向东的。这个时间原本不能确定,但在秦厉逃去西方之后,陛下认为,猛虎王朝过来的时间不会很长了,所以这也是我们急于马上解决马尼拉的问题,将这里打造成我们抵御猛虎王朝的一个坚固的桥头堡。” 周扬帆脸色有些凝重:“陛下不认为我们可以一战击溃对手么?” “那是一个疆域,人丁都不下于我们这片大陆的强大的国家,你能指望一战就将对方打得跪地求饶吗?不可能的,丹西亦是一个开国君主,这样的人,性格大都坚毅无比,愈挫愈勇是这些人的特点,看看我们的陛下就知道了。所以陛下认为,一旦丹西当真大举东来,那么这或者会是一场长时间的鏖战。” “如果这个时候齐人亦大举来攻,我们岂不是要腹背受敌?”周扬帆忧心忡忡。 “这就是我们要将这里经营好的由来。”宁则远点了点头:“现在朝廷本来就是按照这个局面在设定准备未来的战事。打造好这个桥头堡,然后配合一到两支舰队,先将丹西拒之于外,等我们干掉了齐国之后,再掉头向西。” “大举西进?”周扬帆眼中闪着灼灼的光芒。 宁则远大笑:“到了那个时候,就是我们水师大展身手的时候了,那个时候,我们将会变成主角。陆军永远只能配合我们作战。” “我现在很是有些期待马上发动对齐战役了。”周扬帆摩拳擦掌地道。 “快了,快了,等这一仗打完,齐人也要坐不住了。”宁则远点头道:“我给你三天时间,能不能整合那些汇集在这里的岛国的战舰?” “能,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了,他们的将领或多或少我都认识,他们的战术我也很清楚,请统领尽管放心,我会马上让他们形成战斗力的。当时候为统领先驱。” “把他们组织起来,确保不出乱子。”宁则远摇了摇头:“那些人中,哪些是可以绝对信任的,那些是摇摆不定的,你心中有数,所以在编队的时候,要考虑到这些,而且接下来的对芭提雅的战事,洛一水一定会在一边虎视眈眈,一旦有机可寻,他就会如同山中饿虎来般地扑来的,所以这一战,我要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地摧毁芭担雅的水师。你的任务,不是跟芭提雅作战,而是提防洛一水的小动作。” “他敢动手?陈慈不是还在我们这里吗?” “他就算动手,你还真能拿陈慈威胁他?而且洛一水是一个受威胁的人吗?”宁则远嘿嘿笑道:“我也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怕他洛一水奈不住性子看这一出好戏展开而出来抢戏。” “那岂不是说,末将这一次也只能在一边看戏了?”周扬帆有些不开心。 “抚远号现在的战斗力和战斗方式,跟我们这些蒸汽战舰是无法配合的。你当然只能当一个看客了。”宁则远大笑:“不过等到我们将他们打残之后,你便可以带着那些小朋友们出来收获战斗果实了,至于洛一水,我想那个时候一定是吓得有些呆傻了吧!” 周扬帆在脑子里回想了一翻洛一水那个时候的表情,不由得嘿嘿笑了起来,那个时候,洛一水的心情一定会很复杂。 “走吧,带你看看太平号现在的动力系统,让你知道蒸汽机是怎样工作的,这一战结束之后,你也该回去休养一阵子,顺便把抚远号带回去改装了。等你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抚远号可就改头换面了。” 1818:出战 陈慈终于还是见着了宁则远。这还是托了周扬帆的福,周扬帆在马尼拉的时候颇受陈慈照顾,欠了他不少人情,陈慈求上门来,周扬帆还真没法子拉下脸来拒绝。 “世伯,公务繁忙,多有怠慢,恕罪恕罪。”见面之后宁则远的第一句话,便让陈慈苦笑不已,这是先给这次见面定性啊,只聊私谊,不谈公事么! “宁侍郎!”拱拱手,还没有来得及说下去,宁则远已是笑吟吟地打断了:“世伯,上一次我去京城,刚好碰见了志华回京述职,您那一双孙儿孙女,男的精神,女的漂亮,还有啊,志华的如夫人,又快要给您添一个小孙孙了,哈哈哈!” “儿孙自有儿孙福,宁侍郎,我知道你不待见我,但我还是厚着脸皮过来了。”被宁则远连续两次打断了话头,陈慈还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是厚着脸皮了。要是放在其它地方,他只怕就要拂袖而去了。“的确是有些话,我不吐不快。” 宁则远的脸色慢慢地冷了下来,于私,陈慈算得上是他的长辈,他与陈志华两个算得上是朋友,但于公,陈慈却是他接下来要对付的对手之一。 沉吟了片刻,宁则远道:“陈公,恕我直言,马尼拉在这一年来所做的事情,让朝廷很是愤怒。做人做事,需有自知,朝廷不是没有力量来管这边的事情,只是不想坏了这大好局面而已,洛一水想要做的事情,那是痴人说梦。” “国相的确有些鲁莽了,此事难道没有挽回的余地吗?”陈慈抱着希望问道。 “自然是有的,要不然这一次就不是我只带了这几艘战舰过来,而会是一到两支舰队了。”宁则远淡淡地道。“这是我们给马尼拉最后一次机会。陈公,如果你有意,不妨给我说说洛一水究竟打得什么算盘?” 陈慈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将洛一水的算计合盘托出。 “坐山观虎斗,然后准备坐收渔利!”宁则远哈的一声笑,“陈公,只怕他要失望了。刚刚您只怕还漏了一点没有说,洛一水只怕还派了不少暗中的棋子,加入到了芭提雅一方,好给我们添堵吧?” 陈慈瞠目结舌,他说的东西,他相信宁则远也判断得出来,但洛一水私下里的动作,没有想到宁则远也清楚得很。 一阵难堪之后,陈慈道:“既然如此,宁侍郎为何不是兵贵神速地进攻芭提雅,反而是在这里好整以遐地发出什么召集令,而让芭提雅有时间准备呢?我想现在芭提雅必然已经是重兵去集了。” “一来,我们大明还是想看看这里,谁是我们真正的朋友,谁是我们潜在的敌人,芭提雅就不去说了,自然想要螳臂挡车,那我就送他们去地狱跟阎王爷报道去。二来嘛,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自然是要想法子把敌人聚集到一块然后一网打尽来得痛快,否则打了大的,那些小的把脑袋一缩藏了起来,事后我们岂不是又要想千方设万计地去找他们出来?”宁则远笑道。 “可是你手头就只有这点力量。”陈慈不解地看着宁则远:“请恕陈某直言,那些岛国汇集起来的战舰,摇旗呐喊还差不多,真要他们上战场搏杀,那是难为他们了。他们究竟有几分真心为大明真刀真枪的搏斗,这都难说吧?” “有摇旗呐喊的心思,就足够了。我可没有指望他们去帮我们战斗,至少现在还不行。”宁则远失笑道:“不过呢,让他们到时候痛打落水狗,他们肯定还是很有兴趣的。” 听到这里,陈慈瞠目结舌,宁则远话里的意思,是要凭借他带过的这几艘战舰便扫平芭提雅,海上作战可不是陆地作战,陆上作战之中,以一顶十是常有的事,但在海上,一船顶十船的事情,陈慈压根不相信。 “陈公,你想要知道的事情,现在我已经全告诉你了,你也可以直言告诉洛一水,他想看戏,可以,但看戏是要付票价的,这场戏的票价可能有些贵,您让他作好心理准备。”宁则远笑道:“至于我们怎么打赢这场战斗,过两天您就看到了,因为我会带着你们一起去参加这场战事。到时候,太平号上会有您的一席之地。你可以近距离地观看我们大明水师是如何战斗的。” 话说到这里,已经无话可说了,陈慈站了起来,抱拳告辞。宁则远微笑着将陈慈送出门外,礼不可缺,而且这个人也的确是值得他尊重的。 回到驿馆的陈慈思忖了良久,还是提笔给洛一水写了一封信,将他与宁则远的这番对话,一字不差地写了进去,末了,在票价很贵几个字上,划上了几个粗粗的圆圈。 两天后,宁则远收到了数份情报。 一些是关于芭提雅已经纠集了数十艘三层主力战舰和近百艘其它各类战船,准备反客为主,直扑砚港向明军发起进攻。 另外一份则是雷卫派人送回了消息,他已经作好了最后一战的准备。 终于到了战斗的时候了。宁则远开心地笑了起来。宁氏的人,累世海盗,血液里永远充满了战斗杀戮的因子。这几年老是扮海盗与齐国人玩过家家,大明水师觉得作恁没意思,而宁则远身为大明兵部侍郎,水师统领,就算是扮海盗,他也拉不下脸来去作这样的事情了,现在终于可以摆明车马来一场水上大决斗了。 但他也就只是开心而已,远远谈不上兴奋,对于麾下战舰性能,火力无比清楚的他,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场狮如羊群的杀戮,杀戮的快感或许有之,但战斗的兴奋,只怕就差了那么一点点意思了。 数十个岛国的国王,抱括陈慈在内,都被请上了太平号战舰。这也是非大明人第一次登上这艘巍峨壮观的战舰,站在战舰的顶端,即便是三层主力战舰,看起来与渔划子的区别也不是太大。 宁则远全身披挂,站在指挥台上,做了一个手势之后,太平号上的蒸汽轮机便开始低沉地轰鸣起来,随着轰鸣之声愈来愈大,一股股浓烟从高大的烟囱之中冲上了天空,嘹亮的气笛之声响彻天际。 太平号上的汽笛声刚落,另外五艘战舰的汽笛之声也逐次响起。本来就停泊在外港的这五艘战舰从海里扯起巨大的锚器,缓缓掉头,驶向外海,太平号也渐渐地离开了泊位,向着外港驶去。 船尾之后,海水两边分涌,然后重重地拍打在堤岸之上,十数高的浪花高高卷起,哗拉拉地浇湿了码头上的地面。 太平号平稳之极地向前行驶,坐在顶层的岛国国王们甚至都没有感到丝毫的颠簸。这些人上太平号,可并不是心甘情愿的,他们更愿意呆在砚港等待着战事的结束,这要是大明失败了,他们可就要跟着明人一齐葬身大海了。 可是宁则远却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在砚港,不管他们在自己的国家身份有多尊贵,在明人的面前,却什么也不是。 宁则远俯视着甲板之上那些神色不一的岛国国王以及陈慈,嘴角噙着冷笑,不亲眼看到大明的威力,如何能在他们心中造成永远难以抹平的印记呢?要么不打,要么便一次性地将你们打到口服心服,从内心深处再也生不起任何反抗大明的心思。 “撤去炮衣,检查火炮,弹药,进入战斗状态。”宁则远大声地下令。 五层甲板之上顿时都忙碌了起来,蒙在火炮身上的炮衣被扯了下来,打卷捆好,迅速地送离了甲板,黑黝黝的火炮第一次出现在了这些岛国国主等人的面前。特别是船首和船尾那两门分外巨大的火炮,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即便是陈慈,此刻也站起身来,走到船舷帝,凝目注视着这些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毫无疑问,这便是明人此次胆敢以少击多,并且信心满满的新式武器。 他的目光转向了船舷两侧,那里密密麻麻排列的比舰首舰尾主炮要小上不少号的同样的造型的东西,这些,才是战争的主力吧! 在他们出海之后良久,身后才隐隐地出现了由周扬帆指挥的岛国拼凑起来的近二十艘战舰,用宁则远的话来说,他们不是来参加战斗的,他们是来收获战斗果实的。 战的速度在不停地加快,以现在的速度,便已经远超了一般的风帆战舰,陈慈不知道这是不是这些蒸汽战舰的极限,但这已经相当可怕了。海上作战,动力,永远是决胜的关键之一。而且,现在他们还是在顶风前进。 汽笛不停地在鸣响,随着汽笛之声,舰队也在改变着队形,其它五艘战舰排成了前二后三的模样,护卫着太平号在大海之上劈波斩浪。很快,身后周扬帆指挥的舰队已经不见了踪影。 陈慈的手伸进了怀里拿出了宁则远特意送给他的望远镜,当时宁则远笑着告诉他,这个东西,可以让他更清楚地看到他们战斗的成果。 将望远镜凑到了眼前,视线有些模糊,按着宁则远的吩咐缓缓地转动着镜筒上的两个卡口,眼前慢慢地清晰了起来。他看得是身后那些小小的黑点,那些是周扬帆的舰队,以目力看去,只不过是些小黑点而已,但现在,他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们,甚至连抚远舰主帅旗上的周字笔画也看得清清楚楚。 他心事重重地放下了望远镜。他离开那片大陆太久了,对现在的明国,当真是一无所知,而洛一水,又能比自己强上多少呢?当他们还在以过去的经验来看待大陆之上的帝国的时候,大明却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1819:一触即发 海面之上,旌旗如云,大大小小近两百艘战船乌泱泱地劈波斩浪而来。芭提雅军事统帅佐科站在战舰之上,志得意满,这是他指挥的规模最大的一次海战,取胜之后,他也将成为这片海域影响力最大的人。 对于砚港的明人,佐科有着明确无比的情报,他们只有六艘战舰,虽然有一艘巍峨如山,其状可怖,但佐科却丝毫没有惧意。大海之上,大船吃小船固然是一条铁律,但如果小船多到一定程度,情况可就要反转了。 上一次在这片海域发生如此规模的大海战,还要追溯到二十年以前了,那时候马尼拉老国王尚在世,集结了上百艘主力战舰迎击来自西方的侵略,那一战,他们大获全胜,而那个时候,佐科作为其中一艘战船的船长亲自参与了战斗。 那一战中,活到现在的人已经很少了。但能活到现在的,都成了一方大拿。 巴提雅在这一片海域之中的影响力和实力仅次于马尼拉,这也是在卡努走投无路的时候,也只有巴提雅敢于庇护他的原因所在。 当然,无利不起早,庇护卡努自然不是芭提雅正义感大爆发。马尼拉老国王去世,两位王子掀起了内战。芭提雅直觉地感到,他们的春天快要到了。卡努是老王钦接的接班人,是正统的接班人,在这片海域之中是有着无数的同情者的,因为老国王在世的时候,可不仅仅是有威名,还有恩义。手中握有卡努,便随时有机会向马尼拉发起挑战,继而让芭提雅成为这片海域的霸主,就像当年的马尼拉老国王一样,一言九鼎,说一不二。 但不成想,这一接手卡努,便是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马尼拉的靠山太过于恐怖强大了,而洛一水和陈慈两人的手腕亦是了得,将卡努撵走之后,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平息国内的动乱,然后在明人的帮助之下,大力发展海贸,民生经济迅速地发展,其国内的百姓生活水平直线上升,较之老王在世的时候,竟然还更上了一层楼。这使得芭提雅的打算便落在了空处。 而明人的厉害之处在随后便一年比一年的显现了出来,他们并没有派出一兵一卒,仅仅是靠着一群群如蝗虫一般渡海而来的商人,便将马尼拉这片海域侵蚀得千疮百孔。 而芭提雅,却是这片海域之中没有得利的一个例外。卡努,此时无疑已经成了一个累赘。让芭提雅欲哭无泪的是,他们也不敢就此抛弃卡努,将他交给明人或者察兰来换取对方的友善,因为如此一来,他们的名声便彻底完蛋了。 没有办法,便只能打肿脸充胖子地硬撑着。 看着别人吃肉喝汤而自己只能忍饥挨饿的感觉是痛苦的,明商不与芭提雅做生意,马尼拉处处刁难卡着芭提雅的脖子,这使得芭提雅的日子愈来愈难过,国内的反对之声一日比一日高涨,如果不是芭提雅国王强巴手腕强硬,刚柔并济,只怕芭提雅早就举手投降了。 但渐渐地,芭提雅回过味儿来了。明人虽然叫嚣得厉害,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而马尼拉的洛一水看似凶恨,一次次的进攻却只是隔靴搔痒,完全没有落到实处。强巴突然明白过来了。 洛一水需要卡努活着来钳制察兰以方便他控制整个马尼拉,而遥远的明人也需要他们芭提雅活着来制衡洛一水。 想明白了这一点,强巴的腾挪空间便大了起来。不能与明人公开做生意,但可以悄悄地做啊,利润永远是商人们的第一选择,只要自己给出足够的诚意,不怕他们不来。 他的确成功了,明商们花样翻新地在一层层伪装的掩护之下与他们做起了生意,海贸带来的利润在养肥了这些海商的同时,也让芭提雅的经济大大好转,国内慢慢地稳定了下来。 而强巴在这个过程之中,还得到了另外的一个妙处。明人终究是外来者,在这一片海域之中,还是不乏硬骨头不愿意成为明人的奴隶,反对势力永远是存在的。而芭提雅这面大旗便成了汇聚这些人的一个天然的招牌。 强巴也的确是一个有手腕,有想法的人。于是看似在重重的封锁和打压之下,芭提雅的军事实力却暴涨,经济实力也在逐渐地恢复之中。 强巴一直在等待着机会。 而随着马尼拉的逐渐强盛,洛一水的野心也就不可遏止的增长起来,他的想法与强巴不谋而合,都想一统这片海域,但这样的想法,显然是不符合明人的利益的。马尼拉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暗流汹涌。三个都在推波助澜,这里,终于乱了起来。 大明雷卫的入驻,终于把这一次的动乱掀到了高峰。 芭提雅首当其冲成了明人打击的对象。 这是危机,便同样的,也是机遇。高回报永远都是伴随着高风险。强巴决定拿芭提雅的国运来进行这一场豪赌。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敌人,只有明人,马尼拉一定会在一边看热闹,想坐收渔翁之利,但他也不想想,如果自己当真击败了明人之后,在这一片海域的威望便会直追已经过世的马尼拉老国王,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振臂一呼,应者云从,马尼拉又拿什么来跟自己作对呢? 对于马尼拉怂恿那些他们控制之下的海盗或者势力来投奔自己为这一场大战推波助澜,他都笑纳了,你敢派来,我就有胆子吞下去。让你赔了夫人又折兵,到时候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关键就在这一战能不能赢中。强巴与佐科慎重地一次又一次地分析,通过无数的渠道,付出了无数的代价打探明人水师的情报,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明人的确只来了六艘战舰,其中一艘便是他们水师的旗舰太平号。 太平号当然是可怖的,整个大明国,你太平号这样的战舰,到现在也只建成了两艘,宁则远自然也是可怕的,当年佐科还与他的父亲一齐并肩抵御过西方来的敌人,这样的海盗世家,永远不会缺乏战斗的勇气。 但区区六艘战舰便想让这片海域的勇士们弯腰,未免也太想当然了。 击垮这支舰队,击沉太平号,杀死宁则枫,对于明人必然是当头一捧,而遭受到如此损失的明人,短时间内很难回过气来。 而且他们在那片大陆之上,还有一个更强大的敌人,大齐。明人真能大张旗鼓地来报复芭提雅,未必可能?自己当真控制了这区域之后,明人只怕要反过头来求自己了。 强巴很感谢那个来到芭提雅的齐国人秦厉,正是因为有了他的抽丝剥茧一般的分析,才让自己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他替自己制定的计划,如今也正在一步步的实验之中。 秦厉可算是无双国士啊,可惜此人,终究不能为自己所用,最终扬帆出海,不知所终了。 自认为算透了一切的强巴,下定决心搏上这一把,这一次,强科带出了芭提雅所有能浮在海面之上的东西,即便是渔民,也被强征入伍,架着他们的小船加入了这支庞大的舰队,哪怕就时到了时候用这些渔船当作纵火船,也是可以稍稍发挥一下作用的。 强巴甚至想亲自登上战舰来指挥这一场战役,但被佐科制止了,国王在这个时候离开都城是不明智的,他应当坐镇国都,运筹维幄,而不是在前方冲锋陷阵。更何况,此时原本被困在芭提雅的雷卫所部,也开始行动起来了。他们人不算太多,但战斗力却的确让人心生恐怖,万一让他们在陆上得了手,那就要成一个大笑话了。 佐科俯视着海面之上浩浩荡荡的舰队,一股豪气骤然从内心深处升起。“回速前进,消灭入侵者!”他放声大吼起来。 陈慈举着望远镜看向前方,大海无边无际,除了蓝天白云以及一些孤独的海鸟之外,一无所有,他仰望天空,一只矫的苍鹰在天上盘旋数圈之后,竟然是一个俯冲,径直向着太平号飞了过来。 宁则远身边一名护卫伸出手臂,那只苍鹰稳稳地停在了卫兵的手臂之上,陈慈不禁一怔,这只苍鹰居然是明军眷养的。 宁则远与那名卫兵低语了几句,转回声来,便一迭声地下达了数条命令。 汽笛再度有节奏地响起,作为老将,陈慈其实在出海不久之后就明白了明人是在利用这种有节奏的汽笛之声指挥控制着整支舰队,与各自舰上的信号旗手相附相称,形成了两套不同的系统,确保战时不会出现意外。 太平号开始减速,转向,与此同时,另外五艘战舰也在做着同一个动作。 陈慈心中一凛,宁则远这是已经发现了芭提雅舰队的动向而提前做出了调整,这是要准备作战的节奏了,因为他看到,太平号船舷两边的那些士兵已经忙碌了起来。 海战之中,率先发现对方的一方,必然会占到优势,这一点陈慈是明白的,看了看那只停在卫兵手上的苍鹰,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望远镜,他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此时的他,还真不知道盼着谁赢了。 1820:超距攻击 宁则远手持着单筒望远镜,死死地盯着天际,终于,眼前出现了大片的黑点,他微笑着放下了望远镜,做了几个手势,以太平号为首的舰队骤然加速,向前驶去.这个距离,他能看见对方,对方可看不见他. 他当然不是面对面地迎着对方庞大的舰队驶去,明舰强大的是火力,需要拉开距离才能有效地给对手以毁灭性的打击,如果真让对方靠帮接战,明舰之上虽然有着强悍的战士,但老虎再猛,也架不住狼太多啊,芭提雅有一百多艘大小战舰,最起码也有近两万人的规模. 陈慈也从望远镜中发现了芭提雅的舰队,他转头看向太平号所驶的方向,却是这支庞大舰队的侧面. 只消看一看明军舰队的速度,陈慈心中就明白,不管这场战事最终结果如何,开战之始,终归是明军要大占上风. 当别科看到明军那艘巍峨无比的战舰的时候,却骇然发现,他们处在自己这支庞大的舰队的正左方. 这么大的舰队想要转向是很困难.即便别科是经验丰富的海上将领,此时也禁不住整个舰队有些乱套了.更何况,这支舰队的成员极其复杂. 别科使出了浑身解数,调整着整支舰队的前进方向,他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明军舰队会出现在这个方向之上,也就只能将其归结为明军的运气使然. 只不过让他绝望的是,当他千辛万苦地终于将舰队整个地调换了方向之后,明军的舰队早就驶离了原来的方位,顶住的仍然是他的左侧肋部. 这个时候,他已经能清楚地看到明舰的速度了,那些没有风帆的战舰尾部翻起巨大的海浪,即便是逆风而行,仍然迅捷无比. 心中骇然的别科迅速地组织了十来艘主力战舰脱离了大部队,向着明舰加速行去,如今的态势,也只有先将对手缠住,才能让他有时间再次完成舰队的调整,哪怕这些离队而也的舰队有所损失也免不得了. 别科的反应不愧于他海上名将的声名,但委实这一次他的对手,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新式的蒸汽战舰,强悍的火力,都是别科这一辈子不但没有见过,甚至是连想也没有想过的. 宁则远看都没有看那些组成队形向着自己扑来的战舰,目测了一下距离,他冷然下令. “舰首主炮,开炮.” 此时,双方战舰的距离,还相差着五里,这个距离是任何投石机都不可能攻击到的,但对于太平号上的主炮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舰首的巨炮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股浓烟自舰首腾空而起,整个太平号此时也是微微向后一坐,坐在太平号顶层的那些岛国国王们在看到别科的庞大舰队之后,已经是有些惊慌失措,纷纷站了起来,此时战舰猛然回坐,这些人顿时站立不稳,踉跄后退,有的甚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舰首的巨响太过于骇人,这些人坐在甲板之上,浑然忘了站了起来,整个人都木木呆呆的了. 陈慈稳稳地站在船舷边上,那声巨响,也将他惊着了,但他仍然死死地盯着正在空中飞行的那枚火球,初出膛时,陈慈只看到了一团火光伴着烟雾腾空而起,随即,他便看到了飞在空中的那团火焰. 横跨五里的距离,这团火球落在了那支庞大舰队的正中间.正在忙着调整队形的别科怎么也没有想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明军居然能对他形成打击.哪怕隔着五里远,他也听到了那一声巨响,然后他抬起头,便看到了那团跨海而来的火球. 火球掠过了他的旗舰,落在了他身后的一艘战舰之上. 轰然犹如雷霆一般的巨响在别科的耳边响起,震得他的双耳嗡嗡直响,眼前尽是飞舞的火球,木板,甚至于人的身体. 啪哒一声,一个东西摔在了他的面前,别科低头看时,竟然是一个人的半截身体,上半截早就不知了去向. 爆炸过后,烟雾渐渐的散去,别科冲到了船舷边,眼前的景象让他作声不得. 被击中的战舰正中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孔,海水正从这个洞孔之中涌出来,而整个甲板之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一个活人了.而更可怖的是,那艘战舰正发出难听的喀喀之声,从被击开的那个大洞周围,一条条裂缝正在迅速地扩大,延伸. 别科知道这艘战舰撑不住了,海水的力量将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迅速地让这艘战舰分崩离析,明军的这一击,无巧不巧地击断了这艘战舰的龙骨. 没有龙骨断裂的战舰还能生存下来. 他猛然抬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远处的战舰. 此时,双方的距离已经拉到了四里左右,而巨响之声在持续不断地传来.天空之中又出现了五个火团. “将军小心!”身边的卫兵们尽忠职守地扑了上来,用盾牌想要遮住别科,但别科却猛然一把推开了他们,如果是与刚刚击沉了这艘战舰同样的武器,那么,举着盾牌又有什么用,能将一艘战舰一击而沉的东西,又岂是薄薄的盾牌所以阻挡的. 他要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五团火球落在了舰队之中,爆炸之声持续不断地响起,别科纵然睁大了眼睛,也没有看清楚,火光里头裹着的那底是什么玩意儿,他只看到他的舰队瞬间陷入到了混乱之中. 火光,烟雾,爆炸,惨叫,在这一时间充斥着别科的眼睛和耳朵. “散开队形,迅速接近对手.”瞬间的失神之后,别科作为一代名将的特质还是显示了出来,几乎在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如果任由对方在这个距离之上对自己发动攻击,自己便是一个只能挨打而根本无法还手的结果,下场如何,不言而喻. 靠上去,围上去,利用自己舰只数量这上的优势,用自己比对方多得多的战士人数,堆死对手,乱拳打死老师傅,就是这个道理. 他明白这个道理,宁则远自然更明白. 舰首的主炮射速太慢,在抵近两里的距离这时,他最多还打上一炮,然后便是舷炮大发神威的时候了.两里,是他对这场海战双方舰队距离的最低限度,在这个距离之上,芭提雅的投石机也好,强弩也好,是根本摸不到他的边儿的. 他要的不仅仅是一场胜利,还必须是一场他毫发无损的胜利,以此来震慑他将要面对的敌人,比起芭提雅来,马尼拉显然要更难以对付. 临时拼凑起来的芭提雅舰队的弊端这个时候尽显无疑,而别得在编排对形的时候,将自己的核心舰队隐藏在了那些杂牌们的正中间,但这个时候麻烦就大了.芭提雅的精锐们想要散开,加速接近明军战舰,但在他们的前后左右,却尽是那些慌乱的杂牌部队,这些人本来都是抱着投机的心思而来,此时被明军鬼神莫测的攻击,几乎已经要打破胆子了,慌乱之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军令,基本上就是各顾各的,一团慌乱之间,甚至有舰只自己撞在了一起. 就在别科怒发冲冠却又无计可施的时候,让他心惊胆战的巨响之声再一次传来,空中,六团火球再次挟着无比的威势击打过来. 明军根本没有瞄准,因为在大海之上,上百艘战舰聚集在这么小的一个范围之内,目标实在是太大,这比他们训练时候打靶船可要轻松多了.只管向着这块目标的正中间开炮就是了.而无巧不成书的是,这支舰队的正中间,恰好就是芭提雅最为核心精锐的舰只,此时,却是只能干挨打而无法还手. 舰首主炮两轮攻击之后,宁则远这才把目光放在了那十余艘加速冲过来的芭提雅战舰身上,开弓没有回头箭,即便这些舰只现在心惊胆战,却也只能毛着胆子冲上去,与别科的想法一样,接近一点,再接近一点,然后接舷而战.不过看看远处太平号那巍峨的战舰舰身,一股无力感又泛上了心头. 他们的别扭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海面之上,以太平号为中间点,六艘战舰呈一个半弧形将冲上来的战舰包在了中间,舰身侧转,将侧舷暴露了出来. 太平号上的陈慈这一刻浑身毛发倒竖,因为在他的位置,将明军战舰的所有情况尽收眼底,明舰的侧帮之上,一块块的木板突然滑了下去,一门门黑洞洞的炮口从这些炮门之中露了出来,与舰首主炮一模一样,只不过块头小上了许多而已. “旗舰链弹,其余舰只,开花弹!”宁则远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大声地下达着命令.身边的信号旗手,拼命地舞动着旗帜,稍倾,节奏变化得极为明快的汽笛之声也响了起来. 下一刻,陈慈便看到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太平舰上侧舷的七十余门火炮一门接着一门的响起,轰隆之声不绝于耳,而陈慈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链弹. 从炮口之中飞出来的是两个铁球,两个铁球之间是由一根铁链子牵着的,这些宁则远嘴里的链弹在空中旋转着,飞舞着,向着扑上来的那十余艘战舰飞去. 接下来,陈慈便看见了那些芭提雅战舰的桅杆,风帆在这些链弹的攻击之下,灰飞烟灭. 另外五艘战舰的火炮紧接着响起,那些失去了桅杆,风帆的战舰此时恰好陷入到了混乱之中,近两百发炮弹准确地落在了这一区域. 火光冲天而起,烟雾弥漫在海面之上,巨大的水冲一个接着一个的冒了起来,陈慈的眼前,再也看不到那些舰只的身影. 陈慈如同一个呆子一般,两手死死地扣着船帮,而那二十余个岛国的国王,此刻的样子比起陈慈更是不如,有的在嚎叫,有的在哆嗦,有的自从一屁股坐下去之后,便再也没有站起来过.更有不堪者,此时已经晕倒在了地上. 1821:包围他们 硝烟散去,水浪平复,海面之上,刚刚还在乘风破浪意气风发想要决一死战的芭提雅十余艘战舰已经不复存在了。海面之上,只剩下了一堆堆燃烧的残渣以及随着海浪起浮的破木头。他们不是没有决死的勇气,不是没有一战的豪气,但却这样轻轻巧巧的就没了。 十余艘战舰,在这样的距离之上,被六艘战舰之上连续两轮火炮集中攒射,也就是这么一个结局了。 陈慈听到宁则远在咆哮着下令,命令居然是包围芭提雅舰队的时候,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六艘战舰依靠着他们超高的航速,在芭提雅战舰的外围高速游走,但凡有一两只芭提雅战舰有了脱离大部队的倾向,立刻便会遭到全力的打击。 这是一个死局。 不论别科如何想千方,设万计,他的舰队始终被明军六艘战舰围困着,而最为憋屈的是,他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射出过一枚弩箭,投掷过一枚石弹,完全就是在背动挨打,因为他们够不着对方。 一艘芭提雅战舰之上的风帆突然完全降了下来,整个船只也不在移动,而是就这样静止地停泊在了海面之上。 这在海战之中,便代表着投降。 有了第一个,接下来的事情似乎便顺理成章了。一艘接着一艘的战舰降下了自己的风帆,抛下了铁锚,任由自己在海面之上漂浮。 别科站在自己的旗舰之上,哀切地看着这一幕,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去指责或者惩罚这些人了。他们已经做到了他们能够做到的一切,今日一战,非战之罪也。 他回头,看向芭提雅岛的方向,双眼通红。这一场海场,芭提雅输了,这一场国运豪赌,芭提雅必然会输得一无所有。 他缓缓地跪倒在船首,拔出腰间的短刀,撕心裂肺地嚎叫了一声,卟哧一声,便将刀子切进了自己的咽喉。 海面之上,芭提雅还剩下了大半的战舰,但他们却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战意,近六十艘大小战船还有更多的小船就这样瑟缩地聚集在了一起,落帆,抛锚,向着对面那支孤零零的舰队投降了。 宁则远站在指挥台上,仰天长笑,这一战,首要的就是夺其魄,压其志,以无上的威力摧毁他们的所有心志,现在,他做到了。 “给周扬帆传信,让他的舰队加速,来收拾残局,接收俘虏。” 一支苍鹰从他的身边冲天而起。 宁则远龙行虎步地走下了指挥台。 海面之上,再无火炮轰鸣,但六艘大明战舰却仍然虎视眈眈地盯着对面如同一条条死蛇的芭提雅战舰,黑洞洞的炮口瞄准着那些海面之上的海靶子,但凡对方有所异动,下一轮的炮击便将开始。 “陈公,如何?”宁则远大笑着走向陈慈:“我大明军威可还使得?” 陈慈转过身来,深深地躬向了身子,“大明虎威,天下无敌。” 甲板之上所有的岛国国王此时的三魂七魄总算是又飘回到了身体之内,站在陈慈身后,战战兢兢,一齐躬身。 “大明虎威,天下无敌。” 几十个人的声音差次不齐,一点也不整齐,一点儿也不威武,但宁则远却很满意,这一仗,打得不仅是芭提雅,更是将这些人最后的一点点侥幸心理也给完全打没了。现在即便是借给他们一千个胆子,他们对于大明,只怕也不敢有半份的不敬之心了。 宁则远笑挽起了陈慈的手,走到了船舷之边,看着远处那已经投降了的芭提雅舰队,轻声道:“陈公,时代已经变了,战斗的方式也已经变了,这一点,你们的那位国相,恐怕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吧?” “不但是他没有想到,我也没有想到。”陈慈苦涩地道:“敢问宁侍郎,这是什么武器?” “这是我大明最新研制出来的武器,陛下命名为火炮。”宁则远微笑道:“一炮之下,万物皆成齑粉。陈公今日看了,可觉得还使得?” “有此利器在手,天下何人还能是对手?”陈慈喃喃地道。 “器再利,终需由人来用。”宁则远笑道。 “宁侍郎说得是。”陈慈叹了一口气。 “距此五十里外,有一支规模不下于芭提雅的舰队正在海上看风景。”宁则远话锋一转,“宁某不知其是友是敌,等到周扬帆来收拾了这里的残局,准备去哪里看一看。” 陈慈心头大震,在这片海域里,有组织起一支不下于芭提雅舰队的力量,除了马尼拉,还能有谁呢? “宁侍郎不要误会,他们绝不会是敌人。”陈慈大急之下,脱口而出。 “哦,莫非陈公知道这支舰队是何方神圣?”宁则远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慈。 陈慈脸色有些灰败:“宁侍郎,如果我猜得不错,那必然是我马尼拉的舰队了。” 宁则远勃然变色:“洛国相意图何为呢?” “宁侍郎万万不要误会。”陈慈一把抓住宁则远的胳膊,道:“马尼拉与大明交好,不管是国相还是我陈某人,都与大明渊源极厚,怎么敢有一些不好的想法呢,必然是国相知道宁侍郎要惩罚芭提雅,所以带了舰队来,想要助侍郎一臂之力。” “是吗?”宁则远冷笑起来:“即是来助阵,为何又在五十里外徘徊不前呢?” “大明虎威恐如如斯,那里还用得着我们马尼拉一兵一卒?”陈慈叹道:“宁侍郎,如果还信得着我陈慈,给我一艘船,我前去向国相禀明这里的战况。” “这么说来,洛一水就在那支舰队之中?”宁则远冷冷地问道。 “马尼拉国小民寡,有能力指挥这样一支舰队的,只怕除了国相,再无旁人了!”陈慈叹息道。 宁则远凝视了陈慈片刻,突然大笑起来:“好,陈公终究是与别人不同的,我便信你一回。不过我听说贵国有一将领名叫翁贝拉的,对我大明一向不甚友好,多次刁难我大明海商,甚至于荼毒盘剥,周扬帆曾与他多次交涉甚至还被其恐吓,这样一个对大明敌意甚重之人,居然还得到洛国相的重用,让我大明臣民甚是不解啊,陈公此去,不妨替我问一问国相,意欲何为耶?” 陈慈脸色苍白,“想来国相定会将此等破坏我马尼拉与大明友益之害群之马的头颅奉上。” “大善!”宁则远大笑起来,“陈公真乃我大明挚友也,陈公稍待片刻,周扬帆他们已经过来了,等他们到了,我便为陈公准备一艘快船,送陈公过去一探究竟。” 陈慈躬身无语。 宁则远也不再理会他,转身看着那些后面那些有悲有喜有恐惧的岛国国主,大声道:“大明对于朋友,从来不会亏待,这一次只要是派了战舰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之中的国家,你们回去的时候,舰队便能扩充一倍了。” 这话一出口,下面一半的岛国国主顿时一阵狂喜,宁则远的意思很清楚,你来一艘,那回去的时候,便会再给你一艘,你来了五艘,回去的时候,就会给你五艘。众人狂喜之余,又不禁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轻松,便该将家里压箱底儿的家伙什全都带了过来,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这样的发财机会,只怕千年也难碰到一回。 “各位,这还仅仅只是开始。”宁则远微笑道:“芭提雅不识天命,抗拒天威,我大明自然是将其剿灭,接下来还需要各位鼎力相助,他们的海上力量没有了,但陆地之上,必然还会附隅顽抗,所以嘛,如果各位能尽起国中之兵,助我大明灭此朝食,那么到时候的回报,必然远胜于今日。我大明天军来此,只为扬我国威,重建此地秩序,对于芭提雅的土地,财富,丁口,毫无觊觎之意。” 话已经说得再直白不过了,大明这是要灭了芭提雅这个国家了,而战后的论功行赏,便要看这一次陆地之上作战各国的贡献了。 有了海上这一次的经验,此时这些岛国的国王们那里还不明白怎么做?此刻都是恨不得马上赶回去,然后尽起国中之青壮,然后杀进芭提雅。那些这一次三心二意,没有派人参战的岛国捶胸顿足之余,此时更是归心似箭,恨不得一步便飞回去马上组织人手杀进芭提雅。可惜他们这一次没有带来战舰参战,即便想要回去,恐怕也得先回到砚港,才能有下一步的动作了,所谓一步差,步步差便是这个道理了。 海面之上传来了隆隆的鼓声,周扬帆率领的联合舰队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之中,不到一柱香功夫,他们已经赶到了战场之上,看到战场之上的场景,不禁是那些岛国战舰的将兵们目瞪口呆,连周扬帆自己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苍鹰传来讯息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置信,而此时看到数十艘战舰落帆抛锚向着大明六艘战舰投降,更是恍然置身梦中。 他眼神炙然热地看着那些露出黑洞洞炮口的战舰,心里就像有十几只小猫正伸出他们的爪子在拼命地抓挠着他的心肺。 1822:不敢置信 距离明军与芭提雅发生战斗的海域五十里左右,另外一支多达上百艘的战舰正静悄悄地停泊在一个荒岛的背面,比起芭提雅拼凑起来的百多艘战舰不一样,这一支舰队就显得规整多了,他们甚至像明军舰队那样,给自己的战船涂上了统一的颜色。 这自然是这片海域力量最为强大的一个国度,马尼拉的舰队。现在的他们,就如同一条毒蛇一般,躲在一边探头探脑地窥视着,一旦瞅准机会,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将上去,夺取属于自己的胜利果实。 正如陈慈所猜测的那样,马尼拉倾巢而出的这支舰队,统帅并不是翁贝拉,而是马尼拉的国相洛一水。 如同芭提雅这一次赌上了国运悍然与明军对上,洛一水也清楚,一旦他这一次出手了,那也是不折不扣地与明人翻了脸。所以他不能允许有一艘明人的舰队突围而出,战事一起,他甚至会封锁掉这片海域向外的通道,断绝消息,使得明人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获知这里的任何消息。 他需要时间来整合这片海域。 这样一场关乎到马尼拉生死存亡的战事,他怎么敢放心让翁贝拉指挥呢?直到现在为止,洛一水仍然认为这一场海战,双方两败俱伤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明人太自大了,宁则远太狂了,如果他率领一到两支舰队抵达此处,情况会完全不一样的。 双方的战斗不会在短时间内结束的,芭提雅集合了百余艘大小舰只,而宁则远也拼凑出了数十艘战舰,考虑到太平号强悍的战斗力,这应当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势均力敌,正是洛一水最想看到的。一方太强而一方太弱,那他也就没有了从中渔利的机会了,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将自己控制之下的那些海盗送给芭提雅的原因所在。 天空晴朗,艳阳高照,微风徐徐,这正是海战的最好的天气啊!坐山观虎斗的洛一水舒服地闭着眼睛躺着一张躺椅之上,享受着阳光海风温柔的按摩,等待着前方传来好消息。 一旦那边战事有了倾向性的结果,那些在私下受到自己控制的海盗们,便会分派出战船来向自己报信,那个时候,就是自己出击的机会到了。 惬意地洛一水,根本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的头顶之上,一只苍鹰在盘桓了数圈之后,又扬长而去了。 海面之上,一艘快船孤零零地出现在了马尼拉舰队的视野之中。 正在假寐的洛一水得到报告,有些疑惑地睁开了眼睛,走到了船舷边上,不应该啊,怎么这么快就有了结果,在他的预估之中,这一场海战兴许要打上一到两天的模样,才会真正的决出胜负,怎么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快船愈来愈近了,洛一水的脸色却是慢慢地沉了下去。 船是来了,不过不是他盼望的送信的船只,因为这艘快船是一艘标准的明军快船,而船头之上,一个人孤零零的盘膝坐在船头之上。 那是陈慈。 洛一水心中惊疑不定,陈慈并不知道他这一次会率众前来,自己驻扎的地点,更是一个秘密,可他为什么能径直地找到这里来? 快船飞速向前,很快就来到了这只舰队的面前,陈慈仰头,看着不远处的一艘战舰之上也正在凝视着他的洛一水,嘴角一扯,露出了一丝苦笑。 片刻之后,陈慈登上了洛一水的战舰,站在了洛一水的前面。 “怎么样?”洛一水没有任何别的话话,他们两人在一起合作了十余年了,知道这个时候才说什么多余的话,都是对彼此更深的伤害,不如开门山地直接进入问题最实质的部分。 “结束了!”陈慈显得极是疲惫,不是体力上的,而是精神上的。一是今天的战斗过程,对于他的冲击太大,二来,洛一水违备了事先与他所商量好的事情而悍然出现在战场一侧,都让他觉得很累。 “速胜?明军?”洛一水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因为送陈慈的快船是明人的,严格些说,是周扬帆的部下,他甚至看见了那艘快船的水兵居然还在同自己的部下们大声地打着招呼,周杨帆在马尼拉驻扎了多年,他的部下与马尼拉的水师,也经常一起举行一些军事演练甚至联合起来去清除海盗,互相之间并不陌生。 陈慈看着洛一水,缓缓地道:“不仅是速胜,而且是完胜。明军以太平号为首,六艘战舰参战,芭提雅百余艘战舰损失近一半,其余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们被六艘明国战舰包围了,最终只能落帆下锚,向明军投降了。” 洛一水眨巴着眼睛,似乎在听一个天下最大的笑话,六艘战舰包围数十上百艘战舰,最后居然还迫使对手投降?他是在听神话吗? 但陈慈从来就不是一个有幽默感的人,他是那种最板正的军人。 “怎么回事?”洛一水的声音之中带上了无比的沉重之色。 “蒸汽动力的战舰真正的速度远超你我的想象。”陈慈慢慢地道:“整场战斗,芭提雅的战舰从来都没有成功地接近到明军战舰的两里左右,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明军攻击他们。别科亦是一代名将,我看着他使尽了浑身的解数,展现出了一个优秀的将领能够做的一切事情,但在强大得超出了他想象的敌人面前,一点用处也没有。国相,我亲眼年看着他绝望地挣扎,那种心情,感同身受。” 洛一水瞪大了眼睛,“两里左右,怎么可能是两里左右?” “岂止是两里?”陈慈面色惨然,“太平号上的舰首主炮,距离芭提雅舰队还有五里的时候便展开了攻击,一炮下去,一艘主力战舰便被击沉,两里,是他们的舷炮的射程。” “什么炮威力如此之大?”洛一水骇然道。 “我不知道。”陈慈叹息道:“但我去看到了他们的威力,仅仅是太平号之上,除去舰首舰尾各装有一门这种射程达五里的巨炮之外,全舰还装有一百四十余门舷炮,别得发起过一次死亡攻击,十余艘战舰啊,被六艘明舰半包围之后,一次齐射,便化为乌有了。” 洛一水后退了两步,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两手抱着头颅,狠命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又蓦地抬起头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知道,是宁则远告诉我的,他说,你就在这个方向上,距他们大约五十里,然后他便让这艘快船送我回来,让我来问国相意欲何为?”陈慈摇头道。 “意欲何为?还能意欲何为?自然是前来助他作战的。”洛一水惨笑着道。“老陈,我们就没有一点希望吗?” 陈慈缓缓摇头:“国相,海战之能,你我能比得上翁贝拉吗?翁贝拉能比得上别科吗?纵然我们的战斗力要比芭提雅强,但我们能将仗打成这样吗?别科已经自杀了。”他转过身来,看向战场所在的方向,“以我观察的明舰的速度,从战场赶到这里,最多需要半个时辰。国相,如果他们想要攻击我们,转瞬即致,我们的下场不会比别科强上多少。” 洛一水焦燥地在甲板之上来回转了几个圈子:“老陈,你说,我们这个时候要是去帮助宁则远,他会不会相信我们并让我们参加?既然芭提雅已经无法存在了,我们也不能眼睁睁地就这样看着,什么也捞不到啊?海上的战斗结束了,但陆上的战斗还没有。” 看着洛一水还想着在这一场斗争之中分上一杯羹,陈慈摇头道:“国相,别想了,这一次的事情,与我们彻底无关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赶紧将这支舰队带回去,带回马尼拉去,我担心宁则远凶性大发,赶脆来一个斩草除根,将我们也灭在海面之上。” 洛一水身体微微一震。 “你是说,我们什么也不会得到了?” “岂是什么也得不到,接下来国相要盘算的,只怕是我们要付出多少了。”陈慈道:“宁则远已经让那些岛国的国王们快要疯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些岛国会拿出他们可以拿出的最后一丝丝力量参与到这场征伐芭提雅的大战之中去,这是一场瓜飞芭提雅的饕餮之宴,不过却与我们无关了。” “宁则远想要什么?”洛一水沉默了半晌,颓然问道。 “他现在想要的,只是翁贝拉的人头。”陈慈看了一眼远处的另一艘战舰,那是翁贝拉的旗舰。“其它的,恐怕要等到芭提雅之事结束了。” 洛一水面目涨红,“他这是要削去我们在海上一条有力的臂膀啊。”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陈慈叹道:“还能如何?国相,想法善后吧。这一次,如果不满足明人的要求,恐怕我们十余年的努力,就要毁之于一旦了。” 洛一水痛苦地将头埋在了双膝之间,两手紧紧地抱着脑袋,陈慈突然发现,洛一水的鬓发之间,竟也是斑斑驳驳了。 1823:举火焚港 曼宁港是芭提雅最大的港口,距离芭提雅城也不过只有数十里的距离,这是一个军民两用的港口,对于一个岛国来说,港口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最为繁华的地方. 与马尼拉港现在早已经完全由钢筋水泥构筑而成不同的是,曼宁港仍然是以石料和木头为主建成的.这主要是在明国开始经略这片海域,协助洛一水陈慈等人的马尼拉掀翻卡努,而芭提雅却庇护了卡努之后,明国便对芭提雅采取了封锁政策. 当然,后来商人们私下的走私规模日益扩大,这很难说没有明人的默许.因为芭提雅的存在,对于大明制衡马尼拉是有着显著的作用的.如果全面封锁的话,那么芭提雅必然会在经济之上崩溃,一个经济垮掉的国家,是无法发挥他的作用的. 所以这些年来,看似芭提雅处处受到明国的刁难,但他的经济却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仍然从明国大规模的海贸之中享受着他该得的红利. 但有一件事,却是无法更改的.就是芭提雅可以得到丝绸,可以得到瓷器,甚至可以得到粮食等等民生物资,但战略物资却是拿再多的钱也无法买到. 水泥,钢铁,这些芭提雅急需要的东西,他们一样也得不到. 所以曼宁港看起来,就显得很破旧,不但无法与马尼港相比,更无法与明人的大本营砚港相比较. 这一年来,芭提雅终于有了一些改观,因为他们与齐人成功地勾连了起来,而烧制水泥的配方,也从齐国人那里传到了芭提雅. 不过历史欠帐太多,即便现在芭提雅有了水泥制造厂,却仍然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曼宁港的面貌,唯一的改变就是修建了一条芭提雅城到曼宁港的水泥大道. 至于钢铁,仍然是可望而不可及,就算齐人愿意向他们传授冶铁炼钢的技术,但这里没有铁矿,也是如之奈何. 曼提雅的国王强巴并不是一个懦弱无能愚蠢的人,对于明人的打算,他心中清清楚楚,但这更让他愤怒.明人利用马尼拉控制这片海域,让马尼拉的人得到了实惠,但明人利用芭提雅制衡马尼拉,芭提雅却什么也得不到. 他必须要改变这种现状,奋起一搏,或者能改变这一切.他不愿意让芭提雅的命运被遥远的明人所控制.在这一点上,逃到芭提雅的卡努和他有着同样的理念. 今天的曼宁港空空荡荡,原本繁忙拥挤的港口,只是稀稀疏疏地停泊了几艘小船,海面之上也看不到任何的渔船,因为芭提雅几乎所有能漂浮在水上的船只,都被强行征用了.这是一场关乎芭提雅国运的大战,胜,或者还有生机,负,则一切便结束了. 当然,芭提雅是这片海域的第二大国,除了他的海上力量之外,他的陆上军事力量并不差,常年保持着三万人的常备军,这对于一个岛国来说,已经是相当强大的一支力量了,如果不算明人的话,他也只是仅次于马尼拉的. 不过对于芭提雅来说,如果失去了海上的生命线,仅仅陆上的力量,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抗衡明人的,这一点,芭提雅国王强巴很清楚.雷卫给他清清楚楚地上了一课,这只明人的鹰犬只不过率领着一批明国的退役军人,商队护卫,便几乎将芭提雅给搅得天翻地覆,最终还是靠着这里独特的气候以及地利再扼制住了对方的进攻. 但也仅仅就是扼制了.想要歼灭对手,似乎遥遥无期,强巴先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掐断对手的补给线,让时间来慢慢地消耗这个对手. 但正如当年明人的封锁无法让完全切断芭提雅的生命线以外,芭提雅也没有办法将海上看得密不透风,雷卫虽然过得艰难,却仍然顽强地生存了下来.将上万的芭提雅陆上力量,牢牢地吸引在自己的身前. 曼宁港,是芭提雅需要布下重兵的第二个地方,不仅仅这个港口是芭提雅最重要的地方,更重要的是,这里距离芭提雅城只有数十里远.一旦敌人从海上攻来,曼宁港失守的话,就等于打开了芭提雅城的大门. 强巴的弟弟埃尔多安是曼宁港的最高军事指挥,指挥着一支多达一万人的军队,这支军队的三分之二,就布署在曼宁城中,牢牢地扼守着这一要地,守卫着通往芭提雅城的唯一通道. 曼宁城依山而建,在他的前方,便是曼宁这个地方唯一的一大片平地,曼宁港就是在这一片平地之上拔地而起的,站在曼宁城上,曼宁港一览无余,想要去芭提雅城,唯一的途径便是打下曼宁城. 自从佐科率领着所有的战舰出海之后,埃尔多安每天最爱做的事情,便是坐在曼宁城头,看着空荡荡的大海沉默地等待着消息的传回. 他希望那是好消息. 从理论上来讲,胜利毫无疑问的应当属于他们,但每每想起这些年明人带给这片海域的变化,埃尔多安便又毫无道理的担心起来. 他曾经易容换装扮成走私商人去过砚港,看过那样一个荒岛是如何在短短的十余年的时间,便变成了如今这片海域最繁华的城市的,也见识过那些的那些不可一世的,高傲的明国武士. 希望一切都顺利,一切都如兄长所预料的那样,先击败明人,然后再与明人进行谈判.希望明人没有大规模向这里投入兵力的能力,希望那个齐国人秦厉分析的所有事情,都是正确的. 只有这些希望一一变成现实,芭提雅才有未来. 明人似乎一直都没有直接地统一这个地方的要求,他们需要的是一个代理人,那马尼拉可以,芭提雅息然也可以.不过芭提雅并不想成为明人的傀儡,他们更希望与明人平等地对话,平等地交易. 今天他又在曼宁城头坐了整整一天了,但海面之上,却仍然没有半点让他感到喜悦的事情发生,他默默地站了起来,准备就此离开. 与这片海域绝大部分人都很矮小不同,埃尔多安身材异常高大,他也是芭提雅武道修为最高的一个人. 转身欲走,突然似乎心有所感,他猛然回过头来,视野的尽头,海平上突然升起了一股股的浓烟,黑色的烟雾笔直地升上天空,在黄错的火烧云下,显得分外显眼. 他的身体微微一颤,全身的股肉一下子崩紧了.身子微耸,整个人一下子就跳上了城楼的屋顶,瞪大眼睛看向海面. 一艘吐着黑烟的战舰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在这艘战舰的后方,另外五艘显得更小一些的,同样冒着黑烟的战舰跟在其后. 埃尔多安浑身上下的血液一下子都似乎被冰冻了起来,从内到外,一股凉意浸透他的全身,他竟是忍不住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寒颤. 这是明人的战舰,那种没有风帆,冒着黑烟的战舰. 既然明人的战舰出现在这里,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佐科自然就是失败了,只是为什么失败了的佐科,连一点信息都没有送回来,海战可以击溃,但无论如何可也不可能做到全军覆没,一艘船,一个人也逃不回来啊. 埃尔多安无法理解. 他气息一乱,脚下微微一沉,卡嚓数声,数片瓦片已是被他踩碎. 有些绝望地跳了下来,站在城头之上.此时那六艘冒着黑烟的战舰已经清晰地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曼宁港已经完全乱了起来,城头之上,所有的士兵们都聚拢了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正在驶近的敌人战舰. “撞响警钟.”埃尔多安尽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自己绝不能乱,自己一乱,曼宁城就完了.”分发武器,全城无论男女老幼,都准备上阵作战.” “沉船入港,然后举火焚港,!”埃尔多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所有人,撤回曼宁城.立刻派信使回芭提雅城,告诉国王,准备死战吧!” 太平号乘风破浪而来,宁则远站在太平号的指挥台上,身后大红的披风被海风吹得高高飘起,猎猎作响,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芭提雅,我来了.”他张开双手,哈哈大笑. 在他的哈哈大笑声中,曼宁港突然闪现出了火光,先是一簇簇,然后逐渐连成了一片,短短的时间之内,整个曼宁港完全陷入到了熊熊的烈火之中. 宁则远的笑声戛然而止,看着冲天的火光,他的眼神冷冽了下来. 他没有想到,曼宁城的守将埃尔多安竟然如此决绝,一发现他的出现,立即就将芭提雅最为繁华的曼宁港一把火给烧掉了. 既然连港口都不惜烧掉,那么像沉船入港,完全毁掉这个港口的动作,对方自然不会不做.如此一来,自己抢占港口的希望可就完全落空了,别说自己的旗舰太平号,便是其它的三层主力战舰也不可能靠岸了. “倒是一个厉害角色!”他摇了摇头, 太平号号上响起了汽笛之声,开始渐速,最终停泊在了海面之上,巨大的铁锚从船头落下.现在宁则远也无计可施,他只能先等着曼宁港烧光了再能做出下一步的决定. “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又能为你们争取几天时间呢?”看着冲天的火光,宁则远有些可惜,又有些不屑地道. 1824:让炮弹多飞一会儿 曼宁港熊熊燃烧了整整一夜仍然余势未衰,这里,必竟是芭提雅除开国都之外最大的一个城市,也是人口聚集地区,宁则远之所以感慨,也是明白埃尔多安下达这个命令需要有多大的勇气。 烈火冲天,浓烟遮天蔽日,哪怕曼宁港近在眼前,宁则远也只能停泊在海上眼巴巴地看着,这样的大火,已经不是人力可以扑灭的了。 “宁侍郎。”慕容复大踏步地走了过来。 “慕容将军,可打探到了什么情况?”宁则远看着幕容复,“这一趟辛苦将军了。” “职责所在,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慕容复咧嘴一笑,“不过情况也正如侍郎所料,在大火的后面,埃尔多安正在构建新的防线,准备与曼宁港形成一个整体。而在两侧,地形太过于险峻,不适合大军作战,而且埃尔多安并没有对这些地方掉以轻心,仍然安排有军队值守。” 宁则远点了点头:“埃尔多安有充足的人手,曼宁是一个大城,青壮颇多,这一战,是国战,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激起同仇敌忾之心,组织起更多的人手来对抗我们。” “侍郎说得是。”慕容复点头道。 “这么说来,便只剩下正面强攻一途了。”宁则远笑问道:“我是水师将领,陆战并不熟悉,慕容将军,正面强攻,你觉得我们有多大把握?” 慕容复咧开大嘴一笑:“侍郎,如果没有见识过咱们的火炮之威,慕容复会认为凭借我们现在的力量,是无法攻克曼宁港的,哪怕是那些岛国聚集起了大军也不见得就能奈何得了对手。” “哪是!”宁则远笑道:“那些人,便如同野狗一般,有利则趋之,有害则避之,想要他们拼死作战,那是不太可能的。” “但有了火炮就不同了。”慕容复接着道:“只需要宁侍郎战舰之上的火炮一响,便是凭借着我大明在此的两千士卒,末将也有把握拿下曼宁港。” 宁则远站起来踱了几步,看了看在明舰的周围,已经越聚越多的岛国的船只,他突然轻笑起来,“既然来了,还是要用的。这两天,我先把港口清理一下,以便让我们的战舰能够驶进港口,虽然够不着曼宁城,但打他外面的那些防线却是足够了,然后便让这些岛**队先去碰碰曼宁城,不让他们碰一鼻子灰,又怎么能显得我大明战将的赫赫天威呢!” “宁侍郎高见。”慕容复呵呵笑了出声。 整整三天过后,曼宁港的大火才终于熄灭,深烟渐渐散去,昔是繁华的曼宁港已经变成了一片残破的废墟,残余的火头,袅袅上升的青烟,更是让这里显得极端凄凉。 而大火之后的曼宁城,却是已经完全大变样了。一个完成了所有守城准备的张牙舞爪的巨兽匍匐在大地之上,在他的前面,一个纵模来去,堡垒林立的前沿阵地也已经构筑完成,与曼宁城形成了一个立体的完善的攻防体系。 进,这些城外的芭提雅军队可以突击登陆的敌人,退,可以依靠曼宁城上那密密麻麻的强弩,投石机抵抗敌人的强攻。 “三天三夜,便完成了战事布署,这个埃尔多安还真是不愧名将之名呢!”宁则远微笑地看着身边那些聚拢起来的岛国国主。 以为有便宜可捡的这些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召集了自己能召集的最多的人手,紧赶慢赶地跑到了曼宁港,准备跟着大明一起捡便宜,但到了地头儿一看,还蛮不是那么一回事。如此坚城险阻,当真是可以轻易拿下来的吗? 被宁则远眼睛一扫,这些岛国国主一个个全都垂下了头去,生怕被宁则远点将。大家心里都明白得很,明人只怕不会拿自己人去攻坚打开缺口,而自己这些人就是现成的爪牙,真要点到了,你敢不去吗?但去了,对面的埃尔多安也是一头猛虎啊。说实话,要不是跟在明人屁股后头,这里的所有人,又有哪一个敢去摸一摸埃尔多安的胡须呢。 看着众人的神色,宁则远一笑了之,“大家好好地养精蓄锐吧,我们先清理了港口再说。所有人都放心,大明不是无道之国,绝不会让大家却做无谓的事情。” 众人唯唯称是,喜出望外的退去。宁则远是上国大臣,说出来的话,自然是要算数的,现在这个状况,如果让他们主动攻击,他们除了用人命去填,还真没有别的办法。 接下来的两天里,这些岛国国王以及他们的臣民们终于见识到了大明的力量。那些沉在港口的船只,大块的巨石,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无法可施,但在明人的眼中,似乎根本就不叫什么事儿。 一艘船舷上刷着沙阳号的战舰,缓缓地小心前驶,在逼近港口之后停泊了下来,一艘艘小船带着一圈圈的裹缠着钢丝的麻绳驶进了港口,船上的水兵们带着这些麻绳卟嗵卟嗵地跳进了海水之中。 众人恍然明了,这是要硬生生地将港口海水之下的障碍物硬生生地给拔出来。只是这真能成吗?船在水上,可以轻而易举地行走,但到了水下,想要把他们从污泥之中移动开来,那就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了。 众人默不作声地看着水兵们一时浮上水面换气,一时又一个猛子扎下海去,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这些水兵们从海水之中爬上了小船,迅速离去。而沙阳号上一阵汽笛长鸣之后,船后的螺旋桨便开始搅起了大股的海浪。 船身缓缓倒退,原本垂在海面之上那些软塌塌的绳子慢慢地崩直。 轰鸣之声愈来愈大,沙阳号倒退的速度开始加快,崩崩两声,有麻绳被大力崩断,但更多的麻绳却仍然顽强地连接着水下的障碍。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艘沉在水下的船只缓缓地露出了小半截船身,然后被沙阳号拖着向着深海走去。 沙阳号刚一离开,驾着小船在附近游戈的水兵们,再一次地驶进港口,开始重复着前一次的操作。 外海之上,看到这一招果然有效的所有人都大声地吹呼起来。 而在远处的曼宁城上,同样看着这一切的埃尔多安神情沉重,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是这样清理港口水面之下的障碍的。原本他以为这一手,至少能耽搁对方十天半个月的,有这个时间,他的曼宁城,将会被营造的更加牢固。但现在看起来,只怕一两天之内,对方就会完成对港口的清理。一旦对方的船只能够大规模地靠岸的话,战斗也就开始了。 回望身后,老弱妇孺哭哭啼啼地挑着担子,背着包袱,推着小车,赶着骡马向着国都方向而去,城内,青壮们正在拼命地拆除房屋等一系列建筑,这个时候,任何一块石头,一段木料,都有可能成为守城时的倚仗。 芭提雅还是没有将所有的问题考虑得清楚,比方说,一旦在海上战败,明人攻上本土之后该怎么办?埃尔多安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芭提雅能不能撑过这一劫,要知道,在国土的另一端,还有一支明人的军队,此刻只怕也没有闲着。 埃尔多安的估计没有错,两天之后,港口水面之下的所有障碍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在汽笛长鸣声中,太平号缓缓地驶进了港口。 “打一炮看看!”宁则远双手扶在船舷之上,随意地吩咐了一句:“用主炮。” 从他这个方向看过去,埃尔多安的最近的一条防线,距离他现在的位置大概也在三到四里的样子,舷炮的射距是无论如何也够不着的,也只有几艘战舰之上的主炮可以发挥作用。 不过,这也够了。 随着发射前的准备工作就绪,伴随着军官的一声开炮的命令,整个太平号的船身微微向后一挫,大量的海水被从船腹之下挤了出来,向着两边一层一层地漫去,如同九天落雷一般的巨响之声响了起来。 这一次太平号上的那些岛国国王们却是已经学乖了,双手抓住自己能抓住的东西,有的一手抓舷,一手捂耳,兴奋而又带着恐惧地看着舰首主炮炮膛前冒出一团巨大的火花。 这一声巨雷也让埃尔多安为之失神,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布置在曼宁城下的前沿阵地之上一个修建起来安装着强弩的土质堡垒在爆炸声中化为了乌有。 强弩断成了几截,和土垒之上的士兵,此时一起在空中飞舞的。 整个曼宁城在这一刻都安静了下来,众人全都痴痴呆呆地看着刚刚还耸立着一个高大堡垒的所在,现在,那里只剩下了小半截土墙。 宁则远懒洋洋地一边转身向着舱内走去,一边道:“让炮弹多飞一会儿吧!慕容复,你组织联军登陆,在港口建立阵地。第一战,我们的人是监军。” “遵命!”慕容复看着那些岛国国主,咧开嘴大笑起来。 除了太平号,其它五艘战舰也逐一进港停泊了下来,与太平号一样,他们舰首的主炮也开始轰鸣了起来。 1825:亡其国家,灭其宗族,断其传承 埃尔多安木然地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前方不时传来的爆炸之声,城下,他辛辛苦苦驱使无数人众数天数夜不眠不休建立起来的阵地,正在一点一点的土崩瓦解,别说是那些土堡土墙,便连那些重要节点之上,他不惜工本用石料修建的石堡,在对方的攻击之下也不堪一击,在一声声爆炸之中变成一片废墟。 他终于知道别科的舰队是怎样覆灭的了。几天前,他已经见识了明军战舰的速度,今天,他又看见了明人强大的火力。 芭提雅在与一个根本就不可能战胜的巨人作战。 城下阵地之中的军队已经乱了套,便连自己派遣在那里作为督战队的精锐官兵此刻也像没头苍蝇一般地乱窜着,他们丢掉了自己的阵地,抛弃了自己的武器和旗仗,向着曼宁城疯狂地跑了过来。有些人还一边派一边大喊大叫着,显然已经被吓得有些神智不清了。 曼宁城并没有遭到攻击,但此刻,城上却是安静得让人有些发疹,这不是士兵们泰然,根本不在乎敌人,而是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从小到大,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便是自己,不是同样也没有见过吗? 太平号上,一觉醒来的宁则远神采奕奕地召集了所有赶来的岛国国王们。此刻的宁则远,在这些岛国国王们的眼中,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遥远庞大帝国的水师统领,而真正是一个可以一言灭一国,一言兴一邦的大魔王了。 宁则远走进太平号那装修得很不错的会议室的时候,屋内的数十名小岛国的国王哗啦啦地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见过宁侍郎。” 异口同声地问安声,让宁则远身后的慕容复与王先荣两人都有些诧异。 宁则远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家都坐吧,今天把大家召集到一齐,主要便是商议一番怎么进攻曼宁城,以及接下来的芭提雅城了。”宁则远笑道。 “一切由宁侍郎作主。” “我们愿为马前卒。” “但有所需,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会议室中,阿谀奉承之声立时不绝于耳。在亲眼目睹了明军战舰干净利落地歼灭了别科的舰队之后,在看到明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曼宁城外的芭提雅城防城地给摧毁得不成模样的时候,这一仗的结果,已经不再有任何的悬念了。 “芭提雅敢于冒犯大明,这是不可饶恕的。”宁则远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对于尊敬大明的属国,大明绝不会亏待于他,而对敢于冒犯大明的属国,芭提雅就是榜样。” 宁则远不动声色地将这片海域的所有国家都称作了大明的属国,会议室内所有人都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对这一称呼提出异议。以前马尼拉海域的这里所有的岛国在名义之上都是大明的生意伙伴,大家在身份之上是对等的,但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所有人都相信,谁要是对宁则远的称呼提出什么不同意见的话,眼前的芭提雅便是活生生的榜样。 “芭提雅犯我大明天威,虽远,亦必诛。”宁则远的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杀气:“宁某人这一次奉命讨伐芭提雅,将灭其国家,毁其社稷,废其城垣,亡其宗族,断其传承,自此以后,这天地之间,再无所谓芭提雅岛和芭提雅国了。” 宁则远的声音并不大,但在所有岛国国王的耳中,却似乎比外面时不时便响起的炮声还要振耳发馈,所有人的脸色都不由自主地变得惨白,人人低头敛目,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口了。 “大明此举,只为惩罚芭提雅的不敬,我们对于他们的土地,财富,人丁毫无兴趣。”扫视着众人的神色,宁则远淡淡地道。“所以,战后的芭提雅所有的这些东西,都将会成为战利品,奖赏给参与此战的有功之人。” 屋内所有人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宁则远这是要将要整个芭提雅拆分开来,分赏诸国啊。芭提雅本土先不说了,那些在芭提雅治下的其它岛屿附近的岛国,立时便只觉得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接下来还有两战,曼宁之战与芭提雅之城之战,便是诸位显露身手的机会了,也是你们证明自己该获得多少战利品的时候。”宁则远道:“战功多者,多得,战功寡者,少得,无战功者,不得。大家可有意见?”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没有意见吗?那很好。”宁则远呵呵一笑:“为了保证绝对的公平公正,这一战,大明军卒将不会参战,而只会作为诸位的预备队。当然,为了保证战事的顺利,诸位的军队需要被整合,慕容复将军是我大明百战悍将,他将会负责整编你们的军队,然后指挥进攻事宜。大家有意见吗?” 一名稍年长一些的岛国国主站了起来,有些战战兢兢地道:“侍郎大人,意见我们自然是没有的,不过曼宁城城高坚固,又有地利之险,不知......” 宁则远一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大家不用担心,你们都是我大明忠心耿耿的属国,难道我宁则远敢不竭力相助让你们立下殊功吗?所以,到时候我会派出一支火炮队伍,为你们开路。” 此言一出,会议室内吁气之声立时响成一片。先前宁则远的安排,由不得人不担心这是不是大明的驱虎吞狼之策,在消灭芭提雅的同时,名正言顺地将自己这些人也一并收拾了,但现在宁则远愿意派出火炮助阵,就大大不同了,这段时间以来,大家已经亲眼见识到了火炮之威。 在大炮的射程之内,什么样的城郭拿不下来?以往的所谓固若金汤的坚城,在大炮的威力之下,只不过是一个笑话。 现在大家要做的,似乎只需要去讨好那位看起来极是凶恶的慕容复将军,然后在接下来的战斗之中,能够得到更好的任务,少死人,多得功劳。屋内所有人看向慕容复的眼神顿时都热切了起来。 “统领大人,曼宁城内埃尔多安派人前来求见。”一名军官叩门而进,拱手向宁则远禀告道。 “想投降吗?这个时候可晚了一些。”宁则远大笑起来。 太平号甲板之上,宁则远看到了那位埃尔多安派出来的使者。 “埃尔多安是想投降了吗?”宁则远看着跪伏在自己面前的来使,笑道。 “芭提雅先前不知大明虎威,无知冒犯,还请大国上使看在芭提雅不过一边鄙之国,不懂教化,不知大体,饶恕芭提雅,芭提雅从此之后,愿永远大明蕃属之国,年年上贡,岁岁来朝。”使者低眉顺目地道。 “不接受!”宁则远干脆利落地蹦出三个字。 “为何?”使者猛然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悲愤之色:“上使不要逼人太甚,我芭提雅还有数十万国民,数万精锐之士,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宁则远冷笑着道:“回去告诉埃尔多安,我不管他是真心要投降也好,还是在使缓兵之计也罢,都不会丝毫改变我的决定,芭提雅,必然亡国,回去吧,告诉埃尔多安,拿起武器,准备与我战斗吧,不要再想什么杂七杂八的主意了,除了战斗至死,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当你们向大明露出你们那可笑得自以为锋利的獠牙的时候,你们身死国灭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我杀了你!”那使者狂吼着向宁则远扑来,宁则远冷笑一声,身后慕容复和王先荣两人一左一右越众而出,一齐出手,将那使者牢牢地摁在了地上。 “将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给我仍下海去,让他游回去给埃尔多安报信吧。”宁则远吩咐道。 王先荣提起那使者,走到船舷边,看了看高度,皱了皱眉,这个高度仍下去,只怕就要没命了,伸手招来两个士兵,“带到一层去,扔下海。” 宁则远拿起埃尔多安写来的信件,看也没有看,直接撕成了碎片,随手一抛,满天纸屑随风飞舞。 “做错了事,就要承担代价,以为认个错,服个软,就可以得到宽恕,然后再卧薪尝胆,奋发图强,以期来日东山再起,哈哈哈,做梦!”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慕容复笑道:“跟着侍郎做事,可真痛快。” 宁则远大笑:“慕容将军,开始做事吧。” “遵命!”慕容复躬身领命。 曼宁城内,埃尔多安闭上了眼睛,“连投降也不被接受吗?看来他们是要用我芭提雅来立威了,下去吧,告诉我们的国民们,不想成为奴隶,不想失去他们一生的所得,不想成为一个亡国奴的话,那就准备死战吧。派人去告诉国王陛下,地不分南北,人无分老幼,全员上阵,杀敌保国。” “是。” 屋子里只剩下了埃尔多安,他呛的一声拔出了佩刀,“即便芭提雅要亡国,我也要溅你们一身血。” 1826:暗黑之手 舱室之内,王先荣坐在宁则远的对面,满脸都是不解之色.如果说慕容复是一个纯粹的领兵将领,满脸子都是杀敌立功光耀门楣封候荫子的想法的话,那么王先荣肯定要更复杂一些,其实出身国安的将领,就没有一个是善茬,他们想得更多,也知道得更多. “有些不理解?”宁则远微笑着问道. 王先荣点了点头:”的确,为什么不接受对方的投降呢?侍郎今日此举,必然会激起芭提雅举国上下的激烈反抗,侍郎,今日您对那些岛国国主所说的话,我想,很快就会传到芭提雅的.哪怕是假意接受投降,然后再收拾他们呢!” 宁则远哈哈一笑,”先荣,我们是来立威的.我们在这些人面前表现的不仅仅是我们的强大,更要向他们表明我们的说一不二,不打一丝的折扣.你觉得埃尔多安现在提出投降是出于真心的吗?” “当然不是,他只是出于时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这就对了,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留下这个隐患呢!”宁则远笑道.”再者,我需要芭提雅的国土,子民,财富来把这些岛国国主们都牢牢地控制住.并且在他们之中制造矛盾,让他们之间矛盾重重,如果不是这样,我们怎么能成为一个裁判者呢?” 王先荣倒吸了一口凉气:”您准备在这个分配的过程之中做手脚?” “自然,没有矛盾,我还要制造一些矛盾呢!”宁则远呵呵地笑了起来. “可是宁侍郎,陛下不是说,我们接下来要迎接来自西方的挑战吗?一个矛盾重重,一盘散沙的地方,又能起什么作用呢?”王先荣不解地道. 宁则远有些古怪地看着王先荣,”你不会是真指望在我们与西方作战的时候,这些人能帮上忙吧?我们需要的只是他们在我们与西方军队作战的时候,他们不扯后腿,并成为我们的后盾,为我们提供源源不绝的物资,哪怕战争陷入到焦灼当中,只要他们想起今日我们的所作所为,他们就会感到不寒而栗,不感起丝毫与我们作对或者背叛的念头.” “原来是这样啊?”王先荣恍然大悟. “当然,他们的战舰,军队也不会完全没有用处.至少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是有用的.还有,如果我们双方陷入到了焦灼当中,他们的作用也会体现出来,因为当两支军队势均力敌打得能解难分的时候,别说是一支军队,便是一条狗加入进去,也有可能成为战局的变数,你说是吗?”宁则远问道. 王先荣一楞,哭笑不得:”宁侍郎,你这个比喻太,太苛了.不过来自西方的敌人有那么强大吗?” “他们强大不强大我不知道,但他们能从遥远的地方跨海远征而来,本身就说明了他们的不同凡响是吗?”宁则远摊了摊手,”更何况,到了那个时候,你觉得齐国会坐视这个机会溜走吗?所以皇帝陛下预测,当西方敌人跨海而来的时候,便极有可能是齐国向我们发动大战的时刻,到了那时,我们又要面临着两面作战了,而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里,必然不是我们的作战重点.所以,我们必须要确保到时候,这片海域,没有一家敢于背叛我们.” “那么马尼拉?”王先荣踌躇了片刻,还是道:”他们的实力可比芭提雅还要强大,而且他们对于这片海域的野心,只怕比芭提雅更强.” 宁则远冷冷一笑:”我在等着他们.” “您在等什么?”宁则远道:”等他们屈服,或者犯错.” “什么意思?”王先荣愕然. “到了这个时候,告诉你也无妨.”宁则远道:”首辅在我临出发的时候,给我来过一封信.马尼拉可以存在,但洛一水却必须离开.” “这怎么可能?”王先荣连连摇头.”洛一水怎么可能离开他苦苦经营了十几年的马尼拉?” “那就对不起了,收拾我芭提雅之后,回过头来,我就要掉转炮口,去对付马尼拉了,到了那时候,我想我们的身后只怕已经跟上了这片海域除了马尼拉之外的其它所有国家吧,他们在瓜分了芭提雅之后,胃口就会满足吗?那些得到的多的会想要更多,那些在芭提雅觉得自己得到太少的,会希望得到补偿,有我们的大炮在前面开路,他们一定很乐意去更加富裕的马尼拉去一趟的.” “现在我们也没有借口去攻击马尼拉啊!他们到目前为止,表现得还是很恭顺的,而且,不管是洛一水,还是陈慈,与我们大明都是颇有渊源的.”王先荣眨巴着眼睛. “借口?需要吗?当然,如果需要的话,我随时能找出一大把来.”宁则远呵呵一笑,”比方说,我们攻击芭提雅,他们没有提供任何帮助,难道不是一个借口?至于你说的什么所谓的渊源有用吗?大楚皇帝还是我们陛下的大舅子呢?楚国还不是倒在我们大明的铁蹄之下!” “我明白了.”王先荣连连点头. “这片海域的力量,可以在我们大明的组织之下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但其它时候,他们必须是分散的,甚至是互相敌对的.”宁则远道,”所以,不管是马尼拉还是芭提雅,他们的力量显然已经超过了我们的容忍度,而且他们也表现出了对这片海域的想法,那么当然就不能容他们存在了.” “马尼拉会想明白这个道理吗?”王先荣道. “但愿他们能想明白,如果想明白了,倒也可免去一场刀兵之灾,如果想不明白,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这件事,是陛下安排的.”王先荣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宁则远瞅了王先荣一眼,”好像我先前已经告诉你了,这是首辅给我写的信,跟陛下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几个小海岛,一些外族而已,算得什么大事,还值得劳动陛下?” 王先荣尴尬地一笑,自己这个问题可就愚蠢了. 瞅着窗外,大批的岛**队已经开始登上码头,开始建立自己的阵地了,而在一片废墟之后,曼宁城却是一片安静,丝毫没有乘机出击的意思. “拒绝了他们的投降要求,但曼宁城却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骚乱,这个埃尔多安对曼宁城的控制还真是很严密.看来有一场残酷的战斗啊.宁侍郎,我觉得最迟今天晚上,埃尔多安会发动一次突袭.晚上,我们的火炮可就打不了那么准了.” “这是肯定的.”宁则远笑咪咪地道,”慕容复已经去安排了,再晚一点,你的鹰隼也上去,晚上这一战嘛,咱们大明自己打一场,到了明天攻城和接下来曼宁的巷战,就轮到他们出击了.” 王先荣点头微笑,不管是慕容复率领的特种大队,还是自己率领的鹰隼,这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白天作战还是晚上作战,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影响,在某种程度之上,夜晚作战对于他们来说,甚至更喜欢,因为他们的对手,可没有经过夜战这样系统的训练,此消彼长之间,对大明军队更加有利. 而攻城,巷战,才是真正残酷的战斗.破城,对于现在的大明军队来说,压根就不成问题,明天,会从太平号上拆下几十门火炮运上港口去,在火炮的射程之内,曼宁城建造的再坚固,也会在火炮的轰炸之中化为齑粉. 巷战,将会是双方交锋的重点. “其实巷战,鹰隼也好,特种大队也好,也都是极擅长的.”王先荣道. “进城之后,肯定会发生很多不好的事情.”宁则远缓缓地道:”而这些事情,却是我们大明军队严禁的,我甚至不想让我们的军队看到这种场面.这对于他们的战斗之心会有很大的影响.” 王先荣一怔:”宁侍郎,难道在战前,我们不强调军纪吗?” “对大明的军队自然是要强调军纪的,不但要强调,还要严格执行,但对于其它人,就没有必要了.”宁则远坐了下来,端着茶杯缓缓地喝了一口,看着王先荣道:”没有刻苦仇恨,如何分化离间控制?” 王先荣脸色这一次是真的变了.失去纪律的军队有多可怕,他岂有不明白道理,曼宁城破之后,只怕这座城市交霜遭受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烧杀抢掠歼淫掳掠将会成为家常便饭. “所以城破之后,明军不会入城.这些残暴的事情,自然不是我们做的.”宁则远缓缓地道:”而在曼提雅城,这样的事情会再次上演,我们负责破城,他们负责其它的战斗.所以我先前才会说,丁口,财富我们都不要,至于土地嘛,当然要在我们的主持之下才能展开分配.” 王先荣心情有些沉重,哪怕他出身鹰隼,做过的黑暗的见不得人的事情不知有多少,但这样规模的有组织有预模地做这样的事情,他还真想都不敢想. “我们在做着黑暗的事情,但我们是为了一个光明的未来.”宁则远道:”先荣,不要怪我们心恨手辣,我们大明不可能在这里驻扎太多的军队,便只能在他们之中制造出绝大的矛盾.你知道这片海域在这十余年来增加了多少人口吗?” “这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宁则远道:”十余年前,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这片海域的岛国加起来也不过百余万人,但十多年过去了,这里的经济大发展,慢慢地富了起来,地方一富,丁口自然就会增加,十余年,这片海域的人丁足足翻了一倍.可以想象,在以后这里在我们大明的扶持之下,还会更加富裕,人丁会更多,就算没有西方敌人来攻,我们也必须要这么做,不然我们怎么以较少的兵力,便将这里牢牢地控制在大明手中呢?这是国谋,不是私仇.” 1827:生怕孩子没**儿 越京城,皇宫.秦风紧张地站在寝宫之内,天气虽然凉爽,但他却是满头大汗,紧紧地捏着拳头,手心里湿漉漉里的皆是汗水. 这个世间,能让他如此紧张的事情和事关自己的亲人之外,已经几乎不大可能有别的事情了.今天,闵若兮要生产了. 屋里传来的压抑的呻吟声让秦风的心一阵一阵的抽搐,在生孩子这样的事情之上,闵若兮即便武道修为再高,此时也跟一个普通的妇人一般没有什么区别. 舒宛带着几名医术高超的女医师在接生,王月瑶也在内里帮忙,舒畅则与秦风一样候在外面,看着秦风的模样,舒畅不由安慰道:”没啥好紧张的,又不是第一胎,皇后有经验了,这一次必然顺利无比.” 秦风瞪了他一眼:”说好也是你,说歹也是你,早先你不是还说这个胎儿个头比较大,生产起来会很费劲,有一定的危险吗?” 舒畅怔了怔,”我这不是在安慰你吗?再者,我早就提醒过你,要让皇后多多活动,不要老赖在床上一动不动.” 秦风颓然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啊,问题是,她不听啊!” 舒畅摊了摊手,”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舒宛现在经验丰富,实在不行,把皇后的肚子剖开,将孩子拿出来再缝上,这几年,舒宛没少干过这样的事情,只不过事后在肚子上留下一块疤而已.” 剖腹产嘛!秦风并不陌生,可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条件之下,让人在自己的老婆肚子上动刀子做这样的手术,他又如何放心得下?这样的手术在前世,那绝对是小儿科,一个实习医师说不定就能干,但在现在,说出去绝对是骇人听闻的大事.舒宛这些年做剖腹产,可不是每一个接受手术的人,都活了下来的. 狠狠地瞪了舒畅一眼,秦风转头又焦灼地看着寝宫紧闭的大门,每每看到有女医生端着一盆血水走出来,他的身体就禁不住摇晃几下. “陛下,我觉得你心里还有其它的事情.”舒畅看了他半晌,突然道. 被舒畅一口道破心事,秦风整个人不由一滞,沉默了片刻,道:”舒疯子,你信鬼神吗?” 舒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我信个屁!要是真有鬼神的话,这些年来我干的事情,只怕早就要被牛头马面给叉下十八层地狱里下油锅,过刀山火海了.” 瞅着秦风,他傲然道:”这些年来,我不知抢了阎罗王多少生意,你说要是鬼神真的存在的话,他能放过我?” 秦风默然,舒畅不信,他呢? 按理说,他是最不相信这一套的,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他又无法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说没有鬼神,自己是怎么存在的? “我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呢?”看到秦风这个模样,舒畅更加的感兴趣了起来,像秦风这样的一个在沙场之上纵横驰咤的将领,你说他相信鬼神,舒畅压根不信.直接死在秦风手上或者间接死在秦风手上的人,只怕要以十万为单位来计数. “我在担心报应.”秦风讷讷地看着舒畅.”你知不知道,宁则远正在我的授意之下,在马尼拉海域大开杀戒,这一场大战打下来,只怕马尼拉哪里死去的冤魂不知凡凡.按着国安部送回来的情报,算着日子,只怕就在这两天,这场大规模的杀戮已经开始了.而恰恰在这个时候,兮儿要生产了,原本不是还要等上大半个月的吗?咋就提前了呢?” “提前个十来天有什么好奇怪的?”舒畅哧地一笑,”你居然还信这个?怎么?担心你孩子生下来没有**儿啊?你也不想想,你这辈子已经杀死了多少人了,你们一家子还不是一样活蹦乱跳的,怎么现在就惶恐了呢?哎哟哟,你别叉我脖子!” 听着舒畅的话,秦风大为恼怒,一把叉住舒畅的脖子便将他提到了一边,论医术,秦风给舒畅提鞋也不配,但论起暴力,一百个舒畅加在一起也不是秦风的对手. 舒畅摸着隐隐作痛的脖子,看着面色不豫的秦风,”你还真生气了啊?看起来心里的确是不大得劲儿,话说你在马尼拉到底准备干什么?莫不是你准备将那里的人斩尽杀绝?这不可能吧!” 秦风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地道:”这一战下来,那里死的人,只怕真要以十万为单位来计算,而且,这样的事情,本来是可以不发生的,但我却授意宁则远促成了此事.” “这是为什么?”舒畅不解地看着秦风,虽然这些年来死在秦风手上的人着实不少,但他也知道,秦风并不是一个噬杀的人. “因为大明需要牢牢地控制住哪里.”秦风缓缓地开口:”马尼拉海域孤悬海外,但他的地理位置却又太过于重要,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他都是我们大明走出去的咽喉所在,而在哪里长期驻扎大量的兵马,显然并不符合我们的利益,所以,我们需要用少量的人马便能牢牢地控制那里,要做到这一点,并需要那里的那些岛国之间矛盾重重,杀戮不断.现在宁则远所做的事情,就是这个.你可能不知道,随着我们大明插手哪里,那里的经济发展,人丁增加,实力正在一点一点的增强.” 舒畅默默的点头. “如果说以前我杀人或者发动战争,要么是为了求活,要么是被逼不得已,但这一次,却是我主动地去挑起矛盾,可以说是蓄意杀人了.”秦风觉得嘴里有些发干. “那马尼拉?”舒畅问道. “马尼拉因为有洛一水和陈慈的关系,所以我还是让宁则远给他们留了一线机会,当然,削弱他们是必然的事情,如果马尼拉不能把握这一线机会的话,他们的下场便会和芭提雅一样.”秦风低声道. “月瑶其实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忘记那个洛一水,经常和我说起那个时候小水小水怎么样怎么样?这家伙会死吗?”舒畅突然问道. “我不知道.”秦风摇头,”或者不会,或者会.” 舒畅想了想,突然道:”你也别想太多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早作防范,也没有什么不对的,不谋一时者,何以谋万世呢?你是大明的皇帝,为大明着想,又能有什么错?马尼拉那里,说破天最多不过几百万人口,但看看大明有多少人,而等你击败了齐国一统天下之后,大明又有多少人?这些人才是我们的同袍吧,为了自己同袍的福祉,做掉些外族人,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算把这句话套用在一国一族之上,也应当是适用的吧?” “话是这样说,但内心里,总是不得劲儿.”秦风叹了叹气,”特别是一个新生命即将降生的时候,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你想太多了.”舒畅轻轻地拍着秦风的后背,”作为一个皇帝,你这是国谋,又不是私仇,就算老天爷有什么不满,最后也只会将这笔帐记在大明身上,而不会记在你个人身上.所以以后啊,只要在大明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幸福美满,什么罪孽也会被这样的功劳冲淡了,大不了等以后天下太平了,给那个地方稍稍补偿一些也就是了.” 秦风沉默片刻,觉得舒畅所说也极有道理,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话说如果宁则远在哪边如果竞了全功的话,洛一水要么给我老老实实地回来,要么便死翘翘地倒在那片海域里,这件事,你回头要跟月瑶说吧?”秦风突然问道. 舒畅一瞪眼睛,”为什么不说?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我和月瑶的娃娃都多大了,这洛一水对月瑶向来都只是一场单相思,月瑶一直把他当成弟弟对待呢.就算是他死了,月瑶也最多不过伤心一阵子罢了.” “你怎么不和月瑶多生几个孩子呢?这么多年了,也就一个儿子.”秦风突然问道. “这还不得怪你嘛,我的皇帝陛下.”舒畅气哼哼地道.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秦风莫名其妙地看着舒畅. “作为你的商业部长,月瑶一年有多少时间跟我呆在一起?”舒畅不满地道:”她一年之中倒有大半时间在外奔走,有时候好不容易回到越京城,偏偏我又公务缠身不在越京,一年之中,我们两个倒是聚少离多,你说说,怎么生娃娃?” “这倒真是我的不是了.”秦风失笑道:”不过这辈子呢,我欠你已经欠习惯了,且欠着吧.要不然你多找几个侍妾吧?” “你是想我家的葡萄架子天天倒吧!”舒畅哼哼道:”在这一点上,月瑶可不比你的皇后大度,还主动张罗着给你找女人.” 秦风大笑.与舒畅一席话,倒是让他的心结去了不少,整个人也显得轻松起来.说话之间,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之声骤然传来,一名宫女如飞一般地从寝宫里窜了出来. “陛下大喜,皇后娘娘生产了,是位皇子.” 秦风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身边,传来舒畅促狭地笑声:”快去看看你儿子有不有**儿?” 秦风一转身一个暴栗弹在舒畅的额头之上,霎那之间,舒畅的额头之上便多了一个红包. 1828:两个时代的战争 夜,漆黑如墨. 风,自海上来,从被烧成废墟一片的曼宁港掠过,发出一阵阵呜呜的怪响之声,大火虽然已经熄灭好几天了,但空气之中,总还是有一股淡淡的焦味,偶尔不知哪个地方传来一阵哗啦啦残垣断壁的倒塌之声,或者一阵子火星被风从地下翻卷起来,在空中昙花一现,旋即消逝无踪. 慕容复与王先荣一左一右,开成了一个钳状的军队,自港口向外撒了出去.开口最宽的地方,正好对准着不远处的曼宁城. 城内的敌军一定会来.不管是宁则远,还是慕容复王先荣,判断都是一样的.在经历了火炮之威之后,敌人想必已经完全没有了与大明军队在白天对决的勇气,趁着夜色发动偷袭,是他们唯一的选择,如果运气好,能够打到港口,甚至纵火毁掉停泊在港口之内的明军战舰,是他们能梦想到的最美丽的结果. 大胜之余,胜方军队从内到外松懈从而让败方抓住机会,一举反败为胜的战例,历史之上从来都不乏见. 不管是绝地求生也好,还是孤独一掷舍命一搏也罢,摆在埃尔多安面前的选择并不多. 慕容复轻轻地叩着手边上的一台琉璃远射灯.这玩意儿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除了底座之外,整个都是由琉璃镶嵌而成的. 他在明军大将,对于琉璃灯并不陌生,这玩意儿大明限制生产,限制消售,用王月瑶的说法就是饥饿营销,所以直到今天在大明还是属于奢侈品一类,但对于他这个级别的人来说,自然不是问题. 但手边上的这个琉璃灯是大为不一样的,从他的名字就可以听出来,琉璃远射灯.慕容复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一点小小的不起眼的烛火,在这个玩意儿里点燃之后,居然能够射出极为强烈的光线. 家里的琉璃灯他是司空见惯的,但那更多的是一种装饰,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玩意儿居然可以用到作战之中.他搞不懂这个琉璃灯的构造,看起来极其复杂的模样.但这东西的厉害他是亲眼见识过的,黑夜之中,这种远射灯能将光线投射到极远的地方,数十台琉璃远射灯聚集到一起,几乎可以将光线照射到的地方变成白昼一般,有了这玩意儿,夜袭几乎便成为了不可能. 这几年,大明的新鲜事物如雨后春笋一般地冒了出来,其中绝大部分都在军队之中得到了广泛的利用,这让慕容复对于天工署这个衙门充满了敬畏之情,要知道,蒸汽机也罢,火炮也好,还有眼前的这个小小的看似不起眼的琉璃远射灯,都出自那个天工署. 外人都道明**队无坚不摧,却不知道躲在军队之后的这个天工署,才是大明军队始终如此强大的真正力量所在. 慕容复进过皇宫,也去过天工署的那个力量之城,在他看来,即便是皇宫的警戒,也没有天工署的核心所在力量之城戒备森严. 由此可见朝廷,皇帝对于天工署的看重. 这场战斗对于慕容复来说毫无悬念,也无法激起他多大的战斗**,在他们的埋伏的阵地前面,那片被烧过的废墟之中,已经被特种大队和鹰隼埋下了无数的机关.那种被天工署命为为地雷的火药武器,是慕容复见过的最为阴险的武器. 慕容复在没有到特种大队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世上还有这样的阴险毒辣的东西.他们这一次带来的,更多的是最初级的玩意儿,一个个小南大小的地雷被埋在地下之后,一根级细的丝线被拉出来固定在地上,当有人不小心绊倒了这根线上,地雷立即就会爆炸.现在那片废墟之中,就布满了这样的东西. 当那些趁夜袭击过来的芭提雅军队穿过这片废墟的时候,首先迎接他们的不是军队,而是这些死神的镰刀., 这还是最简单的.在力量之城,慕容复还见过无数的在这个版本之上衍生出来的地雷,那些地雷已经不需要这些丝线了,个头儿也越来越小,但杀伤力却越来越大.听天工署的那些家伙们介绍说,随着火药研制技术的越来越高,手雷外的铁壳子的铸造工艺越来越高,地雷的杀伤力也越来越大. 更多的被天工署的那些疯子们称之乐诡雷的东西被研制了出来,在力量之城的那些实验看得慕容复毛骨悚然,也让他对力量之城的那些家伙充满了敬畏. 当然,对付眼前的这些没有见守世面的家伙,这种最初级的东西也就足够了. 一场杀戮而已!慕容复在心里道. 轰隆一声巨响之声骤然在远处响起,慕容复一下子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望远镜,望向远去的那片废墟. 火光闪现之中,有人的身体被轰上了半空.借着火光,慕容复从望远镜中看到了从曼宁城方向涌来的那黑压压的人群. “还真是下本钱啊!”慕容复撇了撇了嘴.”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来得越多,死得越多罢了.” 随着第一声爆炸之声响起,连绵不绝的爆炸之声在那片刻墟之中响起,惨叫声不绝于耳. 城头之上,埃尔多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可以肯定,那不是来自港口的那些敌舰之上的强大武器,敌人还有类似的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 “擂鼓,助威,派出所有骑兵,强攻!”他失态地一拳砸在了墙垛之上. 至此,偷袭,已然变成了强攻. 这场夜战,由明军来打,所以宁则远便将所有的岛国的国主们请到了他的太平号上,摆上了酒宴,一边饮酒一边观赏着这一场战斗. 爆炸之声响起,那怕是对炮声已经有些习惯了的岛国国主们也是惊讶提全都站了起来. “诸位,你们不会以为我们只有火炮吧?”宁则远大笑起来,”这些火炮,是装备给我们水师的,而陆军,他们的这类玩意儿更多.” “宁侍郎,看样子,曼宁城出来的敌人,只怕有一两万之众,大明武士虽然神勇,但也不过两千人,不若宁侍郎下令,让我们去支援吧,也让我们为大明略尽绵薄之力.”一名国主躬身道. “不必!”宁则远笑道:”今天各位尽管在此喝酒吃菜,看我大明儿郎是怎样歼灭敌人的,战斗,从明天开始才会交给你们呢,有各位立功的时候,不必急在一时.” 埋在曼宁城士兵进攻的道路之上的地雷,将密密麻麻地涌上来的曼宁军队以及夹杂在其中的青壮甚至壮妇一片片地放倒在地上,前进的道路之上,顷刻之间便堆垒了一层层的尸体.前面的倒下了,但后面的还在汹涌的扑上来. “亮灯!”慕容复下令道. 在明军的阵地之上,无数的琉璃远射灯被点亮,与此同时,另一侧的王先荣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两道钳臂之上交叉的灯光,顿时将曼宁城军队的进攻区域尽数照亮. 突如其来的强光,让正在拼命向前奔跑的曼宁城军队在那一霎那之间停滞了下来,他们茫然地举头看向两边,看向前方,再抬头看向天空. 天,仍然是那样黑,远处的海港仍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唯独他们,暴露在了明亮的光线之下. 几乎在他们被光芒照亮的同一时刻,海港之内,以太平号为首的六艘大明战舰,同时有军官大声地下达了命令. “开炮!” 数百门战舰侧舷炮一门接着一门的冒出了火光,一枚枚炮弹划过了夜空,掠过了明军阵地的上方,落在了这片被光芒笼罩的地方. 太平号上,数十个岛国国主,哪里还有心思喝酒,早前的海战,他们只看到了结果,并没有看到过程,更没有看到六艘军舰上的数百门舷炮同时开火时的威势,但此时,他们看到了. 美酒虽然就摆在面前,但他们此刻那里还有一点点的心思喝酒,一个个口干舌燥地看着来自曼宁城的那乌泱泱的人群,成片成片地被收割,每当爆炸之声响起,便不知有多少条性命被无情地收割. 而到现在为止,他们的视野之中,还没有出现一个明军. 曼宁军队,到现在为止,伤亡泰半,连明军的影子都还没有看到. 当火炮的轰鸣之声终于停止的时候,在那片明亮的区域之内,残余下来的曼宁守军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地到处乱撞着,此时,他们的队伍早就变得零零落落,这里一群,那里一簇,还有一些人形单影只地胡乱地跑着. 埃尔多安木雕泥塑一般地立在城头,他派出了他手头所有的骑兵队伍,恰巧便撞上了对方最为猛烈的炮火攻击,连一点点威力都没有发挥出来,便几乎全军覆灭在了那片区域. 远处,战鼓之声响起,无数的明军从光亮的后方跃出,杀向了乱成一团的曼宁军队.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战斗了,失魂落魄的曼宁人,哪怕明军明晃晃的战刀迎面砍来,也只是呆呆滞滞地看着刀子落在自己的身上. “这是两个时代的战争!”宁则远摇了遥头,将杯中的葡萄美酒一饮而尽. 1829:大生意 当架在曼宁城外的数十门火炮开始轰鸣的时候,宁则远便失去了观看这一战的兴趣,径直回到了自己的舱房,默默地看着马尼拉一带的海图. 攻陷芭提雅没有什么困难,困难的是在这一战后,如何将这里纷乱的局势平静下来然后将他们统一整合到大明的旗下. 朝廷之上,包括皇帝在内,并不倾向于将这里直接纳入到大明疆域之内,这里离大明本土太远,在朝廷诸公看来,在这里设置行政区域,弊大于利,行政成本过高,而且极易激起当地土人的逆反心理.大炮的确可以让人暂时蛰伏,但埋下的隐患说不定会在未来成为大明的巨大的包袱,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们成为羁索国,向朝廷称臣纳贡.用陛下的话来说,不妨以夷制夷. 芭提雅已经快成一只死老虎了,他的目光已经落向了另一个地方,那里就是马尼拉.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或者,要等自己拿下芭提雅之后?这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典型例子吗? 如果当真是见了棺材还不落泪,那就不要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一只猪是杀,两只猪,难道不是一样宰了么? 远处传来了巨大的欢呼之声,宁则远知道,那必然是曼宁城的城门已经被联军攻破了.走出舱房,望着远处的曼宁城,那些岛国的军队举着花花绿绿形制不一的旗帜蜂涌着进入了曼宁城,而两面大明的日月旗,却仍然在原地丝毫未动. 按照他的命令,慕容复与王先荣的两只明军,暂不入城. 城内的巷战,才会是最艰苦的战斗.火炮在那里会失去作用,巷战之中,面对面的格杀,才是激发人内心深处最为兽性的一面所在,当两边都杀红了眼的时候,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会发生. 一整天的时间,悄然过去,曼宁城中的喊杀之声仍未止歇,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股股烟柱升腾上天空,那里面,现在便是活脱脱的人间地狱. 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慕容复出现在舱门口. “慕容将军,怎么不进来?”宁则远笑问道. 慕容复一声不吭地跨了进来. “怎么,战事不顺利?”宁则远扬了扬眉毛. 慕容复摇了摇头,”不,战事顺利,埃尔多安死战不退,所以在我们的炮击之中,此人与他亲自驻守的曼宁主城楼玉石俱焚了,他的脑袋已经被那些人砍了下来挂在一根大旗之上,在城内四处游行示威呢,现在联军已经占据了绝对上风,正在逐条街道清扫反抗力量.” “即然进展顺利,那你怎么不在前线督军呢?”宁则远诧异地问道. 慕容复嘴马开合了几次,终于鼓起了勇气,道:”宁侍郎,太惨了,那些联军士兵,真他娘的不是人.野兽他娘的也比他们要善良几分.” 宁则远看着慕容复,没有做声. “侍郎,这样下去曼宁城真会被他们杀得一个人也不剩下的,要是杀得是士兵,是反抗力量,我也觉得没什么,两军交战,没有什么仁慈一说,可,可我居然看到,他们把婴儿的身子插在长矛之上,将孕妇开膛破肚,将人架在火上活活地烧烤,这,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在作恶了.”慕容复的面目有些狰狞. 宁则远饶有兴趣地看着幕容复.这个时候他才恍然想起了慕容复的出身,他是一个蛮人呐.话说当年大明灭了蛮人建立的政权之后,将无数蛮人强行迁移到其它地方,分散居住,另外一些不愿下山的蛮人,也遭遇到了抚远郡毫不留情的剿灭,然后一串串地缚着下山强行迁移,这么多年过去了,蛮人基本上已经融入到了大明之中,被大明文化同化得差不多了.基本上一个蛮族人要是自己不说,你还真分不清他到底是蛮人还是老明人.特别是像原先的蛮族皇族一脉慕容氏,因为比之一般的蛮人更有知识,所以他们融入的速度也更快,像慕容海慕容远父子便是大明重虑,这个慕容复也是大明悍将,不知不觉之间,自己早已将他们当成了大明的一员了. 想必今日的场景,让慕容复想起了当年蛮人面临的场景.今日的情形,比之当年蛮人面临的境遇还要更惨一些,毕竟当年大明还是给了蛮人出路的. 谁说蛮人就野蛮? 正宗的大明人王先荣现在就不动声色地看着联军在城内大肆施虐,倒是蛮人慕容复看不下去了. “我明白慕容将军的意思了.”宁则远不动声色地道:”但这是我们的既定策略啊.” 慕容复沉默了片刻,道:”宁侍郎,其实也不见得一定要赶尽杀绝,末将觉得杀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不妨让那些岛国联军将人捉来,将其发卖为奴.” “嗯?”宁则远有些诧异. “我听说西地,像涔州那边不是一直差人吗?国内还将这一次江南那边的暴民大规模地流放到那里?不妨将这些人捉来,然后发卖给那些商人,让他们将其弄到西地去开荒,种田,挖河,总之还是有一些用的,这样杀了,太可惜了.”慕容复低声道. 宁则远沉默了片刻,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既然慕容将军如此说,那就这样吧,天明之后,你便亲自去发布止杀令.止杀令发布之时起,再有滥杀者,杀无赦!告诉那些岛**队,现在我们要活的.嗯,既然这件事情是你建议的,那便由你来具体操作吧,那些呆在砚港的商人,我会派人通知他们的,看看他们有没有兴趣吧?” “多谢侍郎大人.”慕容复兴奋地向着宁则远一拱手,转身急急地走了出去. “夷狄入华夏者则华夏之,古人诚不欺我也.”看着慕容复的背影,宁则远若有所思地道. 天色大明之时,曼宁城中的战斗,终于缓缓地落下了帷幕,在一众亲兵的保护之下,宁则远进入到了曼宁城. 曾经的芭提雅明珠曼宁城,现在已经是面目全非了,街道之上,伏尸片片,鲜血染红了大街小巷的街道,一串串的曼宁人被用绳子绑缚着,面带悲愤之色,被岛国联军士兵驱赶出来,走向城外的集中营.这些人中,基本上都是青壮,壮妇,还有一些孩子.老人则基本上看不见. “侍郎,慕容将军昨天于四更时分传达了您的止杀令.”王先荣轻声道:”这些人在这些岛国士兵看来,已经变成了一张张的钞票了,但老者,基本上不在此列,他们知道老人卖不上价.” “我大明士兵没有参与到这种行动中吧?” “当然没有.一切都按照侍郎大人的吩咐,这些人进了集中营之后,我们还会为他们提供一些基本的食物和药品.”王先荣道.”他们来作恶,我们来善后,尽可能地将这些人的仇恨,转移到这些岛国人的身上.” 宁则远点了点头,”三天时间为限,岛国联军可以去四处捕捉芭提雅人,但三天之后,大军要立即兵发芭提雅城,雷卫那边,估计三天之内,也会赶到芭提雅城了.” “听说雷大人哪边杀得比我们这边还要狠!”王先荣道.说起来,雷卫还要算是王先荣的长官,雷卫在征楚事宜结束之后,便在国安部内担任了副职,位份仅次于田康和田真二人,只不过他立即被秦风丢掉了马尼拉而已. “把止杀令也传给雷大人吧!”宁则远道.在大明朝廷的位置,雷卫倒也不逊色于宁则远,但两人实际上的身份,地位,权力,则是千差万远,宁则远倒不担心雷卫不给他这个面子,更何况,朝廷来的命令,自己才是这一次行动的总指挥. “明白了.”王先荣道. “那些岛国国王还是很知趣的,虽然在城内大肆烧杀抢掠,但曼宁城的府库却是分毫未动,末将已经派人去封存了,这一次我们驱动大军而来,总不能一无所有的回去,至少也要将军费赚回来吧!”王先荣笑道. 宁则远嘿嘿一笑,那些岛国国王们还算是知机的,也省得自己再敲打他们了. “可还丰盛?” “绰绰有余.”王先荣笑道:”如果再将芭提雅城的他们的国库算进来,这一趟我们可真是赚大了.要是再做掉马尼拉,那一切就完美了.” 宁则远摇了摇头:”洛一水,陈慈都是前大越的老牌政客,他们想得,可比芭提雅的这个傻国王要多得多,我倒真希望他们犯傻,只不过他们啊,只怕不会如我们的愿的.” 两人正低声聊着,身后传来了急骤的马蹄之声,循声望去,王先荣惊讶地道:”于荣光大人怎么赶到这里来了?” 宁则远一拍手,”看吧,马尼拉那边一定是有消息了.” 于荣光一行人翻身下马,抱拳向宁则远一揖:”宁侍郎,下官押送最新一批军资前来,随行的还有不少的商人.不知宁侍郎有没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大明的商人跟着大明军队的脚步做生意,那是出了名的,因为他们很清楚,大战之后,正是捡漏或者占领市场的最好时机. “于大人来得正好,我这里正有一笔大生意,不知道商人们有没有兴趣做上一做?”宁则远笑咪咪地道. 1830:探询 陈慈带着一千名马尼拉士卒终于赶到了芭提雅的曼宁港. 原本以为曼宁港怎么也要抵抗一段时间的他,完全没有想到,曼宁早早地就落在了明人的手中,站在港口之上,看着面目全非的曼宁城,陈慈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这片海域曾经繁盛一时,仅次于马尼拉港,砚港的第三大港口. “来了好,来了比没来要好啊!”宁则远笑咪咪的眼神让陈慈有些心悸,总觉得宁则远话里有话,一副包藏祸心的模样.”陈公,我们的大军已经向芭提雅城发起进攻了.” “马尼拉愿为大明效劳.”陈慈拱手道.他还拉不下脸来在宁则远面前屈颜卑息,说那些为宁则远效犬马之劳的话. “陈公,我先前就说了,来了就好,来了就是一个态度.”宁则远仍然笑咪咪地道:”不过进攻芭提雅城呢,恐怕就不用劳动陈公的麾下了,等陈公赶到那里,芭提雅城早已经被我们拿下了,来回奔波,不值当的.” 陈慈有些不信,想想雷卫在芭提雅岛上陷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撼动芭提雅,这一次难道就这么容易了?但再看看港口里停泊的那些战舰上的火炮,再想想如今这片海域里所有岛国的军队都云集于此,又岂是先前雷卫单枪匹马所能比拟的? “不只马尼拉能为大明做些什么?”陈慈问道. “有的,有的!”宁则远笑着道:”连日血战,曼宁城浮尸遍野,血流成河啊.陈公是老军务了,当知道这种情况不马上处理的话,只怕会引起时疫,那太可怕了.可是我手下的军队,还有诸国联军全都涌去了芭提雅,这里人手实在不足,陈公如果有心,便让手下军卒收拾收拾这曼宁吧,该埋的埋,该烧的烧,该清理的便清理,如何?” 这便是要将马尼拉的士兵当苦力来用了. 陈慈愕然半晌之后,还是点了点头.这时节,再大的屈辱只怕也要忍了.从各个方面汇聚起来的情报看,眼前这宁则远只怕当真是不怀好意的,要是他将芭提雅灭了之后带着这支联军转头便去对付马尼拉的话,芭提雅便是前车之鉴了. 回到马尼拉之后,他与洛一水再三合计之后,得出了一个让他们两人都极其无奈的结局,他们不是宁则远的对手,至少在海上不是.当宁则远整合了这片岛域之上的所有岛国之后,在陆地之上,他们也肯定会失败.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向宁则远屈服,便已成了必然之局.随着陈慈一起来的,还有宁则远点名要的马尼拉水师统领翁贝拉的脑袋. 陈慈认为他们的屈服会换来大明国的原谅,但现在看起来,情况似乎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美妙,至少,从宁则远这里,他感受到的仍然是冷冷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 几天下来,一些更加恐怖的事情,就在陈慈的眼皮子底下一幕一幕地发生着.一群群的芭提雅人被那些岛**队换押着,串糖葫芦一般地从远处押解了过来,就在港口之上,与那些来自明国的商人们笑咪咪地交易着. 明国商人像验看牲口一样的看着这些芭提雅人的成色,青年男女,孩子,稍微上了一些岁数的,立即便被他们挑选出来仍在一边.然后便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将这些人像驱赶牲口一般地押解上了停在港口里的大型商船,然后扬帆远去. 短短的几天,陈慈便看到至少数千人被这样运走了. 陈慈在这里,也不是完全找不上说话的人,就算宁则远不答理他,但还有一个周扬帆是与他有交情的.于是他在一个晚上,提着几壶酒,便找到了周扬帆. 周扬帆的战舰是港口里大明舰队之中唯一的一艘风帆战舰,好找得很. 酒至半酣,陈慈问起此事,周扬帆大笑着看着陈慈. “陈公,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半眯着眼睛,看着陈慈道:”这不就是在贩卖人口吗?” “大明煌煌上国,也干这样的勾当?”陈慈问道. “想要建成煌煌上国,私底下还没有一些阴暗的事情?”周扬帆反问道. “大明人丁众多,需要这些奴隶作什么?”陈慈问道. 周扬帆冷哼一声:”谁说大明人丁众多了?便是大明本土,除了沙阳正阳越京这些地方,其它的地方就不缺人口?像桃园,武陵这些地方,经过了十来年的和平期,但也只能称得上缓口气了而已,当年的损失太严重了,十年时间,远远不足以让这些地方真正的恢复到巅峰时期,而像大明西部,人丁更是成了制约当地经济发展的一大困境.” 陈慈默然. “陈公知道涔州这地方吧?”周扬帆问道. “知道.” “那里地域广阔,一郡之地,足以抵得上大明本土好几个郡,但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只有区区八十万人口.岳开山过得苦不堪言,现在大明正在执行开发西部大战略,开挖运河,力图要将西地变为渔米之乡,所以,也就需要大量的人口.现在岳开山在哪里设置了无数的屯垦点,农庄,正需要劳力填充进去.”周扬帆道. 岳开山设置这些妻垦点,农庄,原本是为了安置江南那些被判流放的暴民的,但现在有了这些奴隶,想必岳开山会更开心一些.这样一来,他也更好管理那片地方. “可怜这些人背井离乡,这一辈子只怕再也没有希望回归故土了.”陈慈看着海面之上一片片闪烁着灯水的商船云集点,叹声道.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周扬帆瞪眼道:”这些人眼下哭哭啼啼,但说不定过些年后,你撵他们回来他们都不愿意回来呢,这地方有什么好的?想当年那些被从秦地卖到大明本土去的秦人,现在想让他们再回到故土去,打死都不走,一哭而闹三上吊呢!这芭提雅的老百姓我看也穷得很,远远不如我大明富裕,到了我们哪里,说不定于他们而言,就是一跤跌到了蜜糖罐里,就偷着乐吧?” 陈慈叹息了一声:”但愿如此吧.不知这一次,宁侍郎到底要弄走多少人呢?” “多少人?”周扬帆哧哧地笑了起来:”多多益善.一个小小的芭提雅,又能有多少人口?充其量几十万人而已,抛去那些战死的,老弱的,又剩下几何?而且也不可能将人弄干净是不是?总还要留下一些的.在我看来,在芭提雅最多弄个几万人罗,这远远无法满足西地的缺口.” 说到这里,他冲着陈慈挤挤眼睛,笑道:”要是马尼拉还差不多,马尼拉起码有近两百万人口吧?” 陈慈霍然变色,”周将军,你说什么?” 周扬帆干咳了一声,抓起酒杯,一仰脖子喝干净,有些尴尬地看着陈慈:”喝多了,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周扬帆是真在开玩笑,还是不小心露了天机,陈慈不知道,但他却能感到浓浓的危机扑面而来. “这一次,宁大人对我们马尼拉是不是异常的不满?”替周扬帆倒满了酒,他接着问道. “恐怕不是宁侍郎对你们不满,是大明朝堂对你们不满吧!”周扬帆挑了挑眉,”雷卫在芭提雅陷入困境,使得朝廷不得不派出大军前来,陈公,你说朝廷诸公会不会满意?如果说是权首辅倒也罢了,但现在的金首辅是个什么脾气,你恐怕有所不知.” 陈慈如何不知金景南的性子,像这样的人物有什么喜好,他们自然是打探得一清二楚.金景南,用他和洛一水的太阳岛来说,那就是一酷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周扬帆继续道:”没有这个金钢钻,却偏要揽这个瓷器活儿,焉有不出事的道理?不过陈公,你倒不用担心什么?至不过到时候回大明去,你两个儿子可都是我大明干城,你怕个什么劲啊?” 于个人安危,陈慈自然没什么可怕的,但马尼拉可是他与洛一水两人十几年来的辛苦成果,从满头青丝干到白发斑斑,不谛于是他的又一个儿子. “周将军,你我交情自不必说了,你给我一个准话,朝廷于我们马尼拉,到底是一个什么章程?”陈慈有些急了. 周扬帆却是沉默不语了. “周将军,你在马尼拉多年,陈某人自认为是将你当成真正的朋友的,这个时候,当真一字不吐吗?”陈慈有些急眼儿了. 周扬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陈公,我只说一句话,宁侍郎下令,芭提雅王公贵族,斩尽杀绝,一个不留,但卡努及他的家人,却必须要生擒活捉.” 陈慈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 “大明这是要助卡努复辟吗?” “未必.”周扬帆道:”战后,大明将在这里成立一个非官方部门,统合这片海域的所有商业事务,卡努或者会在其中担任一个重要的职务,当然,这也要看马尼拉怎么做了.” 陈慈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个所谓的什么非官方部门,以后就是这片海域的太上皇了,至于统合所有的商业事务而不干涉政治,可能吗? 1831:匪夷所思的尘埃落定 “陛下,马尼拉大事定矣!”金景南喜滋滋地向秦风施了一礼,道.”洛一水终于还是屈服了.这是宁则远的奏折,请陛下御览!” 秦风的手轻轻地按在了厚厚的奏折之上,脸上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解决马尼拉问题,洛一水的屈服是必不可少的. 他可不想那片海域兵祸连接. 洛一水将要返回大明了. 而换取洛一水返回大明的条件则是,卡努一家死光光了,而察兰也将在随后的几年里慢慢地因病而死去. 当陈慈向宁则远提出这一个计划的时候,宁则远大张的嘴巴,完全可以塞进去好几个鸡蛋,那一刻,他突然发现,论起厚黑,自己比起洛一水这样的老资格政客,似乎还是要稚嫩了许多. 敢情多年以前,洛一水就已经开始了不动声色的名正言顺地夺取马尼拉的计划.察兰一直无子,并非是察兰没有生孩子的能力,而是被人暗中作了手脚.手段之高明,让人叹为观止.因为手段不是作用在察兰后宫那如云的女人身上,而是作用在察兰本人之上. 假如是在后宫之中搞事,察兰的女人怀一个掉一个,或者说生一个死一个,那即便是傻子大概也会察觉到有问题,进而把这些问题延伸开去,自然而然地就会怀疑马尼拉一手遮天的权臣洛一水的身上. 但察兰本身有问题,那就没办法了.你种不下种子,再多的女人也怀不了崽儿,那还有何话可说? 卡努是有儿子的,而且还有好几个,但如果这些马尼拉的合法的继承人在芭提雅战乱之中死光死绝了呢? 马尼拉,这片海域之中最强的国家,数年之后,便将会因为察兰的因病去世而没有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这个时候,洛一水和察兰的妹妹所生的儿子,便成了理所当然的继承人. 这是一个经营了很久的计划,大概从洛一水帮助察兰推翻他的大哥,夺得马尼拉政权的时候,便已经开始了. 如果这一次不是大明打上门来,大概这个计划,会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直到成功实施. “了不起.”宁则远看着陈慈,感叹地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大明必须承认将来的马尼拉有洛国相的儿子继承王位这个先决条件,我们才有谈下去的可能.”陈慈严肃地道. “我想,这件事情应当问题不大.”宁则远斟酌了片刻,点了点头:”只是陈公,洛一水离开了马尼拉,谁又能保证在未来的时间里,马尼拉不会生变呢,要知道,洛一水的儿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当还只有十一二岁吧!” “虚岁十二了.”陈慈点头道. “所以第二个条件就是,洛国相离开马尼拉,但陈某人仍然会留在这里监督这一计划的实施.我将继任马尼拉的国相.陈某人虽然年纪不轻了,但想来再活个十几年问题是不大的,到时候,洛公子便也二十多了,虎父无犬子,那个时候,他便也能撑起大局了.” 洛一水离去,却留下了陈慈,这一招,的确很是高明.毫无疑问,如果说大明对洛一水根本就不放心的话,那么对陈慈自然是要放心得多了,因为陈慈的两个儿子陈志华和陈金华都是大明高官,即便是为了儿子的前途考虑,在未来的岁月之中,陈慈也绝不会与大明为敌. “陈公,洛一水可真信任你,而且,你也的确让人佩服.”宁则远感慨地道:”人生得到你这样一个朋友,我想洛一水一定是很欣慰的.” 陈慈微笑不语. 宁则远站了起来,道:”这里距离大明本土太过于遥远,信使来去,耗时太长,不免会误事,这件事情,我便作主先答应下来,陈公回去之后可以与洛国相作相应的准备了.” 陈慈点头道:”准备自然是可以做的,但洛国相的意思,他必须要等到陛下的亲自允准之后,才会启行.” “这个当然.”宁则远道.”我想,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 秦风听着金景南的讲述,点头道:”这么说来,这个时候,卡努一家已经一命呜呼了?” “应当是的,宁则远是一个很有决断的人.陛下,此事虽然与我们早前的计划有些出乎,但仍然在可以接受的范畴之内,陈慈主政马尼拉,也是我们乐意见到的.”金景南道.”芭提雅已经不存在了,马尼拉的存在,对于我们稳定那个区域的民生,经济,以及人心,还是有帮助的.” “说得倒也是,路虽然走得有些不同,但终点还是一样的.那就这样吧,回信宁则远,由他便宜行事.”秦风点了点头. “陛下,洛一水非比常人,他答应回归大明,我们这边总是要给他一个说得过去的名份,这也是安马尼拉之心.”金景南道. “洛一水这些年来,一直在海外努力,现在游子归来,我们自然是给予他相应的礼遇,这样吧,首辅,封洛一水为开海候,他洛氏在越京城的老宅子还在吗?”秦风问道. “还在的,只是现在被用作了他途.” “腾出来,等洛一水回来之后,将他家的老宅子还给他.对了,他是孤身来归,还是带上家人?他不会将他所有的儿子女儿女人都留在马尼拉孤身而归吧?”秦风笑道. “那自然是不行的,除了他的长子与察兰的妹妹会留在马尼拉之外,其它的子女都会随洛一水归国.”金景南道. “嗯,这样也算热闹,等洛一水归来的时候,我会带人去港口亲自迎接他.”秦风笑道,”说起来,都是老朋友呢,能有这样一个很体面的重逢,也算是很不错了.” “这样一来,王月瑶大人想来也会很开心的.”金景南笑着道. “你这话要是当着舒畅的面说,信不信回头你便会拉上好几天肚子,拉得你爬不起床来.”秦风笑道.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陛下,对于其它的事情,宁则远也还在等待陛下的圣裁.”金景南道. “宁则远要在哪里设立一个大明的非官方部门用来统合那片海域的事务是很有必要的,干脆就叫西马尼拉公司吧,由雷卫任第一任总裁,在砚港干了这么多年的于荣光任他的副手,雷卫是个狠角色,于政治不陌生,于荣光懂经济,擅商务,两人一正一副搭配,正好互补不足.慕容复留在哪里作为陆军首领,周扬帆在那里也生活了多年,让他在哪里统合水师,回头你跟周立说一声,让他的儿子再多干几年吧.” “陛下,臣以为,像陈志华和周扬帆,都应该更进一步了.”金景南委婉地道. 被金景南一提醒,秦风猛然醒悟过来,沉吟了一下,”陈志华功勋着著,也该封候了,至于周扬帆,嗯,这样吧,周立是最早跟着我们的水师人才,大明水师有今日的成就,他功不可没,他也封候吧,至于封什么候,你下去再跟政事堂的商议一下.” “陛下,如果周立封候,那宁侍郎他?” 秦风笑了起来,”也罢,一并封候吧.宁则远也该更进一步了.” “陛下圣明.”金景南连连点头. “这样一来,西马尼拉公司的文武架子就算搭起来了,他们要做的事情也很清楚,一是将那片区域的力量尽快地整合起来,聚集在我们大明的麾下,第二件事,加速那里的原材料产地化,将他们更加牢固地绑在我们大明的战车之上,便是到了有朝一日他们当真觉醒过来,想要自立自治,而我们大明又出现了较大的问题,但因为这个,他们也不得不依然在我们大明面前做低做小.” “陛下深谋远虑,臣万万不及.”金景南心悦诚服地道. “另外,芭提雅的领土划分给那些岛国,怎么制造矛盾,我想宁则远是心里有数的,但曼宁港不能分出去,告诉宁则远,曼宁港要给我打造成那片海域的一个自由港.” “陛下,什么是自由港?” “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咱们以后慢慢地讨论.设立曼宁为自由港,一来是因为砚港的地理位置还是不行,二来,也是要制衡马尼拉,而曼宁港则可以完全地承担这两个重担.要让曼宁港的作用在以后远远地超过马尼拉港,从而成为我们逐步削弱马尼拉在这片海域之中的重要棋子.曼宁港必须是在西马尼拉公司的直接掌控之下.” 金景南缓缓点头. “现在曼宁港作为自由港的作用还不会体现得太明显,但当我们击败了西方来犯之敌,顺便打进那片大陆,用火炮敲开他们的大门的时候,他的重要性就会完全的体现出来了.” “是,陛下,还有一事,那些从芭提雅被贩卖到大明来的奴隶怎么办?是不是遵照以前的惯例,给他们与大明百姓同样的待遇呢?” “当然不行.”秦风断然摇头:”这些人对我们大明必然是充满仇恨的,所以他们暂时只能放在那些有着严密控制的屯垦点,农庄之中,将他们分成三六九等,一批一批的转化.这个岳开山心中自然有数.” “再则,对于马尼拉的教化也要马上大规模地开展,让礼部大规模地派出我们的学子去那里教书育人,用上一代两代人的时间,我要那里说我们大明的话,写我们大明的字,秉承我们大明的风俗,将他们融入我们大明的文化圈子当中.这是千秋之功,给萧老头子说,眼光不要老盯着国内的一亩三分地,教化夷狄,他功劳更大.” 1832:变革中的大明 秦风错误地估计了萧华对于教化夷狄这种事情的热情,当金景南跟他说起这事儿之后,老头儿居然立即开始收拾行囊,准备亲自走一遭,这可是吓坏了当朝首辅金景南,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了,真让他不远万里跑去海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是没法交待的. 不过他的话很显然对萧老头儿一点作用也不起,万般无奈之下,秦风只能亲自出马,才让这位年过六旬之后又焕发了第二春的老同志偃旗息鼓. 现在的礼部早已经不是过去的礼部了,他在大明朝廷之中的重要性正在持续的增加之中,十余年的在教育之上的持续投入,大明中小学堂遍布天下,像大明本土,那怕是那些犄角旮旯的小村子,如今也有了学堂.更别提那些术业有专攻的大学堂了. 如今的大明,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大变局.原本属于吏部的京师大学堂,属于水师的大明海事学院,属于太医署的大明医学院,如今在行政隶属之上,全部都划归给了礼部.这使得原本权力比重并不大的礼部,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在政事堂中的话语权大大提高. 秦风正在蕴酿着新一轮的行政改革. 礼部将会变成教育部,太医署将会改为卫生部等.在秦风看来,现在的大明虽然历经了多次的行政改革,但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像目前这样的管理,还是太过于粗放化了,他要将其更加细化到每一点每一滴,这样下来,朝廷对于这个国家的掌控便会更加牢固. 像太医署,现在的职责已经极其宽泛了,但级别却仍然没有上来,身为太医署老大的舒畅在职级之上,只相当于其它各部的一位侍郎,舒畅当然不在乎这样的事情,因为他的身份太过于特殊了,也并不热衷于升官,但这却极大地阻碍了下面人的上升之路,比方说太医署负责时疫的部门,经常性的要大规模地发动一些遍及一州一县甚至一国的疫病防控,但级别太低使得他们做事不免束手束脚或者可以说是举步维艰,这已经极大地阻碍了很多事情的推进,秦风想要改变这样的现状,就必须从行政管理之上下手. 太医署将要升格为卫生部,而礼部也将更名为教育部,一系列国内行政管理之上的大改革又将再一次的在大明国内上演,这个时候,秦风并不希望像萧华这样的老家伙离开.无他,有时候,这样老资格同志的支持,对于他而言,是一个莫大的帮助. 摊子大了,人心自然也就没有以前那样齐了,每一次的行政改革,必然有人得利,有人受到损失,想要摆平这些事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对于秦风而言,管人,委实比指挥一场大规模作战要复杂得太多了. 每个人的出发点不同,看问题的角度自然就不一样,不能说他们对大明有二心,但涉及到自己这个小圈子的利益的时候,争端自然就要出来了. 像将大明海事学院从水师划出来的时候,别说宁则远不高兴,便连小猫也颇有怨言,小猫可是秦风的嫡系心腹,连他都对这个事情不满,岂能不让秦风提高警惕?最终秦风也只能做出了妥协,现在的大明海事学院,便是接受双重领导,一边是礼部,一边是兵部.与此类似的还有越京城,上京城,雍郡的三个陆军指军学院.这三所学校,都是为了培养陆军最基层的军官而设立的,在秦风的想法之中,未来,他们应当是大明陆军军官的摇蓝,但现在嘛,他们更像是大明陆军军官的进修学校. 对于陆军军官的培养,现在秦风倒并不着急,因为十余年来,大明战事不断,战争是培养合格的军事指挥官的最好的学堂,但凡能在一场场战争之中活下来并能担任军官的人,能力上大体都是不差的,陆军学院的存在,更多的是在培养他们的眼界以及一些专业的技能. 行政上的改革,必须一步一步的来,一旦步子走得太大,便容易扯着蛋,这一点,秦风是很清楚的.不过对于天工署,他就没有这么多的担心了. 天工署在今年被改名为大明科学院,从工部之中被划了出来,成为了一个与工部平起平坐的部门,工部老大巧手虽然不开心,在秦风面前蔫头搭脑了好久,但最终也还是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要知道,现在的天工署,就是工部一只会下蛋的金鸡,让工部每年赚的盆满钵满,光是一个蒸汽机,便让工部赚得眉开眼笑,生产订单早就排到了数年之后,巧手正在张罗着建设更多的工坊. 而最终让巧手同意放手的是天工署虽然独立出去了,但原本属于天工署的这些工坊,却留给了工部来管辖.虽然金鸡长了翅膀飞走了,但好歹金鸡以前留下的东西还是足以让工部吃饱的. 当然,秦风不会告诉巧手这只不过是他的第一步而已,现在的工部管的事情太多了,大明国内,但凡是大规模地建设,如道路,水利,桥梁等等,只要与建设有关,都被纳入了工部,秦风认为,这极大地影响了办事的效率,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个工部,管不了这么多的事.所以管事的还要细化. 现在的大明,再也不是几年以前的大明了,多年在教育之上的持续投入,已经让大明有了足够多的人才.不管是以京师大学堂为首的这些大学,还是各州郡本地兴办的大学,每年产出的各类人才车载斗量.朝廷需要为这些人才提供更多的职位和发热发光的机会.只有这样,才能聚拢人心,才能让这些人看到光明的未来.才会为大明死心塌地的奋斗. 上升的通道必须是畅开的. 大明初创之时,大力整顿吏治,裁撤冗员,而现在,大明却又开始大规模地扩充官员的队伍,看似矛盾,实则是因为时代的变化,要求大明在管理之上更精细化,更专业化.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才能将一件事件做得最好. 现在大明在财政之上也早已经缓过劲儿来了,不复以前的捉襟见肘,自然也就财大气粗了. 更多的改革,更多的职位,更光明的前景,就摆在哪里,只要你有能耐,便能得到. 除了官位,更多的还有一些荣誉性的东西. 像在刚刚成立的大明工程学院之中,那些来自各地的前来承担培养学子重担的大匠们,基本上都得到了一个教授的职位,凭着这个职位,他们领着不下于一位尚书的薪水,穿着与尚书们一样的大红官袍,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大家注意力最为集中的地方.要知道,在不久以前,这些人还是一些地位低下的匠人,但现在,他们却成了大汉最为尊贵的人群中的一员. 当然,这些人回报给秦风的东西也是异常丰硕的.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是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人的一种固有的特质,为了报效秦风的厚爱,这些来自各地的匠人们卯足了劲儿的想要做出更好的东西. 他们本来就是各个领域之内的顶尖人才,再汇聚到一起之后,互相之间的交流,更是开阔了各人的眼界,奇思妙想可谓寸出不穷,几乎每一天,都会有一些新的东西,在这间大学堂内出现,而大明朝廷给予这所学校的拨款,也是异常丰厚的,每一名教授,只要提出申请,总是会得到满足. 当然,年末的查帐也是不可避免的. 在大明工程学院之中,有一个由大明皇帝秦风亲自书写的一个小册子.这个小册子,现如今不仅是大明工程学院的绝密,也是大明的绝密材料,由现在大明科学院的院长,同时兼任着大明工程学院院长的徐来亲自掌管.那里面罗列了大明想要得到的一些发明创造,皇帝并且在里面给出了一些具体的想法和思路. 之所以这个东西成为绝密,实在是因为有想法并不奇怪,但有了具体的研究思路和实施的办法,那就完全是两回事了.很多事情,差就差在临门一脚之上,明明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却耗费了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都无法捅穿的事情,在科研之上,丝毫也不出奇. 所以秦风的这个册子,在大行家徐来一看之后,立即便将其当成了最为绝秘的东西.只会在最高等级的教授们的联席会议之上才会拿出来,让大家在其中选择一项自己有可能攻克的东西来进行研究,当然,不会忘记叮嘱他们,这些都是大明的绝密,如果泄露出去,将会受到的严厉惩罚. 这间工程学院和大明医学院,被大明人誉为疯子最多的两间大学,因为这里头的人,都有一种不疯魔不成活的劲头儿. 而这,也是让秦风最为欣慰的地方,一个搞科研的家伙,如果没有这种劲头,那还能做成什么事呢? 所以在一位研究电的老家伙在雷雨天放了一只风筝上天从而让自己被雷电劈得浑身焦黑,奄奄一息,让舒畅舒宛两位大神医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地才将他抢救回来之后,秦风亲自去看望并嘉奖了这位被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老疯子. 这是一种无声的鼓励. 徐来虽然很不满但也无可奈何,最终只能找舒畅要了一支医术精神的小分队长期驻扎在工程学院里,他觉得以后这样疯狂的事情,一定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的. 1833:飞空时代 潘多拉的魔盒一旦被打开,恶魔自然就会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而逃逸而出.被皇帝秦风称之为工业革命的大变革时候一旦开始,便如同脱了缰的野马一般,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向前飞奔,即便是秦风,也没有想到,进展速度是如此的之快,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为了制造出更好的能让军方满意的寿命更长的大炮炮筒,第一台镗床应运而生.而镗床的诞生,解决的不仅仅是可以更好地钻出大炮所需要的炮筒,他还制造出了更好的蒸汽机汽缸,解决了蒸汽机自出现以来最为困挠徐来的问题. 再装上了新的汽缸的蒸汽机,很快便又反过来成为了镗床的驱动动力,生产效率随即大幅度的开始提高. 而在镗床出现之后不久,刨床也随之出现,再往后不久,铣床居然也被弄了出来,便是秦风,也为这样寸出不穷的新发明而惊得目瞪口呆.在他的映象之中,从第一台镗床出现,到在武器制造之上应用得更多的铣床出现之间,是相隔了很多年的. 但在大明,这个时间似乎被完全打破了,这些机床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便连二接三的问世. 车床,被称为机器之母,秦风完全能够相信,有了这些机器之母,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大明将会迎来又一次的飞跃. 相对于火炮这样的东西,秦风更看重这些机器之母的诞生,因为有了这些东西,科技之树会在很短的时间便长出更多的枝丫并且长出更繁励的树叶.使得大明这个本来因为秦风强行拔高的大树能够将根系扎得更牢固一些. 在大明科学院直接管辖的力量之城中,秦风观赏了由蒸汽机驱动的镗床飞快地钻挖出一根根质量更高的炮筒,看着一台台铣床切削出各种齿轮以及螺旋槽之类的东西. 现在秦风在这些方面,已经无法再给这些大匠师们提供任何的指导了,术业有专攻,当这些人在这些技术里面日积月累的浸淫之后,他们所了解的东西,已经远远地超过了秦风的所知.并且在这些已经掌握的知识之上,各种奇思妙想纷之沓来.这些奇思妙想,或者超过九成以上的东西根本就没有实现的可能,但只要其只有那么一两个想法能够变成现实,那么就会推动大明的科技再向前一大步. 人脑这个被未知的存在禁锢着的宝库一旦被推开,就会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秦风对于大明科学院是无条件支持的,他给户部尚书耿精明下达的命令就是,大明科学院但有所需,耿精明即便是去当裤子也要满足这些教授们的研究所需.哪怕最后证明这个研究一文不值,也必须这么做. 皇帝的无条件信任,也让这些获得新生的各类大匠们爆发出了前所未见的动力以及创造力.他们被秦风从泥浆之中简拔出来,给予他们尊严,地位,现在又给他了他们前所未用的信任,除了拼命地工作以回报皇帝之外,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适合陆军使用的小型火炮已经被研发了出来,这些只有百来斤重的火炮被装上了轮子,一匹马便可以拉着飞炮. 得益于镗床,铣床这些机器之母的诞生,火枪的研发也被提上了日程,而且是直接跃过了火绳枪之类的前装枪,直接开始了后装弹的研发,秦风现在甚至就可以畅想后装炮甚至更好的火炮出现了. 虽然不知道那还要多久,但这是必然会出现的事情. 无烟火药终于在研究数年之后成功问世,这使得火炮的发射不再像过去那样不但挡住了敌人的视线,也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更重要的是,火药的威力,在一步一步的稳定提升之中.而不再是最初的那种黑火药了. 也许再过个十年二十年,冷兵器的时代将会彻底结束,热武器的时代就将来临了. 蒸汽机的轰鸣声中,秦风抚摸着这些冰冷的车床,心道只要再给自己十年,击败齐国还需要操什么心,自己就呆在皇宫之中高卧饮酒作乐,自己的军队便可以轻而易举地踏平齐国. 在过去的那个时空之中,他映象最为深刻的一次历史事件,就是英军用一架架机枪肆意扫射,清军名将,曾经横扫天下的僧格林沁的骑兵尸横遍野.却始终没有突破英军的防线. 当冷兵器碰上了热武器,失败是必然的. 只可惜,齐国人恐怕不会给自己这么多的时间.当曹辉再一次遭遇失败,当大明的经济,金融攻击的效果已经开始慢慢展现的时候,齐国人也会发现,再不打,他们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别说十年,五年他们也不会给自己. “陛下,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正自想着,徐来急步而来,低声向秦风禀报道. “好,过去看看.”秦风点头道. 山谷之中,几架飞艇正停泊在水泥地面之上. “陛下,根据您的那个小册子,我们历经整整一年,终于弄出来了几个样品.”徐来有些骄傲地道. “难度在哪里?”秦风问道. “飞艇本身的制作难度并不大,难的是填充到里面的,被陛下称之为氢气的东西.这东西实在是不好弄出来.而且有一定的危险,大家实验了很久,最终用石灰水和碱制造出了这玩意儿.”徐来道. 秦风微笑着点了点头,在没有电的情况之下,这种办法,似乎是最为简易的得到氢气的办法了. “这种气体,倒不愧被陛下命名为轻气,充革飞艇之后,飞艇便能飞起来了,陛下是不知道,第一次我们的人乘坐飞艇飞上天空的时候,整个力量之城都沸腾起来了.”说到这里,徐来也兴奋了起来. “那个第一个飞上天空的,该不会是你吧!”秦风有些疑惑地瞅着徐来. 徐来老脸一红,讷讷地道:”陛下是怎么知道的?” “看你的模样就知道了.”秦风没好气地道:”你是我大明科学院的院长,这种试验性质的玩意儿,你最好还是不要冒险,我知道你的武道修为不错,但真要出了事,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死也得半残.” “的确是有些危险.”徐来拍了拍胸膛,道:”陛下是不知道,当飞艇越升越高的时候,他居然澎涨起来了,越涨越大,开始我还没当回事,最后才发现不对,那样子涨下去的话,整个飞艇为爆炸,当时没有办法的我,只好在飞艇之上戳了几个洞放气,这才侥幸没有出事,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次试验,让我们明白了必须在这个玩意儿身上留下一个放气筏.” “幸好是你上去,要是换个人没有这份决断,可能就真要以身殉职了.”秦风也是庆幸地道. “陛下,自古以来,大家都梦想着能像鸟儿一样能飞上天去,想当年,我不家同门因为这个而活生生地摔死了,他给自己造了两支翅膀,从万丈高崖之上跳下去,想像鸟儿那样飞翔于天地之间,最终,他掉在地上,摔死了.” “能不死吗?”秦风摇头道. “不过现在,臣终于实验了当年死难的那位同门的愿望了.”徐来感慨地道:”如果不是碰到陛下,臣怎么能做到这一切呢!” 指着地面上的飞艇,徐来接着道:”成功上天之后,我们便想法解决怎样让他控制自如了,总不能一上天,便不管不顾随风飘荡吧?有匠师提出这飞艇有些像鱼,在上面装上桨便划动,我们便这样做了,用丝绸蒙在船桨之上,做出一些宽大的桨叶,还真有用.只不过速度实在是太慢,用处不大,用来游览风景倒是不错,用作交通或者军事之上,那就不大实用了.” “就是那一个样品了?”秦风指着下面的一架飞艇道. “是.”徐来点点头:”后来大家又觉得再上面装上螺旋桨会不会更好一些?所以便又做了第二架,用脚踩式来带动后面的螺旋桨,的确要更省力,操作起来也更简便,一架飞艇只需要两个人左右便能驱使如意.而且速度也上来了.一个时辰,可以飞行大约五十里路,到了这个程度,臣觉得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了.” “的确不错了.”秦风连连点头. “现在我们还有一个更好的想法,那就是将蒸汽机装上飞艇去,但现在的蒸汤机个头实在太大了,想要载动现在这个个头的蒸汽机,那飞艇就要造得其大无比,而且装不下别的什么东西了,所以我们已经向专门研究蒸汽机的部门提出了要求,要他们研究出更轻更小的蒸汽机.”徐来道. 果然,科学的发展不管是在那个时空之中,他还是遵循着同一个规律,秦风依稀记得,在他原来的那个时空之中,飞艇也正是这样一步一步地发展起来的. “能做到眼下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其实已经可以装备到军中了.”秦风赞扬道. “陛下,蒸汽机部门觉得这个新课题现在完全可以展开研究了,因为镗床的出现,他们已经制造出了更好的气缸,所以小型的蒸汽机,现在并不是完全做不出来.也许再过个一年半载,陛下便可以看到由蒸汽机推动的飞艇在空中凹陷了,到时候与齐军作战,咱们地下火炮轰鸣,天上飞艇从他们的头上飞过,投下一枚枚炸弹,我倒想看看,他们怎么抵挡?” 秦风大笑,”现在便可以做到这些,来来来,让他们飞起来,让我开开眼界.” 1834:第一个任务 “飞起来了?”金景南,小猫等人都是一脸兴奋地看着秦风。 “飞起来了,而且最新款一个时辰能在空中飞行五十里左右。”秦风看着众人,道。 “几乎赶得上奔马了。”金景南抚须大笑,“我大明又添新利器矣。” 小猫摇头反驳道:“比马要强。马要受地理条件的约束,大山,河流都会让马无计可施,但飞艇却可以无视这一切,因为天空是没有障碍的。可以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而且它是直线飞行,可以大大缩短两地之间的距离。”商业部长王月瑶一脸的若有所思,“陛下,其在商业领域之上的前景非常广阔啊。” “飞艇首要的必然是用在军事之上。”小猫看着王月瑶,不容置疑地道。“陛下,已经可以定型生产了吗?” “还没有进行远距离和长时间的极限实验,完全定型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秦风道:“而且,科学院正在研究如何使有蒸汽机来驱动飞艇,所以徐来的建议是暂时不大规模地生产,免得这些飞艇刚刚生产出来就已经落后了。” “徐院长这么说,莫不是用蒸汽机驱动飞艇他们很有把握吗?”金景南瞪大了眼睛,“蒸汽机那么大的块头和重量,也能装置在飞艇之上?” “首辅,你啊,有空的时候应当多看看科学院送到你案头的报告。”工部巧手笑吟吟地道:“自从科学院研究出镗床之后,蒸汽机的小型化便已经进入了实验阶段,不管是个头还是重量,都已经在大幅度的减少了。” “说得极是。”被巧手公开地怼了一下,金景南倒是一点儿也没有生气,“看起来以前老夫对于科学院还是轻视了。” 秦风笑道:“现在首辅对于朝廷给科学院拨的巨额款项应当不会再心心念念了吧,科学这个东西,一分投入,一分产出,没有巨额的投入,是不可能得到回报的。” “岂止是一分产出?陛下,臣也算是看明白了,只要他们有新东西出来,不但能将投入的资金赚回来,还能千百倍的赢取利润,陛下以前对臣所言,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臣现在总算是明白其中的奥妙了,不管是蒸汽火车,火炮,还是现在的飞艇,他们现在和将来对我们大明起到的巨大作用,与投入的研究资金比起来,简直就是月之于萤虫。”金景南连连点头。“以后臣也会大力支持科学院的。” “徐来听到了你这话,嘴巴都得笑歪罗!”秦风感慨地道。“诸位,科学研究就是这样,有时候大笔的资金投入进去,连响声也听不到一个,甚至于竹蓝打水一场空,啥也得不到。但万万不能因噎废食,一千个一万个想法之中,只要有一个能变成现实,以前所有的投入便都能赚取回来。” “陛下高瞻远瞩,臣等佩服。”在座诸人都是躬身应是,在这一点上,他们不得不对秦风佩服的五体投地。 大明财政每年的饼就只有这么大,而大明科学院这样一个在平时看起来并不显山露水的部门,每年吃进去的份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很眼红的,而且根据秦风的命令,这个部门的花费并没有设上限,一旦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划拨。如此的看重科学院,其它部门如何能服气?只不过是因为秦风的强压下,众人才不得不忍气吞声,但这几年来,科学院的研发便如井喷一般,连二接三地好东西问世,普通百姓或许还不清楚这其中的变化,但这些人却都很清楚,大明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改变,延续了上千年的生活方式,将在接下来的岁月之中被无数的新生事物所取代。 “萧老,学校才是我们培养人才的最前沿的阵地,不论是郡学,府学,县学,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教授他们识字,守礼,明理,更要将开阔他们的视野,解放他们的思想放在第一位,除去最基本的教学之外,格物之学更是重中之重。如今大明科学院正组织人手编纂书籍,我让徐来他们将其中最为浅显的一些基本知识另外编纂出来,准备作为中小学生的启蒙教材,一曰物理,一曰化学,你礼部亦要将其作为重点推广。”秦风看着白发苍苍的老头,叮嘱道。 “陛下,科学院中的那些东西,皆是我大明不传之秘,如果这样公开出去作为中小学生的教材,岂不是便等于公示于天下,这样齐国岂不是也能轻易获得了?”萧华有些担心地道:“此事还请陛下三思。” 秦风笑着摇头道:“萧老想多了,这些东西,只是最为浅显的一些玩意儿,他们即便学去又有何妨,在各大学堂中,我们还会有更为高级的这些知识传授,但真正的好东西,当然是不会轻易的泄露出去的。萧老,现在我们的科学技术人才还是太少了啊,科学院中的研究每每都因为人手不足,而不得不将其搁置下来。所以我们啊,要从娃娃们还小的时候就开始培养起来。说句老实话,现在我们大明的顶尖的科技人才绝大部分都是靠着从业几十年的经验再摸索,在研究,你算算看我们大明的人口规模,再想想我们现在科学院有多少人人获得了教授这一称号?算下来,简直是小得可怜。从小培养起,大明上百万学子之中,总会冒出一些出挑的人才的。只要他们冒尖了,我们就能提前注意到从而重点培养起来,为我们大明的科学院培养出源源不断的人才来啊。” “陛下说得是,是我想差了。”萧华点了点头:“既然这些东西齐国人学去了也没有用,那也无妨。臣一定会在中小学堂之中强行推广。不过陛下,我们还是缺少教这些东西的老师啊?” “这还不简单?”户部耿精明接嘴道:“既是最浅显的东西,学起来想来也就容易,萧尚书只消选出一批聪明伶俐的人到京城来,让科学院的人给他们培训给几个月,回去教娃娃们不是绰绰有余吗?就像当年税务司实施新税法的时候,计算方法还不是让下面的人摸不着头脑,这么集训了一段时间之后,问题迎刃而解。我们培训郡里的人,郡里的人回去之后培训府县里的人,一级一级的下去,很快就能到位。” “这倒是一个办法。”萧华眼前一亮。 秦风看着耿精明道:“耿尚书,这一次飞艇的极限实验,我准备把其与你们户部的一件大事结合起来,你需要马上作准备了。” 耿精明一怔:“不知陛下说得是什么大事?” “我需要我们大明所有疆域的最准确的山川地理图。”秦风一字一顿地道。“你明白了我的意思了吗?” 耿精明深吸一口气,他是极其聪慧的人,马上想明白了秦风想干什么。 “陛下,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他连连拍着大腿:“过去的那些疆域地理图纸,谬误太多,有些图纸简直就是南辕北辙,这些年来,军方和我们一直在努力在做这一件事情,但工程量委实太大,咱们大明的疆域扩展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大明本土还好一些,特别是西地,楚地,有些地方图纸在战火之中毁去,都要从头做起。过去实在是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去硬干,现在有了飞艇,从天上看下去,一目了然,得省多少功夫啊?” 听到这里,小猫也是精神一振,“精准的图纸对于军事行动来说太过于重要了,过去我们在这上面吃过不少苦头,明明地图上标明只有五十里,我们也按着这个来做计划,结果最后一百里都不止。还有一些地方,图纸上明明没有高山大河,但等我们到了地头才发现这些东西都横在我们面前,往往让我们措手不及。” “这是一个很大的工程,也不是三五日就能完成的,但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认真地来做这一件事。”秦风点头道:“其实就是大明本土,这些年来变化也很大了,以前的荒漠说不定现在已经变成了城市,以前的天堑绝域现在已经有了通衢大道,大河之上有了桥梁,深山之中有了厂矿,这些,都要重新标注出来。至于像西地,楚地那些地方,图纸基本上要重新制作,工程量就更大了。” “回头臣立即就去组织人手。”耿精明兴奋地道。 “陛下,军方也有绘制图纸方面的高手,愿意加入其中。”小猫接着道。 “好,这件事情,便由你们两个牵头,具体怎么进行再与徐来去磋商,我要的图纸是一整套,小到县乡,大到郡国,我希望每一座大山,每一座河流,每一个城市,每一条道路,都能从图纸之上看得清清楚楚。”秦风道。 “遵旨!”耿精明与小猫同时站了起来躬身应是。 “二位,在下还有一言。”永远坐在角落里的国安部田康突然站了起来:“一国之山河图志,应当是极为慎秘之物,请二位在选择人手的时候,一定要精选,绘制出来的图纸,哪怕是草稿,也不能流传于外。” 屋内众人都是连连点头。 1835:日新月异 “当真能飞起来?”正在奶孩子的闵若兮抬头瞅着坐在一边的丈夫,惊讶地道:”能带着人飞到空中去?” 秦风连连点头:”当然,不止是能带一个人,是能带很多人.” 闵若兮正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男人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某一个部位看着,不由又羞又恼:”你看哪里呢?” “看儿子吃奶!”秦风哧地一笑. 闵若兮羞红了脸,一转身,背对着秦风. 秦风大笑:”都老夫老妻了,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奇了怪了啊,别人怀孩子身材都走样,你这才多长时间啊,居然又恢复了身材,还记得王月瑶当年吗?都胖成啥样了,后来吃了大苦头才瘦回来,还有野狗的老婆徐钰,生了几个孩子后,那里还找得到当年的模样?偏生野狗还说更喜欢她现在珠圆玉润的模样?哈哈哈,珠圆玉润?野狗想得出来那种词,只怕是徐钰自己教他的吧?” “你成天就只关注这些吗?”闵若兮恼火地道:”跟你说飞艇呢?扯到哪里去了?” “好好,说飞艇.”秦风哧哧地笑着,搬了一个凳子坐到了闵若兮的对面. “飞到天上去啊,那感觉一定很好,回头我去力量之城一趟,让他们载着我上天去看看.”闵若兮向望地道:”从小我就很羡慕鸟儿在天空之中自由得飞来飞去呢.” “你想飞,徐来他们一定不敢让你上去.”秦风摇头道:”还是有一定危险的,技术也谈不上有多么成熟,特别是现在用的氢气,危险性还是很大的.” “既然有危险,你还让他们做各种试验?这样是一摔下来,可就没命了!”闵若兮微微皱眉道. “干什么没有危险?”秦风挑了挑眉,”骑马会摔下来,坐船会遇上风浪,走路还会跌跤呢?就算是坐在屋里,屋子也有可能塌啊!马上要进行的各种极限实验,就是要找到飞艇的各项数据的极限在哪里,然后我们就会有各个方面的详尽数据,然后在以后针对飞艇的各种弱点进行改进,把安全系数提到最高.” “也就是说,这种极限实验是真的有可能死人的.”闵若兮道. “是的.”秦风点头道:”你怎么啦?以前你并不太在乎这些的,还曾经教训过我不能有妇人之仁.” 闵若兮沉默了片刻,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了秦风:”有了老三之后,也不知怎么的,心肠就有些软了.” 将孩子抱在怀里,秦风看着咂巴着小嘴已经睡着了的老三,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我的心肠现在倒是越变越硬了.” “还在因为马尼拉的事情而内疚?”闵若兮低声道. “宁则远在芭提雅做的其实可以称得上是种族灭绝政策了,而这,恰恰是我授意的.”秦风道:”现在我们知道,芭提雅只怕死了不下于十万人,更有多达十万的青壮被贩卖到了大明,芭提雅基本称得上被灭族了.” “所以你给老三取名将秦恕,你是后悔了吗?” 秦风摇了摇头:”并不后悔.大明有千万人口,为了他们的安乐,我是什么也做得出来的.” 闵若兮展颜一笑:”这就是了,你是大明的皇帝,这又算得了什么,一将功成还万骨枯呢,你是一国之帝,很快就会成为这片大陆的主宰,那一个开国皇帝的座位不是鲜血垒就的,重要的是你的目的是什么对不对?为了千万人的利益,牺牲一个小小的夷族又何必挂在心上?” 秦风摆了摆手,”我明白,这事儿不谈了,更别当着儿子的面说.你知道吗?现在科学院正在研究将蒸汽机放到飞艇上去,一旦成功,那速度便将成倍的增加,到了那个时候啊,你想回上京去看看那就简单了,兴许也就天把功夫,就能从越京城一路赶到上京城了.” “真有那么快?” “说不定会有哪么快!”秦风肯定地点头道. “这大半年来怀着老三,我对外面的事情,可真是有些陌生了.咱们大明,可真是能用日新月异来形容啊!”闵若兮叹道. “那这一次就跟我出去走一走?”秦风笑道. “去哪里?” “洛一水要回来了.”秦风道. “咱们的开海候要回来了么?”闵若兮抿嘴笑道,”你准备去迎接他?” “当然.”秦风道:”面子一定是要给足的,也不仅仅是他放弃了马尼拉,让我们省了不少事,便是看在当年的交情之上,我去宝泉亲自迎接他也是应当的.洛氏一族,在当年的越人心目之中地位还是很重的.” “现在的大明人,还有几个记得当年的越国?”闵若兮反问道. “也不能就说不记得了.必竟当年的洛氏一族死得太过于惨烈.”秦风道:”即便是现在,街头说书人还将这些事情编成了段子说呢?洛氏一族已经是忠贞的代名词了,洛一水在海外做了什么,越京城的人并不知道,但作为洛氏一族最后一员,想来他回来还是会受到欢迎的.现在咱们大明人都富了嘛,富了之后,便会有些念旧的,会怀念当年的一些人和一些事的.” “这样的事情,你不觉得需要警惕吗?” “这有什么值得可警惕的!”秦风大笑,”怎么样,去不去?王月瑶两口子可都会去哦!” “去,为什么不去.正好去看看咱们大明水师的蒸汽火炮军舰到底是如何威武,居然能在马尼拉海域以六艘战舰全歼了芭提雅上百艘战舰的.”闵若兮笑了起来. “不会让你失望的.”秦风道:”大楚号已经在进行舾装了,你会看到大明最强悍的战舰的,比太平号还要更强悍的全新的战舰.” 三天之后的晚上,秦风夫妇,舒畅夫妇一行人登上了前往宝泉港的蒸汽火车. “晚上走,安全吗?” “晚上走不至于扰民.”秦风解释道:”晚上的车速会慢一些,而且蒸汽火车晚上行驶时的照明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了.” 舒畅接着道:”皇后娘娘放心,车头上啊,装着十好几盏汽灯呢,这些汽灯再经过特别的琉璃装置,能将数十米范围内照得宛如白昼,而且开车的司机是在这条线上跑了数百趟的老师傅,闭着眼睛也能将车安全地开到目的地.” “汽灯又是什么灯?怎么不见在宫装上几盏?”闵若兮疑惑地看着秦风. “其实是装了的,只不过平时用不着而已.”秦风笑道:”就装在宫城之上,这种加装了特殊琉璃装置的汽灯又叫做探照灯,光线极其强烈.” “你说的那个我见过,只是汽灯又有什么不同?” “当然是有不同的,汽灯发出的光芒可比一般的烛火不知要强上多少倍.”秦风道:”这种灯是先灌油打气,燃油再通过盘在发热体边的铜管时被高温高压气化,再由喷嘴喷射到那专门浸过专用液体的纱罩上燃烧到很高温度,就能发出跃眼的白光,宛如一个小太阳一般,再由琉璃投射装置将其投射出去.” “听不懂!”闵若兮摇头道. “娘娘,等会儿发车的时候,您就可以看到了.”王月瑶笑道:”这种灯的确异常明亮,只不过啊,这是最近才弄出来的,还没有普及开来,便连军队之中,都还没有来得及配装,这种灯啊,将来必然又能摧生一个极大的市场,现在我正在争取在普及到军队之中的同时,也能在民间推广呢!陛下,还有那飞艇,我觉得也可以同步在民间推广吗?到时候即便是娘娘想要吃江南的鲜菜瓜果,我们也能迅速地给娘娘运回来,保证到越京城的时候,还鲜翠欲滴呢!” 秦风大笑道:”这没有什么问题啊,不过想要做到你说的这些,只怕要等到蒸汽机能成功地在飞艇之上应用才行吧!” “真的吗?”王月瑶一下子兴奋起来:”军方和国安部都说在民间普及易于泄密,都持反对意见呢.” “与蒸汽机同样的道理,齐国人就算从民间得到飞艇,以他们现在的工业能力,他们也制造不出来.”秦风不屑地道:”所以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陛下既然这样说,我这里有一些关于飞艇的商业计划,正好借这个机会向陛下汇报一下.”王月瑶高兴地道. “罢罢罢!”秦风连连摆手,”今日我们两家人只谈私谊,不论公事.你没看舒疯子的那张脸,已经拉得比马脸还要长了吗?今日咱们两家也算是出游,你们是回自己的车厢去促膝谈心也好,还是与我们夫妇两个饮酒清淡也好,就是不论公事.” 王月瑶回头看向舒畅,舒畅立即变成了一张笑脸,”我觉得还是回自己的车厢更好.” 王月瑶冷哼了一声:”就是不谈公事,我与皇后娘娘也有一些女人家的贴己话要说呢!” 秦风一声长笑,站了起来,一拍舒畅的肩膀:”听见了吧?咱们哥儿两个去你的车厢吧,好好地喝几杯,这都有多长时间,咱们两个没有单独喝过酒了?” “是有日子了!”舒畅想了想. “那还犹豫什么,走吧!”秦风道. 两人踏出车厢的时候,正好传来了火车隆隆的启动之声,闵若兮探首出窗,果然,在车头的正前方,十数道光芒将前路照得一片透亮. 1836:盛迎 抚远号上,洛一水遥望着远处已经渐显轮廓的宝泉港,一时之间,竟是百感交集,两手死死地抓住船舷,视线已是有些模糊了。 十余年前,他从这里乘两船扬帆西去,十余年后,他又回来了。 两者似乎有大不同,却又有着极多的相似之处。每一次,他都是迫不得已。当年,越国瓦解,但秦风统领之下的太平军早已成席卷之势,洛一水心高气傲,不愿为秦风手下,但大势如此,也时无可奈何,只能扬帆西去,意图再创一番事业。 十余年的时间,他的确是成功了,但秦风所建立的大明的阴影,却始终笼罩在他的头上不曾散去,如今他又被迫回到了故土。 当日离去之时,尚有陈慈等近两千悍卒随行,如今归来,却是孤身一人了。随行者,除了家眷便只有数十名护卫和一些仆人丫环了。 当年随他一起去打拼的将士,如今在马尼拉早已落地生根,开枝散叶,不愿再离开那里了。而陈慈,现在已经取代了他,成为了马尼拉的国相。 洛一水并不疑陈慈。明国秦风之所以敢重用陈慈,无他,只是因为陈慈的两个儿子均为大明高官。而陈慈掌权,也能让洛一水放心地离开,至少陈慈会确保他留在马尼拉的长子的利益不受到侵犯。 至于将来如何,洛一水并不知道。把长子留在马尼拉,也只不过是为未来留下一线希望而已。明人成立的那个所谓的西马尼拉公司,说白了就是架在那一片海域上所有岛国的一把利刃,在战舰火炮的威胁之下,马尼拉的独立性还能维持多久,洛一水一点把握也没有。 芭提雅在实力之上比起马尼拉虽然逊色,但也差不了多少,在明军的攻击之下,转瞬之间便土崩瓦解,试想这样的力量如果加诸到马尼拉身上,马尼拉又能撑多久呢? 辛苦经营十几年,一朝醒来,却又发现回到了起点。 开海候!他不禁笑了起来,自己奋斗了十余年,原来仍然不过是在为秦风开拓疆土吗? “候爷,马上就要到了.”身边传来了周扬帆兴奋的声音,一别多年,再一次回到了本土,周扬帆当真是有些情难自抑了. “是啊,要到了!”洛一水喃喃地道,当年离开这里的时候,秦风亲自前来送行,情真意切,难舍难分,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那时的自己,就算形单影只,但不管是在心理之上,还是在实际之中,都仍然可以与他平起平坐,而如今自己归来,只怕便要到越京城的金銮殿上去向他三拜九叩了. 不管心里有多少的不甘,多少的不情愿,但形式终究是比人强,他有些黯然地垂下头. “爹爹,这就是大明了吗?”身体的一侧,传来了清脆的童音.偏转头,看到自己最为钟爱的女儿正牵着自己的衣角,有些怯生生地问着. 俯身,将女儿抱了起来,洛一水点头道:”是啊,这就是爹爹常给你们讲起的大明,这里,也是爹爹的故土.” “那爹爹,这里就是您过去的家了吗?” “那还不能算是.”洛一水笑道:”大明很大,比马尼拉大得太多了,从这里,往爹爹以前的家,上了岸,起码还要走上好长时间呢!” “候爷,其实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了,在马尼拉的时候,与宁侍郎闲谈时,宁侍郎说起来,咱们大明的火车也已经用上蒸汽机了,从宝泉到越京城,一天一夜便可抵达了.”周扬帆微笑着道. 一天一夜吗?洛一水心里突然有些慌张起来,所谓近乡情怯,或者便是这个道理吧. 离宝泉港愈发的近了.抚无号战舰之上,十数名士兵架起长长的号角,用力地吹响了起来,与此同时,战舰之上十数面大鼓也用力地擂响. 抚远般的身后,另外两艘马尼拉的战舰尾随着向宝泉港缓缓驶来,这两艘船上装载的是洛一水的一些随员以及家当. 抚远号上的鼓号之声刚刚响起的时候,宝泉港码头之上,立马便有了回应之声.相比起抚远号,那边的阵势可就大多了.虽然在战舰之上看起来还是有些模糊,但听那声响,怕不有上百号角和更多的鼓声在擂响,周扬帆有些诧异,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看向远处的港口. 只是一眼,周扬帆便失声惊呼道:”天子仪仗,陛下在宝泉港.候爷,陛下亲自来迎你了.” 天子仪仗驾临宝泉港,自然不可能是来迎接周扬帆这样一个小小的将领的,哪怕他功勋着著,这点自知之明周扬帆还是有的. “你是说,秦风,不不,皇帝陛下现在就在宝泉港?”洛一水也有些不敢置信. “当然.”周扬帆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了洛一水,”这是天子仪仗,除非天子亲临,谁敢乱用?” 洛一水举起了望远镜,看向宝泉港. 抚远号离宝泉港愈来愈近,望远镜里的景象也愈来愈清晰了,随着望远镜的缓缓移动,洛一水当真看到了天子仪仗,缓缓下移,他突然看到,那巨大的伞盖之下,也有一个人正拿着望远镜在看着他们这里. 对方突然放下了望远镜,一张熟悉的脸孔清晰地出现在洛一水的眼前,虽然十多年过去了,但那张脸却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由青涩变得更加成熟了而已.不是秦风又还能是谁呢? 望远镜里,秦风站了起来,向着海上用力地挥舞着手臂,满脸笑容. 很显然,对方也看到自己了. 洛一水苦笑着垂下了手臂,对方风华正茂,自己现在却已经是垂垂老矣了.他抬手轻轻地摸着鬓边的白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刻,心中的那些愤懑,那些仇恨,那些不甘,在看到秦风的那一刻,突然就灰飞烟灭了.自己已经老了,能落叶归根,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了.马尼拉之事,成也好,不成也好,便随缘吧! 宝泉港最大的泊位,此刻已经被清空,而在周围,一艘艘战舰已经将周围完全的包围了起来,将其余的商船和其它船只都隔绝在外,一艘小船驶到了抚远号的前方,拐了一个弯,在前方引导着抚远号缓缓地驶进了港口泊位. 洛一水站在甲板之上,看着秦风从歇息的地方站了起来,急步而行,让他诧异的是,在他的一侧,皇后闵若兮也居然在侧. 皇帝皇后,竟然一齐来迎他了,这份面子,的确给的比天还大. 不等船停稳,洛一水已是从甲板之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码头之上,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哪怕自己的基业差不多就要被大明吞并了,但这是国争,而非私仇,输了就输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而现在秦风夫妇齐齐来迎自己回归,不论其它,单是这份尊重,已经让洛一水无话可说了. 他当然要做出应有的回应. “臣,开海候洛一水,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拜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洛一水双手抱拳,五体投地跪伏于地. “洛兄,快快请起,你我兄弟,为何如此多礼也?”秦风大笑着上前,一把抓住了洛一水的双臂,将他扶了起来.一边的闵若兮也是笑颜如花,洛一水的这一声开海候的自称,已是将自己置于了臣子的地位,这等于是公开向秦风表示臣服了,早先的那些小小的担心,此刻倒也是冰消瓦解. 两人四目相对,半晌,秦风叹道:”洛兄,你鬓边都有华发了,你应当还不到五十吧!” “四十有八了.”洛一水叹道:”臣已老了,而陛下却风华正茂.” “洛兄这是说哪里话来?”秦风笑道:”那马尼拉终归是蛮夷之地,水土不养人,不似我大明风土宜人啊,洛兄归来,用不了多久,保管青春焕发,萧礼部如今七十大几的人了,还健步如飞,一顿不吃肉就不舒坦呢!洛兄四十有八,正是大好时光.” 洛一水微笑着正想回话,一侧却传来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顿时让他如遭雷击. “小水!” 他霍然转头,一边,一个女子正微笑着看着他. 这个世上,也唯有这个女子称呼他为小水了. 侧身两步,看着这个多少年来都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洛一水的双眼顿时有些模糊了. 他伸出双手,低声叫道:”姐姐!” 一声姐姐叫出,王月瑶笑颜如花,秦风夫妇感慨不已,却让四周环绕的人都目瞪口呆.要知道此刻的洛一水华发早生,而王月瑶因为有一位大神医丈夫,保养得益,世面之上供不应求的那些保养用品,基本上都是舒畅为了讨好王月瑶而研究出来的,是以王月瑶虽然早已年过三十,但看起来却仍然如同双十年华,两人宛如两代人一般,而洛一水居然却叫王月瑶为姐姐. 看着洛一水伸出来的双手,王月瑶正想上去握住,身边却抢出来一人,一把抓住了洛一水伸出来的大手,”洛兄,我们又见面了,还记得舒畅吗?” 看着舒畅用力地摇着洛一水的手,王月瑶哭笑不得,闵若兮忍俊不禁. 1837:不若让我捶上一拳吧 码头之上迎接的规格极高,但等一群人安顿下来之后,晚上的宴席,圈子却是极小了,竟然只有秦风夫妇,舒畅夫妇与洛一水而已。 但这样的安排,不但没有让洛一水心生芥蒂,反而更加满意。 这样的接风宴,倒更似是久年未见的亲朋好友的一次相聚了,如果是高朋满座,贵人如云,洛一水反而会更生分起来。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说实话,即便是到了现在,洛一水心里的那个弯,仍然是没有完全拐过来的,秦风如此安排,倒恰好给了他适应的时间。 而洛一水带回来的家人,则由瑛姑与随行而来的齐王秦武与长公主齐文照料,齐王秦风,经过了去年的一年多的历练,待人接物处事,早已褪去了青涩,俨然已是一个大人了。在外间的大厅里,只是三言两语,便将洛一水家人的疏离感给消褪得无影无踪,欢声笑语,倒显得极是融洽。 而在内里的小厅里,五人围着一张圆桌而座,桌上倒都是一些大明本土的家常菜肴。 “难忘家乡食,最甜故乡水。洛兄,欢迎归来。”秦风举起酒杯,相邀洛一水共饮。 洛一水举起酒杯,有些感慨地道:“十多年了,多少次梦里重回故乡啊,不过今日归来,却与梦中景象大相径庭,我几乎已经认不得了。陛下洪图伟略,不愧一代圣皇,洛某佩服。” 两人酒杯轻轻一碰,透明的琉璃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两人都是一饮而尽。 “今日私宴,只论情谊,我不称你开海候,你不呼我陛下,如何?”秦风笑着放下酒杯,一边的王月瑶立即站起来,替二人重新斟满。 手指摩挲着酒杯,洛一水看着秦风,苦笑道:“只论私谊?也好,有些话,我也正是不吐不快。” “洛兄尽管直言,今儿个这里只有家人,什么话都可以说。”秦风正色道。 “什么话都可以说?”洛一水低头看着杯中清亮的酒水,喃喃地道,再抬起头来之时,眼中已是充满痛苦之色。“秦兄,十几年前,洛氏一门皆遇难,洛一水奋而起兵,最终却是为时势所迫,不得不扬帆海外,而秦兄你,却是就此一跃而入龙门,十几年来,蒸蒸日上,如今大明,威震海外。如果说那一次的离开,是我心甘心情,但这一次,我却是被你逼的。” 秦风微微点头,闵若兮转动着酒杯,舒畅饶有兴趣地看着洛一水,王月瑶则是略略有些紧张。 “十几年来,我含辛茹苦,好不容易在哪里站稳脚跟,打下了基础,但转眼之间,却不得不在你的坚船利炮之下放弃这一切,开海候,哈,开海候,洛一水这一辈子,当真就只能为你作嫁衣裳吗?” 说到这里,洛一水已是泪流满面,不仅是想起了自己这些年来的辛苦和委屈,更是想起了死去了多年的师弟莫洛。 可以说,秦风正是踩着莫洛而趁势崛起的,从莫洛起兵于长阳郡之时,秦风便开始了他的王霸之旅。直到最后,莫洛更是舍弃了自己的生命而成全了对方。而十余年后,自己多年的成就,现在又都便宜了秦风的大明。 看到一个九尺大汉泪流满面,即便是秦风和舒畅,也不由得心中测然,王月瑶默不作声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丝帕,递给了洛一水。一边的舒畅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秦风沉默良久,才缓缓地开了口:“洛兄,我不想说什么虚情假意的话,当年莫洛之事不论,我对他的行事方法是不同意的,只知破坏而不知建设,这只是流匪,所以两者对上,我自然是要想尽办法将他歼灭。至于如今,放在私人的立场之上,我对你是很佩服的,也并不想夺去你的成果,但放在国家的立场之上,我却非这么做不可。大明不能容忍在那片海域出现一个能与大明分庭抗礼的国度。这对大明的国家利益有着极大的影响。这是其一。” “有其一自然就有其二了!”洛一水道。 “自然。”秦风道:“洛兄也应当知道了,在西方,一个强大的统一的国度已经出现了,而齐国大将秦厉,已经抵达了那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一支强大的军队,便会自西方而来,我不认为你们哪里有抵挡得住他们的能力,即便是我大明,也必须早做打算,早早准备。” “你是说丹西的猛虎王朝?”洛一水道。 “不错。”秦风道:“丹西东来之际,必然也是我们与齐国爆发大规模战争的时候,大明又将两面作战。所以,我们不能容忍在马尼拉有我们不能掌控的因素存在。” “如果丹西东来,我自然也会协助你们抵挡。”洛一水反驳道。 “可能吧!”秦风不置可否,“但也有可能,洛兄你会与丹西联合乘机坑我们一把。大明在马尼拉有太多的利益,对那里的侵蚀更深,洛兄难道就没有想过借此机会摆脱大明的控制吗?丹西东来,根基不稳,需要一个稳定的供给点或者说中转站,马尼拉正处在绝佳的位置之上,洛兄,正如我所说,于私人情感而言,或者你也不想这么做,但站在国家的利益之上,到时候又由得你吗?” “我怎么会做如此事情?”洛一水怒道。 “为可不能做?”秦风嘴角微微上翘,“洛兄,在你和马尼拉的那些人看来,猛虎王朝太远,无立根之基,齐国水师太弱,对你们都无法形成有力的威胁,而唯独我们大明,不但在那片海域有着绝大的影响力,而且有着极强的水师力量,如果我们失败了,那么,你们将真正掌握那片咽喉之地。这样的事情,岂是你洛兄一人可以凭感情所能左右的吗?在我看来,即便是洛兄,权衡再三,也会这么做的吧?这是国谋,岂会因为私谊而有所动摇?” 洛一水长叹一声,半晌才道:“罢了罢了,你说得也不错,真有那么一天,我说不定的确会那么做的。只是,那丹西真会来吗?如果他有你说的那么强大,你们在两面作战的情况之下,又能抵挡得住吗?” 秦风微笑着道:“我们的水师之威,想必洛兄也是见识过了。现在我们大明已经真正掌握了那片海域,有了稳固的后勤补给地和中转站,丹西不来便罢,真要来了,我便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一到两支舰队便足以将他们牢牢地挡在马尼拉之外。齐人以为凭借外力就可以让我大明手忙脚乱,未免也太过于想当然了。” 洛一水想起明军水师的战舰之速,火炮之威,不觉默然无语。区区六艘便能横扫马尼拉,两支舰队,便是数十艘主力战舰外加其它各尖辅助舰只,远道而来的西方舰队,对于大明的情况懵然不知,两相遭遇,又怎么可能幸名于难? “如果没有西方猛虎王朝的威胁,你还会对马尼拉下手吗?” “会!”秦风没有犹豫,而是立即回答道:“大明不习惯让人掐着自己的咽喉,洛兄,你道听途说之中的大明,与实际上的大明是有很大差距的,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着一场伟大的革命,在这场被我们称之为工业革命的进程之中,社会的生产力将得到极大的释放,将会生产出无数的货物,而为了将这些货物卖出去,为了让我们大明的子民更加富裕,就算那个丹西不来,我在灭掉齐国之后,也会向西方进军,用坚船利炮去将我们的货物源源不断地倾泄到他们的市场之上,所以说,马尼拉这样重要的节点,我们怎么可能容忍那里出现一个强大的统一的国家呢?他们永远保持现在的模样,才是我们最希望看到的。” “你不准备将那里直接纳入大明的疆域之中吗?”洛一水有些惊讶。 秦风笑道:“世界很大,我们不可能将所有的地方都变成大明的疆域,我们只需要在所有的地方都保持强大的影响力就足够了。我想要做到的是,大明的任何一个人行走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这个地方的人都对他有着无比的敬畏,因为他的背后,站着一个强大无比的大明。” 听着秦风看似平淡的话语,洛一水却是怔忡了半晌。 “这才是你的胸怀吗?比起你,我的确是差得太远了,输得不冤枉啊!” “洛兄,于国我无亏于心,于私谊我的确是对你不起。”秦风端起了酒杯:“但我却并不想失去你这样一个朋友,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尽释前嫌呢?” 洛一水看着秦风,半晌才道:“不若,你让我打一拳吧。”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讶然,便是秦风,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半晌才失声笑道:“好,如果这样能让洛兄你出出心中恶气,别说一拳,十拳也没有问题啊!” 秦风站起身来,挺起了胸膛,洛一水紧紧地握着拳头,在众人有些紧张的目光之中捶向了秦风的胸膛,看似有力,落下之时却轻如鸿毛。 “两清了!”洛一水道。 1838:互怼 随着这一拳的落下,屋子里先是一阵寂静,然后便是一阵阵的大笑之声,特别是王月瑶,笑声之中更是带着一股子解脱的意味。如果说在场的人谁更关心洛一水的话,那就非她莫属了,必竟当年洛一水是她救回来的,并且跟着她极长时间,那个痴痴呆呆地一心跟在她屁股后头讨要糖果的男人。 洛一水的心结不能解开的话,她无疑是其中最为难的一个。 “欢欢喜喜,大团圆结局,我喜欢!”舒畅举着杯子站了起来:“大家一起满饮一杯,如何?” “满饮此杯!”众人齐声应声。 欢声笑语之中,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一个小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好奇地东张西望,却是洛一水的那个最小的女儿,此刻,她一双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骨溜溜地从屋内所有人脸上扫过。 或者是她很少看到自己的爹爹如此欢喜吧,小小的脸上也荡漾着笑容,两个酒窝分外显眼。 “过来!”王月瑶冲她招招手。 小姑娘倒也不怕生,将门缝推开得稍大一些一闪身便钻了进来,蹦蹦跳跳地跑向王月瑶,两只麻花辫子随着她奔跑的身影左右甩动。 “你是我姑姑吗?”小姑娘攀住王月瑶的膝盖,仰起脸,瞪大眼睛看着王月瑶,一脸好奇的神色,居然说着一口纯正的越京话。 “对呀!”轻轻地抚摸着小女孩乌黑的头发,王月瑶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洛沁!”小姑娘踮着脚,伸出一只肉嘟嘟的小手,努力地想要去摸王月瑶的脸庞:“你是我的姑姑,是爹爹的姐姐,为什么你比我娘还要年轻漂亮呢?” 听着小姑娘的话,屋里的人都是开怀大笑起来,王月瑶红着脸,将洛沁抱起来放在膝上,却不知怎么回答这天真无邪的问话了。 “哎呀呀,小洛沁真是可爱啊!”一边的舒畅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用一根手指戳着小姑娘脸郏上的小酒窝,“你想不想像姑姑一样漂亮啊?” “你是谁啊?”洛沁竭力躲避着舒畅伸过来的手指头,嘟着嘴问道。 “我姓舒,是你姑姑的丈夫,你知道丈夫是什么意思吗?”舒畅得意地看着王月瑶道。 “哦,我知道了。你是癞蛤蟆。”洛沁一脸的恍然大悟状。 “啊?”屋里所有人都顿时石化。 “小洛沁说脏话,可就要不漂亮了。”舒畅虎着一张脸吓唬洛沁。 “我爹爹说的,一个姓舒的癞哈蟆娶了姑姑。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呢。”洛沁仰起脸,有些无辜地道:“我见过牛粪,好臭的,可你不臭啊。” 满屋子里哄堂大笑,舒畅怒目瞪视着洛一水,“好好的小丫头,被你教成什么样了?” 洛一水冷哼一声,仰首看天,鼻孔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看着洛一水对自己不屑一顾的模样,舒畅怒从中来,眼珠子骨溜溜地转着,从洛一水的脸上转到洛沁脸上,半晌,突然又眉开眼笑起来,看着洛一水亲切地道:“洛兄,洛兄,我看洛泌,是越看越喜欢啊,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好不好?” 洛一水看着贼眉兮兮的舒畅,突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不怕人怒骂追打,就怕人家被你羞辱了还陪着笑脸贴上来,典型的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啊。 “何事?” “我与月瑶,育有一子,相貌堂堂,聪颖绝顶,在越京城,可是有神童之名的,如今还不满十岁。”舒畅摇头晃脑地道:“我想为我子求娶洛沁,不知洛兄心下如何?” 舒畅剑走偏锋,这一下子,不但是洛一水,连秦风与闵若兮也都惊到了,这位舒疯子,果然不走寻常路啊。 倒是王月瑶,听了舒畅这话,竟是喜上眉梢,将洛沁抱得更紧了一些,柔柔地看着洛一水,眼中露出的恳切意味,明眼人一看便知。 洛一水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将求助的目光看向秦风,要是单是舒畅一人,他必然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但问题是,舒畅的妻子是王月瑶啊,舒畅的儿子也是王月瑶的亲子啊。 “甭看皇帝陛下了,他的大儿子早就有了婚约,来年十八岁的时候就要大婚了,小儿子还是一个奶娃娃呢!”舒畅得意地笑着:“除去皇帝一家,在越京城,绝对是找不出比我家更好的了,怎么样洛兄?” “小水,如你能应下来,小洛沁我一定当女儿一样养着。”王月瑶轻声道。 “洛兄,亲上加亲,一桩大好事呢!”秦风呵呵笑着,“也就是我家秦恕还太小了,要不然一定要去舒畅争上一争。” 洛一水思忖再三,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桩很不错的联姻,从大的方面上来讲,舒畅是秦风过命的兄弟,王月瑶是秦风嫡系心腹,与他家联姻,对于洛氏回归大明,甚至对于自己仍在马尼拉的长子以后都是很有帮助的,二来,自己最钟爱的小女儿许给王月瑶的儿子,将来得到宠爱那是一定的,富贵一生是必然的事情。 于公于私,他竟然是没有拒绝的余地。 只是,看着舒畅那张得意的脸,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霍地站了起来,他大喝道:“拿大碗来。” 众人不解其意,秦风挥了挥手,乐公公立即颠颠地奉上了几只大碗。 洛一水手一伸,乐公公马上会意地提过来一个酒坛子。 一手拍开泥封,洛一水将酒在两个大海碗倒得满满当当,伸手一推,将其中一个送到舒畅面前,“这桩婚事,我答应了,不过亲家,你须得与我满饮三大碗。” “什么?”舒畅眼珠子都快凸噜出来了,这可不是普通的酒,而是精酿的高度酒,这一碗,少说一斤也是有的,三碗,便是三斤,他如何喝得下去? “怎么啦亲家,看来你求娶我家女儿的心不诚啊?”洛一水冷笑着端起一个碗,咕嘟骨嘟地一饮而尽。 看着洛一水豪饮的模样,舒畅喉头一上一下耸动,一脸苦瓜相,回头看王月瑶,自己的老婆正在逗弄着小洛泌,再看秦风夫妇,这两口子满脸笑容,一副看戏不怕台高的模样,根本就是指望不上。 心一横,端起碗来,大吼道:“好,舍命陪君子。”以袖掩酒碗,就要将酒望嘴里送,洛一水却是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腕,一扳一拉,将舒畅另一只手瓣开,掌心里摊着一粒黑色的药丸。 洛一水冷笑道:“又想作弊啊,这是解酒药吧,你舒神医的手段,我可是早有防备了。”伸指一弹,那粒药丸嗖地一声,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在洛一水恶狠狠的目光之中,舒畅哎声叹气地将酒碗送到了嘴边,喝药一般的往下吞去。一碗下肚,一张脸已是变得通红了。 还没等放下手中的酒碗,第二碗酒又是送到了手里。 “我跟你拼了!”酒劲上涌,舒畅大吼一声,双手捧碗,与洛一水重重一碰,然后送到嘴边,便狂饮起来。 “好,这才是我辈男儿。”洛一水大赞一声,跟着一饮而尽,提起酒坛子,正在倒第三碗的时候,却发现舒畅原地转了几个圈圈,如同一瘫乱泥一般,已是软了下去。 看着倒在地上的舒畅,洛一水放声大笑,一仰脖子,第三碗酒又是下肚。 “舒疯子,这一回,你可输给我了。” 说到喝酒,便是再来一个舒畅,也绝然不可能是洛一水的对手。 乐公公上前,将舒畅扶到一边,先前被洛一水弹飞的解酒药此时却正平平地躺在他的手里,将药丸塞进舒畅的嘴里后,便任由他躺在了一边休息。 秦风笑看着洛一水,道:“恭喜洛兄,小洛沁却是找了一个好人家。” 洛一水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小女儿嫁给王月瑶的儿子,他都是放心的。就是舒畅让人看着生厌,大不了以后自己少登门便好了,这家伙登门,自己能不见,就不见。 “洛兄,这一次回来,是准备做事呢,还是先到处转一转,看一看?”秦风问道:“如果想做事,朝中大小职务,任你挑选,我可是知道你,允文允武的。” 洛一水摇摇头:“我僻居海外十数年,对于大明朝实在是陌生得紧了,再者辛苦了十余年,我也想好好地休息一下,带着家人,四处走一走,看看大明的大好河山,了解了解这十余年来大明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秦风点了点头:“也好!现在的大明与过去,的确变化很大。等洛兄休息好了,我还是要请洛兄出来做事的,你这样的人,如果投闲不用,那可是大明的损失。洛氏在京城的老宅子,我已经命人收拾好了,回到越京城之后,洛兄与家人便可入住,一切安顿好之后,洛兄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多谢!”洛一水拱拱手,道。 一顿接风宴,乘兴而来,尽兴而归,除了一个喝得人事不省的舒畅,其它人都满意得很。 1839:参观 站在船坞上,洛一水抬头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眼中露出了骇然之色.耸立在他面前的,是大明正在进行舾装的最新的五层战舰,大楚号. “与太平号不一样,不但更大了,连外形都有了很大的变化.”洛一水转头看着秦风. “当然.”秦风点头道:”太平号和大秦号都是风帆以及人力作为最基本的动力,而大楚号将是第一艘真正意义上的蒸汽战舰,他的所有设计都是为了将蒸汽动力和火炮威力发挥到最大化,所以在外形之上与另外两艘五层战舰也有很大的区别.” 洛一水变色道:”陛下的意思是说,大楚号投入实战之后,战斗力比太平号还要更厉害吗?” “当然.”秦风笑道:”太平号是在旧舰的基础之上改建而来的,还是有很多的缺点的,而大楚号,则在最大程度之上避免了这些问题,其实不仅仅是大楚号了,现在大明正在开建的最新式的战舰,都是经过了重新设计的.洛兄,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看到一支全新的舰队的.他们才是我们大明以后海上霸权的基石.太平号也好,大秦号也好,他们都只能作为开拓者而存在于历史中了.” 洛一水走到船坞边,伸手抚摸着大楚号冰冷的舰体,”居然是铁的?” “怎么可能?”秦风大笑:”我倒是梦想用钢铁打造一艘战舰出来,但现在,根本没有可能,太多的问题,现在根本就没有法子解决,这个梦想啊,就只能留待后人罗.” “陛下还真认为用钢铁造出来的船能浮在水面之上?”洛一水奇怪地看着秦风. “那是自然的,我确信.”秦风微笑着,想起后世的那些航空母舰,那才是真正庞大如山一般的身躯吧,大楚号与之相比,不过是个小玩具罢了. “我却是不怎么信?”洛一水伸手敲着大楚号的船帮,摇头道. “等会儿我带你去看一个稀奇物事儿,想必你就会相信了.”秦风微微一笑. “大楚号已经如是强大了,怎么还在船体上面包上铁板呢?这不是加重船体的重量吗?”洛一水有些奇怪,”这一次太平号全歼芭提雅舰队,正是他们的速度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太平号因为是旧舰改装,所以整个战舰只装了三台蒸汽机.而大楚号是新设计的,他的动力由四台蒸汽机构成,更重要的是,现在的蒸汽机,因为解决了缸体的原因,性能是大大增加了的,所以在外面包裹上铁板并没有什么影响.”秦风道:”因为现在我们只能采用木料来打造战舰,所以防火仍然是一个最重要的课题,一旦让敌舰突破了大楚号包面的保护圈,最大限度地接近了大楚号这样的庞然大物的话,火攻,无疑是最有威胁的.所以我们在下方包裹上了铁板,最大限度地进行保护吧.” 洛一水仔细观察了一下,突然发现这些铁板都是可拆卸的,不由奇怪道:”这又是因为什么?” “铁板是会生锈,会被腐蚀的,而现在我们在这个上面还没有多少进展,解决问题的手段还没有,而在大海之上,这种伤害会成倍地增加,所以这些铁板,在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就需要更换了.”秦风解释道. “原来如此!”洛一水恍然大悟,却又有些怅然若失,”离开这片土地太久了,现在他们当真变得我不敢认了,陛下,我当真是落伍了.这些东西,我完全不懂.” “这些年来,我们大明的确是日新月异,不但是大明科学院弄出了不少的新东西,便是民间,创新,发明也成为了最热门的东西,因为他们一旦弄出了好东西,马上就可以得到一切,金钱,权力,富贵,在这个上面,我们大明是毫不吝啬的.现在的大明信奉一句话,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 “这句话,只怕是陛下您说的吧?”洛一水笑道. “说的确是我说的,但现在大明上上下下,都将其奉为圭臬,因为现在大家都发现,我说得是正确的.”秦风大笑.他用力地捶了捶大楚号的舰体,”就像蒸汽机,他不仅仅是让我们的战舰战斗力得到了质的提升,而且他们还在民用之上大展身手,过去很多的看起来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现在在机器的帮助之下,却显得轻而易举.” “陛下说得是!”洛一水点了点头. “走吧,我带你去看一看先前说的稀奇物件,看了之后,你对于未来用钢铁来制造战舰,就不会有什么怀疑了.”秦风道. “正想开开眼界.” 一行人离开了这个船坞,转到了另一个小型的船坞之上,那里,停着几艘灰扑扑的船只,小的比渔船大不了多少,最大的,却有三层战舰大小,不过只有一层而已. “洛兄,你来瞧瞧,这是什么材质制作而成的?”站在这些船前,秦风笑咪咪地问道. 洛一水走到这些船跟前,伸出手指头敲了敲,眼中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仔细地再检查了一番,他骇然道:”水泥?” 现在的水泥在这片大陆之上再也不是禁运物资了,大明制造的水泥,同样向大齐大规模地倾销,与齐国的水泥作坊相比,大明的水泥作坊规模更大,技术也更先进,成本也低了许多,当大明放开禁售,向齐国开发之后,齐国自己的水泥作坊立马便被打压得几乎无法生存.除了几个国有的在朝廷的支持之下苦苦支撑之外,民间的水泥作坊,基本上都垮台了. 因为大明生产的水泥,不但价格低,质量还要更好.即便是齐国,军方所需要的水泥,也都是采购自明国. 大明对此曾有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议论与反对.其实不管是大明人还是大齐人,对于两国之间的战争的爆发,都是心中有数的,像水泥这样的物资,可以让城墙更坚固,让道路更畅通,消售质量更好的水泥给齐国,在一部分大明人看来,无异于是资敌.那一段时间,大明的水泥作坊主们日子难过的很,经常受到围攻.认为他们为了赚钱,在出卖国家利益. 但朝廷在这个方面给予了他们大力的支持,这种反对声最后才渐渐消失. “正是水泥!”秦风笑着拍着这些船只,”不但有水泥,还有钢铁,只不过钢铁被包裹在水泥之中罢了,只需要给他们装上蒸汤机,这些船只便能自由航行了.”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造木头战舰呢?”洛一水道. 秦风摊了摊手:”这玩意儿结实是结实了,但缺点太多,不堪大用,他们啊,只能在一些比较固定的场合之中,才能发挥作用.当然,平时用他来运运货也不是不可以的.” “水泥造的船只居然也能浮在水面之上?”洛一水有些不敢置信,跳上一艘船只,前前后后走了好几圈. “洛兄,现在你相信,用钢铁也能造出战舰了吧?”秦风笑道:”既然水泥船能够浮在水面之上,那么钢铁船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余聪,你说是不是?” “陛下所言极是,其实当时臣在督造这种水泥船只的时候,心里头也是打鼓的,直到他们稳稳地浮在了水面之上,臣才确信这是真的,这也让臣打造一艘真正的钢铁战舰充满了希望,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急不得哦!”秦风摆摆手,”还是等咱们科学院里的那些教授大师们,弄出防腐蚀,防锈蚀的东西来延长了钢铁在水中的寿命之后再说吧.” “陛下说得是,是臣心急了,其实就算是现在,在大海之上,也没有谁是我们大明的对手.”余聪傲然道. “那可不见得.”秦风抬头看向西方,”西方的猛虎王朝,拥有的都是铁甲战舰,虽然没有火炮之威,但他们的战斗力也是不容小觑的,而且据悉,他们的战舰未免太多了一些,所以啊,这些水泥船,到时候是能发挥大作用的.” “陛下拥有如此强悍的战舰,还担心不能击败西方的敌人吗?” “未虑胜,先虑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现在啊,对于那个遥远的敌人,了解得还是太少了.而我们能投入到马尼拉海战的战舰毕竟是有数的,到时候,免不得还有一些陆上作战.洛兄,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将那片海域的所有国家捏合成一个整体了吧?因为我们要在那片海域的所有岛国之上,打造一道防御链,海上有我们的战舰,陆上亦有强悍的兵力,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地能将这些敌人封锁在外并将他们歼灭.因为齐国的存在,我们能投入的力量其实是有限的,西方敌人抵达之日,就是我们与齐国决战的开始.” “我不认为齐国是大明的对手.”洛一水道. “我知道洛兄是在说我们大明的这些新式武器,但决定战争胜利的,武器永远都不是排在第一位的,人才是.更何况这是一场国战,哪怕我们在武器之上占据着绝对的上风,洛兄就认为我们会势如破竹,一帆丰顺吗?当年莫洛起事之时,他的部下手中所持的不过是一些棍棒农具,却将全副武装的越人打得落花流水,前车之鉴,焉能不防啊?” “那时的越国**不堪,又如何能与现在的大明相比.”洛一水道. “可我们现在的敌人,也远非莫洛可比啊!” 1840:要打就要打痛 (祝所有朋友们国庆节快乐!) 坐在隆隆飞驰的火车之上,洛一水的脑海里仍然浮现着这几天在长阳郡参观的一幕幕画面。当年导致越国轰然倒塌的农民起义发源地长阳郡,现在已经是大明王朝经济,军事腾飞的一个龙头。 不说宝泉港繁盛的海贸以及宝泉船厂强悍的战舰制造能力,长阳郡如今还是大明最大的药材种植基地,成品药加工基地,最大的水果种植区,果脯出口区,果酒的酿造区。这里的繁华已经超越了洛一水最乐观的想象。 昔日那个穷得叮当响的有名的穷困郡治,如今已经是富得流油。 长阳郡如此,更遑论原本就富饶的沙阳正阳等地了,洛一水现在已经不敢想象这些地方该是怎样的一副光景了。 过去从长阳郡抵达政治中心越京城,没有小一个月的时间,根本就走不到,而现在,听说只需要一天多一点时间就可以抵达了。 这火车真是一个好东西啊!洛一水在心里感慨着。如此快捷的交通,带来的便是大明整个疆域的紧密联系,两地之间的距离,似乎缩短了一样。 这样的结果,便是导至了大明中央对于地方上的控制力大大加强,天高皇帝远这一句话,对于大明来说,是压根儿不存在。 地方有事,中央的对策,命令,在转瞬之间便可以直达地方。 不仅仅是在政事之上,在军事之上的效果更加突出。洛一水本身就是带兵的老将,对于这一点感受尤其明显。 像长阳郡这样的远离中枢区域的郡治,放在过去,那是要驻扎重兵的。但现在,除了在宝泉港,洛一水看到了一支正规军在保护着港口和造船厂之外,其它地方,压根儿看不见正规军的身影,更多的是那些武装巡捕和地方捕快在维持着地方上的秩序。 大明现在的正规野战部队,除了布署在与齐国交界的边境地区之外,其它的,基本上都驻扎在中枢越京城周围用来拱卫京师安全。 以大明现在的交通状况,用极少量的兵力,便可以维持住全国的稳定,因为这些驻扎在中枢附近的军队,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抵达任何一个有可能出现状况的地方。 这是一个良性的循环。更多的军费花用在一支人数更少的军队之上,带来的就是先进的装备,强悍的战斗力以及对军队更强的归属感和凝聚力。 而在参观的过程之中,更让洛一水触动的,就是遍布各地的大小学堂。读书识字,在过去的越国,那是一个奢侈的事情,供一个人读书,求学,其高昂的花费,不是一个穷家小户能承担的,他们从很早的时候,就需要开始为生存而奔波了。 在参观的那些村子里,洛一水不但听到了那些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的小学堂,还在村子里看到了朝廷的各项政令,其中最新的一张,居然是十天之前政事堂关于农税的一项最新规定。 过去奉行的所谓皇权不下乡,地方之上的统治,更多的是依靠豪绅地主,宗族势力,但大明建立之后,将这些旧有的势力打击得一片零落,要么识时务顺应潮流,要么便被当成垃圾变成了历史的一部分。从县到乡再到村,大明建立起了完善的直属统治。识字人数的暴发式增长,让朝廷的政令可以直接通达到每家每户。 而大明朝廷所做的这一切,最直观的效果就是,中枢朝廷对于地方之上的控制力前所未有的增强,地方郡治再像过去那样军政一手抓,宛如割剧一方的现状,在大明根本就没有生存的土壤。 当一个刚刚从田地里刚刚走出来,脚上还沾着黄泥巴的农民都能跟你讨论一下朝廷的最新政令对自己有什么好处的时候,再想像过去那些愚弄他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大明的强盛,不是没有道理的。”洛一水想起自己在马尼拉的执政过程,不由有些然,自己在哪里,所做的一切还是过去的老一套,虽然在自己的努力之下,马尼拉的经济民生军事都出现了长足的进步,但比起大明来,实在是有些萤虫与皓月争辉了。 洛一水现在还不太清楚大齐的具体状况,听闻大齐在曹云上台之后,也在厉行改革,不过在亲眼目睹了大明的改变之后,洛一水对于大齐能够在这场争霸战中胜利已经没有任何的希望。失败是必然的,胜利那才是稀奇。 从秦风那里,他也看出来了对方无比的自信。因为秦风竟然已经开始筹划两线作战了。显然对于齐国,他并没有放在眼里。 坐在窗边,看着窗外不时掠过的一个个白墙红瓦的村庄,洛一水突然觉得回来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这世界,只怕终归是属于大明的。 车厢门被轻轻敲响,乐公公那张笑容可掬的脸庞,紧跟着出现在洛一水的眼前。 “候爷可还坐得习惯?” “比骑马可舒服多了,怎么了,乐公可有事?” “陛下说,如果候爷有空的话,不妨去那边小坐。”乐公公笑咪咪地道。 “好,我也正好想与陛下好好聊聊。”洛一水笑道:“感触良多,不吐不快呢!” “那候爷请!” 推开专属于秦风的车厢的门,洛一水便是一怔,因为摆在车厢中间的那一个沙盘实在是太显眼了。而秦风,此刻正站在沙盘前,看着沙盘里的山川河海的模型出神。 听到门响声,秦风回过头来,看着进来的洛一水,笑道:“洛兄,你过来帮我参详参详。” 走到沙盘跟前,洛一水只是瞄了一眼,马上便认出了这便是一个缩小版的马尼拉海域,上面一个个海岛的形状与现实中的那些岛国维妙维肖。 “陛下还在忧心对西方猛虎王朝的战事?”洛一水看着沙盘道。 秦风用力地点了点头:“离开长阳郡之前,我们收到了最新的关于猛虎王朝的情报。为了建立这样的一条情报线,我们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消息可靠?” “当然可靠。”秦风重重地点头:“我们的人在哪里收买了猛虎王朝的一个重要的官员。秦厉的确已经到了那里,而且已经成功地被引荐到了猛虎王朝皇帝丹西的身边,此人,能力当真非同凡响啊!” 洛一水眼神凝重了一些,“也就是说,猛虎王朝东征,已经成了必然要发生的事情了。” “其实秦历不过去,猛虎王朝东来也是会发生的事情。这些年来,我们的海贸与他们那边的联系已经非常紧密了,或者在他们看来,东方是一个遍地都是黄金,弯弯腰都能捡到的地方,所以这是不可避免的,秦厉的出现,只会让他们的决心下得更快,而且东征的强度会有所不同而已。” “现在是一个什么情况呢?” “东征是必然的事情,不过关于出动的规模,他们内部有不同的声音,一种是只派出水师舰队,另一种则是大规模入侵。”秦风道。 “两种不同的规模,可就代表了两种不同的态度,如果是第一种,那所求的或者不过是财富,如果是第二种的话,那就是不但要财富,还想要土地了。”洛一水皱起了眉头。 “就是这个意思。”秦风笑道。“你对马尼拉这一片地方熟悉,而且又是带老了兵的大将,不妨与我一齐参详一下,这一仗,到底该怎么打?” “那一种情况?” “按最坏的情况来,猛虎王朝不但会派出大规模的水师,还会派出大量的陆军士卒,或者因为秦厉的出现,会让丹西下定最后的决心。”秦风微笑着道:“一片富饶无无的大陆,两个国家正在作着生死决斗,还有什么时间能比这个时候介入更能获得极大的利益呢?要是我,也动心啊!” “如果是陛下的话,会怎么做?”洛一水问道。 “我会集中力量先拿下马尼拉这片海域,然后在这里建立起前进跳板,积蓄足够的力量,物资,然后在明齐两国杀得难解难分的时候突然进入。”秦风道:“或者可以跟其中一方达成协议,共击另一方,然后再分配利益。” 洛一水沉默片刻,才道:“也就是说,在马尼拉海域,不但会有大规模的海战爆发,陆上也不会安宁。” “这场战事不打则已,一打,只怕会波及到整个马尼拉海域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将马尼拉海域置于我们大明的领导之下的原因所在。因为到时候如果有岛国与这些入侵者联合起来,为他们提供落脚点和物资的时候,这一场仗就会麻烦很多,而且会长时间里无法解决。”秦风道:“海上,陆上,我们都必须要给对方以迎头痛击。” “那我明白了,陛下。”洛一水点头道。“我的看法是这样的......” 当火车驶进越京城那庞大无匹的车站的时候,一份关于马尼拉海域作战的详细计划,已经诞生于秦风与洛一水的手中。 1841:悲壮出航 长安城,皇宫,乾清殿,御书房. 宁则枫跪伏在地上,涕泪长流,号淘不已. “陛下,不能停止水师的建设啊,没有了水师,大齐千里海域,皆成明人自由往来之地啊.”他猛力叩头,额头之上血迹斑斑,却仍是不停地在向皇帝哀求着. 马尼拉海战已经结束半年之久了,纵然明人竭力封锁消息,但这么大的事情,又怎么可能长久地遮掩下去呢?齐人在马尼拉的谍报网虽然被雷卫扫荡得七七八八,但终有漏网之鱼,那一场大战的详细信息,在几经曲折之后,还是送回了长安. 长安自皇帝以下,有资格知晓此事的人无不是大震,大恐,第一反应是绝不相信.认为这一定是明国国安部制造出来的假消息. 但随着洛一水自马尼拉返回,受封大明的开海候,这个消息再一次得到了确认. 曹云第一时间便停止了水师的一切经费.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再在水师之上花费财力了,这几年来,投诸在水师身上的天文数字一般的钱财,也等于是打了水漂. “宁卿,你之忠心,朕是知晓的,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在水师之上花费银钱了.”看着宁则枫血迹斑斑,涕泪交流,曹云心中亦有些不忍,挥了挥手,左右的太监拥了过去,将宁则枫架了起来. “朕当然知道,没有了水师,大齐千里海疆,将成为明人水师的后花园,可又能怎么样呢?我们就算建再多的战舰,实力还能比马尼拉的那些岛国的舰队更强吗?不会的.六艘战舰,便全歼了一支上百艘战舰的队伍,那么,对上我们,下场又能怎么样呢?” 曹云手指轻轻地按揉着太阳穴,”你也知道,这些年来,朝廷一直是在咬着牙关向水师投入海量的银钱的,现在在投入,还有什么必要呢?朝廷的财力本来就很困难了.” 宁则枫知道皇帝说得是实话,但他仍是不甘心.他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受了那么多年的屈辱,一心盼着的就是想在大海之上击败自己的弟弟,当年在宁氏的时候,自己击败了他,那么现在分处两国,自己仍然有信心击败他.现在这个梦想,被轻易的击碎了. “宁卿,就这样吧,朝廷接下来要将所有的重心都转移到陆军之上来,大明水师再强,终是不能开到陆地之上来为所欲为的.决战,终究还是要在陆地之上展开.你也累了,下去好好休息吧!”曹云挥了挥手,对宁则枫道. 宁则枫擦干了脸上的血迹和泪水,走到皇帝跟前再一次地俯地跪下,看得曹云眉头微皱,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纠缠不休,可就有些不识大体了. “宁卿!”他的声音寒冷了下来. “陛下.”宁则远又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抬起头来:”事已至此,臣愿俯领陛下旨意,陛下既然已经觉得水师根本就没有了作用,那么臣恳请陛下能允许臣将水师带走.” “宁则枫,你想干什么?”一边的田汾不由大怒,这是蹬鼻子上脸么,水师纵然不是明人的对手,但等到明人来的时候,终究还是可以抵挡一阵子的. 宁则枫转头看着田汾,道:”首辅,你是怀疑臣下要造反吗?或者是怀疑臣下要带着水师去投大明?” 曹云摇了摇头,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去投大明,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宁则枫转过头来:”陛下,既然您得大臣们都觉得在未来水师已经不能使用,也不愿再投入资金建设更多的战舰,那么以我们现在的舰队实力,正面对明人对战,是毫无胜算的.” “就算建再多的舰队,也是毫无胜算.”田汾道. “是.”宁则枫点头道:”如果情报当真是准确无误的话,那的确是毫无胜算,现在臣驻扎在莱州螃蟹湾,一旦明齐开战,那里必然是齐人水师攻击的重点,水师再呆在哪里,只能是敌人的靶子,所以臣请带着水师离开.” “你要去哪里?” “陛下,大海很大.陛下没有出过海,只怕很难想象大海的广阔,想要寻一处栖身之地并不难.”宁则远道:”而大海之大,也给我提供了更多的机会.臣愿带着水师出去,寻找一切战机,袭击明人的海贸船只,打击他们的临海郡治,总之,尽我的一切能力,让明人感到如哽在喉.臣没用,不能替陛下守住海疆,唯有以此来报答陛下,就算大齐舰队战至一兵一卒,也不会向明人投降.” 宁则枫如此决绝的话一出口,屋内所有人,包括曹云在内都是无比动容. 曹云从大案之后绕了出来,亲手扶起了宁则枫. “宁卿的忠心朕知晓了.” “请陛下恩准.”宁则枫大声道. “宁统领,现在水师有主力战舰二十艘,其它各色船只数百艘,水兵,水师陆战队加起来近三万人,这样一支部队拉出去,每天所需要的粮秣都不是一个小数字啊.”田汾道:”而且现在明齐还没有开战,这样明目张胆地与明人开战,怕是不妥啊.” 宁则枫轻笑道:”首辅,宁氏以前是海上大豪,除了做正当的生意之外,其实收入最大的一块,倒是当海盗,臣下这一次出去,自然也是海盗在袭击明人,与大齐何干?至于您所说的粮秣,我只请求陛下给我三个月食用的粮秣即可,以后,您就当没有了这支水师,让我们在海上自生自灭吧!” 曹云有些举棋不定,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转了几个圈子. “陛下,臣觉得可以一试.”田汾站了起来. “陛下,臣亦觉得可以一试.”其它重臣,纷纷附和. 曹云猛地停下了脚步. 以明军如此在水上的实力,大齐投入巨资打造的战舰其实已经可有可无,不开战则已,一旦开战,必然很快地就被对手歼灭,他们的目标实在是太大了,但还真不如让宁则枫去试一试.几十艘主力战舰,数百艘各色战船对大齐来说,已成鸡肋,几万士兵算什么,相对于大齐厚实的人丁基础,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而已. 大明的海疆城市无一例外都是他们的经济重镇,只要宁则枫得手一次,就算是赚到了.比他们现在被逼在大齐海疆无法出去要强得多. 而且他们一旦出海,明人想要再摸清楚他们的行踪,就很困难了. “好,朕答应你了.”曹云郎声道:”朕给你半年的粮秣,也不再过问你以后的行踪,你愿为大齐努力作战也罢,还是就此远循销声匿迹也好,都随你意.” 宁则枫大喜.深深弯下腰去.”谢陛下信重,臣与大明,不死不休.臣此去,再无返回之日,臣之妻儿家人皆留在长安,请陛下多多看顾.” 宁则枫说出此话,便是屋中先前有些担心宁则远会就此远遁的大臣们也都放下心来,看向宁则远的眼神,佩服的神情愈加浓重了些. “首辅.”曹云转头看向田汾:”加封宁则远为莱阳候,食邑千户,莱阳候之位,宁氏代代相传,与国同休.” “臣遵旨.”田汾躬身领旨. “谢陛下隆恩.”宁则枫跪在地上,向曹云三拜九叩,立身而起,再抱拳团团一揖,”诸位,就此别过,相见无日,愿大齐江山永在,祝各位公候万代.” 屋内所有人都齐齐起身,抱拳向宁则远还礼:”恭送莱阳候.” 宁则枫放声长笑,转身大步出门而去,竟是再也没有回头. 一时之间,屋内充满了悲壮之气氛. 曹云立于书房门口,直到宁则远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室内诸人,道:”我大齐国民,都如宁则枫这般,何愁不能击败明人?明人武器的确厉害,但决定胜负的永远是人,而不是武器.” “陛下圣明.” “传令,即日起,海疆州郡,百姓内迁五十里,自今日始,片板不得下海,在五十里边界之上,多筑堡垒,修建寨墙,建设防御体系,命令这些州郡的乡绅,可自行组建乡勇义民,所需武器,朝廷拨给.”曹云厉声道. 不假思索,一条一条的关于应对海疆防御的命令从曹云的嘴里涌出,屋内众人,凝然听命,在军事之上,屋内任何一个人,都无法与曹云相比拟,他拿出的策略,已经可以说是无可挑剔了.失去了水师屏障的齐国千里海疆,自今日始,就将正式地进入全面的战略防御阶段. 十数日之后,莱州,螃蟹湾,千帆云集,遮天蔽日,大齐所有的战舰都已经准备就绪,准备启航了. 宁则枫站在水寨码头之上,看着前来相送的莱州郡守丁声明,感慨万千,抱拳深深一揖到:”这些年来,多谢郡守的鼎力相助.” 丁声明亦是隆重还礼:”此乃丁某份内之事,莱阳候此去,万事保重.莱阳一地的税赋,丁某一定会分文不少地交予宁府.亦愿莱阳候在大海之上大展神威,为我大齐保驾护航.” “一死而已.”宁则枫大笑着转身,顺着跳板走上了他的战舰.”起锚,出发.” 1842:一筹莫展 曹云一向是一个精力极其充沛的人,多年的军旅生涯,也让他养成了极其自律的习惯,与前一任皇帝曹天成有些荒淫于酒色不一样的是,他对这些东西几乎毫无兴趣。洛阳之变,他一家老小死得干干净净。他孤身返回长安,登基之后,仍然是孤家寡人一个,不是没有一些并不太解这位皇帝的人向他敬献美女意图博得皇帝好感,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一点儿也不好。轻则迎来一顿喝斥,重者甚至当即便罢官丢职。 现在的长安皇宫,与其说是皇宫,更不若说是一个偌大的军营。曹天成那庞大的后宫妃嫔全都被打发去了他的陵寝在那里替他守灵,整个皇宫之中,也只有曹天成正儿八经的元配夫人,皇后娘娘仍然居住在内里。 曹云做得最厉害的一件事情,便是让曹著仍然为太子,许之以龙镶军指挥使之旨,这是直接地将长安的安危放在了这位先帝亲子身上。这样的事情,如果放在其它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一件无法理解的事情,但在曹云身上,一切都又显得顺理成章。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嫡系后人。 这一举动,极大地弥合了曹云一系与先帝曹天成一系的关系,在有着共同敌人的前提之下,两方人马合作无间,铲除八大家余孽,大力推动曹天成没有完成的一系列国内改革,在短时间内,齐国的确出现了一副崭新的局面,中兴之相,似乎已经显露了端倪。 但他们的敌人的表现,却比他们还要出色。大明,这个从建立到崛起不过十余年的新兴国家,显示出来的活力,让齐国为之瞠目结舌,这十余年来,明国带给这个世界的变化,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即便是齐国再有前瞻性的战略家和大批的精英们,都无法理解,这些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明国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将齐国甩在了后面。 开战的呼声,在齐国有识之士的心中,已经成了最为优先的选择,因为他们明白,如果这样下去的话,再过上一些年,只怕都不用打,齐国就要不攻自破了。 但两国之争,也不是说打就能马上开战的。这是一场国战,一旦开打,必然是不死不休之结局,没有做好妥善的安排,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进行一场生死之战,无疑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更何况,这两年来,明人突然出现的新式武器,让齐**方忧心忡忡。 曾几何时,当齐国的冶铁炼钢之上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当他们也能顺利地仿制出来明人的弩机,霹雳火,新式投石机之后,齐国人是多么地欢欣鼓舞。他们一向认为,齐**队的士兵在悍勇之上,是一点也不输于明**队,明军之所以在对齐人的战役之中屡战屡胜,不过是占了兵器之利,现在大家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之后,明国就不再是什么致命的威胁,一统天似乎是手到擒来。 但明人的表现让他们感到惊恐了。 他们的好东西似乎寸出不穷。 曹云仿照明国的制度,广集天下优秀的工匠于长安,给予了他们财富,官职,地位,使这些过去低贱的一个族群一跃而成为了齐国一个最受人瞩目的群体,而这些人也的确给齐国带来了希望,像冶铁炼钢技术的突破,就是在这个期间获得的。但相比起明人,他们仍然显得力不从心。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有些东西,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明人自太平军始,对于工匠,对于发明创新便持一种大力支持的态度,十几年的努力,于今日终于结出了丰硕的果实,反观齐国,明白得太晚。 而现在,明国更是因为秦风一句科技才是最先进的生产力而吸引了大批读书人加入到了这个群体之中,这些人比起过去的匠人,视野更开阔,思路更广泛,敢想也敢做,更重要的是,他们善于总结,善于从失败之中去寻找成功的因子。他们的加入,让大明在科技之树更加繁茂,而这,也正是秦风多年以来一直努力推行教育的目标之一。哪怕是大明再困难的时候,也从来曾在这个上面克扣银钱。 “还是没有什么具体的结果吗?”数年之前,还是满头黑发的曹云现在早已是斑驳不已了,显然,皇帝这个位子,比起他以前的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位子难坐多了。 “陛下,臣亲自去了盘龙寨,仔细检查了那里所有的战争痕迹,也收集了不少的遗留品,这种声如震雷的武器,应当是一种用铁铸成了小壶之类的东西,内里不知放了什么,在使用之时突然爆发出极大的能量,将铸铁小壶震碎,使这些铁片伤人。而且,这种武器还能震伤人的内腑。”曹辉道。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武器?”曹云喃喃地道。 “那些侥幸生还的士兵,都称在其爆炸之时,闻到了极为强烈的琉璜的味道,这种武器,应当是以琉璜为主要原料制作的。”曹辉道:“但是我们的工匠进行了近一年的实验了,一直没有任何收获。” 曹云叹了一口气:“现在我对于这个东西担心还要更小一些,必竟他的威力还是有限的,只能伤及方圆丈远之内的物事,而这一次马尼拉海战,明军所使用的那种被称为火炮的武器,者是我们的真正心头大患。” “是,陛下。这种武器,最远的可以打到五里开外,而一般的射程也在两里之内,芭提雅的水师,就是被明军水师拉开了距离,然后用这种武器一一击沉的,他们的蒸汽战舰的速度,经起风帆战舰实在是要快得太多了。”曹辉道:“从情报这上描述的情况来看,这种火炮,应当与在盘龙寨出现的那种武器同出一脉,只不过一个是用人投掷,一个是以器械发射。原理应当是一样的。” “能用在海上,就能用在陆地之上。”曹云道:“两军交战,如果这种武器出现在战场之上,我们如何应对?” 曹辉沉默了片刻,“据情报显示,这种武器极为沉重,一门火炮便重达数千斤,在海上可以以船载之,但在陆地之上,移动就困难了。这或许就是我们的机会。” “如果以车载之呢?”曹云反问道。“你别忘了明人的冲阵车,如果他们将火炮装载在这种冲阵车上呢。” “陛下,这种炮重达数千斤,即便能装在车上,但一般的道路,也根本无法承受他的重量吧?”曹辉道。 说到这里,两人忽有所觉,互视一眼,眼中同时露出了一丝恐惧的神色。 “水泥路面!”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一般的路面的确无法承受这样的重量,但用水泥铺装的路面就完全不一样了。 “陛下,国内要立刻停止水泥路面的铺设,特别是重城大邑。”曹辉大声道。 曹云的脸色难看之极,“秦风此人,城府居然如此之深,当年我用百余来个俘虏换来了他们制作水泥的秘方,换来了他们利用钢筋水泥制造房屋,桥梁的技术,原来他是在这里等着我,好,真是好极了,他是要我们用自己的钱,用自己的人力,替他的军队前进预先便准备好道路吗?难道那个时候,他们便已经将这种武器研制成功了吗?真是藏得够深。对楚一役,他们居然没有将这种武器拿出来使用。” 曹辉想着的确有这种可能性,脸色也是一片煞白,如果真如曹云所说,那秦风就太可怕了。还在与楚国交战的时候,就已经在思虑着怎样谋算齐国了,让齐国不知不觉地上了他的圈套还沾沾自喜,自以为占了多大的便宜。 “曹辉,能不能弄到这种武器的配方或者制作方法?”曹云问道。 曹辉有些痛苦地摇摇头:“从一年之前这种武器甫一出现,臣就一直在想办法,但是,这种武器,并没有出现在明国的边军之中,当时携带这些武器的人,后来也证实皆来自秦风的亲卫营烈火敢死营,而火炮这种武器,也只在明军水师之中出现,明人对于这种武器的保密程度,出乎我们的想象。” “明人愈是这么做,就愈是显示出这种武器的厉害的程度,看来我们要做两手准备了。”曹辉道:“一是仍然不惜代价的去挖掘这种武器的秘密,第二,就是要想办法,如何利用我们现有的条件来克制这种武器了。这样厉害的武器既然出现,那么肯定是会装备到明军边军之上的,我想这样的武器,明人边军也是需要训练,需要适应的。敢死营我们没有办法渗透,边军总还是有法子的。” 曹辉点了点头:“臣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 “看来这场战争,要比我预料的提前展开了,越往后拖,对我们来说,便愈不利了。”曹辉道:“原本以为时间在我们这一边,现在看起来,时间原来在明人那一边。” “只希望秦厉能给我们带来惊喜。”曹辉道:“如果他能成功,我们击败明人的希望就会大增。” 1843:野人 官道之上,数十匹快马席卷而来,马蹄敲在水泥路面之上,发出清脆的哒哒之声,远远的看见这一彪人马过来,道上的行人纷纷避让.好在路够宽,马上骑士的骑术也异常高超,竟是有惊无险,便是在马路中间一辆不及避让的马车,当那些骑士飞奔而来的,却也一一提缰闪身,擦着马车掠过. 官道之上不禁有人破口大骂起来.也有人在看到马上的那些骑士之后,倒吸一口凉气,这些野人,怎么出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齐京城的效外呢! 只不过这些人的速度太快,而像长安的人见过这些骑士的更是少之又少,甚至很少有人听说过他们,自然更别说了解他们了. 因为这些骑士来自辽东.一个大唐过去曾征服过的地方,但因为那里太过于苦寒,即便在强盛的唐朝,也不过在哪里设置了一个督府而已,到了唐朝后期,大唐的统治在那里完全崩溃,那里也成了一片无主,无法之地.到了齐国接受了后唐时期的大部分遗产之后,也曾试图重新在那里建立起统治,但在几次试探过后,终于还是放弃了. 一是因为那里的人桀骜不驯,残忍好杀,不拿别人的命当命,也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征服那片地方代价太过于大,二来,也是因为那里实在是没有什么能让齐国人觉得值得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因此,那片地方便一直乱了下去. 数百年的残酷搏杀之后,一支叫做女直的部分脱颖而也,渐渐地成为了那片土地之上最强悍的存在,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无一统那片蛮荒之地. 三年之前,女直部落尝试着向齐国边境进军. 其实对于他们来说,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并不想去挑战这个强大的敌人,盛唐时期,大唐军队将他们实在是打怕了,无数的野人部落在唐军的锋锐之下,直接被从历史之上抹去.祖先传下来的记忆,刻骨铭心.齐国人继承了大唐的遗产,在这些野人部落之中,自然也是不愿意挑战的对象. 但三年之前,他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变冷,本来就贫瘠的土地产出,几乎要变得绝收,即便是畜牧部落,也因为牧草被大片的冻死,而导致牲畜大批大批的饿死,在这样的状况之下,不向齐国进军去夺取吃食,他们就得活活的饿死. 进攻是突然的,齐国边军也没有想到一向很老实的这些野人部落,竟然悄没声儿的聚集了如此大的军队向他们发起了进攻,被这些野人部落一击即溃. 但这些部落实在是太穷了,当他们碰到了齐国的坚城以及稳固防守的作战策略之后,他们便也束手无策. 不过在一击得手之后抢到的粮食,物资,让这些野人彻底的疯狂了,战争的胜利,让他们突然觉得齐**队也没有那样的可怕,向内地进军,抢更多的粮食,更多的财物,成了每一个野人部落的最大的心愿. 而那个时候,恰好正逢大齐内乱.当一切都平定下来之后,大齐亲王曹冲,便去了辽东对付这些野人部落. 整整三年,曹冲终于击退了这些野人部落.当大齐的这些边军有了一个强悍有力的领导者的时候,他们的综合战斗力,还是要超出这些野人的. “打骨打,前面有一个茶馆,我们在哪里小憩一下,吃点东西,稍事休整,然后再进长安城,如何?”打头一人,勒停了马匹,扬声道. 随着他的停下,身后的数十骑全都停了下来. 直到此时,路边的行人终于看清了这些人的样子.高大魁梧的身材,浓密的胡须,最奇特的就是他们的头发,有的辫成了无数的小辫子,有的披头散发只用一根麻绳在额头处一勒,更有的,脑袋前半部分秃头,后头乱发披散. “王爷,前面那大城就是长安了吗?”被称做阿骨打的人眯着眼睛看着远去巍峨壮观的长安城,深深地吸了一口的敢,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一路上,他看到了太多的大城,但那些大城比起眼前的长安城来说,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而想起自己在辽东打齐人的城墙的时候,便是一个小小的县城,高不过丈余,也能让自己伤亡惨重,他不由得又是黯然失色. 齐国人,果然是无法挑战的啊! “正是长安,可还壮观否?”曹冲大笑着,马鞭指着长安城. “岂止是装观?”阿骨打摇了摇头:”既然已经到了长安城,何不马上进城去拜见皇帝陛下,我可是一刻也等不得了.王爷,你也应该知道,每一刻,我的子民,我的盟友们都因为饥饿而死,我想马上与你们的皇帝陛下签定协议,然后能得到大笔的钱粮,让我的子民,度过这个艰难的时刻.” “钱粮,适宜种植,放牧的土地,都会有的.这一路行来,你也看到了我大齐是如何的地大物博,是如何的富庶,你要的那点东西算什么?只要你能做到我们想要你做的事情,那么,什么都好商量.” “不就是去打你们的敌人吗?”阿骨打狞笑道:”我们也没有别的本事了.能用几千将士的性命去换取这些让族人生活下来的东西,那都是值得的.” 曹冲微笑道:”这倒不急在一时,即便进了城,也不是马上就能见到皇帝的,我们的皇帝管理着如此庞大的国度,日理万机,你想要见到他,还需要先报备,看看什么时间有空,才好见呢?” “你不是皇帝陛下的叔叔吗?跟他说一声,不就行了.”阿骨打不解地道. “我的确是皇帝陛下的叔叔,但也是他的臣子,阿骨打,这与你们哪里是很不同的.我们这里,是一个讲规纪的地方.不像你们哪里,拳头硬的说话声音就大.” 阿骨打想了想,”王爷,你们这里还不是一回事吗?因为你们的拳头比我硬,所以我来到了这里,否则,我又何必来呢,直接去抢不就好了吗?” 曹冲大笑起来.”孺子可教也.” 被曹冲称之为孺子,阿骨打也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看起来倒是被曹冲打得服气了.在辽东,不仅是两军对垒他不是曹冲的对手,就是最后曹冲孤身一人进了他的部落,也将自负武力的阿骨打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一路急行,渴了,也累了,稍事休息,随意吃一点东西,咱们再进城吧!”曹冲笑着跳下马来,走上路边一个简易在大棚子. “不是茶馆吗?能有什么东西吃?” “的确是茶馆,精美佳肴吃不到,但寻常的饭食还是有的.”曹冲道. 一行数十人进了大棚子,里头原本有不少人,看到这些凶神恶煞的外族人,顿时纷纷起身避让,顷刻之间便只剩下了角落里的两三桌人,阿骨打凶神恶煞地看着他们,那些人携刀带剑,显然也不是善茬,见阿骨打瞪视他们,也毫不客气地瞪了回来. 阿骨打的几名随从立时踏步向前,手也摸向了腰间的刀把,那些人也冷笑着站了起来. “都给我回来.”曹冲喝道.”这里是齐国长安,是有法度的地方,你们要是在这里闹事,触犯了律法,便是我,也救不得你们.” 阿骨打挥了挥手,”都回去,坐下.” 曹冲看了那几桌客人,这些人明显都是江湖中人,武道修为都不低,想来在长安也是有些名气的.他对这些人兴致缺缺,只是瞟了一眼,便又坐了回去. “掌柜的,一人一碗面,再随意来一些菜吧.”看了正好阿骨打一群人,笑道:”你这里可有好酒,如果有,尽管搬上来,不差你钱.” 曹冲白发白须,一身儒士打扮,慈眉善目的,那掌柜原本还担心来了一群吃白食的,正寻思着要不要让小二去城门那边叫守城士卒,但一看曹冲,倒是放下心来.这是来了大生意啊,当下连声道:”有有有,不但有好菜,也有好酒,从明国来的正宗的二锅头,就是有些贵呢,客官要多少?” “一人一坛!”不等曹冲说话,阿骨打已是大声道. “一人一坛?”那掌柜的顿时直了眼睛,”这位,这位客官,这酒?” “我知道,很贵,很贵.”阿骨打从怀里一摸,竟然摸出了数枚珠子,”我拿这个付帐,够不够?” 这几粒珠子在桌子上滴溜溜地转着,掌柜的有些不识货,角落里的几桌人却是一个个直了眼睛,珍珠很常见,但这么大的珍珠,可就罕见了,更罕见的是,这个随手一摸,便是好几颗. 见掌柜的还在迟疑,一人笑道:”掌柜的,你发财了,这东西可不是随便就能到手的,还不快去准备?” 那掌柜的一听,心中已是大喜,刚刚还见这些人剑拔弩张的,显然不是一伙,这些人既然这么说,自然是不假的了,当下便将珠子捡起来,纳入到怀中.一溜烟地奔向后厨. 邻桌那几人却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小二,结帐.” 小二一溜小跑地走了过来:”几位客官,鸡丝面八碗,每碗五百文,各色小菜六碟,每六百文,承惠一共七千六百文.” “谁身上带这么多铜钱,用其它的付帐可以吗?”那边为首的人笑骂道. “当然可以.”小二连连点头:”如果是用银子付帐的话,那就只需要二两五钱银子.” “明钞,收吗?”那人低声问道. 小二瞟了一眼曹冲这边一群人,声音立即压低了,”收,当然收,也是二两五钱.” 说完这句话,小二身子略侧,挡住了曹冲等人的视线,片刻之后,便笑容满面地离开,那一群人也收拾了包裹,大步离去. 他们声音虽小,但却被曹冲尽数听在了耳中,正在擦拭筷子的曹冲,人在这一刻如同被一盆凉水浇了下来,整个都僵住了. 1844:前兆 看着那两桌人收拾了包裹走出了棚子,曹冲站了起来,对阿骨打一行人道:”你们慢慢吃,我先出去一下.” 大步追出去的曹冲看着那几人的背影,大声喊道:”几位壮士,请留步.” 那几人回过头来,看向曹冲. 曹冲抱拳一揖,”几位壮士,老朽有一事想要请教,不知可否?” 为首的壮汉抱拳还礼,”老先生要问什么尽管问.” “三年之前,我离开长安的时候,尚记得这里一碗鸡丝面不过百余文,怎么现在这么贵了?” 壮汉一行人互视了一眼,都是苦笑摇头,壮汉道:”老先生是去辽东那地方很久了吗?” 曹冲自己带着一群野人,当然知道瞒不过见多识广的人.当即便点了点头,”不错,这一去就是三年,三年时间,长安倒是变化极大的了.” “老先生看来不是一般人呐.”壮汉明了的点点头:”其实不止是这里这么贵啊,是咱们整个大齐,现在都这么贵了,长安城中,比这儿还要贵.” 曹冲心中凛然,一碗面涨价涨到如此离谱的程度,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大齐的经济出了大问题. “怎么会这样?” “我们也不知道,反正现在大齐的铜钱不值钱了,根本没有人要,三年之前,一两银子还是能足足地兑一千文铜钱的,但随后就一路下跌,现在一两银子足足可以兑三千文铜钱.像在长安城内,那些大型的商家,根本就不收铜钱了.” 曹冲心头一片冰凉,”朝廷就不管么?” 壮汉呵呵一笑:”管?朝廷自己收税,都只要银子,不要铜钱,您说他们怎么管?” 曹冲这一路之上,基本上都住在朝廷的驿馆,即便是错过了宿头,带着这样一群人,在野外露宿,解决吃饭等事情也基本没有问题,这还是第一次在民间正儿八经地上一次馆子,而对于地位到了他这个地步的人,本身对于钱财的概念已经不大明晰了,但有一点,如此的状况,必然是国家的经济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步了,这一点,他不是很清楚的. “我们大齐,不是禁止明钞通行的吗?你们怎么使用明钞,而且那小二也敢收?”曹冲接着问道. 壮汉脸色微变,拱手道:”老先生是官人吗?” 曹冲半晌才道:”算是,也不算是.” 听了这话,壮汉有些莫名其妙,”老先生,你在辽东那地方太久了,很多事情看来并不知道,明面之上,明钞自然还是不能通行的,但实际上,这条政令早已名存实亡了,明钞这两年早就在民间流通无碍,便是朝廷的税官儿,在收税的时候,也是愿意收明钞的.” 曹冲又惊又怒,”这是为什么?” “咱们大齐的制钱跌无可跌了,谁愿意冒险收铜钱,或者今天五百文制钱还要中以买一碗鸡丝面,说不定到了明天,就要七百文八百文了,你说商家,朝廷愿意收吗?哎,其实最苦的还是没有门路的老百姓呐!”壮汉摇摇头:”银子沉重,带在身上实在是不方便,咱们大齐的几大钱庄的银票倒也是有,但远远没有明钞那么好用.” 曹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起来他三年未回,大齐的状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是在进一步恶化了. “不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呢?”曹冲问道. “我们都是南天门弟子,这便要去常宁郡那边投军了.”壮汉笑道:”现在明国势大,咱们这些武人,好歹也要为大齐尽一份心力.” 曹冲心中明了,南天门因为前几年的事情而罪于朝廷,每年都必须要有大量弟子投军来以赎前罪. “如此,老朽便祝几位此去一帆风顺,建立功勋,将来能封妻荫子.” “借老先生吉言.”壮汉抱了抱拳:”告辞!” “告辞.” 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大棚之内,却见小儿正将一坛坛的酒搬了出来,那些野人们迫不及待地拍开泥封,一股清冽的酒香立刻便在大棚之内回荡.正是大明出产的烧刀子. “好酒!”阿骨打只是嗅了一口,便已是怪叫起来,捧着酒坛子便往嘴里灌,曹冲想要阻止却没有来得及,眼见着阿骨打一口狂灌下去,转瞬之间,却又呛了不少出来.不仅仅是阿骨打,整个大棚之内几乎所有的野人都差不多是同一个表情. 一个个被呛得满面通红,涕泪交流,目瞪口呆地看着手里的酒坛子. 曹冲叹了一口气:”阿骨打,这酒与你们平常喝得酒差别很大,慢着点喝,不能喝急了.” “真是好酒啊!”阿骨打紧紧地抱着坛子,喃喃地道,他刚刚一大口酒下肚,便觉得那闻起来极香的酒一入咽喉,便如同一条火线一般地向下流去,然后化成了一团火焰轰地烧便了全身,在苦寒之地呆了半辈子的他,立时便知道了这酒的好处. “慢点喝,一边吃东西一边喝,这酒,不能喝多了,会醉的.”曹冲给自己倒了一碗,慢慢地呷了一口. 掌柜的带着小二开始上小菜和面条,看来阿骨打的那几颗珠子让老板喜不自用,这菜和面,份量都是足足的. “掌柜的且慢离开,我有些事要问你.”曹冲叫住了喜滋滋的老板. “老先生请说.”掌柜的垂头手立在曹冲面前,一个能将这些野人管得服服帖帖的老先生,自然是不同凡响的 “我记得这酒,以前明人是不卖给我们的.咱们大齐的军队想要弄到这种酒,还要通过一些私下的渠道,现在怎么就这么轻易的能得到了呢?”曹冲问道. “瞧您说的,老先生?”掌柜的笑了起来:”两年之前,这种酒便从明国大量地销往我们大齐了,最开始的时候,只有那些有身份的达官贵人啊,还有那些有门路的大客栈大酒楼才搞得到,但越来往来,架不住他多啊,这酒啊,价格也是一跌再跌,现在就是寻常百姓也买得起了.” “明国居然有这么多的粮食吗?”曹冲不解,酿酒自然是很费粮食的,而酿制这样的高度酒,则耗费更大了. “咱们大齐拿粮食跟他们换啊.”掌柜笑道:”老先生不知道,那些明国人蠢得很,我听在这里打尖的商人们说过,咱们大齐的商人啊,拿往年的陈粮冒充新粮卖给那些明人,那些人还喜滋滋地收得不亦乐乎呢.这新粮和陈粮之间的差价多大啊.” 曹冲不由得一阵茫然,即便他不懂经济,也知道这大量的陈粮流进明国,明国人自然不会是将他们存贮起来,肯定是拿来酿这样的酒,然后这些酒再回流到齐国,这些粮食在变成美酒之后,不知道价格要翻上几番了,明人是蠢货?只怕大齐才是真蠢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悚然而惊. 粮食,大量的粮食流入明国.如果真如这个掌柜所说的,有如此巨大的利润的话,那遍布大齐的那些常平仓,义仓内的伫粮,会不会因此而流失从而变成某些人荷包里的财富呢? 一想到这里,他便再也坐不住了. 辽东平叛三年,对于朝廷中枢的情况,他尽然是如此陌生了.曹云这个皇帝是干什么吃的,形式已经危殆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不自知吗? 当礼部的官员赶到长安城效这个茶棚子的时候,几十个野人早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一群人中,也唯有阿骨打还保持着清明,急于想要马上回长安的曹冲,也只能枯坐在这里,等着礼部的官员们派车马来接这些站都站不起来的野人们进城. “王爷,这是好东西,以后我们也要这样的美酒.”喝了酒,阿骨打的声音分外的大,直到此刻,终于知晓了曹冲身份的掌柜的和茶棚子的小二,都早已经吓得缩在一边的角落里,那里还敢做声和. 曹冲叹了一口气,对阿骨打道:”阿骨打,你随着礼部的大人们先去驿馆安歇,记住我的话,这里是长安,不是辽东,你们给我好好地呆在驿馆里不许出去,老老实实地等待皇帝召见.” “王爷放心,王爷的话,阿骨打自然是听的.保管不出驿馆一步.”阿骨打的舌头打着结地道. “将这些人送去驿馆,好酒好菜地伺候着,不过不能给他们太多的酒,以免他们又喝醉了,另外,知会长安府衙,多派人手守在驿馆外,以防他们醉酒闹事.”曹冲吩咐道. “是,王爷.” 正自安排着,城门方向又是一阵急骤的马蹄之声,片刻之间便到了茶棚子的外面,几人翻身下马,却是几名内侍. “奴才见过王爷.”几个内侍在曹冲面前老实得像一只只鹌鹑,低眉顺眼地道.”陛下听说王爷回来了,喜不自胜,请王爷马上进宫.” 曹冲点了点头,走出了茶棚子,翻身上马,向着长安城方向疾奔而去. 长安城中,一如既往的繁盛,行人如炽,车辆如梭,店铺琳琅满目,但曹冲却很清楚,繁盛的下面,只怕隐藏着绝大的危机.不管大齐如何小心地防范,但仍然不知不觉地在滑向当年楚国一向的窘境.明人正在从经济之上一步一步地摧毁着齐国,一想起当年楚国的惨状,曹冲便浑身冒着寒气. 1845:毒计 面对着曹冲的诘问,曹云有些无奈地道:”皇叔,你所说的这一切,我焉能不知?”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任由其发生?”曹冲恼火地看着对方. “我们发现这一切的时候,一切都不可逆转了.”曹云长叹了一口气:”到现在为止,我们仍然没有搞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明明是一场互惠互利的商业交易,可我们的财富却在不知不觉地流向对方.” “与明国开放交易,本来就是一个错误.”曹冲道.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户部尚书已经撤职查办,铸钱司,治钱司等一干利用职权贪腐的人,早就被砍了头,我们已经开始着手限制与明国的交易,但走私泛滥,查不胜查.”曹云慨然长叹,”明人所生产出来的产品,物美价廉,同样的东西,他们的价格比我们要低上一半左右,即便是我们发现了不对,立即开始限制这些货物的流入,但明人的货物仍然通过不同的渠道涌入我大齐.” “这样一来,我们的百姓日子只怕就难过了.”曹冲脸色凝重地道. “是.”曹云点头承认这一点.”两年前,我们好不容易从明国获得了大量的棉花种子,因为国内需要大量的棉花,棉布,我们四个郡治开始大规模地种植棉花,百姓也以纺线织布为生,但只不过是过了一年的好日子,从今年开始,大量的明国棉布,棉布以极低的价格涌入到了境内,这四个郡治瞬间便陷入到了窘境当中.百姓织出来的棉布根本就无法销售出去,因为明人的棉布价格太低了,最终,我们只能将棉花出售给明人,其价格之低,让百姓已经亏无可亏了.” “皇叔,现在我们大齐,能够出售给明人的东西,已经没有什么了.” 曹冲长叹道:”所以就向明人出售粮食?大量的粮食涌进了明国,然后变成了美酒这样的奢侈品回到大齐,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一旦有事,我大齐就会陷入粮荒么?” 曹云站了起来,走了几步,转过头来看着曹冲,”皇叔,我自然知道.不过有一点皇叔尽管放心,这几年来,承上天保佑,我大齐的粮食还是连年丰收的.遍布国内的常平仓,义仓都是满满当当.这一点,朝廷派人专门一个郡一个郡地下去明察暗访,因此而掉了脑袋的官员成百上千.现在我大齐全国的仓储粮食足以供三年食用.” “既然如此,那些流往明国的粮食是从哪里来的?”曹冲不解地问道. “百姓手中的余粮.”曹云眯起了眼睛,道. “百姓家无存粮,一旦有事?”曹冲问道. 曹云重新坐了下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到了那个时候,百姓手中无粮,或者是一件好事情.” “这怎么是一件好事情呢?” “皇叔,百姓手中无粮,但朝廷手中却有粮,战争一开始,手中有粮的,自然便是老大.到了那时候,我们便能依靠这些粮食,将全国的人力集中到一起.”曹云道:”皇叔还记得当年越国的莫洛叛乱吗?” 曹冲骇然,”这怎么可以?莫洛叛乱,完全是乌合之众,你是一国之主,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主意?” “无法可施.”曹云无奈地道:”精锐兵马,我大齐是不缺的,可面对现在的大明,却力有不逮,真到了那个时候,除了人海战术之外,我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曹冲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让曹云这样的世之名将亦生出无力的感觉,大齐只怕当真危险了. “当初我们仿制出了明人的弩机,霹雳火,新式投石车,能大批量地制造士兵们需的又好又便宜的盔甲,我们便想当然地认为,我们必然会战胜明人,可是明人,已经研究出了更厉害的武器,皇叔,那当真不是人力可以抵抗的.” 曹云向曹冲一一解释了明人在盘龙山之役以及在马尼拉海战之中展现出来的骇人的武器,曹冲的眉头,也纠结到了一起. “六艘战舰便毁灭了芭提雅上百艘战舰,这样的事情,当真是发生在这个世上不是梦呓?”他犹自不信. “已经确认了.”曹云道. 曹冲霍地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转了几个圈子,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能再等了.如你所言,既然这种被称之为火炮的东西,还没有装备到明军边军之中,只能说明,他们还没有大规模生产的力量,否则如此厉害的武器到了边军之中,我们不可能不知道.时不我待,只能马上出击.” “至少还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我们才能做好最后的准备.这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了.”曹云看着曹冲,”而且,我们还在等待着一个时机.” “什么时机?” “秦厉去了西方,现在终于有了消息回来了,他已经成功地说服了西方的那个猛虎王朝的国王丹西,猛虎王朝将会大举东来.”曹云道. “一些蛮夷,能帮到什么大忙?” “皇叔千万不要小视这个猛虎王朝,据秦厉送回来的信中所说,这个猛虎王朝所管理的疆域,一点儿也不比我们这片大陆要小,而且那里的人,一个个体格宽大,彪悍异常,单论士兵个人战力,只怕我们还比不上人家.更重要的是,这个猛虎王朝的水师相当强悍,尽是铁甲船,当他们东来向明人发起攻击的时候,也就是我们出击的最佳时刻了.”曹云的脸上浮上了些许的红晕,显然有些激动.”明人拥有如此厉器,单是猛虎王朝或者单是我们的话,或者都不会是他们的对手,但如果两者同时来攻,明人败亡的可能性便大大增加了.” “那猛虎王朝既然如此厉害,那将来是否可制?” “彼辈东来,他客我主.”曹云道.”皇叔此次平定辽东,劳苦功高,辽东平静,于我们的朝局大有帮助.否则,就更要头疼了.皇叔在折子中所说的策略,我亦觉得可行,只是这些女直人当真可信么?” “有什么可信不可信的!”曹冲淡然道:”利益交换而已,这个完颜阿骨打也是一代人杰,不过他们倒真是快要活不下去了,只要给他们部族粮食布帛,他们就是一个天生的好打手.” 曹云站起来,走到墙边,凝神看都着地图,”完颜阿骨打可以出动多少人手?” “至少三千,而且都是部族之中最精悍之辈,这些人打仗,说不上什么战略战术,但悍勇的确是让人望而生畏,在辽东,这些人凭着大棒,便将我们的边军打得屁滚尿流.”说到这里,曹冲显然有些恼火,但转眼之间却又平静了下来,”如果给他们配上铁甲,利矛,强弩弓箭,这样一支力量,足以让明人乱上好一阵子.” “如果给了他们这些东西,会来会在辽东生乱?” 曹冲嘿嘿一笑,”只会等他们上了船之后,我们再将这些东西给予他们.只有等到他们在明境之内开始了烧杀抢掠,我们才会给予他们部落粮食布帛.那个完颜阿骨打很清楚,他们再想在辽东从我们手里抢东西,已经不太可能了,唯有用他们的武力和鲜血,给他们的族人换来一些生存的机会,否则,这个冬天到来,他们就会冻饿而死,面临灭族的危险.” 曹云微微点头,手指指在地图之上的一个地方,”皇叔,楚国江南是一个好地方啊.野人们泛海而渡,与我大齐可没有什么关系?” “如你所说,既然明人还不想马上与我们翻脸,那这些野人到了他们的地盘之上撒野,他们也就对我们无可指摘,只能自己来剿灭他们.以这些野人的武力,我觉得至少能让他们手忙脚乱半年以上.那已经很值得了.”曹冲道. “皇叔,宁则枫已经率领舟师出海了,我们这边给出的公开消息是,宁则枫狼子野心,率部反叛,去当海盗了,我还修书一封,请秦风派出他的水师帮我们剿灭这个叛贼.”曹云笑道. “如此甚好,这样一来,野人渡海而来,那就只不过是叛贼宁则枫的合流,与我大齐毫无关系.”曹冲点头道.”不论于公于私,都能交待得过去了.” “既然如此,那个完颜阿骨打的要求,朝廷便会全盘答应于他.”曹云道:”明天,我就召见他,与他签定这个劳什子的协议,让他们立即发兵,左右也支应不了多少钱粮,半年时间估计是他们能撑的极限了.至于盔甲剑矛,便给他们一些旧货吧,他们在辽东与我们打了这许久,拥有我们的这些制式盔甲也算不得什么事情.” “我们在江南地区的那些深藏的鬼影谍探,这一次也要全部发动起来,没有什么可隐藏的了,能给明人造成多大的伤害,就给他们多大的伤害,这些野人一旦登陆,人生地不熟,需要有熟知地理的人给他们带路.” “皇叔说得是.没有什么可掩藏的了,哪怕这些人死光了也是值得的.” 1846:找到他,干掉他 秦风看着手里的信件,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浓,最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笑声中,他将手里的信件,递给了下首的金景南,”瞧瞧,我们的老对手,给我写了一封什么样的信来?” 金景南看完了信件,也是笑了起来,将信又递给了一侧的小猫. “宁则枫率领数万部众,上百艘大小船只叛逃齐国,去当了海盗.”秦风摇着头道:”我觉得,这件事可以当选为本年度最佳笑话了.曹云还专门为此给我写信来,是急于想撇清关系吗?是想告诉我以后宁则枫不管干什么事情,都与齐国无关了吗?” “陛下,他就是这个意思.”金景南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不得不说,这一招出乎了我们的意料之外,也称得上是着妙招.” 秦风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宁则枫作为齐国的水师,守卫齐国的海疆,那么他便犹如黑暗之中的灯塔一般那样耀眼,我们想怎么打他,就怎么打他,现在他当了海盗,扬帆远去,却成了一匹孤狼了,他拥有了最大的自主权,怎么打,打哪里,全由他心意.而这个人,本身就是一员海上的骁将,看来我们的水师在闲了这几年之后,又要忙起来了,又得重操旧业,去剿灭海盗了.” “现在为难的是,我们不知道宁则枫究竟藏在了哪里?”小猫皱起了眉头,”陛下,宁则枫以前是作海盗的,对于海上的情况相当熟悉,只怕也有一些不为人所知的隐秘所在,想要剿灭他,我们首先便要找到他.” 秦风的目光看向了一边的田康. 田康摇头道:”陛下,宁则枫出海之后,我们已经完全失去了他的踪迹,在齐人的水师之中,我们本来也埋下了钉子,虽然不能接近他们的高层,但至少以前我们还可以掌握他们的具体动向,但现在茫茫大海,我们埋下的钉子,就算三头六臂,也无法送出消息来了.” “找到他.”秦风断然道:”一支数万人的队伍,总是要吃要喝要补给的,天下不会给他们掉下粮食来,从这条线上来查.第二条,他们与齐国那边肯定还是有联系的,这也是一条线索.” “是,陛下,接下来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将宁则枫找出来.”田康点了点头,”不信他就一直猫着不出头.” “你跑一趟泉州,去见见宁知文.找他讨教一下宁则枫有可能的藏身地点.”秦风思忖道:”数万人的一支大队伍,一般的地方可藏不住这么大的一支队伍,粮食什么的先不说,至少这个地方要有足够的淡水吧,宁知文可是老海盗,想来对这些地方一定有相当的了解.” “明白了,陛下.我会亲自去泉州.” “小猫.宁则远现在还在马尼拉,短时间内他肯定是不能回来的,相比于宁则枫,西边来的敌人才是我们的心头大患,这件事情你认为谁合适来主持?”秦风问道. “陛下,本来周立是最合适的,但大楚号马上就要下水海试,而大楚号将会成为第二舰队的旗舰,第二舰队的换装也正在紧密锣鼓的进行之中,周立恐怕无法分身.何鹰的第三舰队镇守葫芦岛,而且何鹰原本就是宁氏家臣,对于他,宁则枫恐怕会很熟悉,在宁则枫身上,何鹰肯定是讨不了好的,所以,便只能是周保桢的第四舰队了,第四舰队虽然还是老式的风帆战舰,但有大秦号压阵,面对宁则枫的舰队的时候,还是有压倒性的优势的,更重要的是,周宁两家,原本在海上便是宿敌,俗话说得好,最了解的你的人,总是你的敌人.” “那就是周保桢了,马上召他进京.”秦风立即道,”第四舰队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找到宁则枫,便且歼灭他的舰队.” “是,陛下.” “还有,小猫,几大船厂,兵部一定要盯紧了,我希望旧舰的改装,新舰的建造,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进行.齐国的动作愈来愈大了,只怕战争已经提上了他们的议事日程,我们也要作好准备了.” “陛下说得是,我们的经济,金融破坏微略在齐国已经生效了.”户部尚书耿精明接过话头:”齐国的经济正在遭受破坏,他们的货币系统已经接近崩溃,制式铜钱,已经完全失去了信誉,金银已经成了流通的货币了,但金银又能有多少?所以我们的明钞已经顺理成章地侵入到了他们的货币体系之中,正在源源不断地榨取他们的财富.当然,齐国不比楚国,我们经营的时间还是太短,而且他们对我们也抱有相当大的警惕,所以现在已经开始采取策略了,两国的大型贸易现在已经几乎陷入到了停滞当中.当然,走私除外.王大人的商业部下辖的各大商业联合会,正在想更多的法子,将更多的货物输入到齐国去,不过效果,肯定不会有以前那么明显了.” “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事实上,秦风对于商业部与户部以及太平银行这些年来的成绩还是相当满意的,这不同于对楚国,几乎是在对方毫无警觉的前提之下经营了多年,这才一朝发难便收获了丰硕的果实,齐国比楚国大得多,经济体量也不是楚国所能比拟的,而且有了楚国的前车之鉴,他们一直对大明抱着最高的警惕,而大明却仍然成功地入侵了对方并且给对方造成了极大的困挠,这就足够了. “陛下,财帛动人心.只要利润足够,便会有人不要命的为了这些利润扑上来.我们准备再让一睦利,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些齐国商人每多拉拢一个,我们将来便会多一份力量.”耿精明笑道:”王大人现在正忙着这事呢.” 秦风想了想,”那个周求,还怎么样?” 田康笑了起来:”周求那家伙,就是一个双面间谍,两面通吃嘛,不过我们对此无所谓了.此人用的得当,就会成为我们的一大助力.更重要的是,此人聪明,又消息灵通,想必到了现在,也看到了孰强孰弱,所以这一次他是特别的卖力啊.” “这些事情,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与国安部做好衔接.”秦风笑着道. “是!” “小猫,兵部这头,要开始作最后的准备了.”秦风敲了敲桌子,”原本以为有五年以上的缓冲期,不过我们这几年步子迈得有些大,把对方逼到墙角了,狗急了还要跳墙呢,更何况是一个老牌帝国呢?称霸了百余年,一向是压着别人打,把别人挤兑得无路可走.提前开战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了.” “大明的军队,一向都是枕戈待旦.随时可以响应陛下的号召为国出战,根本就用不着动员.”小猫笑道:”吴岭这些年来就一直在谋划着这些事,而南面,周济云摩拳擦掌,就在等着陛下下达命令的这一天.” “今年秋收之后,开始动员吧,我感觉啊,过了今年,只怕就要开始了.”秦风眯起了眼睛,”如今我们除了常备兵员之外,能动员起多少人来?兵部应当有数吧?” “当然,就看陛下第一批准备动员多少人?”小猫问道. “第一批先征集五万人吧!”秦风道:”第一批从大明本土动员,西地,楚地暂时不要动,西地大运河的挖掘已经到了关键时候,这个时候不能动用那里的人力,楚地嘛,经济刚刚开始复苏,又经历了先前的工业化的大冲击,民心有些动荡,这个时候再动员参战,恐怕不利于稳定.只有我们在初战告捷,民心大振的时候,再动员他们参战,在胜利可期的前提之下,会将这些不利因素压到最低.” “明白.大明本土的兵员,本来也是素质最高的,有着大批的有经验的退役老兵.”小猫点头道. “那就这样定下来了.”秦风道. “武陵战区和周济云那边派来接受火炮训练的士兵如何了?” “已经达到实战要求了.”小猫道.”就是在训练之中,伤亡了不少.近期我们已经准备让他们回去了,回到部队之后,两个战区的长官们也要适应这种武器的威力以及使用的方法,其它的士兵们也需要适应.否则火炮一响,敌人乱了,我们自己的人也乱了,那可就成笑话了.” “他们一回到部队,火炮的事情也就不是秘密了.”金景南叹道,”火炮一响,齐人也就能知道了.” “现在他们也知道.”小猫道:”马尼拉的事情,又岂是能长久瞒住的,再说了,在盘龙寨,他们已经见识过一次了.” “现在的火炮太过于笨重了,力量之城虽然开发出了陆军能用的火炮,但在行军,运输之中,仍然显得笨重,所以说,火炮不是万能的.他或许能改变某一场战事的结局,但决对不会对整个大战略有决定性的影响,一两场战役之后,齐军也会摸到怎样规避火炮炮击的?除非力量之城将蒸汽机成功地运用到驱动陆地车辆之上来,但现在,这还只是一个梦想.”秦风摇头道. “不管怎么说,有了火炮,齐国的那些坚城,对于我们大明来说,已经不堪一击了.”金景南笑咪咪地道. 1847:大海很大 坐在高高的山崖最顶端,两条腿悬在崖外,宁则枫悲伤地看着潮水一波一波地涌来,重重地拍他在他身下的崖壁之上,然后撞成大片散碎的水珠,哗拉拉地落回到水面,重新成为退去潮水的一部分,直到再被新的潮水重新推上来,重复着上一个过程. 他觉得自己的命运就如此. 他曾经意气风发过,但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到达人生顶峰的时候,被狠狠地摔了下来,失去了所有的一切,沦为了一只在越京城被人眷养着的猪. 数年之前,他被曹辉弄到了齐国,他精神焕发,认为自己人生的第二春已经到来,这几年来,他当真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猪晚,没日没夜地扑在大齐水师的建设之上,眼看着一无所有的齐国水师在自己的努力下一天比一天强壮了起来,而他的心也一天比一天更渴望着能够将过去的屈辱狠狠地报复回去. 但最后,让人绝望的事实还是丝毫不留情面的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无论他如何努力,失败,仍然是可以预期的. 六艘战舰就摧毁了上百艘芭提雅的战舰,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对于马尼拉那片海域过去的情况,事实上他清楚得很.那里的很多岛国也许的确很弱,但马纪拉,芭提雅这样的岛国所拥有的力量,也绝不是可以轻易地能被击败的. 但他的弟弟,那个他从来都没有瞧起过的人,居然就带着六艘战舰,便击败了芭提雅,迫降了马尼拉. 他当然不认为这是宁则远的功劳. 如果是自己与宁则远易位相处,自己一定会做得比他更好. 想到这里,他更加地悲中从中,忍不住仰天长嗥,愤怒地撕开了自己的衣裳,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 导致自己输掉的不是自己的才能,而是自己的运气. 老天爷从来就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 他的亲兵们有些担心地在身后看着宁则枫,小心地一步一步地向着宁则枫靠近,他们是真担心,自己的主子会不会一时想不开,便从这高崖之上一头跳下去,落个一了百了. 在仰天狼嗥,拼命地捶打自己的胸膛,撕扯自己的头发一柱香的时间之后,宁则枫整个人终于慢慢地安静了下来.这让已经靠上来的亲兵们松了一口气. 发泄完的宁则枫再一次地恢复了冷静.只不过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他通红的眼睛和狼一般的眼神,让这些即便是跟了他多年的亲兵,也都一个个从内心深处直冒寒气,这个眼神,已经不类人了.就像是一头噬人的猛兽在盯着他们看. “去通知樊新将军他们过来议来.”宁则枫并不知道此时自己的神情有多么可怕,他尽量地用平静的声音吩咐着自己的下属. 平心而论,宁则枫这个人,的确有着枭雄的气质,有手腕,当年宁氏兄弟相争,他能占到上风并且让自己的老子对自己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眼,也够狠辣,该下手干掉自己同胞兄弟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能隐忍,被宁则远当成一只猪眷养在越京城的时候,他当真是将自己当成了一头能吃能睡的猪,没两年便把自己搞得不人不鬼.但一朝脱去樊笼,立即便能让他的野心复苏.在几个月的时间里,便将多年里养出来的肥肉全部减掉,当年目睹这一切的鬼影悍将贾方舟都即是佩服,又是心惊. 宁则枫行事果断狠辣,但并不缺乏笼拢人的手段,像樊新这样的将领,都是他到了齐国之后培养起来的,但就是这些人,却成为了他最为忠实的拥甭,这一次的绝望出击,这些将领毫不犹豫地便跟着他亡命出海. 连带着水手,战兵,三万人的兵力,如果拉到了马尼拉,与马尼拉国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如果这些人全都上岸,或者生存的机会要更大一些,但宁则枫一声呼啸,这些人便毫无怨言地跟着他出海了. 如果说宁则远的成功,是基于体系的成功,那宁则枫,则完全靠着自己的个人魁力完成了这些事情.当年宁氏兄弟相争,宁则枫能胜出,不是没有道理的. 也只能说,宁则枫这样的人,当真是运气不佳.当然,像他那样的人,也不可能在当初秦风还一无所有的时候,便老老实实地成为秦风忠实的手下和走狗.也只有宁则远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才会投奔到时还算是刚刚崛起的秦风. 时过境迁,兄弟两人的境遇已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宁则远现在贵为大明的兵部侍郎,麾下有一支可称之为纵横天下没有对手的强悍舰队,而宁则远,现在却又重新被打回了原点,成为了一个海盗. 现在他虽然有着比过去更加多的战舰和战兵,但形式却比当初要危殆得多.当海盗,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你能在海上抢到东西,但这些东西不能吃不能喝,需要卖出去变成钱粮,这就需要在陆地之上有着一整套相应的体系,以前的宁氏自然是有的,不管是在泉州还是在马尼拉等地,他们都有完善的将这些东西变现的能力,但现在,这些已经不存在了. 三万多人的吃喝拉撒,想想都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齐国肯定还会给了一些支持,但这些支持已经是有限度的了,至少,他的战舰将会越来越少,他的战兵也会越来越少,这些,宁则枫都是能想象得到的.因为接下来,将是一场长期的猫与老鼠的游戏,而他在这场游戏之中,是那只处于弱势地位的老鼠,不但要躲避明人的追剿,还要竭尽全力的生存下来. 想想明人战舰的速度和战斗力,便是宁则枫这样的人,也觉得未来黑暗无比.正面战斗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接下来,他要恢复海盗的本色了. 当十数位高级将领出现在高崖之上的时候,宁则枫整个人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衣冠楚楚,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去传令的亲兵看到宁则枫的模样,有些莫名其妙,探询的眼光看向留在这里的人,但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诸位,是不是觉得我们已经穷途末路了?”宁则枫看着手下的将领们,即便是樊新这样曾经击沉过明军新式战舰的大将,此时的身上也能清楚地感受到沉沉的暮气. 众将都是苦笑不已. 宁则枫大笑起来,在众将不解的目光之中,宁则枫指着另一侧云集的上百艘战舰,豪气干云地道:”诸位,我们还有上百艘战舰,我们还是三万敢战之兵,战斗,才刚刚开始呢!怎么啦,你们现在就觉得我们必败无疑吗?” 樊新是宁则枫最器重的一员干将,此刻,他面容苦涩:”统领,我们的敌人,实在是太强大了.” 宁则枫没有反驳,反而是点了点头:”明人的确是强大,我们还是齐国水师的时候,与他们比起来,我们很有可能不堪一战,但现在,我们已经算不得齐国水师了,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统领,末将觉得,我们仍然算是齐国水师.”樊新难得地反驳地宁则枫一句. 宁则枫倒也没有恼怒,反而认同地点了点头:”在心底里,我们当然还认为我们是齐国水师.我的意思是,当我们挂着这个名头的时候,我们需要为大齐的海疆安全而奋斗,不能让明人肆意地在我们的海疆线上奋战,但现在,我们已经不需要这么做了.皇帝陛下英明,给了我们极大的自由,以后,我们没有了这个附累,那么,我们与明人的战斗,那就有得打了.” “这不一样吗?”一名将领问道. “怎么能一样呢?”宁则枫嘿嘿笑道:”过去,我们与大明摆明车马对峙,你们说说,如果明人要打螃蟹湾水师基地,我们会怎么做呢?” “当然是奋起反抗,明知不敌,也要战斗到底.”刚刚的那名将领昂首答道. “这就是了,我们明知不敌,我们也要这么做.其结果就是我们会被他们干掉.”宁则枫摊了摊道:”但现在,如果我们明知不敌,我们会怎么呢?” “跑!”一名将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说得好,就是跑!”宁则枫大笑起来,伸出手去重重地拍着这名将领的肩膀:”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积蓄力量,瞅准机会,能干一票就干一票.这个时候,明军在明处,而我们呢,就在暗处了.诸位,你们知道大海有多大吗?” 众人连连点头. 宁则枫却是摇头道:”不,你们不知道.从我们成军之日起,就一直被明人压制,你们连深海都没有去过,一直在大齐的海疆线上打转,生怕走远一点就会被明人的战舰抓住踪迹.大海之大,远超你们的想象.打个简单的比方,如果大海只有齐国这么大的话,那么现实中的齐国,就只有螃蟹湾那么大.你们说说,我们想要避过明人的舰队,是不是容易得多?” 众人的喘息之声都是粗重了起来. “诸位,皇帝陛下让我们出海,不是陷我们与死地,而是给了我们一条活路,让我们有了更广阔的施展手段的舞台.诸位都没有当过海盗,但我可是海盗世家,这前半辈子啊,就在与官军捉迷藏,马尼拉那一带的水师,可比我们当年这些海盗强多了,但照样被我耍得团团转.”宁则枫自得地大笑了起来.”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又要与明军捉迷藏了,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 1848:狡兔三窟 不长的时间里,宁则枫便成功地再一次鼓起了这些人的信心.将他们这一次无奈之下的逃亡,变成了皇帝的英明之策.这是让他们以己长击敌之短,是为了更有效地抗击明军.为大齐将来的胜利作出他们应有的贡献. 军官们低落的情绪重新被鼓动了起来,激昂渐渐地成了离旋律之后,宁则枫的一颗心也终于是完全放回到了肚子里,将是军之胆,如果这些军官们都没有必胜的信念,那士卒们就更不消说了. 哪怕宁则枫自己现在对未来一点把握也没有,他也必须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尽量地牵制住明军的水师,与他们在海上捉迷藏,让他们没有心思去我们大齐的海疆为所欲为,想必大家也都知道,现在大齐海疆沿岸五十里之内,都在进行大撤退,这对于大齐来说,损失是巨大的.如果任由那些明军军舰在大齐海疆登陆,那么在未来两军决战的时候,大齐国内,只怕将是烽烟四起.”宁则枫侃侃而谈. “统领,如果明军根本就不理会我们,仍然直接去我们的海疆登陆,我们如之奈何?”一名军官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们直接与他们战斗不是对手,又怎么能阻止他们的行为呢?” “问得好!”宁则枫道:”阻止敌人,不见得非要与敌人正面战斗.要知道,明国人也是有他们自己的海疆需要保护的.以前明国只有一个宝泉,但在他们吞并了楚国之后,他们的海疆难道就比我们大齐少了么?” 军官恍然大悟:”统领是要我们去骚扰他们的海疆.” “不错,这是我们的一个任务.”宁则枫点头道:”明国现在的海疆也很长,而这长长的海疆也会成为我们随意攻击的地点我们大齐的海岸线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可保护得了,但明国的海岸线可就大不一样了,那些地方,有许多他们重要的城镇,任何一个被我们得手,都能让他们痛入骨髓.” “我们要做的,就是躲过明军的舰队而发动这些袭击?”一名军官道. “就是这样.”宁则枫道:”只要有一次成功,就能让明国不得不分派出舰队来保护这些海疆线,那我们至少就完成了陛下的一部分委托,牵制住了对方的海上力量.” “刚刚统领说这只是其中一个目的?” “当然.第二个目标,就是打击他们的海上贸易线.”宁则枫接着道:”明国人财政很大的一部分来自于海外贸易,这条贸易线长达数千上万里,这么长的贸易线,明军如何保护?难不成他们还能每一支商队都派遗战舰保护么?如果他们真能这么做,那我们就可以拍手叫好了,因为他们的水师就再也没有力量向大齐发动进攻了.” “统领说得有理.”话说到这里,所有的军官们可以说是完全被宁则枫说服了,因为此时宁则枫谈的,已经不是什么大道理,而是实实在在的行之有效的目标. “更重要的是,我们也需要这些商队的东西来保证我们自己的生存.”宁则枫继续为部下描绘着美丽的蓝图.”根据我们大齐的情报,现在的马尼拉,已经被明国人变成了他们的原料生产地,贸易中转站,那里生产的很多东西,都是我们大齐所没有的,比方说橡胶,我们大齐一直想得到却无法得到的东西,比方说霜糖等等,只要得手,就能为大齐与明国的作战贡献一份力量.而马尼拉现在的粮食产量严重不足,而大明则从本土运送粮食到那里贩卖,如果我们能抢到这些粮食,不但能解决我们自己的吃饭问题,还能让马尼拉产生很大的问题,大家想想看,那么大一片地方,要是没有足够的粮食,他们还会老老实实的为明国人卖命吗?” “统领说得好,干了,抢他娘的.”一众军官开始狂热了起来,对付明军的战舰他们力有未逮,没有战胜对方的希望,但对付商船和他们的护卫,这有什么难度吗?他们要做的,只是避开明军的战舰就好了. 宁则枫满意地看着麾下军官们的求战精神终于被成功地激起来了. “不过各位,接下来,我们还是要稍安勿燥,因为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做好这件事情,我们还不能出击.” “请统领吩咐!” “首先,我们要有一个安稳的老窝.”宁则枫笑道:”现在我们栖身的这个大岛大家也看到了,虽然大,有足够的淡水,但也无法驻扎这么多的军队,停泊这么多的战舰,所以接下来我们还要分兵.樊新,接下来你便驻扎在这里.而我,将带领另一部人去另外一个地方,大家先不要管是那里,总之,我们将与这里形成犄角之势,互相掩护,互相支撑.” “遵命.” “搞好我们的老窝之后,我还要来给大家好好地讲一讲,海盗是怎样打仗的,这与我先前给你们讲的东西可是有很大的不同的,我们现在是海盗了嘛,就要有海盗的自觉.” 一众军官都哈哈地大笑起来,军官这个时候还有这样的幽默感,便代表着他有着必胜的信念,这在不知不觉中感染了这些人. “统领,这个法子我知道,就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一名军官大声道.他的话,引起了众多的附和之声. “大意是差不多了,但这里头还有很多的关窍,需要与大家分说明白.”宁则枫微笑着道.”现在大家可以先回到自己的部队去了,安抚好大家的情绪,背井离乡,漂泊海上,士兵们有不安的情绪也是正常的,告诉他们,跟着我宁则枫,粮食会有的,美酒也会有的,便是女人,也会有的,现在咱们不是官兵了,有些规纪,我们也可以改一改嘛!” 众人在哄笑声中,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山崖,只有樊新被留了下来.大家也不以为意,樊新在这支水军之中因为有击沉明军主力战舰的战功,本身就是仅次于宁则枫的第二号人物. 当众人都消失在视野之中后,宁则枫脸上的笑容才慢慢地消失了. 樊新看着宁则枫的情绪变化,小心地问道:”统领,您看起来,并不乐观?” “怎么可能乐观得起来?”在这位心腹的面前,宁则枫并不隐瞒自己的情绪,”我们只有六个月的粮食,而在这些岛上安置下来,布置好老窝,作好一些必要的准备,起码便要两到三个月.” “我们可以捕鱼,还有我看统领出海的时候,还带了大量的种子,特别是找丁郡守要了很多的番薯马薯种子,统领也应当有自己的想法吧?”樊新道. 宁则枫点了点头.指了指脚下的海岛,”这个地方,我实话告诉你,只不过我们的一个前进基地,一个障眼法.” “啊?”樊新嘱了一惊. “我们真正的老巢并不在这里,而是在距离这里一百余里的另一个大岛,是我当年还是宁氏家主的时候,也就是还在当海盗的时候,发现的一个大岛,位置够隐秘,而且想要进入到这里,必须要通过一大片水文极为复杂的海域,那片海域之中,危险重重,不熟悉那里的贸然进入,必然损失惨重.而且更重要的是,那个岛域不像我们脚下的这个,不仅有足够的淡水,还有适合耕种的土地,虽然不多,但也能让我们弥补一部分粮食供应的不足.”: ”统领是怎么发现那个地方的?” “说来惭愧,这个岛是当年我被另一群海盗追杀的时候,误逃到那里的,不过我运气过好,侥幸逃了条性命,而追杀我的另一股海盗船,则全部葬身在那里了.都说狡兔三窟,这里,也算是我的一个后手吧.”宁则枫道,”后来,我便在哪里布作了一些安排,现在我的亲兵们已经带着人过去了.” “统领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宁则枫摇摇头,”哪有什么深谋远虑,只不过是一个海盗的自觉而已.那一片岛是我们的大本营,这个岛够大,而且岛上也有一些能够耕种的土地,短时间内,我们是种不出粮食的,但番薯马玲薯这些东西却是易于成活,根茎叶都给食用,正好给我们拿来过渡.” 樊新微微点头. “这个岛不俱备生产的条件,但却很适合建成为一个要塞,而且也是我们迷惑明军的一个地方,万一明军追索过来,这里就是一个掩护.”宁则枫道. “我明白统领的意思了.”樊新点头道. “我给你留下三分之二的战舰以及一万名士卒.以后所有对明人的袭击,都会从这里发起.而那边,,将会成为避难所.”宁则枫接着道:”你现在需要稳定住局面,开始这里的建设工作,我则去那边的大岛安排.这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是.” “但是这几个月,我们也不能光干这些事,想来明人现在已经知道我们的动向了,秦风自然是不会想信我叛逃的,所以他们一定想要找到我们.不过现在却有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不知道是什么机会?” “明人前一段时间突然放弃了对我们大齐海疆的骚扰,并不是他们善心大发,后事搜集到的情报显示,他们在将战舰收缩回去进行改装,也就是装成他们现在那样的蒸汽机火炮战舰,这样的改装,自然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事情,所以明人想要追索我们,他们能动用的舰队并不是很多.” “统领是想在这段时间对明人的商船进去劫掠?” “不错,我们需要更多的粮食,有粮,心中才不慌.”宁则枫目光炯炯地道. 1849:新殖民时代 茫茫的大海之上,一支船队正劈波斩浪向前航行.齐叶站在船头,手扶刀柄,颇有几分意气风发.一年之前,他还是大明水师之中的一艘战舰之上的一名副舰长,如果他再熬上几年,说不定便有机会当上舰长.不过这个时候,大明战舰突然停止了建造新舰的计划,水师也就保持着四支舰队的规模,已经快四十五岁的齐叶如同被打了一记闷棍,以他的年龄,在等上几年,海上这碗饭可就吃不了. 当时他心中郁闷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转变.海贸总会的人找上了他,想要请他去海贸总会的护航船只之上当舰长.开出的薪饷是一年三万两银子. 这个价码让齐叶动了心,要知道,作为大齐舰队的一事副舰长,他的官职正卡在中级将领到高级将领这一道坎上,如果迈过了这一道台阶,当然是最好的了,但如果迈不过去,终其一生,也就是一个中级将领了,他这个时候的年薪是三千两银子,再加上各种出海补贴等,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五千两.海贸总会开出的三万两年薪的价格,着实是不低了. 是继续在军队里挣扎一番还是去多挣一些钱,齐叶很是犹豫了一阵子,最终,他还是决定了选择去挣钱.于是他向上面提交了退役报告. 齐叶所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大明的蒸汽战舰已经进入到了最后的实验阶段,新的蒸汽战舰在驾驭和作战方面与老式战舰有了很多的不同,水师已经秘密挑选了一批年轻军官,将他们集结起来进行相关知识的培训,在蒸汽战舰出来之后,这些人将成为新式战舰的中坚力量,到时候,水师必然要为他们腾出许多的位置. 像齐叶这样的老将,到时候必然是腾位置的人选之一,不过如何安置这些老将也是一个不小的问题,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士兵,到了退役年限,便可以按规定退役了事的. 水师是一个技术性很强的工种,水师的官兵退役年限要比普通陆军长上很多,水师陆战队是五年退役,而操控战舰的水兵退役年限高达七年. 这个时候齐叶自动提出退役,水师高层是喜出望外,当即便批准了齐叶的要求,这让齐叶更是气闷,原本还以为上头会盛情挽留一番呢,结果看起来似乎是上头巴不得他走. 一怒之下,他拿了自己的安置费,从水师退役,便到了海贸协会担任他们的护卫舰的舰长.当然,海贸总会里的所谓护卫舰,其实就是武装商船,比起大明水师的战舰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但齐叶也总算是当上了舰长. 正式加入海贸总会之后,齐叶才算是搞清楚了其中的为什么海贸总会要挖大明水师的墙角的原因了. 海商总是这个世界之上最具有开拓精神的一批人了,或者是大海之上的风浪,练就了他们敢于去探索未知世界奥秘的胆量.在经过马尼拉前方西方的海贸通道经过十余年的建设已经日趋成熟之后,海贸暴利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以前他们可以获取百分之一几百甚至一千的利润,但现在,能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就很不错了.对于陆上的商业来说,百分之百的利润能让他们冒着砍头的危险去做,但对于海商来说,这简直就不能忍. 于是,寻找新的市场便成为了海贸总会的新任务. 两年之前,不懈努力的海商协会终于发现了新的航道和新的销售市场,一个叫做三佛齐以及更远一些的大食人的国度,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海商总会立即迫不及待地组织商船沿着这条新发现的航道开始了他们新一轮的冒险,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吃了大亏. 在三佛齐,他们被三佛齐的人给抢劫了. 说是抢劫,自然是这些明国海商的看法,实则上,他们只是被三佛齐的水师给劫持到了他们的海港里,在被课以重税之后还是允许他们在哪里销售他们的货物,最后海商总会算了算帐,这一趟下来,如果算上前期开拓航道付出的巨大费用,他们连百分之一百的利润都没有了.更重要的是,三佛齐的人太可恶了,看他们的态度,就算是以后再去,这样的抢劫也是免不了的. 大明海商这些年来早就养成了老子天下第一的气性儿,在大明战舰的支持之下,他们何曾吃过这样的瘪,当下便通过商业部向水师提出请求,希望水师能派出舰队护航. 但这一次,他们的要求自然是落在了空处. 此时的水师,忙得不可开交.旧的战舰要改造成新式蒸汤战舰,配装新式武器,而来自西方的威胁已经提上了日程,而且马尼拉的事情也需要解决,相对于这些国家大事,海贸总会暂时赚不了钱,那就不算是事儿了. 水师让海贸总会先等一等. 但海贸协会却不想等,在他们看来,每多等一天,都是在跟海量的财富过不去,在三佛齐,他们虽然被打劫了,但他们也发现,那里,对于大明的货物的需要,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就算运再多的货物进去,也能吞噬得一干二净. 此时大明的商人,早已不是过去的大明商人了,他们不但有钱,也有胆,在朝廷之上也早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代表力量,一番努力之下,海商总会获取了建设自己的护卫舰队并自主开拓市场的权利. 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权云为首辅的时代,也许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但现在却是金景南当政的时候,金景南是一个性如烈火,嫉恶如仇的人,在他的心目之中,大明就是老子天下第一,敢在老子头上动土,这便要好好地教训一下.现在大明没有空,这些大明商人既然愿意自己出钱组建海上护卫队,那就让他们去搞好了. 金景南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些商人在拥有了海上的武力之会会对大明造成威胁,这些人的根儿都在大明呢,而且已经与大明朝廷开成了盘根错节的关系,根本就离开不大明这个体系.更重要的是,大明的水师即将要进行大变革,不少的水将将领,水兵将会被淘汰,大量的原本专门水上战舰打造的武器将会成为废品,打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来了枕头,简直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那些被淘汰下来的水师将领有了去处,大量将被淘汰的水师武器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何乐而不为? 这些退下来的水师人员加入到护航舰队之中去,简直与皇帝秦风多年之前制定的藏兵于民有异曲同工之妙,需要他们的时候,一声令下,连人带船不就又回来了吗?打造一支水师舰队,可比建设一支陆军队伍花的钱海了去了. 在这件事情之上,户部,兵部也是与金景南一拍即合,兵部是因为给那些水师官兵找了一个好去处,而户部呢,眼见着那些要变成废物的武器突然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而开心不已.国库又可以进项好一大笔钱.对于大明朝廷来说,钱似乎永远也不够用,现在虽然国库里有了盈余,但耿精明只要一想到即将发生的大战,就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与齐国这样的一个大国打仗,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问题的,一打仗,那钱花起来,是当真让耿精明为之色变的.现在,能多挣一文也是好事啊.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是吗? 于是这支在海贸总会名下的护卫舰队便应运而生. 秦风在签署这份文件的时候,不由地想起了在他过去的那个时空之中,同样的事情似乎也发生过,用坚船利炮去轰开一个国度的大门,保障本国的商业利益,从而开启了殖民时代一样.现在,似乎大明也正在毫不迟疑地踏上这条道路. 对此,秦风当然是乐于见到的.将大明的日月旗插到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大明并不想占领这些国家,但是大明的利益在这些地方必须得到有力的保障. 有了朝廷在政策方面的支持,又有了海贸总会的银钱支持,一支武装商队在很短的时间内便组建完成,只到这个时候,齐叶才发现,这支护卫舰队里面,有许多他的老熟人,都是来自大明水师里与他差不多境遇的人. 更让齐叶佩服海贸总会神通广大的是,他们竟然能弄到大明水师的制式武器,像霹雳火,弩机,新式投石机等新式武器,以前是严禁民间拥有的.但这些在海贸总会面前,似乎都不是问题.于是齐叶得到的新船,除了个头比以前的战舰小了许多以外,其它的似乎都没有怎么变.水兵也是从水师里退役下来的,武器还是自己熟悉的武器,至于这些商船的操作,对于他这样的海上老手来说,只不过是稍稍练习几天便已经运用自如了.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的海贸总会再一次杀气腾腾地向着三佛齐杀了过去. 1850:海商们的野心 那一仗,齐叶是打得酣畅淋漓,他指挥下的武装商船与大明水师舰队比起来,那完全不是个儿,但对上三佛齐的那些更小的战船来说,就算是庞然大物了,从大明弄来的水师武器,更不是对方所能比拟的.直到这个时候,齐叶还不知道他的战船之上的这些武器,都是大明水师马上就要换下来的淘汰货. 事实上,别说齐叶不知道,当时便连海贸总会的高层都不知道,那个时候,蒸汽机上舰,火炮装备还是大明的顶级机密,他们只当是海贸总会的面子够大,商业部在后面给他们撑腰才弄到了这些东西. 当三佛齐的那些人还停留在靠帮作战的老式作战理念之下的时候,立时便被这些武装商船给打得落花流水. 那一战,打得三佛齐港湾里血流成河.那一战,也是大明海商们利润最高的一次,因为他们没有带过去任何的商品,最后却抢回来了一船一船的金银财宝.刨除了购买武器的成本以及战死战伤之后的水手们的抚恤之后,海商们骇然发现,他们的利润之高,让他们几乎难以置信. 但生意还是要做的. 也是这一战,让他们更深的了解了三佛齐这个国家,敢情大家原先知道的三佛齐根本就不是一个国家,而是大明对这个地方的总称而已,就像大明称呼马尼拉海域一样,其实内里有数十个岛国,这三佛齐也是一样,各个政权割剧,听说上头好像有一个最大的国王,但却不像大明那样有着强有力的中枢机构. 在获知大明水师现在压根儿就没有心思大规模出兵去占领之后,海贸总会的人也就息了向内陆进一步拓展的心思,开始与对方认真地谈起判来. 毕竟以他们的人手,想再向内地进一步动兵是不可能的,沿着海港还有优势,真进了内陆,谁胜谁负还说不定呢,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搞不好就是全军覆灭的下场. 做生意的人,对于风险评估一直是最擅长的.仗打到这个地步,就可以见好就收了,接下来自然就是谈判了. 而三佛齐的人,也被这一仗打怕了,见到这帮外来人愿意谈判,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海贸总会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要控制这个港口,以这个港口为他们做生意的基地.而三佛齐也不是没有聪明人,很快也就明白了这帮外来的面临的困境,当然便也有了底气与对方交涉.当然,这样的交涉在海贸总会武力的威胁之下,他们的底线也是一退再退. 原本控制这个港口的割剧政权倒不是真怕了这些外来人,但他是真的担心这些人铤而走险,当真向内地发起进攻,即便他能守住最后的根据地,只怕也会被打得狼狈不堪,而这个时候,其它的地方割据头头们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收拾他了. 最后谈判的结果,就是大明的海贸总会实际上控制这个海港,但名义之上还必须在这个头头的名义之下,也要向当地缴税,而且海贸总会有义务在他遭到其它割剧头头们侵略的时候出兵帮助. 谈到这个地步,海贸总会的人也就满意了,他们觉得自己不管怎么说都还是一个生意人,既然能够正常的做生意了,那自然就不用再打打杀杀.于是双方就愉快地签字了. 港口落到了海贸总会的人手中.对于海贸总会的人来说,有了一个安全的据点,而且还和当地的一个政权达上了线,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做多了.大明那些海量的货物,又有了一个倾销的地点,在大明不值钱的东西,在这里可是身价百倍. 第一次大规模的向三佛齐这地方销售,便让他们赚得眉开眼笑,而与这些海贸总会的海商们相比,当地这个三佛齐的势力头头也是眉开眼笑,虽然前期他吃了大亏,但与这些外来人合作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比以前赚得更多,更重要的是,这些外来愿意向他出售武器,然后他兴高采烈的向外发起了扩张.短短的一年时间,他已经把他的领土护张了他本来面积的三分之一 海贸总会的商人也乐见其成,因为这个家伙的地盘越大,他们做生意便也更顺当. 齐叶很满意现在这样的生活,虽然现在指挥的战船没有以前的威风,但打三佛齐这帮渣渣还是毫无压力,而且现在他在三佛齐那是顶尖儿的一撮人的存在,走在港口里,那些本地人是连抬头看他的心气儿也没有的. 而在大明,这是压根儿行不通的.说什么做什么,都有严利的规纪,想要在大明作威作福,下场就很堪忧了.而在三佛齐,他就没有这个担忧了. 所以在三佛齐这里,齐叶就是高高在上的老爷,但只要一回到大明本土,他就立马又变回了守纪守法的好国民. 两边一比较,齐叶甚至觉得在外头还更好一些,反正那些三佛齐的人也不是大明人,他欺负起来毫无心理负担,也没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这一次他们是第二次大规模的出动了.这一次是要去收拾另一个叫做爪哇的地方.这地方的人不开眼,看到那个三佛齐的头头得到了好处,便也想掺合进来,不过他想的不是与大明海商合作,而是要武力夺取. 海贸商会的人便决定要狠狠地教训他们一番. 其实齐叶知道,这里头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海贸商会的生意现在除了向三佛齐这里大量地倾销大明的商品之外,回程的路上除了带上一船船的金银财宝外,还有当地的特产.而这些当地特产之中,有一种是很特别的,那就是奴隶. 把大明人弄成奴隶,那是要杀头的重罪,但把这些海外蛮夷弄成奴隶么,好像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什么人说不行,以前大明便干过这种事,将西秦的那些人卖到大明的武陵,桃园等地去,当然,这些人现在都成为了大明的国民了,好日子过得极是滋润. 这些从三佛齐弄来的奴隶,全都发卖到了马尼拉那个个的大型庄园之中,那里有着大明无数的种植庄园以及初级的工业作坊生间大明所需要的基本原料.因为与马尼拉呈现的是一种合作的态势,雇佣当地人是要出工钱的,将这些三佛齐奴隶卖到那里,只要管饭就成了,对于一心想要降低成本的这些庄园作坊老板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 对于齐叶来说,做生意是细水长流的财富,而这样的作战,却是一夜暴富.上一次作战,事后他便拿到了相当于他数年的薪水的分红,现在他家在大明也已经算是小有资财了,回到大明之后,他第一件事便是跑到长阳郡城里,买下了一件大房子还有好几家临街的店铺.那里的房子和店铺现在可都是价格不菲,置办了这些之后,他这一次的红利就用得一干二净了,现在又有了这样再来一次的机会,他当然是兴奋得很. 大明是不许大量地屯集土地的,即便是贵为朝廷最顶层的那些大员们,家里的地也不许超过一千亩,所以大地主在大明是不存在的,而那些大商人嘛,他们的钱也就只能用在其它的一些地方了. 齐叶自从加入到了海贸总会之后,也是眼界大开,对于如何赚更多的钱,也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当然,这都是需要本钱的.他的年纪也不小了,如果他还只有三十岁,他肯定会留在军队之中,但快五十岁的他,决定要好好地多挣一些养老钱了. 干掉那个爪哇,再足足的弄一笔钱. 对于齐叶来说,现在要去打的这个家伙就是一个金娃娃,而对于海商总会的人来说,那就远远不是如此了. 他们已经在三佛齐控制住了最为关键的一个港口,如果再拿下爪哇,那么,大明海商就完全控制住了这一片大海,就像在马尼拉一样,控制住了马尼拉和芭提雅,就将那一片海域掌控在了自己的手中. 用最少的力量,控制最大的地盘,获取最大的利益,这便是大明对外的征战策略. 而这件事的背后,自然少不了大明朝廷的若隐若现的影子.大明官方现在没有精力去做这样的事情,海商出来淌路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给予这些海商的政策上的支持,武力上的援助,便算是一种政府投资了,如果海商成功了,那么以后朝廷便顺利成章地去摘果子,如果失败了,那也算是一种探索,失败也是一种经验,等将齐国收拾了,国家腾出手来,再支消停地收拾这些海外的撮尔小国. 齐叶这一次率队出征,全队五十艘商船,其中有二十艘便是武装商船,剩下的三十艘才是货物,这一趟对于海贸总会来说,主要是征服.下一步再算是赚钱. 拿下了爪哇,控制了这片海域,便可以向更远的那个什么大食人掌控的地盘进军.现在的大明海商心野得很,总是觉得只要有人烟的地方,他们便有责任将大明的东西卖到那地方去. 1851:袭击 齐叶离开军队也不过才有一年多的时间,而且到了海贸总会之后,虽然没有了大明军人这个身份,干的却还是领兵打仗的活儿,带的手下,八成也是以前从水师里退役下来的老人.于他而言,身份虽然转换了,但生活其实并没有怎么变.所以他只要一上船,便仍然能很好地保持着以前军人的作风. 三更时分,他准时地配了过来,多年从军养成的生物钟,让他到了这个点儿便自然而然地醒转,因为这个时候,他要去巡查一遍他的战船. 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杯子,将里面的冷水一饮而尽,提着刀便走出了舱室.上一次从三佛齐回来之后,他便知道了大明水师巨大的变化,新式的战舰,强悍的火炮,以六艘战舰全歼芭提雅上百艘战舰的丰功伟绩.在猛然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齐叶几乎要后悔死,这么好的时代,这么好的战舰,自己怎么就错过了呢?要是还留在军队之中,哪怕就是当不上舰长,能参与也是一件好事情啊. 这种感觉萦绕了他好一段时间,直到这回再一次率队出海,这后悔才终于是消散了.虽然离开了大明水师,自己这不也还是在为大明奋斗吗?当他攻破三佛齐海港,看到他的水兵们将大明的日月旗插上三佛齐海港的时候,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过去,那感觉一般无二. 世上没有后悔药好吃.自己总不能什么都想得到.很有些决断地他,在再一次踏上远片的脚步的时候,就将这种感觉抛诸脑后了. 至于心心念念的蒸汽火炮战舰,神通广大的海贸总会,以后说不定也能给他弄一艘过来. 走在甲板之上,被冷风一吹,仅剩下的最后一点睡意也被驱赶得无影无踪.看着静悄悄地停泊在海面之上的五十余艘商船,他的心里又不禁涌起了一丝得意.以前他只不过是一艘主力战舰的大副,权力说实话有限的很.除了执行舰长的所有命令外,基本上没有什么自主权.但现在,自己可是这五十余艘商船中说一不二的人物. 虽然是商船,但却是武装商船,在大明这不算什么,但当他带着这股力量行走在海上的时候,却足以让三佛齐那样的地方的人,跪伏在他的脚下颤抖. 大明总是在日新月异的,每天似乎都在变化,这使得齐叶他们以为外头也跟大明差不多,但真正走了出去的时候,看到的却完全不一样,像三佛齐那样的地方,大概也就是和他自己小时候还光着屁股在野地上跑来跑去的时候差不多的样子吧. 海水缓缓地一波一波地涌来,温柔地拍打在船体之上,哗啦啦的水声对于齐叶这样的人来说,就是明快的音乐,船声有节奏地随着这哗啦啦的浪花击打之声起伏,齐叶稳稳地行走在甲板之上.哪里有缆绳,哪里放置着弩机,这些船上的布置他烂熟于胸,就算是闭着眼睛走,也不会撞上他们.更何况今天天上还有月亮呢. 沿着船帮转了一圈儿,他决定再回去睡一个回笼觉. 正准备推开舱门的时候,他却又停住了脚步,总是感觉到哪里有什么不对.便转身又走了船舷边,借着月光看着那涌来的浪花. 突然之间,他一个激凌,浑身的汗毛霎那之间便倒竖了起来.那些仍然看似正常涌来的浪花,在他的眼前已经变得无比地狰狞起来. 他呛地一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了起来.”敌袭,敌袭.” 浪花有问题. 来袭击的敌人是齐国的那种潜水船. 齐国人第一次击沉大明的主力战舰便是利用了潜水船悄无声息地接近了战舰之后发动进攻的,那也是迄今为止大明沉没的唯一一艘主力战舰.在那以后,大明在齐国人当时还是那种半潜船的基础之上做出了完全的潜水船,后来齐国人也弄出了这种可以在水下航行一段时间的特殊的船只. 这种船只出现之后,大明水师是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威胁的,因为这是一种全新的作战模式,这种船只虽然不能单独远航,只能作为主力战舰的辅助战船使用,但潜伏,偷袭,他们的确是有着异乎寻常的作用. 为了对付这种潜水船,大明水师想尽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其中有一个,便是分辩这种潜水船逼近的时候,海浪的变化. 而当时作为主力战舰大副的齐叶,当然对这一技能掌握得极其娴熟. 似乎在呼应着他的吼声,哗啦拉的水声骤然加大,一艘不比商船小多少的潜水船缓缓地从海面之上露出了他的背脊,在向着武装商船逼近的时候,船上封闭的大门开始缓缓地被推开,一队队的士兵从内里涌了出来. 齐叶的吼叫之声,在寂静的海里传得很远,五十余艘商船瞬息之间便被惊醒了过来. 一艘潜水船内能搭载近百名战斗人员,这种船纯粹就是为了偷袭对方的战船而存在的,船内能塞人的地方全都塞人,因为只是较短距离的出击,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舒适,而齐叶的这种武装商船,整个船只加上战斗人员一齐,也不过只有不到五十人,如果齐叶没有提前发现这些潜水船的出现,当这些潜水船在他们猝不及防的情况之下靠上来的时候,齐叶简直不敢想象那种后果. 现在的好处就是,他们正在停派之中,所以他们的武装商船都是连接在一起的,而外围的,全都是一样的武装商船,至于真正装货的商船,被他们围在中间呢. 但齐叶也很清楚,潜水船既然出现在他这里,那么敌人真正的主力战舰离这儿就不会太远.从看到潜水船从水底里上浮的时候,齐叶就知道自己碰到了谁. 五十余艘武装商船瞬间便被惊动了起来,战斗在那些潜水船撞上武装商船的那一瞬间,便展开了. 武装商船之上是装备了不少的弩机的,但事出突然,发现敌人的时候,敌人便已经近在眼前,根本就没有操纵弩机的机会,所余下的便只剩下了刀刀见血的肉搏战了. 三艘半潜船,三百余名敌人,而齐叶有五十艘商船,差不多二千五百人,最妙的是,他们在停泊的时候,五十余艘商船,是连接在一起下锚的.当发生战斗的时候,水兵们可以直接从一艘船跳到另一艘战船之上. 敢跑这种远洋海贸的,就没有一个是胆子小的,而且这些船上,八成都是大明的退役水兵,而这一次他们是准备去再征服一个国家的,所以这股悄悄地靠上来的齐国水师陆战,算是倒了大霉,在经过最初的一阵混乱之后,武装商船迅速地稳定了局面,将靠上来的三艘潜水船上的人包围在了三个地方展开了厮杀. 当他们稳定住了阵脚,也就代表着齐国这些来偷袭的水师的末日. 当浑身沾满了鲜血的齐叶带着一票人杀气腾腾地将几台弩机搬了过来的时候,被包围的一群齐国水兵都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投降,还是死?”齐叶看着对方怒吼道. 而此时,距离这里十数里远的地方,一支小型的齐国舰队正停泊在水面之上,向这支商船发动进攻的正是他们. 三艘主力战舰,十余艘其它战船,便是这支小型舰队的全部力量,现在樊新已经将他里的力量完全的洒了出去,在茫茫大海之上觅食.而他们,在偶尔发现了齐叶的舰队之后,已经跟了整整一天了. 如果他们是全体出击的话,齐叶很难讨得了好,武装商船和真正的战船之间,还是有差距的,更别说与主力战舰相比了.但现在齐国人并不想简单地将这些商船击沉了事,他们不但要船,要货,更还要人. 樊新要在那座石头岛上修建他们的老窝,建立起坚固的要塞,需要大量的人手,这些商船上的人,便是最好的苦力,跑这种远航海运的人,没有人会是弱鸡,都是身强力壮的家伙.逮回去干活儿是再好不过的了. 而完整地俘虏这些商船,对于他们来说,也将是以后生活之中的有力补充,战舰坏了要修补,战舰沉没了要补充,商船拿来改装之后,还是可以作为辅助战船使用的. 只不过率领这支舰队的齐国将领易生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支庞大的商船队伍,是一支正准备杀气腾腾地去灭掉一个小国家的队伍.当他的脚正拼命地向着前面的他认为的弱鸡踢过去的时候,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脚踏出去,挡在他前面的是一块铁板. 在他的估计之中,这只商船队伍里,最多不会超过一千人.而他拿出去了他这支小舰队里所有水上陆战队近四百人,去对付一些商船水手,应当是毫无压力的.现在,他估摸着时间,正慢悠悠地向着战场方向靠近. 他希望水上陆战队的士兵在他抵达的时候,已经解决了敌人. 1852:拼死一战 夜色之中,数十艘商船已经拔锚,无数的灯光,将这一片海域照得透亮,得益于大明汽灯已经开始大规模地应用,所有的商船上都配备了这种灯具. 商船正在按照齐叶的命令,摆出了一个迎战的姿式. 齐叶脸色铁青,如果现在他是在以前的主力战舰之上,他对于齐军不会有丝毫的担忧,只会兴奋,但现在,这些武装商船让他实在是一点信心也没有. “齐兄,我们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跑啊,赶紧跑啊!”一位打扮穿着一看就是一介贵公子的一位青年一把抓着了齐叶的臂膀,大声地吼道. “闭嘴!”正自忙得不可开交的齐叶一声怒吼,让这位贵公子顿时变了颜色.作为海贸总会最有实力的一位大股东的儿子,在他看来,齐叶不过是他们雇佣的一个打工崽,一个干活的伙计而已,但现在,这个伙计似乎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脸色数变之后,他还是决定忍下这口气,毕竟,眼前碰到的这种事情,他是一点对策也没有,即便是逃跑,他也需要齐叶这样的海上老手. “我们打不过他们的.”贵公子大声道. “闭嘴!”齐叶气得打跌,再一次吼道:”你是嫌我们的士气还不够低落,想再给大家浇一盆冷水吗?你想死,别拖着我.” 贵公子怔了怔,还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作为大富豪家的公子,或者他很纨绔,但并不代表他很蠢. “既然齐兄也知道我们不是对手,为什么还不跑,反而摆出要打一仗的样子?”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从那些被俘的齐军水师陆战队的嘴里,他们已经知道了齐国水师这一次过来的具体情况. “我也想跑,但我们跑得了吗?”齐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跑,我们死得更快.” “这是什么道理?” 看着这个对海战一无所知的少年,齐叶叹了一口气:”公子,齐国人的都是正儿八经的战舰,这些战舰比不上我们大明的战舰,但也不是我们这些商船能比的.他们不论是速度还是其它,都比我们要强得多,正面对战,我们仗着船多,或者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如果逃跑,结果就是会被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干掉,谁也跑不了.” 贵公子的脸色变得煞白,”那我们有多大的希望打赢?” “不会超过三成.”齐叶正色道.”但也比逃跑要好.” 贵公子两腿一软,险些坐倒下来,齐叶一把薅住他,”公子,马上下去,换上战甲,拿起武器,准备战斗吧,一打起来,可就是刀枪无眼了.” 贵公子两腿如同筛糖一般抖了起来,这一趟,他出来本来是老爹安排去渡渡金,赚取一些资历,顺便见识一下海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本以为是一趟轻松之旅,谁也想不到眨眼之间便变成了一次生死一线的魔鬼之途. 此时,整个商船之上都有人在忙碌着. “公子,你也算是家学渊源,我也知道你的武道修为还算不错,这个时候,只能拼命了,没有别的任何办法.”齐叶道:”在战场之上,怕死的人总是先死的,这是当年陛下曾经跟我们说过的.你明白这里头的意思了吗?” 贵公子有些茫然地点点头.看着不远处装货的商船之上有人正提着一桶桶的东西往一箱箱的货物之上倒着,不由问道. “他们在干什么?” “倒油脂,等会儿用火攻.”齐叶道. 贵公子一惊,也不知从那里来的力气,一下子跳了起来,”那些船上装的都是来自江南的刺锈,你知道那值多少钱吗?就那一船,就值数十万两银子.” “我只知道,要是命都没有了,钱再多也没有用,公子,你觉得你的命只值这几十万两银子吗?”齐叶冷笑着道. 贵公子哑口无言. “齐兄,我怕!” 他突然道. 齐叶嘿嘿一笑,”既然怕,那就呆在我的船上吧,去换上盔甲,拿起刀剑,然后躲在里面不出来,如果连我也挡不住了,那你也就得拼命了.” 齐叶拍了拍他的肩膀.倒也没有什么鄙视瞧不起的心思,自己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不也是吓得两腿发抖战战兢兢吗,只不过当时自己的上司可没有自己对贵公子这么客气,当时是自己屁股之上被上司重重地踢了一脚外加一声操你娘的怒骂. 逃不了,躲不过,那就只有干了.人死朝天,不死万万年,这一刻,齐叶已经将其它的杂念统统抛到了九宵云外,除了拼死一搏,还能有什么别的出路呢! 易生发看到远处海面之上那一道道雪亮的光柱以及那正在移动布阵的一艘艘商船的时候,一时有些发呆,这样的情况,当然不是自己的部下已经获得了胜利.情况正好相反,自己派出去的以为十拿九稳的前锋,只怕已经全部交待在那里了. “混蛋.”他愤怒地一脚踢在了船帮之上.”传令所有船只,准备战斗.” 齐军水师立即开始了战斗准备,原本以为一场很顺当的接收,谁也没有想到竟然演变成了一场真正的战斗,眼前的商船实力,明显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之外,几百名水师陆战队员全军覆灭,本身就说明了对方强大的实力. 看着对方主力战舰已经抵达,那三艘三层主力战舰庞大的舰身,齐叶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但随即便镇定了下来,大声地开始下达着命令. 五十余艘商船开始移动起来不是向后退避,而是也向前驶来,拉开距离的话,对于齐人来说正中下怀,他们可以利用三层主力战舰的强大远程力量给予商船以毁灭性的打击,一艘主力战舰之上的远程武器,可不是商船能比拟的.他们的一次齐射,便足以将一艘商船击沉. 对于齐叶来说,靠帮作战,抢上敌人的船去,是他们唯一的胜机.两翼各有十余艘商船向着左右两翼移动,似乎想要包围这些齐国舰只. 齐军水师乘风破浪,辅助战舰冲在最前方,而在他们的后方,三艘主力战舰呈一个品字形,根本没有管左右两翼的商船,而是盯着最中间的商船主力只奔而来. 易生发非常恼火,就算他这一次将这些商船全都击沉,但损失的数百名水师陆战队员也是救不回来了,相比起收获,损失似乎要更大一些. 他愤怒地发起冲锋,浑然没有注意到在海面之上,好几艘商船似乎失去了动力,七零八落地孤单单地在海面之上漂泊着. 易生发不是没有发现,而是没有在意,海战之中,这样的情况很多见,船上的人死光了,这些船无人操控,便只能随水漂泊. 当三艘主力战舰开始开火的时候,齐叶也悍然下令所有商船上的霹雳火开始还击,不过他集中打击的却是那三艘主力战舰前面的各类辅助战船,那些船的速度太快,一旦让他们与商船接触,抢上船来,到时候商船便是首尾难顾. 无数的石弹在空中飞舞着,一股股的水柱冲天而起,三艘商船伴随着轰隆隆的霹雳弹落下而被击中,船上燃起了熊熊的大火,其中一只,更是被击断了龙骨,直接便断成了两截. 而齐军水师这边也好不了太多,五十艘商船之中三十艘是武装商船,其中一半装上了霹雳火,他们的一轮齐射,也是掀翻了好几艘齐军的辅助船只. 两边甫一交锋,易生发顿时便皱起了眉头,大为惊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商船居然有如此强大的火力,居然装备上了霹雳火这样的远程武器. “传令各舰注意,敌人有霹雳火.”他大声地道. 虽然有些惊讶,但易生发直到此时仍然并没有太在意,这些商船因为吨位的关系,每一艘船中只能装备一台霹雳火,看他们的这一次齐射,也不过就是十余台而已,而三艘主力战舰上的火比起他们,只强不弱,更何况,他们的战舰还有着吨位上的天然优势.在大海之上,大船吃小船,永远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对面的武装商船突然变成了三个不同的集团,分别向着三个不同的方向驶去,看到这样的景象,易生发哼了一声,对面的商船指挥者看起来也是一个海上老手,对于海战熟悉得很.这是想要分散己方的实力了,不过又有什么关系了,就算是分散开来,他们又如何能是自己的对手? 他紧紧地盯着对面的武装商船,完全没有注意到,行却如同一些幽灵一般漂浮在海面之上的那些无人商船,此时却已经活动了起来,正在迅速地向着他们靠近. 一艘商船重重地从侧后方撞上了其中的一艘主力战舰,看起来本来无人的商船之中,掀起了藏身的毡布,一手持锤,一手拿着锚状,挥动铁捶,叮叮几声,一根锚爪已是牢牢地钉在了两艘船上,将两艘只牢牢地连接在了一起. 几乎在这些人钉着船只的时候,另一人打着了火折子,扔在了船只之上,轰隆一声,腾腾地大火烧了起来. 在船只遭到撞击的时候,齐舰之上的人便已经发现了异常,但此时已经晚了,熊熊的火光燃烧中,那十几个汉子跃身从船上跳进了海中.至于是死是活,那就只能看天意了. 两艘主力战舰同时遭到了暗算,其中一艘更是被两只这样的火船给夹在了中间燃烧. 1853:脱险 齐叶将刀子从一名齐军水师的胸腹之间拔了出来,随着刀子一齐喷出来的鲜血浇了他一头一身,他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瘫倒在了同样满是鲜血的甲板之上,那具尸体倒下,两条腿架在他身上,还在无意识地痉挛着. 远处,易生发那浓烟滚滚的战舰正在向着远处逃窜,能跟上他逃跑的不过只有四五条船而已.齐叶很想纵声长啸来发泄他心里头的喜悦,但喉头里咕咕的却什么也喊不出来,他发觉,或者死里逃生的感觉比胜利的喜悦要更多一些. 如果易生发与他一样有决死之心,只怕今天这一仗,自己是真要输的. 不过赢了就是赢了,虽然赢得惨了一些. 海面之上,到处都是燃烧着的船只,特别是那两艘齐人的主力战舰,更是变成了两个熊熊燃烧的特大号火把,在他们被点燃之后,更多的明国商船点燃了自己然后冲了上去.二十艘商船之上,装的绝大部分都是丝绸棉布,这可都是绝佳的助燃物. 现在齐叶还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放眼望去,商船之上的几乎看不到站着的人影儿,死了的人自然没法再站起来,活着的人此刻也没有什么力气爬起来了. 身边传来野狗一般的呼哧之声,齐叶转头看过去,那位贵公子早就没有了以前的风度,此刻与齐叶的模样倒是差不多,浑身染血,整个人仰面朝天地躺在那里,瞪大眼睛看着天空,隔那么一小会儿便炸尸一般地整个身体弹动一下,原本很俊透的脸上被刀子拉了一个血糊拉碴的大口子,此刻血倒是没流了,就是看着有些狰狞. 这小子到了最后时刻,倒还算是有种的,几乎就在齐叶觉得自己顶不住的时候,他狂呼乱叫地提着刀子从舱里冲了出来. 还别说,这样的贵公子在克服了心理问题之后,他们良好的身体素质和不错的武道修为,还真是可以一看,至少齐叶觉得最后这个家伙给自己提供了很大的帮助,才让自己最终守住了这条船并且将这条船上的敌人干光了. 那边的呼吸之声慢慢地平静了下来,齐叶也撑着刀子坐了起来,看着贵公子,道:”怎么样,还成么?” “你才不成了咧!我以后是要做大事的,怎么能不成?”贵公子躺在那里,身体那有规律的痉挛仍然在继续着. “第一次杀人吧?还不错,比我当年强多了.”齐叶笑嘻嘻地道:”等回到家后,你老爹一定非常欢喜,肯定认为他后继有人了.” 那对眼珠转过来,斜看着齐叶,显然比先前灵动了一些. “这就是打仗吗?”他问道. “这就是打仗.”齐叶点了点头:”杀到一齐的时候,什么对错,是非都不重要,活下来就最重要.而活下来的前提就是砍死对手.咱们这还是小场面呢!” 贵公子也慢慢地坐了起来,”这还是小场面?” 此刻海面之上一片狼藉,除了那些燃烧着的火炬,随海水起起伏伏的破碎的木板,更多的则是漂浮在海面之上的无数的死尸,特别是他们这一带,不是会有死尸被浪花带着撞在他们的船帮之上. “这算什么啊?”齐叶叹道:”我是当年从陆军改到水师的,参加过正阳之战,那一战,战死的人的尸体一眼根本看不到边.” 贵公子沉默了好半天,”齐兄,我们还是快些收拾战死兄弟的遗体吧,再过一会儿,随水漂走了,就不好找了.” 齐叶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贵公子:”令尊也是在海上讨过生活的人,就没有跟你讲过这海上的规矩吗?在海上死了的人,自然就是海葬了.又哪里需要收拾遗体.” 贵公子摇了摇头,显然是真不知道,或者是这么多的尸体对他的冲击极大以至于让他失了方寸. “不过公子有一件事情说得对,我们得赶紧收拾善后了,要是齐人再来一波,我们就也要随波逐流了.”齐叶站了起来. “齐人还会来?”贵公子惊呼道. “谁说得准呢?”齐叶摇头道:”今儿攻打我们的这一波儿是没有啥战斗力了,但齐军水师可是有数十艘主力战舰,数百艘辅助战船的,只要这附近还有一波这样的力量,我们就完蛋了,所以赶紧收拾东西,跑吧!” “我来帮你!”贵公子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公子还是先去处理一下你脸上的伤口吧!”齐叶不想这小子来添乱,虽然这一战之后,让他对这小子有了很大的感觉有了很大的改观,但让这样一个还啥都不懂的家伙来帮忙,只怕是越帮越忙. “我的脸?”贵公子伸手向自己的脸上摸去,突然就杀猪一般的惨叫起来. “我的脸,我的脸啊!”他嗥叫着冲向了舱室,”大夫,大夫!” “别去照镜子啊!”在他身后,齐叶略带恶意地大声喊道,看这小子脸上的伤口,毁容是肯定的了,不过在海上讨生活嘛,面容狰狞一点不是更好吗? 虽然还是浑身疼痛,但齐叶却还是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善后,统计的结果让他黯然神伤,五十余艘船只,还能基本维持航行的不过十几艘而已,特别是装货的商船,在激烈的海战之中,基本上损毁殆尽,其中的大部分是己方刻意地当成了纵火船使用之后,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些漂浮在海上的木板而已. 比起船只的损毁,人员的伤亡就更大了,二千余人的队伍,此刻把所有还能喘气的都算上,不到八百人,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只怕还会有受伤的人陆陆续续的死去. 但容不得他有太多的伤感,眼下他们并没有脱离险境,现在的局面,只要再来一支齐国的舰队,他们就得全部玩完. 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之后,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这一次的任务是完全失败了,海贸总会的这一次投资完全打了水漂,不说船只货物的损失,光是战死人员的抚恤,就足够那些大佬们头痛万分的了.而对于自己来说,这一次也没有什么奖励了.想再给家里买几间门面房的事情,只能推到明年或者后年了.就是不知道海贸总会的那些大佬们会不会再一次地下血本.不过按照齐叶自己的想法来看,再没有解决掉齐国的水师之前,他们大概是不会再进行如此大规模地进军了,这样的损失,一次便足以让一个家族破产,再来一次,便是那些豪富们也顶不住这样巨大的损失的. 集结了还能航行的船只,齐叶指挥着这只残破的船只向着马尼拉方向驶去. “齐兄,我们现在难道不该返回本土去吗?”脸上裹得像个木乃伊的贵公子站在齐叶的身边,有些不解地问道.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在这样的事情之上,他已经不再质疑齐叶,只是有些不解而已. “不敢往哪里跑!”齐叶看着对方,有些好笑,在确认自己毁容之后,这家伙在船舱里鬼哭狼嚎了很久,现在看起来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这小子倒也算不错了,也难怪那位大佬在自己众多的儿子之中挑了他出来跟着自己走. “为什么?” “怕齐国人堵路.”齐叶道:”即便是现在往马尼拉走,也不见会一帆风顺,不过我看了地图,咱们现在离马尼拉的距离更近一些,而且现在往马尼拉是顺风,会更快一些.” “齐国人明显是在截杀我们大明跑海的船只,去马尼拉是我们大明最繁忙的航道,齐国人会不会在这条航道之上下手?”贵公子反问道. “公子你能想到这些,真是难得.”齐叶笑了起来:”所以我们走的是另外一条航道,不瞒公子说,这条航道是我们大明水师当年淌出来的,海商们可不知道.” “你有这条线的海图?”贵公子眼睛一亮. “敢将水师里的海图带出来,我不要命了吗?”齐叶摇头道:”只不过这玩意就像刻在脑子里一样,忘不了啊,要是平常没事,我是绝不敢走这条路的,但现在,没办法,小命要紧.就算事后被追责,也得扛过这一波再行.”齐叶道. 十余天之后,这支破破烂烂的船队终于看到了海面之上一艘正在巡逻的大明战舰那高高飘扬的日月明旗之后,所有人都是纵声欢呼起来,这一刻,所有的紧张全都不翼而飞,不少的人更是热泪盈眶.看到了大明战舰,也就意味着他们真正地安全了. 远处的战舰响起了汽笛之声,巨大的烟囱之中冒着滚滚的浓烟,向着他们快速地驶来. “打旗语,告诉他们我们的身份.”齐叶的眼眶也是红彤彤的. 数天之后,齐叶被带到了曼宁港.此刻的曼宁港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朋的工地,一个比以前要扩大了数倍的港口正在这里紧张地施工,其实现在马尼拉这片海域,到处都在施工之中,一个个要塞,城堡按照秦风与洛一水两人共同制定的那份作战计划书之中的安排迅速成形是. 宁则远现在是这片海域的最高长官,负责着速个区域的战略安排.齐叶直接便被带到了他的面前. 1854:变化 马尼拉海域现在正处在一个剧烈变革的时期,为了不耗费本土太多精力的情况之下便击败来自西方的敌人,大明致力于将其捏合成一个在大明掌控之下的有效的整体,因此,西马尼拉公司便应运而生. 西马尼拉公司除开整个的商业运营之外,最为重要的便是对于武力的掌控了.所有的战舰全部都要接受整编,除开前期被消灭的芭提雅舰队之外,现在一共集结的主力战舰两百余艘,在裁汰了一些老旧不堪用的老舰之后,最后整编成形的舰队则拥有了一百二十艘主力战舰. 而在陆地之上,原来各岛国的军队统统被裁撤,只允许各岛国的国王保留一定数量的私人卫队,其余的军队统一被集中起来,打散混编,最终整编成为了十个营的武装力量. 周扬帆成为了西尼拉公司的舰队指挥官,而陈慈则被任命为陆上武装力量的最高指挥官,雷卫,成为了西马尼后公司的第一任总裁. 当然,整编完成,不代表着战力的形成.不管是水师还是陆军,都在进行着紧张的训练以及磨合.以前马尼拉各国的水师都各有各的作战习惯,现在自然不行,大明水师一整套的军令系统,作战系统被完整地移植了过来.而像陆军,大明干脆就直接派了一个教导大队过来对他们进行全方面的改造. 当然,为了让这两支武装量形成更强的战力,大明的武器装备也开始源源不断地运进了马尼拉.水师开始安装大明将要淘汰的霹雳火以及水上投石机以取代原本这些战船之上的远程武器,而陆军,则从凯甲到兵器,清一色地换装成了大明统一的装备. 彻底平定马尼拉之后不到半年的时间,大明已经基本完成了对这一海域的充分控制. 距离曼宁港不到五里的一处山顶之上,矗立着一幢四层高的钢筋水泥的结构,这里便是大明西马尼拉公司的总部所在地,站在这间大楼内的落地琉璃窗前,对下面的曼宁城以及更远处的曼宁港几乎是一览无余,此刻虽然是夜间,但这两个地方仍然灯火通明.在大明制造的汽灯的照射之下,这两个大工地,仍然在热热闹闹地工作着.沿着海港两侧,建设起来的一个个的灯塔,将雪亮的光柱投向大海之中,指引着那些深夜之中仍在航行的船只安全地进港. 对于这片海域的人来说,这半年以来这里的变化,似乎比前十几年来的变化要更多一些. 但对于宁则远来说,还是太慢,太慢. 此刻在硕大的会议室中间,宁则远正高踞首位,在他的左首,坐着西马尼拉公司的部裁雷卫,右首,是陆军指挥官陈慈,再往下,则是水师指挥官周扬帆以及其他官员. “诸位,时不我待,只争朝夕,先前情报部门提供的消息想来大家也都了然于胸了,猛虎王朝已经开始了动员,从他们的动员令来看,他们东侵的规模远超我们先前估计,而我们面对的将不是这一个敌人,可以确定,当马尼拉打响的同时,齐国与我们的全面战争也将爆发.”宁则远的目光梭子一般地扫向在座的众人,此刻在这间屋子里的,除了陈慈以外,全部都是来自大明的军官,很多机密的情况,宁则远当然可以没有什么顾忌的说出来. “我们扼守住马尼拉,就是对大明最大的帮助.一旦马尼拉失守,大家可以想象大明将会遭受到怎么样的困境.”宁则远转头看着一人道:”民政部的于荣光于大人便做得很好,现在本地的生产已经基本恢复,各类战略物资正在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不但满足了我们在本地的需求,更是提高了向大明本土输出的数量.” 座位之上的于荣光微微欠身. “但是工程部就不那么让人满意了.”话锋一转,宁则远的目光落在一个人的身上:”在各要点修建关隘以及修建道路的行动进展远远落后于我们的计划.” 一名官员满面通红地站了起来:”宁侍郎,不是我们不用心,我们也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只是这些关隘的地点大都险峻无比,想要将物料运上去实在是很困难,而本地土人对于这些新技术掌握并不熟练,导致经常性地出现返工.更重要的是,匪徒经常偷袭我们的施工队伍,抢劫我们的物资,也让我们的困难大大增加.” 宁则远摆了摆手:”我不是来听你说困难的,任务布置下去,怎样完成那是你的事情,我要看到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困难应当是你想办法去克服.” 那人张了张嘴,显然很不服气,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明白了宁大人,接下来我们会赶上工期的.” 一边的陈慈笑着道:”陆军已经整编完成了,接下来就该让他们进入实战阶段了,这些人都算得上是老兵,虽然比不上大明悍卒,但在这里,却也够用了.这些不服王化的匪徒,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三个月时期,我们陆军保证将所有的盗匪剿灭干净.” 工程部的负责人感激地冲着陈慈拱了拱手:”多谢陈将军,陈将军,那些盗匪别杀光了,我们正缺劳力,抓住他们,我要让他们背石头,扛水泥,去干最辛苦的活儿.” 陈慈朗笑道:”没问题.” 宁则远看着陈慈道:”陈老将军,与猛虎王朝一战,肯定不仅仅是水上作战,这一次猛虎王朝西来,占领马尼拉作为他们的后勤基地也是他们的重要作战目标之一,所以陆上作战也非常关键,只要他们无法拥有固定的补给点,停靠点,他们就是无源之水,老将军在派出部队的时候,要充分考虑结合以后的作战要求,在这些部队结束剿匪之后,该区域就划归给相应的剿匪部队进驻.” “我们的计划本来就是这样制定的.”陈慈回答道. “教导大队要打散分布到这些陆军部队之中去,一是要保障这些部队的作战能力,二来也要充分掌握这些部队的动向,确保他们不生异心.”宁则远直言不讳地看着一名军官.”教导大队的所有成员,应当与这些麾下打成一片,充分融入其中,发挥出自己最大的力量.” “明白!”军官挺身道. “为了应对接下来的大战,我们要储备充分的物资,特别是粮食的储备,大战一开始,如果在这方面出了问题,整个局面就会恶化.”宁则远看向雷卫道:”雷总裁,整个的物资储备现在的缺口还有多少?” “现在缺口主要还是粮食.”雷卫道:”按照计划,我们要储备三年以上的粮食,但是现在这个目标还只完成了一半,马尼拉本地因为这些年来的改造,粮食生产大幅度降低,主要依靠从大明进口,但近一个月以来,海上我们遭到了宁则枫的水师的频频袭击,损失不小,很多海商已经暂停了向马尼拉的商运.” “宁则枫!”宁则远哼了一声:”好,接下来我们就来说说,如果剿灭这支齐国的水师队伍.这一个多月以来,我们的航道一直遭到他的袭击,损失不在小数.数天之前,另外一支商队也遭受到了他们的袭击,损失惨重,但这一支商队有些特别,他们中的大部分是海贸总会的武装商船,原本是准备三佛齐惩罚一个岛国的,所以这一支袭击他们的齐国水师一脚踢到了铁板之上,两边算是打了一个两败俱伤.这支船队因为损失严重,所以改变航向到了我们这里,可喜的是,他们抓了不伤的齐国水师的俘虏,这让我们对于这支水师的动向总算是抓到了一点影子.知道了他们的老巢所在的大体方位.接下来,我们将要发动一次对他们的大规模围剿.周扬帆将军,你说说具体的计划吧!” 周扬帆站了起来,走到一边的墙壁之上,指着墙壁之上巨大的海图道:”诸位,宁则枫的水师之所以一直让我们无可奈何,是因为我们无法确定他们的动向,但现在,我们已经确定了他们的大致方位,事情便显得简单多了.正好我们西马尼拉公司的水师已经整编完成,需要经历一些真正的战斗来提高战斗力,剿灭他们便是最好的一次历练.” 他的手在海图之上重重地点了一点,”据抓到的俘虏招供,我们分析宁则枫的老巢应该就在这一个范围之内,所以这一次我们将整个舰队分成了四队,每队三十艘主力战舰,每一队由一艘新式战舰押阵,从四个方向之上缓缓向一区域合围.不管在哪个方向之上,都不是他们所能抵挡的.务必一战功成,彻底剿灭他们.” “这一次的作战,本人将亲自参予,我不在的时候,所有的军政暂由雷卫大人执掌.”宁则枫的眼色有些阴沉地道. “是!”屋内众人大体都知道宁氏兄弟之间的恩怨,宁则远要亲自解决这一件事,大家也觉得正常. “还是那句话,时不我待,只争朝夕,要想将来轻松一点,现在就得辛苦一点.”宁则远看着众人:”把陛下的一句话送给大家,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诸君,我们共勉吧!” 1855:长兴岛 被宁则枫命名为长兴岛的那座布满了岩石的大岛正在大兴土木,超过一万人在这里兴建码头,修建房屋,城寨,挖掘岩洞. 材料都是现成的,就地采取石料,稍加打磨便因地制宜,修建了造型各异的石屋,最外围的石屋一间接着一间地连接在一起,也就购成了这座岛的天然城墙.屋顶修城了城垛的模样,从齐国带出来的强弩,弩机,便安置在了上面. 大量地采取石头,使得这座石岛的高度似乎都下降了许多,而在岛上面,齐军还在不停地挖掘着一条条地道,在岛内开始修建一个个的藏兵窟以及仓库.当然,这样的工程就不是短时间内能完工的了. 军队是一个组织纪律性极强的暴力机关,当他们搞破坏的时候,无以伦比,但他们被组织起来搞建设的时候,效律也是无以伦比的.至少在现在的长兴岛是这样,与以前的石岛相比,现在的长兴岛完全变了模样. 樊新统管着整个长兴岛的人马,他把人马分成了几拨,一部分四面出击,一部分修建长兴岛,另一部分则轮休.这几个月来,出击的舰队收获颇丰.正如早前宁则枫估计的那样,现在的大明水师还真顾不上他们. 周保桢的第三舰队奉命追剿宁则远,但到现在为止,他们完全还没有摸清这支敌人的动向,而从大明到马尼拉几千里的水路,也不是周保桢那二十艘主力战舰所能保护得了的.即便周保桢再卖力,劫掠事件仍然连二接三地发生,而每当事发之后,大明舰队赶到看到的也只能是一地的鸡毛,啥都不会给他们留下. 一处屋顶之上,宁则枫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赤着胳膊扛着一块石头走向正在修建的工地,不由笑了起来. “还在生气呢?看来易生发这一次是真让你恼火了.”宁则枫道. 樊新恨恨地道:”十几艘辅助战船,二艘主力战舰,还有近四百名水师陆战队,就因为他的轻敌疏忽大意而没了,您说他该不该狠狠地惩罚,这也就是现在了,要是我们还在大齐,这样的事情发生,就该砍了他的脑袋.” “大家的角色转换不是那么容易的.”宁则枫叹道:”现在我们是海盗,海盗就要自觉地把自己放在弱者的地位,不管遇到谁,都要立足一个拼字.易生发终究是大将,也不要折辱过甚,差不多就行了吧?” “既然统领这么吩咐,那就这么办吧.”樊新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统领,我现在担心我们有士兵落在了对方手中,如果是水师陆战队的人倒也罢了,万一是那些船长,舰长被对手俘获,我们现在的地方,就有可能暴露.一旦我们的方位和具体地点暴露了,明军就有可能进行大规模地围剿.” “所以我们要尽快地完成长兴岛的建设.”宁则枫道:”船可以离开,如果明人水师当真来了的话也简单,船来得少,我们自己就能对付,船来得多了,我们就跑,他们想要攻克这座海岛,我们有上万的海军队陆战队驻扎在这里,看看他们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攻克这里.” 说到这里,他冷笑了起来,”不彻底解决掉我们的战舰,他们有机会攻克长兴岛吗?那个时候你游戈在外,我隐藏于一边,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重创他们.” “统领这倒说得是!”樊新笑了起来,”话说长兴岛的石头取之不尽,也真是一件好事,我们现在正在利用修筑房屋的边角废料打制了大批量的石弹,无论是霹雳火还是投石机,都有用之不尽的家伙.我们现在建造了大批的大型投石机,射程远达上千米,这些大家伙虽然体型巨大,移动不便,但在海岛之上倒真是好用.而且我们在选择这些巨型投石机的方位的时候,都是煞费了些心思,便是明人的那些射程极远的火炮,也很难打到他们.” “那种火炮啊?”宁则枫叹了一口气:”从鬼影那里得到的情报,他们太平号号的舰首巨炮,能够打到四五里开外,的确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情.” “依我看来,最具威胁的还是他们的弦炮.”樊新道:”舰首巨炮再厉害,但也就那么一个,一次也只能发射一枚,但舷炮太多,统领,与这样的战舰战斗,我们的确没有什么胜算.” “所以我们就只能当海盗了嘛!”宁则枫吐出一口浊气,笑道:”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最好的情况,就是永远也不要遇上他们.” “一时还可能,怎么可能躲一辈子?”樊新苦笑道. “不用躲一辈子,最多一年,一切便可以见分晓了.”宁则枫低声道. “这是什么意思?”樊新惊讶地问道:”又出了什么新的变故吗?” “鬼影那边来人了,给我送来了最新的情报,也有新的任务.”宁则枫道.”秦厉那边已经有进展了,最多一年之内,极西之地的那边猛虎王朝,将组织大规模的舰队东征,那个时候,便是决战的时刻,如果我们能撑到那个时候,便能成为决战的力量中的一股,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我们还是失败的话,那也无话可说了.” 樊新默默地点头.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已经很努力了.”宁则枫拍了拍樊新的肩膀,”这一次你就立了大功,缴获了明人送往马尼拉的军火运输船,这里面的那些火炮与弹药,可是大齐梦寐以求的东西,你要知道,自从在盘龙寨第一次出现了这种武器的时候,大齐集结了无数的奇人异人在研究这种东西,但一直进展不大,大齐的工匠造出来的玩意儿,连只鸡都炸不死,这一次有了实物,想来就要容易得多了.” “可惜这些火炮都是陆战炮而不是战舰上用的炮,不然我真想马上就装到战舰上去.”樊新有些失望地道:”负责押运这批货物的明国人压根就不懂怎么制造这东西,可惜了,他们怎么就没有派几个这样的匠人在船上呢?” “不要贪心不足,这已经很不错了.”宁则枫笑道:”把这些东西送回大齐,让大齐的那些能工巧匠们去琢磨吧,希望他们能琢磨出门道来,如果他们能仿制出来,那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意外之喜.” “我且不太乐观!”樊新道:”统领,你敢看过了,那些火炮的炮筒是怎么制造的那么光滑的?那个押送的官员说,他只知道这个炮筒是用一种什么机器直接掏挖出来的,我简直不敢想象.我还记得当年我们大齐缴获了明人的霹雳火和弩机之后,明明知道怎么仿造,但造出来的东西,就是不行.我很担心这火炮也是一样.” “这不是我们能解决的问题.”宁则枫叹息道.”现在我也算是明白了,要造出这些东西,是从上到下一整套技术形成的,缺了当中任何一个环节,都不可能成功.但我们现在有了实物,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向前踏进了一大步.” 两人沉默了片刻,樊新问道:”您刚刚说大齐给了我们新的任务,是什么?” “我要去辽东半岛一趟.”宁则枫道:”这次给你们送来这批木料之后,下一次可能要在几个月之后了.” “辽东半岛?” 宁则枫点了点头:”运送一批女直野人去楚地登陆.” 樊新愕然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放下就不管了?” “对,这些人都是消耗品.”宁则枫道:”五千野蛮的女直人登上了楚地将会发生什么你也该想得到吧?” “最终都会被明人干掉.”樊新撇了撇嘴. “干掉就干掉,不过在干掉之前,希望他们能够给明人造成足够的破坏.”宁则枫笑道,”他们的部族需要大量的粮食,布匹救命,那就得拿命来换.” “此去,只怕危险不小.”樊新道:”先前不是说周保桢的第三舰队正在追寻我们么,这段时间我多出击几次,尽量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以掩护您的行动.” “你要小心,周保侦的舰队虽然没有蒸汽火炮战舰,但这家伙也是海上老手,一旦被他缠上,就难以脱身了.” “明白.”樊新道.”他是老手,我是新锐,正想踩着他们的肩膀往上爬呢.” 宁则枫大笑:”最喜欢你这样的锐气.胆大心细吧,我这就走了,接下来的几个月,你自己小心应对.” 樊新目送着载着宁则枫的舰队逐渐消失在海平面之上,这才回过头来,看着热火朝天的长兴岛,希望一年之后,再也不要呆在这个一无所有的岛上,而是能够正大光明地回到大齐去.当然,想要做到这一切,便需要击败明军的水师. “我们会赢得.”他用力地挥了挥拳头,大步走下了屋顶,向着工地走去.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这个时候,远在马尼拉,一支多达上百艘主力战舰的大舰队正在集结,各种作战物资正在源源不绝地搬向战舰. 三天之后,第一支舰队在周扬帆的带领之下,驶出了曼宁海港. 随后的数天之内,另外三支舰队也陆续出发. 1856:拆分 大明朝廷,现在基本上没有了那种所谓的早朝,在秦风看来,大大小小数百官员天没亮就爬起来参加这个什么所谓的朝会完全没有必要,不仅折腾人,而且根本就不会真正地做成什么事情,反而会极大地干扰一天的正常办公.所以近几年来,除了一些大型的庆典必须要这样做之外,早朝实际上已经被取消了.而取代这个早朝制度的则是每五天一次的例会. 在这个例会之上,皇帝和各部长官都会出席,通报这几天来本部的具体工作以及介绍接下来将要做的什么工作,那些是可以独立完成的,哪些是需要其它部门协作完成的,事先各部门都要拿出具体的可操作性的预案之来,在这个例会之上进行讨论过后,可以执行的马上就可以进入实际操作阶段,还有疑义的,则提出预案的再下去完善自己的方案,弥补不足. 这样的改变,让许多的官员,特别是那些中下级官员们很是欢喜,对于他们来说,这不仅是提高工作效率的事情,对于他们的生活而言,也是有着极大的好处. 越京居,大不易. 内城现在的房价高不可樊,就算是薪饷不菲的官员们,如果家里没有什么其它的营生的话,对于这样的房价也是望而生畏,即便是租,也让人觉得难以承受,绝大部分的中下级官员,都很自觉地在外城买房或者租房居住,现在的越京城可不是十多年前的越京城,城市规模几乎扩大了两倍,按照以前的上朝模式,这些人只怕四更天就得爬起来往皇城赶,参加完早朝之后,再分散到各自的衙门去,这个时候,大家想的不是如何办公而是只想趴在桌子之上再眯一会儿. 现在就很好了,上朝成了高官们的事儿,至少也是侍郎一级的人物才会去参加这样的例外,其它的人,按部就班的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了. 当然,也有极少数的人因为就此没了天天见到皇帝而失去了一飞冲天的机会而遗憾不已. 不过持有这种想法的人,是绝对的少数派,在大明,基本上没有这种因为什么事情而被某人看中就此一飞冲天的土壤,官员的任用,升迁,都有了一套相对稳定的程序. 今年以来,大明的朝廷官制改制仍然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种改变其实一直都在进行着,只不过步子不大,总是完成一个部门的调整,然后看看效果之后,才会进行下一个步骤,但到了今年,步子突然就迈得又急又快了. 一般的解释就是经过两年的执政,金景南已经彻底站稳了脚跟,开始大刀阔斧地推行自己的执政思路,而金景南对此却也没有任何的辩解,安之若怡,也只有核心层和接近核心层的那一批人才知道,推动这些改革的人其实是皇帝秦风,金景南只不过是执行者而已. 当然,如果首辅是权云的话,秦风的这些改革不会进行的如此顺利,但金景南对于秦风的意思,向来就是毫不犹豫地执行. 户部今年被改为财政部,原先从户部分离出了税务总局,商务部,今年又从户部里分离出了民政总局,按照皇帝的意思,过去的户部,现在的财政部,再加上更早的从户部分离出去的大明太平银行,户部的权利被一再地缩减. 御史台被一分为二,一部分变成了监察部,原本隶属于御史台的监察院变成了国家安全部.刑部变成了司法部,刑部最强有力的爪牙武装巡捕被取消,全部就地转为归属新成立的警察局管理. 朝廷在给予了地方之上县以下官员的人事权之后,却又将司法权从地方之上剥离了出来,警察局负责破案,抓人,然后将案件提交到监察部下的检查院,由检查院决定是否起诉,然后再交予法院,也就是过去的大理寺进行判决. 这一系列的改变之后,地方政府对于暴力机关的影响力已经降到了最低.因为这些地方上的暴力机关不但受地方之上的管理,同样也受他们的直系上级管理. 在大家看来,接下来,恐怕就要对天下第一大部吏部动手了. 到了现在,大家也都算是看清楚了,以前的六部已经被分解得七零八落,分拆的结果就是,皇帝对于权力是抓得越来越紧了.不过所有人也不得不承认,在这样一番拆解之后,办事的效率的确是提高了不少.现在做事,权责分明,那个部门办坏了差使,一目了然.不用替别人背黑锅. 又是五天一次的照常例会,与会的高官们坐在长条桌的两边,各自默默地整理着自己面前的文件,等待着皇帝陛下的到来. 这个时候没有人作声,倒是有不少人不时交换一下目光,有笑咪咪的点头示意的,也有对视之间闪烁着火花的,这种自然是心知肚明等一会儿彼此就会在皇帝陛下针锋相对了. 部门越分越多,越分越细,彼此之间的利益之争,权责之争,自然也就越来越多了. 随着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众人都是坐直了身子,等到乐公公率先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条桌两边的高官们都是齐唰唰地站了起来. “见过陛下.” 秦风走到上首,双手按了按,”都坐吧.” 待得众人坐定,秦风轻轻地咳了一声,道:”昨天我去探看了萧老爷子,老爷子问题不大,但就是年纪大了,再也受不得连累,我与老爷子恳谈了一番,老爷子已经决定辞去礼部尚书一职,安心在家养老了.” 众人微微点头,礼部尚书萧华快八十岁了,在这个时代来说,绝对是难得的高寿了,他的致仕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重要的是随着萧老爷子的致仕,一个高官的位子可就空出来了.今日来开会的礼部侍郎程维高的眼睛分外便明亮了一些.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秦风,既然提到了这事儿,那皇帝接下来自然还有下文. “昨日首辅与我商议了良久,根据我大明现在的实际情况,礼部准备进行改革.”秦风接着道. 所有人一下子就提起了精神,大家以为接下来要动的是吏部,没有想到,礼部要先挨一刀了. “首辅,你给大家说吧!”秦风看向左首边的金景南. “是,陛下.”金景南点了点头,打开了面前的文件夹子:”朝廷准备撤销礼部.” 话一出口,屋子里顿时一阵哗然,大家怎么也没有想到,听到的结果居然是撤消礼部,一时都不由愕然地看着金景南. “撤销礼部,成立教育部,主管大明所有学堂,从小学到大学.”金景南抬起头看了众人一眼,架在鼻梁之上的眼镜后面,一双眼睛灼灼发亮,接着道:”成立外交部,主管大明所有外交事务以及大明所有典仪.” 这就是将礼部一分为二了.按照现在的分法,教育部立时便成了炙手可热的位置,大明皇帝秦风极度重视教育,即便不说京师大学堂,医学院,工学院这些高端地学校,便是那些中小学堂,现在也是遍及大明,每年朝廷拨给这些学校的钱,高达数百万两.相比之下,外交部可就要可怜多了,因为大明现在就没有多少外交工作可做,这片大陆之上还有一个大齐,但与大明是敌对关系,说不定啥时候就打起来了,像马尼拉那边倒有几十个小国,不过那片地方一直是兵部和商业部在负责,现在又成了预想中的战场,除了这些,所谓的外交部还有多少事儿做?完全就变成了一个清水衙门嘛. 金景南将眼镜摘下来擦了擦,重新带上,不带丝毫感情地接着念道:”外交部部长,由原礼部侍郎程维高接任,教育部长,则由京师大学堂校长高尚接任.” 念到这里,在场的程维高猛地抬起头来,掩饰不住的失望之色. 金景南合上了文件夹,眼观鼻,鼻观心, 秦风看着程维高,微笑着道:”程部长,萧老爷子现在身体不好,再拿公务去扰他,对他身体不好,所以接下来的拆分事情,你要多多操劳了,高尚以前一直在京师大学堂任职,对于行政工作的熟悉程度肯定不如你,你要多多地帮帮他.” “陛下放心.”程维高终于还是在秦风的逼视之中屈服了,”臣一定会和高部长合作把这件事情办好的.” “很好.”秦风点了点头,这也是对程维高的一个考验,如果程维高通不过的话,那接下来等待他的就是致仕了,眼下陈也在永平郡已经彻底掌握了局面,秦风对于程氏的忌惮也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但不管怎么说,程维高也是在大明的建立过程之中立下了大功的人,如果他能好好地站好这最后一班岗,秦风并不介意给予他相应的体面.现在的外交部虽然是一个空架子,但以后可说不准,再说了,外交部长仍然在大明的核心领导层中,照样是政事堂的成员. “陛下,今天我准备重点谈一谈关于宁则枫的事情.”眼见上一件事已经盖棺定论,小猫打开了面前的文件夹,看着秦风道. 1857:到处需要钱 小猫环视着诸人,道:“半年之前,宁则枫率部出海,用齐国人的话来说,就是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忘恩负义,率部反叛,但我们都知道,这只不这是一个笑话而已。宁则枫率部出海,齐国人放弃海疆防守,只不过是在我们强大的水师压力之下不得不做出的战略取舍。宁则枫出海之后,赢得了更多的战略空间和战术的机动灵活性,从这个角度上来进,齐国人是极其聪明的,而事实也证明,宁则枫的水师,现在的确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章兵部所说不错,近三个月来,海贸总会的海外贸易量大减,被宁则枫所部劫掠过数次之后,海商们对这条线路已经望而生畏,最近的一次则是我们前往三佛齐的一支武装商船被他们袭击,所幸的是这一次我们自己虽然损失惨重,却也击沉了对方二艘主力战舰。”王月瑶道:“陛下,必须马上解决掉这个威胁,否则今年的海贸将会遭遇重大损失。” 工部巧手站了起来,“海商们只不过是少赚了钱,他们的存在,已经对我们形成了重大威胁,一个月前,我们运往马尼拉的整整一船的守城炮和弹药被他们劫掠,我现在担心这些东西会落到齐人手中。齐人一直在探索我们这方面的秘密,有了实物之后,只怕他们在这方面的研究会突飞猛进。” 耿精明冷哼了一声:“温工部,什么叫海商们只是少赚了钱,他们少赚钱,我们就要少一大块税收,更恼火的是,现在我们运往马尼拉的粮食运不上去,那边的粮价已经开始出现了波动,马尼拉的很多原材料运不回来,导至本土的很多工厂不得不降低产量,市场已经对此作出了反应,价格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上涨,这样的局面得不到改善的话,对于国计民生来说,都是大事。” 金景南有些恼火地看着小猫,“章兵部,我看有必要对周保桢进行申斥,从宁则枫出海,到周保桢奉命剿灭他们,已经过去了整整半年,现在别说剿灭他们,连宁则枫的影子都没有摸到,长期这样下去,对于我们大明不但是一种羞辱,更会让整个国家的战略大计都受到影响。比方说现在我们已经不敢再向马尼拉运送火炮这样的物资了,要是再落在敌人的手里,那就是资敌了。而马尼拉得不到这些东西,将来的战争必然会受到影响。特别是粮食等物资运送不上去,一旦那个地方缺粮,大家都知道后果。” “对付齐国水师易,对付海盗难啊!”小猫叹息了一声,“周保桢也已经非常尽心尽力了,今天我正是要向大家通报水师关于剿灭宁则枫水师的最新计划。” “快讲吧,只要能剿灭他们,我们一定鼎力支持。”会议室里响起了杂乱的声音,声音虽乱,但其中的急迫意味却是相同,在场的不少人都与海贸或者跟海贸相关的产业有着莫大的关连,宁则枫的存在,已经让所有人的利益都受到了极大的损失。 “以前我们一直抓不到宁则枫的影子,但现在因为他们袭击武装商船失败,却让我们终于有了脉络可寻。”小猫道。 “海盗难道不是四处漂泊的吗?一朝失败,他们四散而去,如何抓捕?”有人问道。 小猫听着这明显是外行人的问话,笑着道:“海盗也需要有一个老窝,他们的人员要休整,他们的船只需要修补,特别是像宁则枫这样的压根就是一支正规部队的水师,就更需要一个稳定的老巢了。” “也就是说,我们已经找到他的老巢了。”有人性急地问道。 “这谈何容易?”小猫摇头道:“不过我们已经确定了一个大致的范围,宁则枫已经制定了一个剿灭他们的计划,正好马尼拉的舰队已经整编完毕,所以宁则枫申请率西马尼拉公司舰队出发。西马尼拉舰队主力战舰现在多达一百二十艘,分成了四支舰队,这一次全部出海,向着可疑的海域四面压迫,这一次对于他们来说,不仅是剿匪,更是一次整合。同时,兵部也准备下令周保桢与他们配合完成这一次的行动。陛下,您认为可行吗?” 西马尼拉舰队严格上来说,也是属于大明朝廷的军队,如此大规模地调动,自然需要秦风点头。 “这件事就这样办吧。”秦风点了点头。 “是。”小猫笑道:“诸位也不用着急,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接着往下说,其它各部门还有什么事情?” “陛下,臣这里有两件事情。”巧手道:“第一件事是西地大运河的事情,以前我们预估西地大运河至少需要五年时间才能完工,但随着工程的进展,蒸汽机械的大量投入使用以及人力的持续增加投入,挖通运河的时候现在基本可以缩减到两年,当然,这只是挖通,很多地方我们的技术人员都是利用了原本的一些河道进行疏竣,挖通之后还有更多的后期工作要做,修建河堤,保持水土都是要做的事情,不然的话,后患无穷。但这还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不管是人力成本,还是增加机械,都需要钱。大量地使用机械可以极大地加快进程。第二件事,机械制造厂因为规模的问题而导致大量的机械订单根本无法完成,现在各部门需要的各类型机器的人都快要将机械制造厂的大门堵上了,我们需要扩大机械制造厂的规模,工部准备新建三个机械制造厂,分别制造不同类型的机器,提高生产效率和效能,这,也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 听到要钱,耿精明闷哼了一声:“现在没钱。” “怎么可能没钱?”巧手怒目相对:“这都是大事,你把钱捂着下崽吗?” 耿精明翻了一个白眼:“钱的确能下崽。再说了,现在大家都明白明齐战争一触即发,只差撕破最后那么一点遮羞布了。户部更是要量入为出,为这场大战作准备,温部长,你可知道,财政部测算与齐国的战争需要花费多少钱吗?” “多少钱?”巧手还真是不知道。 “战争发生的第一年,至少需要这个数!”耿精明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一千万两?”巧手有些不太确定。 耿精明冷笑一声:“想得美,十倍。” “一个亿?”巧手一下子跳了起来:“第一年就要用这么多钱?你是打仗还在打钱?” “打仗就是打钱!”耿精明冷哼道:“齐国也许用不了这么多,但我们大明,就是要用这么多。” “凭什么齐国人就比我们用得少?是你这个财政部长不称职么?”巧手怒问道。 “齐国人打仗,大量征用民夫,给他们一口饭吃就行,我们行吗?”耿精明反问道。“我们可都是付钱的。光这一笔钱,就多达数百万两。” 巧手张了张嘴,无话可说,这事儿还真是这样。 “从去年开始,财政部就开始为这场战争作准备了,所以银根收紧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大家都咬紧牙关过日子吧。顶过了第一年,一切便都会好起来。”耿精明道。 “第一年就会用这么多钱,以后还不知道要用多少呢!”巧手不满地道。“反正我认为西地大运河的事情不能拖,一旦西地大运河完全疏通,岳开山所说的西地江南是当真有可能出现的,这个目标如果能达成,西地就将不会再是我们的包袱,而会是我们发动对齐战争的有力支撑。” “这谁都知道,但什么事儿都有轻重缓急。”耿精明不以为然:“再说了,温部长有一件事没有搞清楚,第一年我们需要一个亿,但往后去,战争的费用反而会逐渐下降。” “这是什么道理?”巧手不解。 “因为第一年,双方都会竭尽全力。”秦风插话道:“与齐国的战争,最为关键的便是第一年,第一年过后,两国的战略必然会有一方发生变化,战争的烈度和强度都会大大降低。所以战争费用反而会降低。” “这么说来,我想要的钱是没有着落了啦?至少今年是没指望了是吗?”巧手叹道。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嘛。”秦风笑道:“巧手说得也没有错,机械制造厂的确需要扩张,越往后去,我们只怕对它的需求会越旺盛,这个钱,内库出了,便算是皇室的投资吧。至于西地大运河所需要的钱,我可就没有这个能力了,看起来只能延后。” 巧手点了点头,能解决一件事情,就算是很不错了,听耿精明这么一说,他也知道想要完全解决这两件大事,是基本不可能的。 “那么,还有那一位是想要钱的呢?不妨都说出来,让咱们的财政部长心里也好有个数吧!”秦风笑道。 耿精明却是虎起了脸:“各位,丑话说前头,但凡年初没有预算的,想要拿到钱,就要有非用钱不可的理由,否则一切都要以马上到来的战争让路。” 1858:黑心地产商 在座的,只怕除了耿精明自己,个个都是差钱儿的,见耿精明已经将话封死,一个个便将目光转向了皇帝. 秦风头摇得像货郎鼓,”不要打我的主意,皇帝家也没有余粮,给机械工厂的是我最后一点钱了,剩下的,早让皇后给死死地把着了,大家也知道,明年小武便要大婚了,皇后说要办一个隆重的婚礼,这个这个,大家也都知道这个情况,啊,所以呢,实在是没有钱了.” 秦风与闵若兮成婚的时候是在诏狱之中,算得上是简而又简了,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虽然是闵若兮一辈子的骄傲,但也是一辈子的遗憾,现在她想在儿子的身上找补回来,秦风也能理解,自然是由着她去. 听到这里,所有人又忍不住有些想笑,这个嘴,倒是再也张不开了. 似乎是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秦风看向一边的商业部长王月瑶:”大家与其看着我,不如问问月瑶吧,最近有没有来路?” 王月瑶笑了笑,”最近还真有一点来路,大家都在皇城这边办公,但各位的很多手下都有各自的衙门所在,现在他们都住上了高楼,感觉如何?” 小猫笑了笑:”他们感觉如何我还不知道,不过他们像狼一般地盯着那刚刚新建起来的楼房倒是一眼便能看穿!王部长,你现在给我出了好大一个难题啊!现在我每天都不敢回家,因为一回家就会被人堵上,每个人都是一大堆的理由,说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就是就是,早知道如此,当初我们就不该答应王部长的这个计划,现在倒好,楼是起来了,我们的头倒是大了,都是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这房子的数量又是有限的,给谁不给谁啊?”小猫起了头,屋里顿时有不少人都叫起苦来. 说起这件事,就不得不说越京城的房价问题了,越京城的房价一直翻着跟头的往上涨,现在便是外城,房价也已经到了一个比较恐怖的地步,而原本的内城,更是寸土寸金.商业部此时便瞄上了各部衙门的地盘. 此时大明的混凝土框架式结构的房屋建造技术已经相当的成熟,而且蒸汽机的出现,又解决了用水的问题,使用蒸汽机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水送到顶楼之上的储水槽之中然后通过水管送到各家各户.前两年大明还只能建造四层高的房屋,但现在,已经可以轻松地建起高达七层的建筑物. 而在原本的内城,最多的就是朝廷的各个衙门,这些承接自前越的衙门都占着老大的一块地盘,在王月瑶看来,这便是坐在金山之上,让她实在不能忍,金山应当被敲碎之后然后送入到流通市场之上去赚取更多的钱财,怎么能让他们躺在哪里睡大觉呢? 于是一个各衙门用地盘换房子的计划便顺利出炉了. 不过在签定合约的时候,各部衙门的那些人,那里是商场老手王月瑶的对手,轻而易举地便利用合同陷阱将他们套了进去,然后王月瑶便喜滋滋儿地开工了. 一幢幢的七层建筑拔地而起,除了提供给各部衙门办公之外,商业部还向这些部门提供一定数量的房屋.剩下的便归商业部向外出售. 这里头,除了耿精明没有上当之外,其它的各部各衙无不纷纷栽在王月瑶之手,却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都是要脸的人,谁肯承认自己栽了这么大一跟头.而耿精明自然也不会提醒他们,这家伙一门心思地就是想着怎么往财政部里搂钱,王月瑶赚的钱,最终还是会落入到他的手中,他自然是笑咪咪地在一边看热闹.当然,等既成事实之后,他也会狠狠地嘲笑这些人一番. “月瑶,这些房屋,大概能入帐多少?”秦风问道. “现在已经开始预售了,从预订的情况来看,十分火爆,全部出售完的话,大概能赚取一千万两左右的利润吧.”王月瑶道. 屋里发出了整齐的倒吸凉气的声音,便是耿精明也目瞪口呆. “喂喂喂,你们这卖得是什么,是金子吗?”耿精明大声问道,他以前也是做过房子的,城市外扩的时候,他便建起了大片的房屋卖给了移居到越京城的人因此而赚取了一大笔钱,但怎么也没有王月瑶这样离谱. 王月瑶笑着道:”耿部长,我们现在建的房子,与你那时候的可大不一样了,一年四季,屋子里通水,冬天通暖气,厕所都建在屋内,价格自然大大不同.” “就算如此,怎么也卖不出来这么多钱啊?” “为什么不能?像我们在吏部原址之上建起来的房屋,每套十万两,还供不应求呢!”王月瑶道. 卟嗵一声,一个人的脑袋砸在了桌子上,众人循声看去,却是吏部尚书方大治,他抬起头来,额头一片通红,看着王月瑶,哀怨地道:”早知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自己起屋子而要卖给你呢?” 王月瑶大笑:”你们懂建房子吗,你们怎么知道把他们卖出高价吗?你们真自己搞,照样是卖不出价的.” “为什么吏部原址上建起来的房子这么贵啊?”小猫追问道.”那我们兵部原址上的房子是不是也值这么多钱?” 此刻耿精明已是回过味儿来,听到小猫的话,不由冷笑:”那您可就别想了,吏部那是啥地儿?管官的,而且距皇城也最近,想来我们的王部长定然是利用了这些噱头吧?兵部是管兵的,兵凶战危,我看也就比司法部,大理寺这些地方稍强一点吧?” “这是什么话呢?”小猫顿时不乐意了,”兵部咋啦,有无数军队英烈在那里驻守,所有妖魔鬼怪敢在哪里作祟作妖吗?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章兵部说得好!”王月瑶鼓掌道:”这正是我们宣传兵部原址所建房屋的要点,兵部的房价,仅次于吏部和财政部排名第三.” “看看看看,我说得没错吧?”小猫一张嘴笑得快咧到耳朵根了,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此刻便连秦风也是很有些不解,越京城的房价是很高,但也还没有到这样的地步.”买房的都是一些什么人啊?” “陛下,买房的都是有钱人.”王月瑶笑道. “这不都是废话嘛,十万两银子一套房屋,门窗之外的都不是自己的,居然还卖得不错?”秦风道, “买房的人都是来自外地的富豪,便是西地和楚地也有不少人,这些人根本就不在乎钱,他们在乎的是在越京城有一席之地,在外城买房显然是不是这些人的选择,他们希望靠近整个越京城的中心,不仅是经济中心,也是政治中心.有了这些条件,就不怕他们不出钱.陛下,我手里还捂了一些最好的房子没有卖呢,就等着过一段时间,再涨一涨后卖.” 看着王月瑶,秦风不由感慨万分啊,果然是不论古今中外,房地产商的心都是透黑透黑的.凭着官方背景,王月瑶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越京城最好的地盘,然后再充分利用了各方面的无可比拟的条件,将房价推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当然,秦风知道自己没有权利指责王月瑶,因为王月瑶是在为大明朝廷打工,她所赚的钱,最终都会成为大明向前发展的助推剂. 各取所需,各有所得吧!大概买得起十万两一套房子的人,也根本就不在乎这十万两,对于他们来说,这点钱大概也就跟十两百银没有多大的差别. “既然今年还能收入一笔钱,那接下来这笔钱怎么用,大家就与财政部,商业部去商量吧!”秦风敲了敲桌子,道. “陛下,商业部还需要留下一部分资金用来开发普通的住房.”王月瑶道:”我们已经取得了西效之外的那片沼泽地的所有权,准备在哪里开发新的住宅小区,同时也会在哪里建设起一批廉租房,用来出租给那些买不起房子的人.” “你总算还没有忘记这件事,我还担心你一心想着赚钱呢!” “赚钱很重要,稳定也很重要.”王月瑶笑吟吟地道. “王部长,内城的房子我们不要了,你拿去买吧,给我们换你这个西城的住宅小区的房子,按价换.”小猫鼓起了眼睛看着王月瑶. 听到小猫这样一说,其它各部也都纷纷附和,内城的房子如此之贵,让他们分下去简直是心疼肚疼,而且还不能照顾到所有的部下,不患寡而患不均,倒不如去西效换一些平价房子,大家皆大欢喜. “没问题呀,没问题呀!”王月瑶笑着道:”我是巴不得呢,不过你们的那些没房子的部下等得及吗?” “有什么等不及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在乎这一年两年?”小猫道.”现在朝廷正缺钱用,这些房子可是能卖大钱的,既然有人当冤大头,不妨将这样的人多钓几个,回去跟他们把这个道理讲清楚,自然就没有问题,要是有人瞎咧咧,我就将他赶出越京城.” 1859:海上追逐 “放下快船,马上回长兴岛报信,大股明军战舰来袭.”当看到天边骤然跃出的那支飘扬着日月明旗的舰队的时候,易生发立即下达了命令. 一艘快船被从战舰之上吊到了水中,十几名水兵操纵着快船,飞一般地向着长兴岛方向而去. 上一次与明国武装商船一场大战之后,易生发侥幸逃脱,那一战,他失去了他的战舰编队,樊新在惩罚他背了一段时间的石头之后,便让他驾驶着自己的战舰去外海巡逻,作为长兴岛的耳目存在. 远处的明舰规模让易生发有些战栗,那是一支拥有数十支主力战舰的大舰队,而更让他绝望的是,在这些舰队的队列当中,有一艘式样明显不同的战舰,没有风帆,却有着高高的烟囱,此刻正往外喷吐着滚滚的黑烟. 也正是因为这黑烟的存在,让易生发提前发现了明军战舰的存在,让他能够放下快船去向长兴岛示警. 看着快船渐渐地消失在视野之中,易生发狠狠一拳砸在船帮之上,指挥着战舰从藏身的一处海岛背后驶了出来.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希望能牵制住这支舰队,为长兴岛的战友们争取一点点的时间.这艘战舰的齐军也已经知道到了最后的时刻,无不是鼓起全身的力量,拼命地驱动着战舰向着远方逃离.因为是顺风的缘故,此刻这艘战舰之上的主帆和副帆都吃足了风力,在海上当真是快如奔马. 远处的舰队之中,传来了嘹亮的汽笛之声,排成两排在海上行驶的舰队迅速地变成了一个雁翎阵形,位于正中间的那艘蒸汽战舰越众而出,向着易生发的战舰追来. 这支明军舰队是由周扬帆率领,而此刻,在这片海域之中,由宁则远统一指挥的四支舰队超过上百艘战舰正在向预估之中的可疑目的地前进,当周扬帆发现这艘齐人战舰的时候,便也意味着先前的大方向并没有错.齐人水师的藏身地点,就在这附近. “加大码力,追上去,干掉他.”周扬帆兴奋地道.这是他指挥下的蒸汽火炮战舰的第一次实战,如果能击沉一艘齐国主力战舰的话,那就太美妙了. 抚远号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吼声,甲板微微颤抖着,速度再一次向上提高,距离前方的敌舰愈来愈近了. “舰首主炮准备发射链弹!”周扬帆大声吼道. 易生发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双方的距离在不停地拉近着,当自己的麾下力气耗尽的时候,便只能任由对方宰割了. 既然跑不了,那就不跑了.易生发心里发着狠,指挥着战舰向左方偏转角度,在风帆的调整之下,战舰的速度并没有降低多少. 他准备绕上一个大圈子,与追上来的这艘敌舰拼命了. 双方的距离愈来愈近了,已经进入到了舰首主炮的射程之内,随着一声闷响,一枚链弹从炮膛飞了出去,两个铁球被一根铁链连接着,在空中忽忽地飞速旋转着飞向齐国战舰.链弹在海上一向用来破坏风帆战舰的桅杆以及风帆,但凡被他们沾上,基本上就没有幸免的可能了.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对面的敌舰轻巧地在海上拐了一个弯,避开了这枚链弹,借着这一次的躲避,他们居然还从侧方向上向抚远号又近了少许. “想跟我玩海上的活计吗?”周扬帆哈哈大笑,”那爷爷就陪你玩玩儿,信号兵,传令其它舰只,不得靠近,看我怎么收拾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在无数上眼睛的注视之下,两只战舰在海上开始互相竞逐着,双方不停地利用自己高超的操船技巧意处获得有利的位置. 不管是周扬帆的蒸汽战舰,还是易生发的风帆战舰,他们的主要攻击手段,其实都是装在两边侧舷上的,只不过周扬帆的船上装的是火炮,而易生发的战舰上装的则是霹雳炮. 虽然说火炮的威胁更大,高速射出去的火炮能够轻易地洞穿木质战舰的船身,但齐军那仿造的霹雳炮也是将一枚枚铁弹烧红之后发射出来,虽然力道之上小了许多,但真要落在甲板之上,也够人受的了. 双方在大海之上绕着圈子都想让战舰在进入射程之后,正好是以自己的侧舷对着对方,而对方却还没有完全转过来. 很明显地,周扬帆对战舰的掌控要更胜一筹,而蒸汽战舰的速度也更快,当双方终于彼此接近到射程之内的时候,周扬帆的抚远号,恰好以侧舷数十门火炮对准了易生发的战舰,而易生发的战舰此时还只转过来了一半. “开火!”随着军官们的怒吼声,数十门火炮几乎同时鸣响,烟雾起处,一枚枚炮弹飞向了远处的齐舰,当齐舰将侧舷刚刚摆正的时候,数十枚炮弹已经带着尖厉的呼啸之声命中了齐舰侧舷. 木板崩裂,浓烟四起,一股股的火苗从齐舰之上冒起,安装在侧舷的霹雳炮遭被轰得支离破碎,无数的残渣飞上半空,而在如雨落下的残渣之中,更有为数不少的齐军士兵. 周扬帆哈哈大笑,抚远舰兜了一个圈子,将舰身的另一侧再一次对准了对面的齐舰,一声令下,火炮再次响起. 连续被抚远号两轮齐射命中,齐舰几乎已经不成模样,上层建筑被摧毁得七七八八,火势越来越大,不但风帆被摧毁,连桅杆也已经倒了下来,更重要的是,他的尾舵也已经被击碎了,失去了风帆和尾舵的齐舰,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在海波之上起起浮浮,战在抚远舰上,看着那些烟火之中奔跑呼号的齐军士兵,周扬帆脸上闪过狠厉之色. “主炮瞄准,连续射击,给我击沉他.”他大声吼道. 连续的巨响声中,主炮射出的炮弹连续命中齐舰的吃水线附近,一个个黑黝黝的大洞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海水飞快地向内里灌去. 齐舰慢慢地沉没到海中.周扬帆最后看到的,就是那名齐军将领手拄着长刀,钉子一样地站在废墟当中,缓缓地随着战舰一起沉入到了海中. 长兴岛上,警钟长鸣,港湾之中,所有的船只都已经集结起来,升起了风帆,准备扬帆出海,易生发派出去的快船驶回长兴岛的时候,樊新便已经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光是易生发对面看到的明军战舰便有数十艘主力战舰,单是这股力量,就已经要比自己强了.但明军只有这一点点兵力吗?当然不可能,此时说不定还有更多的明军舰队正在向着自己靠近. 此时的樊新也已经回过味来,这大指量的风帆战舰只会来自一个地方,那就是马尼拉. “樊将军,带上我们吧!”水师陆战队的一名将领大声道. 樊新摇了摇头:”敌军势大,带上你们也无法改变战局,这一次我要做的是逃跑,而不是战斗,而你们,驻守在长兴岛上,反而生存的机会更大.明军水师舰队厉害,但他们的战舰总不能开到岛上来,而且岛上经过我们这几个月来的布置,也有一战之力,竭力全力守住长兴岛,如果我能逃出去的话,我会找机会来把你们接出去,长兴岛既然已经暴露,就再也不能长期驻守了.” 看着齐军水师鼓起风帆,向着远海驶去,留守长兴岛的水师陆战队将领长叹了一口气,提着刀,大步走向了长兴岛的最高处.樊新已经带走了所有的水兵,现在岛上还留下了三千余水师陆战队,希望自己可以守住长兴岛. 如果樊新能够逃脱,自己或者还有机会,但如果樊新跑不掉的话,那自己大概也就是被敌人翁中捉鳖的下场了. 樊新以为这一次来围剿他的只是一支舰队而已,从易生发派回来的水兵所叙述的这支舰队有四十艘左右的主力战舰,光是这股力量就已经要比他更强了.在宁则枫带走了十余艘战舰去辽东半岛之后,他现在手中也不过只有二十余艘主力战舰了.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向着周扬帆舰队所来方向反向而行,不到半天功夫,在他的前方,又隐约出现了一支庞大舰队的影子. 都不需要过多的辩认,光是对面太平号那格外巨大的身躯便足以让樊新退避三舍. 他立即下令舰队转向驶向另一个方向,心中却是是暗暗叫苦,此时光他知道的明军战舰便已经起过了八十艘.不提对方还有蒸汽火炮战舰,就算对面全部是风帆战舰,他也不觉得自己能打赢. 宁则远并不急于与齐军接战,而是好整以遐地指挥着战舰在大海之上追逐着这支齐军舰队,在他看来,这正是磨练麾下这支舰队的最好时机. 马尼拉的舰队虽然整编了,命令体系等都已经建设完毕,但没有经过这样的战场磨练,总是不会看出问题所在的,对面的敌人说强不强,但说弱也不弱,正好拿来练练手. 1860:猫捉老鼠的游戏 “这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宁则远站在太平号高耸的指挥塔台之上,凝望着远处再一次狼狈地转向逃避的齐国水师舰队,在望远镜内的画面之中,对方的速度,阵形比之几天前,要明显地缓慢和更加的慌乱了。显然,对方的体力和精力都是一天天的追逐之中消耗过大而有些难以支撑了。 对于宁则远来说,这一场围剿最难的是抓住对方的影踪,必竟从先前的情报之中,只是划定了一个大致区域,但大海何其广阔,这个区域在海图上看起来并不大,但真正对于处在这片海域之中的舰队来说,触目所及,却仍然是无边无际的蔚蓝的海水。 说起来他们的运气还真是不错,从周扬帆发现敌人的第一艘战舰开始,围剿的区域立时便大范围的缩小,不过半天功夫,明军舰队便发现了齐人的大本营长兴岛,然后顺理成章地逮住了正在逃窜的樊新的舰队。 不过宁则远可不想就这么一涌而上将对手按在地上摩擦,从发现对方开始,基本上就已经注定了这支齐军舰队覆灭的命运,这个结局是不可更改的,但宁则远更希望利用这个机会,好好地磨练一番自己麾下舰队联合作战的水平。 这支超过一百二十余艘主力战舰的联合舰队,是从马尼拉数十个小岛国的水师之中精选而出的,论起船员的综合素质和水上作战的技巧,这些人并不差。但在整合之后,他们原本的作战体系完全被打乱,全新的大明水师作战体系被完整地移植过来,要让他们适应和熟练的掌握这些,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 平素的训练再好,总是抵不过在战场之上这种真刀实枪的练习。因为在战场之上,容不得你犯错,一旦犯错,付出的便是生命的代价,而这样的血的付出,总是能让更多的人记忆深刻,刻骨铭心,从而不再犯相同的错误。 宁则远将蒸汽火炮战舰集结在了一起,不允许这些战舰参与这场战斗,而只是下令四支舰队的其它风帆战舰在大海之上追逐包围齐军水师。 从实战效果上来看,果然暴露出了极多的问题,四支舰队多次出现配合失误,甚至在短兵相接的时候,被齐军水师打得狼狈不堪,从而对手突围而去。 每当这个时候,蒸汽战舰便会发挥他们的作用,利用自己的速度优势,硬生生地将齐人舰队又逼回到宁则远预定的战场。重新回归到被四支风帆战舰追剿的场景中来。 几天的海上追逐,战斗,联合舰队已经损失了五艘主力战舰以及更多的辅助战船,齐军水师的损失也大约在这个数字之上。宁则远对于损失根本就不屑一顾,他看重的是经过了这些损失之后,他麾下的舰队在指挥之上愈来愈圆润,愈来愈熟练,彼此之间的配合,各舰之间的作战技巧正在飞速上升,这才是他想要的。战场之上,弱者必然会被淘汰,留下来的才是能经历大场面的强悍之辈。 眼前的这支齐国水师已是秋后的蚂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到为的猛虎王朝的舰队才是宁则远的真正大敌。 一直以来,大明的征战都是以陆军为主,水师舰队真正发挥出中流砥柱作用的时候少之又少,更多的时候,他们是作为维护商船的航道安全,以及剿灭海盗而存在,而对于齐国水师作战,更是一直以压倒性的优势而逼得对方根本不敢踏出远海。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水师每年花出去的巨额军费,在国内是有很多人质疑的。 宁则远一直想要大明所有人证明,水师绝对不是可有可无,而是不或或缺的存在,现在,他的机会终于来了,遥远的猛虎王朝将从海面之上向大明发起进攻,而这场战争之中,陆军能起的作用微乎其微,想要击败敌人,就要水师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在海战之中正面击败传言之中的那只强大的西方舰队。 有了这样一个威胁的存在,宁则远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提高自己麾下战斗力的机会。 连续数天围追堵截,已经确认了宁则枫并不在这一支舰队之中,这也让宁则远很是疑惑,按照齐军师的规模,齐军应当还有十余艘主力战舰没有露面,而这些,现在就应当由宁则枫率领着。狡兔三窟的道理宁则远自然是清楚的,这几天的围剿未尝没有想诱惑宁则枫出击,或者是眼前的这支舰队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情况之下被迫向宁则枫靠近,从而让自己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但让他很失望的是,目前没有一点迹象显示事情会按他想象的发展。 长兴岛已经完全暴露在了明军的视野当中,在周围的搜索也没有发现宁则枫的踪迹,这个狡猾的家伙,如今正躲藏在哪里呢? “给各舰队传达命令,消灭敌人。”想到这一次如果不能将宁则枫一举歼灭,以后必然还会存在着无穷无尽的麻烦,宁则远的心情便有些沉重起来。舰队规模愈小,倒是给了宁则枫更从容的腾挪空间,想要剿灭他,可就更难了。 樊新心中的怒火正一天比一天高涨。几天下来,他已经完全弄清楚了敌人的规模,四支舰队,上百艘主力战舰,这绝对不是自己能抵抗的。让他愤怒的是,敌人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中,而是像猫捉老鼠一样地在戏弄着他,原本他还想利用敌人的这种轻敌逃出生天,事实上,他也的确做到了,在四支风帆舰队的围堵之中逃出了重重的包围,但问题是,每当他做到这一点的时候,对方的蒸汽战舰便会赶来重新将他撵回这个狩猎圈子。 自己居然成了对方练手的道具,樊新终于想明白了对方想干什么。 跑是跑不掉的,那就准备决死一战吧!士兵们的体力和精力一天不如一天,这样的经历,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就像被判了死刑的人那样,上刑场挨那一刀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等待行刑时候的那些日子,那才是真的度日如年。 死死地盯着对面出现的黑压压的舰队,樊新抽刀,高高举起,重重落下,“进攻,为了大齐!” 旗舰之上升起了鲜红的旗帜,那是决死的标志旗,一个个信号兵们站在刁斗之中,向着其它战舰打出旗语。 “进攻,为了大齐!” 樊新率领的最后二十艘主力战舰以及数十艘辅助战船向着前方的明军联合舰队发起了决死进攻。 面前的这些马尼拉的战舰,樊新从心底里并不畏惧,比起他们来,齐人水师的火力要更强一些,侧舷上安装的霹雳炮,比起对手的投石机,强弩,威力不知要大出多少来,既然明军的蒸汽火炮战舰不参战作壁上观,那樊新并不介意在自己临死之前,多拉一些垫背的。 双方在不断地接近,将近里许的距离的时候,两边不约而同地向着另一侧转身,将自己的侧舷对准了对面的敌舰。 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之声,齐舰之上霹雳炮同时开火,无数的烧得通红的铁弹飞到了空中,而与此同时,对面的战舰之上,也飞起了无数由投石机投掷而出的石弹以及无数的强弩。 双方的距离是如此的接近,以至于根本就没有什么躲避的余地,数艘联军战舰顷刻之间便燃起了熊熊大火,甲板之上的建筑,设施被铁弹摧毁,一个照面之下,便有数艘战舰失去了战斗力。 但樊新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的损失比起对手一点也不轻。给他造成伤害的,并不是那些投石机,比起霹雳炮来,投石机的威胁要小得多,真正让他受损不轻的是对方的强弩。与一般的强弩不同的是,这些强弩杆上都绑上了一些包裹,当这些强弩钉在船身上的时候,紧接着传来的便是轰然的巨响之声,在爆炸的范围之内,不管是船体还是霹雳炮这些设施,统统都四分五裂。 “冲进去,冲进去。”樊新站在燃烧着的甲板之上大声怒喝着,他的战舰是对方的重点打击目标,受创也最严重,一轮交锋之后,他便清楚,这样打下去,自己太吃亏了。对方那特殊的弩箭能够给自己的舰队带来最大的伤害,想要获得更多的战果,尽可能地多拉一些垫背的,那就只能冲进对方的舰队之中,来上一场混战。 他相自己士兵的素质,要远远超过对面的那些蛮夷。 齐人舰队如同一群被激怒了的工蜂一样,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头扎向了对面的联合舰队。对面完全没有想到樊新突然会使出这样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一时之间应对竟然有些手忙脚乱起来,有的想正面迎击,有的想向侧面避让,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混乱起来。 抓住难得的战机,樊新猛地冲了进去,战舰相撞的声音不停地响起,一场海战,在不长的时间里,便演变成了白刃格斗。 1861:捣毁 这一场混战比宁则远预计结束的时间要长,联合舰队付出的代价也比他预估得大得多,这让宁则远很是不满。在这样的堪比围殴的战斗之中,最后的伤亡率居然差不多达到一比一,在樊新率战舰冲进联合舰队的战斗群中展开靠帮接战之后,马尼拉这些岛国士兵们的近战水平,战斗意志与齐国人的差距便完全暴露了出来。这样的结果,让宁则远不得不考虑未来对猛虎王朝的战斗该如何进行了。 按照朝廷的整体布置,到时候在马尼拉不仅仅是海上战斗,很有可能有还会进行激烈的陆上攻防战,海上有大明的蒸汽火炮战舰,自然可以横行无忌,但在陆地之上,却只能依靠马尼拉本地的士兵和水师的陆战队,一旦陆地之上吃不劲儿而失败的话,对于整个战役那便会产生无比巨大的影响。 战斗技巧可以进行强化训练,但战斗意志该如何增强呢?这个问题让宁则远有些头痛,这些人不是大明人,自然不能套用大明军队那一套激励士兵的方法,看来这一仗结束之后,要与陈慈他们好好地商量一番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为谁而战?为何而战?这向来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想要马尼拉的士兵们拥有高昂的斗志,便需要解决这个问题。宁则远不由得想起了当初与芭提雅的战争,那个时候芭提雅士卒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还是可圈可点的。 太平号拉响了准备战斗的汽笛声,也将宁则远从沉思之中惊醒了过来,看着不远处耸立在海面之上的长兴岛,宁则远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岛上的所有设施在宁则远的眼前一一掠过,看到那些坚固的城墙,林立的投石机,强弩,以及全副武装戒备森严的士卒,宁则远不由得摇了摇头。 “樊将军,长兴岛马上就要生灵荼炭了,如果你现在下令让他们投降,便是将他们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这些人跟着你也算是忠心耿耿了,你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吗?”转头看着身边被包扎得跟个木乃伊似的樊新,宁则远问道。 “大齐没有投降的军队。”樊新冷然答道。 “可我好像记得你们的皇帝说你们是叛徒!”宁则远大笑起来,“齐国可是给我们为此事发了正式的国书的,还请我们帮着剿灭你们呢,回头,我准备把你送到齐国去,好领取一大笔赏金呢!” 樊新哼了一声,懒得作答。 宁则远笑声蓦地收起,“既然樊将军不肯给这些人一条生路,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传令,各舰自由开火。给我把长兴岛夷为平地。把樊将军扶起来,让他好好地看看长兴岛会变成什么模样!” 樊新总算是近距离地看到了太平号舰首那巨大的主炮发射时的威力,以太平号如此庞大的舰身,在炮弹出膛的那一刹那,整个舰只仍然微微向后一坐,接下来在他的眼中,便只看到一团巨大的火球划过长空,落在了长兴岛上。 伴随着火光和烟雾,岛上驻守的士卒惊慌地跑动着,一个堡垒被命中之后倒塌,内里的士兵全部被埋在里面,周围不少的齐军从藏身之地涌了出来,跑到崩塌的地方,拼命地搬动着石块,想要救出下面被埋的同伴。 但这注定是徒劳无功的,以太平号为首的明军的蒸汽火炮战舰的舰首主炮逐一开火,哪里人多,哪里便是轰击的对象,这些士卒的出现,不过是为海面上的明军提供了轰炸的更为具体的目标而已。 太平号上的主炮不疾不徐,间隔半柱香的时间便打出一发炮弹,比起其它的战舰火力,他的舰首主炮显然威力要大得多。 在见识了马尼拉士兵们的近战水平和齐人的顽抗精神之后,宁则远决定多耗费一些炮弹,先将岛上的敌人炸一个七荤八素再说。 炮击整整持结了一个下午,而遭到如此猛烈轰炸过后的长兴岛早已经面目全非,齐军耗时半年多修建的地面建筑基本上已经荡然无存,直到此时,宁则远才下令登陆作战。 数十艘登陆船只满载着士兵向长兴岛划去,直到此时,长兴岛上才终于有了一点点反击的迹象,十数枚石弹从岛上升起,轰向了这些准备登陆的战船。 登陆的战船像受惊的鸟群一样,四散分开,躲避着这些从天而降的石弹,比起他们的战斗水平,这些海岛出身的士卒操控这种小舟的技巧倒是可圈可点。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登船的小型战船却是安然无恙地继续向前,冲上滩头。 士兵们纷纷从船上跳了下来,开始向前挺进,在他们的前方,是一道低矮的胸墙,胸墙之后,一名齐军将领恶狠狠地盯着冲来来的敌人,怒吼道:“射击!” 弩机哒哒的开始啸叫起来,无数弩箭飞蝗一般地扑出来,射向了蜂涌而来的登陆士卒,将对方一排排的扫倒在沙滩之上,余下的大惊失色之下,纷纷转身向后逃去。而在弩机响起的同时,霹雳炮的声音也开始响起,他们打击的目标,却是停在浅滩之上的那些登陆战船。挤在一起的登陆战船此时却没有多少可以腾挪的空间,在密集的霹雳炮的打击之下,顿时纷纷中弹,要么火炮熊熊,要么便是干脆被打成了两段。 “出击!”齐军将领提着大刀,从隐身之处一跃而出,身后,跟着无数咬牙切齿地齐军士兵,整整半天的光挨打不还手,此时他们冲于有了一泄心中怒火的机会。 第一次登陆作战以失败而告终,出击的上千士兵只有一半逃了回来,剩下的全都躺倒在了沙滩之上,看着这一幕的樊新得意地大笑起来,宁则远却只是瞟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就这点水平了吗?那接下来你就好好地看着吧,看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片刻之后,第二波登陆作战再一次地开始了。似乎与先前还是一模一样,不过这一次,登陆的战船上面,都统一地带上了一架强弩。这是明军给马尼拉战舰统一配发的武器,发射出去的弩箭之上,都带着一个炸药包,发射之时,点燃火线,弩箭命中与否并无关第,只要大概在想要射中的目标附近便可以了,杀伤,主要就靠弩箭之上带着的炸药包了。 当战船再一次停泊在了沙滩之前,士兵们准备登陆,而齐军则准备依样划葫芦地再给对手以致命的打击的时候,所有的战船上的强弩同时向着对面开始射击。 轰然的爆炸之声将前方变成了烟雾与火光的集合体,惨叫声不绝于耳,残臂断肢与其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漫天飞舞,呐喊声中,马尼拉士卒冲上了滩头,向着前方疾奔而去。在他们的后方,战船还在不停地发射着弩箭,将射击的落点开始向更前方延伸。 巨大的武器代差面前,弱势的一方就算能够获得暂时性的局部胜利,仍然无法改变整体失败的局面。 被认为是坚不可摧的堡垒被轻而易举地炸平,再精巧的埋伏设计,再炮火的轰击之下亦荡然无存,那些坑道直接被马尼拉士兵用火药将洞口炸塌,内里的齐军士兵被活生生地埋在了里面,相比起海面之上的战斗,长兴岛上的战斗只不过持续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便被马尼拉士卒完全占领。驻守在岛上的三千余陆战队士卒当场战死超过两千人,剩下的,则全部成了马尼拉士卒们的俘虏。 四千多名战俘被塞进了五艘被俘的齐军战舰之上,宁则远眯起眼睛看着那五艘战舰,身边,是被几名卫兵架着的齐军主将樊新。 “樊将军,这个时候,我想我们可以好好地谈谈了。” “没有什么可谈的。”樊新神色惨淡,绝望之中却仍然不乏硬气。 宁则远嘿嘿一笑,“当然有很多可以谈的,比如宁则枫跑到那里去了?比如你们应当还有第二个藏身地点,这些,其它的人不知道,但我相信你一定知道。” “我当然知道,但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樊新嘲笑道:“宁则远,快点杀了我吧,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口舌了。” “你是个硬汉子,我倒还真没准备为招降你而浪费口舌。”宁则远笑了起来:“不过我现在手里有很多的筹码是不是?看到那五艘战舰了吗?每一艘里头大概装了有九百到一千名你曾经的部下,樊新,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不想浪费时间,从现在开始,我问一次,你如果不回应我的话,那么,就将有一艘船被炸沉,当然,船上的人也会一齐落到海里去喂鱼。” 樊新脸色大变,看着宁则远,嘶声吼道:“你们明人不是不杀俘虏么?” 宁则远大笑:“瞧瞧,瞧瞧,那些准备炸船的可不是大明军队,他们是马尼拉联军。樊新,可以告诉我宁则枫去那里了吗?” 樊新脸上青筋暴露,眼眶充血,要不是几名士兵牢牢地架住他,他就要冲上去咬死眼前这个微笑着的男人。 “这是第一遍,你没有回应我,真是可惜。”宁则远作了一个手势,远处,一艘战俘军舰发出轰然的爆炸,在烟火弥漫之中,缓缓地沉向海中。 1862:驰援 大规模地处决战俘,不仅是在明齐对抗之上,便是在百余年来的四国对峙之中,也几乎没有出现过,究竟原因,虽然大家身处四国,但彼此却又都认同为是同文同种,击败对手,获得胜利,可以不择手段,但获胜之后,一切便宣告结束,大家该干嘛干嘛去,想要报仇,回家去积蓄力量重新来过. 所以樊新万万没有想到,宁则远飘飘的一个命令,近千名被俘的齐军水师官兵便伴随着爆炸之声沉入了海底. 双眼通红的樊新破口大骂,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摆脱士兵的挟持,想要冲到宁则远身边去狠狠地咬上他一口,可惜他除了像一条蛆虫那样蠕动身子之外,却什么也做不到. 宁则远冷冷地看着他,手再一次地举了起来. “樊新,这是我第二次问你了,你一共有五次机会,所以你还可以坚持.”宁则远的声音之中没有丝毫的感情,”告诉我,宁则枫去哪里了,你们的备用基地在哪里?” 看着宁则远的手缓缓下落,樊新绝望地停下了痛骂,”你会不得好死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在床上.”宁则远嘿嘿地笑着:”我希望某一天,我驾驶着船行走在大海之上,然后被一枚炮弹击中,在爆炸与火光之中沉没在大海之中.” 樊新死死地盯着宁则远,”停手,我说,我都告诉你.” 宁则远哈哈大笑起来:”樊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才对嘛,来,请樊将军去我的舱室,咱们慢慢谈.” 一柱香的功夫之后,宁则远铁青着脸走出了自己的舱室. 半个时辰之后,四支舰队的指挥官集聚到了太平号的作战指挥室内. “各位,根据樊新提供的情报,宁则枫率领一支舰队前往辽东半岛,接应那里的数千生女直,准备将他们投放到我们的江南各郡.”宁则远看着众人,一字一顿地道. 作战室内顿时一片哗然.生女直的野蛮,众人虽然都不曾见过,但也却都有所耳闻,不论是大唐帝国,还是齐国,在他们的鼎盛时期,都没有真正地将这个民族折服.生女直所过之处,一向奉行的就是烧光,杀光,抢光.这样一支严蛮的队伍,如果出现在人丁众多而又繁华的江南各郡,会有什么后果简直不敢相象. “咱们的鹞鹰能不能马上将情报传递回去?”有人提出了建议. “你以为这是哪里?别说距离大明本土了,便是距离葫芦岛也超过了二千里,鹞鹰怎么可能飞越如此远的距离?”马上便有人出言反对. “周保桢的舰队呢?能不能通知他们?”周扬帆提出了一个更据可行性的方案. “周保桢的舰队奉兵部的命令保护航道,配合我们剿灭齐军水师,现在他们距离大明本土也很远,更重要的是,他们全都是风帆战舰,根本就没有可能及时赶回去.”宁则远摇头道. “那还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我们还赶得回去吗?”有人叹息道. “我们必须赶回去.”宁则远大声道:”现在我们的技术官员正在计算宁则枫的航行距离,航行速度,以及我们的航行距离和速度,看看我们还来不来得及.” 说到这里之后,宁则远顿了一顿,道:”就算来不及,我们也要想办法将宁则枫的回路堵死.” 众人尽皆默然.目光都落在了一边角落里正在帮着丈量海图以及在不停地翻阅着资料的一众军官.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在众人焦急的目光之中,角落里的军官们终于停下了手头的工作,一名领头的拿着一迭稿纸走了过来. “怎么样?”宁则远问道. “宁侍郎,根据我们计算的结果,如果我们想要在对方抵达目的地之前截住他们的话,那就只能走捷径,但这条海路,我们一直没有走过.可能存在着未知的风险.”军官将一迭稿纸交给了宁则远,宁则远并没有看这些,而是将其一把拍在了桌子上,”你就告诉我,能不能追上?” 军官尺疑了片刻,”侍郎,如果燃料充足,这条航道之上没有特别的情况的话,我们便能堵住他们.” “那就行了.”宁则远这才瞄了一眼手里的稿纸,”走最近的捷径,直达葫芦岛,在哪里补充燃料,然后在直扑江南,争取在对方抵达江南各郡之间截住他们.” “是!”室内所有的将领轰然起立.都是水上的老手,一条从未走过的航道之上会蕴含着什么风险,那是不言而喻的,要是好走,那早就应当被开辟出来了,既然到现在还没有人走过,本身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周扬帆,你留下来,统御马尼拉舰队返回马尼拉,整修,整编,结合这一次的战斗,总结经验,提高战斗力.”宁则远看着周扬帆,道. “侍郎,我也要回去救援江南.” “我们都回去了,这些马尼拉舰队怎么办?放羊吗?你别忘了,你还是西马尼拉公司的水师指挥官.宁则枫的事情,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但是提高马尼拉舰队的战斗力,却是当务之急的,谁也不知道西边的敌人什么时候来,能多一天让他们提高都是好的.孰轻孰重,你心里自个掂量掂量!”宁则远凝声道. “是.”虽然有些垂头丧气,但周扬帆却也只能服从命令. “另外,把你船上的燃煤统统给我腾出来给其它几艘战舰.”宁则远拍了拍手里的这叠稿纸:”咱们的补给船带的燃煤不够了.” 周扬帆一怔:”那我怎么回去?” “怎么回去?”宁则远瞪了他一眼,”你麾下上百艘风帆战舰,你还怕你回不去,让他们把你拖回去.” 虽然现在气氛有些紧张,但屋里的将领仍然被宁则远的话都逗得笑了起来. 周扬帆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接着道:”侍郎,这些战俘怎么办?” “带回马尼拉去.” 周扬帆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侍郎,今天你炸沉了那艘船,那些人可都看到了,都带回去的话,这件事可就捂不住了.” 屋里所有人听了这话,顿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周扬帆这话里的意思,可就再清楚不过了. 宁则远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把他们都杀光了,这件事就捂得住吗?别说是还有那么多的马尼拉人都看在了眼里,便是我们战舰上的监察官,就会隐瞒不报吗?” 一语及此,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是啊,水师之中的监察官,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在起草报告了.对于这些人,战舰上的人没有好感,但也谈不上厌恶,因为这些人在战时的时候,是可靠的战友与伙伴,但是在平时,他们却会事无巨细地将水师的情况向上一级一级地传递.既不添油加醋,也不会隐瞒不报. “我不在乎有可能到来的惩罚和非议,我更喜欢马尼拉人将我看成一个恶魔,反正我在哪里已经做过很多了.”宁则远不以为意地道.”你们不用愁眉苦脸的,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呢.扬帆,据樊新交待,在距离长兴岛一百余里的地方,还有一个海岛,是宁则枫真正的老巢,不过那里的水文状况相当复杂,在你返回马尼拉之前,先将那里给我剿灭了.” “遵命,侍郎!” “这些齐国战俘带回马尼拉后,也不要关着浪费粮食,现在马尼拉的很多基建工程都缺人,这些人送过去,正好补充人手上的不足.” “只怕他们不肯认真干活.” “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几千人而已,每个工地之上摊开能分几个,聚在一起他们或者敢生事,分开安置,这里几个,哪里几个,用不了几天,便把性子都磨平了.” “是,侍郎.” “那就这样吧,下去都做好准备,这一路上,可是会很辛苦的.”宁则远挥了挥,道. 一夜忙忙碌碌地准备之后,凌晨时分,以太平号为首的六艘蒸汽战舰排成一路纵队,风驰电挚地向着大明帝国的方向行驶而去,在他们的身后,周扬帆率领的另一支庞大的风帆战舰编队则驶向了长兴岛左侧的大海.在哪里,还有另一场战斗在等着他们. 就在宁则远率领着他的舰队在大海之上没日没夜地奔波着的时候,在另一边,他的大哥宁则枫所率领的十余艘战舰满载着女直人,也正在大海之上行驶着,事实上,宁则枫所率舰队的行进速度远远要比宁则远的下属军官预估的要低,一来是因为在辽东上船的时候,纪律散漫的生女直人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二来现在的大海是明人的天下,宁则枫同样的不敢走那些熟悉的航道,他也只能绕道走一些从来没有走过的路.宁则远走陌生航道是为了走捷径加快行进的步伐,而宁则枫则是无奈地为了安全起见而不得不走更远的路.路程远了,速度也慢了,如果宁则远的舰队能够一路畅通无阻地赶路的话,他们便能在半路之上截获宁则枫. 而此时双方,对于彼此的行程自然都是一无所知. 1863:大明1式 大明水师最重要的基地葫芦岛上空警报之声大作,整个岛屿霎那之间便从安静的夜里惊醒了过来,所有的官员,军官迅速地奔向自己的工作岗位,本来只有沿岸的灯塔亮着灯光为夜行的船只指引方向,现在却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整个岛便变得灯火通明起来. 驻守葫芦岛的最高指挥官何鹰不停地下达着一系列的命令,一个个奉命而来的官员和军官又急匆匆地离去. 天色微明的时候,葫芦岛的码头之上,近十艘蒸汽战舰已经集结完结,而一些运送燃料补给的运输船也已经在码头之上准备就绪. 而这一切的发生,是因为远道归来的宁则远放出的鹞鹰抵达到了葫芦岛,鹞鹰带来的信件之中,简单地讲述了宁则枫舰队的动向以及葫芦岛马上要替宁则远舰队准备的东西,不仅是燃料的补给,还有大量修理船只的技师. 不眠不休的连续高速航行,陌生的航道,让宁则远的舰队吃尽了苦头.一艘战舰触礁,已经困在海上动弹不得,另外两艘战舰蒸汽机出现故障,也在海上趴了窝儿,就算是太平号上拥有的三套蒸汽系统,也只剩下了一套还在运转.出发时连太平号在内的六艘战舰,能够顺利回到葫芦岛的只有一半. 当第一缕阳光从海平面之上闪现而出的时候,何鹰终于看到了股股浓烟也从海平面之上扶遥直上九天,这只伤痕累累的舰队终于回来了. 太平号并没有进入码头,而是直接在外海抛锚停靠下来,刚刚停泊好,数艘运输船便已经蜂涌围了上去,一袋袋早已装好的上好的燃煤被吊上了太平号的舱室,大批的技师背着自己的工具,顺着软梯爬上了太平号这三艘现在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的战舰,开始了紧急抢修. 何鹰也上了太平号.见到了宁则远. 此时的宁则远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整个人显得极其疲惫. “消息送出去了没有?”一见面,他立即问道. “葫芦岛上所有的通信鹞鹰都已经放出去了,就算只有一只能飞到宝泉,也能将消息传递回去,至少今天夜晚的时候,越京城将会得到消息.”何鹰道. “那就好,不管我们能不能堵截到宁则枫,至少也要让江南那边提前得到消息,作好相应的部署.在陆地之上,鹞鹰能够持续接边传信,用不了多长时间,整个江南便会知道了.”宁则远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显软塌塌的了. “葫芦岛上所有的蒸汽火炮战舰都已经集结完毕了,随时可以出发.另外,我已经派出了第二舰队的风帆战舰前往救援抛锚的战舰,以便将他们拖回葫芦岛整修.” “好,燃煤补充完毕,太平号就会立刻率队出发.” “不等修理好损坏的蒸汽机吗?” “一边走一边修,所有技师都随船出发,此刻争分夺秒,我一点时间也不想耽搁.”宁则远摇摇头道.”最好是能将宁则枫堵截在海上,要是让他靠了岸,将那些该死的生女直人放进了江南,天知道会发生一些什么.要是出现了那样的事情,就算我们能将宁则枫的舰队全歼在海上,也于事无补.” 何鹰也知道事态严重,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之后,在补充了有生力量之后的宁则远舰队再一次,只不过这一次,在太平舰的周围,簇拥着十余艘蒸汽火炮战舰,第一舰队的主力战舰除开那三艘抛锚在海上的之外,算是全员归队了. 在舰队行驶了小半日之后,太平号的第二套蒸汽机也终于再一次地恢复了动力,咆哮声中,整个舰队开始加速向着江南方向直插过去. 当宁则远率领着他的舰队在海上辛苦奔波的时候,越京城的秦风正在大明科学院直辖的力量之城中,检视着火器局最新做出来的枪只. 因为有了秦风这一个开挂般的存在,大明火器局在研究之中直接摒弃了前装火枪以及火绳枪等,这些东西在研究出来之后,只存在于力量之城的研究室之中,而接触到他们的也只有一支驻扎在力量之城的教导大队.这支队伍的存在,主要就是要让他们适应和熟练掌握火枪的运用. 在能够熟练制造前装火枪之后,火器局便开始了进一步研究后膛枪. 在秦风看来,现在的大明军队列装那种前装的火绳枪毫无必要,因为大明军队的武器装备本身就已经领先于齐国,即便没有火器,大明军队在装备之上也是要远远强过对手的,与其如此,还不如一步到位. 再说了,前装的火绳枪在使用之上有着许多的限制,射速慢,在一定的距离之上,与弓弩硬弓比起来,毫无优势. 火枪的研究在火炮技术逐渐成熟之后便已经展开,历经近两年的摸索,第一支成熟的泵装后膛枪终于问世,与其相配套的是纸壳子弹. 站在靶场之上,秦风举枪瞄准数十米外的人形标靶,身后,金景南,小猫等人屏声静气,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远处的人形标靶的脑袋之上出现了一个破洞,秦风熟练的拉动枪栓,再一次将子弹上膛,又是砰的一声,这一次人形标靶的一支胳膊没有了. 秦风放下了手中的步枪. 身后立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陛下好枪法.”小猫双眼放光,每一种新式武器的出现,都会让小猫心痒难搔,看着那顶盔带甲的人形标靶惨不忍睹的模样,便可见这种火枪的威力所在.这可比弓箭的力道大多了,更重要的是,这玩意儿操作起来可比弓箭要省力得多,也方便得多,一个最好的弓箭手,能够持续射出三五支箭算了不得了,但这火枪,拿在手中,只要子弹足够,便可以无限制地射击.即便弩机的射击效果也不差,但弩机的射击距离可比不上他,再说了,弩机个头可不小,不像火枪,随便一个人背着便可以到处跑了. 秦风哈哈一笑:”什么枪法好啊?我第一枪瞄得是胸,打中的是脑袋,第二枪瞄准的是脑袋,却一枪崩飞了胳膊.” 众人先是一楞,接着便都大笑起来.只有火器研究局负责这个项目的头头满脸通红. “不管怎么说,打到目标就行了.”金景南笑道. “这可不行.”秦风摇摇头,”还需要精益求精才好,我希望他能做到指哪打哪,而不是造运气,这误差有些大啊!” “是,陛下,我们一定会马上解决射击准星的问题.” “虽然有瑕疵,但瑕不掩瑜,是我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了,技术上的问题,一步一步的来解决,我们不能好高骛远,想一口吃一个胖子.”掂了掂手里大概十来斤重的枪,秦风也觉得自己心急了,能做到这样,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陛下,那这款枪就算是定型了,还请陛下给其命名.”小猫笑道. “就叫大明1式吧,以后这种款式的再出新枪,便可以叫2式,3式,多简单啊!”秦风笑着道. 众人顿时哑然,本来以为秦风要给这款新武器弄一个威风的名字,不想却搞了这么一个大明1式,不过皇帝说得的话,自然是言出法随,既然已经说了,也就只能如此了. “这种枪量产的话,一个月能做多少?”秦风问道. “陛下,如果现在量产,一个月也顶多就是一千支出头.想要大规模量产,那就要设立正式的枪械厂.”徐来道. “设厂,培训工人等都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看来这大明一式列装部队的事情还要往后拖了,这样吧,一千支就一千支,一年下来,至少也有上万支了,先装备给烈火敢死营以及我们大明的骑兵营吧.” “陛下,若给骑兵配备大明1式的话,那他们的作战体系就要大改了.”小猫道. 秦风点了点头:”的确,使用这种枪械,什么马槊之类的武器就再也不需要了,一支大明1式,一柄锋利无匹的马刀,便足以解决问题了.先给武陵战区的李小丫骑兵营装备一千人,让他摸索一下新战术,这小子年纪,脑子活络.便让他先搞搞,看看有什么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收获.” “是.”小猫道. “徐来啊,火器局的整个工作我是相当满意的,接下来呢,摊子不要铺得太大了,先将主要的精力放在我们现有的水平之上进一步往深里的挖掘,比方说火炮火枪的准头问题,射距问题等等,再者步兵炮的研究要强快步伐,我觉得你们前期一味追究步兵炮的烧杀力是不是有些走入误区了,对于步兵来说,首要的应当是便于携带.你让步兵们拖着上千斤的炮跑来跑去,这不现实啊.” “是,陛下,我们正在组织力量研究步兵炮的小型化,当然,杀伤力我们觉得也不能放松,要不然跟放个炮仗一样,也没多大用处啊!”徐来一边点头,一边却又坚持自己的意见. “由得你们搞吧!”秦风大笑,”陆军现在看到水师威风八面,意见大得很咧,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有陆军大将来找你的麻烦,要说你厚此薄彼了.” 1864:有线电报 “陛下,这可怪不得我们,火炮这东西,本来就是越大越容易造,在铣床等机床没有出来之前,我们根本就无法将小型化,也只有战舰才能拖着这么重的家伙来去自如,真将这些家伙给他们陆军,只怕他们还嫌麻烦不肯要.”徐来笑道:”不过现在有了大明1式,想来他们也该开心了,步兵炮也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现在就是在射程和威力之上下功夫了.” “你们已经弄出了纸壳子弹,难道就没有想过将火药也模块化?”秦风笑问道”这几年来,火药的研究突飞猛进,烟雾越来越小,残渣越来越少,如果能将火药弄成模块化的话,不管是对于战舰上的火炮,还是步兵炮,射距等都在可控的范围内了,更重要的是,将极大地节省发射的时间,发射的速度一快,威力也就自然上来了.” 徐来脚步一顿,露出了沉思的神思,紧跟着徐来身边的秋冬野也是一副怔怔出神的样子,好半晌,秋冬野才重重地一拍大腿:”就是啊,这完全可以做到嘛.不过陛下,这需要火药研制组来完成这项工作,他们才是专家啊.” 秦风笑着点了点头:”这个事儿也不简单,且让他们试试看吧,秋冬野,你现在在忙什么呢?” “陛下,大明1式定型之后,微臣就一直在想,火炮是不是也可以后装,既然火枪能做到,火炮没有道理做不到啊?现在的火炮效率还是太低了.每一次发射也极其麻烦,臣现在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能不能将大明1式的一些结构移植到火炮之上.” “这是一个思路!”秦风连连点头:”可以试试看.” “陛下,大明1式的枪管里,已经有了膛线,刻上了膛线的枪只在发射的准确率上,比没有膛线的不知要高上多少倍,如果咱们给以后的火炮也刻上膛线,是不是也可以进行瞄准然后准确射击呢?现在的火炮说真的,除了覆盖性的射击,再就是打击大型目标还有点准头儿,其它的基本靠蒙,这效率实在是太低了,哎呀呀,我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说到这里,秋冬野也不管秦风和一众大臣就在跟前,居然撒腿就跑,向着他的实验室方向飞奔而去,他的助手们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秦风. 秦风笑着摆摆手:”去吧去吧,灵思难得,指不定这会儿他就能有什么新突破了,不用管我了.” “多谢陛下.”一群火器研究局的教授们向秦风躬身行了一礼,也是转身飞奔而去. 看着这些人的背影,秦风开心地笑着,这一群人中,不但有秋冬野这样的老人,更有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而更让秦风看重的,是那些刚刚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这些人,是大明这些年来全新的教育培育出来的第一批人才,接受了最基本的物理,化学等科学课程的他们,本身的素质,要比那些老人们高出不少,思路更开阔,更敢想,也更敢干,这些人,才是以后能真正构成大明科技脊梁的一群人呢. 十几年来在教育上的不计成本地投入,现在终于开始结出累累硕果了.像京师大学堂中专门开始的机械专业,物理专业,化学专业,虽然在秦风看来课程都还很浅薄,最多达到了后世高中的水平,但人的视野一旦被扩展,思想的禁锢一旦被打开,那就会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一般向前快速奔跑. 犹记得自己的上一世,从工业革命到最后的信息化时代,也总共只不过化了两三百年而已.而那两三百来在科技上的进步,比人类数千年的文明进展还要更多,更快. “陛下,都是一些为了自己的课题不要命的家伙,您可不要见怪!”徐来道. “那里会见怪,看到他们这样,我才高兴呢!”秦风大笑:”没有这些人的努力,哪来的大明现在在军事装备上的划时代进步.上一次小猫还在为咱们丢失了一船的火药,火炮装备而恼火,担心齐国人从这些东西中窥破我们的秘密,其实现在就是让他们知道了又如何?他们了不起也就是我们好几年前的水平,能跟我们比吗?科技啊,落后一步,就步步落后,想要弯道超车,何其难也?徐来,你说是不是?” “陛下说得是,其实这些年来,臣也觉得时时都要努力地学习,否则就完全跟不上时代的进步了,新进的那些小子们,个个都厉害着呢!”徐来感慨地道,”现在臣没事的时候,就把京师大学堂的一些教材拿来自己研习,看看能不能有所得,有所创新.” “活到老,学到老!”秦风笑着道,”这些东西肯定还有极大地进步空间,就看咱们的人,能不能大步向前走了.其实从今年开始,咱们的这些教材已经更新了一遍,而新加入的这些东西,就是你们科学院的教授们的新的研究成果嘛.” “他们拿着陛下如此高的俸禄,享受着别人无法比拟的待遇,如果还做不出一点什么,岂不是要羞死个先人?” “话也不能这样说,科学研究啊,从来就不是一个能一蹴而就的事情,也许有时候一个小小的问题就能卡人许多年,但一旦研究透了这个问题,接下来就是一片坦途,所以徐来啊,科学院中可不许因为有些人在某些科题之上没有进展就卡人脖子啊,而是要大力支持,在经费之上,朝廷是绝对保障的.耿部长,你说是不是?”秦风看向耿精明. “说句老实话,科学院和力量之城的花费的确是有些吓人的,不过今天看了大明1式嘛,臣又觉得挺值得的,只要你们能持续不断地拿出新东西来,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会保障你们的经费.”耿精明当即表态,”我很希望在接下来看到大明2式,大明3式又是一个什么模样呢?” “耿部长你一定会看到的.”徐来肯定地道.”陛下,其实今天请您来,还有一件先前向您汇报过的那东西,也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了,臣甚至可以说,已经能投入使用了.” “你们真的已经把有线电报弄出来了?”秦风惊喜地道. “陛下,我们从力量之城架设了一条电报线到科学院,这两地之间相距十数里,在这个距离之上,我们已经实验成功了,有线电报项目组肯定地告诉我,这与距离没有关系,只要电报线够长,那么,他们就能在两地之间成功地联通信息.” “有线电报是个什么东西?”耿精明有些莫名其妙. “有线电报,就是咱们隔着数百上千里的距离,你在哪边想告诉我什么,就利用这个东西把要说的打出来,通过有线电报,我们在千里之外,瞬息之间便能知道你想要告诉我的是什么!”秦风替徐来解释道. “这怎么可能?千里传音吗?”耿精明头摇得像拨浪鼓. “耿部长你鬼怪小说看多了吧?还千里传音?”秦风大笑起来,”来人,给耿部长找支笔和纸来.” 有侍卫飞奔而去,片刻之后,便递给了耿精明一张纸一支笔. “来来来,咱们的耿部长既然不信,便来试试,咱们也顺便看看徐院长是不是在吹牛.耿部长,你写一点东西,咱们谁也不许看,然后派人送到科学院去,让他们从哪边发报过来,看看我们在这边能不能收到.”秦风道. “还真要试试!”耿精明接过纸和笔,背对着众人,在纸上一挥而就,小心地折好递给了侍卫,”马上去.” 侍卫接过纸张,飞速地离去,片刻之后便听到马蹄声响,显然已经是离开了力量之城. “我们也走吧,去看看你的这个宝贝疙瘩!”秦风笑对徐来道. 一行人来到一幢三层小楼之内顶层的一个房间之内. “陛下,这是我们化工组弄出来的电池,发明它的是化工组的杜有林教授,所以这东西便叫杜氏电池,有了他,有线电报才有了发展的基础.”徐来指着屋内角落里一个装置,得意地对秦风道. 秦风看到的,其实就是他那个时代之中,为人所熟各的伏特电池,无独有偶,也正是因为伏特电池的出现,为早期的电学试验以及电报机等提供了电力来源.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虽然处在不同的时空,但科学的发展,却总是遵循着他固定地规律. 秦风甚至能够想象接下来电池的发展史将会一步一步地向前推进,而提供持续的电源,也已经不再是梦想了.他现在甚至已经可以想想发电机了,有了发电机,大明的科学技术将再向上猛然跳一个大台阶. “这个杜有林,就是那个在雷雨天放风筝险些被电熟了的那个家伙吗?”秦风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笑问道. “难得陛下记着,正是这个家伙.”徐来笑道. “这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呢.” 一群大臣们围着杜氏电池看稀奇,看了半天,也不明所以,正在不解的时候,一边的收发报机已经自动地嗒嗒地响了起来.片刻之后,一组组的数字被写在了纸上,另一组人立即对着一个小本子开始将这些数字变成了一个个的字. 秦风将译好的东西拿了过来,大笑着念道:”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高山上,举头红日白云起,五湖四海皆一望,耿部长,你写的可是这东西?” 耿精明目瞪口呆,小猫两眼发光. “好东西啊好东西,陛下,我们要架设这有线电报,不管多少钱,都要搞.”小猫大声道. “耿部长,有钱吗?这可要一大笔投资哦!”秦风笑问道. “有钱,有钱,没钱也要抠出钱来.”耿精明喃喃地道. 1865:邮政 有线电报的成功研制,让秦风特别地开心,在告别了交通基本靠走的状态之后,他的大明再一次告别了通信基本靠吼的原始状态了,即便是有鹞鹰甚至信鸽来让情报通信得到提速,但对于秦风来说,仍然无法忍受这样的速度,有线电报的出现,使得信息可以瞬息千里,这对于朝廷处理各处的紧急事务以及在军事上的应用都有重大的意义. “不仅仅是在军事上有重大的用途,即便是民间,也有巨大的市场.”秦风提醒耿精明道:”我想商人们一定会看到这东西巨大的市场的,耿部长,这就要靠你的运作了.” 耿精明有些迟疑,”陛下,这样的军国重器,也可以向民间开放吗?” “军事用途只不是他附带的作用,我认为在民用一途之上,他有更大的空间.”秦风笑道:”有线电报的铺设要遍及全国,建设各地的电报局,培训合格的收译电报员,这都需要极大的资金量,如果让民间力量参与进来,会让朝廷节省很多的资金.” 徐来接着秦风的话道:”耿部长,其实想要控制电报的方法也很简单,只需要严格按制收发报技术和那些实际操作的人员就可以了.” “既然这样的话,回头我与商业部的王部长好好地商量一下,看看怎么才能把这件事的好处做到最大化,这些年来,商人们与咱们朝廷做生意已经是越来越精了.” 金景南突然道:”陛下,我建议收发报员这样的职位,应当由国安部来主持进行.” 秦风点了点头,有线电报一旦普及开来,必然会以它的快速和便捷而风靡天下,大量的信息将通过有线电报通传天下的各个角落,而这些海量的信息里面,也就包含着各种各样的情报信息,将其分类归纳汇总,对于朝廷掌握整个天下的具体情况是有着巨大的帮助的. “有线电报既然已经成熟,那么便可以马上进入实施阶段了,首辅,成立一个专门的电报局来统筹这一件事情,这件事要汇集商业部,科学院,工部以及地方官府等许多部门,需要有一个统筹安排,相互协调,免得到时候互相扯皮,大家有什么想法也能找到一个具体处理的部门,你看怎么样?” “陛下所虑极是,就像铁路总公司,运河总公司一般,有了这些衙门的存在,有什么事情,大家便能找到负责的,而不是互相推托,有功劳一涌而上,有问题就缩头当乌龟,只是陛下,电报局是向铁路总公司,运河总公司一样成为一个单独的副部级单位呢,还是将其安置在某一个部门之下?”金景南问道. 秦风想了想,”如果想让其单独成立一个副部级的单位的话,我建议就将电报局和早前的驿政信统归并为一个单位,就叫邮政局吧,大家觉得怎么样?” 对于皇帝希欢成立新机构,喜欢给这些新机构取上一个新颖的名字,大家也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反正就是一个名字而已,即便是叫阿猫阿狗也没关系,叫着叫着也就叫顺了口,习惯了.大家在意的是,又有一个新的副部级单位出炉了,这便又可以多出很多的位置需要安置人手.很多该升一升的人,也有了上升的通道了. 在场的都是心思剔透的人物,陛下嘴里的这个邮政局,未来的前景可是不可限量的,重要性也不言而喻,不谈有线电报这个最新的物事,便是要归并到邮政局的原驿政系统也是一个下金蛋的金母鸡啊. 驿政系统最初的时候是依托于铁路总公司而存在的方便大家通信的单位,由国安部所掌控,后来慢慢地发展到了全国各地,即便是在没有铁路的一些地方,驿政也建立了一个又一个的站点,现在已经能够做到联通大明的各个县城和大一些的镇子与村落.而他们的业务也从最单纯的传递信件发展到了替客人邮寄小宗的货物.每年所得的利润可是价值不菲. 而现在的有信电报,如果对民间开放的话,那自然也是要收费的,为了信息的迅速通达,只怕不少人是愿意出钱来使用有线电报的. 两个都可以产生利润的机构合并到一起,光明的前景可期.不少人也已经在心中勾勒出自己夹袋中有哪些人物,可以在这一次新部门的成立当中,可以进入到这个部门中去. 在场的都是大人物,自然都有一大帮手下人跟随着,如果不能为他们提供上升通道的话,那再忠心的人,也是会有想法的. 这也是大家都对现在秦风成立一个又一个的新部门并不反感的原因所在,看似权力被分薄了,但实则上,大家或多或少地都从中获得了利益. 在大明建国初期,第一任吏部尚书王厚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吏治改革,淘汰了大批的前越冗员,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大明内部官员奇缺,每一个人都得干好几个人的活计,可以说,那一段时间,当大明的官员,是一件极其辛苦的事情. 随着大明的发展,新部门愈来愈多,官员也愈来愈多,吏部在统计之后发现,现在的大明,即便是在本土,官员的数量竟然要比前越时代多出数倍,但出奇的是,大家伙仍然感到人手不够用,不是没有人浮于事的情况,但九成以上的官员,仍然忙得脚不点地.这是为了什么,方大治没有想明白,或者是因为这些年来,大明出现了太多的新生事物,也或许是大明将各项事务精细化,力求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专门的人管专门的事,官员虽然多了,但效率却提高了.效率高,运转快,便看不出有冗员冗吏的存在了. 西地的官制改革已经基本完成,楚地正在进行之中,当这些地方全部完成之后,大明的官员数量,将会迎来一个新的高峰期. “这是一件会影响到全国的大事情,科学院这边要组织技术力量,政事堂这边要尽可以快地完成邮政局的草创,合并驿政系统和铺设有线电报的事情同时进行.”秦风吩咐金景南道:”这件事,首辅要多多上心.” “是,陛下.”金景南连连点头. 秦风非常重视有线电报的建设,这玩意儿只怕要用上几十上百年之后,无线电报才会真正地出现在这个世界之上.当然,现在他又可以稍稍期待一下电话什么时候能够从大明科学院这个科技孵化器里被孵化出来了. 谈笑之间便决定了一件可能会影响到大明未来局势的大事,众人都是心情愉快地走出了这间三层的小楼,此时已值饷午时分,徐来自然早就安排好了饭食,吃过饭之后,徐来还想就着这个良好的氛围再一次地向朝廷申请更多的资金. 科学院的研究经费从来都是不嫌多的,因为他们花起钱来,也是如同流水一般. 刚刚走在去食堂的路上,一阵阵急骤的马蹄之声突然传来,众人都是脸色微变,力量之城内是禁止奔马的,而且力量之城更是戒备森严,不可能有什么人不长眼想在这里做什么事情,在这里呆着的每一个人都是经过严格的政治审核,如果说这里比皇宫的安保更严格亦丝毫不过分.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仍然出现了反常的情况,只能说明,可能出大事了. 数匹奔马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看到马上的骑士,在场的人都是变了颜色,因为马上的骑士居然不是一批人,有来自国安部的黑衣制服骑士,也有来自兵部的将领. 离着秦风一行人还有数十米的时候,马上的骑士翻身下马,随手交马匹扔在一边,便向着秦风等人狂奔而来. 小猫立即迎了上去. “出了什么事?”他大声喝问道. 兵部的那名将领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了小猫,与此同时,国安部的那名黑衣骑士亦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迎上来的田康. 两人迅速展开手里的两指宽大小的纸条,草草一看,都是脸色大变,田康将东西递给了秦风,秦风撇了一眼,哼了一声:”当真是狗急跳墙了啊!” 手一紧,将纸条握在了手中,回望着徐来道:”徐院长,本来想叼扰你一顿的,看来是不成了,有些紧急军务要去处理,你这里的经费问题,你与耿部长自行商量吧,想来耿部长看了你的成果,一定会乐意为你拨款的.” 徐来连连点头:”陛下慢走.” “慢走不了,得快走!”秦风呵呵一笑.”敌人狗急跳墙,我们得迎头痛击.” 侍卫们迅速牵来了马匹,秦风带着小猫和田康几人迅速地离去,至于首辅金景南等一众文人,便只能坐着马车在后面慢悠悠地往回赶了. 从葫芦岛放飞的鹞鹰飞回到了宝泉港,然后再由宝泉港放飞的鹞鹰飞回到了越京城,宁则枫舰队运送的生女直人有可能在江南登陆的消息,终于及时地送达了中枢. 1866:丝纺中心 梧州郡守慕容远绝对是大明年轻一代之中最炙手可热的明星人物,毕业于大明官员的摇蓝京师大学堂年纪轻轻的他,掌一郡之权,娶如意娇妻,,更是在先前立下了一系列的赫赫功勋,不管是在大明征楚的时候的抚恤善后,还是在齐国人阴谋夺取蒸汽机利用江南事件策划的暴乱之中,他都应对得当,不但让上司赏识,而且得到了大明皇帝的亲自下旨褒奖. 而且作为蛮族出身这一点,在他现在的官途之上,不但不会成为他的阻碍,反而成了他身上最为亮眼的一点,成为朝廷的一个榜样,亦让所有归顺了大明帝国的那些少数族裔感到振奋,大明朝廷不以出身论英雄,只要你有本事,愿意为朝廷效力,那么朝廷的大门便永远为你敞开着. 距离江南大规模地暴乱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年半,数万犯事的暴民被发配,大部分去了遥远的涔州,营州,少部分罪行较轻的则去了昆凌郡等地,而他们的家人,或是自愿,或是被迫也都跟着这些人移民,数十万人背井离乡,对于他们个人和家庭而言,是一件极其残酷的事情,但对于江南本地和涔州,营州等地而言,却不得不说是一件好事. 平静下来的江南开始静静地舔食身上的伤口,蒸汽机驱动的各类大型厂坊开始显现他的威力,无论江南出产多少蚕丝,都会被他们无声无息地吞噬干净,大量的棉花也从外地运进江南,在这里被织成棉布,然后再进一步地漂染,变成了各色精美的花布,然后销往四方. 江南的经济不但在短短的时间之内,迅速地恢复到了他的鼎盛时期,甚至已经开始了超越,成为了大明经济的又一个驱动中心. 在这里,汇集了各地的商人.将海量的丝绸产品,棉织品源源不绝地运出去.不但销往海外,也销往大明现在唯一的一个强大的邻居,齐国人的地盘之上. 齐国的丝织业,棉纺业,因此而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原因很简单,明国出产的这些东西,不但便宜,而且要更为精美,哪怕齐国因此采取了很多的保护性措施,仍然挡不住明国的产品大量地输入,明面上齐国制定的高额税收似乎拉平了明国这些货物在齐国的售价,但实际上,私下里的走私甚嚣尘上,大批的走私产品在少量的正规进口货物的掩护之下,堂而皇之地在齐国各地出售以赢取高额的利润. 对于慕容远来说,这一年半,是舒适而惬意的一年半. 大明地方官的权责现在划分得极为清楚,不再像过去的朝廷地方官员那样,啥都要管,甚至还要开堂审案.一个个一听名字就能搞清楚这个部门是干啥的衙门口,将每个人的职责区分的清清楚楚,治安有警察局,审案有大理寺,安抚地方有民政局等等,而作为一郡最高长官的慕容远,所要做的就是把握全郡的大局方向就可以了. 对于地方主官,大明考核的标准其实也很简单,一是经济的发展,二是本地的稳定.对于慕容远来说,他主要做的就是大力发展梧州的经济而已.至于稳定,刚刚经过大规模清洗的江南地区,所有人都老实得跟鹌鹑一般. 对于楚地实力最为雄厚的财阀谢氏的女婿来说,慕容远比其它地区的那些主政者有着先天的优势,他的岳父大人,不但自己在梧州有着大笔的投资,还拉来了许多跟谢氏有关系的那些财力雄厚的家伙一齐来梧州发财.楚国归明之后,土地改革便一直在持续不断地推进,那些失去了大量土地但手里又有着大笔现金的家伙而言,想要找到一条稳定的发财的道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很多行当,早已被人瓜飞殆尽了,想要插进去,付出的代价不是一般的大.而有了慕容远这个切入点,他们自然是欣然前来. 慕容远自然也是雄心勃勃,对于他而言,成为这个庞大帝国未来的首辅才是他的最终目标,而要做到这一点,他自然就要表现出比别人强大多的能力才有可能达成.蛮人出身现在是他的亮点标签,但越往上走,这个标签则会成为他的阻碍. 梧州,将是他亮眼政绩的第一个标杆式地域. 现在他正致于将梧州打造成江南丝绸棉纺制口的生产出售中心.而在以前,这个地位,属于湘州.但现在随着海上贸易的大发展以及蒸汽厂坊的出现,不靠海的湘州已经在新一轮的竞赛之中败下阵来了.整个产业中心,正在向梧州迅速地迁移. 得益于老丈人的大力相助,慕容远募集了大笔的资金,在梧州的阳泉扩建码头,建起了大型海船能够停靠的大型码头,修建大型仓库,制定优惠政策,吸引各地的丝绸棉纺的商人们在这里聚集,在他的一系列的动作之下,阳泉这个靠海的县城,正在慢慢地向着慕容远心目中的目标达成. “阿远,成功了,成功了.”一阵爽郎的大笑声从大厅之外传来,正在与警察局的一位官员讨论为警察们换装的费用问题的慕容远霍然站了起来,看着走进来的岳父谢成. “搞成了?” “当然搞成了.”谢成大笑着道:”你可别忘了,论起对纺织机这些东西的精通程度,我们楚地的人,比大明本土的人可要强多了,我精心挑选了那么多有经验的老家伙,又从科学院里专门高薪聘请了他们的技术人员,整整闭门研究了一年,岂有不成功的道理?” 慕容远大喜过望,转过头对警察局的官员道:”行了,就按你所说的给你们拨款,不过专款专用,要是你们用到了别处,也不用我不找你们,监察局的人自然会找上门去.” “多谢郡守.”那名官员大喜过望,本来以为还要打上一个折的,不想就这么轻松地得手了,当下连连道:”怎么敢乱用,法规森严,我可不想为此受挂落.郡守,不知什么喜事让您这么高兴,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呗.” 慕容远快活地笑着道:”咱们梧州自己投资的研究的与蒸汽机配合使用的提花机成功了.” 那警察局长却也是本地人,自然知道本地的事情,大明现在的蒸汽驱动的织布机,只能织出平面的丝绸和棉布来,想要在这些棉布和丝绸上织上花纹还是需要用过去老式的提花机,效率低下,根本就跟不上整个生产的节奏.而与蒸汽机配合生产的提花机一旦能够大量生产,生产出来的丝绸也好,棉布也好,必然要大大地上一个档次. “保密工作要做好,我们梧州马上投资建立起一个新式的提花机厂,这将是我们梧州经济腾飞的又一大驱动力.哈哈,这个可是在大明科学院之外,第一个发明出来的新式机器,岳父,这篇奏折上到朝廷,只怕陛下也会欢喜的.” “那是自然.”谢成笑道:”不过阿远啊,丑话说在前头,这新式提花机是谢氏投资弄出来的,梧州郡府想要加入进来不是不可以,但我们谢氏是要控股的.” “当然没有问题,这是光明正大的事情,慕容远可不怕别人背后戳我脊梁,谁投资谁受益,这可是陛下当年说过的.不过岳父,最多给你百分之五十一,多了你也别想.”慕容远笑着道. 谢成叹了一口气,”行,谁叫你是我女婿呢.” 屋里几人都是大笑起来,这样一来,梧州不但在接下会成为整个楚地的丝绸棉纺生产销售中心,还在生产之上构成了低,中,高三个档次的完备的生产体系.低档的自然是那种平布,中档的则是这种提花机生产的带花纹的布,而高档的,就是手工刺绣了,这也是慕容远一支坚持不肯放弃的一个项目.一来,手工刺绣可以解决相当一部分的就业问题,而来,接受定制的手工刺绣,的确有着机器大工业大批量生产出来的产品有不具有的鲜明的个人特色.当大批量的机器产品倾销到市场上的时候,手工刺绣的产品已逐渐成为了受高档人士表睐的奢侈品了.别看它的市场规模小,但架不住它的价格高. 警察局长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慕容远与他的老丈人则开始在梧州的地盘之上寻摸着在哪里适宜弄一块地建设这个新式的提花机厂. 陈建满头大汗跑进慕容远的官厅的时候,慕容远正好从地图之上圈出了一块地来,是在锁江关附近,这里临江,生产出来的东西更益于运输出去.这提花机的销售对象,主要还是针对整个楚地的丝纺工业. 看到陈建的模样,慕容远就知道没有好事.作为梧州国安局长的陈建如此地失去了仪态,只能说明事情又小不了. 有时候慕容远真不想看到这个家伙. “郡守,越京城来的紧急情报,相同的情报已经同时送往了上京马郡守处以及杨大将军处.”陈建将一份情报递到了慕容远的手里. 展开只扫了一眼,慕容远的脸色顿时变了. “我的运气不会这么差吧?” 1867:危机处理 陈建苦笑:”郡守,只怕我们的运气还真就这么差!”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尽是苦涩之意. 宁则枫运送生女直人到江南人是来干什么的?自然是来搞破坏的.那里对大明的伤害最大,他们就会对哪里动手,这是一个最朴素的道理,而很不幸的是,这两年以来,梧州在慕容远的带领之下,已经超越湘州成为了整个江南的核心郡治,而且湘州不靠海,而梧州却有阳泉港码头.只要对江南稍有了解的人,必然就会选择对梧州下刀子. 而梧州现在有多少兵力呢?答案是没有.地方郡兵早就解散,武装巡捕与地方巡捕现在统一变成了警察,如果硬要算的话,他们也勉强算是梧州的武装力量吧. 离梧州最近的兵马便是驻扎在湘州两河口的兵马了.但从两河口赶过来,便是走水路,只怕也要好几天的时间,而江南这边因为水网发达,对于铁路便没有太急迫的需求,所以铁路的修建如今还只是规划之中,根本就没有提上日程. “出了什么事了?”谢成好奇地走了过来问道.慕容远将手里的情报递给了他,看完情报,谢成不由脸色大变. “第一件事,你马上向杨大将军,向两河口的守军发出求援信息.”慕容远对陈建道. 陈建点了点头. “第二件事,国安应当能集合起一支不错的武装力量吧,现在我需要他们.” “责无旁贷!” “你先去吧!”慕容远道. 陈建匆匆离去,慕容远随即召来堂下小吏,”马上派人,召集郡府所有官员,前来府衙议事.” 等到慕容远吩咐完,谢成急急地道:”阿远,我得马上去阳泉,将我们在哪里的值钱的东西全都撤走.” 慕容远一把拉住了他,”岳父,现在你不能走.” “为什么?”谢成道. “岳父,在梧州,在阳泉,你是商界领袖,这个时候,你考虑的不应当是咱家的那些产业,而应当更多的想得是我们整个梧州的商人.” “我哪里管得了这么多?”谢成急道. “岳父,你是做大生意的人,应当明白,有时候,德,信,义比起财产要值钱得多,钱没有了,只要这些东西还在,赚回来轻而易举,要是德,义,信丢了,就算您留下再多的财产,失败也只怕用不了多久.”慕容远淡淡地道:”我知道您是想借着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想借着这个时间差去更多的转移谢氏的财产,可这样一来,谢氏的信誉也就垮了,孰轻孰重,岳父大人想来是很清楚的.” 谢成长叹一声,”罢了,就如你所说,那我去后宅,带着飞燕和孩子早一点离开这里,回上京去,那些财产,没了就没了,丢了就丢了,这总行吧?” “不行!”慕容远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岳父,这一件事是瞒不了人的,我们需要大规模地将人撤到城里去,所以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生女直人将会抵达梧州,这个时候,如果我自己的岳父,妻儿全都跑了,梧州的人心焉能不乱?燕子他们不但不能走,他们在这段时间还要频繁地上在郡城各地露面,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有充分的信心抵挡得住生女直人.” “你这是拿你妻儿作伐吗?” 慕容远毫不示弱地瞪视着他的岳父. 半晌,谢成终于败下阵来,悻悻地道:”我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女婿?” 慕容远见谢成服软,展颜一笑,抱拳一揖:”岳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您也用不着担心,生女直人如果是突然袭击,我们猝不及防可能会吃大亏,但现在既然已经提前知道了,那么就能将损失降到最低,这些人万里迢迢跨海而来,绝无可能带上什么重型的攻城武器,我们坚守城内,他能奈我何,了不起就是损失一些城外的财产罢了,等到大军一到,自然就能将他们剿灭.损失的钱财,终究是能赚回来的.” “但愿如此吧,不过我更希望生女直人不会看上咱们梧州!”谢成叹息道. “我也这样想,不过只要有一丝的可能,我们就要做百分之百的准备.”慕容远道:”如果抱有侥幸心理,那是会吃大亏的.” 说话间,府衙的官员们已经一个接着一个地抵达.与越京城中秦风议事的模式一模一样,一间会议室内,长条桌两边摆满了凳子,大家依次入座,不过众人看到慕容远的岳父谢成居然也出席了,不由有些诧异,谢成的身份虽然很是特殊,但这是郡府的官员会议,他怎么也出席了.郡守慕容远可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 会议还没有正式开始,已经有有嗅到了特殊的气息. “各位,时间紧急,我不想废话.”慕容远站在上首,看着属下的官员们:”我们接到越京城传来的情报,宁则枫的水师舰队载着数千生女真人,正直奔我们江南而来,目标有很大的可能是我们梧州.” 此话一出,整个屋内顿时一片倒吸凉气之声,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在这一霎那之间屏息住了,似乎掉一根针在地上,也都能听得见. “所以,我们从现在开始,进入紧急状态,鉴于敌人登陆的地点有八成的可能是在阳泉港,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便是将阳泉的所有人都撤进城内,城外所的厂坊,立刻停工,人员疏散撤进城内,所有村庄里的村民,也全都进城,城外,不许留下一人.” 那些情报在所有人手中开始传递,也有人与谢成一样,抱着侥幸心理,或者他们就不在梧州登陆呢,但这个想法,立刻遭到了其它人的驳斥. “阳泉是首先必须要撤退的,其它地方,特别是临海的地方,所有人都必须撤进有城墙保护的地地方去.生女直人想来烧杀抢掠,我们就给他坚壁清野.” “郡守,如此急迫地撤退,最多能将人撤走,这损失,只怕就大了.”有人叹息道. “存人失财,人财皆得,这有什么好说的.”慕容远道:”郡府的官员,除了必须留下去的,都会被分配下去帮助各地撤退人员,告诉他们,这不是与他们商量,而是必须执行的命令,敢有不撤的,拖也给我拖走.” “郡守,如果我们这么做了,而生女真人最后又没有来,事后只怕责任不小.”有官员有些担心地道. “有什么事情,我慕容远一力承担.”慕容远淡淡地指了指一边负责记录的吏员道:”看到了没有,白纸黑字,记录在册.不会连累你们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郡守.我们自然是同汽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那官员讪讪地道. 慕容远转头看着自己的岳父:”岳父,你是梧州商界领袖,那些商人在阳泉等地都有极大的投资,让他们这样撤退,必然不甘不愿,还希望您多多做些工作,工厂里的工人们是很容易组织起来的,我更希望这些被组织起来的工人,能帮着去乡野之间的那些农民撤退,那些人,只怕就要顽固许多.” “我尽力而为吧!”谢成无精打采地打. “现在我开始分配每个人该去的地方.”慕容远没有理会谢成,直接对与会的官员道:”各位不但要自己尽心竭力,还希望你们动员信得过的人参与其中.” “谨遵郡守之令!”所有官员们都站了起来,这一次可不是上一次的乱民暴动,生女真的残暴,他们纵然没有见过,可也都是听过的. 整个梧州如同一架精密的机器,在极短的时间内,高速地运转了起来,一张张的告示贴满了郡城,同时也贴满了沿海的各个县治,一匹匹快马拿着告示在乡野之间飞奔,一名名的官员奔赴各地,开始撤退人员. 在经过了短暂了惊慌之后,梧州首先安静了下来,因为郡守的家人,仍然如同往常一样,上街购物,观景,官员的家人们也一个都没有跑,这让所有的百姓都认为即便是生女直人来了,官府也有法子应对,不然这些官员怎么可能这么镇静呢? 有些麻烦的倒是沿海的县治,正如慕容远所料想的那样,在谢成的努力之下,商人们在命与钱之间,还是选择了命,开始撤退,工厂里的工人们也被组织了起来,而乡野之间的农民就要顽固多了,很多人最后是直接被撂倒之后一根绳子捆走的. 第三天,慕容远出现在阳泉的时候,整个阳泉已经整个地完成了大撤退.除了必需的粮食被运进城内之外,其它的所有财物,全都遗弃在了城外. 阳泉县打开了武府,将武器凯甲取出来开始武装青壮,慕容远亲自出现在阳泉,更是极大地鼓舞地阳泉的士气. 生女直人如果在梧州登陆,九成九地会在阳泉,慕容远不亲自来坐镇的话,实在是有些不放心,阳泉现在可是整个梧州的经济中心,大量地财富集中与此,更重要的是,这里汇集的人口,也几乎可以与郡府相比似,现在整个阳泉县城内已经挤得满满当当,处理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引发事端. 1868:警讯 海面之上,一支舰队的风帆吃足了风力,正劈波斩浪快愈奔马地在大海之上前行.宁则枫站在指挥塔台之上,皱着眉头看着甲板之上那些随意或躺,或坐,或嬉戏的生女直人.原本整齐洁净的各层甲板之上,现在已经是一片狼藉,这对于宁则枫来说,简直不能忍受. 站在宁则枫身边是一位来自鬼影的高级将领段天德,看着宁则枫有些抽搐的面孔,苦笑道:”宁统领,这些野人桀骜不驯,您就忍忍吧,等到了目的地,将他们往岸上一丢,您也解脱了,我也解脱了.” 宁则枫微微点了点头:”这些家伙在船上也这样披着全副甲胃,也不嫌重吗?” 此刻在船上,那些生女直人一个个都顶盔带甲,走起路来,哗拉啦的甲叶响成一片,甚至还互相撞击发出咣咣的声音来取乐. 段天德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统领您是没有看见我们在辽东半岛接收他们的时候,完颜阿骨打大概是穷疯了,这些人来的时候,有的裹着兽皮,有的就穿着一条短裤,有的甚至还不知羞地赤条条地扛一个大木棒子就来了.把咱们的后勤官给惊得目瞪口呆之余,也忙了一个四脚朝天,除了答应给他们的盔甲武器之外,还得另外给他们调集衣衫,这些野人们哪里穿过这样好的衣服,何曾见过如此精良的盔甲,岂有不当宝贝之理?” 宁则枫微微摇头,看了半晌,又点了点头:”不过个人战斗力还是很可观的,我看了很久了,穿着几十斤重的凯甲,他们几乎没有感到什么负担.” “这是当然,这些野人们别的不说,一副身躯倒真是让人艳羡,体格高大,力量惊人,也幸好他们部众人数整个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万人,要真是有个几百万人,那铁定是我们大齐的心腹大患.”段天德笑道. “没有组织纪律的军队,个体战斗力再强大,也不可能长久.”宁则枫叹息道. “本来就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也没什么可惜的,只要他们能在明国的身上戳一个大伤口就算完美地完成了任务.如果这一次效果好的话,以后这样的事情,还可以多来几次,左右不过是付出一些粮食布帛武器而已,这么优般的打手可少见.”段天德道. “只怕以后就不容易了.”宁则枫道.”明人吃过一次亏过后,岂有不亡羊补牢的道理?” “现在明国亦有千里海疆,哪里不能让我们登陆?”段天德笑道. 宁则枫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因为到那个时候,恐怕我已经不存在了.” 段天德微微一惊,”统领何出此言?您的才能有目共睹,即便是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之下,您仍然在持续不断地为大齐立下功勋!” 宁则枫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下来. 甲板之上发出了一阵阵欢呼之声,对话的两人向着欢呼之处看去,原来是一个体魄格外高大的家伙,将一柄长矛绑上了缆绳站在船舷之后,等待着海中的大鱼猛然跃出的那一霎那掷出长矛,居然成功地将一条只怕有两三百斤的大鱼射了一个对穿,此刻正将大鱼血淋淋透到甲板之上,一群生女直人欢呼着涌上去,从怀里掏出小刀,在还在蹦哒的大鱼身上切下一块块白生生的鱼肉,就这样拿在手里胡吃海嚼起来,看着那些家伙嚼着鱼肉,嘴角流出的丝丝血迹,两人都是打了下寒噤. “这个叫兀术的家伙,还真得是一条好汉.”宁则枫幽幽地道:”一船的女直人当中,也就他还懂得些礼数,知道些规矩了.” “此人是阿骨打的儿子,自然与众不同一些.” “明知是死路,还将自己的儿子派来?”宁则枫有些奇怪. “如果不派自己的儿子来,阿骨打如何服众?”段天德笑道:”更何况,阿骨打也不只有这一个儿子.” “真想看看这样下去,阿骨打有几个儿子好派!”宁则枫有些恶毒地说着,转身向舱内走去,这些女直人如此糟塌他的舰船,他只能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宁了. “统领,我们还有多长时间抵达阳泉?”段天德追了进来问道. “一天,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宁则枫道:”为什么一定要是阳泉?段天德,我不觉得到了这个时间,我们还能瞒得住明人,想来现在明人已经开始在调兵遣将了.” “因为阳泉是现在整个江南的核心,是商品的集散地,在哪里,汇集了明人绝大部分的蒸汽纺织厂,毁灭了那里,对于明人的打击才会准确而有效.”段天德道:”统领,如果有可能的话,您能不能在阳泉稍稍地停留一下,我想弄几台蒸汽机回去,上一次我们损兵折将也没能成功,这一次如果能弄几台回去的话,就算是一箭双雕了.” “看情况吧,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宁则枫想了想,道. “多谢统领!”段天德开心地笑了起来. 柳叶礁因为形状酷似柳叶而得名,虽然有里许大小,但却并不具备让人生存的条件,对于熟悉这里的水文的人来说,柳叶礁代表的就是不能靠近,要近可能地远离他航行,因为柳叶礁的周围,暗礁密布,漩涡丛生.而这里,距离梧州阳泉也经只不过大半天的航程了. 在江南重振旗鼓之后,海贸越来越发达,往来的船只愈来愈多,不少船只为了赶时间甚至冒险在夜晚行驶,这样一来,就连二接三地在这里出事.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故再次发生,明人花费了大价钱在柳叶礁建立起了一个钢筋水泥结构的灯塔,每到晚上,这个灯塔上的汽灯便会成为夜航船只的指明星,指引着他们远离这个地方.白色灯光代表着安全,而红色的灯光则意味着远离. 其实在大明的海疆之上,这种灯塔遍及海岸线以及近岸的一些海岛之上,这些灯塔承载的任务,不仅仅是指引船只的航行,更有警戒的作用. 柳叶礁灯塔之上,便驻留了一个伙五个人的小队负责着灯塔的运行.与他们相伴的除了这里的灯塔之外,还有几只用来通迅用的信鸽.每十天,会有一艘船为他们送来补给,呆在柳叶礁之上,即便是饮水,也需要从外面运送进来. 吕文焕是这支五人小队的队长,此刻的他,正呆在灯塔的顶楼之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天上的白云在风中不停地变幻着形状,在这里,或者最难耐的便是寂寞了.下面的礁石之上,两个伙伴正在钓鱼,另外两个昨晚上值了夜班,此刻正在补觉,酣时大作,让吕文焕觉得整个灯塔都在他们的酣声之中颤抖. 他们这支小队还要在这里呆上半年左右,每一支小队会在这里值勤半年,他们刚刚上来两个月,半年的孤寂换来的是半年的假期还有高额的薪水,吕文焕觉得还是挺值得的.要说在这里有什么危险的话,也就是偶尔到来的大风大浪了,不过现在的钢筋水泥结构的塔楼十分坚固,还真不惧一般的风浪. 伸了一个懒腰,吕文焕向着远处瞟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让他整个人一下了僵住了.视野的尽头,陡然出现了一支舰队. 不是商船,是舰队.作为灯塔的守护者,对于船只的造型和样式,他几乎不用脑子都可以一下子分辩出来,远处出现的模糊的舰船影子绝对是战舰.十余艘风帆战舰排着整齐的队列,正向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再过片刻,吕文焕便觉得似乎有一瓢冰水从脑袋之上浇了下来,那十几艘风帆战舰挂着的是黑色的骷髅旗. “海盗!”他大叫起来,一把抓起小锤当当地敲起钟来. 钟声中,下面钓鱼的两个同伴丢掉了鱼杆,连蹦带跳地窜进了灯塔,在下面将门关死,正在酣睡的两个同伴被惊醒之后,看着不断迫近的舰队,也是瞬息之间睡意全无. “放信鸽,放信鸽,大规模海盗来袭!”吕文焕忽然醒悟了过来. 几个红色的小管子被绑在了几只信鸽之上,吕文焕一松手,鸽子展翅飞上高空,在灯塔之上盘旋了几圈之后,转头向着梧州方向飞去,绑在脚上的红色小管随着信鸽的飞动发出凄厉的啸鸣之声. “明人的灯塔!”远处的海面之上,宁则枫看着柳叶礁上那高高耸立的灯塔,感慨地道:”明人花费巨资修建的这个东西,的确好用啊.” “他们在示警!”段天德道:”统领,要不要灭了他们?” “有什么作用?他们已经放出了信鸽,除非咱们跑得比信鸽快,否则对方终究是会知晓的.”宁则枫淡淡地道:”为了他们浪费时间?值得吗?” 吕文焕知道他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啦,五个人一屁股坐在塔顶,脑袋都不敢冒出来,如果对面有人想要收拾他们,估计明年的今日,就是他们的忌日了.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吕文焕战战兢兢地探出了脑袋,那支海盗舰队已经驶过了柳叶礁,只留给了他们一个模糊的背影. “队长,他们是去阳泉吗,我的家在那里啊!”一个队员突然道. “我的家也在那里!”吕文焕有些绝望地回应道. 1869:备战 阳泉县除了县城之外,其它地方,已经完全撤空了.县城里挤得满满当当,慕容远亲自坐镇在这里,几天的时间,他已经组织起了三千青壮,利用当地的武库将他们武装了起来.阳泉县的纺织厂多,自然女工就要更多一些,不过阳泉港的码头之上,却也多得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唯一让慕容远发愁的是,青壮虽然多,但基本上都没有经历过什么正儿八经的军事训练,不像大明本土,有着完善的预备役制度和大量退役老兵来构成强大的武备.阳泉县城的城墙并不高,也就六米左右的样子,城墙之上别说跑马了,大概就能站上两个人而已,除了城门楼子附近宽阔一些之外,其它地方基本上都是这样,在慕容远看来,也就是一个坚固一些的围墙罢了. 唯一让慕容远欣慰的就是阳泉县的县令杜珂非常出色,在大量的人员涌进县城之后,他将这些人安置得妥妥当当,在城内划分出了区域,按村子一块一块的安置,每一块区域除了村长之外,还有县城里的官吏们负责照料,这使得城里喝在人满为患,但一切都还是显得有组织,有纪律,并没有什么乱子出现. 杜珂与慕容远一样,都是出身于京师大学堂,王珂算是慕容远的学弟,两人在大明都是属于新派官员,很多事情,自然也有着许多的共同话语,要不然,慕容远也不会让杜珂来阳泉担任这里的行政主官,要知道,阳泉可是被慕容远视作自己宦途生涯之中的一个亮眼的履历存在的. 而对于杜珂来说,慕容远更是一个他仰慕的存在,虽然慕容远比他大不了几岁,但慕容远的履历,却足以让绝大部分的大明官员难望其项背了. 两人并肩站在城门楼子之上,看着城外正在拼命挖掘壕沟,垒建胸墙,设置各种障碍的百姓,人多有时候也有人多的好处,只要组织得当,便能发挥出人海的作用,短短的几天时间之内,阳泉城外这样的阻碍已经远远地延伸出去了极远,在杜珂的组织之下,城内所有人不分日夜,轮翻干活儿,既然城墙不是那么可靠,那就只能在这上面都下下功夫了. “要是还有个几天的时间就好了.”杜珂神色之间相当地疲惫,毕竟年纪再轻,连续好几天都得不到足够的时间休息,也不可能顶得住. “要是再有几天的时间,咱们也就用不着准备这些东西了.”虽然心里也很担忧,但慕容远脸上却是丝毫也不肯流露出来,”驻扎在两河口的燕南飞将军正星夜兼程地率部赶过来,几天时间,足够他赶来了.万州那边的雷骑也正在往我们这里赶,时间足够的话,他们就能赶到,区区一些生女直人,那还不够看呢.” 天空之中传来了尖厉的哨音,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几只信鸽从远处飞来,在空中盘旋了一周之后,箭一般地向下飞来,没入到了阳泉县城中的一处地方. 杜珂脸上微微变色:”郡守,这是柳叶礁的示警信鸽,敌人已经过了柳叶礁了.”他在心里默默地盘算了一下信鸽在空中飞行的时间,”只怕最多还有一个时辰,敌人就要来了.” 慕容远沉默了片刻,道:”敌人到来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天黑的时候,把城外的人都收回来吧.准备战斗.” 杜珂伸手招来了一名官员,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名官员立即如飞而去. “郡守,我请求上城战斗!”杜珂道. 京师大学堂出来的学员,自然都是文武兼备的,光会耍笔杆子可不是现在大明学子的传统. “每个人都要准备上城战斗,你身为县令,自然是跑不了的,到时候还要你带头呢,不过现在,最需要你的是安抚城内的百姓,组织城内的百姓给战斗的人以有力的支援.”慕容远道. “明白了.”杜珂点了点头. 慕容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次他从郡城之内带来了三百余人将成为这场守城战的关键,这一百多人中有二十几个他自己的护卫,这是老爹给他的,有国安陈健召集起来的二十名鹰隼,另外就是郡府里有战斗经验的一些官员,再就是临时在城内大商户那里招募而来的二百多名护卫,这些护卫基本上都是大明退役老兵,战斗力勿容置疑,来这里几天的时间里,除了自己的那二十几名护卫之外,慕容远已经将剩余的人全都分配了下去临时充任军官.他留下这几十个护卫自然不是因为怕死,而是要将其作为一支机动力量,有机会的时候,便可以冲出城去反杀一番,这二十几个可都是技艺娴熟的骑兵. “郡守,天上是什么?”正准备下城的杜珂突然一拉幕容远,有些惊慌地指着天空,大叫道. 慕容远抬头,便看见远处的天边,迎着阳光飞来了几个黑乎乎的大家伙,与王珂不同,他却是心中大喜,”援兵,我们的援兵来了.那是我们的飞艇,大明的飞艇.” 慕容远的地位比杜珂要高得多,自然知道很多杜珂不知道的东西,这飞艇就是其中之一.飞艇研制成功之后,现在还并没有对外公布,也就是给军队秘密配置了一些,而杨致哪里,作为整个楚地的最高军事指挥机构,也装备了四艘飞艇,这一次,杨致却是一次性的全都给派了出来. 大明没有大规模地装备这种飞艇,主要是因为大明科学院正在致力于将蒸汽机给装到飞艇上去,以解决飞艇的动力问题,这种最早的飞艇如果生产太多,不免到时候又会落后了. “这是我们的援军吗?飞在天上的家伙?”杜珂有些痴痴地问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咱们京师大学堂里不是专门有几个院系是教授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的吗?”慕容远瞅了一眼这个有些大惊小怪的学弟.”你没见过有人在自己身上装一对翅膀就从楼顶上往下跳的家伙?” “见过,腿都断了.”杜珂嘿嘿一笑. “别犯傻了,赶紧去找一块空地,燃起狼烟,引导飞艇落地.”慕容远看着愈飞愈近的飞艇,”还有,赶紧告诉所有的官员们,这是皇帝陛下派来支援我们的打胜敌人的神兵利器,不要惊慌,不要害怕.” 刚刚慕容远突然想到连杜柯都有些吓到了,那些普通的百姓可莫要因此引起骚动才好. 杜珂也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嗖地一下窜了出去,”我马上去安排.” 事实证明,慕容远的担心是很正确的,当飞艇飞临到阳泉县上空的,城内果然惊慌起来,要不是王珂派出去的人及时,只怕城内就要乱起来了. 但接下来的反应就出乎慕容远的意料之外了,城内到处都响起了皇帝陛下万岁的呼喊之声,显然这出乎了所有人想象之外的能飞在天上的家伙,给了城内所有人以无比的战胜敌人的信心,既然皇帝陛下已经亲自派了援军来,那么来犯的敌人自然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城内一时之间,反而信心百倍起来.这对于慕容远来说,自然是好事. 他匆匆地赶到了杜珂选定的飞艇的降落区域,那里一股狼烟扶摇而上,片刻之后,第一艘飞艇抵达,缓缓地降低高度之后,一根绳索垂了下来,慕容远立即指挥着人拽起绳索,将空中的飞艇慢慢地拉了下来. 看到从飞艇之上第一个走下来的人,慕容远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杨大将军.” 蓄起了胡子的杨致看起来比以前更加威武了许多,身着盔甲,背着他的那柄巨大的黑剑,大步走到了慕容远的跟前,冲他点了点头:”在空中看了一下你的布置,还不错.” 慕容远拱手道:”多谢大将军,大将军来了,我就放心了,不知咱们来了多少援军?” 杨致哈哈一笑:”不要想太多,大部队赶过来还需要时间,我就是怕时间来不及,这才带了飞艇过来,还别说,这东西在空中飞行,不受地形限制,的确快速许多.” “就这些人吗?”慕容远看着从降落下来的四艘飞艇之上走下来的百余人,有些失望地道. “怎么,嫌少啊?”杨致一瞪眼睛道. “不不不,光是杨大将军一个人,便顶得上千军万马了.”慕容远赶紧道. “你甭拍我马屁,我一个人顶不上千军万马,不过我带来了好东西.”杨致笑咪咪地道.慕容远顺着杨致的眼光看过去,便看见一些硕大的箱子,正被人吃力地从飞艇里抬了下来. “四门火炮.”杨致低声道.”还有数量众多的手雷等玩意儿,这次为了支援你,我可是将上京留守处的所有家底儿都拿出来了.” “真是火炮吗?”慕容远又惊又喜地道. “当然.到时候火炮轰他娘的,然后再让飞艇飞到半空之中,从上面往下扔手雷炸他娘的,不信不把这些生女直人整懵.”杨致嘿嘿笑着:”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蛮子,何曾见过这样的武器?只怕到时候认为是天罚呢!” 慕容远顿时便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些东西,他顿时觉得压力大减. “大将军,刚刚柳叶礁那边传来警讯,只怕天黑的时候,敌人就会抵达了.” 杨致点了点头,”宁则远还是慢了一步,没能在海上截住他们,可惜了的,阳泉县这一次便算是赢了,也还是要受不少损失的.” 慕容远点了点头,想起城外的那些厂坊,心里头便有些沉重. 1870:敌人来了 柳叶礁上,吕文焕等五个人都有些无力地趴在灯塔顶层之上,有些绝望地看着阳泉的方向. “吕头,我爹在码头上做工,我娘在纺织厂做工.”一个年轻的士兵低声道. 吕文焕沉默了片刻,”我爹娘都在城外,种了几十亩桑田,我妻子在纺织厂做工,家里还有两个孩子.” 灯塔之上又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夜色渐渐地笼罩住了灯塔,吕文焕站了起来,走到汽灯前面,打开灯罩,将汽灯点燃,小心地把灯罩关好,然后转过身来,抱着整个灯座调整了一下角度,确认灯光能让海面之上的任何船只看见. “吕头儿,怎么办啊?” “除了等待,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吕文焕转过身,偷偷地擦了擦情不自禁流下来的泪水,”可是我们现在,却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吕头,现在还可能有船来吗?就算有,不是被那些海盗船灭了,就是被吓跑了吧?”一个士兵感叹道. “我的任务是将灯点亮,不是管有船没船.”吕文焕轻声道:”或者就有一艘了,又或者真如你所说,有船被那些海盗击沉了,那些还在海上飘浮的人,看到我们的灯塔上的灯,也许就会给他们增添一些活下去的希望.阿牛,去做晚饭,大家还没有吃饭呢.” “哦!”一名士兵答应了一声. 灯塔之上的灯在夜晚之中,犹如天上的指南星一般,崛强地在一片黑暗之中撑起了一片光亮. 包括吕文焕在内,都不再去看阳泉的方向,都怕再看一眼,整个人便会崩溃. “灯,灯,有船,有船.”一名士兵忽然跳了起来,大声叫了起来,几乎在同一刻,吕文焕也看到了,他一下子站了起来. 比起那些年轻的士兵,吕文焕却一下子认出了来得是什么船,那是大明的舰队,因为在这片海上,只有大明的太平号,大秦号,才会如此高大. “是我们的舰队,我们的舰队回来了,阳泉有救了.”吕文焕大叫起来. 远处的战舰灯光开始闪烁起来.吕文焕大叫起来:”秀才,快看,对面在说什么?告诉他们,快去救阳泉.” 吼叫声中,吕文焕一把将一个秀气的士兵拎到了汽灯面前. 远处战舰的灯光在歇灭片刻之后,又开始了重复先前的节奏. “吕头儿,他们就是在问我们,有没有敌舰经过?”被称作秀才的年轻士兵带着哭音道. “告诉他们,敌舰已经过去半天了,让他们快去救阳泉.”吕文焕吼道. 秀才站在底座之前,手忙脚乱地从底座下掏出几块不同颜色的卡片,不停地将汽灯射出去的光芒以不同的间隔,不同的光芒变幻着. 远处海面之上的战舰正是千里回援的宁则远一行人,看到柳叶礁上灯塔传来的讯息,宁则远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不论他怎么赶时间,终于还是慢了半天,但愿阳泉已经接到警报,有了防备. “加速,向阳泉.”宁则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既然不能阻止损失的发生,那就只有尽可能地止损,或者替他们报仇了. 以太平舰为首的十余艘蒸汽火炮战舰轰隆隆地从柳叶礁的远处一条线的经过,灯塔之上,五个士兵都禁不住泪流满面. 当宁则远还在海面之上航行的时候,阳泉县城的城楼之上,杨致一行人等,终于看到了海面之上出现的一面面风帆. 敌人,还是来了. 慕容远看了看正对着海港方向上的四门火炮以及那些从容镇定的炮手,再抬头看看已经高高升起在空中的,只有一点灯光若隐若现的飞艇,又瞧瞧身边拿着小剑在挫指甲的大将军杨致,本来有些惶急的心态顿时平静了下来. 他虽然经历过阵仗,但最凶险的一次,也不过是两年之前带着他的护卫们与几百个齐**人作战而已,而现在,他要面对的却是数千比起齐国人要更凶悍的生女直人,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城墙之上有些轻微地骚动,那些被慕容远征调而来的曾经的军人们,则来回奔走地安抚着自己的士兵,军人的凶悍在这一刻显露无遗. 一个慕容远认识的四十多岁的老家伙是岳父谢成家的护卫头子,平素看起来对谁都笑嘻嘻的,但此刻却如同一尊凶神一般,看到一个双腿筛糠得站不稳的家伙,立时飞起一脚将这家伙从城墙之上踢了下去,然后对着下面喊道:”换一个有卵子的上来.” 被踢下去的那人羞惭无地,慕容远也有些不忍,因为这是人之常情,这样一来,这个被踢下去的家伙,以后就要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似乎感受到了慕容远的情绪变化,杨致抬起头来瞟了他一眼,笑道:”这就是战场.谁都怕,但是呢,在心里怕就可以了,要是表现出来,会传染的,这个时候需要克服恐惧的力量,这是个老兵吧,做得不错.现在可不是心软的时候,守城的可不是正规的军队,而是青壮,一勇则勇,一惧则惧.” “受教了.”慕容远紧了紧身上的盔甲.”大将军,敌舰靠岸了.飞艇是不是上去炸一波?” 杨致摇摇头:”黑暗之中去向那些军舰投炸弹,可不见得能投得准,这些东西啊,还是拿来对付生女直人吧.战舰上不了岸,这些女直人可是会攻城的.那些战舰,留给宁则远来解决吧.咱们的手雷可不多,万万不能浪费了.” “要是火炮射程再远一点就好了,这样趁着他们正在下船的时候,直接轰击该多好啊!”慕容远有些遗憾. 杨致撇撇嘴:”拜托,这是步兵炮,最多打出两里远,你说的那种炮,大概也只有太平号上的舰首重炮才做得到.慕容远啊,带兵打仗,不要做假设,而是要有效地利用自己手里拥有的东西,想太多,会干扰你的判断以及决断的.算了算了,你一个文官儿,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这辈子,大概也没有机会带兵上阵打仗的.” 慕容远嘿嘿一笑,”大将军教训的是,大明将才济济,我这样的家伙,能在后面搞搞后勤就很满意了.” 杨致大笑:”我听说你想去昆凌郡?” 慕容远不由得脸一红,”大将军从哪里听说的?” “你丈人,他还给我送过礼,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拜托我推你一把呢!”杨致大笑起来. 慕容远的一张脸跟红布似的,心中只恨自己的老丈人当真是糊涂,所幸是在晚上,夜色倒是掩盖了他的尴尬. “让大将军见笑了.我还真不知道岳父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小声道. “礼我收罗!”杨致嘿嘿地笑着:”因为我也很看好你啊.不过昆凌郡是大郡,而且是将来进攻齐国的最重要的后勤基地之一,想去那里当郡守,难度还是颇大的,你先前梧州弄好了,才会有机会.” 听到杨致这么一说,慕容远这才松了一口气. “慕容远会努力的,不过经过这一劫,这两年来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也许你因祸得福呢,谁说得准呢,我看这一次危机,你就处理得很到位嘛!”杨致笑道.”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整个梧州很平静,不能不说是你的功劳.所以说这一次,会给你的履历之上添上一笔不错的评价的,当然,前提是咱们守住罗.” “有大将军在此,那里还用得着慕容远操心,坐享其成,哦,不是,慕容只需要提刀杀敌就好了.”慕容远道.经过杨致这么一顿插科打诨之后,慕容远突然发现心里先前的那一点燥动,这个时候,居然一点也不见了,剩下的只是跃跃欲试了. 码头之上,一块块跳板从战舰之上搭了下来,一队队的生女直人,哟哟怪叫着从船上蜂涌而下,宁则枫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阳泉县城,笑着对身边的女直人头领兀术道:”兀术,看见了吧,那里,可是比辽东城要富庶,繁化得多的城市,那里面,粮食,女人,金银珠宝,多得你搬都搬不动,去吧,去为你的部族夺取更多的财富.” 年轻的兀术大笑着提着一柄巨大的狼牙棒,也不走跳板,直接从船上一跃而下,然后向着远处的阳泉城奔去. 看着渐渐远去的生女直人,宁则远脸上的笑容敛去. 都是一些可怜人,他们不知道的是,当他们在梧州浴血奋战的时候,他的船队却要扬帆远去了,从他们踏上这块土地的时候,便注定已经成为一支被抛弃的孤军,再多的金银财定对他们亦毫无用处,他们终究会被越来越多的明人一一杀死. 转过身来,他对段天德道:”你想要的蒸汽机,想来城外的厂坊里多的是,但我不会等你太长时间.” “统领放心,我的人已经下船去了,用不了太久,他们就会带来我们想要的东西.” 宁则枫点了点头,眯起眼睛看向远处. 阳泉城头,火光一闪,然后一声巨响传来,宁则枫身子微微一抖,脸上也变了颜色. “小小的阳泉城,居然也有火炮!”他惊疑不定地看向远方. (推荐一本新书:三国之主宰中原,喜欢看三国的朋友不妨前往一观,尚属幼苗,需要支持.) 1871:搏杀 阳泉县城的城墙很矮,矮得让那些生女直人觉得自己只要跑起速度来,然后噔噔几下便可以跃上城头.接下来自然就可以大快朵颐,肆意地让自己的刀枪饱饮鲜血的味道. 这些女真人对于他们的战斗力有着绝对的自信,在辽东的时候,他们哪怕只有几百人,也敢于向齐国人整齐的军阵发起冲锋,然后凭借着自己的蛮力撕碎对方的战争,打散对方的队列,然后展开屠杀. 通过齐国人的情报,他们知道对面没有大明的正规军,而只是一些地方民团,这就更让他们浑不在意了. 当他们嗷嗷叫着冲向阳泉城头,幻想着冲进城内之后,吃不完的粮食,穿不完的衣服,还有水灵水灵的大姑娘的时候,每个人的腺上激素是处于一个绝对的高水准之上的. 然后便听到了打雷一般的轰鸣之声. 正在冲锋的兀术抬头看向了天空,黑漆漆的啥也没有看见,当他低下头来的时候,便看到火光迸现,火光之中,嗖嗖之声不绝于耳的传来,然后正发起集群冲锋的生女直人群中便出现了四个空当.原本这些地方都是有人的,可现在要么飞到了空中,要么便倒在了地上. 被炸飞的,落下地来之时,眼耳口鼻之中鲜血不停地涌出,人也像蛆虫一般在地方蠕动几下,腿一弹,便再也没有了声息.那些人更多的是被爆炸的气浪震伤了内腑,而更多的人,则是被开花弹那四散的碎片所伤. 他们的身上穿着齐国人配发给他们的盔甲,倒是有效地避免了一些致命的伤害,但受伤却是不可避免,如果被碎片伤到了没有甲叶遮挡的地方,那基本上就丧失了战斗力了. 处于狂暴之中的女直人并没有被这些爆炸之声所吓倒,更没有因为同伴的惨状就丧失斗志,相反,鲜血反而更激起了他们的斗志,这么多年来,他们在辽东一直就是与齐人搏命,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部族的生存,愈挫愈勇,向前冲的速度反而加快了. 只有他们的首领兀术,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阳泉城,不是说只有民团吗?而且,刚刚那是什么?但当生女直人发起冲锋之后,即便是他,也无法阻止这些人的行动了,除非他们流足了鲜血.看着部下愈冲愈快,兀术也只能跟了上去. 向前奔跑了数百米,兀术刚刚放下心来,同样的巨响之声又响了起来,又是不少部众倒在了冲锋的路程之上. 但这个时候,他们距离城墙已经很近了. “他们的这东西发射速度很慢.”兀术大声咆哮起来.他没有见过这种发出震天巨响的武器是什么,但这并不代表他很没有见识,生女直人的生命历程就是战斗到死,兀术虽然年轻,但战斗经验却极其丰富.这两声炮响之间的间隔,便让他顷刻之间便分辩出了这东西的缺点. “快跑,向前,快跑!”他大声吼叫着向前加快了步伐.同时心中也是大定.在他看来,对面明人的这玩意儿,还没有齐人的那一排排的强弩手厉害.在与齐人作战的时候,生女直人需要顶着齐人铺天盖地无穷无尽的强弩连续攻击向前冲,而他们,最大的倚仗,只有手里那薄薄的木板,往往冲到齐人面前的时候,前进的道路之上,已经铺满了部族人的尸体. 但刚刚这八声巨响,最多也不过带走了数十条生命,了不起就是百来个人了,而他,看到自己跑得最快的那些部众已经到了城墙底下. “火炮果然还是缺点很多啊!”城墙之上的杨致摇摇头,每发一炮,便要清洁炮膛,装火药,装炮弹,然后再击发,这中间耗费的时间,足够一个体力好的人向前跑几百步了.如果是骑兵,在这样的距离之上发起冲击,杨致估摸着炮手们最多打一炮.然后便只能延伸射击,攻击敌人的纵深队列,而将前方的战斗交给步卒了.一旦前方的步卒顶不住骑兵的冲锋,炮兵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逃跑,至于火炮,那还是算了吧,就算是步兵炮,也有大几百斤重呢. 脑子里评价着火炮的优劣,手里却没有闲着,拔出了插在地上的巨大的黑剑,走向了城头.城头之上有战斗经验的,不会超过五百人,其它的都是一些青壮,一路走过去,看着那些人已经被城下凶悍的生女直人吓得有些发抖了. “举枪!”城墙之上,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吼道.一排排地长枪虽然有些差次不齐,但终于还是举了起来.在他们的身后,慕容远的那二十名侍卫则拉开了手里的强弓.慕容远从小跟着母亲在明国长大,虽然战斗的水平并不低,但这箭术,就不行了,倒是他老子给他们派来的这些蛮人精锐,一个个精通骑射. 最先冲上来的女真的紧跑两步,一脚蹬在城墙之上,向上一窜,两腿交替,另一只脚在墙上再用力一踩,果然如他们所料,当他们跳起来时,他们已经被城墙还要更高一些了. “刺!”城墙之上,伴随着军官们的吼叫之声,长枪差次不齐地刺了出去.虽然并不整齐,但胜在人多,所有人都戳出手里的长矛的时候,城墙之上便如同在霎那之间长满了尖利的矛草,那些最先冲上来的生女直人纷纷被戳中,又落下城去. 看似这些家伙齐唰唰地被赶了下去,但这一轮,真正杀伤生女直人的却是那些有经验的战士们,他们的手稳定,面对着凶狠的生女真人那狰狞的面孔,眼睛眨也不眨,狠狠地将枪戳出去,那些青壮的表现就很不尽如人意了,有些人虽然刺了出去,但软绵无力,被生女直人身上的盔甲一挡,压根就没有伤着,也就是跌下城去的时候,摔得屁股有些疼. “第二排,刺!”军官们在刺出第一枪之后,抖腕,抽枪,侧身后退,这个时候,本来是第二排的枪手们从他们侧身让出来的身位之中踏上一步,再次刺出手中的枪,使得两排刺枪之间不会出现断档的情况,但毕竟城墙之上大都是青壮,那里有可能如此训练有素,有的刺出一枪之后,看到刺中之后欢喜若狂,在哪里大叫自己刺中了,却忘了这个时候应当抽枪后退,他不侧身后退,后面的就上不来.城墙之上,拢共也就只能站两排枪手而已.而有的刺中了敌人之中,抽枪不及时,被凶狠的生女真的反手抓住枪杆,在他跌下去的时候,也将刺枪手给扯了下去,这个时候落到下面的下场,自然便只能是被乱刀分尸.大多数的人倒是知道向后退,但在慌乱之中,却是忘了侧身直接后退,这一下后面的人又要避让他们,又要刺出手中的长枪,顿时便乱了起来. 就是这一阵小小的耽搁,尾随着第一排跳上来的生女真人已经有不少人抢上了城头.嗥叫声中,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向着面前的明人砍杀过来. 嗖嗖的箭声响起,那些早已经准备好的蛮人箭手们,射出了手里的羽箭,羽箭准确地落在蛮人的面门之上.这些慕容海精选出来保护自己儿子的箭手们,一手箭术倒是出神出化. 有了他们的支援,那些军官们倒是缓过了一口气,被生女直人突破的地方,立时便有这些军官们带人补了过去,死守不退. 杨致就在这个时候,风一般的掠了过来,沉重的黑剑在他的手中被使得时而犹如灵蛇,时而重入泰山,拥济不堪的城头,对他好像没有丝毫影响,他总是能准确地出现在生女直人出现的地方,黑剑上砍前刺,左手或拳击,或指戳,将对手一一击下城去.挨了他一击的人,自然是不可能保住性命的. 当他在城头之上从这头一路扫荡到另一头的时候,刚刚攻上城头的那些生女人,又被生生地赶了下去. 城上的军官们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看着那个在火光之中犹如天神一般的杨大将军,人人都是暗叫侥幸,他们可都是上过战场的人,心中很清楚,如果没有杨大将军在这里,只怕刚刚生女直人一次攻击,便会攻破他们的防线. “上前,上前,刺,刺!”军官们嘶声吼叫起来. 城下,兀术愤怒地大叫起来,眼看着就要突破敌人的防守了,就又被生生地打了下来. “进攻,进攻!”他狂吼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刚刚那个威风八面的家伙,眼中闪现出了一抹惧色,都是行家,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一看那人的身手,兀术便知道即便是自己上去,只怕也不是那人的对手. 他咽了一口唾沫,准备招呼部族之中的几个高手,一齐上去对付刚刚那个身影,单打不敌,便只能群殴了. 他大声地呼叫着同伴的时候,突然觉得头顶之上有些异样,这纯粹是一种战场之上的直觉,他抬头,便看见从天上掉下了许许多多火花,那些火花哧哧地燃烧着,迅即地落向生女直人聚集的地方,在向上看时,便看见了在他们的头顶之上,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有四个硕大无匹的家伙浮在那里. 当一声声的巨响连续不断地在人群之中,在他们的头顶之上爆炸之时,兀术只觉得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天神,那是什么,敌人怎么会飞到了天上? 1872:一个也跑不掉 火炮的威力实则上比手雷要大得多,更何况这些手雷还是最老实的那一种,点燃火绳然后扔下来,不像现在大明最新生产的手雷,已经解决了打火的问题,使用起来更便捷,而且克服了雨天使用的问题, 但火炮没有打垮生女直人的攻势,这些从天而降的手雷,却让生女直人在这一刻崩溃了。或者在他们看来,对面的敌人能飞到空中去,本身就是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潮水般地涌来,然又潮水般的退去,只不过在退去的那一刻,他们又遭到了城头之上连续两轮的炮轰,天上的飞艇更是不依不饶地追在他们头顶之上不停地扔着手雷,直到将一群群的生女直人炸成了零散的四处奔逃的溃兵,这才罢手。 杨致让人发出信号,召回了飞艇,这些手雷,即便他手中也并不太多,现在在追着敌人炸,效果已经很不明显了,这种玩意儿,还是在敌人扎堆聚集的时候更有效果。而且现在飞艇为了追求仍得更准,高度已经下降了很多,这个时候追着生女直人过去,万一太造近了港口里的舰队,敌人一轮霹雳炮或者发射一些弩箭过来,将飞艇干下来,那可就真不值当了。 看得敌人败退,阳泉城头爆发出如雷一般的欢呼之声。 慕容远提着血淋淋的刀走在城头之上,大声喊道:“看见了没有,看见了没有,敌人有什么可怕的,还不是两个肩膀顶着一个脑袋,一刀子下去,照样被血糊糊的砍死。” 因为杀退了敌人,城上的所有人都很轻松,看着身上到处沾满血迹的郡守慕容远,大家都笑了起来。 对于这些人来说,慕容远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好郡守,提刀能杀敌立功,拿笔能定邦安民,而且从来懂在人的后面叫喊给我冲,向来都是提着刀子大喊跟我冲,这样的人,自然能获得百姓更多的尊敬和拥戴。 至于先前那个神勇无匹的大将军杨致,抱歉,这城头之上认得他的人还真不多,当然,杨致这样的人,早就过了需要让这些小民们顶礼膜拜的阶段了。 慕容远在城墙之上走了一转,安抚了一路,欢乐之中,总有夹杂着不少的悲伤,虽然干净利落地杀退了敌人,但城墙之上伤亡并不小,当一支毫无战斗经验的队伍遇上了一支老辣的杀人者之后,他们总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来学会一些血淋淋的事实的。 百余人伤亡,便是百余个家庭的破碎,慕容远更多的是一个亲民官,而不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领兵将领,几年之前大明征楚之时,万州后来的惨象,至今让他难以忘怀。 杨致看着慕容远有些落寞地走了过来,笑问道:“怎么啦?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慕容远点了点头:“我终究是做不了一个领兵的将领。” 杨致大笑:“你岳丈说,你将来的理想是成为大明的首辅,但你可知道,金景南任大明首辅不过几载而已,因为他的政令而死的人已经有多少了吗?不可计数。带兵打仗的是亲手杀人,而你们这些文人啊,却是用笔杀人,真要比起谁杀得多,还真难说呢!” 扔了刀,坐在杨致的身边,慕容远有些好奇:“大将军,您跟家岳很熟吗?” 杨致点了点头:“算是很熟吧,谢氏是大楚最家实力的大商,而我年轻的时候啊,是上京城最有名的纨绔子弟,没少打他的秋风。” 自认为是纫绔的人,现在早就成了国家的栋梁之材了,慕容远侧头看着杨致脸上那道虽然狰狞但却让他显得更男人的伤疤,心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这个人的传奇生涯,杨致的经历,虽然比不得皇帝与皇后那轰轰烈烈的传奇,但现在却也成了脍炙人口的传说了。 “接下来还用得忙呢,你会看到更多的死人。”杨致看着远处的星火,道:“下一次来攻的时候,必然会更加猛烈。” “他们还敢来吗?” “为什么不敢来!这是打仗,你以为是街头打架啊,一看占不了便宜,便偃旗息鼓,他们是来搞破坏的,死人,死多少人,本来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杨致道。“气可鼓不可泄,把那些死者,伤者,远远地抬离这个地方,不要让他们的存在影响了青壮的士气。这个时候正是整军的好机会,你看那些有经验的老兵,此刻可没有闲着。” 慕容远看向城头,果然如此。 “大将军,我现在要做什么?” “当然不是坐在这里,而是去给他们鼓劲,向他们鼓吹敌人不堪一击。”杨致笑咪咪地道:“这事儿你去做最合适了。” “职下马上去做。”慕容远跳起来,急步而去。 杨致微笑地看着城墙之上忙碌的众人,第一波是最难熬的,好在靠着火炮和飞艇,手雷扛过去了,第二波就会好很多,至少不会再像第一波那样手忙脚乱,有了第一次的经验,那些军官们大致也能判断出那些人的胆气更壮,更适合站在最前面了。 港口,兀术气恼地看着对面的宁则枫和段天德,“这便是你们所说的民团?” 段天德微笑着道:“兀术首领也亲自与他们交过手了,这些人的水平如何,想来首领心中也自有数吧。他们的确是民团而已,只不过仗着器械厉害。” “那些发出巨大声响的东西是什么武器?”兀术心有余悸地道。 “明人称呼他们为火炮,看着吓人,其实威力也就那样了。”宁则枫不屑地道:“砰砰砰砰地老半晌,兀术首领的手下又死了多少人呢?” 兀术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得倒也是。” “首领再率队冲锋的时候,队伍分散一些,不要老瞄着一个点大,而是扩大攻击面,多带一些盾牌,能有效地防护身体。”宁则枫建议道。 “城墙之上,有一个人看起来很厉害。”兀术想起了那个来去如风的明国将领。 “那个人叫杨致,是明国大将军,也是明国太子的干爹。”宁则枫笑道:“兀术统领,如果你能干掉他,我想你们在辽东的部族,至少这辈子是不用愁钱粮用度不足了。” “我一个人是干不过他的,不过有几个帮手的话,也就有可能了。”说到钱粮,兀术的眼晴里不禁放出光来。 看着兀相一手提着巨大的盾牌,一手拖着巨大的狼牙棒再次组织他的部队准备发起进攻的时候,段天德不由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的东西搬回来了没有?船队已经准备起锚了,我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宁则枫问道。 “已经搬了两台过来了,个头太大,不太好搬,我准备再弄两台。”段天德道。 “不行,既然已经有了两台便足够了,多两台少两台有很大的区别吗?让你的人上船,生女直人的发起第二次冲锋的时候,我们就走。”宁则枫断然道。 远处,生女直人果然再一次发起了声势浩大的冲锋,只不过这一次兀术接受了宁则枫的建议,整个队伍拉得极开,当然,也跑得极快,他们需要快速地通过火炮的射界,头顶之上,飞艇在跟着他们移动,却再也没有扔下那种会爆炸的东西,敌人飞得太散,扔下去除了听个响声之外,战果不会太大,还是等他们在攻城的时候,队伍显得更密集的时候往下扔效果更好。 火炮仍然在轰鸣,不过很显然,对于生女真的威胁已经不大了。 攻城再一次开始了,生女直人如同上一次进攻的翻版一般,疯跑,跳起,悍不畏死地迎着长矛往城上跳去,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在下方的人,还捡起了地上同伴掉落的武器狠狠地砸下城墙。 而城上,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和教训,应对显然也更加有条理了一些。 双方都更加理智的情况之下,便是双方的伤亡立即迅速地上升。杨致拄着剑站在城门楼子上,看着慕容远带着人在城头之上搏杀,不到最危险的时候,他是不会上手的。现在的他,是作为救火队员而存在的。 近处的战况,并没有吸引他多少目光,毕竟这样烈度的战争,他还没有看在眼里,反倒是海港那边的宁则枫的举动让他更加关注。 因为这个时候,宁则枫的战船已经在缓缓地退出海港了。 “果然是狡猾如狐,就这样干净利落地抛弃掉这些家伙跑掉了。”杨致扁了扁嘴,“但我不以为你这一次还跑得脱,你那个兄弟可不比你差哦。” 宁则枫的直觉一向很灵,这让他在过去的海盗生涯之中多次逃脱了危险,这一次他仍然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自己的直觉,准备跑路了。 不过很显然,这一次运气似乎不再眷顾他了,十余艘战舰还没有完全出港,在远处的海面之上,一道道雪亮的光柱刺破了黑暗,显得是那样的耀眼与刺目。 宁则远的舰队,终于赶了回来。 1873:燃烧的海 宁则枫看着远处那一道道雪亮的光柱,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手却死死地抠在了船帮之上,青筋毕露.他猜到这一次的行动可能会将他陷入危险之中,但怎么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一个根本无解的死局. 远处的明军战舰很明显也发现了他们,在不停地灯光闪烁之中,十余艘战舰倏然散开,在海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一字横线向着阳泉港方向逼来. 如果对方同样是风帆战舰的话,这样的队形会让宁则枫哧之以鼻,他完全可以集结起所有的舰队,对着其中的一个点全力猛冲,击破一点,然后便可以逃出生天. 不过很可惜的是,明军过来的战舰全都是蒸汽战舰,这就让看似很不合理的战术,变成了让他无解的局面. 对面有火力的优势,有速度的优势,甚至在战舰本身的质量之上,也比他麾下的战舰要强.在马尼拉海域的时候,以太平舰为首的六艘战舰便硬生生地击败了芭提雅的百余艘战舰,自己现在这点家当算什么? “统领,统领,您还楞着干什么?下令啊,赶紧下令啊,突围,我们需要突围.”一边的段天德急赤白脸地跳着脚大叫道. 宁则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段天德:”突围,那是不会有的!” 段天德呆呆地看着笑得很灿烂的宁则枫,”统领,不突围,我们怎么办?我们的战舰打不过他们啊!” “突围,就能跑掉吗?”宁则枫指着迅速接近的明军战舰,摇头道:”跑不掉的.” 段天德绝望地看着宁则枫. “不突围,不进攻,那我们干什么,等死么?” 宁则枫看着段天德,缓缓地道:”段将军,这十艘战舰之上,一共有两千多名战士,他们在水上是骁龙,即便是在陆地之上,也绝对是精锐之师,他们都是大齐的忠诚战士,现在我把他们都交给你了.希望你带着他们战斗到底,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言败.” 段天德有些莫名其妙:”怎么是交给我?我又不习水战?不对,统领,你是要弃船么?” 宁则枫重重地点了点头:”在水上,我们一点机会也没有,即便我带着他们冲上去,结果也只会在远距离之上被明军战舰一一击沉,不会创造出什么战果出来,那就死得太没有价值了.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值得一点啊!” “那统领,我该怎么办?”段天德问道. 宁则枫转身对身边的信号兵道:”传令给其它战舰,返航,进港,弃船上岸,上岸之前,举火焚烧点所有战舰.” 信号兵呆呆地看着宁则枫却没有动弹. 宁则枫一个大耳括子扇过去,”没有听到我所说的话么,现在多一点时间,上岸之后,我们便多一点时间,快点传令.” 信号兵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转过身,嘴里咬着一盏灯,手脚并用地向着桅杆顶部樊爬而上. “段将军,上岸之后,不要恋战,不要想着再攻克阳泉县城了,生女直人打了这么久都没有打下来,加上你们,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攻下来,与其将兵力耗在这里,不如化整为零,绕过阳泉县城,冲进梧州内地,一路乱战,把整个江南全都给他们搅乱.”宁则枫的声音极其阴冷,”段将军,记住,作战的时候,不要预设目标,兴之所至,打到哪里算那里!活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你们每多坚持一天,都是在为大齐建功立业,皇帝陛下在长安看着你们呢!” “宁统领,你对这些水兵更熟,为什么不是你亲自统领,而是要交给我呢?”段天德看着宁则枫,疑惑地问道. “我是大齐水师统领,水师没有了,我的存在又还有什么价值?”宁则枫苦笑一声,”上了岸,我能干什么?陆上作战,那是你们的长项,你是鬼影的人,你还有很多的情报资源,你带着他们,能够生存得更久.而我,自然还有自己的恩怨要去处理.” 从宁则枫的话语之中,段天德听出了浓浓的死意. 一把抓住宁则枫:”统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统领何必作这一时的意气之争?” “这不是意气之争!”宁则枫的语气之中充满了萧索之意,”明齐争霸,已经没有海上争锋了.明军水师之强,早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大齐也不可能再拿出如此多的资金来打造第二支舰队了,其实即便打造出来了,也只不过是明人的盘中餐而已.段将军,你走吧,小船已经给你备好了.” 段天德还想说些什么,但宁则枫却转过身去,凝视着海面之上愈来愈近的明军战舰,不再理会他,他终于是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向着下方走去. 除开宁则枫的这艘战舰之外,其它的齐军战舰已经齐唰唰地掉头,重新驶向了阳泉码头. 远处海面之上,站在太平号指挥塔上的宁则远自然也发现了齐军水师的异动,但对于他来说,这并没有什么不同,左右只不过是一轮排炮轰过去,将他们统统击沉. “有一艘战舰过来了.”身边的一名将领低声提醒着宁则远. “我知道,那是宁则枫!”宁则远冷笑一声道:”他自知今日难逃一劫,所以来自赴死路了.” 兄弟两人虽然血管之中流着同样的血,但相互之间早就恩断义绝,甚至比起一般的人还要远远不如,当年宁则枫得势之时,一门心思地想要杀了宁则远,而宁则远得势之后,便将宁则枫圈禁在越京城内当一头猪一般的养着. 两人都是恨不得生啖对方肉的彼此仇恨着. “其余战舰去歼灭准备进港的敌舰,过来的那一艘,交给我.”宁则远大声下令道. 两艘战舰迅速地接近,其它的明军战舰看都没有看那艘逢中直进,向着太平号笔直冲过去的齐水舰只,而宁则枫也压根就没有理会他们. 太平号战舰在海面之上划了一道大大的弧线,转过身来,将自己的侧舷对准了驶来的宁则枫战舰,让宁则远有些惊讶的是,对面的宁则枫压根就没有也与太平舰抢占有理位置的想法,太平舰速度快,码力强劲,但个头大,转弯半径长,宁则枫的战舰无法与太平舰比吨位,比火力,甚至比速度,但他个头小,却更为灵活. 宁则远本来以为这会是一场龙争虎斗,他很清楚自己的哥哥在水战之上的造诣不但不比自己弱,甚至还要更强一些. 但现在宁则枫却似乎是得了失心疯一般,就这样笔直地对准太平号撞了过来. “疯了么?”宁则远冷哼一声,”侧舷准备,开火!” 太平号五层甲板之上,一共安装了七十余门火炮,此刻,七十余门火炮依次开火,在夜空之中宛如一朵朵盛开的火焰之花. 宁则枫的战舰连续被命中,甲板之上木屑纷飞,一块块木头被炸得凌空飞舞,不时有水兵惨叫着凌空飞起,掉落进海水之中.熊熊的大火在战舰之上燃烧起来. 宛如一只正在燃烧的巨大无比地火把,宁则枫的战舰仍然在向着太平号疾驰. 看着疯魔一般的宁则枫,宁则远指挥的太平号陡然加大码力,就这样向后退去,一个进,一个退,退的,比起进的速度,丝毫不慢. 当七十余门火炮第二次鸣响的时候,一切便都结束了. 那支硕大的火炬先是陡然之间抖动了起来,然后再也没有了向前的动力,当第二轮火炮响起的时候,他的桅杆,风帆,以及他的甲板之上的建筑几乎全都被摧毁了. 太平号缓缓靠近,宁则远站在高高的指挥塔台之上,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正在缓缓沉没的对方战舰. 火焰之中,一个人吃力地站了起来,虽然隔着有一段距离,但宁则远仍然一眼便认出了那便是宁则枫. “我没有输给你,我只是输给了命,命啊!”燃烧中的宁则枫双臂箕张,仰天长嗥. 卡嚓一声,他脚下的战舰断成了两截,下沉的速度骤然加快,极短的时间之内,在宁则远的眼中,便只剩下了一小团火花,跳跃了几下,终于是永远地熄灭了. “父亲应当会伤心的.”宁则远低低地说了一句.他不得不承认,宁则枫最后那一句话并没有说错,这是命,如果不是有幸遇到了大明皇帝秦风,从而踏上了逆天改命的旅途,他不会是他哥哥的对手. 不过,命好,命硬,是一个人活着的机遇,可遇而不可求.所以他也不觉得宁则枫有什么可抱怨的. “宁侍郎,你看!”身边的将领突然叫了起来. 宁则远转头,便看见整个阳泉港都在熊熊燃烧着,火焰是如此的明亮,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空,齐人将他们的战舰主动焚毁了. “糟糕!”宁则远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阳泉城头,杨致看着燃烧的海港,燃烧的战舰,还有远处海面之上的明军战舰,摇头叹息道:”人才啊,真是人才.慕容郡守,接下来咱们的麻烦大罗.” 刚刚打退了生女直人又一次进攻的慕容远,看着向黑暗之中退去的生女直人,深有同感地点着头. 1874:人生有很多无奈 看完杨致与慕容远联名的奏折,秦风叹息了一声:“还真是一个人才呢!小武,你怎么看这个宁则枫?” 将奏折递给了秦武,秦风问道。 从盘龙山回来之后,秦武便更多地跟在了秦风的身边与闻一些军国大事,但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职务,而他的下一个落脚点,将会前往水师历练一番。 一目十行的浏览完奏折,秦武却是有些恼火:“此人当真是顽固透顶,死不足惜。父皇,现在这个样子,整个江南岂不是要蒙受重大损失?数千全副武装的敌人,即便是要剿灭他们,也是需要时间的。” 秦风耸了耸肩:“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杨致,马向南他们都不是吃干饭的,宁则枫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事情也会被局限在梧州境内解决掉。江上燕的一万骑兵,雷暴的骑兵以及杨致后期调上去的兵马,已经将梧州牢牢地给封锁住了,他们跑不出去。江上燕,雷暴都是宿将,他们正在梧州划格子呢。” “什么叫划格子?” “就是将梧州的地快划分成一块一块的,一地一地的剿灭过去。”秦风笑道:“梧州虽然经济发达,但地方倒不大,最多一个月,这些人便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 “可是梧州这一次恐怕要损失不小。”秦武有些不甘地道。 “慕容远最开始的时候处理此事非常干净利落,能在梧州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时候,实行坚壁清野,将所有的人都撤进了城市之内,可见此人能力果然高人一筹。如此一来,损失的不过是一些财产而已,只要人没事,失去的很快就会挣回来。一个月的时间而已,这点损失,我们还是承受得起的。”秦风道。 “可惜宁则枫沉海了,要是抓住了他,真该将他千刀万剐!”秦武虽然点着头,但脸上的怒火却并没有平息。 “各为其主,其实站在齐国人的立场之上,此人可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忠臣了。”秦风拍了拍秦武的肩膀,“即便是敌人,我们也应当给予这样的人尊重,不是吗?” 秦武楞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宁则远已经到了宝泉港,接下来他会进京一趟述职,述职完毕之后,他仍然会返回马尼拉,这一次,你就跟着一起去吧!好好去见识一下海外风光,开阔一下眼界。”秦风道:“也了解一下水师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父皇,我可以亲自指挥一艘战舰吗?就是咱们的那种蒸汽火炮战舰?”秦武有些渴望地看着秦风问道。 “那你可就别想了。”秦风失笑道:“水师可不比陆军,这可是一个高技术的兵种,你要是当了舰长的话,估计下面没有人肯跟你上船干活。” “父皇,我哪有您所说的这么不堪!”秦武有些恼火。 “现在水师的每一个舰长,哪一个不是在海上干了一二十年的老家伙,年轻的舰长,好像还没有听说过,你要想当舰长的话,只怕先要从一个最基本的水手干起。想要成长为一个合格的舰长的话,起码要个十几二十年时间吧,你确定你有足够的时间?”秦风问道。 一听这话,秦武顿时泄了气。 “你去水师啊,重要地是了解水师,了解他们的构成,了解他们的战斗力,知道他们能够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这样以后你想要利用水师做点什么的时候,心里才会有数,才不会胡乱地下命令。”秦风道:“即便是我,也从不干涉水师的具体运转,不懂却瞎指挥,那是要出事的。小武,这一次你去水师历练,就是学习,不能指手画脚。这一点,我会给宁则远讲清楚的。” 秦武点头道:“是,父皇,那怕就是当一个小兵,我也绝无怨言。” “那你就甭想了,上一次盘龙寨的事情,你母亲每每念及都会使脸色给我看,所以这一次啊,你是以水师观察使的身份去的,没有实职,我估摸着宁则远会把你供起来。不会让你有丝毫危险的。虽然这会少了见识许多风光的机会,但却胜在稳妥,现在我想想,你母亲也好,还有辅国公也好,他们所说的也有道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的确不需要像我那个时候一样冒险了。”秦风耸耸肩。 看着秦武一脸失望的模样,秦风道:“不过你也别以为这一趟过去就真啥事儿也没有了,西边的猛虎王朝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打过来,从现在反馈的情报来看,他们已经是厉兵秣马了,真要动身的时候,咱们的情报不见得跑得比他们的战船要快。你这一次过去,不但要看看水师,也要看看整个马尼拉的防御情况。当然,还要看看那里的风土人情,国计民生,马尼拉是我们大明重要的原材料生产基地,那里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大明是会咳漱的。” “明白了,父皇。”秦武连连点头。 “走吧,跟我去校场看看,今天李小丫在校场烈火敢死营的人比试呢!咱们去看看热闹。” “跟烈火敢死营的人比试?”秦武有些奇怪,“他们两边是怎么较上劲了?” “不是李小丫跟他们较上劲儿了,是我特意安排的。”秦风冷笑道:“这几年来,烈火敢死营的战斗力下降得极快,知道为什么吗?” “知道!”秦武道:“老一辈的烈火敢死营的官兵们,大部分调去各部成为了军官,还有一部分退役了,新进入的烈火敢死营不再是从全国各地部队之中选拔,而是更多地成为了一种荣誉,很多勋贵子弟,大商大豪的子弟都挖空了心思想进敢死营来当兵,兵员素质下降得很快。” “敢进来,就要准备给我脱一层皮!”秦风冷笑:“我的亲卫营,说出去荣耀,但更多的荣耀是需要他们去争取的。这一段时间,不仅是李小丫,很多将领都会回京述职,包括马猴,他们每回来一个,我都会让他们去好了地教训一下这些家伙。” “父亲准备整治烈火敢死营了吗?” “当然,这才几年没有上战场?就已经不成样子了。”秦风摇头道。“我已经跟和尚说了,在接下来的整顿之中,那怕就是给我练死几个也是没有问题的。将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吓走最好。” “父皇,这样会不会让有些大臣们太没面子?” “军队可不是给他们讲面子的地方,再说了,他们推荐的人,我不是已经统统接受了吗,这还不是给了他们面子?”秦风不屑一顾。 “父皇,既然如此,何不恢复敢死营传统的鳞选兵将的方法呢?”秦武道:“您的亲卫团,战力理应是天下第一。” “此一时也彼一时。”秦风叹了一口气,“现在敢死营上战场的机会,其实并不多了,现在他更多的成了一种政治象征了。我也从来没有过让他们具备以前敢死营的那种战斗力,但起码,他们也要保持我们大明军队的平均水准吧。小武,有些事情,不是以你我的意志为转移的,就像现在敢死营的很多人,他们其实只不过想通过种途径来给自己渡上一层金而已,可是你父皇我呢,偏生就还不能拒绝。你想想,这里头有多少是跟随你父亲多年的老人,这些人在大明的建立过程之中都立下了汗马功劳,即便是那些大豪大商,他们也是国为立了功的,在最初我们困难的时候,这些人可都是真金白银拿出来替国家解决了困难的,现在人家提出这样的要求,我要是断然拒绝,岂不是让人觉得不通情理吗?我需要团结他们。人生啊,有时候有很多的无奈,但你却不得不接受他,然后自己想办法把这些不好的事情,尽量地变得好一点。” 秦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了,父皇。” “当然,这些人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他们是我们大明最忠心的一群拥护者,因为他们的利益与我们大明的利益紧紧地绑在了一起,大明兴,他们才能享受花华富贵嘛,所以说还是有改造的余地的。”秦风突然又展颜一笑:“自从马猴去职之后,敢死营就不再设统领了,统领一职一直由中央战区的最高长官兼任,等你从水师历练回来,你就来当一任这个亲卫营的统领。如果你能将这些人练出来,那对你将来,倒也是颇有好处的,要知道这些人以后即便没这个本事在军界混下去,但回去之后,将来只怕也是一方大豪,能够影响很多人和事的人物呢!” “是,父亲。”秦武一脸的兴致勃勃:“不过我更想让他们脱胎换骨。父皇,我还是想请您把樊昌给我调来。” 秦风大笑:“你还没有忘了这家伙?好吧,既然你坚持,那就去找你小猫叔叔吧,樊昌现在是副将吧,你去马尼拉那边,也的确需要几个得力的人手。” “我看更重他在练兵上的能力。”秦武道:“父皇既然许给了我烈火敢死营统领的位置,那我自然要让他们重振昔日雄风。” 1875:千万不要小瞧人 和尚感到很没面子。 因为烈火敢死营的士卒们被李小丫带回来的人揍得满地找牙。 对于失败和尚心中早有预感,皇帝想要整治现在的烈火敢死营的心思都快写在脸上了,和尚自然要顺着皇帝的心意来,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输得这么惨。本来如果他将烈火敢死营的那些老家伙们集合到一起然后与李小丫干一场,赢面还是颇大的,但是当这些老家伙们分散到整个队伍之中去那就不行了。一只狮子带着一群绵羊和另外一群狮子搏斗,不管他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是对手。 看到又一队被那些远道回来的逐电营的家伙们干翻在地上,看到那名队长被几名逐电营的士兵用杆子叉起来举在空中露出悲愤的生不如死的模样,和尚感同身受。 看着身边得意洋洋的李小丫,和尚很想给那些好看的小脸上来上狠狠一拳,站在他边上的老婆余秀娥已经跃跃欲试了,深吸一口气,和尚强行将这种冲动压了下去,同时扯了扯老婆的衣袖,示意她不要乱来。 打不过就打不过。要是真恼羞成怒与李小丫动起手来,那就更跌份儿了。那厮也不是一个善主儿,真被自己夫妻揍了,绝然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下去之后保管要满世界宣讲,到时候自己的脸都没处搁去。 说起来敢死营坠落在现在这个地步,自己也有脱不开的关系。挂着这个统领的名头,自己其实并没有怎么管这支部队,毕竟他们是皇帝亲军,可现在看起来,皇帝也没有管他们。 不过皇帝日理万机,政务繁忙,自己可就是一个带兵的,今日的对战结果要是泄露出去,别人不说,金景南肯定要喷自己一脸的唾沫星子。还有那些敢死营出去的老家伙们,只怕更是会找上自己兴师问罪。 自己也是出身敢死营呢,和尚愤愤地想。 现在大部分的敢死营士卒,不管是身体素质还是个人武力,其实比起过去的老敢死营士卒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这些人家境都是上上之选,一副身体倒是养得棒棒的,而且从小都延请了明师教授,论起斗殴,那绝对是个顶个儿的好手,但要说起打仗,那可真就不行了。 他们差了一股气。 差了那种向死而生的彪悍之气。 差了那种一往无前舍我其谁的王霸之气。 而与之相比较的是李小丫带回来的那一帮人,都是军中翘楚,这几年来,明齐在边境之上总体之上是太平的,但暗地里,逮着机会双方就都会下死手。盘龙寨便是其中的一个最为典型的例子。而对于李小丫他们这样的来去风的骑兵来说,今天你插到我境内来干一票,明天我到你哪里去打一打草谷,总之就从来没有消停过。这些人一个个游走在刀锋的边缘,一个不小心便会去见阎罗王,最惨的甚至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样几年下来,这些人一个个磨练的跟天上的秃鹫似的,看见对手两只眼睛便绿了,不扑上叼几口心里便不舒服。 说句实话,看到这些家伙,和尚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小丫头,对面的骑兵怎么样?”余秀娥眼见着比试是输定了,便决定在言语之上占点上风,李小丫堂堂一国之上将,到了她的嘴里,立时便变成了小丫头。 不过李小丫倒也并不恼火,余秀娥那是什么人啊,和尚是什么人啊?他们两个喊他一声小丫头,他就还真只能乖乖地应着。 “黄将军,余将军,我们还没有与大规模的齐国骑兵交过手,但从游骑的质量来说,他们与我们比起来丝毫不差,特别是这两年来,他们的装备也是愈来愈好,双方在战力,装备之上已经基本持平了。双方游骑交手,伤亡比例长期保持着一比一,我们丝毫占不了便宜。”李小丫正色道。 与越京城中一片乐观的气氛比起来,这些在一线的将领并不这么看。齐国人的兵将质量绝不比大明的差。一旦开战,绝对是一场苦战。 “这么说来,前线的将士们并没有十足的胜利信心哦?”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几人回头,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秦风带着齐王秦武已经悄无声息地到了阅兵台上。 “陛下!”李小丫几人赶紧见礼。 “罢了。”秦风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坐了下来。“说说前线的态势吧,有些东西,在奏折之上可看不出来。” “是,陛下。末将刚刚所言,只是说齐人绝不可小觑,并非没有胜利的信心。”李小丫正色道:“末将回越在有好几日了,出见了不少的大臣,市井坊里也听到了不少的东西,只是觉得大家有些轻敌了,齐人的战斗力并不差。” 秦风微微点了点头。 “这几年来,齐人在军队的改革之上还是颇有成效的。”李小丫道:“曹云将龙镶军肢解,大量原龙镶军部队成员被分散到了野战部队之中,这其中虽然有限制齐国太子曹著的实力的原因,但更重要是,这些龙镶军分散下来之后,的确有效地提高了野战军队的战斗力。现在在常宁郡,齐人的军队数量已经下降到了十万人左右,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战斗力却相应地得到了不小的提升。至少在小规模的较量之中,我们占不了多少便宜。” “齐国泱泱大国,虎死不倒架,骆驼死了还比马大呢,更何况这几年他们一门心思地发展武备,先军策略贯彻得十分到位,军队战斗力比以前有了提升我倒是一点儿也不奇怪。”秦风道。“李小丫,如果加上火炮这些武器,你觉得我们会有十分明显的优势吧?” 李小丫想了想,道:“陛下,恕我直言,现在配发到部队的火炮,优缺点同样明显,在我看来,咱们的火炮,如果是攻城的话,效用还是很显著的,射程远,威力大,比投石机强多了,但在大规模的野战之中,效用就不会那么好了。” “具体说说。” “射速!”李小丫一针见血。“我们武陵战区专门讨论过如果我们碰到了火炮该如何应对。火炮的有效射程在两里以内,以我们骑兵的速度,也就是几个呼吸之间的事情,火炮发射一轮,便不会再有机会。所以火炮部队需要集结大量的步卒来进行防护,两翼还要配备相应的游骑来保护,所以,一旦真打起来,也就是第一轮听个响儿声罢了,面对快速的骑兵机动,能杀伤多少,我都持怀疑态度,终究还是要回归到传统的战斗之上来。” “射速的确是一个大问题。”秦风有些无奈,现在的火炮也不过处于远程火力的初级阶段罢了,应对骑兵,的确没有多大的作用,真要对付骑兵,除非是现在自己就有了加特林机枪,那玩意儿倒是骑兵的大杀器,否则即便是现在已经做出来的大明1式,也不可能将骑兵阻隔。 “不过火炮用在攻城或者守城之上,还是相当厉害的。配合上地雷,手雷,那当是真正的坚不可摧。”李小丫道。“那玩意儿还是太笨重了,在用铺装路面的地上还好一些,但作战之时的地形条件千变万化,用起来实在是不方便。如果能再轻一些,两三个人抬起来就能跑,那就又大不一样了。” “会有的,以后一定会有的。”秦风笑道。“看起来常宁的鲜碧松,还是给了你们不小的压力啊。” “我们拥有火炮这样的武器,现在敌人一定是十分清楚了,因为从今年开始,我们收到的情报,显示鲜碧松麾下训练部队的作战风格,突然之间起了很大的变化。特别强调机动,灵活,快速地移动,并且竭力全力地为部队配备各类骡马,更重要的是,对方对于一城一地的态度也已经开始改变了。”李小丫道。 “也就是说,对方根本不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要与我们灵活对攻,打穿插,打渗透了。”秦风有些头疼起来,这世上的名将们,果然就没有谁是好对付的,这种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作战风格,最讨厌了。要是对手就龟缩在城内,然后自己上去就是一顿火炮乱轰,给予敌人大规模杀伤,然后再一鼓作气地冲进去,该有多么痛快啊。 不过这种意淫也就只能想想而已,敌人知道了你有这样的攻城利器,岂会还傻呆呆地困居于城中让你好整以遐地收拾? 齐国名将之中,抛开曹云不算,还有郭显成,徐俊生,鲜碧松等大将,就没有一个人是好对付的。 用力地摆了摆头,前线的前况,自己并不熟悉,只能交给将军们自己去处理,吴岭比起鲜碧松来说,还是要强上不少的,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手的变化,想来也有自己的应对措施。 “对于大明1式感觉如何?”秦风换了一个话题,问道.这一次李小丫所部是第一批配装大明1式的队伍,他带回来的人,也是进行相关方面的培训,现在已经有些日子了. 1876:好用却昂贵 说起大明1式,李小丫的脸上倒是露出了笑容. “陛下,大明1式的确是一样好东西.末将觉得,这必将是一种划时代的武器,他有很大的可能将改变战争的模式.” 对于李小丫作名一名将领的直觉,秦风还是很佩服的,相对于火炮来说,大明1式无论是在击发,还是在射速之上,都已经实现了巨大的突破.一个熟练的射手,在一分钟的时间里,可以射出约十发子弹,这已经不是一个弓箭手能够达到的程度了. “相对于培训一名弓箭手来说,培训一名这样的枪手,要更简单得多.”李小丫接着道:”一名合格的弓箭手其实是很难培养出来的,即便培养出来了,在使用的时候,也有很多的限制,而使用大明1式,基本上对身体没有过多的要求.当然,要想打得准,还是经过大量训练的.” “你的兵现在练得怎么样了?”秦风问道. “陛下,他们都是最优秀的士兵.”李小丫骄傲地道:”回到越京城的这一段时间里,在三十步的距离上,他们基本上可以做到十中**,即便是骑在战马之上,也能做到十中四五.” “达到这处程度,他们打了多少子弹?” “听力量之城负责调度的官员提起过,这些日子里每个人打了大约一千发子弹!”李小丫道. 一千发!听着这个数字,秦风便有些牙疼. “你知道一发子弹需要多少钱吗?” “这么小一个玩意儿,应当要不了太多吧?”李小丫有些迟疑地答道,皇帝既然这么问了,显然就不太简单了. “不太多?”秦风丝丝地笑着:”我告诉你,一发子弹,成本价便需要二两银.你带回来了一百个人,每人打了一千发,便是十万发子弹,折合成银子便是二十万两.” “这么贵?”李小丫吓得跳了起来. “怎么能不贵?”秦风叹道:”先不说现在还不能大规模地制造,单是弹头,便完全是由铜制作的.” “这,这也太贵了,臣麾下五千骑兵,要全部装备大明1式,这,这得需要多少银子才能将他们训练出来啊!”李小丫想想这个数字,便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全部装备?你想得倒美!”秦风讽刺地笑道:”再没有解决大规模制造并降低成本的法子,我们根本就供不起.你的麾下,最多装备五百到一千人.” 用了大明1式之后,李小丫当然知道这武器的好处,原本还幻想整个部下全部换装,但一听这价格,他很清楚自己的梦想已经破灭了,这么贵的武器,真不是随便就能装备的,这要一场仗打下来,得花多少钱啊? “实在是太贵了一些!”李小丫叹息道. “一支装备得越好的部队,花钱自然也就是越多的,当然,这些钱,只要花得值得,朝廷还是肯投入的.这一次率先给你的逐电营装备上,也是希望你们在战场之上拿出令人说服的成绩出来,也只有这样,才能说服朝中诸公,同意继续大规模地投入.”秦风道:”我们大明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军事虽然是重点,但不少人认为现在我们大明的军队在装备之上已经远远领先于齐人了,再花大价钱在军备之上不值得.” “陛下,话不是这么说的,有更好的武器,自然就要用,这样军队会少死很多的人.”李小丫认真地道:”陛下也说过,人才是最宝贵的财产,军队中的小伙子可都是精壮,要是能更多的保存下来,对于以后的大明是好处无限的.” “这个,大家都知道,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秦风笑道. “末将明白了,末将回去之后,很快便会拿出让朝中诸公们满意的成绩.”李小丫断然道. “量力而行,也不要为了追求战绩而冒险.”秦风叮嘱道:”现在朝廷的日子其实已经越来越好过了,西部大运河眼见着便要贯通了,岳开山期待的西地江南,很快便将由画上的美景变成现实,西地富起来,便能缓解朝廷极大的负担,再者,海外商人们的开拓也取得长足的进步,往三佛齐那边开拓的人,得到的可不仅仅是财富,还有土地,矿藏,开拓的第一波人可是又发了大财了,这又带动了我们大明的第二波海外探索的**.你可能不知道咱们大明现在的海船,价格已经涨得不像样子了.” “听说了.”李小丫笑道:”葫芦岛那里不说了,宝泉船厂,泉州船厂现在都不生产民用船只而是在全力改造和制造新式战舰,这民用海船不就价格习涨了吗?这一次回来,我们李氏的长老们还要求我找门路弄几条海船呢.” 秦风大笑起来:”怎么,你们李氏也想海外开拓了?” “看人发财,眼红呗!”李小丫撇撇嘴,”末将没有搭理他们.” “听说你老子在逼你成亲?给你找的那个是越京城一位大豪的女儿?这可真是强强联合呢!”秦风笑道. 对于秦风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李小丫一点儿也不奇怪,要是一国皇帝对于麾下的大将完全无所知那才是不可想象的呢! “想都不要想!”李小丫摇头道:”末将在武陵那边已经有了心上人,这一次回来路过武陵,已经拜请了吴夫人替我去提亲了.” “武陵大学的那位女老师?”秦风笑问道:”听说人家并不怎么搭理你嘛!”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李小丫笑着道. “你就不怕你老子说你不孝?” “不怕,当年他们把我像赶瘟神一样地赶出家族的时候,就没有替我想过,现在我算是发达了,他们还是没有替我想过.这样有家啊,我还是敬而远之的好.该孝顺的一点儿不少,不过该我自己拿主意的,也绝不会耳朵根子软.至于说压力嘛,自然是有的,不过末将一介武将,要是连这点魄力也没有,那还带什么兵打什么仗?”李小丫正色道. “说得好!”秦风连连点头.”不过嘛,对李氏,你还是不能完全不假辞色,该帮的,还是要帮一帮,我去找王月瑶,让她给你弄几条船,你拿回去交给李氏,有了这些船想来你老子也就不会在其它事上对你逼迫过甚了.当然,买船的钱是不能少的.” “多谢陛下!”李小丫感激地向秦风深深地鞠躬. “没有什么好谢的,你们在前线打仗拼命,我在后方替你们处理一些矛盾,让你们心无旁骛,还是没有问题的.”秦风笑着指了指下面的敢死营士兵:”你觉得现在的敢死营还怎么样?” 李小丫有些尴尬,现在的敢死营还真不怎么样,不过这敢死营是皇帝陛下的起家之本,真要直话直说,也不太好,而且一边的和尚还鼓起眼睛瞪着自己,看起来余怒未消了.想了想,这才道:”陛下,敢死营是陛下亲兵,现在大明何其强大,疆域万里,子民千万,带甲数十万,上阵杀敌是我们这些边军的职责,要是连陛下的亲军都要上阵了,那我们这些人的脸,可真是没地方搁了.” 秦风摊了摊手,看着和尚道:”瞧瞧,咱们的李将军说话可真是有技巧啊,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人,要是换了野狗在这里,直接便会说,这些家伙,当个仪仗队还差不多,真要打仗,还是别去送死了吧!” 听着皇帝的话,李小丫只能尴尬地笑笑,竟是无法接嘴. 和尚虎着脸,”陛下,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一定把他们扳过来.” 秦风摆了摆手,道:”你堂堂中央战区的大将军,亲自来练兵,不干正事了吗?这事儿先放一放,等以后让小武来解决吧!正如李小丫说的那样,现在打仗,真还轮不到他们上场了,且将这个仪仗队先当着吧,至少卖相还是很不错的.” 这话说得和尚无言以对,和尚身后,敢死营的那些高级将领们一个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看着这些人,李小丫突然一阵后悔,今天的敢死营是不行,但前些年,敢死营一直便是大明最强悍的部队,从这支部队里出去的军官,现在遍布着整个大明的军队,自己这一次只怕是捅了大漏子了,也不知道在不知不觉之中得罪了多少人?皇帝陛下突然表示要给自己几条船,恐怕不仅仅是要替自己了结家族里的那一摊子烂事,更有可能是提前给自己一点补偿吧. 低着头,心里是后悔得不要不要的,真不该图一时痛快,便纵容部下这么干,回头得好好地想想办法,弥补一下.和尚心眼多儿,不好打交道,还是等回到武陵战区之后去找野狗,甘大将军是个直肠子,只要说服了他替自己擦屁股,那基本上就没什么大事了. 秦风自然没时间再去理会李小丫的事情了,接下来的几天,他又忙得脚不点地,宁则远归来之后,连续几天与陛下面议,闲居在越京城的洛一水也被请进了宫,对于大明来说,布局即将到来的战争,已经是刻不容缓了. 1877:那里都能建功立业 作为大明最为偏远的一个州郡,涔州地盘极大,但却人烟稀少,气候干旱,产出微薄,从前秦时期,便是穷得叮当响的一个地方。岳开山担任了涔州郡守之后,便立志要将这里变成西地江南,而也正在是他的大力推动之下,大明朝廷最终确定了挖掘一条从虎牢经雍郡一路抵达涔州的大运河。 掘通这样一条规模宏大的运河,当然不是平地上硬生生地开挖,更多的时候,他们还是利用已有的一些河道等进行疏峻,只有在连通两个不相通的河道之间的时候,才会大动干戈。 当然,即便是如此,工程量也是大得吓人的。单靠朝廷的力量,显然是力有未逮,在大明正在积极准备着一统天下的战争的时候,能投入进来的钱财更是有限,在很多时候,朝廷更多的是给予政策之上的支持。 运河总公司,就是这样应运而生的一个衙门。除了主持整个的挖掘工作之外,他最重要的一个职能,便是去找钱。 不过在大明,现在敢于冒险投次的人实在是不少。第一批航海的人,现在已经成了巨富,第一批投资铁路的人,现在终于见到了回头钱,特别是蒸汽火车现在已经正式上线,更快的速度,更大的力量,使得运力成倍地增加,高额的回报,已经是指日可待了。 当初错过了这两次机会的人,在捶胸顿足后悔不已的同时,只能是瞪大眼睛去寻求下一下发财的机会。 在别人的领域里想去分一杯羹自然是很难的,像航海,铁路,在十余年之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大致固定的圈子,此时想加入,付出的代价大不说,还不见得能受人待见。 而新开挖的运河,在这些人看来,就是这样一个机会了。 一条连通整个西地的大运河,他的光明未来几乎是清晰可见的。此时再不加入进去,以后只怕这样的机会廖廖无几了。 在这些手里握有大量闲钱的人看来,运河只要能挖通,正式通航,那么赚钱就是板上钉钉的。唯一的风险,就是这条运河搞了一半,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进行不下去了,那投进去的钱就算是打了水漂。 这样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在商人们看来,微乎几微,这亦是十多年来,大明朝廷在民间慢慢地积累起来的巨大声望所至,皇帝秦风更是一言九鼎,言出行,行必果。既然这条运河是皇帝陛下亲自拍板修建的,那么这最后的一点疑虑便也烟消云散。 大量的热钱涌入到了运河总公司中。对于他们来说,考虑的已经不是有不有钱的问题,而是怎样合理化的运用这些钱的问题。 大明的监察机构是相当厉害的。钱怎么用,用到了哪里去了,是不是该这样用,那可是事无巨细,一查到底的。只要找到了一点漏洞,这些人就能把你查一个底儿掉。 皇帝对于监察机构的要求是非常苛刻的,他关于监察机构的一句话,现在已经成了监察部的座右铭:查不出来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秉承着这种理念的监察官员们,对于地方官员们来说,那就是一道悬在脑袋之上的利剑,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 抛开监察机构的监管不说,对于运河总公司来说,有钱好办事! 一批批来自大明本土,来自楚地的有经验的工程队伍持续不断地加入,运河沿岸的地方政府,也大力组织麾下百姓加入到这一伟大的工程之中,无他,只是因为运河总公司是付钱的。对于地方政府来说,组织起一些闲余的劳动力来挣工钱,也是对地方经济的绝大贡献。 齐国人曾经以为大明修建这样一条运河必然是劳民伤财,肯定会搞得民怨沸腾,但在明国人看来,这样一个大工程,对于拉动地方经济是一个绝好的助力,大明的地方官员们,更是将其视为增加本地收入的一个大好机会。 不说那些青壮劳力了,便是老头子老婆婆,没事儿挥个小锤,敲几筐小石籽运去工地之上,也是可以赚回一天的饭钱的。 明国人把这看成是一个整个西地的大狂欢,雍郡郡守钟镇就认为,大运河的修建对于整个西地的经济发展起大了极大的促进作用。 也正是在这样的一个全民动员的局面之下,两年时间,大运河的主体工程便已经基本上挖通了,剩下的,像修建堤岸,种植草木保持水土,修建水闸等一系列事情,当然就要慢慢来了。 自从渡过了上一次的旱灾险情之后,涔州郡守岳开山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一场大雨缓解了迫在眉捷的危机之后,涔州开始大量地修建蓄水池,眼见着运河通水的日子已经愈来愈近,涔州人的干劲也是愈来愈足了。 以前的涔州地广人烟,人丁流失严重,这曾经是限制涔州发展的最大的问题所在,不过现在,大明已经帮其解决了这个问题。提前引爆了江南机器与人争夺工作机会的脓包之后,大量的人被迁移到了涔州。 对于首辅金景南的铁碗政策,岳开山是叹为观止,当然,这里头必然有着皇帝的鼎力支持,不过岳开山是绝不会往这里头深想的,有首辅顶缸就足够了,而涔州无疑是这一次事件的最大受益者之一。被流放到这里的那一批暴民,再加上他们的家属,超过了十万之众,一下子便缓解了岳开山人手不足的问题。 当初参加了江南暴动的那些百姓,现在还处于一个被管制劳教的状态当中,涔州一个个的农庄,便成为了他们的劳动场所,而在这些农庄不远处,官府却又兴建了一个又一个的村庄,用来安置这些人的家属。 对于这些暴民当初的处置,朝廷也是想尽了办法。如果家属愿意跟着移民到涔州的话,那么他们的罪责便会大幅度的减轻,比方说判处了三年劳教的,家属愿意跟着过来在涔州定居,那么这个年限便一下子减到了一年。在这样的处理办法之下,绝大部分人,都选择了移民。 当然,岳开山对于这些在农庄之中服役人的并不苛刻,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是大明要发展的一定时期的牺牲口,本身而言,这些人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所以在这些农庄之中,服役的人除了人身自由受到一定的限制之外,其它并没有什么与普通人不同的地方。在里面表现好的,甚至还可以在一天的劳作之后,回到不远处的那些村子里自己的家中。 岳开山认为这些人以后都会是涔州的子民,当然不能苛刻对待,而是要让他们念着官府的好。 而对于另一批移居到这里的人,岳开山可就完全不这样看了。这一批五万人,来自于芭提雅。他们是被海商一批批的贩卖到这里来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便是岳开山内心深处的认知。安置这些人的农庄,可就是高墙深垒,戒备森严了,涔州为数不多的部队,便都驻扎在这些农庄的附近,以防止这些人干出一些什么事情来。 为了弥补驻涔州部队的不足,岳开山还大力训练民兵预备役,准备随时镇压这些来自海外的家伙。而且这些农庄的设置都极有技巧性,他们被军队,官府衙门,大明人的村庄,农庄在有意无意之间死死地包围着。 策马站在一处高地之上,俯览着不远处的一处农庄,岳开山神清气爽地对身边的涔州驻军将领马磊道:“几年辛苦,终于看到了成果了。” “郡守这几年来呕心沥血,上上下下都看在眼里,打心眼儿里佩服呢!”马磊笑着道,这倒不是拍马屁,而是岳开山的确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官员。 “还是陛下英明啊!”岳开山叹道,“如果没有陛下的支持,我便是累得吐血,也是做不成什么事情的。” 马磊深有同感地连连点头。 “大战就要开始了,马磊,呆在涔州,离战争可就太远了,作为一名军人,你是不是感到很遗憾?”岳开山问道。 马磊嘿嘿地笑了笑:“不瞒郡守,的确有这种想法,昔日的战友们,用不了多久,便又可以建功立业了,我却只能在这里当一个看守哦。” 岳开山大笑:“话虽然如此说,但对于我们来说,立足于本职工作,做好自己的事情,本身就是在为大明的一统天下做出自己的贡献。马磊,你说,我们涔州在大明一统天的时候,能做出的最大贡献是什么呢?” “正要请教郡守。”马磊问道。 “最大的功劳,当然是安稳地方,让涔州的百姓安居乐业,如果还能做得更好一点的话,就是能尽早地种出粮食来,不但不需要朝廷的援助,反而能给朝廷提供赋税,提供粮食,提供我们力所能及的帮助。”岳开山道:“大明如今上百州郡,每一个州郡都能做到这一点的话,那大明何愁不胜,天下何愁不一统?并不是非得要上到战场之上才能建功立业的!” 1878:发财种种 听着岳开山的话,马磊由衷地点点头:“郡守说得是,还记得当年我跟着郡守初来涔州的时候,入目所见,当真心里是一片冰凉,几年时间转眼即过,回首这几年,当真是恍若梦中呢,每每看到现在咱们涔州人已经不再饿肚子里,心里便有很特别的一种满足感。郡守这些年来,的确是太辛苦了。” 岳开山哈哈一笑:“这便是当亲民官最让人得意的地方了,这种满足感,可是在京城部堂之中做官永远也无法体会的。不过咱们涔州,如今可还没有真做到人人能吃饱呢,还是有不少人饿肚子的。再说了,我们现在主要还是靠着番薯,马玲署这些耐旱又不挑地的作物来支撑着,倒是能吃饱肚子,远远谈不上好日子啊。” “事情总得一步一步来嘛!”马磊笑道:“能走到现在这一步,我已经是非常满足了。我看涔州百姓也非常开心了,谁说番薯马玲薯不好了,不但能吃饱肚子,还能外卖赚钱呢,说起来群守您可真是厉害,那些赚钱的法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岳开山摇摇头:“我哪里想得到这些?这几年来,我与陛下一直都有书信往来,这些法子,都是陛下教给我的。” 马磊不由咋舌,“咱们的陛下当真是天纵奇才,治国,领军,样样在行我还能理解,可陛下还亲自编写学校的教本,指导咱们大明科学院的各种研发,现在连这些民生法子也门门精通,可真是奇了怪了。” “这大概便是传说中的生而知之吧!天降圣人,不外如是也!”岳开山感慨地道。 两人所说的赚钱法子,是秦风专门针对涔州的现状给岳开山出的主意。涔州干旱少雨,但土质疏松,沙土居多,这样的土质,对于种植番署马玲署这类不挑地的植物倒是合适不过了,而且这些作物产量很高,为了解决涔州等当地的吃饭问题,涔州便开始大规模地种植这两类作物。 让岳开山意想不到的是,这两类作物在涔州的产量异乎寻常的高,除了解决主粮不足的问题之外,剩下的还堆集如山。而这几年来,涔州通向外面的道路仍然没有修通,运河更还在挖掘当中,这些东西运不出去就变不了现,更重要的是,即便运出去也值不了多少钱,可能还顶不上运费。 岳开山面对这样的局面也无法可施,在奏折之中向秦风诉苦,于是秦风便给他出了这个将两类作物深加工再出售的法子。 第一种产品最为简单,将马玲薯煮熟之后,放在太阳底下暴晒,缩水之后的干马玲署便缩小成了一个个的小丸子,**的如同石头,但卖相却是极佳的,金黄的颜色颇为好看,而且保存时间极长,放上几年都没有问题,要吃的时候,把其放在水中泡上一个晚上,便又变得松松软软,然后用他来煮肉,煮骨头,干马玲薯能将肉汤之中鲜美的汁液完全吸收,便非常美味了。这种产品一经推出,立时便受到了极大的欢迎,极短的时间内,便风糜整个大明,特别是受到军方的欢迎,成了军方食品采购之中必选的一项。 而番薯也可以采取类似的方式,切成细条之后晒干,或者用油炸了之后再密封售出,嚼着嘎崩碎,也成了大明人喜欢的零嘴之一。而番薯还可以拿来熬制糖,虽然卖相不佳,但胜在便宜,也有他固定的市场。 第二个法子,便是制作马玲署粉条,或者苕粉,这些产品一经大规模推出,都极受大明人的喜爱,一时之间,不仅解决了涔州等地多余出来的大量此类植物,更是为涔州赚来了大笔的钱财。 对于涔州来说,只要找到了对路的产品,种植的地方完全不在话下,在这里,不适宜种主粮的地方多得是,全都可以拿来种这两种作物,最妙的是,这两种植物不挑地,有点土他就能长得蓬蓬勃勃,不需要过多的劳力,种下去之后,几乎便可以等着收获了。 这两年来,光是这两类作物的收益,便让郡府的收入增加了一大截,也让岳开山手里有了些余钱,可以用来在涔州开办学堂,开办善堂养老院,大规模地铺开医馆,并且动员涔州本地人修建道路。动员大家作义工来做这些事情,固然可以不给钱,但饭还是要管的,算下来,其实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如果没有这些收入,岳开山断然是做不了这些事情的。 毕竟现在整个郡里的头等大事,还是要支应着运河的开凿。 整个涔州现在呈现出一种欣欣向荣,朝气蓬勃的向上发展态势,岳开山当然是欢喜不尽,一个亲民官,最喜欢的莫过于自己的治下歌舞升平,食有粮,穿有衣,无饥寒之累了。 “陛下虽然远在数千里之外,但却时时记挂着我们涔州呢!”岳开山道:“前些日子,还给我来信,说到了进一步发展涔州经济的一些事情。其中一些主意,简直是匪夷所思,不过想来却也是极有道理的。” “不知陛下又给我们涔州想了些什么发财的主意?”马磊笑嘻嘻地道。 “很多,捡有趣的给你说几件吧,其中一件便是做一做马玲薯的高端产品。”岳开山道。 “马玲薯还能做出什么高端产品来?”马磊疑惑地问道。 “当然有,陛下就说了一咱,他将其称作薯片,将马玲薯切成薄片,油炸,然后伴之以各种香料,陛下甚至还给我写出了方子,我在家里试了一试,果然香碎无比啊,家里头上上下下都喜欢的不得了。便是我夫人,吃了一次之后也念念不忘了。”岳开山砸吧了几下嘴,似乎在回味着那薯片的香味。 “香料可不便宜!”马磊咋舌道。 “也说不上太贵了,有不少的配料,咱们大明已经开始大规模种植了,现在我们的海贸又打通了三佛齐一带的航道,香料预计还会大幅度地降价,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生意。”岳开山道:“只是到现在为止,我请的几个大师傅,还没有想出如果密封的问题,这玩意儿好吃是好吃,但如果不密封的话,用不了两天,便软呼塌塌的,没有一点早前的味道了,这是一个大问题,一旦解决了这个麻烦,我们就能大规模地生产了,这一回可不是靠便宜走量了,咱们也卖一回高价试一试。” “郡守何不问问陛下?” “什么事都问陛下的话,那要我们这些臣子干什么?”岳开山不满地撇了一眼马磊,“陛下给出了大方向,这些细微末节的事情,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不能事事都指望不劳而获。” “郡守说得是。不知陛下还出了一些什么其它的主意?” “有啊,比方说咱们涔州的涔州瓜,上一次陛下来吃过之后赞不绝口,这几年我们不是一直都给陛下进贡一批吗?比起大明其它地方的瓜,种们涔州瓜的确有不一样的特色,陛下说等水路通了之后,便可以大规模地运到本土去卖,但在卖之前呢,还是要好好地包装一下,尽量地弄得高大上,才好卖钱呢。便是在种植的时候,也可以想想法子的,说来你都想象不到,法子简单得很。在瓜长个头的时候,用上一张厚一些的纸,在上面写上字,然后把这些字剪出来,将纸包在瓜上,等瓜果成熟的时候,那些字便印在瓜上了,什么福禄寿喜啊,反正什么讨喜就写什么。陛下说,这样的瓜果上市,尽管翻一倍往上卖钱。” “陛下可真是奇思妙想。”马磊目瞪口呆。 “你大概是想说无商不奸吧?”岳开山大笑道。 “这个可真不敢说,陛下又不是为了他自己。要是陛下自己经商的话,只怕富可敌国简直就跟玩儿似的。”马磊服气地道。 “马磊,有没有想过把你的家族弄到涔州来,咱们涔州地多的是,以后就算是种地,也是能发家致富的。”岳开山笑吟吟地道。 “咱们大明可不许私人大量购买土地,对官员的管束更加严格,我就是想,也做不成啊!”马磊笑道:“我家倒真是种地的。” “没有让你购买土地,但你可以租啊!”岳开山道:“我已经准备实施这项政策了,不管是谁,到我们涔州来种地的话,都可以大规模地租给他地。他只要交租金就好了。土地的所有权仍然是朝廷的,你只是租用罢了。” “这样的话,只怕租户担心官府随时都有可能夺佃呢,以前地主老财经常这样干!”马磊家不愧是种地出身的,一语就说到了关键的所在。 “我们是朝廷,不是地主老财。”岳开山正色道:“朝廷会正式跟这些人签定合同,我准备一签就签个三五十年,这样租了土地的人,可以放心大胆地在上面经营,我们大明可是最重契约精神的,白纸黑字落下,谁敢反悔?” “郡守,这可是开了我大明土地政策的先河,会不会有什么不利的影响?”马磊担心地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倒真可以动员家族里的人来这里租种土地,您也知道,我家里世代种地,但沙阳那地,人多地少,虽说吃喝不愁,但想要发家致富,可还真是不敢想。” “这一次去虎牢会议,商讨大运河的利益分配问题,首辅也会到的,我会跟他正式商量这个问题,希望能得到他的支持。”岳开山道。 1879:善始善终 虎牢郡处于原秦地的腹部,在前秦时期,这里以及其周边的几个郡治便是重要的产粮区,也是大明这十几年来重点经营的地区,这里开发较早,不但农业发达,商贸也极为兴盛,在永平郡直通虎牢的铁路通车之后,这里的繁华更上一层楼。已经隐隐有了与大明本土比肩的趋势。 大明开凿西地大运河,起点便是虎牢郡的秀水河,这条发自横断山区的河流,在过去曾经是沿岸郡治一个颇为头痛的大难题,一来他为河流周边的地区提供了丰沛的灌溉水资源,但另一方面,当他发起怒来,又成为了洪涝的重灾区。 开凿西地大运河,给秀水河找到了一个泄洪的渠道,对于虎牢及周边地区而言,是一件一劳永逸的大好事,这也是他们求之不得的原因。 治理好了秀水河,使其不在雨季泛滥,对于这些郡治的官员而言,也是一件足以千秋万代留名史册的好机会。这也是他们在岳开山提出这个建议之后,大力支持的原因。 像这样大的工程,想要依靠一地的力量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过往,他们也只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每到雨季,所有官员以及沿河百姓无不如临大敌,但随着西地大运河的日渐延伸,今年的秀水河特别地听话和安静,雨季已经过去了,虽然大水仍然如同以往那般,但却再也没有破堤而出,在两岸堤岸的束缚之下,多余下的河水,延着开凿出来的河道倾泄而下,使得这一重要的产粮地区这些年来第一次安安稳稳地渡过了这一次的雨季。 运河总公司便设置在了虎牢郡。 西地大运河即将贯通,由运河总公司发起的沿运河两岸的各郡治官员,以及总公司的大股东们齐聚虎牢郡,对于他们而言,这是一次庆功的大会,当然也是一次品评功劳的大会,还是一个分赃的大会。 西地大运河抛开其在政治之上的庞大影响力,在经济之上也是钱景光明。从此以后,无数的船只将往来与运河之上,使得西地的物流将大大地踏上一个台阶,金钱自然也就是滚滚而来,但如何分配这些收益,却还是需要大家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 就运河总公司而言,他们可不希望各郡治都在自家的地盘之上设卡收费,如此一来,运河之上关卡林立,将极大地抬高使用运河水力的成本,成本一旦过高,超过了商人们的底线,那么使用运河的兴趣便将大大地降低,一旦利用率不高,那无数投资者的权益就无法得到有力的保护了。 但每一次郡治又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谁不想从这场盛宴之中分得一杯羹呢?大明朝廷对于地方主官的考察,经济民生的发展占了最大的一块比重,地方收入上升,百姓生活提高,是衡量一个官员能力的标准,财政部弄了一套具体的测算数据,在这些数据统计面前,任何多余的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一切都以数字说话,所以现在大明的官员们一个个可都没有那么清风霁月,君子耻以言利,反而一个个都是锱铢必较。 朝廷是运河总公司最大的股东,金景南此来,既是作为最大的股东代表,也是为了压场子,在尽可能地情况之下满足所有人的需要。 当然,有些期望过高的人,自然不可能得到满足。 对于虎牢郡郡守唐惟德而言,运河的收益他还真不怎么在乎,因为他这里便是运河的发源地,来自西部所有郡治的货物,最终都会在他虎牢中转,这已经能给了带来巨大的收益了。而另一个不在乎的就是涔州郡守岳开山,他最需要的是运河的水,能够解决他涔州长年干旱的问题,解决了这一点,涔州自然而然地就会发展起来。而有了运河这个便捷的通道,他涔州的货物也可以很快地通过水道运出去变现。 所以在其它人开始在会议之上吵吵嚷嚷地争取各自的权益的时候,他们二人却只是含笑旁观。金景南不着急,反正不管他们怎么分配,最后属于朝廷的那一块,谁都不敢少了他的。而涔州注定会是在这场利益分配之中所得甚少的,反正岳开山的着重点也没有在这上面,自然也无所谓。 “首辅,对于我们涔州而言,我认为这样的土地政策是最适合的。”小房间内,岳开山正侃侃而谈。“大明本土很多州郡苦于地少人多,又受困于朝廷的严禁土地兼并政策,不能大规模地经营土地,总的说来,我是坚定支持朝廷的土地政策的,所以我便想了这样一个折中的办法,我认为这是解决我们涔州土地问题的最佳办法。” 金景南沉吟着道:“以租代售,但这期限太长了啊,一下子便是好几十年,这与卖了给他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还是有区别的,首辅。”岳开山道:“至少土地的所有权还是在朝廷的手中的,如果租赁的期限不够长,那些投资农庄的人,又怎么肯花大价来兴修水利等一些固定设施呢?他总要考虑一个投入与回报的问题。” “慈事体大,我回去之后再与政事堂各位商议,再看陛下是什么意思。”金景南道。 “首辅,现在我们涔州兴建了许多的农庄,那些人犯,还有外来的奴隶经营得还算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毕竟是被强迫劳动,您不能指望他们有多少主观能动性,但如果是有人来租赁这些土地种植的话,产出越多,他们的收获就越多,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确定会有人来租你这些土地?” “如果是以前,我不敢作如此想,但运河马上就会通航,涔州不再受干旱之苦,以往的那些土地马上就可以变成水浇地,而且是连接成片的,我相信一定会有人看到我们哪里的前景的。”岳开山道:“如果朝廷通过了这项政策,那么在未来的三年内,我敢保证,涔州不但不用朝廷再救济,反而会成为朝廷的又一大粮仓。” 说到这里,金景南不禁心动起来。 战争将会在不久之后爆发,按照陛下以政事堂以及军队的整体预估,这场战争,恐怕要持续数年以上才会最终见一个分晓。接下来的几年之中,朝廷注定是要持续大规模地用钱的,而粮食,毫无疑问是战争之中的硬通货。战争年代,只要粮食充足,心里便不会慌。虽然现在大明年年丰收,看起来并不缺粮食,但老天爷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万一来一个天灾,便很有可能出现问题,如果能多一个粮食产地,总是好的。 “这件事情,在原则上我是支持的。”金景南也是一个敢于承担责任的人,想到这里,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决断。正如岳开山所说,只要将所有权仍然握在朝廷手中,那么朝廷便有着主动权,并不怕以往那种土地严重兼并的情况出现。 “多谢首辅,那我便静待好消息了,回去之后便做一些相应的准备。”岳开山顿时喜笑颜开,“我其实在涔州一直在进行土地测量工作,也选定了不少的区域,只要朝廷政策一下来,我哪里便马上可以开动了。” “前期工作可以先做起来。”金景南道。 岳开山连连点头,相对于第一任首辅权云,金景南的手段要强硬得多,一件事情只要他认准了,那么在政事堂之中通过便问题不大,至于皇帝那里,岳开山也已经写了详细的奏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楚明白,在岳开山看来,只要政事堂通过,那么皇帝那里,应当不会有太多的阻碍。 “首辅,战事,今年会打起来吗?”敲定了这件事情,岳开山松了一口气,又关心起整个天下的大局来。 “估计今的大战不会有了,但小打小闹肯定会多起来。”金景南道:“其实今年边境之上的冲突已经愈来愈多,齐国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了。” “那昆凌郡那边?”岳开山还是很关心自己战斗过多年的地方。 “昆凌郡那边朝廷会在近期做一些人事上的调整,主要还是行政上的,朝廷现在已经在开始为接下来的大战作准备了。”金景南道。 “不知是谁去昆凌郡?” “此事政事堂还在讨论之中,争论颇大,最终还是会提交两到三个人选由陛下来圣裁吧。”金景南笑道:“你还愿意回去吗?” 岳开山一楞,但马上摇了摇头:“涔州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刻,我还是习惯做一件事情有始有终,如果您是在征求我意见的话,我还是想留在涔州,首辅,这可不是我怯战,事实上我比任人都想尽快灭了齐国。但即便是在涔州,我想我如果把涔州建设成为真正的西地江南,对于国家的帮助,也应当不会小。” “如果所有的官员都能如你这样想,那大明就真的不用愁了。”金景南笑道:“现在很多官员都认为灭齐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大家都想去取战功呢!” “切不可小瞧齐人。”岳开山摇摇头道:“还是要做好长期战争的准备。” “放心,陛下很清醒,政事堂也有艰苦的打算。” 1880:笨人笨办法 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之声,浓烟,尘土飞起,遮天蔽日,秀水河的一段被挖得半空的堤岸彻底崩塌,露出了一个大大的豁口,河水顺着这个豁口倾泄而出,不停地洗涮着那个缺口,缺口愈来愈大,水流亦愈来愈粗,豁口被破开的也越来越大,一路垮塌到了预定的地方之后,条石砌成的碍碍收住了河水. 河水顺着这个豁口,灌入到了运河水渠之中,一路奔腾向下,堤岸两侧,响起无数人的欢笑之声,人们在堤上唱着,笑着,跳着,几年来的辛苦,今日终于大功靠成. 岳开山看着那些奔涌而下的河水,只觉得眼睛有些发热,鼻子有些发酸,他梦想的这一切,终于变成了现实,一条横跨整个西地的运河就在他的眼前变成了现实. 也只有在大明,才有可能完成这样的宏伟工程.因为有了他,数千平方公里的土地将改变,贫穷将会慢慢地被克服,只要再给过一些年的努力,涔州未尝不会像大明本土那样富裕. “要几天时间,水才会抵达我们涔州那边?”他转过头来,问站在身边的大匠. “岳郡守,以水流的速度,大概十多天吧,便可以抵达涔州.”大匠回答道. “什么时候水里可以行船?” “岳郡守,这我可说不准.!”大匠接着道.”这沿途上千里,有很多是故往的河床,也有很多是新挖开的新河道,如此大的水过去,谁也不敢保证这些地方会发生些什么,其实让这些水平稳地运行个把月之后再行船,才勉强算是安全.” “开山,现在水流甚急,一路下去,恐怕还会有不少地方会出现崩塌,溃堤等现象,沿途州郡此刻都动员了大批人在堤上守卫,你涔州想来也作了同样的布置吧?”金景南问道. 岳开山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非常希望马上就泛舟西去,直抵涔州.” “多等一些天吧!”金景南笑道.”磨刀不误砍柴工,我知道你急迫的心情,所以已经安排好了一艘快船,等水势一平稳,便载你西去,如何?” “首辅考虑得真是周到!”岳开山大喜,赶紧拱手致谢. 金景南一笑而过.转身看着身边的唐惟德道:”唐郡守,水闸什么时候能完成最后的建设?” 唐惟德道:”水闸因为全部采用钢铁铸造,还需要不短的时间,而且最后的安装,恐怕也还需要大费周折,最早也得半年之后吧,会尽量赶在枯水季节之前完成这一切,等水闸完成安装,这个临时的破口就会重新被堵上.”说到这里,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大堤之后,堆着的一个个硕大的钢筋水泥铸就的三角锥体.”等水闸完工,我们就可以适时调节运河里的水师,也可以在秀水河泛滥的季节开闸调节水量,首辅,一条运河,可不仅仅是方便了运河两岸的百姓,灌溉了沿岸数百万上千万亩的良田,可也让秀水河两岸的百姓不再受洪涝之苦,一劳永逸,这将是永垂青史的壮举啊!” “一切功劳皆在陛下.”金景南朝着越京城方向拱了拱手,众人也是依样学样. “政事堂以首辅为尊,这条运河,不但会承载着陛下的英名,首辅的名字也会与这条河一样,万古长存的.”唐惟德笑着道. 金景南大笑,”能翼附于陛下之后,金某此生足已.不过各位啊,不要以为运河通了就万事大吉了,以后的事情还多着呢,我可是听大匠们说了,每隔上一些年,运河就要清淤,否则就会影响通行.” “首辅说得是,运河的水流太平缓了,不像秀水河,水流湍急,能将泥沙一并冲走,进入运河的水流夹带的泥沙,在千里奔行之中会慢慢地沉积下去,所以每隔几年就要清淤一次,不过这些淤泥可都是上好的肥料,清出来之后,大可以用来改造那些贫瘠的土地,也算是一举两得.”岳开山笑道. “你这个挖掘运河的首倡者,倒是清楚得很.”金景南大笑. 唐惟德有些羡慕地看着这两人,如此千秋万代的工程,皇帝陛下自然会名垂青史,而首倡者岳开山,具体执行者金景南,他们的名字也将与这条运河永远地联系在一起. 十天过后,急不可耐的岳开山登上了一条快船,满怀着激情和一肚子的发展大计一路向西.齐聚在虎牢的众多郡州的高官以及运河的股东们,也一个个满意地各奔西东,不像那些当初投资铁路的人,很多年后才看到回头钱,这条运河的未来,却几乎是瞩目可及的. 当然,这十多天里,岳开山也没有放过这些有钱人,不断地向他们兜售着自己在涔州的规划,引诱着这些家伙们带着他们的金钱,或者带着他们的人丁,奔赴西地,开展一场轰轰烈烈的西部大开发. 就在岳开山一路引吭高歌壮怀激烈地奔赴涔州的时候,在秀水河的发源地,横断山区之中,一支马队正在崇山峻岭之中一路穿行. 这是慕容海率领着的军队.历经数年的在横断山区的战斗,明军终于一点一点地夺回了这里的优势,并开始稳定地向着齐国一方推进. 拓拔燕,慕容海,这对昔日战场之上的好兄弟,好战友,现在早已经变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 作为跟随拓拔燕多年的人物,慕容海深知自己与拓拔燕相比,在用兵之上有着很大的不足.连大明皇帝都称赞拓拔燕用兵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人物,慕容海从来都没有想过与拓拔燕在这个方面一较长短. 他用的是笨办法. 为了克制拓拔燕的军队,秦风重新征召了蛮族,这些当初被分开安置在大明各地的蛮人汇聚到了慕容海麾下之后,很快便重新恢复了战斗力,只不过他们现在战斗的目的已经完全改变了.融入大明的这些年来,他们的生活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穷困离他们已经愈来愈遥远,但蛮人的身份,却仍然让他们与大明本土人有着天生的一层隔膜. 他们想要改变这一切,让所有人都认可自己,让自己的后人,能与周围所有的人打成一片而不再承受异样的眼光,那么,军功便是最简洁的一种手段.他们这一代人,已经不可能用其它的方法来改变自己了,但却可以寄希望于下一代. 慕容远的成功,让这些蛮人们看到了希望. 既然慕容远可以,那么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不可以呢? 所以征召令一下,蛮人应者云集,慕容海可是优中选优的挑了五千人.蛮人撇开其它的战斗力不说,他们那种在崇山峻岭之间纵马飞奔射箭的本事,却当真是独步天下.当年与太平军的战斗,如果是发生在山区之中,那胜负之数,当真还不好说,不过当他们下了山,到了大平原之上与纪律森严的太平军步卒作战的时候,他们便已经抛弃了自己最擅长的东西,以己之短,击敌之长,焉能不败? 这一次,他们到了横断山脉之中,却又似乎是回到了当初的老家. 这几年以来,慕容海从不冒险出击,不管拓拔燕卖多大的破绽给他,他都视而不见.他知道自己不如拓拔燕而且承认这一点,那些年,他亲眼目睹了拓拔燕一次次神奇的操作,那时候是兄弟,自然一切都好,但现在是敌人,那就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了. 慕容海选定一个目标,然后便会游骑四出,在山林之间纵横来去,切断敌人的补给,袭击敌人的巡逻队,慢慢地将对手困死在一个地方,然后再倾力出击,一举拿下.拿下之后,便开始稳稳地守住,直到何卫平的步卒们跟上来接管这个地方,有了稳定的后勤依托之后,他才会向下一个目标挺进. 再后来,何卫平也参与到了这个看似很笨拙的计划中来,有了何卫平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将的帮助,慕容海选的目标越来越有针对性,看似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拓拔燕便会发现,自己的一些据点,在慕容海看似随意的打击之下,已经隐隐陷入到了对方的包围之中,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不得不选择主动撤退. 慕容海敢这样做,一来是因为他麾下的这些蛮兵,实在是对于这种山区作战十分稔熟,二来,他有着强大的后勤供应体系.三来,他的士兵们武器装备,远超对手. 到现在为止,慕容远的部队,已经装备上了许多火药武器.像手雷,地雷这些东西,已经变成了他们的常备武器,兵部更是针对他们的作战特点,专门为他们开发了一种羽箭,这种羽箭之上带上了一些强力炸药,点燃之后射出去,射不射得中目标先不说,但炸药爆开来,却铁定是能将周围的人弄伤的. 然而让拓拔燕恼火的是,哪怕慕容海拥有了如此大的优势,他依然是一步一个脚印,慢吞吞地缓缓平碾过来. 在这样顽固得跟一块石头一样的家伙面前,任何的奇思妙想都没有用,因为如果后路之上有一点的隐忧,这家伙就会停下脚步先将后路经营好之后才会前行. 用慕容海的话就是,我笨,所以用笨办法. 但笨办法,却将聪明人弄得无计可施.齐人再退下去的话,就快要被赶出横断山区了. 1881:广阳城之战(1) 一支两千余人的骑兵在崇山峻林之中穿行.兵只有两千多,但马却超过了三千匹.山道狭窄,最窄的地方仅能容一匹骑行,这支队伍的行军路线便被拉得极长.道路险峻,这些士兵却似乎习以为常,如履平地的纵马行走其间. 天空之中,一支鹞鹰在队伍的上空盘旋往来,地上,这支队伍却是明显地分成了三个部分.前锋五百余人,中军一千人,后卫五百余人,三个集团之间各自都拉开了约里许的距离,不疾不徐地缓缓前行. 他们的目标,是齐军在横断山之中最后的一个重要地据点,广阳城. 之所以是城而不是寨,是因为广阳已经是齐军扼守的最后一处要地了,过了广阳城,山势便逐渐平缓,再向前数十里,便踏上了沧州的土地了. 明军对于此地是势在必得,而齐军,却是非守不可.大齐与大明,在其它地方,基本上在大面上还保持着和平,双方商业往不断,民间交流也很频繁,但在横断山脉里,战争却是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早前几年,是齐军攻势极盛,逼着着明军不断后退,连跑马坪也没有守住,但近两年形势逆转,明军大举反攻,不但将跑马坪等一一一夺回,现在更是打到了齐军在横断山脉之中最后的一道防线广阳城了. 广阳城已经不单单是一座军寨了,在其周边,有着不少的村寨耕种,聚集起了不少的民众,在沧州,广阳是一座拥有数千户居民的下县. 这几年月来,拓拔燕一直在向着广阳调兵,附近村庄的青壮也向着广阳聚集,随着明军一步步的进逼,双方的大战,已经是一触即发了. “拓拔将军,慕容海实在是谨慎之极,这一路之上,我设下了数次圈套,但没有一次能成功地.”一名将领站在拓拔燕的面前,低声禀告道. 拓拔燕十指交叉支在下额之上,半闭着眼睛,好半晌才苦笑道:”我拓拔燕这十余年来,碰到过无数自诩聪明才智的将领,每一次都能战而胜之,却是想不到被一个昔日的下属,一个愚笨的家伙,弄得有些无计可施了.” “拓拔将军,他无非是仗着兵甲之利罢了.”面前的将领不服气地道.”若非这些,他岂是我们的对手?” 拓拔燕苦笑:”兵甲之利是他的优势,能将这种优势用到极致,便是他的能耐,两军对垒,我们能责怪对方有兵甲之种吗?” 将领顿时语塞. “既然屡次伏击都不能奏效,也就只能硬碰硬地打上一仗了.不然让其插入到广阳城的后面,我们就麻烦了.” 将领点了点头:”何卫平带着五千步卒就在慕容海身后不远处亦步亦趋,如果我们能击败慕容海,何卫平必然退兵.” “张阳,带上你的部属,再去做最后一次努力吧,如果伏击仍然不能奏效,那就与他们硬碰硬地打上一仗.”拓拔燕吩咐道. “是,将军.”张阳用力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张阳的背影,拓拔燕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广阳城并不大,现在他在这里驻扎了一万余人,左右两个山头之上各设了两个军塞,各自驻扎了两千人,城内驻扎了三千人,再加上聚拢过来的一些青壮,而另外的五千人,则是由张阳率领着作为机动部队存在,其中便有二千他辛苦训练出来的山地骑兵.这些年来,他辛苦经营,这样的骑兵,也只不过练出了五千人而已.这几年来,这支骑兵在与慕容海的对垒之中,损失惨重,虽然在不停地补充,但新补充进来的骑兵,与老兵相比,差距甚大,连老兵都不是蛮人山地骑兵的对手,更遑认这些人了. 广阳城如果放在过去,在拓拔燕的眼中,绝对是固若金汤的,但现在却不是,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明人拥有了火药武器.那种能发出震天巨响的武器,自从在盘龙塞之战中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之后,齐人便一直在拼命地搜集着这方面的情报. 而在这方面吃亏最多的,便是拓拔燕的部队了,论起与拥有火药武器的敌人交手的经验,恐怕齐国也就只有他最丰富了.因为他对面的慕容海的部队,在一年之前,便开始拥有了这些武器,让拓拔燕的麾下吃尽了苦头. 但拓拔燕更清楚,他碰到的这些火药武器,恐怕还不是明人最厉害的.因为从鬼影传过来的情报,那种能打出数里之远的所谓火炮,他便没有见过,一想到情地之中所说的那种火炮,一炮便能击沉一艘三层战舰,拓拔燕心里便沉甸甸的. 广阳城纵然险峻,又如何能抵挡得住这样的武器? 唯一庆幸的便是,他对面的明军,还不曾拥有这种利器.听闻这种火炮沉重无比,或许这便是横断山脉之中的明军不曾拥有的原因,山路崎岖,数千斤重的大炮想要运进来,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也正因为如此,他必须要守住广阳城.一旦广阳失守,敌人出了横断山脉,进入了沧州,一展平原的沧州,如何抵挡得住明人的这些武器? “传令回沧州,告诉吴京,沧州进入全郡动员阶段,命令燕小乙再率一万军队,随时准备支援广阳.” “是.” 拓拔燕在堂中又坐了良久,这才站了起来,戴上头盔,拿起案上的佩刀,大步走了出去,广阳不容有失,这也是他亲自来到这里坐镇的原因. 这几年来,齐明之间的力量对比,眼见着便一点点地向着明人倾斜,到了今年,齐国朝堂之上已经形成了共识,那就是必须要尽快地与明人进行决战,越往后拖,明人的优势会更加地明显. 拓拔燕是一个军人,对于齐国这样的一个庞大的国家,为什么会在这场竞争之中落于下风,一直是没有想明白,在他看来,齐国的皇帝并不是一个昏庸的人,三军也算是用命,但为什么一年年的下来,齐国却愈来愈力不从心了呢? 他想不明白.国内从今年开始,多地已经开始出现了不稳的迹象,越来越多的农民破产,流民愈来愈多,不少人甚至抛弃了朝廷分给他们的土地逃亡而去. 明国分给百姓土地,百姓们便创造了巨大的财事,齐国也分给百姓土地,怎么百姓们不但不能创造财富反而要放弃土地呢? 拓拔燕自然不清楚,大明的经济,从来就不是依靠向农民收税来实现的,而齐国的那此自由民,自耕农看起来拥有了自己的土地,但沉重的赋税,徭役却将他们彻底地压垮了. 大明的那种经济模式,齐国人根本就学不来.那种赤字经营的方式,在齐国朝堂包括皇帝在内来,完全就是不可思议的一种自杀行为.但事实却是,明国愈来愈强,齐国却是江河日下了. 拓拔燕后悔吗? 有时候深夜之时,拓拔燕也会扪心自问,自己后悔吗? 答案是否定的. 他不觉得自己欠大明的.在作为大明谍探的时候,他为大明也立下了无数的功劳. 他如今三十出头了,在齐国就生活了十年,可以说,他人生的大部分最精华的时光都在齐国,在齐国的时间太长了,让他不知不觉地便代入了其中,成了一个真正的齐国人,在这里,他有了妻子,有了儿子,更有了荣华富贵,守护齐国,便也是守护自己的家庭和自己所爱的人. 也许有一天,自己会失败,但他却不会后悔. 再说了,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了. 明国的确有让人恐惧的利器,但利器却终还是由人来用,想当年大明皇帝秦风起家之时,与越军相比,他又有什么?不照样成功了吗? 在城池之上巡视了一圈,他下城回到了军营之中,夜幕降下的时候,他带着一千骑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广阳. 朝阳升起的时候,慕容海的军队再一次出发了.昨晚上值勤的士兵们回到了中军之中,骑在马上,闭着眼睛,在马上睡觉,也是他们的必备技能之一,胯下的战马都是伴随他们多年的老马,不需要有意识地驾驭,便能自觉地跟随着大部队行动. 如同过往一般无二,部队分成三个部分,这样行军,即便是其中有一部遭到袭击,另外两部也能迅速作出反应.这也是张阳多次想要袭击慕容海,却始终无法得原因所在.至于晚间偷袭,张阳也试过,但连续吃了好几次亏之后,也只能颓然而返. 鹞鹰仍然在天空之中盘施,没有任何的异常之处,前军的慕容彪举起了手,示意停下了前进的步伐,看着前方茂密的丛林,他眯起了眼睛. 看当然是啥出看不出来的,前方密林重重,一眼看过去,除了树,便是草,但慕容彪的嘴角却噙上了冷笑. 鹞鹰是一种凶猛的动物,虽然经过了驯化,但其动物的本性却仍然会在某些时候显露无遗,比如就像现在,天空中的鹞鹰猛然俯冲下来,几乎是擦着树梢飞过,这是鹞鹰有时候用来驱赶小鸟小动物的方法,一旦这些小东西因为恐惧而从藏身之地出来,就会成为鹞鹰捕食的对象. 但这一次,树林之中居然毫无动静,连一只小鸟也不曾飞起. “告诉将军,老鼠们又想要偷袭了,准备战斗!”慕容彪轻声道. 1882:广阳城之战(2) 急促的鼓声骤然之间在林间响起. 无数的石弹从林中弹射而出,雨点一般地落向驻足不前的明军前锋马队.这自然不是专门的投石机射出来的石弹,仅仅是就地取材,以绳索将一棵棵粗细合适的树削去多余的枝丫,再将树冠编织成一个兜子,将大小适中的石头放置其中,发射之时,松开绳子,树杆反弹,将石弹发射出去,这样的石弹力道远远比不上投石机,距离也并不远,但却胜在密集.当然,就算只是几斤重的石头,被弹到几十米远的距离落下来,真要打在人身上,当然也是非死即伤. 这林中别的没有,树和石头倒是多的. 当遮天蔽日的石弹飞来的时候,前锋五百余骑兵就像是蜂巢被砸破了的野蜂一般,嗡的一声便四散而开,四周虽然是密林,是斜坡,但他们却毫不犹豫地纵马而去. 在密林之中纵马奔驰,本来就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也是他们被再一次重新征召的原因. 前锋成的地方瞬间便成了一片空地. 那一片石弹落下,自然还是有好些倒霉蛋被砸中,倒撞下马来,有人一动不动,有人却还在竭力挣扎,而此刻,看起来正在四散逃窜的马队之中,一根根的绳套飞了起来,受伤的人很自觉的将手举了起来,一把抓住飞起来的绳套,那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不拘是被套在了那里,总之,这些人都被拉得飞了起来,然后落在了那些纵马飞退的骑士马上. 一轮石弹过后,林间伴随着战鼓之声响起了无数人的呐喊之声,乌泱泱的齐军从树林之间涌了出来,这些人身上,头上还插着不少的枝条,他们这样潜伏在密林之中,也难怪天上的鹞鹰完全没办法发觉. 鹞鹰毕竟只是一只动物,发现敌踪,更多的还是靠着自己的自觉,它可没有什么分析能力. 明军前军骑兵窜入林中之后,既没有后退,也没有试着重新集结,而是向着两侧的林中更深处纵马急驰而去,那些受了伤还活着的人,则被留在了原地,那些受伤的人挣扎着爬上马背,当然,马背上还搁着那些不幸已经死去的人,他们则是向着中军方向奔去. 前锋遇袭,中军立时便停了下来,虽然是骑兵,但他们却并没有纵马奔驰向前冲锋,反而是停了下来,前方的骑士飞跃下马,从马背之上卸下一个包裹,打开,拿出里面一截一截的钢管模样的东西,伴随着他们的迅速的动作,一柄柄马槊赫然成形,这些人聚集在一起,挺着马槊,竟然是将自己当成步兵来用了.而在他们身后,一柄柄的强弓已经举了起来,箭头闪着寒光,而与一般羽箭不同的是,在箭头的后方,有四根小小的铁管被镶嵌在了上面,一截引线倒垂了下来. 在他们的身后,后军并没有急于加速,仍然是那样不疾不徐地向前挺进.只不过已经由行军模式转化成了战斗模式,两边已经有不少的哨探撒了出去. 战斗不是从中军这里先爆发的时候,而是在众人都看不到的密林深处,喊杀之声骤然响起. 一名名山地蛮兵们操纵着马匹,如同灵猫一般地在树林之间穿行,行进之间,居然还能弯弓搭箭,射向在林中亦在向他们迅速接近的对方骑兵.那是齐兵的山地骑兵. 很显然,齐军骑兵的数量比起山地蛮骑的数量要更多一些,不过蛮骑们倒是一点也不紧张,那些人在林间纵马,可比他们要笨拙得多,那里比得上他们这些自小便在山上林中讨生活的人. 羽箭呼啸来去,更多的是射在树杆之上,但也不时有人传来惨叫之声.与蛮骑相比,齐军使用的多是软弓,这种羽箭射出来,碰上蛮骑们那上好的凯甲,压根儿都没有什么大用.反倒是蛮骑使用的都是明军特制的棘轮强弓,每一箭射出去,都带着呼啸之声,钉在树上,入木半尺,三棱的箭头锋利无匹. 这种棘轮强弓便是明军专门替骑兵研制出来的,人在马上,又要操控马匹,又要拉弓开箭,腰腿无法借力,这便导致骑兵在马上根本不可能拉开硬弓,只能使用软弓,但安装了这种棘轮的硬弓,却不需要多大的力气,轻轻一拉,便能借用机括的力量将硬弓拉开. 这种强弓在明军之中并不太普及,因为明军正在逐渐淘汰弓箭手,一名合格的弓箭手可不是那么容易培养出来,明军之中,先是用弩机,到现在,更是开始向着热兵器过渡,随着大明1式的开始量产,弓箭手退出历史舞台,已是注定的事情.也只有这些蛮骑是一些特殊的家伙,从小就摸弓箭的他们,倒是异常喜欢这种棘轮硬弓. 正如齐军将领孙阳所说,明军比齐军更强,其实便是强在这些装备之上.明人总是能根据实际的需要和部队的特长,替他们装备更适合他们的武器.就像这种棘轮强弓,也有那种中军正在使用的套接的马槊,还有那些加装了火药武器的长弓. 两翼的骑兵们率先接战,数轮羽箭过后,两边的骑兵便在林间展开了厮杀.山地骑兵与平地骑兵作战完全是两个概念,你要做的不仅是与敌人搏斗,你还得与无处不在的树林战斗,一个不好,便会加人带马撞在树上,一个应对不当,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蛮骑人数更少,但他们显然更适合这种作战,灵活的山地控马技术,让他们在林间如鱼得水,齐军人数虽多,却始终是有些发挥不出来. 所谓棋差一着,缚手缚脚,便是如此了.在最早的时候,齐军山地骑兵,可是打得何卫平一点脾气也没有,但后来碰上了蛮骑,打得没脾气的就变成了他们.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莫过于此了. 蛮骑在林间忽隐忽现,尽情地展现着他们高超的技艺,而在外边,战斗也正式开始了. “点火!”看着呐喊着冲上来的齐国步兵,一名明军军官厉声下令. 引线被点燃,哧哧地燃烧着,没有射击的命令,这些弓手们却是动也不动. “射击!” 伴随着一声令下,数十支这样的羽箭射了出去,不像平地之上骑兵接战之时的那种覆散射击,此刻的射击目标却很分散. 箭支不动,但动静却实在不小. 那些落地的或者尚没有落地的羽箭,,骤然就爆炸了开来,火光乍现,小小的铁管看着很结实,但在爆炸之中完全碎裂了开来,那些分散的碎片便成了要命的东西. 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也有人一声不吭的便软倒在了地上,那些锋利的小碎片如果命中了脑袋这样的地方,基本上就是一击致命. “点火,射击!” 明军军官根本就没有看前面的战果,而是继续下令,于是第二排箭枝便也射了出去. 轰隆隆的爆炸之声不绝于耳. 三轮箭后,冲锋的齐军步兵群已经开始稀疏了起来,慕容海呛地一声拔出了弯刀.弯刀出鞘,前面的马槊手们立时收起了长马槊,利落地将其拆了开来,翻身上马. “冲锋!”慕容海大声吼道. 中军数百骑兵怪叫着冲了上去,原地,只留下了后营数百人,仍然在原地警戒着. 不时有伤兵从林间退了出来,马上便会有其它的人拔出自己的弯刀,吆喝着冲进了林间. 慕容海纵马灵活地绕过一棵大树,一刀将一名齐军捅下马来,蛮人所骑的这些马,个子小巧,速度并不快,但却灵活异常. 整个密林之中到处都传来喊杀之声,慕容海微微地皱了皱眉,这一次似乎不同以往,齐军不再是一触即退地试探性进攻了,反而是一种真干一场的架式. 看来广阳城真是齐军的底线所在了. 这样硬碰硬地与齐军干,可就不是慕容海所希望的了. 再战片刻,慕容海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感觉不错.冷笑一声,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哨子,放在嘴里,连续不断地吹了起来. 听到哨声的蛮骑们开始一小队一小队地纵马向着密林深处奔去. 如此复杂的环境之下作战,最难的是确定敌人的位置,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齐军具体的位置,那接下来自然就是这些山间猛虎的主场了.先将敌人的骑后引诱过来,让他们与步兵主力拉开距离,将他们先收拾了,再一步一步地来啃步兵. 打了这么长时间,慕容海已经大致确定了敌人的兵力. 在慕容海的身后,何卫平率领的主力步卒们正跟在慕容海扫荡过后的道路之上缓缓前进.慕容海负责清扫前方有可能的伏兵,何卫兵的步卒们才是攻击广阳城的主力.他们携带了大量的物资,不但供应自己,也需要为慕容海所部提供物资补给. “禀将军,慕容将军在距此地约二十里遭遇大股齐军阻截.”来自慕容海所部的信使给何卫平带来了信息.”是齐军主力,至少五千人.” 1883:广阳城之战(3) 茂密物丛林之中,几匹战马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着.在他们的前方,除了低矮的灌木从,高大的树林之外,再就是半人高的野草.有风吹过,野草随风飘摇,安静得令人有些窒息. 几只斑鸠在树梢顶上鸣叫着,一名骑兵抬头,冲着这几只鸟儿吹了一声口哨,那几只斑鸠嗖地一下,振翅高高飞起. 几名骑兵同时抬头看向高飞的斑鸠,几乎就在这一刻,前方看起来什么也没有的野草丛中,几大蓬野草骤然拔高了一大截,野草之下,露出了几张人脸,几柄长矛狠狠地戳向了马上的骑士. 最前面一名骑士大喝声中横刀一嗑,将刺向他的两柄长矛格开,胯下战马却是哀鸣一声,被另一柄长枪刺中腹部,轰然倒地. 就在齐军士兵收矛准备再刺的时候,马上的骑兵已是飞身高高跃起,伸手抓住头顶一截树枝,稍一借力,人已经跳了起来,如同一只猿猴一般,顺着这截树枝便樊爬上了大树. 下方,另外两名骑兵被草从之中跳出来的齐军士兵一阵狂攻,左右支绌,眼见着便要不敌的时候,跳到树上的骑兵绰弓引箭,嗖地一声响,一名齐兵已是被羽箭正中面门,轰然倒地. 弓弦连响,骑士连发几箭,下方的的齐兵不得不左右躲闪,两名骑兵已经乘机拉开了与他们的距离. 草从之中再一次跳出了更多的齐军步卒,树上的骑士正待再引弓而射的时候,眼前寒光闪动,几柄长矛带着风声呼啸而来,他一声怪叫,整个人向后一翻,落下地来,夺夺几声,长矛重重地扎在树上,落下地来的骑士单膝跪地,手中羽箭再次发出呼啸,又是一名齐兵栽倒在地.但就在这个时候,骑士身后的一株大树后,转出来一名齐军军官,手腕一抖,长矛已经从这名骑士的后背捅了进去.骑士扑地便倒. 另外两名骑兵悲愤地大吼着摧马扑了上来,而在外围,呼啸连连,更多的明军骑兵聚拢了过来,在这一处埋伏的这些齐军,虽然力战不退,终究还是被明军骑士一一格杀在当场. 夜慕渐渐降临.慕容海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边用力地啃着手里的肉脯,一边饮着清水,一名哨骑站在高高的树巅之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吹响着手里的军号,林子之中,不时响起尖厉的哨声回应,一队队的骑兵从远处迅速地归来,有的小队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有的小队带着同伴的遗体的回来了,但有的小队,却始终没有归来. “统计战损!”慕容海站了起来,看着黑黝黝的天空,脸色有些凝重,这一次果然是不一样的.事实上,在第一天的战斗之后,对面的齐军已经被他击败了,但对方却是败而不溃,败而不退,被他们切割成了一块一块的齐兵,竟然就这样与他们在丛林之中纠缠. 慕容海不得不承认,当这些齐兵不顾性命地与他们进行一场不死不休的纠缠之后,的确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齐人事实上已经失去了整体上的控制,但分散开来的齐军反而更不好对付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法子,他们都能想出来. 第一天的作战,慕容海的战损并不多,但接下来的这两天,他的损失却在急剧增加.自己的兵力还是不足,如果能将所有的骑兵都带在身边就好了. “将军,今天又战损了一百二十七个人,其中当场死亡的有八十多一个,剩下的也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只能撤回去了.”慕容彪心情有些沉痛地道. “安排警戒,让大家好好休息吧.”慕容海道:”已经派人回去了,最迟后天,我们在何将军哪里的另外二千骑兵就会前来增援,明天大家休息一天,不管敌人怎么骚扰,都不要动了.” “明白,连续几天作战,大家也都挺累的,再者咱们也只带了三天的粮食.”慕容彪道,”将军,我们离何将军的距离远了一些.” 受慕容海的影响,像慕容彪这样的将领,也都是极其小心的人物. “所以明天我们停下来等待一天.”慕容海道:”这一次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这孙阳咱们与他们也打过不少次了,从来没有见他这么疯狂过.” “还不是因为我们快要打到他们家门口了,是个人都要发狂了.”慕容彪道,”等我们的援军上来了,便好好地收拾他们.说来也奇怪,广阳城的兵马也没有多少啊,能这样遭践?没了这五千人,等我们的步卒上来之后攻打广阳城,他们拿什么来守?” “应当是他们有援军来了.”慕容海道.”广阳我们必夺,对于齐人来说,他们也是必守.拓拔燕不可能放弃广阳.让我们得了广阳,那就真是进可攻,退可守,沧州就要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将军你可真是厉害,出口成章啊!”慕容彪笑看着慕容海道. 慕容海哈哈一笑:”谁让我儿子是京师大学的高材生呢?他现在已经是郡守了,二十多岁的郡守,哈哈哈,将来便是政事堂,那也是没有丝毫问题的,作为他的老子,自然也要多读读书,才不会给他丢脸嘛!” “阿远的确是我们蛮人的骄傲.”慕空彪由衷地点头道:”我家儿子可是对他崇拜异常啊,读书可认真了.今年刚刚考取了郡里最好的中学,他的目标也是京师大学呢.” ”好,好,好”.慕容海连连点头:”咱们蛮人做官的人还是太少了,多读书,读书好.考上了京师大学堂,就有一个好前程.现在咱们蛮人不愁吃喝,手里也有余钱,该让孩子们求上进.” “以前大家都担心咱们蛮人就算是读书,也没有前程,也担心读不好书,但看到了阿远,大家的劲头可足了.”慕容彪满意地道.”说句老实话,当年我还是挺恨皇帝陛下的,正阳一役,好几年我都没有缓过来,一闭眼睛,就是堆集如山的尸体,将军,你也知道,我三个兄弟,都死在那一战之中.但现在却是怎么也恨不起来了.” “日子比以前在山里的时候,不知好了多少倍.”慕容海笑道,”当年那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也没什么好恨的.死了的该安息,活着的总要奔个更好的前程,我想那些死去的兄弟,看到我们现在的日子,也不会埋怨我们的.”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另一边,那里整整齐齐地码着这一次战死的兄弟的遗体,”就算他们这一次没了,但朝廷的抚恤,也足够让他们一家老小这一辈子不愁吃喝了.” 慕容彪连连点头. 而此时,在距离明军集结的地方数里之外,齐军将领孙阳正沉默地坐在一株大树之下,用力地咀嚼着一块干饼. “孙将军,撤退吧!回广阳城吧!”一名校尉悲伤地道:”我们损失太大了,起码已经有一半兄弟没了.” 孙阳坚决地摇头,”拓拔将军给我的命令是一直战斗,没有收到他的撤退命令便不允许收兵.” “拓拔将军这是想要我们死光在这片林子里吗?”校尉悲愤地大叫道. “闭嘴!”孙阳怒道:”明齐之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回到广阳城又如何,就不需要战斗了吗?” “即便是要战斗,我们也应当将所有的士兵收拢起来与明军作战,而不是现在这样一盘散沙啊!校尉道. “现在这样更好.”孙阳垂下头,拿起身边的一支羽箭,这是从明骑手里缴获的那种能爆炸伤人的羽箭,看着那精妙的作工,孙阳叹了一口气.”集结起来,只是给了慕容海一击而破的机会,接战之时,我们有五千人,不一样还是战败了吗?你觉得现在我们集结起来就能打赢他们?你没有看到,今天一天,明人的前进步伐已经慢下来了,这样的战斗,我们损失是很大,但他们也很难受.就这样吧,好好地休息,准备明天的战斗,也许明天,咱们就见不着了.” “明白了.”校尉带着悲伤的心情离去.孙阳的话说得很清楚明白了,这一次,哪怕就是死到最后一个人,也不会退回到广阳城去的,可这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什么,或者只有拓拔燕更清楚. 此刻,他一个人静静地伏在一处山巅之上,背上插满了树枝,天空之中,有鹞鹰在不断地盘旋,他知道,那是明人的另一只眼睛.不过畜牲就是畜牲,稍加掩饰,它也就分辩不出来了. 举起手中的单筒望远镜,缓缓地移动着. 望远镜是一个好东西,这是他花了大价钱从明人那边弄过来的.此刻即便与明军大部队隔得极远,但他仍然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动作. 慕容海留在何卫平这里的两千骑兵已经匆匆离去了,显然,孙阳那边的阻截起到了作用.他的谋划已经成功了一半.而何卫平的战兵也已经开始了提速,迅速地向着战场靠近. 自己的机会,终于要出现了. 拓拔燕没有想过能在这片山区里吞掉何卫平这支庞大的部队,但吞不掉,不意味着便不能击败他们,击败一支军队的方法多得很,比方说打掉对方的后勤补充. 1884:广阳城之战(4) 正午时分,拓拔燕率领他的亲兵卫队向明军的后勤辎重发起了攻击。 结果没有什么悬念。留下来的护卫后勤辎重的不过百余名士兵,剩下的都是负责牵骡马的民夫,当袭击顺利展开的时候,结果便已经注定。 对于逃散的这些人,拓拔燕根本没有理会,直是将那些载着粮食的骡马赶到了一齐,卸下粮食,然后一把火给烧光了。 不到一个时辰,完成袭击的拓拔燕便带着他的亲兵卫队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之中。 选择在正中午发起袭击,拓拔燕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时间对手会很懈怠,而是他经过了极其缜密的算计。 被袭击之后,何卫平得到消息,需要大约半天时间,而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等到何卫平将这个消息通知到慕容海,又需要半天甚至一天的时间,而有了这个时间缓冲,便足以让拓拔燕做出下一步的布署。 这一次的袭击当然不仅仅只是烧掉明军的粮食,迫使敌人后退为目的的。从一开始,拓拔燕盯上的就是慕容海的山地骑兵。 对于拓拔燕来说,在横断山区这片山脉当中,让他如芒在背的始终就是慕容海的这数千山地骑兵,只要打掉了他们,何卫平便又会如同数年之前一样陷入到困境当中。自己可以好整以遐地将明军再一次逼回去。 慕容海轻骑而出,随身携带的军粮并不多,而何卫平的步卒对于后勤的依赖更大,没有了补充的粮食,他们除了撤退,不会有别的选择,而想要顺利地撤退的话,必然是由慕容海的山地骑兵断后。 这就是他需要的。 横断山区进来不容易,想要撤回去当然也不容易。 给予慕容海以重创,便达到了拓拔燕的目标,至于何卫平的大队步卒,在对方没有精疲力竭之前,拓拔燕却不会去招惹他们。 不过他们在大山之前进的速度可是快不起来,想要顺利地撤回跑马坪,没有十天半个月,还真做不到。如果自己能顺利地收拾掉慕容海,回过头来,也不是没有机会想法子动一动何卫平。 诚如拓拔燕所料,当后队辎重遭到袭击,所有军粮被焚的消息送到何卫平军中的时候,直接让这位身经百战的将领惊呆了。 自己与后勤辎重之间只不过有半天的路程,居然就让敌人偷袭得手了,而先前,探子居然没有丝毫发现敌人有一支队伍潜伏在左近。 近万步卒停下了前进的步伐,没有了军粮,自然就无法再发起进攻,除了撤退,他几乎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慕容海对面的齐军在遭遇到了重大的损失之后,仍然死战不退的原因了。他们就是想要调走慕容海身边的骑兵,诱使何卫平加快速度。 广阳城是一块诱人的肥肉,当五千齐军主力与慕容海纠缠不休的同时,便也意味着广阳城的防守极其空虚,而自己,恰好就是陷入到了这种诱惑之中,齐军也是有山地骑兵的,他们同样可以在林子中来去如风,而自己,却自以为胜卷在握,而忽略了这一点,自以为是的判断敌人的山地骑兵必定在与慕容海激战之中。 一招不慎,可就满盘皆输了。 近万大军在大山之中没有了补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除了撤退,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这一次的进攻,只能是无功而返了。 他颓然下达了停止前进的命令,派出传令兵向慕容海通报消息,命令慕容海迅速摆脱敌人,向他靠拢。 “就地驻扎,作好一切防备偷袭的准备。”何卫平道。 “何将军,我们不立即后撤吗?”一名将领低声道:“后队被袭,队伍已经有些人心惶惶了。” “那有这么容易就撤退的?”何卫平叹息道:“没有山地骑兵的卫护,这一路之,又岂会太平得了。这一次后队遭遇袭击,是拓拔燕亲自来队来的,没有想到此人竟然亲自到了广阳城了,早知他就在广阳,我原本还应当慎重一些的。此人用兵,神出鬼没,我们撤回跑马坪,需要十余天的时间,这十几天里,他随时都有可能向我们发起袭击的。” “我们一直在这里等着吗?” “自然不是,白天撤退,晚上扎营。”何卫平道:“慕容海知道了消息,自然很快就能追上我们。” “我们的粮食?” “直接告诉所有士兵,我们需要节省粮食了,每天吃一顿吧!”何卫平道。 “遵命。” 齐军将领孙阳终于又捱过了难熬的一天,每一天,他的战士都在减少当中。当夜晚再一次来临的时候,慕容海的攻击终于也戛然而止了。丛林之中,血腥味随着山风渐渐的散去,一切似乎又都恢复了平静。 孙阳的三千步卒如今最多还只剩下千余人,而且四散在丛林之中,而这些天来,慕容海一直在寻觅的齐军骑兵残部,却始终没有出现过。现在,他们却都聚集到了一处山凹之中。 出发之时的两千参,到现在还剩下八百余人。 到了与将军约定的时候了。孙阳决定按照拓拔燕的安排行事,虽然他不知道拓拔将军的计划到底成功了没有,但作为一名下属,他所能做的,只能是服从命令,在已经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下的情况之下,他唯有行险一搏,才能让之前付出的牺牲不会白费。 他们的目标,是要去与拓拔燕夹击前来增援的明国骑兵。这一战,想要达成最终的目标,就必须将慕容海彻底击败,只要慕容海的山地骑兵营垮了,在横断山区,他们才能夺回优势来。 八百余骑在夜色之中,悄无声息地向着远方离去。 月光穿越了树林,落在林间的地上,投下一个个或圆或方或长的明亮的印痕,光影斑驳之间,一匹匹战马踩踏在厚厚的树叶之上,悄无声息地在林间移动着。人衔枚,马勒口,向着远处一支正在夜色之中行军的部队,悄无声息地靠了上去。 走在最头里的拓拔燕如同狼一般的眼神盯视着他的目标,对方的人数比他更多,战斗力也丝毫不比他弱,身后这一支他训练多年的亲卫队伍,在这种林间纵马战斗的水平,也只能说是不比蛮骑差而已。取胜的唯一机会,便是在发起攻击的突然性,一击得手,迅速远遁,然后再寻觅第二次机会。 这便是山地骑兵永远的作战法则。 他必须要抓紧机会,如果何卫平将消息传递到了这些人的手里,那突袭便会变成强攻了。这也是他算计的一环。后队遇袭的消息传到何卫平哪里,已是傍晚时分,这个时候,何卫平是不可能有派出鹞鹰送信的,夜晚,鹞鹰也不可能找到他的目标,他只能派人快马报信,而自己争取的就是这个时间差而已。论起对这片山地熟悉程度,自己可比对方要强,至少有两条小路是明军所不知晓的。 拓拔燕的这一次算计,在时间之上,不能出现任何的差错。而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侥幸在掌握之中。 这个时候,他不禁想起了皇帝曹云关于作战的一席真知灼见。任何战争,一旦需要精巧之极的计谋的话,那便是因为处于了绝对的劣势之中,因为强势的一方,不需要任何的计谋,只需要平推过去就好。奇计之所以奇,便是因为他失败的可能性占到了**成以上,以弱胜强固然传奇,可成功的可能性太低。所以才会在史书之上被大书特书。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 自己现在不正是这样吗?不得不以这样一环套一环的计谋来谋取一场战争的胜利,其中的任何一环出现了差错,自己就会输掉。唯一让他感到幸运的是,目前一切还在掌握之中。 远处传来了马蹄之声,在寂静的夜色之中显得分外清楚,马上的骑士高举着一柄火把,虽然在黑夜,仍然不顾危险地纵马狂奔而来。 拓拔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胯下汗津津的战马,自己总算是提前那么一点点到达了。 举着火把的骑士很快追上了他视野之中的目标,当他停下来的时候,拓拔燕果断地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千余名骑兵在夜色之中纵马冲向了不远处的目标。 天色大亮,慕容海从吊床之上翻身爬了下来,林间响起了一阵阵的军号之声,骑兵们迅速地集结了起来,新的一天到来了,他们也将开始新的一天征程。对面的齐军早已经放弃了在夜晚向他们发起偷袭的行动,他们也是疲力不堪,他们也需要休息。 简单地吃完了早饭,他们开始向着广阳城推进。战斗仍然无处不在,不过与前几天相比,齐军的抵抗力量显然减弱了许多,山地营向广阳方向推进得极为迅速,从舆图之上看,慕容海觉得也许明天,自己就可以看到广阳城的城墙了。 一支鹞鹰在天空之中盘旋来去,片刻之后,鹞鹰猛然俯冲而下。 1885:温馨 (呃,有书友说这一战不太合理,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一个小心翼翼的将领,怎么会上拓拔燕这么大一个当呢,枪手想说,稍安勿燥,这算是剧透么?想来很多人能猜到这其中有鬼了.哈哈哈!) 秦风提着一包东西踏进寝宫的时候,奶娘刚好给秦恕喂完了奶,将孩子交给了一边的瑛姑,看着这一幕,秦风既有些遗憾,又心中窍喜.其实他是一直希望闵若兮自己奶孩子的,但闵若兮却不肯.即便在当年生完秦文秦武的时候,她也没有自己喂过奶.更何况现在她贵为大明的皇后,对于秦风所说的那一套关于亲自喂奶可以增进母子感情的话,闵若兮也就当笑话听一听而已.当然,闵若兮自己不喂奶,但偏生她的奶却又旺盛得很,倒是便宜了秦风,每天兴高采烈的享受着属于自己的福利. 所以在这一点上,秦风也就不坚持了.反正秦恕有奶吃,能够保证他有足够的免疫能力. 刚刚吃完奶的秦恕咂巴着嘴,满意地闭上眼睛睡得香甜,闵若兮便将小家伙接了过来抱在怀里.哪怕是生了三个孩子了,对于如何哄孩子,闵若兮仍然是一个门外汉,每一次看到闵若兮抱孩子的姿式,秦风都很担心他的老婆会不会一个不小心便让自己的小宝贝受什么罪.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好在闵若兮武道修为够高,即便是发生什么意外,她也能在第一时间抢救回来. 对于金枝玉叶的闵若兮来说,这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不过对于秦风来说,却很不正常了.当然,他民拗不过自己的老婆的,都这么多年了,他也失去了再去纠正老婆的意思. 闵若兮小心地抱着孩子看着秦风将一大堆零碎摆在地面之上然后盘膝坐在地上开始鼓捣,不由好奇地凑了上来. “你又搞了一些东西?” “给儿子做的.”秦风笑着回答道,手里却没有丝毫的停顿,他身边的一个小小的工具箱里,大小不一的螺丝刀,虎口钳,扳手等一应俱全,这些工具,都是这几年开始一一出现的,现在已经开始大规模地普及开来了. 随着机床的出现以及各类型的机床越来越多,大明在制造,建筑等方面也出现了越来越大的变化.比方说以前的家具,基本上是采用榫卯结构,这种结构够美欢,也够结实,但是却非常费工夫,在人力越来越贵的大明,显然不符合那些厂坊主们的利益.于是各类铁钉等玩意儿便应运而生,用了机床,生产这些东西再也不是什么难题.而有了这些玩意儿之后,螺丝刀虎口钳等工具便又陆续出现,有时候秦风也不得不叹服,为了能赚到更多的钱,人的智慧当真有着无穷的创造力,在大明如今勃蓬的发明创造风潮之下,只要有人提出了一个构想,便会有另外一些人想尽法子将这个构想变成现实. 当然,失败的更多,但成功的也不少.大浪淘沙,能够成功地生存下来的玩意儿,自然都是大家所需要的. “什么东西?” “婴儿车!”秦风笑咪咪地道:”这一段时间不是比较空闲吗,便设计了这个东西送到科学院那边去,让他们给做了出来.” “科学院的那些大教授们,竟然被你支使着做这个东西?”闵若兮瞪大了眼睛. “不要小瞧他!”秦风快手快脚地拼着婴儿车,道:”王月瑶可就比你有眼光多了,东西刚做出来,她就立即找我买走了图纸,说是要大规模地生产出来,估计能赚不少钱.” “王月瑶怎么知道你又弄了新东西?”闵月兮奇怪地问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秦风笑道:”我们的这位商业部长,在大明科学院中可是有人的,一旦出现什么新东西,新发明,她总是会第一个出现在科学院之中,评估一下这东西的市场价值,然后便购买下来.” “她可真是钻到钱眼儿里去了!”闵若兮叹息道:”不过也幸亏她有这本事,不然这些年来我们大明会艰难许多.” “如今她不得不这么干啊!不少的大豪商,有钱人,现在也算是看明白了,科学院就是一只能生金蛋的金鸡,都瞪大眼睛盯着那里呢,王月瑶下手稍慢,就会有人出大价钱买走.就算有时候她瞧上了好东西,也会被人抢走.” “还有人敢和咱们的商业部长争?”闵若兮失笑道. “为什么不能争?”秦风不以为意地道:”除了那些涉及到国运的东西,但凡民用的,科学院可以自由出售他们的技术来换取资金,或者拥有某项技术在生产之后的一定的收益,别看科学院只是一个科研机构,但他真正是一个吞金兽,外人只看到他们卖这些技术得到了多少钱,却没有看到他们用了多少钱.所以徐来才制定了这样一个价高者得的规定,在这一方面,咱们的官方机构还真不一定争得过那些豪商们.” “这些人就不怕王月瑶以后给他们下绊子?”闵若兮好奇地问道. “还真不怕!”秦风站了起来,那个婴儿车已经在他的手下成型了.”咱们大明的法规越来越完善了,只要在规则允许的范围之内,王月瑶能奈他们何?监察部可不是吃素的.来,瞧一瞧.” 看着秦风手里的那个婴儿车,在他的操纵之下前后左右自由地移动,闵若兮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四个圆滚滚的轮子上. “这叫万向轮.”秦风笑道:”是这个婴儿车上最有价值的东西,他可以应用在许多方面.当然,对于我们来说,最有价值的是这个婴儿车本身,瞧瞧,老三醒着的时候,可以坐在里面,然后拉开这个卡口,这里就可以方平,然后他就可以睡在里面,上面这个小蓬子可以拉开遮阳,也可以收起来.最方便的是,这个婴儿车是可以折叠的.” 说着话,秦风扳动了婴儿车的几个开关,立刻便将一个婴儿车收纳成了一个长方形的比一张椅面大不了多少的东西. “怎么样,还可以吧?”秦风重新打开婴儿车,”来来来,试一试,把老三放在里面,咱们两人推着他,出去走一走,散散步.” 从闵若兮手中接过秦恕,小心地放在小车里,秦风推着车便往外边走去. 看着两口子推着小车走出寝宫的大门,向着外面的林荫小道走去,瑛姑微笑着拦住了准备跟上去的乐公公,这是属于秦风一家的幸福,并不适宜其它人的出现. 秦风推着婴儿车,闵若兮挽着秦风的胳膊,阳光从他们的身前照过来,三个紧密相连的影子,落在他们的身后. “科学院的蒸汽飞艇进展怎么样?”闵若兮轻声问道:”我想要回上京一趟.” “去祭拜岳父岳母吗?” “嗯!”闵若兮轻声道.”我想带恕儿回去,让他们看一看.小文和小武已经在宗庙里叩过头了,恕儿也该去叩个头.” “快了,现在已经进入到了最后的试飞阶段,或者年末,或者明年,就会真正的投入使用.”秦风笑道:”到时候确认安全,你便回去一趟吧,快去快回.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又要出去一趟.” “去马尼拉?”闵若兮皱了皱眉头:”只怕政事堂的议政们不会答应吧?你担心咱们这一场海战打不赢?” “不仅仅是海战,如果仅仅是海战的话,我相信我们能战而胜之,不过现在越来越多的情报显示,猛虎王朝动员的规模有些惊人,抛开他数目庞大的舰队不说,光是渡海而来的陆军部队,就达到了十万之众.” 啊了一声,闵若兮抬手掩住了嘴巴:”这得要动用多少船舶,多少人力物力?他疯了吗?” “丹西没有疯!”秦风面色有些凝重:”猛虎王朝跟我们大明的体制有着大不同,他是一种联邦制,说白了就是一些城邦联合体,丹西凭借着他强悍的实力将这些地方军阀给粘连在了一起,看似强大,但隐忧却也重重.” “这样的政体,一旦出现弱干强枝,立时便会祸患重生.”闵若兮道. “正是如此!”秦风道:”丹西的年纪大了.他英雄一世,可他的儿子,却没有他的能力,所以他想在自己活着的时候,解决一些祸患,为他的儿子留下一个相对稳定的王朝.” 秦风说到这里,闵若兮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这样的手段,即便是在这片大陆之上,也是从不罕见的. “这么说来,这一次出动的大军主力,丹西的亲军占的比例并不大是不是?” “当然,不过丹西会亲征.”秦风点点头道. “难道猛虎王朝的那些大势力们脑子进水了吗?这么明显的计谋也看不出来?”闵若兮有些不解. “无他,一来是财帛动人心.这些年来,咱们的货物一直在源源不断地向着他们那些销售,在他们看来,我们这一片地方,简直遍地都是黄金珠宝.二来,丹西虎威犹在,还没有人敢于在他活着的时候挑战他的权威,三来嘛,他们对自己的战斗力有着绝对的自信.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次必胜的征伐.” 闵若兮哧地一声笑:”不知死活,也不知是谁给了他们这个自信?” “秦厉啊!”秦风认真地答道. 闵若兮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1886:女儿的小秘密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你这位本家,可真是能折腾.”笑弯了腰的闵若兮连连摇头:”我记得他好像从正阳之役开始,就出现在你的视野之中了吧,这么多年了,他还在欢快地蹦哒,每一次好像都能给我们造成很大的麻烦.” 秦风有些郁闷地道:”是啊,说起来,这家伙人我们造成的麻烦,比曹辉还要多一些.从郭九龄郭公开始,就一直在逮他,但不得不说,这家伙要比泥鳅还要滑一些,我们两代雇谍卫大头目都在与他较量,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将他如何,他倒是越跑越远了.” “也的确是一个人才,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居然还能成功地煽动那些西方人大举来向我们发起进攻.”闵若兮摇头道. “彼此需要而已.”秦风道:”丹西需要找一个强大的敌人来达到他自己的政治目的,秦厉需要一个强大的外援来帮助齐国获得最后的胜利,双方一拍即合而已.西方人对于我们东方的富庶是早已垂涎欲滴,秦厉推波助澜,自然便是火上浇油.而丹西呢,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来清除异己,不论是胜利还是失败,终归他是不会输的.而秦厉呢,只要丹西出兵,他就算赢了,至于输赢,他才懒得在乎呢!” “你曾经说过一旦马尼拉那边打响的话,齐国也会发动进攻,这个时候你离开越京城合适吗?”闵若兮道. “没有我在京城,大明照样会正常运转,即便是现在,我也没有怎么管事啊!”秦风笑道:”所以我离不离开,大明都会按照既定的轨道运行,这也是我当初成立大明到现在一直在竭力推动的一种政体,我不希望将一个国家的命运悬于一个人的身上.到时候政事运行有政事堂,你,只需要作为国母坐镇京城便够了.” “那对齐作战呢?你就完全交给你的几位大将军了?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与齐国作战,最关键的就是开战的头一年.” “我还真不担心.”秦风微笑着道.”战争的初期开段,我们大明会采取守势,而齐国一定会倾力进攻,或者他们在某些方面可能占一些便宜,但想撼动我们两个方向上的主力,那却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我们不主动抢攻呢?不论是兵甲,还是士气,我想我们大明都要优于对手的.”闵若兮有些不满意地道. “消耗!”秦风淡淡地道:”这场对战,我们耗得起,齐人却耗不起.如果他们不能在战争初期迅速地确立起绝对的优势,那他们就永远也不可能占到优势了,所以大战一开始,曹云必然是精锐齐出,这个时候与其对攻,我们或者会胜利,但付出的代价一定会极大,惨胜一直是我不希望的.既然如此,我当然要充分利用我们的优势,你也知道,像火炮这类玩意,如果用在守城之上,当真是无双利器.便让齐国人在坚城之下,好好地尝尝火药武器的味道吧.” 闵若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武陵战区,以前昆凌郡等地,会成为齐人的血肉磨盘,他们主力精锐尽出,却会在这两个方向之上消耗殆尽.等我结束了马尼拉战役,便是我们反攻的时候了,那个时候,攻守可就易势了.”秦风微笑着道:”那个时候我们再攻入齐国,就不用再和他们最精况的部队硬撼了,付出的代价可就要小很多了.” “你的将军们能贯彻你的意图么?吴岭不说,周济云不会有什么想法吗?” “整个作战计划的制定者便是周济云.”秦风笑道:”说起来这样的大规模的军团作战,周济云的经验要更丰富一些.我们的第一次国战,还是程务本替我们构划的,这一次,是周济云替我们作出了整体构划,然后兵部汇集了几个战区的大将军们多次商讨,这一份作战计划,已是商讨争论了一年多了,到现在为止,形式愈来愈明郎,整个作战计划也已经趋于完善了.所以到时候我在与不在,对整体作战并不造成多大的影响.” “那我就放心了.” “你这一年多,完全没有管事了,接下来你就要多操劳一下了.”秦风伸手拍了拍闵若兮的后背,道:”可不能偷懒了.” 闵若兮焉然一笑:”对丹西,你有必胜的把握吗?” “你如果问我,那自然是有的.”秦风道:”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一直在马尼拉布置,经营了这么久,那里已经变成了我们的主场.丹西就算是头猛虎,到了我的地盘之上也得给我趴着,是条强龙,也得给我盘着.这一次,我不但要把他们的军事打趴下,我还准备用火炮一举轰开他们的市场,将那里彻底变成我们大明的商品倾销地.自从蒸汽机出现之后,咱们的产品生产一日千里啊,生产的越来越多,虽然现在看起来还是生产多少便能卖出多少,但那只不过是历史的欠帐太多,用不了几年,就会出现生产出来的东西过剩压根儿就卖不出去的情况,所以,我们得为咱们的商品寻找新的市场呢.” “所以你纵容那些海商去开辟三佛齐那样的地方?” “当然.”秦风大笑起来:”咱们的那些海商惹不起丹西,但三佛齐那样的地方,还是可以去惹一惹的,现在他们已经在哪里站稳了脚跟,下一步,就是慢慢地扩展了,相信我,当他们在哪里彻底立住脚后,他们就可以用金钱在哪里砸出一片新世界来.” 看着秦风一切都心中有数,闵若兮便也放下心来,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闵若兮突然道:”小武明年十八,就要大婚了,你也不关心关心你的长女吗?” 秦风脚步微微一顿,旋即失笑道:”你说得也是,小文也十八了.不过倒也不着急,小武大婚,一来是早有婚约,二来也是出于政治上的需要,小文没这些约束,怎么你倒着急起来了.” 闵若兮哼了一声:”你的这位长公主,已经有意中人了.” “啊?”秦风一怔,心中倒是有些隐隐发痛,这就似乎是自己种了十几年的一颗好白菜,眼看着就要被猪拱了的节奏啊.”怎么没有听她说起过?” “这姑娘自从出去工作之后,主意是愈来愈大了,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不过她也不想想,堂堂长公主在外面学习工作,我岂有不派人跟着的道理?她的一举一动,又岂能逃得过我的手掌心?” “那小子是谁啊?我认识吗?”秦风摸着腮帮子,觉得牙齿有些痛. “你肯定不认识.”闵若兮道:”是一个商家子弟,不过倒不具体地经营实业,而是专门做投资的,看着那个行业好,便投入大笔的钱财进去然后坐地分红.” “这个我知道,这是近两年刚刚兴起的一个行业,银行贷款有着很多的限制,有些人没法子贷款,这些做风险投资的人便应运而生,投资风险极大,但收益也极高.”秦风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你的长公主不是就在太平银行做事吗?因为业务上的一些关系与这个小子认识了,也不知怎么一来二去,就有了那么个意思.” “小文可是眼高过顶的,那小子真不错?” “京师大学堂毕业的,在学堂里专门学的就是这个,也算是苏灿的学生吧.毕业之后拒绝了做官,因家干起了这个.几年时间,便让他的父亲直接退休养老了,现在他当家作主.”闵若兮道. “长得还如何?品性怎么样?知不知道小文的真实身份?”秦风一迭声地问道. 闵若兮横了秦风一眼,”现在知道关心了,你稍微上心一些,国安部还不把那小子查个底儿掉啊?” “在我心里,小文一直还是个小丫头呢?” “都快十八了,还是小丫头?”闵若兮嗔怪地盯着秦风道:”我已经查过了,这小子嘛,倒也长得一表人才,品性也还不错,还真不知道小文的真实身份,我专门找了苏灿问过,苏灿也是蛮吃惊的.因为那小子在学堂的时候,并不是表现最出色的那几个.最厉害的那几个,现在不是在太平银行,就是在财政部呢!” 秦风长舒了一口气:”既然是这样,那就让他们先处着呗,也许是三分钟热度,过一段时间便烟消云散了.” 闵若兮有些诧异地看着秦风:”你姑娘的终身大事,难不成你准备让她自己作主吗?” 秦风一笑道:”有其母,便有其女嘛!小文那性子,别看外表很柔顺,内心主意大着呢,典型的那种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主儿,所以啊这事儿,咱们不管,如果当真郎有情妾有意,我们便顺水推舟,成人之美呗.” 听了秦风的话,闵若兮有些恼羞成怒,四处瞥了几眼,突然伸手揪住了秦风肋下软肉,狠狠地一扭. 秦风立即配合地荷荷呼痛. 纵然知道秦风是装的,闵若兮仍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想想当初两人是怎么在一起的,好像还真没什么立场去阻拦自己的女儿,闵若兮与秦风的故事传遍天下,他们的女儿又不是不知道? 不过当父母的,在这样的事情之上,终归心里是有些别扭的,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闵若兮才真正有些理解当时自己任性的时候,父母是什么感觉了. 这也是触动她想要回到上京家庙里去祭拜父母的动因之一. 两人不再说话,默默地向前走着. 乐公公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漫步,秦风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他心中清楚,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乐公公应当不会来打扰他. “陛下,章兵部在宫外求见.”乐公公道. 1887:喜讯 秦风突然觉得自己已经不年轻了,一晃眼之间,儿子已经在大婚了,而女儿也已经有了心上人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摸了摸唇上蓄起的胡须,一种时不我待地情绪蓦然就浮上了心头。这个时代的平均寿命可真是不长的。户部的户藉司这几年来终于将大明境内的人口作出了一个有效的统计,从统计上来的数据看,大明本土的平均寿命只不过五十岁而已,而像西地,楚地,连这个平均数值也达不到。大明本土之所以更高一些,是因为这些年来朝廷在教育,医疗等方面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在这个方面,秦风从来是不吝惜钱财的。 舒畅的太医署如今已经更名为卫生部,数年之间,已经长成了一个庞然大物,遍及各县的医馆为大明百姓提供着最基本的医疗服务,包括大明医学院在内的为数众多的医科学校,每年都会培养出无数的医护人员然后再将他们分配到大明的每一个角落。但即便如此,增长也是缓慢的,想要人均寿命得到切实的增长,道路仍然很漫长。药医不死病,即便是舒畅舒宛这样的人物,面对着很多疾病,仍然是无法可施。秦风只希望大明医学院那些将自己一生都投入到医学研究的家伙们,能做出更多的突破。 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中,能将大明建设成为一个巍峨的巨人,这样在交给儿子的时候,也可以更放心一些。然后自己便可以与闵若兮一起去遨游天下,尽情地享受真正属于自己的美妙时光。 秦风可没有在皇帝这个职位上干到死的觉悟。最迟六十岁,这是他给自己订下的时间表。打完该打的仗,然后便全身心的投入到民生建设之上。 想到这里,秦风的脚步便更快了一些。 踏进小议事厅之内,小猫已经候在了哪里。看到秦风进来,小猫站了起来,满脸喜色地道:“陛下,大喜。” 秦风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来说话,自己也走到大案之后坐了下来。 “那里的喜事?” 小猫笑咪咪地道:“横断山大捷,拓拔燕那个叛徒死了。我们已经顺利地夺取了广阳城,横断山区尽在我们掌握之中。虎牢新军已经以广阳城为基地,在周边驻扎了下来,一旦明齐开战,立刻便能出横断山,取沧州然后一路向南,与周济云所部联成一片。” “好!”秦风也是大喜,说句老实话,横断山的拓拔燕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此人用兵着实不凡,飘忽不定,难以琢磨,秦风也曾认真研究过这家伙当年的一些战绩,不得不承认,此人在用兵之上,的确是很有天分的。易位而处,当年自己在那样的状况之下,不见得就能突破大明军队的重重拦截。 要知道,当年虽然是大明高层特意设计纵容,但知晓此事的,也就是只有鹰巢的一些高级别人物以及相应的一些单线联系的谍探,这些人为逃亡的拓拔燕提供一些军事情报让他能避开大军围剿。但事实上,当拓拔燕连续突破数道大明军队的封锁之后,不明真相的大明高级军官们都是怒了,这不仅仅是关系到能不能这一战竞全功的问题,也是关系到他们的脸面问题,不少在明齐边境之上的大明正规军可都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要将此人拦截下来,到了那个时候,秦风,郭九龄等人也是有苦说不出,只能任由事态自行发展,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拓拔燕当真跑脱了。 可能最后的结果秦风也完全没有想到,拓拔燕这些成功的案例,也成了他最后获得曹云等人信任的最关键的证据,曹云本身就是军事大家,在他认真地研究了拓拔燕的逃亡经历之后,确认此人在军事之上的确是一个天才,这才有了最后拓拔燕在齐国的飞黄腾达。 大明的神鹰就此展翅高飞。 一波三折的结局,谁都无法想象最后的结果。神鹰为大明提供了无数的齐**事情报,但最后,此人也因为在齐国的飞黄腾达,安家立业而最终与大明飞道扬镳。 秦风倒也不痛恨拓拔燕的背叛,虽然最后此人让大明的谍探在齐国损失惨重,但此人的能力却一直让秦风颇为忌惮。拓拔燕主政沧州之后,一度让何卫平狼狈不堪,迫使秦风最终不得不重新启用蛮骑。 这在大明朝是很有争议的一件事情。 最后还是秦风拍板决定。山地骑兵一直是大明的短板,除了蛮骑,还真没有人更适合这一件事情的了,而分散居住,已经深度融入大明的蛮人,也不可能再掀起什么风浪。哪怕他们重新集结成军,但他们的家人,却分散在大明的各个角落,十分容易控制。 “此人授首,沧州便唾手可得了。”秦风开心地道。“何卫平,慕容海此次立了大功。” 小猫却苦笑着道:“慕容海自缚前来越京城请罪了,此刻人就在兵部呢!” “嗯?”秦风疑惑地看着小猫:“立下了大功,怎么还自缚前来请罪?” “拓拔燕在横断山的一战之中,其实并没有当场战死,只是受了重伤,最后被慕容海所俘获,但慕容海却当着无数人的面,将其当场斩杀了。这的确违备了大明军纪,而且,拓拔燕这种级别的将领,也不是他能擅杀的。”小猫道。 秦风皱起了眉头:“拓拔燕这种级别的将领,如果俘虏了的话,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慕容海也不是一个冲动的家伙,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陛下,我问过他了。”小猫有些踌躇。 “说。” “慕容海说了两个原因,一个是当初六百余跟随拓拔燕的蛮骑因为拓拔燕的背叛而命丧齐国,这些人都是他慕容海的兄弟,他要为兄弟们报仇。”小猫道:“第二个原因,则是拓拔燕于他慕容海也有救命之恩,他们一起相伴了十几年,有仇恨,也有恩情,他不愿意拓拔燕在死前还遭受屈辱,一刀砍了更干净。” 秦风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听说慕容海杀拓拔燕的时候,拓拔燕还对他说了一声谢谢。”小猫道。 秦风默默地点了点头。 “有恩情,也有仇恨,情仇交情,其实何止是慕容海与拓拔燕,我们与拓拔燕又何尝不是这样?死了也好。”秦风道:“不过慕容海的确违备了军纪,其它的处分也就不必了,将他调到越京城军官学校当教官,专门教授山地骑兵作战吧!” “是。” 小猫脸带喜色,连连点头,于他而立,这样立下大功的战将,他当然不愿意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处分他,但作为兵部尚书,对于这样的严重违备军纪的行为,又不能不作出表态,现在又了皇帝出来背书,一切便好说了。 调慕容海到军官学校任教,一来是向所有高级将领们表明了朝廷绝不容许这样的行为,二来也算是保护了慕容海。另外,小猫也大约知道了皇帝准备将慕容海的儿子慕容远调到昆凌郡任郡守,从梧州到昆凌,说起来都是郡守,似乎是平级调动,但两者的地位绝不可同日而语,明齐大战即将爆发,昆凌郡作为大明一路主力大军进攻的后勤基地,是绝不容许有任何意外的,慕容远去昆凌,他老子回越京城,也是一个平衡。 “那横断山区的蛮骑由谁来统领?”小猫问道。 “咱们的山地骑兵营这一次损失多少?”秦风问道。 “超过了一半。”小猫道:“拓拔燕的军队质量不差。为了引诱他上钩,我们还是付出了不少的代价的。” “就让慕容海的副手,那个叫慕容彪是吧,由他接任,另外再从军官学校选一批人加入进去。”秦风道。 “明白了。”小猫道:“山地骑兵营作战的确很有一套,以后我们与齐国的作战,说不得对他们还有重用。陛下,那山地骑兵营还是扩充到满员吗?还是征召蛮骑?” “当然。他们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 “我们是不是也需要培养一批这方面的人手?只要肯潜心训练,也用不了多少年。” “不必了,用不了多少年,所有的骑兵,只怕就都会被淘汰了。”秦风摇头道。 “淘汰骑兵?”小猫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相信。 秦风也不多作解释:“既然有现成的人手,何必再劳心劳力地去训练新人,再者蛮骑在战斗之中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和对大明的忠心,也足以让人放心,这一次战死的人,要厚加抚恤,对遗属,要嘱咐地方多加照顾。” “这一点陛下放心,地方上绝不敢在这些方面有所懈怠的。”小猫肯定地道:“我们兵部有专门的部门和人手盯着这一块呢。” “那就好,现在给我讲讲这一战是怎么将拓拔燕一把拿下的,这家伙可是滑不溜手的。”秦风笑道,“能将他拿下,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陛下,说到这,就不得不说当年郭公的一些布置了,郭公虽然走了很多年了,但当年留下的手段,我们到现在仍然在享受余荫呢!”小猫满脸的佩服之色。 1888:拓拔燕之死(上)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时间回到十天前,横断山区,茂密的山林之中,拓拔燕抽出刀来,戟指向前,厉声喝道:”出击!” 千余名山地骑兵骤然之间爆发出震天的呐喊声,从藏身之地暴起,扑向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明军两千前去增援的明军骑兵. 拓拔燕虽然人少,但他却信心十足,此刻,对方的骑兵拉成了一条长线正在山道之上行军,而他,却集中了他所有的力量,只要将拳头紧紧地握起来,对准明军的中段狠狠一击,便能将明军拦腰截断,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他选择的埋伏的地点对他极其有利,明军一边靠着极为陡峭的山崖,一边面临着他的攻击,根本就不能向后撤退进密林之中获得缓冲的余地.想要前冲,也很难在最短的时间内集结起来. 只要击溃明军中部骑兵,则首尾两边,将任由他攻击其中一点. 能不能全歼他不在乎,只要杀死大部分的骑兵,让他们狼狈逃散,回过头来,他就能与孙阳一起在去夹击慕容海. 这些天来,慕容海在与孙阳的纠缠之中,虽然让孙阳的步卒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自己却也精疲力竭,其麾下也损失不小,而在这其中,孙阳亦有效地保存了他一部分骑兵. 拓拔燕认为这是一个极其精妙的连环计策,虽然太过于精妙而面临着极大的失败的风险,但现在的他,却无从选择,一旦让对手的大规模的步卒抵近到广阳城下,他不认为自己能守得住. 只要消灭了慕容海的山地骑兵营,则这片林子,仍然是他的天下,何卫平,就绝对不敢贸然进山.当然,如果他敢于进来,自己的骑兵将会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就像数年前一般无二. 陡然遭到突然袭击的明军骑兵没有如拓拔燕想象之中的那样陷入混乱之中,他们的反应,让拓拔燕瞠目结舌. 因为这些人在发现敌袭的时候,第一时间,居然是跳下了马,然后抽出了他们的腰刀,干净利索地将胯下的战马一刀断首. 马轰然倒下,变成了林地之间的障碍,而那些跳下马来的骑兵们,竟然从战马的一侧,绰出了一面面盾牌,竖在了马的身后,然后迅速地架起了一柄柄马槊.那些马槊尽数是那种特制的可以迅速地连接在一起的三截套杆. 抛弃了马匹的明军骑兵们立即利索地在盾牌之后集结起了一个个小小的军阵,马槊如林,向前探出.身后,一柄柄长弓竖起了起来,嗖嗖连声,一支支羽箭带着无数的火星向着冲锋的齐军骑兵飞来. “小心.”拓拔燕厉声呼喝着,猛然勒马,躲避在一棵大树之后,所幸这种林中的冲锋,速度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很多齐军骑兵迅速地勒停了马匹,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对面明军的这种能爆炸的羽箭,曾经让他们吃尽了苦头. 但冲在前面的那一批却是无论如何也收不住马蹄了. 在离明军那些被杀死的马匹最多不过二十步的地方,他们迎来了箭支的洗礼.羽箭本身本不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伤害,但附着在上面的爆炸物却在瞬间让冲在最前头的齐军骑兵哀嚎阵阵,明军阵地之前,顷刻之间倒下了一大片人马. 少数的侥幸越过了这些爆炸物的骑兵怒吼着向前冲去,但明晃晃的差不多两尺长的马槊利刃,却让战马不自觉地减缓了速度,想要向一边避让.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停顿,一柄柄马槊探了出来,伴随着卟哧卟哧的马槊入肉的声音,又是十数骑倒了下来. “他们不是慕容海的山地骑兵营.”拓拔燕凄厉地叫了起来,”撤退,撤退!” 拓拔燕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中间的这一部分,的确不是山地骑兵营,但一头一尾的明军骑兵,却是如假包换的山地骑兵营. 这些明军在中部遭袭的时候,丝毫没有管中部的情况,而是直接纵马向着两翼包抄而去,很显然,他们是想从两侧包围住拓拔燕. 一枚羽箭夺地一声插在拓拔燕藏身的那棵大树前,伴随着剧烈的爆炸之声,整个大树都抖动起来,无数的落叶簌簌落下,大块的木片飞溅开来,拓拔燕再没有任何迟疑,带马便向后退去. “马上撤退,撤退.”他急速地一边向后退,一边大声地呼喊着他的士兵们. 冲锋的骑兵们在林地之间,想要完全掉转身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当他们勒停马匹,掉转马头的时候,便完全没有了任何的势.身后的明军举着盾牌,竟然越过了前面的战马的尸体,然后向前逼了过来.羽箭仍然在不停地向着失去速度的齐军山地骑兵抛射. 隆隆的爆炸声中,不时有齐军骑兵惨叫着跌下马来. 这个时候,没有人再顾及他们了,齐军骑兵迅速向后退去,那些落马受伤的人拼命地爬起来想要跟上撤退的部队的步伐,但受伤的身躯却让他们根本无法提起速度,而此时身后的那些盾牌兵们已经抛弃了他们的盾牌,抽出了背上的大刀,呐喊着向前冲来. 经过这些受伤的齐军士兵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地便是一柄柄大刀斩下来,将那些人砍翻在地. 拓拔燕突然发现他陷入到了绝境. 这是一个精心地针对他的陷阱,此时他想退,也没有那么容易了,因为明军两侧的骑兵已经包围了上来. 从那些明军中部骑兵们娴熟地下马,杀马,然后集起一个个小小的军阵然后射出爆箭,显然是对于他将要发起的袭击心知肚明,才能将所有的战术动作做得那样行云流水,而慕容海的山地骑兵营,是如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一点的.慕容海的山地骑兵营也从来不携带诸如马槊这样的玩意儿,就算是明军的那种套杆式的马槊对于山地骑兵来说,也等同于是废物,林间作战,而且是骑在马上作战,这种长兵器,就如同废物一般. 但那些人,偏偏就专门携带了这些东西,这只能说明,这些人,本来就是步卒,否则就不可能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结成一个个小小的军阵. 这些军阵如果是在空旷的平地之上应对骑兵的冲锋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全速的骑兵冲刺,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击破他们的军阵.但在茂密的树林之间,一切全都成了可能,因为山地骑兵从来就不是以绝对的速度取胜,他们更讲究的是对马的操控以及灵活性. 拓拔燕想不明白,为什么明军对他的计划,竟然是如此的了如指掌,甚至极其有针对性地布置了这个陷阱. 两侧传来了兵刃交击的声音,包抄上来的明军山地营已经与自己的部属交上了手,拓拔燕却是不管不顾,拨马一路便向着前方疾奔而去. 既然是陷阱,那么必然不仅仅是如此便罢了,慕容海留在何卫平哪里的是两千骑兵,既然这一路明军骑兵的中部都是一些西贝货,那么还有数百明军山地骑兵营的士兵现在在哪里? 拓拔燕想都不用想,那些人现在一定是在从自己正在逃亡的前方包抄过来.那些爆炸声,呐喊声,就是明确的信号. 他现在只想趁着明军骑兵还没有完全合围时冲出去,只要冲出了这个包围圈,那么广袤的横断山脉仍然能让他安全地回到广阳城中.至于如何守城,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所幸的是,他走的时候,仍然下达了让沧州发来一万援军,有这一万人,自己与明军在广阳城仍然还是可以较量一番的,也不见得就输了. 此时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曹云说,越是精妙的计划,越是容易出现问题了,只要某一个环节之上出了问题,那么就必将迎来一场惨痛的失败. 曹云不是随随便便地对拓拔燕说这些话的,而是针对拓拔燕的用兵习惯而言的,拓拔燕喜出奇兵,喜欢在敌人最想不到的地方给敌人以迎头痛击.这样的战斗进行得多了,终有一天会吃大亏的,所谓常在河边走,那有不湿脚. 在他的前方,一名骑兵将领提着一柄大刀,正在仓惶地四周张望着,看到拓拔燕,他大声叫了起来:”将军,将军,你快走,我来掩护你.” “孙军,撤退,事不可为了.”看着带着数名亲兵冲过来的孙军,拓拔燕大声叫了起来. “我掩护将军撤退.跟我冲,冲上去.”孙军嗥叫着,带着那几个人冲了过来. 两马交错的那一瞬间,拓拔燕突然感到腰上一痛,整个人顿时横摔下马来.他倒在地上,诧异地看着孙军手里那柄从自己腰眼之上抽出来的血淋淋的刀. 跟在他身后的几名亲兵迅速地跃下马来,合身压在了拓拔燕的身上. “不好了,将军死了,将军被明人杀死了!”孙军扬声大叫起来. 听着孙军疯狂的喊叫声,拓拔燕一下子全明白过来了,为什么自己的计划,明人会如此的清楚了.自己的身边,早就埋着明人的钉子. 他长叹一声,只觉得当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眼前一黑,他彻底地昏了过去. 1889:拓拔燕之死(中)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一声长长的悠远的叹息,拓拔燕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触目所有,是一片白色的屋顶.眼珠转动了一圈,他看到了一边的一个铁架子上吊着一个瓶子,瓶子里鲜红的液体正在缓缓地沿着一个细管子向着自己的体内流动. 这是明军的战地医院. 这些年,明人的战斗体系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其中战地医院便是其中一个最重要的组成的部分,但凡是战营以上的作战单位,都会配上一个战地医院,如果是一个方面的大军,那战地医院的规模也就更大.即便是最小的作战单位,明军也会配上一个医术娴熟的随军大夫. 不要小看这一个变化,对于士气的激励他是无以伦比的,对于士兵而言,一个高明的随军大夫不谛于是给了他们又一条性命. 在战争之中,真正当场阵亡的其实倒还是在少数,真正死亡更多的,反而是受伤之后得不到及时的治疗或者治疗方法不对而导致的死亡.拓拔燕曾经也想学习明人的这种模式,可惜的是,他找不到那么多的大夫. 明国是用学校的方式,大规模地生产大夫,这些大夫或者没有自己独到的密芨,但得益于舒畅在国内成功的医疗改革,这些大夫,对于已经出现的成功的病例都是耳熟能详,能熟练地运用普及开来的那些治疗治技术. 足够的大夫,足够的而且有效的药物,使得明军士兵在受伤之后恢复的比例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这些人一旦伤愈重回新到军队之中,立刻便会成为军队之中的主心骨.拓拔燕知道,一个老兵在战争之中的作用. 但他,仍然只能望而兴叹. 明国那种从上到下的大规模的医疗体系以及研发体系,然后迅速地普及开来能力,齐国根本就难以望其项背. 对于明国的许多新研发的医疗技术,齐国还有很多名望极高的太医,居然还斥之为妖术,就像现在正在给自己进行输血治疗的技术一般. 腰腹之间传来一阵阵的疼痛,拓拔燕不由自主地想伸手去抚摸一下伤处,手一抬,却传来当啷啷的一阵响,自己的左手竟然被一只镣铐锁在床脚之上,抬抬脚,果不其实,脚也被拴着.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完全地清醒了过来,自己已经成了明人的阶下囚了. 帐蓬帘子被掀开,一阵阳光从门外照射进来,但旋即被一个高大的背影给遮挡住了,那人背对着光线,拓拔燕一时没有看清来人的面容,但随着那人走了进来,一个熟悉的面孔便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拓拔燕的眼睛立时便红了起来. 来人是孙军. 孙军脸上带着微笑,走到了床边上,拉了一张凳子,坐在了床边, “叛徒!”拓拔燕咬牙切齿地骂道. 孙军一笑,伸手替拓拔燕拉了拉被子,然后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拓拔将军,这两个字,只怕我要原壁奉还给你,我,从来都不是叛徒.从最开始,我便是大明鹰巢的人,当然,现在是国安部了.” 拓拔燕有些震惊地盯着孙军,原本以为孙军是在到沧州之后的这几年被明人策反的,必竟从这几年的发展势头来看,明人的确发展更快更迅速,比起齐人,看起来更有王者之相. “一直都是?” “一直都是.”孙军微笑着,”只不过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你也是.只到你叛变,害死了我们那么多人之后,我们才真正知道了你的身份.可是那个时候,我们除了在暗夜之中痛苦流泪之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战友们一个个倒在齐人的屠刀之下,拓拔燕,在长安看到你的时候,我的脸上在笑,但我的心里,是多么地渴望一刀砍死你啊.这个想法一直都深深地埋藏在我的心里,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但没有减轻,反而烙印越来越深,拓拔燕,你不知道吧,处死那些战友的时候,我亲自去看了,求着吴京带我们去的,你知道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吗?我们就是要将这一幕牢牢地记住,让战友的血浇灌仇恨之花,让战友们的血时刻提醒我们不要忘记了这个仇恨.” “你们?”拓拔燕敏锐地捕捉到了孙军话中的词语. 孙军大笑起来:”当然,我们,还有燕小乙,如今在你的沧州担任偏将,你死了,齐国一时之间很难找到合适的人去接手沧州的军事,而燕小乙又深得吴京的信任,你觉得还有谁比燕小乙更适合成为沧州的主将吗?” 拓拔燕的心一阵绞痛:”你的事情,足以提醒吴京,燕小乙是不可信的.” “是吗?可是孙军已经死了,已经战死在横断山区了,一个死人,别人怎么怀疑呢?”孙军得意地笑着:”我要回大明了,当然现在还得隐姓埋名,不过等到沧州成了大明的领土,我就可以正在的确明地出现在世人面前了,哦,忘了告诉你,我的小弟弟在我潜伏的这些年里,被保送到了京师大学堂就读,现在已经是一个大明一个堂堂的县令了,我的爹娘现在活得健健康康快快活活的,要是他们一直以为那个在战场之上战死了的儿子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的话,我敢打赌,他们还能再活上几十年.” 拓拔燕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原来,当初派出去的线,并不是我这一条.” “到了现在,也不妨告诉你实情了.其实我与燕小乙二人,本来跟你是没有任何可比性的,我们被派去就是跟着吴京的,毕竟这样的一位前越国太子,郭公还是担心他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可谁也没有想到,本来是郭公重点栽培的你,居然叛变了大明.更没有想到的是,你居然还来招揽我等,我们这些闲棋子,一下子便变得无比重要起来了.说起来还得感谢你,要是不是你,我们只怕就算是事成归国,也没有什么功劳,但现在,我们却算得上是功劳赫赫了,我的上级告诉我,这一次回去,一个壮武将军的位子是少不了我的.以后燕小乙只怕还会比我更高.” “郭九龄!”拓拔燕喃喃地道. “郭公之智,岂是你能猜想的,他唯一看错的,也就是你了吧?”孙军冷笑着站了起来,”你的命很大,昨天,我本来是要把你一刀弄死的,可你竟然还是留下一条命来,我甚是遗憾,不过你既然活着当了俘虏,我反而不能再杀你了,算你运气好.不过以我的猜想,你也不过再多活一些时日而已,等你到了长安,终究是免不了菜市口一刀.到时候,围观的百姓一定不介意把烂菜叶子臭鸡蛋砸你一身的.或者这样更好,昨天那样把你杀死,实在是太便宜你了.我很开心.” 一把推开椅子,孙军昂首大笑着离开了帐蓬. 看着孙军离开的背影,拓拔燕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绞痛,呼吸也显得极其困难起来,他张大了嘴,拼命地呼吸着,大口地喘着粗气,猛力地挥动右臂,扯脱了正在给他输血的管子,任由那个空心的针头里流出点点滴滴地鲜血染红了床单. 两只腿,一只手,都被束缚在了床上,连腰上也被一条皮带牢牢地锁着,翻个身都不可能,他发出了阵阵的嗥叫,此刻,他想死. 外头传来了一阵阵的脚步之声,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冲了进来,旋即拓拔燕被死死地按在了床上,唯一的那只能自由活动的手,也被牢牢地捆在了床上,迷胡之中,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把他捆好,重新给他输血,看看腹上的伤口有没有崩开,崩开了就赶紧给他重新缝好,这个人在送回越京城之前,绝对不能让他死了.” 一阵阵的绝望涌上了心头,拓拔燕无力地瘫软在了病床之上,脑袋一歪,再一次地昏死了过去. 昏睡之中,他做了一个极其美好的梦,他梦到他回到了长安城,他的妻子带着他活泼可爱的儿子,站在家门口,看着他骑着战马狂奔而来. 儿子张开了双臂,迎着他奔来,一声声的爹爹叫得他心都快化了,妻子斜靠在门框之上,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何卫平站在自己的大帐外,看着远处奔过来的一队骑兵,那是归来的慕容海.一身甲胄之上尽是紫黑色血迹的慕容海在他的面前翻身下马,冲着何卫平一拱手道:”何将军,咱们赢了.” “终于赢了.”何卫平笑着还礼,数年的仇恨一朝尽皆散去,那个曾让他狼狈不已的拓拔燕,现在已经成了他的阶下囚.”孙阳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已成了我的刀下亡魂.”慕容海笑道.”广阳已经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沧州的大门已经打开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慕容将军,拓拔燕重伤被俘,现在已经被我们抢救过来了,我想,你一定很想见见他!”何卫平道. 听到拓拔燕的名子,慕容海脸色微微一变. “他居然还活着?” “孙军给了他一刀,不过他命好,居然捡了一条命回来.”何卫平道:”不过这个叛徒,也活不了多久了,送回越京城,照样是刑场之上一刀的下场.” 1890:拓拔燕之死(下)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帐蓬里用来照明的是一盏汽灯,这让不大的帐蓬里亮如白昼,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护士坐在一角的桌子上,头一下一下地点着,显然是在打着嗑睡.拓拔燕受的伤其实极重,孙军那一刀,是奔着要他的命去的,再听到拓拔燕居然还活着的时候,孙军还大吃了一惊. 不过此时的拓拔燕只怕是生不如死.数年之前,他背叛了大明,他曾经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战场之上战死,但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俘虏,会被历经审叛之后再押赴菜市口挨那一刀. 虽然都是死,但却是完全不同的. 他了解明国的审判机制,像他这样的人,只怕会历经羞辱之后才会狼狈不堪地死去.孙军所说的那些,并不是在恐吓他,而是一定会实实在在的发生的. 拓拔燕不想这样死,可惜的是,他现在即便想自杀也做不到.在经历了一天不间断地输血之后,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机正在迅速地恢复,明人的大夫知道这个家伙的重要性,毫不吝啬地使用最昂贵的药物在他的身上,只是想保着他的性命让他能踏上大明的审判庭.不吃东西绝食?那些粗壮的士兵们会捏开他的嘴巴,将熬好的粥硬灌进去,每天不是鱼汤就是鸡汤,比起明军的将领们都要吃得好. 孙军自那天来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倒是何卫平每天会来看一看拓拔燕,看到脸色一天天红润起来的拓拔燕,何卫平显然很开心. 护士在疲乏地打着嗑睡,但拓拔燕却是一丝睡意儿也没有,他大睁着眼睛,盯着雪白的帐蓬顶,眼睛和脑子,是他现在唯一能动用的自己的身体器官了. 一阵冷风袭来,他转动眼珠子看向帘门,一个墩实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慕容海,他最不愿意见到的那个人,终于还是回来了. 走到病床之前的慕容海,俯身看着病床之上的拓拔燕,眼眶竟然是渐渐地红了起来. 今日的慕容海,并没有穿军服,而是穿着一身便服,而这身便服,居然是蛮人的传统服装. “看到我这个样子,你一定很开心是不是?”拓拔燕竭力让自己显得从容一些,嘴角牵扯想要露出一丝笑容来. 慕容海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床前,他的动作很生硬,将正在打嗑睡的护士一下子惊醒过来,看到慕容海,她有些张皇失措.按规纪,她是不能睡觉的,现在被抓了一个现行,而且是被高级将领当场抓住了. 她不安地低着头,两手无意识地搅着衣角. “你出去吧!”慕容海挥了挥手:”这个人是我的老相识,老朋友,今天晚上,便让我来照看他.” 护士哦了一声,并没有听出慕容海话里的意思,而是顺从地走了出去. “你还把我看成你的老朋友?”拓拔燕轻笑起来. 慕容海沉默片刻,道:”我们两个,相识有十多年了吧?” 拓拔燕努力地想了想,半晌才道:”应当是吧,到底多少年,我记不清了!” 慕容海叹了一口气:”到现在我还记得当年在正阳的时候,你带着我第一次去了青楼,那时候的我,可真是一个乡巴佬啊,啥都不懂.” 拓拔燕看着慕容海,却是没有什么反应. 慕容海有些愤怒地看着拓拔燕:”十多年了,那些年中,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敬爱的大哥,一个可靠的战友,可是你,可有把我也看成兄弟吗?” 拓拔燕嘴角咧了咧,”有时吧!” “有时?”慕容海的脸色愈发地难看了起来. “是的,有时.”拓拔燕笑了笑:”我与你是不同的,你当然知道我是一个西贝货,我并不是你们蛮族,我到你们那里去,就是带着覆灭你们的使命去的,你说,我怎么能和你们一条心呢,我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为了更好地利用你们而已.当然,我是人,不会没有感情,相处的日子久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情谊的,特别是我们在战场之上并肩作战的时候.慕容海,你现在年纪也不轻了,不会还这么幼稚吧,要说情谊,那自然是有的,但要说有多深厚,那却是假的,我现在也没有骗你的必要,不是吗?” 慕容海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你为什么要叛变?” “你为什么要为大明拼死作战?”慕容海反问道.”大明可是覆灭了你们蛮族的.” 慕容海想了想,”战场之上兵戈相见,我们输了,没什么可抱怨的,更何况,燕国虽然覆灭了,但我们蛮族的日子却过得比以前要更好了.以前我为我的族裔奋战,现在我为我的家人奋战.” 拓拔燕看着他道:”我也与你一样,为我的家人而奋战.” “不叛变,你也能做到这一点,让你的家人过得很好.”慕容海道. “我妻子你也见过,你觉得如果让他知道我是一个明国谍探,一心只要覆灭齐国,她会怎么样?就算我一直这样做下去,最后我也达成了目标,她会跟着我臣服在明国的大旗之下吗?”拓拔燕问道.”你为家人而战斗,我也想为她们而战斗,我曾经以为我这一辈子,大明和大齐或者分不出胜负,这样我就可以很快乐地与我的家人在一起生活一辈子,这样于我而言,也就足够了.我死之后,看不见,听不到,那就再也管不着了,慕容海,我从来就不是一个英雄,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只想与普通人一样,与家人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而不是像一只老鼠一样,永永躲躲藏藏,你知道我那些日子有多么难过吗?每个夜晚,我都无法踏实地睡过去,我担心我会受梦话泄露我的身份,平时与她交谈,每一句话我都要三思之后再说,我担心不小心露出破绽.” “既然如此,你当时为什么要娶她?”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当郭显成要把他的侄女嫁给我的时候,我向上面汇报,上头却喜出望外,认为这可以获得更多的有价值的情报,我也可以藉此青云直上,掌握更多的权力,为大明作出更大的贡献,可他们想过我吗?想过我以后怎么过吗?想过我夹在中间,怎样面对我的妻子和孩子吗?” 面对着拓拔燕的质问,慕容海竟然觉得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对于大明来说,我是一个叛徒,可我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对于我的妻子和孩子来说,我难道不也是一个叛徒吗?” “所以你就出卖了那些跟着你战斗了十多年的老兄弟!”慕容海的声音有些颤抖. “抱歉.”拓拔燕的眼色冷了下来,”我也很痛苦,我也提前让你们逃亡了,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当我把你们和我的妻子孩子放在天平的两端的时候,向下沉的那一端,永远是老婆和孩子.听到那些老兄弟战死的消息,看到他们被一个个的捉回来,我也很痛苦.” “请不要称呼他们为兄弟!”慕容海愤怒地道. 拓拔燕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是的,我的确没有资格称呼他们为兄弟,我并没有将他们当成兄弟,而他们,却实实在在是将我当成他们的大哥的.慕容海,现在你很快意吧,现在我成了你的阶下囚,很快我就会被押赴越京城,在哪里经历羞辱之后,被千刀万剐,你能替你的那些兄弟报仇了.” “没有什么快意不快意的,如果可能,我情愿我的那些老兄弟们都没有死,而你,也还是过去的那个拓拔燕,那个能在战场之上替我挡刀子,敢将后背交给我的大哥!”慕容海站了起来:”你虽然对我无情,但我却对你不能无义,所以拓拔燕,今天我不是来看你的,我是来杀你的,白天我就回来了,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来看你,就是为了方便杀死你.” 拓拔燕看着慕容海,眼里竟然露出了解脱的神色,他连连点头:”好,好,谢谢你,慕容海,现在我真的认为你是我的兄弟,我很惭愧.” “闭嘴,你不是我的兄弟,你是我的仇人.”慕容海伸手出怀,掏出了一柄锋利的弯刀.”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没有了!就这样死去,我很满意.”拓拔燕看着慕容海,眼里露出渴求的神色:”这样,我的孩子会认为我是在战场之上战死的,他的父亲,还是一个英雄.” 慕容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举起刀来,吼道:”兄弟们,我替你们报仇了.” 一声怒吼之后,手中的弯刀,迅捷地斩了下去,一刀断首.拓拔燕的脑袋从床上骨碌骨碌地滚到了地上,仰面朝上,脸上犹自带着笑意. 慕容海的怒吼声,惊动了外面的护卫,帐门猛然被掀开,两名护卫目瞪口呆地看着浑身染血的慕容海以及身首两处的拓拔燕.好半晌,两人才一声大叫,转身冲了出去. 当啷一声,慕容海扔下了手中的刀子,转身向着帐外一步一步地走去,远处,传来了嘈杂的脚步之声,何卫平,孙军等人正狂奔而来. 慕容海抬头看着他们,笑道:”各位,我宰了那个叛徒.” 1891:抚慰 慕容海直挺挺地跪在秦风的面前,事无巨细地把自己与拓拔燕最后的交谈和盘托出,看得出来,这家伙虽然说是来请罪的,但话里话外以及脸上的表情,却根本没有丝毫的悔意。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陛下,我虽然深恨他,但却也不愿他屈辱地死去。”慕容海道:“不管怎么说,当年要是没有他的话,我也没有可能活下来。他无情,我,却不能无义。他必须死,所以我亲手结果他。” 秦风微不可见地点点头,慕容海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到现在,也不过是能看得懂命令,自己能书写奏章而已。但这份忠义之心,却是值得肯定的。 当然,慕容海的行为,的确是违反军纪的,如果将拓拔燕带回到越京城受审,不仅仅是在政治之上,便只是在鼓励民心士气方面,作用也是巨大的,现在这一切都做不成了,而且齐国还能利用这件事情,做出许多文章来,毕竟名义上,大明与大齐现在还在和平期内。 “其情可悯,但其罪却必罚,把你从军中调到军官学校去任教这个决定,你可有异义?”秦风问道。 “多谢陛下宽恕。”慕容海重重地叩了一个头。 “山地骑兵营会将人手补充足,仍然从你蛮族之中征召,你的位置将由慕容彪接任。”秦风接着道。“你也辛苦多年了,十余年来,与你妻儿聚少离多,这一次回来了,倒是可以好好地陪陪家人。另外,把你的拿手绝活,在军官学校之中好好地传授给有天分的学生。” “是。” “你去吧!”秦风摆了摆手,“哦,有一件事倒是可以提前告诉你,政事堂已经决定调慕容远去昆凌郡任郡守,为周济云大将军当好后勤大管家。慕容海,你生了一个好儿子。” 听到这里,慕容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喜色,与儿子的通信往来,他知道慕容远对于这个职位是何等的渴望。 虽然因为这件事丢了军中的职位,从一位实权将军变成了一位无权无势的老师,但慕容海仍然很满足,正如秦风所说的那样,多少年了,他一直在外奔波,儿子长大,成人,成才,他统统都是一个看客,现在他终于有了大把的时间可以陪伴在家人的身边,以弥补往日的亏欠。征战半生,终于可以闲遐下来了,他摸了摸已经有了不少白发的脑袋,兴高彩烈的出宫而去。 在慕容海身后晋见的则是归来的孙军。 “辛苦了!”看着这个在外一潜伏就是十几年的国安部谍探,秦风的眼中满是欣赏之色,与拓拔燕相比,孙军这样的谍子身负着任务,却又默默无闻,做得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但他们却能忍得住寂寞,不言不语悄无声息地做着自己的任务,直到需要他们的时候,才一朝暴起,一鸣惊人。 “为大明效力,为陛下尽忠,是臣的本分。”孙军恭恭敬敬地叩下头去。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大明的皇帝。 “这十几年来,你们颠沛流离,朝不保夕,对家中老幼不闻不问,父母双亲皆以为你们已经亡故,说起来,是朝廷亏欠了你们的。”秦风走下去亲自扶起了孙军,“与其它人立下赫赫战功,光宗耀祖不同,你们默默无闻,却是大明离不开的肱股之臣。” 第一次见到皇帝的孙军万万没有想到,皇帝陛下竟然如此的平易近人,如此的善解人意,一时之间,心潮激荡,竟是流下泪来,只觉得能为这样的皇帝陛下效力,当真是三生有幸,这些年来的不平,郁闷,在这一刻,早已经被抛飞到了九宵云外。 “愿为陛下效死!”他颤声道。 秦风笑道:“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十几年来默默无闻,但如今却是一朝功成天下知,孙军,你被晋升为昭武将军,这是朝廷酬你这十几年来的功勋,你一直没有去领的薪饷,随时可以去国安部领取。” “多谢陛下。” “不过你也知道,关于你的任命,暂时还不能公布,因为我们要保护燕小乙。”秦风温言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在你还不能回去拜见你的父母。不过国安部一直在关注你的家人,你的父母现在跟着你的弟弟过得很好,身体很健康。”秦风道。 “是。”孙军红了眼圈,十几年不曾见到自己的父母,离开之时,父母还是满头黑发,现在想必已经是白发苍苍了。 “田康准备让你先去雍郡那边担任那里的指挥使,原雍郡指挥使在哪里呆得时间已经很长了,也该调离了。对于这个任命,你有什么不同意见吗?”秦风问道。 “臣一定竭尽全力做好自己的工作,确保雍郡平安。”孙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算是一步跃龙门了,虽然名义上是雍郡指挥使,但实际上,国安部在驻雍郡的指挥使,实际上还兼任着整个西地的国安部统权,已经算是位高权重了。 “你下去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田康已经在国安部那里准备为你接见,小范围内的庆功。”秦风笑着摆摆手。 孙军躬身告退。 接近安抚了两位有功之臣之后,秦风转过身来看着挂在墙上的地图,广阳城拿下,整个横断山区尽皆落入大明之手,沧州门户打开,接下来自然就是拿下沧州等地,打下沧州,大明的这一路人马便与昆凌郡的周济云连成一片,进攻齐国的南路军,可就更是兵强马壮了,比起武陵战区的实力,还要更上一层楼了。 “陛下!”乐公公悄没声息地走进了房内,“您该回去了。” 秦风一愣,“回去?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乐公公笑道:“陛下忘了吗?今天长公主殿下带着那个孩子回来拜见家长呢?这还是陛下您的吩咐呢!” 秦风一拍脑袋,失笑道:“瞧我这脑子,自己说过的话,自己却忘记了。那小子进宫了吗?” 乐公公道:“陛下日理万机,心系国事,忘记这件小事,倒也正常。” “不是小事,不是小事。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怎么能是小事?”秦风哈哈一笑:“你这话要是让小文听去了,必然不喜,肯定要想法设法找你的碴子。” 乐公公连连点头:“还请陛下帮着老奴相瞒一二,万万不可让长公主知道老奴说过这种话,长公主的事情,自然是大事情。” 秦风大笑起来:“对了,乐公,那小子你必然是查了个底儿掉的,还怎么样?” “陛下,老奴自从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的确派人去彻查了这个人,从目前得到的所有情报来分析,此人身家清白,本人也持身甚正,颇有才具,其家族在他的经营之下,蒸蒸日上,只不过他是一介商人,公主与其相配,倒是有些委屈了。” “她自己喜欢就好。商人也没啥,咱们大明的商人,可是与历史上任何时代的商人都不同呢!”秦风轻声道。 乐公公点头称是,皇帝所言,已经隐隐牵扯到国家大政方面了,大明的商人,如今已经形成了一股绝不容忽视的强大的政治力量,大量的商人子弟在经过十余年的时间之后,已经大批的踏上了官场,这些商人子弟,先天之上就比那些农家子弟们平台更高,哪怕大明为所有人都提供了一个更为公平的竞争舞台,但这些人的起跑线就要近一些,寻常人家还真难以跑得过他们。能与商人子弟比美的,也就只有那些官宦人家的子弟了。 有时候秦风也感叹,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些谚语虽然听起来会让很多人心里不舒服,但却真是颠破不扑的真理。寒家子弟这所以一跃成名天下知,正因为这样的人稀罕,才广为称颂,同时也会成为朝廷,官家宣扬自己德政,功绩的一面锦旗。 如今大明的商人,除了在官场之上已经形成了势力之外,在海外开拓殖民之上,更是表现出了比官吏们更强烈的热情。在大明,各种律法日趋完善,几乎每天,都会有一项新的律法或者法规出台抑或是进入商讨阶段,在大明,做事情已经有了一些严格的准则,但在海外那些新开拓的土地或者殖民地上,却还处于严蛮生长的阶段,更进一步的说,大明的律法还只包涵了大明的子民,并没有涵盖这些地区,商人们在哪些地方做事,更加的肆无忌惮,为了赚取更多的利润,他们是什么事都敢做的。 一个大明看起来温文尔雅,谦恭有礼,铺路搭桥,善事不断名声远播的商人,去了那些地方,指不定摇身一变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他们赚取了大量的财富,然后将这些财富运回国内,运用这些财富,一点一点地积攒着他们的影响力。 商人集团现在已经开始与原本的勋贵集团分庭抗礼了。对于战争,这些家伙可是比大明的一般的普通官员具有更高的热情。 对于他们来说,战争,就意味着财富。 1892:懵逼的青年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化名为闵文的秦文收拾好了桌子上的东西,站起身来,对着门背后的一面镜子,理了理头发,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郏,让自己看起来更活泛一些,照了一会儿,又返身回去,从自己的小包包里拿出口红纸,抿了一下,看着更显红润的嘴唇,她情不自禁地微笑了起来. 抓起自己的小包包,拉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 自从王月瑶开始在内城进行大规模地高档房地产开发之后,原来太平银行那占地十几亩的所在,也被弄走让王月瑶做成了到目前为止越京城中卖价最高的高档小区,因为这里曾经是大明财富的中心,以这个噱头打广告的王月瑶根本不怕没人买,越京城中有的是有钱的商人.而这个小区的目标人群,就是针对的这群人. 不买对的,只买贵的,敢花一千两银买一个平方的人,怎么会不舍得花上两千两银子买更好的呢?更何况,王月瑶声称,这个小区的保安,全数来自退役的烈火敢死营的士卒,那可是曾经护卫皇上的卫队啊!有这些人坐镇小区,这里面的安全那自然是勿容置疑的了. 至于这些人到底是不是烈火敢死营的退役人员,不少人也就是置之一笑,或许有那么一两个,其它的,只怕就是挂上羊头卖狗肉了.以前的烈火敢死营的那些老兵,几乎九成以上,都分散到了其它军队之中充任军官了,而现在的烈火敢死营的那些官兵,又怎么可能去一个小区当保安呢,那怕你这个小区再高档也不可能. 也许他们的家中,本身就是这个小区的业主呢! 不过虽然九成的人不会是烈火敢死营的退役官兵,但里面所有的人,到真的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大明别的不多,士兵服役制每隔三年就会制造一批退役的老兵来,以这个高档小区提供的丰厚的薪水,还真不怕招不到有真本事的人. 田康的老婆,天上人间的大老板,更是直接在这里开设了一家会馆,田真家的酒楼也第一时间在这里占据了一个好位置,总之,这个小区是怎么高档怎么来,怎么花钱多怎么来. 而与此相对应的是,就是原本的太平银行,搬到了外城,地盘更大了一些,而且在地下更是兴建了三层的地下金库.大明的金融体系发展到现在,已经完全过渡到了金本位体制,地下金库内那满满当当的铸成的金块,足以晃花所有人的眼睛.也正是因为原本的太平银行金库只有一层,远远不能满足现下的需要,所以苏灿也乐得与王月瑶做这个交易.交换地皮以及原本的那些房屋的拆迁费用,除了兴建太平银行现在的大楼之外,更是替太平银行的那些员工们解决了住房问题. 如果单凭那些员工的薪水,想在越京城内买上房子,只怕是天方夜谭. 当然,秦文不存在买房子的问题,搬到外城之后,她回家倒是非常的不方便了.今天她刻意地拖了一会儿时间,走出太平银行大门的时候,除了一楼的对外营业部还在上班之外,其它的人早就离开了. 她刚刚走下太平银行高高的台阶,一辆豪华马车便踩着清脆的蹄声轻盈地停在了她的面前,车厢门打开,一个穿着一身淡青色衣衫的英俊年轻人一跃下了马车. “小文!”青年亲热地叫道. “你来啦?”小文笑盈盈地道,同时又四下张望了一番. “放心吧,我先前一直躲在一边呢,看到你的那些同事们都走了.”青年赶紧道. “你来了多久了?” “很有一会儿了,今天你说要带我回去见你爹娘,我心里有些紧张,先去内城那边买了一些礼物,然后就赶过来了.”青年道. “去便去呗,还买什么礼物?”小文连连摇头,心道自己家里啥东西没有,你买的那些东西,乐公和瑛姑指不定还看不上眼呢,多半回头就打赏给宫里那些养老的老太监和老宫女了. “怎么能不买?第一次上门,于情于理也是要带上一些礼物的.”青年道:”小文,你什么都好,就是这人情世故啊,真是不太懂,老人们或者不稀罕你的东西,但稀罕你的这份心儿啊!” 一听这话,小文不由以手掩嘴,惊呼道:”那我上次去你家,可是空手去的,伯父伯母不会见怪吧?” “怎么会?他们最稀罕的可是你呢!”青年轻笑道:”上次你说我们家的枫叶阁最好看,最漂亮,回头我娘就将那幢小楼收拾出来了,谁都不许进去,就等你再去的时候招待你呢!” “真的没怪罪?”小文追问道. “真的没怪罪!”青年肯定地道. “我下次去的时候,一定多带礼物,将这一次的补上!”小文亡羊补牢. “算了,你们薪水虽然丰厚,但也真买不上什么好东西,就不必了.” “你刚刚不是还说礼轻情意重吗?”小文反问道. 青年搔搔脑袋,”也是啊,随你.到时候我来出钱好不好?” “不行,用我自己挣的钱.”小文道. “那上车吧,时间也不早了,回去晚了,可有些不太礼貌.”青年指着马车道:”今天为了去你家,我可是将家里最好的马车都带出来了.” “今天不坐你家的马车,坐我的马车!”小文笑着道. “你的马车?”青年一愕,”你家里也有马车吗?” “为什么不能有?我家也有钱得很呐!”小文笑着指向一边,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马车正缓缓地驶了过来,马车看起来没有一点出彩的地方,倒是那匹拉车的马,神骏的很,让青年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 两辆马车停靠在一起,青年的马车像是一个富家子弟,小文的马车就像是普通人家了,不过小文家的马车的那匹马就是骄傲得很,看了一眼身边的那匹马,毫不客气的就是一嘴巴咬了下去.那马悲嘶一声,便向前窜去,在驭手的连连呼喝之下,这才勉强停了下来. “你家马,脾气可真大!”青年有些目瞪口呆. 小文掩嘴轻笑道:”你家的马是骟马,我家的马可不是,他自然瞧不上了,所以要咬一口.” “这马不煽,容易发脾气,不好驾驭.” “我家的驾手是最好的.”小文笃笃地敲着车辕骄傲地道,那个驭手微笑着欠身示意. 看着那名驭手居然只有一条腿,青年恍然大悟:”是军队里退役下来的,难怪!” “上车吧!”小文轻盈地跃上了马车. “等一等,我去把礼物搬过来.”青年向前跑了几步,追上了自己的马车,打开车门,在驭手的帮助之下,大包小包的搬来了一堆东西.小文只是扫了一眼,便知道这堆礼物倒真是价值不菲. 越京城是现在天下的商业中心,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买到,更别说那些风糜天下的东西了. 小文帮着那青年将东西搬上马车,塞进了车里,青年回身对自己的驭手说:”在后面跟上就好了.” 小文抿嘴一笑,也不作声,拉着那青年进了车厢.她的马车并不大,塞进去了不少的礼物之后,两人相对而坐,膝盖都碰到了一起. 关上车门,车身微震,然后便平缓地向前驶去. 先前青年没有注意,直到此时才认真地打量着这辆马车,外面看起来并不怎么出彩的马车,坐到里面,可就看出不一般了. 随手摸了摸自己坐着的板凳,青年有些惊讶地道:”是黄花梨?天啊,是一整块削出来的,居然就用来做了一条板凳?” 小文微笑:”也算不得什么吧,黄花梨很贵吗?” 青年眨巴了一下眼睛,心道黄花梨还不贵吗?再看看车内,但凡有木头的地方,不是黄花梨,就是金丝楠,他已经惊得有些合不拢嘴巴了. “小文,原来你家里真得很有钱!”他这时才相信了小文所说的话. “应当很有钱,不过我不太清楚呐!”小文道. 青年此时倒是有些惊疑不定起来.又走了好一段路,他突然反应过来,这车并没有车窗,倒是像一个封闭的箱子,但偏生却又透气性极好,更重要的是,有光,他打量了一番,终于发现在车顶的四角里,竟然装着四颗硕大的夜明珠,在车顶之上,装着一些琉璃,巧妙地将夜明珠的光线反射到车内,光线柔和,他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他的嘴巴张得极大,现在他毫无疑问了,小文家确实很有钱,而且不是一般的有钱.这样硕大的夜明珠,就算是他这们的豪富之家,竟然也是没有见过,而小文家,居然把它装在马车上. “小文,你家是做什么的?” “到了你不就知道了呗!”小文一嘟嘴:”这跟我们的事情有关系吗?” 青年很想说没关系,不过想想,这能没关系吗?本来心里还颇有自信的,此时不由有些忐忑起来. 青年的心中极是忐忑,却不想他的驭手此时更加忐忑,因为跟着跟着,他突然发现,前面的那辆黑不溜丢的马车,在进了内城之后,居然笔直地走向了皇城.在绕过皇城大门之后,便拐进了一条僻静的街道. 他驾车刚刚想要跟过去,便不知从哪里幽灵般地冒出了两个黑衣侍卫,一伸手将他拦了下来,看着那两人亮出的腰牌,驭夫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尿急. 然后,他便看到了前面的那辆马车,径自从一扇打开的小门驶了进去. 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完全憋不住了,因为那辆马车进了皇宫. 他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猛地圈转马车,便向着来路驶去. 天啊,自家公子这是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啊! (写这一章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自己谈恋爱见家长的那一段时光,一样的忐忑不安啊,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老了哦!) 1893:爆发 越京城中,秦风正在心情愉快地接待着自己未来的女婿,总体上来说,这位叫许佳的青年还是让他比较满意的。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至少在事前一无所知的情况之下,骤然之间便被小文带到了皇宫之中,这小子没有被吓趴下。虽然在拜见秦风夫妇的时候,两腿有些发抖,脸色也有些发白,但整体之上,还算是中规中纪。 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总体来说,这一顿家宴还是非常愉快的,许佳就算是放在秦风过去的那个时空,也算是一个有为青年了。他干的就是那种风险投资,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和精准的眼光,没有魄力,自然是干不了这事儿的,到目前为止,这小子干得不错,年纪轻轻便已经撑起了整个家族,更重要的是,秦风发现,许佳与自己的女儿算是志同道合,两人在金融一道之上算是珠联壁合,有着共同语言的他们,相处得甚是融洽。 唯一对许佳挑三捡四的也就是秦武了,或者是感觉到姐姐已经快要离自己而去了,在酒宴之上,他是屡屡为难这位准姐夫,不过许佳在商场纵横多年,经验倒是极丰富的,应对得体,到也没有让小武找到发难的借口,最终,只能用酒来对付他了。 在这一关之上,许佳终是没有安然渡过,酒到杯干,最终是醉倒在了皇宫之中,最后小武被小文一顿臭骂之后,讪讪地逃之夭夭,他也要准备离开越京城了,他的新任务是去水师历练,主要就是呆在葫芦岛督办战舰制造以及对即将到来的大战进行物资的转运。 越京城中,上上下下都是一片喜气洋洋,但在遥远的齐国都城长安,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拓拔燕兵败横断山区,连自己都战死在哪里。而自沧州出发的燕小乙率领的援军,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即停下了前进的脚步,转身打道回府了。拓拔燕,孙阳前后战死,广阳群龙无首,当何卫平率领的大军抵达广阳城的时候,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齐国在横断山区的最后一个据点。 至此,横断山区完全被明军所拥有,进攻沧州的门户被打开,没有了横断山区的卫护,沧州一展平原,几乎无险可守。在何卫平统辖下的虎牢新军数万人马的威胁之下,已经芨芨可危。 拓拔燕,也是明齐双方正式对峙以来,齐国死亡的级别最高的将领。 两国虽然还没有正式开战,但齐国已经是损失惨重了,先是水师全军覆灭,水师统领宁则远战死,现在又是拓拔燕。与宁则远比起来,拓拔燕的身份更高,权势更重,在齐国的影响也更大,他的死亡,彻底点燃了曹云的怒火。 “断绝与明人的一切关系,进入战时状态。”大殿之内,曹云愤怒地吼叫着:“战斗,战斗,只有胜利才能洗涮我们的耻辱。” 必须尽早对明国开战,在今年以来,已经在齐国朝廷上下达成了共识,明人的发展太过于迅速,对于齐国来讲,明国简直就是妖孽一般的存在。最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凭着齐国广袤的地盘,无数的人丁,只要理顺了国内的事情,战胜明人不过是翻掌之间的事情。需知道齐国对于这种事,早就是驾轻就熟了,大唐垮台之后的这近两百年的时间里,齐国做的就一直是以一家的力量对抗另外三家,并且将另外三家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明国虽然统一了越楚秦,但地盘还是那些地盘,而人丁,经过十数年来的乱战之后,更是凋零的厉害,十年时间,远远不足以让他们恢复过来。 但他们的如意算盘,却在明国的迅猛地发展之下完全被打碎。明国的发展模式,发展速度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无数新的科技井喷而出,各类机械的发明应用,极大地弥补了明国人丁的不足,到现在为止,齐国上下惊恐地发现,明人在国力之上,已经把齐国甩开了。 在长安最繁华的街头,举目望去,尽皆都是明国生产的商品,简直就是包罗万象,这些商品千里迢迢的运来,竟然比齐国本土生产的商品还要便宜,大明涌入的明国商货已经把齐国商人们挤兑得几无立锥之地了。 一个行当一个行当的面临着破产的境地,大量的百姓竟然抛弃了他们以前梦寐以求的土地而成为了流民,齐国现在向明国出口的东西,除了最基础的生产资料之外,竟然没有什么值当的产品。 当齐国的金银硬通货如同破堤的洪水一般涌向明国的时候,齐国的经济也就摇摇欲坠了。对于明国的金融攻击,齐国虽然从一开始就小心翼翼地提防,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们筑起的堤坝仍然被明人毫不费力地击破了。 “取消与明国的一切商业往来,朝廷设立专卖司,有关国计民生的货物,一律国家专卖,其余人等,擅自经营,杀无赫!” “与明人私自贸易,杀!” “走私任何明人商品者,杀!” 一条条斩杀令在大殿之内回荡,上朝的官员们一个个面色凝重,明齐大战,可以说是从现在这个时候,便已经开始了。 鲜碧松,郭显成等一众大将都尽数奉如回朝,朝会一散,众人便又纷纷准备返回各自的驻地,对于郭显成,众人也只能匆匆地抱拳说一句节哀顺便。 拓拔燕是郭显成的侄女婿,想必此时郭府之中,已经是皓素遍地了。 数天之后,明齐两国边境的桃园郡昌渚一地,已经从昔日的繁华之地,变得极度清冷起来,齐国的商人们怀着凄惶的心情开始了大规模地撤退,对于他们来说,战争开始,就意味着他们的好日子结束了,齐国朝廷的各项专卖令的下达,几乎可以说是扼杀了他们绝大部分的生意,以后,他们只能成为朝廷这些各类专卖司下面的走狗,辛苦不说,赚不到钱不说,只怕动辄便会有性命之忧。战时的政策可不比寻常,当真是人命如草芥,稍不顺心,便是杀你没商量。 但对于明国商人来讲,却是喜出望外。比起明国的其它的族群,商人们更渴望马上对齐国展开战争。说来也是奇怪,这些商人们,比起官员,军队,对于明齐之战的胜利前景更加看好。他们渴望着齐国庞大的市场,一旦征服齐国,齐国广阔的疆域,无数的人丁将尽皆向他们放开,这几乎是一个他们还没有开发过的处女地,可以想象里面有多少的财源可以挖掘。 抛开以后的前景,便是现在,也是他们发财的好机会。 与齐国不同,明国在战时,后勤几乎全部都是发卖给了商人,便是连军械的运送也是用专门的承包商来负责。 开战,便等于是他们拥有了更多的商机,而跟着军队的后面前进,发财的机会更是多多,这是大明的商人们在明国十几年战争生涯之中获得的最宝贵的经验。 这就是各人看法的不同。就好像两个人被派到一处荒蛮之地卖鞋子,一个人认为这里的人根本没有穿鞋子的习惯,鞋子在这里完全没有前景,但另一个却认为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只要培养出了这些人穿鞋子的习惯,那么一个庞大的市场便出现了。 在绝大多数人眼中,打过仗的地方满目疮痍,民不聊生,哪里有钱可赚?但在这些民国商人的眼中,战场却是遍地黄金,不用花什么心思便可以赚取大笔的财富。 没有人比大明的商人们更渴望战争了。在大明和平期间,他们甚至自己组织武装商船赴海外主动去寻求战争。 昌渚作为战争的最前沿,当商人们迅速地撤离之后,军队却迅速地进驻了,抚远营第一个开进了昌渚,而建筑商们兴高彩烈地带着大批机械,物料进场,昌渚原本的设计,就是有目的,有针对性的建设起了一大批房屋,现在他们要做的便是将这些钢筋水泥的结构连接起来,完成这个工作之后,一个坚固的城池便出现了。 有了水泥,有了混凝土,使得这个工作完成起来更加的容易。几乎在一夜之间,原本的道路,房屋之间的空隙便被筑模填满,日夜施工的建筑队在各类机械的帮助之下,迅速地构建着昌渚的防御体系。 而就在昌渚一片忙碌的时候,樊昌却有些萧瑟地打包了行礼,准备启程去越京城了,他已经接到了兵部的调令,从现在开始,他已经不再是抚远营的副将,而是被调到了齐王身边,充任齐王的亲兵统领。 在其它人看来,这是樊昌要飞黄腾达的节奏啊,齐王是谁,皇帝陛下的长子,未来的大明皇帝,担任齐王殿下的亲卫统领,就意味着以后一个大将军的位置那是跑不了的。但在樊昌看来,他日思夜盼的明齐大战就要开始的当口,他却当了逃兵。 1894:送别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樊昌是一个极其自制的人,平时极少饮酒,但今天,却是杯来酒干,特地赶来为他送行的覃野猪,何老妖,章晃晃也都是感伤不已.他们四人,平时虽然竞争得你死我活,一见面就要掐,但实际上在战场之上,却是砍得脑壳换得命的生死兄弟,无数次的战斗,已经让他们放心地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彼此.只要对方还有一个人活着,他们就不怕自己的后背被人捅上一刀. “兄弟,来,再干一杯,这一走,兄弟们要再见面,可就不知何年何月了!”覃野猪冲着樊昌举起了酒杯. 樊昌举杯,两人重重一碰,然后都是一仰脖子,咕嘟嘟地喝了下去.放下酒杯,两人的眼睛,却都是有些红了.覃野猪抽了抽鼻子,”他奶奶的,哪里来的风,都把灰吹到我的眼睛里去了,小妹儿,你屋子里打扫得不干净啊!” 刚刚又端上一盘菜来的樊小妹露出一个苦笑,屋里纤尘不染,那里来的灰尘了,不过看着这个粗豪的男人此刻的模样,她的鼻子也有些发酸. “我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呀?”章晃晃拿筷子当当地敲着桌子,”大胡子这是高升,高升,又不是发配,一个个搞得跟生离死别的,以后要见面还不容易吗?地上有火车,天上有飞艇,最不济,咱们还有两条腿嘛,想要见面,走几步嘛,你们说是不是?” “对极对极!”何老妖露出一贯阴测测的笑容,他就这个模样,不笑还好,一笑就让人感到害怕.”来,我们一起走一个,预祝大胡子此去步步高升,大胡子,以后飞黄腾达了,莫忘了拉兄弟几个一把,给咱也谋个好差事啊!” 覃野猪哼了一声:”没出息的东西,功名宁向直中取,莫向曲中求,咱们带兵打仗,功劳,位子,靠手里的刀去一刀一刀的拼,拼赢了,活下来了,自然步步高升,脑袋掉了那是命,下辈子再来.大胡子还没有去呢,你就给他出难题,这是兄弟吗?” 何老妖哼哼道:”野猪,不要在老子面前叫嚣,今年的大比,你可是输给了老子的,老子是贪生怕生的人吗?只不过朝中有人好做官吗?咱们这个年纪了,等打完了齐国还能活着的话,估计也就没啥仗打了,那时候自然要找个好位置去呆着养老了,行不大胡子?” 樊昌嘴巴有些打结,”能不能帮到几位哥哥我不敢说,但我敢说,有我大胡子一口吃的,就少不了几位哥哥的.” “得,就是这句话.”何老妖大笑着举起酒杯:”来,咱们一起走一个.” 又是连着几杯下去,樊昌已经有些醉眼朦胧了,看着颠颠儿地端着一大碗汤上来的副手赵二,一把就薅住了他的脖子. “赵二,第二尉交给你了,你他娘的要是让老子听到你带的第二尉丢了脸,就算千里万里,老子也会赶了回来,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樊昌瞪圆了眼睛,将赵二的头扳到自己的面前. “将军,您尽管放心,要是第二尉丢了脸,不用您来找我,我自己都抹了脖子去了.”赵二大声道. 樊昌大笑起来,用力地晃动着赵二的头,对着另外三人道:”三位哥哥,我这个小兄弟,以后就拜托你们了,做的不对,揍他.” 听了樊昌这话,覃野猪,何老妖,章晃晃三个人顿时都大笑起来,拳头捏得卡卡作响,不怀好意地看着赵二. 一边的樊小妹恼将起来,伸出两根手指在樊昌的手背之上用力一扭:”哥,你糊涂了,你在的时候,第二尉跟他们几个争得要死要活的,谁都不服谁,你这么一说,岂不是让这三个家伙名正言顺地找赵二的麻烦.” 樊昌晃晃了头,恍然大悟:”对哦,是这个道理.”一手仍然拎着赵二,一手戟指着另外三个人道:”听好了,要是你们趁我不在,欺负了第二尉,便是千里万里,我也赶回来揍你们.” 覃野猪三人一齐叹气,大好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溜走了.章晃晃手里的筷子把菜碗敲得叮当响,不满地看着樊小妹道:”我说小妹,你还没进赵二的门呢,不就是订了一个婚么?就这么可着劲儿的帮他啊!” 樊小妹一扬下巴:”我不帮他,帮你啊!” 那边的樊昌却又一惊一乍起来,两手揪着赵二的耳朵左右摇晃着他的脑袋,面容狰狞恶狠狠地道:”赵二,我这个妹子命苦,以后你要是敢亏待她,让他受气,我就不是揍你,我会杀你的,你明白了吗?” “将军,我哪里敢对她不好,只有她欺负我的好吗?”赵二大声地叫起撞天屈来,一双眼睛斜睨着一边的樊小妹. 看着赵二的怂样,覃野猪几个快活地狂笑起来:”大胡子啊,我看你将第二尉是所托非人喽,这家伙怕老婆,只怕硬不起来哦.” 樊昌还没有说话,樊小妹已是大怒,一手提了一个酒坛子,啪地往桌子上一放,”你们几个,硬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来来,小妹我敬你们,用酒堵住你们的嘴好不好?” 看着娇娇弱弱的樊小妹叉着腰站在哪里扮演一只母老虎,覃野猪快活地拍着桌子大笑道:”小妹要敬我酒吗,好,你喝一碗,我三碗.” “一言为定!”樊小妹还没有说话,还被叉着脖子的赵二已是大叫起来,同时还看向何老妖与章晃晃,”二位将军不相陪吗?” 章晃晃甩手从桌子底下摸出一坛酒来,”谁认怂谁是小娘养的.” 何老妖看看覃野猪与章晃晃,再看看一边叉腰而立的樊小妹,苦着脸道:”我量小.” “切!”四个男人同时向着何老妖吐口水,樊昌也终于松开了叉着赵二的手. “我量小!”何老妖这一次愈发肯定地点头道:”一碗陪一碗!” “我来倒酒!”得到自由的赵二,兴高采烈地提起了酒坛子. 夜幕降临的时候,覃野猪与章晃晃两人是被自己的侍卫们抬着走的,何老妖虽然还没有倒,但也摇摇晃晃,跌跌撞撞了,临出门时,还冲着眼睛仍然亮晶晶的樊小妹道:”巾帼不让须眉,何老妖今日服气了.” 四更时分,樊昌的房门轻轻地打开了,提着一个包袱的樊昌从屋里走了出来,转身轻轻地扣上了房门. 大堂里,小妹还没有睡,正在做着针线,看着樊昌走了出来,微微一笑,咬断了手里的丝线,举起手里的棉袄,”刚刚好,本来准备慢慢做的,哪里知道这一次你走得这么急,只能是这几天赶工,针脚可就做得不整齐了.越京城那地,比我们这里可要冷得多.”说着话,将樊昌手里的包袱接了过来,解开,将叠好的棉袄放进了包袱里,重新打包. “哥,这一次去了越京城,给我找一个大城市的嫂子回来.” 樊昌笑道:”就你哥哥这模样,还能找到啥大城市的姑娘啊,越京城那里的人都娇贵得很,岂能看得上我?” “哥哥可莫轻看了自己,其实何老妖说得真不错,你现在就是太子的亲卫统领,以后的前程摆在哪里呢,说不定你人还没有到越京城,就已经有不知多少双眼睛盯上你了,你可得仔细挑一挑.”樊小妹道. 樊昌嘿嘿一笑:”小妹,以后赵二要是欺负你,只管写信告诉我,就算我回不来,我也找人胖揍他一顿.” “放心吧哥,只有我欺负他的,哪有他期负我的,更何况,我还有这个哥哥在上头罩着我呢!”樊小妹笑道. “赵二人老实本分,没什么花花肠子.” “我知道,哥!”樊小妹点头道:”我一定会和他好好过日子的.” “那就好!”樊昌将包袱背在肩上,”那我走了.” “哥,你真不跟你的兵告别啊!”樊小妹问道. “不了.”樊昌道:”我在第二尉,从一个小兵,慢慢地一步步地成长起来,那面战旗不知凝聚了我多少的心血和情感,我怕看到他们,会忍不住哭的.一个将军,绝不能让他的士兵看到他软弱的一面.” “我懂了.”牵着樊昌的手,两人向着院外走去. 伸手拉开院门,樊小妹刚刚跨出去,便楞住了. “哥!”她轻声叫唤了起来,在他身后,刚刚从院子里马廊里牵着战马走过来的樊昌问道:”怎么啦,小妹?” “哥,你来看!” 牵着马,跨出院门,樊昌一下子呆住了. 门外的长街之上,第二尉千余名士卒全副武装整整齐齐地成两路纵队,顺着大门一直向着远方延伸出去.第二尉的战旗正在夜风之中猎猎作响. “抚远营第二尉昭武校尉赵二,率全尉前来为将军送行.”赵二大步走上前来,干净利落地行了一个军礼. 樊昌的嘴唇抖动着,身体也抖动着,眼圈霎那之间就红了,好半晌,他才颤声道:”胡闹,没有军令,怎可全军出营,赵二,你可知罪?” “回将军,赵二已向王将军中军行辕备案,王将军已经批准了.”赵二挺直了胸膛道. 樊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牵着战马,缓缓地沿着长街向远处走去.士兵们的眼睛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着. 身后,樊小妹倚着门框,双眼泪水长流. 1895:往死里操练他们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数天之后,有些郁郁寡欢的樊昌一个人从宝泉车站里走了出来.一路从桃园坐火车抵达沙阳,再从沙阳转车到长阳宝泉港,唯一让他感到振奋的也就是第一次乘坐的蒸汽火车了,作为一名军人,他敏锐地感觉到了蒸汽火车所具有潜在的军事价值.有这么一条路存在,就可以让前线桃园郡不会为后勤补给发愁.有这样一条路,除非是极其特殊的天气,将会风雨无阻地将前线所需要的军需,士卒源源不断地补充到前线.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自己到了桃园郡城之后才知晓,自己不但成了太子殿下的亲卫统领,更是要跟随太子出海. 轰轰烈烈的明齐争霸大战即将打响,而自己,却在这个时候远赴海外,这真是让自己丧气,一时之间,他觉得自己的精气神几乎随着这一纸调令而被击散了.盼了多少年要报仇雪恨啊,眼见着便要开始了,自己却偏生与之无缘. “拜见齐王殿下.”在宝泉港军营之中,樊昌再一次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庞,与当初的青涩比起来,现在的齐王殿下可是显得沉稳多了,显然,昌渚,盘龙山之行,对他的影响还是极大的. “樊将军请起!”秦武笑着上前扶起樊昌,”一看到你,我的屁股就又隐隐作疼呢!” 看着齐王殿下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屁股,樊昌不由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想当初,他在不知道齐王殿下的身份,而以为他只是一个前去军营渡金的豪贵之子后,那下手可真是没有容情,齐王殿下尊贵的屁股也不知道挨了自己多少弯筋脚. “殿下恕罪,那时候末将实在不知……” “当然不怪罪,父皇就说你踢得好呢,将我身上的浮燥之气,给尽数赶走了.”秦武哈哈大笑,”樊将军,正是你的不留情给我留下了深刻的映象啊,你是不知道,为了将你弄来当我的亲卫统领,我找父皇说了好几次才得到允准.” “承蒙殿下看重.”樊昌嘴一咧,也不知是哭是笑:”其实末将,更想留在昌渚.” 秦武大手一挥,”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跟齐人干仗,你跟齐人有仇嘛,你的家人在齐人哪里遭了很多罪,这我都知道.不过在哪里,都能为国效力是不是?我们这一次出海,可不是去玩儿的,而是也要去干仗的.” “出海干仗?” 秦武微笑着点头:”不是跟齐人干,而是跟从一个遥远的地方来的地人干,我可听说了,那些从西方来的人,个个人高马大,看起来比我们要壮实得多,跟他们干,可比跟齐人干难度大多了.” “他们比齐人还要强大?”樊昌有些疑惑地问道. “齐人算什么?”秦武撇了撇嘴:”那个叫做猛虎王朝的西方国家,一次性能动员上千艘战舰,运输船以及多达十几万人的士兵跨海而来,你说齐人跟他们一比,算不算强大?” 樊昌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可是知道,大明的主力战舰加起来也没有一百艘,而这个远方的敌人,竟然一次性便跨海来了如此多的战舰. “怕不怕?”秦武故意问道. “有什么可怕的!”樊昌摇头道:”还不是两个肩膀顶一个脑袋,一刀斩过去,照样血狂飙,死翘翘.我只是有些吃惊罢了,海外蛮夷,居然也有如此强大的国家么?” “樊将军啊,这个世界很大呢!”秦武拍着樊昌的肩膀道.”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的海商们,正在大海之中探索那些未知的地方,父皇书桌之上有一张地图,父皇将其称为世界地图,那张图啊,绝大部分地方还是空白的,但从已经描绘出来的地方看,便已经让人感叹世界之广袤了.外头,还有无穷的土地等着我们去征服呢.一个小小的齐国,岂能蒙蔽了你的眼睛,那就是条死狗,咱不屑得去打他,咱就挑难度大的.” 不得不说,秦武的年纪虽然不大,但却是一个天生的鼓动家,三言两语之下,已经将意志有些消沉的樊昌的斗志再一次鼓舞了起来,是啊,现在咱们有火车,有火炮,齐人算什么,就是一条落水狗了,打他们的意思当真是不大了,虽然不能亲手复仇有些遗憾,但能够教训外来的那些侵略者,貌似更有成就感.而且,他也对齐王殿下所说的那个广袤的外部世界发生了极大的兴趣. “樊昌愿意追随齐王殿下,不但要击败侵略者,可是要打到他们的老家去,将我们大明的旗帜插在他们的都城之上.”樊昌抱拳道. “英雄所见略同啊!”秦武连连点头:”我的愿望就是,将大明旗帜插到我们大明军队所有能抵达的地方.” “愿意追随殿下!”樊昌大声道. “好,你先休息一下,呆会儿还有一个好朋友去看你,明天,我带你去见见我的亲卫队,以后他们就归你统领了,整整一千人,来自烈火敢死营,你以狠狠地操练他们,就像当初你操练我那样.”秦武道. 樊昌吃了一惊:”殿下,烈火敢死营是我大明最为精锐的军队,末将那里有资格训练他们?” “哼哼,最精锐的军队?”秦武冷笑:”那是以前,现在早已不是过去了哦,李小丫没有跟你讲吗?他带的百把人,在越京城完虐这些家伙们,连父皇都生气了.我们这一次去葫芦岛驻扎,那里可是一个海岛,没有人能救他们,他们也没地叫冤去,我就等着你收拾他们呢!” 带着一肚子疑惑的樊昌被安排到了一间独立的房间里,从他房间的窗口看下去,正好能看到后面军营里的校场,那里有一队队的士兵正在操演,看服饰,正是名震天下的大明烈火敢死营. “不错啊,比我的第二尉强多了,怎么殿下满脸的嫌弃呢?”看着那些士兵操演了一阵子,樊昌更加不解起来,那些人的队列,战阵演练,整体显得相当强悍,更重要的是,个个人高马大,不像自己的第二尉,歪瓜裂枣啥人都有. 他趴在窗前,仔细地观察起来,既然李小丫的百余人能在正面击败烈火敢死营的士兵,那就说明,这些家伙确实是有问题的,只是问题自己还没有找出来罢了,殿下把自己弄来,恐怕就是为了操练这些家伙的,可是他们缺什么呢? 看了一阵子,樊昌突然醒悟了过来. 第二尉操练的时候,那一股肃杀之气,不知不觉地就能感染到所有人,可现在自己看到下面的操练队伍,居然一个个的喜笑颜开,丝毫没有严肃感,更别说那种扑面而来的杀气了. 咚咚的响起了敲门声,樊昌站直了身子,叫道:”请进.” 门被推开,一个军人站在门边,一支袖子掖在腰带之上,竟然是一个独臂. “周波!”樊昌惊喜地叫了起来,大步走过去,伸出双手,紧紧地与对手拥抱在一起.”你也要跟着齐王殿下一起去?” “当然,我现在是你的行军司马!”周波大笑道:”专门为你打理后勤,当然,还顺带着考功记过.” “有你相伴,真是太好了.”终于有了一个熟人,樊昌相当的开心. “打仗可不成罗,现在只能耍耍笔杆子,弄弄帐薄子了.”周波笑道,”我让人准备了酒菜,呆会儿殿下也要过来,咱们小饮几杯,为你接风.” “什么时候出发?” “还需要大约十天吧,这一次我们去葫芦岛,还要押送数十台蒸汽机以及种过船的原木去葫芦岛,现在货物还没有备齐.”周波道. 翌日,军营校场之上,秦武看着面前集结起来的一千亲卫,他的左手边站着樊昌,右手边站着周波. “今日,孤要向你们介绍一个人,他,叫樊昌,以后将是你们的统领,他会教你们怎么打仗,怎样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秦武冷然道:”这位叫周波,相信你们有些人已经认识他了.以后他是你们的行军司马.” 说到这里,秦武看着下面有些人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便冷笑一声接着道:”这位樊将军,当初操练过孤,实话告诉你们,孤的屁股上不知道挨了樊将军多少脚,他还操着大棒子将孤打得躺了好几天,正是在樊将军的操练之下,孤才知道了真正的战士是什么样子的.你们,当中有一部分人,曾经被一支边军打得屁滚尿流,这一次孤将樊将军找来,就是为了让你们日后能找回场子.你们自己好好思量思量,樊将军连孤都揍,你们会不会被他放在眼里?” 下面微微骚动起来. 樊昌脸色微微一沉,向前踏上了半步,稍稍落后了秦武半个肩膀,但就是这半步,配上他一脸的大胡子和冷酷到了极点的眼神,那种在战场之上杀人无算的气势,立时就镇住了下面的士卒. “想当孤的亲卫,没有本事可不行.你们当中,只有一百人是孤亲自要来的,就是那些吃了败仗的家伙.另外的人,都是你们的父母长辈想法设法托人找门路塞给我的,哈哈,我来者不拒,不过来容易,走可就难了.要么雄纠纠气昂昂地成为一个合格的士兵,要么就被剥夺军藉,背上一个处分滚回去.” 1896:伏击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秦武说这番话的时候,似乎和风细雨,脸上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容,但下面的士卒们却只是感到彻骨的寒冷.正如秦武所说,下面的这些人,每一个都是有来头的,基本上都是家里不能继承家业的子弟,为了谋得一个光明的出路,那么在现在靠上齐王秦武就是一个上佳的选择.人数虽然多达一千,但却是在上京城掀起了一场不见血腥的斗争,暗流涌动,所有人各显神通,能够站在这里的人,家里无不是整个大明国的佼佼者. 当然,这些人也并不是众人嘴里所说的纨绔,实际上,要真是纨绔的话,这些人的家长也不敢真把他们送来,大明立国时间并不长,那种滥竽充数的事情,还是比较少见的.能站在这里的,都是有几份真本事的. 有真本事,自然就骄傲,在家里不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便想在别处来证明自己的能力,这样的一群人聚在一起,让秦武头痛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把他们凝聚成一个团体. 对于这样一群人来说,其它的威胁还真是不起什么作用,但一说到要背上一个处分赶出军队,比杀了他们还要难过,那不仅仅是自己的前途就此完蛋,更是会让家族蒙上莫大的耻辱. 樊昌出身贫苦,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发现这一个问题,他只是直觉地感到,这些人缺乏战场之上那种向死而生的决心,缺少那一股铁血军人的凛凛杀气. 秦武说完,向后退了两步,向樊昌举手示意. 樊昌点了点头,拱手道:”殿下,选日不如择日,今天既然是末将上任的第一天,那么训练就从今天开始,殿下尽管去忙自己的事情,这里交给末将就好了.” 秦武一笑道:”好,他们是龙是蛇,就要看樊将军你的了,我正好要与周波一起出去沟通一下舰船的事情,那一切便拜托了.” 看着秦武与周波两人联袂而去,樊昌这才转过身业,狞笑地看着众人. “从现在开始,老子不想听到一个不字,但凡你说了一个不字,那就给我有多远滚多远.连老子的训练都完不成的人,受不了的人,也只适合回家去抱娃娃.大明烈火敢死营名震天下,是大明军人的楷模,那个敢往这面旗子上抹黑,老子弄死他.” 校场之上一片静默之声. 就要樊昌尽情地在训练场上折腾那一群勋贵富豪子弟的时候,在他朝思暮盼的明齐前线,一群骑兵斥候正策马奔腾在无尽的荒原之上. 这一片荒原,正好处在明国桃园郡与齐国常宁郡之间,双方签定合约之后,这片五十里宽的地方,便被划为了非军事区,所有人员,不管军民,双方都得撤回去,人为地制造了这一片无人区.原本在这片无人区之中,是有一条宽阔的大道的,明齐各自修建自己境内的那一部分,然后接拢在一起,成了双方商品交易的要道. 平素这条道上,人马车来往不绝,但自从齐国宣布切断与明国的一切关系之后,这条繁忙的大道骤然之间便冷清了下来.根本就看不见一个人. 双方的大军都还在紧张的作着最后的布置与动员,但两国的斥候,却已经在这里开始了交锋.谁都想遮蔽整个战场,隐藏自己的调动,斥候便只能持续不断地出动,斥候的战争,向来都是生死分明,胜者生,败者死,失败而又能逃走的人,廖廖无几. 这一群骑兵斥候来自大明的逐电营,是李小丫的属下.二十余人身披软甲,骑着快马,背着大明1式步枪,马鞍之旁挎着马刀,腰间的皮带之上还挂着包括手雷在内的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斥候是军中的精英,他们的装备,自然也是最好的. 这是大明斥候的第一次出动,三天之间,这片荒原之上突然出现了齐军的斥候,最近的几乎已经可以看到昌渚正在进行的大规模地建设,为了驱逐这些齐国斥候,李小丫奉武陵战区长官吴岭的命令,全军集结到了昌渚附近,目的就是要完整地控制这一片荒原. 为首的骑兵斥候汤永泽一边策马奔腾,一边大声地叮嘱着属下的士兵:”都给我提起精神来,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看敌人,哪怕敌人只是一只兔子,你干掉他的时候,也要拿出搏杀狮子的力气业,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一群斥候都是大笑起来.整个队伍的气氛极其放松,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生死旅程早就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在碰到敌人之前,他们永远都处在一种松驰的状态之下,但只需要战斗一开始,他们马上便能进入最佳的状态之中. 斥候,从来都不需要新兵菜鸟. 离开明军的有效控制范围已经越来越远了,斥候们也开始拉开了距离,变成了三人一组的模式,每一组之间又都间隔着一定的距离.这样做,自然是防止遭到突然袭击,全队一下子便会陷入到敌人的包围之中去.这片荒原,如今不说那些树木,便是野草,数年时间不管不顾,也早已经漫山遍野,基本上都有半人高,有一些高杆植物,甚至比人还要高得多,这样的一个地方,本来就是埋伏的好地方. 汤永泽顶在最前面.一左一右各有一名斥候相随. 战马快活地奔驰在荒原之中,半人高的野草如同波浪一般向着两边分开.再向前数里,便已经进入到了齐人的控制区了,汤泽泽并不打算今天就进入齐人境内,只是准备在边境之上露一面,告诉齐人,他们已来了,以后老实一点. 蹄声得得,荒原之上,似乎除了马蹄之声,马嘶之声,再也没有别的任何声音,汤永泽却在这看似平静的气氛之中,感受到了丝丝的异常.他们到了现在这个地方,理应会碰到齐军的斥候队伍,就算双方没有交锋的打算,但相互戒备还是应当的.可是现在却什么也没有.事出反常即为妖. 这纯粹是一个老战士本能的直觉. “大家小心一些!”他高声叫道. 一句话还没有喊完,胯下的战马却突然一个踉跄,悲嘶着倒下地去,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左一右两位同伴的战马,也同时倒了下去. 战马倒下去的同时,草从之中已经响起了哧哧的弩箭之声. 汤永泽在落马的那一瞬间,双脚已是从马蹬之中脱离了出来,顺着战马倒地的反方向,他身子微侧,以肩落地,然后团起身子,迅速地向着远方滚去,滚动之中,他已经取下了背上的大明1式. 翻动之中,他清晰地看到一支支地弩箭落在了他滚动的道路之上,当最后一支弩箭落下的时候,他已经团身而起,有腿跪地,一单屈膝而立,大明1式平平地端在手中,眼前一团黑影挥舞着短刀正迎面扑来. 汤永泽嘿了一声,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响,飞扑而来的身影一声痛哼,平平地坠下地去.没有管地上那个人的死活,他猛然将身子旋转了半圈,那里,另外两个人正挥刀斩向躺在地上挣扎的战友,似乎战友被跌下的战马压住了一只腿. 他再一次地勾动板机,爆响声中,一个敌人仰面朝天地倒下,另一个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向旁边一个翻滚,躲了开去. 汤永泽立即旋转身子,又是一声枪响,另一侧的一个敌人也倒了下去.打倒另一个敌人的同时,他的心也往下沉去,因为那个方向之上,他的另一个战友,没有丝毫的动静. 荒原之上,骤然之间喊杀声四起. 齐人的确来了,但却不是大明斥候们以为的骑兵斥候,居然是一群步兵,他们躲藏在野草之中,在野草之间设立了一道道的绊马索,配备了大量的弩弓,一旦斥候骑兵们落马,马上就会向着落马的大明斥候集中攒射. 汤永泽的五个小组,包括他在内,已经有三个小组遭到了暗算,另外两个小组此时却不敢靠拢过来,谁也不知道前方还有没有绊马索之内的东西. 他们勒马而立,取下了大明1式,远远地瞄准,然后扣动扳机. 在这个距离之上,大明1式可以轻松地击中敌人,但敌人的弩弓却射不到他们. 伴随着一声声的枪向,齐军步卒一个个的倒下,汤永泽也慢慢地一步步向后退去,向着倒在地上还在挣扎的战友的方向又击发了两次,打倒了两个敌人,却眼睁睁地看着更多的敌人扑了上去,他已经看不见那个战友的身体了. 中伏的三个小组,汤永泽只剩一了一个人,第二个小组还剩下两人,另一个小组三人,却是全军覆灭. “后退,后退!”汤永泽大声地吼叫着,一边退,一边迅速地掏出子弹往弹仓里装备.在另外两个小组的掩护之下,他们一步步地退顺到了他们的身边.齐人,显然对于他们手中的大明1式相当的忌惮. 1897:反杀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远处的荒草之中,更多的步卒从藏身之地钻了出来,更远处,一堆齐国骑兵出现在汤永泽的视野之中. “撤退,撤退!”看了那个倒地的兄弟那一块,那里,仍然在发出兵器的碰撞之声以及嘶声的吼叫声. “还有一个兄弟在哪里!”斥候们大叫道. “他之所以现在还活着,是因为齐人不想杀他,想诱惑我们去救他从而将他们一网打尽而已,撤退,撤退,记下今天的仇恨,下一次,我们会找回来的,走.”汤永泽大吼道,跃上另外一个斥候的战马.两组还有五个骑兵,却还是有些犹豫. 然后就在他们犹豫的这一霎那,那处搏斗的地方,突然传来了震天的爆炸之声,无数的残肢断臂,兵器和盔甲像是纸糊一样的被撕碎,高高地飞上了天空. “兄弟啊!”汤永泽嘶吼道. 很显然,那个被包围的斥候,也想清楚了齐人想要干什么,因此毫不犹豫地便引爆了腰带之上挂着的手雷,那些围着他的齐兵本来想设一个圈套,却不想这个圈套于他们而言,却是一个绞索,最终套在了他们的身上. 汤永泽带着六个斥候,打马狂奔而回,奔跑之中,一名斥候抬起了手中的大明1式,向着天空放了一枪. 一朵红色的烟花在高空之中美丽的绽放开来. 齐国骑兵大约有四五十骑,越过了先前的战场,加速向着汤永泽等七人狂追过来.一方是奔驰已久,马力渐渐疲乏,更何况其中一匹之上还是一马双人. 奔行了一段距离,汤永泽一按马背,整个人跳了起来,先前他搭乘的那匹马载着马上的骑士狂奔而去,恰在此时,另一匹战马狂奔而至,汤永泽落下的时候,刚好落在这匹马上的斥候背上,两人挤在一个马鞍之上,汤永泽在奔跑着跳跃着的战马之上平端起他的大明1式,向后面瞄准着. 两伙骑兵越奔越远,在他们身后,齐国步卒们却是慢慢地聚集了起来,几具战死的明军尸体被他们搬到了一起,一名将领弯下腰来,解下了他们背上背着的大明1式,摆弄了几下,又歪着头想了想先前汤永泽的动作,把枪举了起来,瞄准远处地上的一匹死马,扣动了扳机,卡嗒一声响,却并没有发出先前那样的巨响. 将领搔搔头,仔细地打量着手里的大明1式,好半晌,这才伸手拉动了枪栓,再一次举起枪来,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巨响,这名将领的身体微微向后一沉,那一枪的子弹,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定定神,握紧了大明1式,再一次拉动枪栓,扣动板机,巨响声中,那匹地上的死马弹动了一下,身体之上爆开了一个血洞. 齐军将领叹了一口气,看着手里的大明1式,再看看地上死伤枕藉的部下,”大明的奇技淫巧,寸出不穷,偏偏却又威力奇大.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好,带回去献给鲜大将军.” “校尉,刚刚最后那个被我们围住的那家伙身上,似乎有着更厉害的武器.”一名哨长提醒道. 将领点了点头,再一次蹲了下来,看着地上死去的明军士兵,打量了一会儿,从他们的腰间皮带之上解下了手雷,每个斥候的腰带之上挂着三个这样的手雷. 齐军士兵们一齐动手,片刻之间,这些明军士兵身上的装备,便尽数被摘得干干净净. “校尉,要不要砍了这些王八蛋的脑袋?”一名齐军士兵看着其它一些人正在收拾着那些战死同伴的遗体,恨恨地道. 校尉瞪了他一眼,”砍他们的脑袋干什么?我们与明人交战多年,何曾见过他们砍过我们战死士兵的头颅,你想以后你战死之后,也被明人砍掉脑袋吗?你做初一,别人做十五.我们需要的是胜利,不是他们的脑袋,” “校尉说得是!”那名士兵低下了头. “我们撤退.”校尉看着远处茫茫的荒原,那些骑兵早就不见了影子.”那几个明国骑兵人困马乏,绝然不是我们养精蓄锐的斥候的对手,回去等好消息吧!” 齐国步卒们背上战死者的尸体,即便是那些炸得零落的同伴的断臂残肢,也收拾好了用一块布包裹着扛在肩上,列成队列,向着常宁郡方向而去. 而此时,骑兵斥候的追逐却正在慢慢地进入到白热化之中. 汤永泽看着已经追近到五十步之内的齐国骑兵,猛然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响,后面的一名骑士立即将整个人都缩到了马背之上. 实际之上,在奔跑的马背之上射击,与在奔跑的马背之上射箭是同一个道理,想要击中,运气有着极大的成分,汤永泽的这一枪,唯一的作用就是吓了那个齐兵斥候一跳,同时让他的战马吓了一大跳,竟然不受对方控制地向着一边窜去,等这人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战马再继续追来的时候,汤永泽等人又向前跑了数十步远. “堵上战马的耳朵.”齐军斥候头领大吼道,明军的战马丝毫不受这巨响的影响,显然是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声响,而自己的战马可就不行了. 片刻之后,双方再一次靠近,汤永泽再一次开枪,这一次对方的战马就完全无动于衷了,依然紧追不舍,汤永泽沉着地看着愈靠愈近的敌骑,不断地射击着. 不管中与不中,对对方来说,都是一种威胁. 连开数枪之后,运气终于来临,追来的一名齐国骑兵一个倒仰,栽下马去,汤永泽兴奋地大吼了一声.他本来瞄准的是最中间的一个,结果倒下去的却是左边的一个家伙. “左右两翼展开,包围他们.”齐国将领看着已经强弩之末的明国斥候,兴奋地大吼道.各有十数骑从队伍之中窜了出去,一左一右地狂奔而去,虽然要多跑一段路,但他们的马力正旺,却是不惧. 明军斥候们拼命地鞭打着战马,平素舍不得碰战马一个手指头,但这个时候,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 汤永泽看着左右两翼包抄而来的齐国骑兵,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狞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哨子,连续不断地吹了起来. 伴随着汤永泽的哨子声,先前还几匹马并排奔跑的明国骑兵,突然变成了一条直线.这让身后的齐国斥候首领看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样好像更影响速度. 答案在接下来他们又奔跑了半里路左右的时候,答案终于来了. 连续不断地爆炸之声在荒原之中响起,左右包抄而来的齐国骑兵在爆炸声中有的倒地,有的更是直接被炸得飞上了天,一蓬蓬的血雨从天空之中洒将下来. 齐国斥候首领大惊失色,猛然勒马,狂奔中的战马长嘶着人立而起.左右分出去的数十骑,转眼之间便只剩下了一个还完好无缺的斥候骑兵,不过此时他似乎被吓破了胆子,手中的兵器也不知丢到了哪里,两只手茫然地抓着马缰,却根本没有控制战马,任由战马带着他四处狂奔. 片刻之后,又是一声巨烈的爆炸之声响起,齐军斥候首领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这个手下连人带马飞上了天,然后四分五裂,落下地来. 汤永泽带着他的六名骑兵勒停了马匹,与齐国骑兵隔着约两百步的距离,六名骑兵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大明1式. 汤永泽带着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感,盯着对面的齐人,大声吼道:”过来啊,来啊,爷爷等着你.” 齐国斥候首领红着眼睛看着远处的汤永泽,但却始终没有策马向前,很显然,刚刚那连续不断地爆炸之声超出了他的认知.他知道明军有火药武器,可是也就仅仅知道火炮而已,但这片荒原之中,又何曾有这个东西. “撤退!”齐国斥候首领咬着牙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剩下的约十几骑齐国骑兵,如同风一般地沿着来路狂奔而去. 汤永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事实上,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精疲力竭了,如果齐人当真一条直线地杀过来,他觉得虽然自己这一行人还能干掉几个,但只怕最后也活不下来,这个距离之上,骑兵拼着死几个人不要命地冲过来,自己这一伙人最多开上两枪,如果再考虑命中率的话,能打倒打伤对方一半人,就算是烧了高香了,而一旦双方展开肉搏战,吃亏的铁定是自己的手下. 他们奔逃的时候,没有沿着来时的路,而是将齐国斥候一路带到了大明埋下的雷区之中,雷区之中的道路,他们烂熟于心,知道如何才能避开这些埋在地下的勾命镰刀,齐国人一无所知,自然就要倒大霉了. “回去,敌人的斥候策略有了巨变,是由少量步兵与骑兵配合作战,要通知其它斥候队,小心齐人的埋伏.”汤永泽道. 一天之后,齐人缴获的大明1式与手雷已经摆在了齐国大将军鲜碧松的面前,摸抚着大明1式那由钢铁与木头组成的杀人利器,鲜碧松的神色有些凝重.而缴获这些东西的步兵校尉正在向着他汇报着这些东西的威力. “走,去试一试.”他站了起来. 1898:心惊 砰的一声脆响,一股淡淡的青烟从枪口冒出,远处,套着盔甲的木头架子一阵震颤,拉动枪栓,再次射击,转瞬之间,试射的军官已经打完了弹仓之中的五发子弹。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片刻之后,一名士卒举着那个木头架子到了鲜碧松等一干将军们的面前。 上好的盔甲已经被击穿了,黄澄澄的弹头深深地嵌进了木头桩子上,鲜碧松眼中露出了惊骇之色。盔甲的前面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小的弹孔,但从后面穿出来的时候,却撕裂了一大块甲胄,如果这子弹打在人的身上,这人是什么下场,几乎是不言而喻的。 在战场之上,所谓一砍不如一捅,士兵们怕长矛可比大刀要厉害得多,就是因为大刀片子砍下来,还真不一定能要了你的命,但是让长矛那玩意儿一枪捅进身体里,活下来的几率可就真是不大了。 而现在的大明1式击中人体之后对身体造成的破坏,可是比长矛要厉害多了,至少在甲胄的保护之下,想要一枪将人捅人对穿,那非得是猛将悍将不可,寻常人那里有这等力量呢。 然而现在,手持一柄大明1式,即便是一个妇,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一个身经百战的勇士。 “射程是多少?”鲜碧公声音低沉地问道。 “五十步之内,绝对杀伤,百步之内,有效伤害。”军官回禀道:“我们这些天的缴获不多,除了留下一部分要送到长安去,剩下的一部分便用来作了这些测试。” “那些东西也试一下。”鲜碧松指了指身后一个铁箱子之中装着的一个个铁疙瘩。从外表上看,他们毫不显眼,就像是一具黑乎乎的上面雕刻着花纹的铁疙瘩,但只有亲眼目睹了荒原之上那一场爆炸的齐军士兵,才深悉它的厉害。 事实上,一个手雷是绝不造不成那样的效果的,只不过在那一刻,自知无法脱身的明军士兵在那一瞬间,引爆了身上挂着的三枚手雷一齐爆炸才有了那样壮观的一幕。 一个土垒子里,被小心翼翼地放上了一枚手雷,固定好之后,一截长长的绳索扣在手雷上那个小小的拉环之上,土垒的里外都放置了一些齐军现在普通装备的甲胄。 一众手持大盾的士兵挡在了一群将军们的面前,在鲜碧松点头示意之后,校尉军官猛然拉动了手中的绳索。 片刻的寂静之后,轰然的爆炸之声在土垒子里面响起,一副副的甲胄被抛上了天空,然后叮叮哐哐地落下地来,烟雾散去之后,那个土垒子已经面目全非。 士兵们捡来了甲胄,在土垒子里面的甲胄已经破损得不成模样,如果人穿着这样的甲胄,此刻大刻已经驾鹤西归了。就算是外面的地些甲胄,也是变形严重。 “大将军,只怕土垒子外面的士兵,在这样的冲击之下也会失去战斗力的。”一名经验丰富的将领轻声道。 在场的都是行家,自然知道这里头的道道。战场之上,碰上重甲士卒,砍不进,枪戳不穿,此时便由力士手持重武器狂砸,那些身披重甲的对手,外面的盔甲损失并不严重,但内里的人可就不成了,往往就会内腑受伤而亡。 “将这些东西都封存好。马上送往长安。”鲜碧松脸色阴沉地道,“咱们大齐,现在终于也弄出来了火药,虽然比不得大明的,但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这些东西交上去,也许那些大匠们,能琢磨出一点什么东西来。” 齐国现在的确已经研制出了火药,火药的门槛其实并不算高,在齐国人拿到了大量的样品之后,他们很快就分析出了里面的成分,然后自己开始仿制,但问题是,想要达到明国现在的研制水平,那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从秦风下令开始研制火药开始,明人历经了五年的时间,才从最初的那种只能做烟花爆竹的玩意儿,发展到了现在已经可以大规模地制造黄火药。 齐国人现在研制的火药,动静儿大,威力小,作为大将军的鲜碧松自然是清楚的,可即便如此,皇帝还是给予了这些大匠们丰厚的奖励,希望他们能再接再励,弄出更好的火药来,但这,又谈何容易呢? 如今鲜碧松看到了明人的大明1式,看到那么一枚小小的子弹内装着那么一小撮火药,就能爆发出如此大的能量,怎能让他不从内心里感到一阵阵的慌乱呢? 都说武器是人用的,再先进的武器,人不对,也发挥不出他的作用。问题是当双方的武装差距太大,这中间的差距又拿什么来弥补呢? 就像是一个壮汉面对一个婴儿,那怕这个壮汉一二再,再二三地犯错,可是这个婴儿又能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呢? 带着他的将军们回到议事厅,鲜碧松沉默地摸着大案之上的一套旧书藉,这是他要求鬼影的人从明国境内弄来的。并不是什么秘密的东西,而是一整套明国的中学教材,一整套大学教材,鲜碧松对里头的国文,数学这些都不太感兴趣,唯一让他兴趣盎然的则是物理,化学这些以前闻所未闻的东西。 这是明国公开发行,公开教授给学生的,里面的很多东西,其实便涉及到了火药等一些玩意儿的最基础的制造和研发。即便是鲜碧松这样的原本对此一窍不通的人,在仔细研读了一番之后,便略有所得,至少对很多东西有了一个大概的模糊的概念。 可愈是这样,鲜碧松便愈是害怕。这些东西算是国之利器了吧,但明人却将其公之于众,教授给每一个进学的孩童,这代表着这些东西对明人来说,已经根本算不得秘密了。大明强制每一个适龄儿章入学就读,以前在鲜碧松看来,这就是劳民伤财的举动,现在他突然有些反应过来了。 如果说明国有一百万个儿子入学就读这些东西,哪怕他们其中只有一万个人以后读出了名堂,在这上面有了一些成就,那就等于他们有了一万人极其高明的大匠,对了,现在大匠在明国被称做工程师,教授等等,是正儿八经的官员。而在大齐,高明的匠师之间还只是口口相传,因为这些大匠有很多人并不识字,一旦其中有一个出了什么意外而又没有将他的心得体会传授给他的弟子,他的这门学问就算是断了传承了。 “大将军,这件事情,这些武器,末将认为要绝对保密,要是让咱们的士兵知道了这些,只怕战斗意志会降到冰点。没有了战意,这仗还怎么打?”一名将领站起身来,冲着有些走神的鲜碧松道。 回过神来的鲜碧松却断然地摇头否决了这名将领的意见:“我的意见恰恰相反,要让士兵们知道这些事情,而且越早知道越好,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隐瞒,而是如何找到让士兵们克服恐惧的办法,让他们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那仗才有的一打。如果这样瞒下去的话,真正对垒的时候,士兵们猝然遇到了这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也无法理解的武器,崩溃,只是转眼之间的事情。” 他沉吟了片刻,道:“原本制定的一些作战计划需要重新调整,这一段时间,大家专心地把这一件事情做好,不要刻意夸大,但也不要瞒着不说,要给士兵们客观地描述,然后通过各咱演练,使咱们的士兵对此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另外,战马这些东西,也要多加训练,好让它们适应新的作战环境。” “明白了!”一众将领齐声领命。 “都去忙吧!”鲜碧松挥了挥手。 看着众人离开,鲜碧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本来是一个防守见长的将领,但现在,他却不得不改弦易辙,主动向明人发起进攻了。因为自从明人的火炮出现之后,所谓的坚城,便已经成了笑话,除非他也用同样的武器,才能与对手较量一番。 在这样的局势之下,他除了加强已有的防守体系之外,还得主动出击,尽量牵制明军的力量,减轻防守的压力。然后再找准机会大规模出击,一击致命。 可这,何其难也!对面的吴岭,野狗,那一个不是身经百战之辈,想要让他们上钩,难度之大,让鲜碧松是一点信心也没有。 战争必须要提前发动,从早前的情报来看,对面的明军,还并没有大规模地装备这种武器,这也充分说明了这些厉害霸道的武器,是明人刚刚才鼓捣出来的,如果等他们大面积地换装之后,这仗,就更难打了。 一个月!鲜碧松走到门边,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 一个月的时间,让士兵们有足够的心理建设,让他们迅速地适应新的作战环境,然后,自己就必须要动手了。现在每迟一天,明人就会造出更多的枪支,火炮,还有这种让人恐惧的铁疙瘩。 希望鬼影的探子们能给自己带回来好消息。 1899:难解的题目 曹云日渐苍老。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五十多岁还不到六十,竟然已经是满头白发。短短的两年时间之内,看起来一片大好的形式,竟然就直接急转而下,国内的经济民生情况之恶化,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大量明国廉价商品的涌入,沉重地打击了齐国原本的那种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无数的齐国家庭因此而破产,大量的自耕农们抛弃了他们的土地踏上了逃荒的路途,他们是宁愿当流民,也不愿意再被锁在土地之上,最后活活地穷困而死,沉重的赋税,徭役让他们根本就再也无法承受。 为了解决流民问题,齐国不得不建立起了一个个的流民营,对他们进行管制,部分强壮的流民被选编入伍,组成了民夫营,用自己的劳力为家人换取活下去的最起码的资源。 不少的地方,已经开始出现人烟凋蔽,数里之内,不闻鸡鸣犬吠之声,而这,对于人烟稠密的齐国来说,这已经是极其严重的事情了。 更让齐国朝廷难以承受的是,他们的货币系统已经完全破产了,在明国不动声色的布局之下,在国内那些利益熏心之辈为了一己之利而推波助澜之下,明人完美地在齐国复制了当年对于楚国的金融攻击,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做得更巧妙,更隐蔽而已。如果说对当年的楚国就是**裸地明火执仗地打劫,这一次对付齐国,却是悄无声息地挖了数年墙角,只到整个墙壁已经摇摇欲坠的时候,这才猛力地踹了一脚。 而踹这一脚的还不是明人,而是齐国人自己。当齐国下令断绝于明人所有的商业关系,进行全面的封锁的时候,便等于这一脚狠狠地踢了下来。 不到一个月时间,齐国朝廷的货币体系冰消瓦解,制钱的信用失去了明人的支撑,瞬间便变得一文不值。直到此时,齐国上下这才明白过来,但却为时已晚。 齐国民间很多地方,竟然恢复到了以物以物的时代,即便是朝廷,也不再接受用铜钱来收取赋税,要么是实物,要么是金银。 明国太平银行对于齐国的这一波打击,不仅自己赚得盆满钵满,也从根子上摧毁了齐国的信用体系,想要短时间内再重新建立起信用,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这一件事并没有完结,还在持续的发酵之中。齐国货币体系的破产,使得明国的纸币在齐国应声上涨,不少的齐国人为了保全自己的资产,在不惜代价的获取明钞,而大明的太平银行,这一段时间正拼命地让自己的印钞工厂加足码力印刷钞票,然后通过秘密渠道送进齐国。薄薄的纸片,换来的却是真金白银已经实打实的资产。而对于这一点,齐国的那些管钱的大老爷们,再一次后知后觉,到现在仍然一无所知。 曹云这个时候,已经将他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军事之上。对于军事,他是大行家,而如何治理一个国家,很显然,他还不能完全掌控,现在他已经将所有的政务基本上甩给了首辅田汾,在历经了数年的冷落之后,田汾再一次成为了齐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不过此时的田汾,接手的却是一个烂到不能再烂的烂摊子。 曹云需要田汾这样一个有经验的老家伙,给他稳住后院并且为他的军事行动提供坚实的保障,从现在开始,齐国已经进入了战时管制状态,一切都要以军事优先。曹云坚信,任何的困难,只需要他在军事之上获得了巨大的胜利,重创了明国,那么,一切便都会好起来。 实验场地之上,伴随着一声声的巨响,一股股的浓烟升起,待得硝烟散尽,远处的曹云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仔细地审视着实验场地之上的情景。 自从知道了明国的火药武器之后,齐国想千方设万计地通过各种渠道弄来了不少的火药,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研究。 在明国,现在火药已经开始慢慢地普及到民用行业之中,开矿,修路等很多行业都开始使用火药,以前只管控在军队之中的火药一旦进入了民用行业,齐国人想要得手的机会就多多了,他们也的确不负重望,偷摸回来不少。 当然,民用的火药与军用的火药还是有相当大的区别的,但这对于齐国人来说,已经如获至宝了。至少在他们看来,明国的矿山之上使用的那些火药能够开山裂石,威力已经足够大了。 缓缓地放下望远镜,曹云看向身边的匠作营大监杨贵,“比起明国人的火药还是差了许多啊!” 杨贵脸上满是作难之色:“陛下,比起上次来说,已经强上了不少,至少,已经能投入实战了,不再是徒有其表了。” 沉默了片刻,曹云还是点了点头,“继续努力吧,该发的赏赐,马上发下去,杨贵,你给我盯紧一点,这些赏赐,要是有谁敢贪墨,朕会剥了这些人的皮。” 杨贵连连点头:“陛下放心,这件事情,臣会亲自盯着。臣知道这里头的轻重,断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匠人需要刺激,需要鼓励,需要让他们为了自己光明的前程而搏命,这一点,明人比我们做得早了太多,我们,还是行动得太晚了啊!”曹云叹息着盯着手里的望远镜:“这玩意儿,我们自己始终做不出来吗?” 杨贵哭丧着脸,以前大齐的匠作营在齐国,就是一个谁都可以占便宜的部门,那位贵人要修修宅子,都有可能从匠作营里要人去干,也就是曹云上任之后,匠作营的地位这才一飞冲天,如今的匠作营,在长安,洛阳等通都大邑之中都建有建地,辖下有上百万的工匠,可谓是位高权重。但一飞冲天的代价,便是身上责任的无比沉重,作为匠作营的大监,杨贵觉得他已经快要沉受不住了。 明国人那边,新发明寸不出穷,应用到军事之上的这些物事,给了齐国极大的压力,而这些压力在最后,基本上都转到了匠作营的身上。他稚嫩的肩膀已经快要被压垮了。 “陛下,制作这望远镜,最为关键的就是制作合适的琉璃片,我们现在制作出来的琉璃昏浊不已,别说是磨制这种镜片,便是民用都不行,不过匠师们一直在努力地研究,希望能早作突破。” 曹云遗憾地叹气不语。很多时候,你明知到这东西好用,但自己去造不出来。看起来很简单的东西,真正落实到实际运用之中时就会发现,任何一个环节小小的不足,就会导致整个事情的失败。 明国人已经能制造出极大的琉璃,便将这些东西作为奢侈品像齐国大量倾销,赚取了无数金银,但在这些特种琉璃的出口之上,却是一毛不拔,使得齐国人只能通过一些私下的渠道获得零星的一些东西,这远远无法满足需要。 望远镜在军事之上的用途勿容置疑,明国人已经配发到了哨长一级,而齐国,却只有将军级别以上的人才能拥有这样一个。 而与此类似的还有火炮。 齐国现在已经有了火药,但火炮的研制却又停滞不前,铸造出来的火炮,漏洞百出,往往在试炮的过程之中便被炸得四分五裂。试炮手,已经成为一个死亡岗位,几乎每一天都有人因为火炮炸膛而一命呜呼。 宁则枫早前曾经送过一批明国人制造的火炮回来,匠作营的大匠们研究之后给了曹云一个令他瞠目结舌的答复。明国人是在一整块铁柱之上掏挖出来的炮膛,与齐国人的办法完全不同。而齐国人,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他们甚至无法想象到明国人是怎么在坚固的铁块之中掏摸出光滑的炮筒来的。 为了不炸膛,便只能少填火药,齐国的火药本身与明国比起来就差了太多,还不能足额装填,那射程便很可怜了。 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还有另一个办法,便是用铜来铸炮,但对于齐国来说,铜却也是一种昂贵的战略物资,在勉力铸造了一批之后,昂贵的成本让他们不得不停了下来。 基础科学的大幅度落后,使得齐国在前沿科学之上根本是寸步难行。 “杨贵,多多努力吧,解决了这些问题,你就是大齐的功臣,即便是封候封王,朕也是决不吝惜的。现要你要集中所有的力量,攻克火药的技术,至少要达到明国民用的标准,再就是想办法铸造出更好的火炮来,没有这些东西,我们齐国会在战场之上流更多的血。”曹云站了起来,丢下了这么一句话,转身而去。 看着曹云的背影,杨贵却丝毫没有被这个丰厚的承诺而打动的激动,与那些什么也不懂的朝廷大臣们比起来,他虽然也是齐国老牌子勋贵,但常年与大匠们打交道的他,多多少少了解一些科学之上的东西,每前进一步,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有时候,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捅不穿,就什么也做不成。 而捅穿这层窗户纸,靠的不仅仅是实力,灵感,汗水,有时候还需要运气。 1900:一线希望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离开了匠作营的实验场地,曹云带着侍卫打马赶回长生宫. 虽然当了皇帝,但曹云却仍然保持着军人的作风,生活之上,更是过着一种近乎于苦行僧的生活,他的妻子,儿子尽数殁于那一场灾难当中,只剩下了一个出嫁的女儿.而这个女儿,除了获得了一个公主的名头之外,也没有得到任何实际的好处.过去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登基数年,他没有选过哪怕一个妃子,没有接近过任何一个女人,即便是那些宫女,也被他尽数遣离了长生宫,长生宫中,只剩下了那些跟随了他多年的老兵,照顾着他平素的起居. 偌大的皇宫中,最为偏僻的长生宫,成为了曹云的驻驾之所,一应的齐国政务,也几乎都在这里解决,除非是那种大朝会,曹云才会出现在朝廷的正大光明殿上. 在长生殿门前甩鞍离马,曹云意外地看到了曹辉伫立在殿前.曾几何时,曹辉算是一个报喜鸟,每一个曹云看到他的时候,总是能带给他一个又一个的喜讯,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报喜鸟就变成一只乌鸦了,一看曹辉的脸色,曹云就知道,这家伙今天必然又没有什么好消息带给自己. 不过债多不愁,虱多不痒,现在的曹云,已经不在乎听到更多的坏消息了. “进去说吧!”将马缰甩给了身后的侍卫,曹云头也不回地向着内里走去. 走进了小厅之内,曹云拿起桌上的一壶凉水,嘴对着壶嘴,一口气喝了半壶下去,这才咚地一声将水壶放在了桌子上,坐了下来. 对于曹云这些作派,曹辉是敬而远之的.曹辉不是不能吃苦,在需要的时候,他可以卧冰爬雪,几天不吃不喝,在需要吃的时候,再难吃的东西他也能吃下去,但只要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之下,他总是要对自己更好一些,在长安,他更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代表. 曹云以前就很清意,对口腹之欲基本上没有要求,自从登基做了皇帝之后,这个习惯似乎有变本加厉的趋势,齐国的大臣们,对怕的就是曹云留他们吃饭,在这里,你是吃不到什么好东西的,皇帝拿出来的东西,基本上就是他的那些老兵胡乱地在大锅里煮出来的,味道如何,可想而知了. 曹辉并不认为这样就是正确的.作为齐国的皇帝,曹云并不需要用这些来彰显自己,就像明国的秦风,据曹辉所知,那就是一个好吃的,为了吃,他甚至自己在宫中建起温棚,用昂贵的琉璃建起房子然后培养一些反季节的疏菜,这样的一些疏菜可比鱼肉之类的要贵得太多了.那位曹辉眼睁睁地看着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皇帝,在他看来,似乎还有惰政的习惯,经常性的长时间不露面,不发布任何的命令,就算是皇帝最为看重的那些人事任命,也基本上都出自大明政事堂之手,在很多时候,秦风充当的就是一个橡皮图章的角色. 很多齐国人认为这只是秦风表露出来的假象,但作为情报大头目的曹辉,对于明国的了解,要远比其它人深得多,他当然知道,这就是真的. 政事堂成为了秦风面前的一道政治屏障,有功劳,他们自然当仁不让,但出了问题,自然也是他们背锅,而作为皇帝的秦风,自然永远都是英明的.百姓们永远都不会埋怨到高高在上的皇帝,在他们看来,皇帝自然是英明的,无能的只会是那些官员. 像曹云这样事必躬亲,把自己累得精疲力竭,可效果,并不比明国更好. “说吧,又有什么坏消息?”曹云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曹辉坐下来说. “陛下,我们在明国最大的一个暗谍,已经被明人逮捕了.”曹云有些悲伤地道.”明国国安局最近进行了一次大规模地扫荡,我们在明国朝廷之中暗藏的钉子,几乎被一扫而空,剩下的那些人,已经完全接触不到明人的任何机密了.” “就是那个礼部侍郎?是吴京当年给我们提供的名单,你派人去策反的吧?”曹云想了想,问道. “是.”曹云道,”这些年来,我们利用他在礼部能够负责明国大考的权力,悄无声息地往明国的官员体系之中塞了不少我们的人,但现在,他们都完了.” “怎么暴露的?” “毫无预兆!”曹辉叹息道:”臣怀疑,只怕他早就落在了明人的视野之中,只是一直没有动他而已,我们利用这个人埋下去的钉子,自然也都在明人的掌控之中.这样一来,他们反而是省事了.不动则已,一动就给予了我们沉重的打击.以前我一直认为,只有郭九龄才堪作我的对手,现在看起来,接替他的田康,一点也不差啊!” “两国马上就要交战了,彼此清除对方的谍探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我们在明国中枢的人完蛋了,那么曹云,我想问你,我们的朝廷之中,可还有明人的探子?”曹辉问道,口气有些咄咄逼人,与他一贯的作风毫无二致. “陛下,我敢保证,我们的朝廷中枢,绝对没有明国的探子.”曹辉肯定地道. “今天你来,就是为了向我报告这个消息吗?”曹云有些不满地道. “不仅仅是这些!”曹辉道:”我们的这位高级谍探虽然没有了,但他在被逮捕之前,还是送回了最后一批有价值的东西,我已经将这些东西都带过来了.” “是些什么?” “书藉!” 曹云一怔,反问道:”书藉?” “是的!”曹云道.”大明礼部,有负责大明各大院校教材审定的权力,咱们的这位谍探是一个相当有能力的人,他深知这些教材的重要性,虽然他看不懂,但他仍然死记硬背了下来,回到家后,然后在默写出来,再分期分批的送出来.而那些东西之中,有我们急需要的东西.以前因为一直没有凑齐,所以臣下也没有声张,这一次,他终于将最后一批送出来了.” “是关于什么方面的教材?” “最重要的,莫过于大明机械学院的一些教材,还有京量大学堂的物理,化学等一系列的教材,早前,我们能轻松地从明国民间获得那些中小学校的相关教材,因为这些是公开发售的,但大学的教材,却是属于明国严格管控的,特别是一些敏感的东西,更是高度保密,但在礼部,却都有存档,他弄到的,就是这些东西.”曹辉道. “明人的那些机械,火炮,火药,是不是都是与这些相关?”曹云有些激动. “是!”曹云肯定地道:”虽然弄懂了这些书上的东西,不见得就能完全搞清楚明人的这些先进的东西,但至少,我们能将这扇大门推开.至于能不能登堂入室,就要看我们这边能领悟多少了.我们毕竟落后得太多了,在明国,有很多的人学习这样的教材.” “我们当初为什么没有利用这个人,安排一些人去学习这些东西呢?”曹云问道. 曹辉叹了一口气:”当初我们并没有认识到这些学科的重要性,我们安排进去的人,都是进了他们京师大学堂的政治经济系,这个系,出来就是当官的,而学习这些教材的人,出去之后,只不过是一个工匠而已,后来我们反应过来,却已经来不及了,那位侍郎虽然想了很多的办法,但他弄进去的人,却总是阴差阳错地被分配到了其它的院系,当时没有觉得什么,现在想起来,只怕那时候,他就已经被明国国安局盯上了.” 看着边上被几个老兵抬进来的一箱子书籍,曹辉也是不甚遗憾. “臣细细地回想了这其中的问题所在,出现问题的时间段,是秦厉逃离越京城的时候,虽然秦厉做得很干净,但明国国安局一定还是从中找到了蛛丝马迹,因为秦厉在离开越京城的时候,是秘密见了这位侍郎的.当时是为了获得蒸汽机的图纸.” 曹辉点了点头,”当时的我们,对这些东西了解得太少了,总是以为只要拿到了图纸,就能仿造出来,还真是幼稚啊,就像当年我们虽然获得了弩纪,霹雳火的图纸和样品,但我们也是过了多少年才能大规模地仿制啊!这事怎么说来着?对了,杨贵告诉我,当我们的一些基础研究不过关的话,就算明人把整套的蒸汽机图纸放在我们面前,我们也根本无法造础来,只能望洋兴叹.现在有了这些东西,我们倒是有机会推开那扇门了,希望不要太晚.” “当然不会晚!”曹辉道.”大齐泱泱大国,又有陛下坐镇,我们可不是秦国楚国,能被明国在短时间内击败!” 曹云怔怔地看了曹辉半晌,”你这么说,是对我们这一次与明国交战的前景比较悲观吗?” 曹辉一下子有些懵了,但马上他又反应过来,平时他在下属面前,总是表现得胸有成竹,但只怕潜意识中,当真是认为现在的齐国根本不是明国的对手,所以才会在无意识之中迸出了这句话. 1901:驰援 永平号的舰首轻而易举地劈开波浪,在蔚蓝的大海之上如同一只欢快的麋鹿迈着轻盈而又优雅的步子前行,在它的身后,是一支数十艘商船组成的舰队满载着各类物资。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最后面,则是中平号蒸汽战舰断后。左右两侧,则是一些蒸汽快艇护卫。 随着时日的迁移,来自西方的情报,显示着战争已经迫在眉睫,在半个月前,最后一封情报回到了大明,上面显示着留守的情报人员已经全体撤离,便代表着战争已经来临了。大明抓紧一切时间向马尼拉海域运送尽可能多地战争物资。 完成改装的第一舰队已经集结到了曼珠港,第二舰队也正整装待发,这两支舰队,都是大明的蒸汽火炮舰队,特别是由周立率领的第二舰队,更是根据蒸汽火炮的特点全新设计制造的一款新式战舰,速度更快,火力更猛。永平号和中平号便是其中的两艘。 而何鹰与周葆桢率领的第三,第四舰队,则因为时间的关系,仍然是老式的风帆战舰配上霹雳火等武器,但即便是这样,这两支舰队的战斗力仍然不输给那支传说中的西方舰队的战斗力。 这两年来,大明的国安局尽一切可能地向着西方派出情报人员搜集对方的军事情报,对于大明军方来说,这支陌生的军队已经在他们的脑子里慢慢地形成一个清晰的轮廓。那的确是一支有着强悍的战斗力的部队,但并没有超出大家的心理承受能力,或者他们要比齐国更强一些,但在大明军人眼中,他们还是不够看。 西方的猛虎王朝,仍然还是一支冷兵器军队。而现在的大明,则正在由冷兵器向着热兵器过渡了,在火炮的射程之内,大明军人不认为谁会是他们的对手。 猛虎王朝东侵的兵力,倒是出乎了大明的预料,原本最多是一支几万人的部队,这对于跨海远征来说,已经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猛虎王朝居然一次性出动了十数万的大军。 这让秦风以及大明政事堂的人都是摇头不已,这完全就是孤独一掷的豪赌啊。猛虎王朝打的就是以战养战的主意,想要一举拿下马尼拉海域,然后利用马尼拉海域的资源来供养这支大军,然后再图谋东进。 他们似乎并没有考虑在马尼拉失败的后果。 一旦失败,他们就将成为大海之上一支漂流的军队,没有后勤,没有补给,离家万里,几乎没有什么翻身的余地。 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打法,在大明建国之后,几乎便从不采用。现在大明打仗,一旦情形不对,首先想的便是撤退以保存实力,然后在一切条件具备之后,再发起猛烈的反攻夺取失地,未虑胜,先虑败,是秦风一直在强调的作战原则。 因为现在的大明不是那种输不起的国家了。一场战争的失败并不能改变大局,放眼长远才是大明真正要考虑的事情。 大明高层虽然对于猛虎王朝的这种短视的作法不屑一顾,在他们看来,制定这个战略的猛虎王朝的指挥官,简直就该杀上一万遍,但在战术之上,他们还是不得不重视。一旦真让猛虎王朝在马尼拉海域获得了胜利,站稳了足跟,那麻烦还是不小的。 原本大明并没有派出陆军去马尼拉参战的打算,只准备由水师再加上水师陆战队出击,再配上马尼拉海域的本土武装力量与猛虎王朝作战,但获知这些情报之后,大明朝廷还是修改了他们的作战计划。 皇帝秦风甚至决定亲自去会一会这个猛虎王朝的丹西陛下。由此,皇帝亲兵烈火敢死营以及驻扎在越京城外的中央战区的最精锐的部队锐金营将开赴马尼拉海域作战。 第二舰队所有战舰原本是要护卫皇帝秦风前往马尼拉的,但齐王殿下因为要提前到马尼拉海域视察那里的防务情况,第二舰队便派出了麾下永平和中平两艘蒸汽战舰护卫齐王殿下前往。 大明朝堂虽然对信利满怀信心,但在准备工作之上,却是丝毫也没有懈怠,狮子搏兔,亦尽全力,这一直都是大明军队作战的信条。这一次除了朝廷的四支舰队以外,所有海商的武装商船也被征用。这些武装商船的战斗力可不差,船上水手,基本上都是前些年大明水师退下去的老兵,船上的武装,也都是第一第二舰队淘汰下来的那些武器,还有许多库存在仓库之中的船载霹雳炮,弩机,投石机等武器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便也卖给了这些武装商船。在赚取大笔钱财的同时,也是在为这场大海战作着准备。 一百多艘武装商船,也是大明这一次作战的一股重要的力量。 这一次运送物资的船只,绝大部分便是这种武装商船。这是一股极为庞大的武装力量,前往大海之中的任何一个角落,他们都具有毁灭一国的能力。 齐王秦武笑吟吟地站在指挥塔台之上,看着下面甲板之上他的亲兵们在操练,樊昌的确是新兵们的阎王爷,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把那一千少爷兵给整治得服服贴贴,这些人不论是文化素质还是军事素质,事实之上都是大明的侥侥者,樊昌要做的,其实便是磨去他们身上的骄娇之气,然后,就是让他们具备狼性。现在樊昌已经成功地完成了第一步,把这一千少爷兵打造成了一支看起来便让人有些发怵的狠角色,但在樊昌眼中,真正要让他们具备他心目之中的狼性,还是需要打上几仗才能真正让这股狼性浸透到他们的血液中,骨子里。 以前的第二尉在军事素质之上,是远远比不上眼前的这支军队的,但如果在战场之上相遇,樊昌却认为赢得一定是第二尉。战场作战不是江湖较技,较高的军事素养,只不过是获胜的前提,但却不是绝对选项。 他曾经翻看过不少的史书,对于十几年前前越的造反者莫洛率领着一帮拿着棍棒的农民,却几乎横扫了前越的事情很是清楚,要知道当时的前越军队无论是装备还是在士兵的军事素质之上,两者几乎不是一个量级的,但获胜的却是莫洛的造反大军。 但当莫洛的造反大军碰上了到时还只有数千人的太平军之后,立马便被打得溃不成军。 甲板的一角,十几个只穿着短裤的士兵正半跪在地上,拿着抹布有些哀凶地擦拭着已经锃锃发亮的甲板以及船上的一切设施,这是一些保质保量完成训练任或以及在训练之中的失败者。上船之后,樊昌便向永平号的舰长讨来了这个任务。 战舰之上是一定要保持清洁的,这本来是水兵们每天要完成的功课,但现在,则成了敢死营这部分士兵的惩罚科目。水兵们自然是乐见其成,给战舰作清洁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 秦武很满意樊昌,这让他更坚信自己向父皇讨要樊昌来作自己的亲卫统领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这一千人在樊昌的手下不长,但现在已经换了一个模样。每每看到樊昌的弯筋脚狠狠地踢在那些士兵们的屁股之上的时候,他心里就会生出一股莫名的快感,老子当年可也是吃过这个亏啊!老子受得,你们就受不得? 等到干翻了那个狗屁的猛虎王朝,回到越京城之后,父皇就会被整个敢死营交到自己手中,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一定要让樊昌好好地整治一番。这一次敢死营虽然也随着父皇会到马尼拉参战,但秦武并不认为他们会踏上战场。比起锐金营来说,现在的敢死营,真是差了太多。每每想起锐金营的余秀娥,秦武的头皮就一阵阵发紧。那是一个真正的母老虎。可笑以前自己还觉得温宛贤淑,敢情平时逢年过节看到的这位长辈,都是在哄自己玩呢!要不是自己有一次偷溜进锐金营中亲眼目睹了这位女将军是如何教训自己的部众的,只怕还会被她蒙在鼓里。 这一次锐金营的统领者便是这位余秀娥将军,而他的丈夫和尚黄豪,则坐镇越京城。事实上,每一次秦风如果要离开越京城的话,都会有一位心腹悍将留守,以前的野狗,现在则是和尚。 转头看着身边的樊昌正在爱不释手的摆弄着配发给他的大明1式,不由得笑道:“樊将军,很喜欢这枪?” 樊昌笑着平端起大明1式:“这东西好啊,有了他,便是碰上一个武道高手,我也有信心干掉他了。” 秦武会意地笑了笑,这样的话,他听父亲说过,当热兵器发展到一定的阶段之后,就必然会成为武道者的噩梦。当然,现在的大明1式还远远达不到这个要求。秦武听父皇描述过一种叫做机关枪的东西,能在一眨眼的功夫打出去数十上百发子弹,再强的武道者碰上这样的东西,也只有被打成马蜂窝的命。 以后,武道或者只会成为一种强身健体的玩意儿了。 侠以武犯禁,对于这一点,秦武可是从他的老师辅国公那里多次听到这样的论调。试想当年,如果不是莫洛这等武道高手的话,越国怎么会乱得这样厉害? 热兵器的来临,将会终结这个时代,管你是什么样的高手,一顿排枪打过去,一切便都结束了。 1902:抵达 秦武看着身侧的樊昌将枪托顶在肩膀之上,半眯着眼睛缓缓地移动着枪管,伴随着砰的一声脆响,一只在海上展翅的不知名的海鸟应声而落。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对于樊昌在枪支上的天赋,便是秦武也觉得有些嫉妒。樊昌之前是没有接触过枪支的,事实上,大明因为有了皇帝这个开挂的存在,在枪支的研发之上,是直接抛弃了火绳枪一类的前装步枪的。一直等到大明的化学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琉酸,雷汞等一系列的玩意儿都被弄出来之后,步枪这才开始进入了实质性的研究,这才有了大明1式。 而到现在,还没有大规模量产的大明1式只配备给了少量的军队,烈火敢死营是其中的一支,其它的,基本上都配备给了骑兵营,用来组成枪骑兵。 樊昌这支枪是他到了秦武手下报到之后才获得的,但就是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之内,他就已经熟练地掌握了枪枝的使用要领,枪法更是在所有人中出类拔萃。 或者这就是一个天生的军人,对于这样的武器,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 大明的化工发展之迅速,是始作俑者秦风自己也完全没有想象的,短短的数年时间,自诩为化为拓荒者的秦风,已经完全跟不上专门研究化学的那一帮疯子了,在他们不顾死活锲而不舍的研究之下,大明的化学产业正在以火箭般的速度窜升,当然,为此他们也付出了很多人的性命。 光是一个黄色火药的发明,便付出了十几个人的性命。这是与黑火药完全不同的两个体系,黄色火药要更稳定,爆炸能力比起黑火药要高出几个档次,但在完全弄清楚这玩意儿的制造过程却是危险之极,硝化甘油可是一个极危险的东西,为了驯伏它,不少狂热者为之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黄色火药,才是一种真正的炸药。现在的大明,军队使用的炸药都已经由黄色火药取代了黑火药,黑火药现在基本上都在民间使用,而大明,也完全开放了黑色火药的秘方。对于大明来说,他已经失去了保密的价值。 抛开枪枝,秦武现在更感兴趣的是永平号是装载的力量之城刚刚研发出来的一种步兵炮,这种炮个头不大,重量也很轻,一个士兵扛在肩上便可以飞跑,使用之时,往地上一架,炮弹却是从炮口里塞进去。这种火炮操作简便,弹道弯曲,没有射击死角,一经实验成功,立刻便让那些参观的高级将领们趋之若骛。 这种炮,被皇帝秦风命名为迫击炮。 事实上,在黄色火药,雷汞等技术越来越成熟的当下,火炮的发展,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现在的大明舰队,使用的仍然是前装火炮,射速慢,威力也有限,等到第三舰队开始改装的时候,只怕舰船之上,便要开始安装后装填的火炮了。别人不知道,秦武却是知道,后装填的各类火炮,都已经开始进入了实质性的研究,在力量之城的实验场地之上,各类造型不同的火炮,每天都在进行着不同的实验,一些被否决了,另一些却进入到了下一个阶段的实验之中。 秦武相信那些武器疯子们,很快就会大明拿出更好的武器来。 现在的秦武,已经完全认同他的父皇所阐述的科学就是生产力,而教育则是促进科学发展的摧化剂的理念。大明这些年来持续不断地在教育之上的高额投入,正在结出丰硕的成果,像搞出硝化甘油的便是京师大学堂化学系一个刚刚二十二岁的少年,此人来自于太平郡的一个农户家庭,如果不是大明的普及教育,他基本上没有可能有从小学一直念到京师大学堂的,而研制出雷汞的另一个人,则是他的同学,来自沙阳郡的一个富商家庭,两人研究成果的结合,便让大明的武器发展向前大大地跨进了一步。 秦风专门接见过这两个人,一个很腼腆,一个很豪放,当时秦武还一度很难相信硝化甘油这么爆烈的东西,居然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极为腼腆的乡下少年发明出来的。 现在这两个人算是功成名就了,直接提前毕业,进入了大明科学院,进去就被任命为教授,算是连跨几级,当他们的同学还在为毕业而拼命的时候,他们已经有资格给昔日的同学上课,打分了。 想起父皇设计的那一套学校老师们的晋升体系,秦武就觉得很有趣。助教,讲师,副教授,教授,学者,科学院士,一级一级,秩序井然,想要往上爬,那就需要有结结实实的科研成果来作为注脚,而每往上爬一级,不仅仅是薪水待遇的大幅度提升,更是有各种各样的资源往其身上倾斜,可以说,你每上一级,便更容易获得更大的成功。 在大明,那些科学院士们的待遇,可是比一部之长们的待遇还要高。在这种疯狂的刺激之下,那些本来就狂热的家伙们,表现得更加疯狂了。 收回思绪,秦武重新将视线投回到甲板之上。新的一轮训练又开始了。一队队持着大明1式的烈火敢死营士兵们平端着枪,在甲板之上练习着瞄准,只不过他们的枪口下方,一根绳子坠着一块砖头,这是樊昌弄出来的。据他说,枪要打得准,最重要的就是手下稳,在任何时候保持手的稳定,那么击发之时准确率就更高。 永平号的甲板是一个不错的练习场所,纵然永平号很大,但在大海之上,他仍然显得渺小,前进之时,总是起起伏伏,在这样的地方站稳身子同时保持枪的平稳,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秦武自己当然也会练习,不过他对于这些的狂热劲头早已经成了过去式,不管是他的父皇母后,还是他的老师,对他的告诫都是一个王者,最要紧的并不是有多高的武力,像秦风这样的开拓者,本身的武力不可或缺,而到了秦武这一代,更重要的就是他的执政能力了。他要学习的,已经与他父亲的有了极大的不同。 所以只看了一会儿,秦武便将这些东西丢给了樊昌,自己回到船舱之中去看书,临走之时,老师辅国公权云给他划拉了好几本书。这些书可不单单是让他看的,更是要他领悟,要写出心得体会的。不深读精读,很难理解其中的意思。 每每到这个时候,秦武就会对写这些书的人有着很大怨念,为什么不将他写得更通俗易懂一些,就像现在大学里的那些物理化学教材一般,生怕写得不够直白让人看不懂。什么微言大义,秦武完全不以为然,有时候一句云山雾罩的话,会让不同想法的人演译成无数个版本出来,而且他们演译出来的内容还是截然相反对立的。 这完全是自己给自己制造麻烦啊!相比之下,秦武就更喜欢父亲写的那些东西,将自己的观点和方略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路无话,庞大的舰队在砚港稍事停留,补充了一些淡水和物资之后,便又继续向着曼珠港前进,数天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芭提雅的曼珠港。 芭提雅王国已经不复存在,宁则远将芭提雅王国的王室杀得干干净净,便是土生土长的芭提雅人,现在能留在这里的也已经不多了,绝大部分都被那些商人们给卖到了大明,现在正在涔州这些边远的州郡农庄之内,辛苦地挥动着锄头为大明创造着财富。也许到了他们的下一代,会获得一个大明帝国公民的身份。 现在还能存在着的芭提雅人,基本上都是在很早的时候,都归顺了大明的那些人,而这些人,又以商人居多。 现在的芭提雅完全就是一个大杂烩,这片岛域的无数岛国人都在这里讨生活,大量的明国商人,军队,工程队充斥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曼珠港,更是大明大力建设的一个自由贸易港口,他在未来的重要性,甚至还要超过马尼拉,相对于已经被清洗干净的芭提雅,马尼拉显然要更复杂一些。曼珠港一旦完全建成,必然在将来对马尼拉港口形成一定程度的挤压。这才是大明想要的,大明绝不会允许马尼拉一家独大。 现原曼珠港虽然还远远谈不上完工,但已经呈现出来的部分,已经足够让人惊艳了。一个又一个的泊位远远地延伸出去,港口的规模,比之过去扩大了何止十倍。 永平号汽笛长鸣,缓缓靠岸,齐王秦武着正装立于船头,樊昌周波全副武装分立左右,一千烈火敢死队员们身着统一的制服,手握大明1式,分列甲板两则。 而在岸上,以宁则远为首的马尼拉高官们肃然而立,陈慈,雷卫,于荣光,王先荣,慕容复一干文臣武将,赫然齐聚于此。 对于他们而言,齐王殿下的莅临视察,代表的是皇帝陛下,更是为皇帝陛下打前站,普通人还不知道皇帝将亲自前来指挥这一场战争,他们自然是早就知晓并且开始了相应的布置。 1903:汇报 秦风将亲自前来马尼拉指挥作战,这既让驻马尼拉的文臣武将们兴奋,但同时也让他们有些震惊,很显然,皇帝对于这场战争的重视程度,远远地超出了他们自己。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先前他们小瞧了这个来自远方的敌人。 齐王秦武提前来到这里视察,已经是一个明确的信号了,抱括宁则远在内的人,其实这一段时间一直在重新审视着自己的作战计划。 “殿下,如今我们在马尼拉海域,已经集结了本地战舰一百五十余艘,其它辅助战船超过三百艘,大明水师将有两支主力舰队参战,考虑到大明主力战舰的战斗力的话,我们认为,在水上,我们的实力已经足够。”宁则远率先道。 “不是两支舰队,而是三支。”秦武纠正道:“齐国水师已经完全覆灭,除了留下第四舰队驻守本土,同时对齐作战之外,第三舰队也将调到马尼拉来。” “那臣就更放心了。”宁则远点了点头,能有更多的兵力可用,于他而言,自然是一件好事。第三舰队虽然只是风帆战舰,但相对于马尼拉的本土战舰来说,战斗力还是要强悍太多。 “殿下!”陈慈拱了拱手,他负责的是整个海域的陆军力量。马尼拉的国王察兰现在基本上等于被软禁在皇宫之中,只言片语也难出皇宫半步,马尼拉事实上就掌握在陈慈手中。在解决了洛一水这个障碍之后,本来就心向大明的陈慈立即对大明人解除了所有的禁制,大明商人们潮水般的涌入马尼拉,这片海域之中最富裕的一个国度,现在反而成了大明人最多的一个地方。 这些年来,大明人已经习惯了现舒服的享受,更安逸的生活,马尼拉的整个生活环境,与大明差相仿佛,大明有的,马尼拉基本上也有。大家自然更愿意挤到马尼拉去而不是呆在现在鬼域一般的芭提雅,现在的芭提雅除了曼珠港外,便是原来的都城芭提雅城,也已经萧条败落了下来。 “陈公请讲!”对于陈慈,秦武保持着相当的尊敬,不仅仅是因为陈志华陈金华的原因,陈慈本人就堪称是一个传奇。秦武有时候甚至私下认为,如果不是陈慈的存在,大明朝廷其实更愿竟把洛一水从这个世界之上给抹除了最干净。只不过因为陈慈的关系,也因为陈氏兄弟的关系,大明朝廷才容忍洛一水继续存在。 “整个马尼拉海域如今一共征集了十万军队。”陈慈道:“其中马尼拉国占了其中五万,其余各国一共凑了五万,因为诸位大人在征兵的时候的标准要求较高,所以征兵的数量便不能太让人满意。说起来十万人似乎不少,但因为要分驻各地方,现在每个地方便都显得很单薄。马尼拉军队现在主要分配防守马尼拉与曼提雅,这两个地方是绝不容有失的,一旦有失,便会让敌人在这片海域取得一个较为稳固的立足点。” 大明军队一向提倡精兵政策,对于将军们的坚持,秦武自然可以理解。 “训练情况如何?”他转头问另一侧的慕容复,王先荣等大明将军,他知道,训练工作便是由这两个率领的大明正规军负责的。 “及格线吧!”王先荣微策欠身道:“绝大部分的士兵在身体素质之上无法达到要求,很多训练科目便无法开展,训练强度也无法上来,但基础性的东西还都是完成了的。” “那装备情况如何?”秦武的目光落在了雷卫以及于荣光等人的身上。 于荣光轻轻地咳了一声,等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这才道:“自朝廷开始准备马尼拉之战以来,一共从大明本土运送来了盔甲十万套,长枪二十万支,刀十万把,弩机五千副,弩箭五十万支,弓一万张,羽箭十万支,各类盾牌超过五万面。近三个月以来,更是运送了超过两百门火炮以及相应的弹药,地雷五万枚,手雷五万枚。当然,因为本地士兵没有接触过火药武器,所以火药武器,现在都分配给了大明军队。即便不算是火药武器,马尼拉联军的武器装备也应当与大明数年之前的水平持平了。这等于我们重新武装了这里的所有军队,包括马尼拉国。” “粮食储备呢?”秦武接着问道。 “马尼拉海域只有少数地方产粮,近年来,因为朝廷大方面上的政策,马尼拉各国在粮食的生产之上被进一步的弱化,基本上靠从外输入,现在我们已经储备了一年的粮食,即便战争爆发,这些粮食也足以稳稳当当地支撑半年以上,只要水路畅通,粮食便不会有问题。”雷卫笑了笑:“更何况,我不认这一场战争会打到半年以上。举许会在极短的时间里,便解决问题。” 秦武笑了起来:“但愿如此。雷总裁,朝廷预估马尼拉之战可不仅仅是海战,到时候必然会爆发地面战争,我们在地面之上的防御体系做得如何了?” “殿下,马尼拉海域适宜人聚居的地方,我们都修建了坚固的城防,清一色的钢筋水泥结构,配备上火炮等利器防守。按照朝廷的策略,战争的前期,我们将采取坚壁清野的模式,战争一旦爆发,人员都将撤回到城堡之内,马尼拉这地方这点好,每个岛国的人口不多,想要做到这一点,非常容易。一旦敌人登岸,却得不到他们所需要的物资补充的话,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就是向我们坚固的城堡发起攻击,而那,将是一个死亡陷阱。我们将以逸待劳,利用坚固的城防和犀利的火器给予敌人最大程度的杀伤之后,再去轻松地收拾他们。”雷卫笑道。 “我们在这片区域之内,有很多的生产基地,这些地方大都不在城内吧,怎么确保他们的安全?”秦风问道:“这些地方生产的原料,对于大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他们出了问题,就会影响到大明本土。” “殿下,产量减少那是肯定的,但是并不会影响到大局,一些不适应坚守的生产基地,到时候我们只能暂时性放弃,而另外一些,本身就是高墙深垒,再加上现在正在进行的加固以及军队的入驻,击退敌人不是问题。”雷卫道:“这些生产基地上生活物资并不足以让敌人倾尽全力去进攻,因为那对于他们而言是得不偿失。” 秦武微微点头,以他现在的年纪,对于整个大战略的布局还处在一个懵懵懂懂的阶段,尚不能理解一场大战之中,必然要有选择的放弃一些东西,在他的心里,自然是想什么都不要失去才是最好。 不过他此来之前,不管是父皇秦风还是师父辅国公权云,都曾告诫他此来只是看,只是听,然后将所看所听记录下来送回大明,至于他有什么想法,可以在给皇帝的奏折之中说明,但却不能在臣子们的面前随意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他的身份不同,一旦提出一个意见,只怕下面的文臣武将就会奉行不逾,而一旦他的提议与这些大臣们的意见相左,反而会造成很多的麻烦。 至少在秦风看来,现在他的儿子的水平,是远远跟不上他的这些文臣武将的,让他出来,也只是一个学习的过程。 只有经历,才能成长,只有经历,才有经验。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实践方能出真知。这也是秦风在秦武满了十六岁之后,就先派他去边军,然后又派他到水师,然后到马尼拉来视察。 只有更多地接触到了实际的事务,才不会遇到什么事情只凭着自己的脑袋空想出一些天马行空的方案,然后将事情办得一塌糊涂。 大明未来的皇帝,可不能成为一个何不食肉糜的家伙! “殿下,我们这一次整体的策略便是海上进攻,陆上防御,断其后路,一举全歼来犯之敌。”宁则远道:“先放他们的陆上部队登陆,然后再利用我们陆上坚固的防御困死他们,然后海上战舰彻底击败他们的战舰,使得他们再也没有逃回去的可能,最后才来慢慢地收拾他们。” 说到这里,宁则远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我们大明,现在还有很多地方缺少苦力呢,马尼拉的很多生产基地里,一直都在叫喊着人手不足,这一次猛虎王朝给我们送来了这么多的壮劳,我们要是不收下,岂不是要遭天谴?” 雷卫亦大笑道:“这一战竟了全功之后,我们还可以长驱直入,去那个猛虎王朝看一看,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们想来抢我们,就不兴我们去抢他们一回吗?就算他们穷得叮当响,那人口也是不小的财富嘛,反正咱们大明现在到处都缺少人力,正好将他们弄来给咱们干活儿,我想咱们大明的商人一定会很高兴接受这些人的。” 室内众人都是大笑起来。 1904:小伎俩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站在半山腰的一段还没有完全峻工的城墙之上,秦武遥看着远处的大海.白色的浪花泛着白沫,一波又一波地从远方不停地推涌前进,最终扑在近前那银白色的沙滩之上,直至力竭,这才又退了回去,然后退不多远,就又被新一波的浪花给重新推了上来. 沙滩之上稀疏以长着一些高达十数米的高大笔直的树木,那上面结着的果子叫做椰子,是这片海岛之上独特的产物,也是大明最为畅销的这些海岛之上的水果之一. “这里真美!”秦武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情不自禁地对身边的两员武将樊昌与慕容复两人道. 这里,的确是一道盛景,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结合在一起,足以让秦武这样的人留恋忘返.只不过他的这番感慨,如今却是所说非人了.无论是樊昌也好,还是慕容复也好,在他们的眼中,这里与芭提雅别处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如果非要说的话,寻就是这里这一大片白色的沙滩与别处大不相同,能让他们多看一眼. “这里是一处登陆的好地点.”樊昌指着前面那长长的宽阔的沙滩道:”有足够的缓冲余地让敌人建起滩头阵地,然后再发起进攻,对于进攻者来说,倒是只能在这道山梁之上建立起防守阵地.” 慕容复连连点头:”宁侍郎对这里的水深作了勘测,别看这种沙滩似乎延伸到了海洋的深处,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往前十几米,水深便成陡崖似下降,从水深不过没膝,一下子便达到了数米甚至数十米深,这使得大型的战舰也能逼近海滩,而小型的船只甚至能够借着这海浪冲滩直上.” “我们的火炮射程能达到那里?”樊昌看了看脚下,又看了看远处,问道. “差不多能覆盖整个沙滩吧!”慕容复笑着道:”陈慈将军也认为敌人一旦在芭提雅登陆作战的话,那么最佳的选择点一定会在这里,所以我们在这里为他们设下了死亡陷阱,在里的防守也是最强的,布置了数十门火炮,到时候,这片山坡之上,会埋上无数的地雷.到时候,让那帮西方的乡巴佬们见识见识热兵器的威力.” 樊昌张了张嘴,半晌才道:”宁侍郎不是说要尽量地多捉这些人当俘虏然后卖去当苦力吗?全都弄死了,可就一钱不值了.” “樊兄弟,这率先登陆的一定是最为精锐的部队.而这样的人,都是有着自己的骄傲的,我只问你,要是你被俘了,你会去做苦力吗?”慕容复问道. “我宁可死!”樊昌断然道. “这不就得了,那些人既然是精锐,自然也有着与我们一样的骄傲,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是哪里的人,此心同彼心.”慕容复道:”我敬重这样的人,喜欢这样的人当我的朋友,但我却讨厌他们是我的敌人,既然是敌人,不妨就早早地将他们干掉算了.” “说得极是.”樊昌一副受教的模样,”把他们的精锐干掉了,剩下的那些渣渣就好对付了,想来他们也是不要脸的.” “就是这个道理!”两个彪形大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英雄惺惺相惜的模样彼此相视而笑. 这情景看得秦武身上一阵恶寒,这么好的一副绝美山水画,转眼之间就被这两个家伙弄得血淋淋的,等他回过头来,再看向那片银白色的沙滩的时候,美景已是不再,眼前出现的却是炮火连天的场景,无数的残臂断肢在天上飞舞,无数的鲜血将这片银白色的沙滩染成了鲜红. “走吧走吧,真是后悔带你们来这里看风景!”秦武摇了摇头,”去那边的堡寨看一看吧,那里还有很多人在干活嘛!” 秦武背着手,率先向着山顶方向走去,跟在身后的慕容复与樊昌两个还在喋喋不休地讨论着如何才能更有效地杀死更多的敌人. 樊昌是秦武的亲卫统领,自然会一路随着秦武,而慕容复则是宁则远等人派来协助保护秦武的,秦武的身份太过于敏感重要,而芭提雅现在并不是完全安宁,别说出事儿了,便是秦武受到一些惊吓,这些人恐怕也会寝食难安,慕容复是一员悍将,他率领的兵马,都极擅长于这一次秦风要来的这种山地中的作战.当然,除了这两个明面上的人物之外,王先荣的鹰隼也分出了一部分人手在暗地里跟随.当然,这些就不会让秦武知晓了. 站在已经完工的堡塞向下看去,一道长长的蜿蜒弯曲的城墙在半山坡之上犹如一条灰色的长蛇静静地卧着,一些还没有合拢的缺口,密密麻麻的人群正在挥汗如雨地工作着. 看了片刻,秦武突然指着一处地方问道:”这些人中,怎么还有许多人戴着镣铐?” “殿下,那是一些芭提雅人,他们嘛,自然是不安分的,不给他们戴上镣铐,怎么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干活?”慕容复道. “还有不服气地芭提雅人?”秦武眉毛一挑.芭提雅是当初宁则远决定要彻底清除的一个族群,曼珠港,芭提雅两战,杀得血流成河,最后更是多达数十万人,被押送去了大明本土,充实到了例如涔州这样地多人少的区域,关在一个个的农庄之中为大明创造着财富,芭提雅剩下来的那些人,就全是在过去与大明有过合作的了,也就是芭提雅嘴中的叛徒,这些人已经没有退路,除了跟大明合作,他们再也没有其它的选择. “殿下,芭提雅可是一个人口过百万的国家,不管怎么抓,怎么杀,又怎么可得杀得干净呢?您看这莽莽葱葱的丛林,内里便不知还藏了多少芭提雅人,他们就像老鼠一样躲藏在林子之中仇恨地注视着我们,随时准备跳出来咬我们一口呢?这一段时间来,我们已经逮住了不少了.” “他们居然还敢露头?难道不知道一露头就会死吗?”秦武有些不太理解. “殿下,当初雷总裁便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留下了一个棋子,使得这些人便犹如飞蛾扑火一般,一波一波地跳出来,省了我们不少事呢!”慕容复笑着,语气里对西马尼拉公司的总裁雷卫充满着佩服之情. “什么棋子?”秦武好奇地问道,究竟是一颗什么样的棋子才能让这些芭提雅人明知危险不已,却仍然乐此不疲呢? “当初诛杀芭提雅王族的时候,雷总裁特意留下了一个十五岁的芭提雅王子没有杀死,现在,他就在我们脚下的某一处地方干活呢!”慕容复道. “让一个王子干活?”秦武皱了皱眉头,在他的心中,芭提雅王室不管怎么说,也是身份尊贵的王族,这样的人可以杀死,但羞辱就有些过了.与秦风这样的老一辈的人所认为的王候将相宁有种乎,所有人都是平起平坐,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的念头不一样的是,大明的第二代,即便是秦武这样受到秦风言传身教的人,其实已经有了很多的与父辈不一样的理念了. “当然,所谓的干活,不过就是做做样子而已.目的就是让他公然地出现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我们还当做不知道,把他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芭提雅人.这样一来,消息传出去之后,那些逃亡的芭提雅人便想尽办法地想交将这位救出去,一批批的来,一批批的被我们杀死,这可比我们进山逮他们容易多了.” “倒也真是一个好办法!如果把这个人供起来,那些人反而是不敢来了.”秦风点了点头,”不过那些人也不是傻子,如此三番之后,他们还肯再来?” “说起这事儿,末将就不得不对雷总裁服气啊,每一次抓杀这些家伙之后,他总是能让这些芭提雅人认为只是一些小小的环节没有处理好才带来了这样的灭顶之灾,下一次只要注意到这一点,就会成功.”慕容复大笑起来:”可是他们改进了这一点,那一点又会出现问题,因为雷总裁总是会让他们不断地认为自己出现各种各样的漏洞.” 雷卫是谁?他是曾经的楚国内卫的大统领,就算没有郭九龄当年的帮助,他坐不上内卫统领的位置,但能成为这个位子有力的竞争者,本身就说明了他的能力没有丝毫的问题.他之所以被派遣到了马尼拉这个地方,主要就是他当时的行为,在楚地可谓是招了众怒,很多的楚人并不仇恨明人,但却异常仇视这位曾经的内卫统领,要是让他还呆在那片大陆之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在月黑夜风高的夜晚摘了脑袋去. 秦风把他派到这里来可不是发配,而是对他进行有效的保护,雷卫以及他的家人,现在可都是在这片海域之中,雷卫的家人,就生活在砚港,而雷卫本人,在马尼拉也可谓是位高权重,即便是陈慈也对他敬重几分,如果宁则远不来这里的话,他就是这里最高的统治者. 1905:敌踪 对于雷卫,秦武对其并没有太多的感觉,于大明,此人是有大功的,但从私人的角度来看,秦武并不太喜欢这个人。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听到慕容复对此人如此推崇,他亦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问道:“那这几次剿灭之后,那些人还存在吗?” 慕容复摇摇头:“当然不可能杀干净,只不过现在他们老实多了。行动也更谨慎,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想来现在要他们再上当,便要多费一些功夫了,雷总裁准备放出我们已经知晓了此人身份,准备将其逮捕杀掉以绝后患,想来这个消息出去之后,那些人会纠集更多的人来孤独一掷。” “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救出这个人,哪怕伤亡惨重也仍然不放弃呢?”秦武有些不解。 “殿下,芭提雅虽然被我们清洗了一遍,但余孽还是有不少的,也因为我们在芭提雅执行的策略异常严苛,也绝了这些人与我们妥协的可能,所以他们是下定决心要与我们对抗到底的,但有一个问题是,这些流亡的芭提雅人并没有一个统一的领导核心,分成了很多股势力,这些势力有大有小,想要将他们凝聚在一起,非得有一个有身份的人不可,这样他们才能捏合所有的力量,对我们形成更大的威胁,而我们手里的这个人,便正好具有这样的条件,是以那些余孽才不惜代价想要救其出去。”慕容复道。 秦武点了点头,雷卫干了一辈子的安保和谍探工作,对于这样的事情,显然是早就有心理准备,这才刻意留下了这么一个人来钓鱼。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也不对不对这个人的深谋远虑,有备无患而鼓掌。 “对于这些人在深山老林之中的老巢,我们可有知晓?”秦武问道。 “知道一部分,只不过山高林密,进剿的成本较大,再加上西马尼拉公司总部认为他们也成不了气候,所以便也懒得去理他们,他们出来一批,我们就杀一批,不出来,就任他们去。”慕容复道。 秦武想了片刻,看向樊昌:“樊将军,你不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吗?” 樊昌略一沉吟,便明白了秦武的话:“殿下是想借这个机会磨练一番亲卫吗?” “不错,这些匪寇,虽然凶狠,狡诈,但战斗力又不强,而且是我们必须要清除的对象,正好是我们练兵的好机会,樊将军你对山地作战并不陌生,正好带着亲卫队出去,让他们见见血。”秦武道。 樊昌道:“殿下,不是我怯战,山林之中作战,有很多难以预测的事情出现,真要出击的话,有可能要面对一定的伤亡,殿下亲卫队之中,基本上都是颇有些来头的人物,要是死在这个地方?” 秦武一听便黑了脸:“樊昌,你在担心什么?想来我的亲卫队,那便是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包括牺牲,我的亲卫队里,可不要那种怂瓜,死了便死了,有我担着,轮得到你担心吗?你为一名将军,我想你应当想的是如何去谋取战斗的胜利,而不是去考虑他手下的人是些什么来头吧,要这样考虑的话,以后上战场统领大军,你是不是在派人作战之前,先要将人的出身筛一遍,看一看那些人死了没事儿,哪些人死了会引发波澜啊?” 樊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话说这还是他到秦武身边之后,第一次被齐王殿下如此疾言利色的训斥。 “殿下,末将知错了。末将知道该怎么做了。”他抱拳深深一揖。 “樊昌,你到我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想来也有不少人在你耳边说过一些什么,我不希望你改变自己的初心,我需要的是当初那个敢踢我屁股的樊昌,是那个明知有绝大的危险却仍然毅然决然地率部前去盘龙寨的樊昌。而不是一个做事要思前想后的樊昌。” “是,不忘初心。”樊昌直起身子,大声道。 作为一名蛮人将领,慕容复却是含笑在一边看完了这一幕,对于秦武的话,他是极其赞同的,身为蛮人,对于秦武的话,还有另一层的理解。上了战场,大家都一样,谁死不是死呢?谁家还没有老小需要照顾吗? “如果殿下下定决心要剿灭了这些乱匪的话,那末将麾下的山地骑兵是可以成为助力的,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了,大家也基本适应了这里的作战条件,另外,也还需要国安局的情报支持,殿下,末将觉得还是先通报给雷总截,宁侍郎他们,这件事情,是需要大家合力来做才有可能竞全功的。”慕容复道。 “就如你所言,不过作战的主力需是我的亲卫队。”对于获得别人的支持,秦武没有什么抵触心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先前话虽然说得很死,但对于自己的那些亲卫,能得到足够的煅练,又尽量地少死人,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对于西马尼拉公司的一众上层以及宁则远来说,这件事无可无不可,在他们看来,这些流匪对于大明在马尼拉的统治构不成什么威胁,以前懒得去彻底地剿灭他们,是觉得付出与收入不成正比,现在的他们,做任何事情,都会下意识地去核算一下成本,看看这件事有不有去做的价值,这些流匪当然不在有价值之列。他们愿意出山送死,不妨成全他们,不出来,也无所谓。 既然殿下有意磨练一下他的亲卫队,这些人自然没有异义,反正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发酵的话,对于这些人大致的动向和老巢,都已经有了一些了解,殿下要动用的又是自己的亲卫队,不会对马尼拉现在的战事布置造成任何的影响,只不过是配属一些慕容复麾下的山地骑兵和一部分国安局的安保力量提供情报支持而已。 没有人会在这件事情上忤逆齐王殿下。这件事情,很快就达成了一致的意见,由樊昌指挥下的一千亲卫队汇集了百余名山地骑兵以及国安局的部分鹰隼之后,便立即进山。 齐王秦武也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在樊昌走后,他在国安局的保护之下,仍然一个岛一个岛的跑着视察各地的布防情况以及那些重要的原材料生产基地,以他的身份,每到一地,自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欢迎,也极大地鼓舞了这些人的士气。对于他们来讲,相当于帝国太子的齐王殿下亲自到访,本身就说明了朝廷对他们的重视,也说明了朝廷绝不会将他们当成弃子。 在朝廷一步一步的宣传之下,现在这片海域的每一个人都意识到即将到来的战争,绝不是想象中的那么轻松。每一个人都做好了打一场大伏的准备。 而随着齐王秦武的视察,各地的防御建设也立即加速完成,最后的兵力布署也逐一到位,整个马尼拉海域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大明第一舰队的主力战舰长阳号缓缓地在波涛起伏的大海之上航行,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趟百无聊赖地航程,自从最后一批情报人员返回大明,第一舰队便派出战舰轮翻出海巡逻航行,每一次的任务周期都是十天,而今天,已经是长阳号向西航行的第十天了,长阳号已经准备返航了。 仍然一无所获。长阳号舰长杨铁心站在舰桥之上,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之上飘浮的一艘白色的飞艇,用力地冲着上面的人挥了挥手。 这种飞艇还是最早制造出来的一批,仍然靠人力和风力驱动,一根垂下来的绳子将他们与长阳号连接在了一起,听说最新的飞艇已经依造蒸汽机驱动,无论是载人还是载货或者速度,都不是这种最早的飞艇能够比得了。 当然,即便是这种最早的飞艇,杨铁心也觉得很不错,他们飞得更高看得更远,而且,在必要的时候,他们还能实施空中打击,作为战舰的一种补充作战力量,杨铁心觉是相当的有用。 看了看日头,杨铁心大声的下令,“再向前航行半个时辰,然后返航。” 杨铁心不觉得半个小时的航程还会有什么新发现。都说敌人要来了要来了,但什么时候来,却没有一个定数,天天这样的巡逻已经让他烦透了,恨不得马上碰上敌人才好。 打仗没什么可怕的,特别是在长阳号改造成了蒸汽战舰之后,便基本上只有他按着对手在地方摩擦的份儿了,但等待却让人太痛苦了。 “舰长,飞艇之上发来信号,发现不明舰船。”身边的信号兵突然大声地叫了起来。 杨铁心精神大振,再一次抬头看向飞艇,果然,上面的旗帜舞得飞起,很显然飞艇上的士兵也极其激动,十余天的航行,终于在这茫茫的大海之上看到了舰船的踪影。 杨铁心大喜过望,用力地敲着船帮子吼道:“全体注意,全体注意,发现敌舰,准备战斗,准备战斗。” 伴随着杨铁心的吼叫之声,长阳号骤然之间拉响了警报,凄厉的警报声伴随着士兵们的脚步声在全舰响起。 1906:接战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原本看起来很温顺的长阳号骤然之间便狂野了起来,烟囱之中黑烟滚滚,机器的轰鸣之声大作,船身在微微一震之后,便开始了加速,甲板之上,水兵们赤着脚奔跑着,扯去火炮身上的炮衣,将一箱箱的炮弹拖到了炮的底座之旁,每一个人都开始对自己负责的炮组作最后的检查.拴在甲板之上的飞艇绳索被解开,被飞艇之上的士兵迅速地收了上去,然后飞艇开始加速,飞得更高的同时,也在长阳号的前方,向着发现敌踪的方向飞去. 片刻之后,海面之上出现了三个黑点,呈品字形向着他们这个方向前进. 杨铁心嘿嘿地笑着,如同一只饿了许久的猛兽,骤然之间发现了美味可口的食物,咂吧着嘴,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齿. “鹞鹰放出去了吗?”他问着身边的亲卫. “舰长,通报情况的鹞鹰已经放出去了.” “好,那我们就好好地招待一下来自远方的客人吧.阎王老爷待客的席面已经准备好了,正畅开地狱的大门欢迎他的客人呢!”杨铁心大笑着道. “舰长,咱们的阎王老爷会不会收这些异域的客人啊?”旁边的亲卫打趣地问道. “当然收.”杨铁心瞪起了眼睛,”咱们的阎王老爷可是极其好客的,来者不拒.再说了,阎罗殿现在说不定也需要重新修葺一番,平时阎王老爷收的都是自己人,说不定不好意思役使他们,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些不是自己人的家伙,那还不赶紧弄去往死里使啊!” “可是舰长,他们去了阎王老爷哪里,就已经死了.” 当的一声,杨铁心提起刀背在亲卫的铁盔之上敲了一记:”笨啊,对咱们来说,死是死,对阎王老爷来说,咱们的死,就是他那里的活啊!” “好像是这个道理!”亲卫被杨铁心绕得有些糊途了,想想舰长似乎说得有道理,便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杨铁心大笑着举起了手里的望远镜,看向了远处那三个还模模糊糊的船只.望远镜之中的对方舰只被迅速地拉近.清楚地呈现在杨铁心的眼前. 这是他第一次在看到活生生的对方战舰,以前也只是通过情报人员的绘图对敌舰有一个大概的了解.与他看过的绘图一样,这些来自西方的战舰果然模样上与大明的战舰有着很大的区别,便连风帆的布局,造型也完全不一样. “似乎比我们以前的风帆战舰要更快一些.”杨铁心在心里悄悄地嘀咕了一声,感受了一下风速,再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前进速度,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对方的船只速度的确比大明以前的风帆战舰要更快.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对方的船速更快,便意味着在海战之中,对方能在更短的时间内抢占到有利的位置,有利的水流,以及更快地掉头,转身,这在海战之中可是了不起的优势.大明这一次在马尼拉海域迎战对方的,除了两支舰队是蒸汽火炮战舰之外,其它的,可都是风帆战舰,也就是说,如果敌方与己方的风帆战舰发生遭遇战,至少在船只性能之上,对方是比己方要强的. “果然如陛下所言,敢跨海而征的家伙,还是有几把刷子的.”杨铁心暗自点头.除去风帆,最让他感兴趣的,就是对方整个舰身,都蒙着一层青黑色的甲胄,这就是那个猛虎王朝的铁甲战舰吧?那个船头远远伸出来的那个尖戳戳的玩意儿,大概就是在作战之中用来撞击对方战舰舰身的吧,如果被他撞中,就算不当场散架,估计也会牢牢地嵌在对方的舰身之上. 敌人的整只战舰的造型看起来很有些狰狞. 杨铁心的望远镜终于看向了战舰之上的那些移动着的敌方士兵,在这个距离之上,对方纵然看不清自己战舰之上的人,此刻也应该看到自己的战舰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敌方战舰之上的水兵也正在忙碌着,一队队的在甲板之上奔来跑去,不停地收拾着一些东西,准备着一些东西,很显然,是在做着战斗的准备. “好高大的家伙!”杨铁心惊叹了一声,呈现在他眼前的那些水兵,平均身高,只怕都要比自己高出半个头来,而自己的个头在大明之中,已经不算矮了.他偷摸地估计了一下,只怕对方的平均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看了看对方的体型,再打量了一下自己战舰之上的士兵的体形,感觉到如果真要肉搏作战的话,只怕己方要吃亏. 他扁了扁了嘴,如果是以前的风帆战舰,靠帮作战那是少不了的,不过现在嘛,老子可不跟你这个了,只有我打得着你,没有你打得着我,活生生地玩儿死你. 心情很放松的杨铁心再次仔细地打量起对方战舰之上的武器装备,看着看着就不由乐了起来,虽然造型不大一样,但他还是基本上能分辩出来,投石机,弩炮,强弩,拍杆等等不一而足,唯一让他感到有些不一样的是,对方的战舰之上还装着一个硕大的锤子,这大概就是双方接近之后,利用杠杆原理将这个大锤子拉起来,去砸对方的战舰的. 典型的冷兵器时代的战舰,如果说还有一点什么看点的话,那就只能算是那方那全身披挂的铁甲了. 不过这有什么用吗?在自己的火炮攻击之下,别说是这样一层薄薄的铁板,就是再厚一些,也无法抵挡自己的攻击. 双方的距离迅速地接近,对方呈品字形的三艘战舰迅速地变成了一字长蛇形,航向开始改变,一边向着自己接近,一边试图绕到自己的侧舷.这样的话,他们三艘战舰便可以依次连续地对自己展开攻击了,不得不说,对方的反应很快,应对也相当正确. 如果自己还是过去的风帆战舰的话,以一敌三,大概现在自己就要调转船头逃命去了,不过现在嘛,自然可以放松心情好好地欣赏一下这些来自远方的客人的操纵战舰的本领以及在海上作战的本事了. 视野之中,对方战舰之上的敌人,突然出现了一阵阵的慌乱的情绪,他们有些目瞪口呆地向着他这边看来,在自己的镜头之中,对方那有些呆滞的眼神都一目了然. 杨铁心轻笑起来,他们大概是第一次看到没有风帆的战舰,一只冒着滚滚黑烟的战舰在海上奔驰吧?或者他们以为自己这艘战舰着火了? 一名身材特别高大的,穿着一身蒙头蒙脸的盔甲的军官模样的人在甲板之上来回奔跑,不时地踢打着那些呆滞的士兵,让这些士兵清醒过来,看到这个军官的模样,杨铁心冷哼了一声,海上作战,穿着这么沉重的盔甲,可真是找死啊,要是一不小心掉进了水里,水性再好,也是咕嘟咕嘟直沉海底. 大明战舰之上的士兵,便只配备一个头盔,然后在身体的要害部门再作一些防护,不少的水兵甚至愿意赤着脚在甲板之上奔跑. 刚刚清醒过来的敌方士兵突然又慌乱了起来,这一次,不是呆滞,而是明显地慌了神,他们的头统一地看向了空中,有些人甚至跪了下来,手不停地在胸前划着十字,嘴里也在叫嚷着什么. 杨铁心的望远镜上移,果然,失去了束缚的飞艇借着风势,比自己的战舰要快得多的抵达了那些敌舰的上空,因为不清楚对方有什么攻击手段,飞艇飞得很高,此时正在他们的上空盘旋着. 杨铁心动了动望远镜,看到飞艇之上的信号兵正在飞快地找着旗语,而在自己的战舰最高处,一名士兵手举望远镜一边观察着远处的旗号,一边说着什么,在他的旁边,另一名士兵则在奋笔疾书地记录着. “一帮乡纠佬!”杨铁心轻蔑地道. 人能够飞上天,不管在哪里,都是两只脚站在泥土之上的人的最大的梦想,只不过在大明,有着许多的人在作着这样的尝试并且成功地完成了这一点,而在西方的猛虎王朝,他们显然还停留在想象的阶段,所以在看到天上飞行着的飞艇之后,慌乱自然是可以理解的,当然,理解他们的人,不包括杨铁心. “准备喊话,咱们也来一个先礼后兵!”杨铁心放下了望远镜,大声道. 长阳号舰顶之上,一个巨大的喇叭先是发出了一阵噪音,然后传出了一个士兵大声的喂喂和拍击之声,在杨铁心正有些恼火的时候,大喇叭里终于传来了那个本来嗓门就特别大的士兵的吼叫声. 杨铁心皱着眉头伸出两个手指头悟住了自己的耳朵. “这里是大明海域,前方舰只,马上停船,接收检查.这是第一遍警告.” 大喇叭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远方的那三只战舰似乎被这巨大的吼叫声给惊醒了,他们看着愈来愈近的长阳号,终于恢复了一些活力.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进入到了长阳号的火炮射程之内,长阳号航向微偏,开始将侧舷转向对方. “这里是大明海域,前方舰只,马上停船,接收检查.这是第二遍警告.”大喇叭里的吼叫之声仍然继续着,长阳号上所有的炮兵们已经开始装填火药和炮弹了. 1907:一面倒的第一场海战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长阳号上的喇叭声音是极大的,但现在这个距离之上,能不能清晰地传达到对方哪里仍然是一个未知数,更何况,就算传到了哪里,对方只怕也是听不懂的.但毫无疑问的是,对方这样气势汹汹地过来,并不是来请客吃饭的.在军官们愤怒地喝斥声中,士兵们终于警醒了过来,开始慌乱地在战船上奔向自己的岗位. 这一次的远征,似乎与他们出发之前的想象完全不一样.出发之前,他们对这个遥远的东方的映象是遍地黄金,富得流油,但士兵却很柔弱,在官方的宣传之中,他们是不堪一击的. 但今天碰到的,应当就是他们征服东方会碰到的敌人,但与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飞在天上的大鸟,冒着黑烟没有风帆的战舰,看到他们不但没有逃,反而气势汹汹的扑了过来,能够听到从那边传来了带着明显威胁的声音. “这里是大明海域,前方舰只,马上停船,接收检查.这是最后一次警告.”远方的明舰传来的怒吼之声,已经能够清晰地听清楚了. “准备战斗,准备战斗!”全身套在盔甲里的将领抽出了一柄重剑,笔直地指向驶近的对方舰只,双方的战舰一边在接近,一边在转向,此时,已经快要变成两条平行线了,两边都已经侧舷对准了对方. “接近,再接近一些!”将领大声地吼叫起来,”投石机准备攻击.” 长阳号上,杨铁心呛地一声拔出了他的佩刀,重重地用力向下一劈,怒吼道:”开火!” 第一层甲板之上,从最造近舰首位置的第一门炮开始,一共十六门火炮依次开火.每一声炮响,整个战舰都微微的抖动一次,舰身向下微沉. 杨铁心并没有刻意地将自己地拉开自己与对方的距离,事实上,他也并不知道对方投石机到底能投多远.为了让自己的火炮发挥更大的威力,他刻意地拉近了与对方的距离,比他们第一次以火炮战舰对付芭提雅的风帆战舰要更近一些. 火炮开始发射的时候,杨铁心已经没有了战前的那种轻松与写意,而是瞪圆了眼睛,盯着从敌方战舰之上飞出来的圆滚滚的石弹.只看那些石弹飞出来的初速度,杨铁心已经准确地判断出了对方投石机的射程,是要超过芭提雅战舰的,换句话说,对方的石弹是能够打得到他的战舰的. “加速,加速向前!”他厉声吼叫起来,身边一个士兵立刻扯动了手中的一段绳索,在机舱之中,这段绳索连接着一个铃铛,当这个铃铛响起的时候,操纵机器的水兵,便知道此时该以什么速度前进. 长阳号发出轰隆隆的咆哮之声,在微微一个顿挫之后,整个舰只突然加速向前.当那些石弹飞临之时,长阳号已经从先前的距离之上完全避开了,一枚枚石弹落在海水之中,激起一个个巨大的水珠冲天而起. “欧耶!”杨铁心俏皮地挑了挑眉发,手中的佩刀在空中挽了一个刀花. 他完美地避过了对方的攻击,但对方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当长阳号从他们的侧面驶过的时候,第一艘战舰已经冒起了熊熊的火光,战舰的左侧,已经面目全面了,舰身之上,那些披挂的铁甲被一块块的击飞,里面的木质舰身被打出了一个个的大洞,更有几枚炮弹直接落在了船楼之上,船楼可没有船帮这么好的防护,几枚炮弹钻穿了外面的墙壁之后在内里爆炸,直接便引燃了战舰. 此刻的那艘战舰,甲板之上已经是一片狼藉,火光熊熊,浓烟滚滚,倒如同处驶过的长阳号一般了. 第一艘战舰刚刚驶过,长阳号便迎来了第二艘敌舰,显然对方错误地估计了长阳号的速度,他以为先前的长阳号速度已经是极限了,万万没有想到长阳号竟然突然加速了,当长阳号到了他的侧面的时候,他连一枚石弹都还没有打出来,长阳号第二层甲板之上的火炮,便次第响了起来. 第二层甲板之上,一共有十门火炮.这第二艘敌舰的运气不太好,十门炮弹,有六颗炮弹落在了甲板之上,没有了那些挂着铁甲的船帮的保护,炮弹的破坏力立刻大增,虽然第二层比第一层甲板之上的火炮要少,但第二艘敌舰却遭到了更大的破坏.尤其要命的是,他们的舰只的舵把,被这一炮完全给摧毁了,整个船只立刻失去了控制,开始偏离航向. 这种射击,能一炮就将舰舵给毁掉,只能说他们的运气太糟糕,连杨铁心自己也想不到运气居然如此之好. 长阳号毫无无损地驶过了第二艘敌舰,整个舰只却开始降速,由先前的全速前进,一下子下降了几个位次,就是这一个变化,让一直在观察着战局的第三艘敌舰的判断出现了失误,他们准确地预估了长阳号的速度,因此提前一些开始发射石弹,如果长阳号仍然以先前的速度前进的话,那么石弹落下的时候,长阳号将正好出现在这个位置之上. 猛虎王朝的这三艘战舰的指挥官没有弱者,都是经验极其丰富的海上老手,但当他们碰上了他们一个完全不了解的对手之后,一下子便懵了,在他们的映象之中,一艘全力前行的战舰,是不可能在如此短的矩离之上突然将速度降下来的,便是依照惯性,对方的战舰依然会保持一个较高的速度. 但他们不知道,驱动明国战舰的却并不是人力,而是机器,他不但能前进,他还能倒退. 在长阳号的前方,一枚枚石弹轰然落在了水中,激起滔天的巨浪,长阳号再一次的加速,战舰劈破斩浪,撞碎了那些冲天而起的水浪,驶到了第三艘战舰的侧方,第三层甲板之上的八门火炮立时便响了起来. 没有什么意外,第三艘猛虎王朝的舰只在顷刻之间便也遭受到了巨大的损失. 这是猛虎王朝庞大舰队的一小队先锋船队,像这样的小舰队,猛虎王朝派出了多支,马歇尔是猛虎王朝之中也颇有名气的一名水上悍将,出发之前,他并没有将他即将碰到的对手放在眼里,但现在,他已经完全不这么想了. 一个照面,对方以一敌三,毫无无损,却将己方三艘战舰打得狼狈不堪,损失惨重,此刻,他半跪在甲板之上,一支左腿之上鲜血淋漓,那是一块崩飞的弹片扎在了他的左腿之上,如果不是他穿着的盔甲的甲裙替他挡了一下,他的这条左腿,此刻只怕已经不属于他们了. 他没有去管腿上的伤势,而是死死地盯着那艘耀武扬威的敌舰,在对方利用连续的速度变化摆脱了己方的攻击并且给予了己方重创之后,他猛然醒悟过来,今天只怕要糟糕了. 对方战舰的模样从来没有见过,武器从来没有见过,更为恐怖的是,如此大的舰只,对方却犹如在操纵一个小舢板一样,要快就快,要慢就慢.面对速度比自己快,比自己又要灵活许多的敌舰,他的脑子一时之间竟然出现了短路,以往满脑子的战术变化,竟然想不出一个能针对眼前这个敌人的办法. 大脑一片空白. 但这个空白却是极短的.甲板上的呻吟之声便将他惊醒了过来,满目疮痍的甲板之上,横七竖八地躺倒着数十名战士,有的已经毫无声息,有的身体上更是少了某个部门,更有一些躺倒在血泊之中,正在大声地惨叫着. 唯一庆幸的是,他的战舰在遭受了巨大的损失之后,并没有失去正常航行的能力. “掉头,掉头!”短短的一瞬间,马歇尔便作出了决断,因为他发现自己无法击败对手,与敌死战毫无意义,他现在如果能成功地从敌人的攻击之下成功地逃脱,并且将敌人这种奇怪的战舰的情报带回给猛虎王朝的大部队,那便是立了一大功. 现在他还能逃脱,因为他还有两艘战舰为他作掩护.再打下去,如果自己遭受到了与第二艘战舰一样的下场的话,那连逃也逃不了啦. “满帆,撤退,满帆,撤退,所有水兵下底舱,准备替换划桨.”他一瘸一拐地在甲板之上大步行走着,大声吼叫着. 水兵们一窝蜂地向着底层甲板跑去.不大会儿,甲板之上,便只剩下了马歇尔以及一些操纵船帆与船舵的水手. 长阳号拐了一个弯重新驶回来的时候,诧异的发现,仅仅是一次炮击,对方居然就怂了,除了那艘现在在原地打转转的战舰,剩下的两艘战舰居然分成了两个不同的方向向着远处逃去. “我去,逃跑的手法倒是熟练得很嘛!”杨铁心大声地嘲讽着,”给飞艇发信号,让他们缀着那一艘,我们去追另一艘,这一艘原地打转转的,回来再收拾他.” 杨铁心决心去追第三艘战舰,因为他现在离这艘最近,至于第一艘,有飞艇缀着,他并不担心他能跑到那里,对方船只的速度,在他看来,跟乌龟爬也快不了多少. 1908:击沉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一个回合,三艘猛虎王朝的战舰,两艘分路逃窜,另外一艘则在海上打着转转,杨铁心的心情很放松,一边追击着其中的一艘,一边手扶着栏杆仔细地审视着对方的战舰. 作为一名海上老手,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驾船技艺还是极为娴熟的,对于如何利用洋流,利用风向,非常的老至,他甚至觉得对方的技艺要比自己更强.想来也是,大明的水师从成立至今,也不过才十几年而已,如果不是在动力和武器之上远超对方一大截,这一次的与他们的战争,鹿死谁手还真的很难说. 对方风帆的布局与大明有着很大的区别,而更大的不则,则是对方使用的是软帆,而不是大明以前的风帆战舰使用的硬帆,看起来这种软帆要更好一些. “让主炮打一炮!”杨铁心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已经基本上摸清了对方的路数,便百无聊赖起来,他还有两艘敌舰要收拾,可不想耽搁太长的时间,特别是那艘在原地打转转的战舰,要是趁着自己追击另外两艘的时候,修好了舰舵,然后逃之夭夭,自己可就坐蜡了.现在自己可只有一艘飞艇能够监视,大海茫茫,如果对方逃离了自己的视线,还真是难以再抓到踪迹. 巨大的舰首主炮开始了准备,片刻之后,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长阳号向后一挫一沉,杨从容便看到喷射的火光之中,巨大的弹丸飞出了炮膛,带着熊熊的火光飞向前方的敌舰. 他瞪大眼睛,希望能一炮命中.以主炮的威力,要是一炮命中的话,对方的战船就算不当场交待,也会伤得七七八八了. 当然,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他眼睁睁地看着距离敌方战舰十数米的地方,一股滔天的巨浪轰然爆起,掀起的浪花让对方的战船不由自主地向一边侧滑了一些距离,同时舰身向着一侧歪斜之外,这一炮,毛都没有伤着对方一根. “果然主炮还是不靠谱啊.”杨铁心连连摇头:”这家伙还真是靠撞大运,看来还是得靠侧舷的覆盖射击,一轮过去数十发炮弹,便是蒙,也能蒙中一些.” “加速,加速,追到他们的左侧,趁他病,要他命.”杨铁心拍着栏杆大叫道. 长阳号在巨大的机器轰鸣声中,加速追了上去,不久之后,便开始与对方平行伴航.他们的方位正在敌舰先前遭到他们重点打击的左舷,敌舰这一边的武器装备,几乎被他们的火炮摧毁殆尽,剩下为数不多的一点武器,杨铁心根本就毫不在乎. 就如同大明的火炮需要集群射击才能发挥威力,敌人的投石机也同样如此. “开火!”杨铁心举着望远镜,瞅着视野之中那些慌乱的敌人在绝望的吼叫着,奔跑着,他的心情便十分的愉悦.大概敌人也已经预见了自己的命运吧. 从底层开始,一门门的舷炮开始喷射着火光,在比先前还要近的距离之上,长阳号右舷的三十六门火炮次第发射. 等到硝烟散尽,敌舰已经在海面之上停了下来,这一次长阳号上发射了一些链弹,将对方的风帆给搅得粉碎.从杨铁心的望远镜中可以看到,对方的战舰此刻已经凄惨之极.整个甲板之上的舰楼都燃烧了起来,他甚至看到对方的舰首与舰尾都出现了一个不小的向上的角度. 这是战舰的龙骨被打断了.这船,要沉了. 他放下了望远镜,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敌舰. 随着时间的推移,长阳号的士兵们便是用肉眼也能看到对方的战舰已经完全不行了,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那艘敌舰在挣扎了片刻之后,伴随着轰隆一声响,完全断成了两截,然后一头栽进了水里,在极短的时间之中,便沉进了大海. 海面之上出现了巨大的漩涡,除了一些木头碎片以及一些飘浮的尸体之外,这艘战舰再也没有能剩下什么. 从遥远的西方兴冲冲地赶了过来,连东方那个富有的国家的海岸线都还没有看到,便已经葬身在茫茫的大海之上了. “老子们是很有钱,是很富有,可是也要你们有命来拿啊!”杨铁心低声滴咕着,再一次举起了望远镜,看向空中,搜寻着飞艇的踪迹. “转向,西北方向,十五度,全速!”他放下望远镜,对着身边的卫兵吩咐道.长阳号轻盈地转了一个小弯,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马歇尔快要疯了. 头顶上那只白色的大鸟模样的东西阴魂不散地跟着,他很清楚,如果不甩脱这个家伙的话,那艘恐怖的敌人战舰迟早会追上来,但问题是,那东西狡滑得很,飞得极高,而且缀在他的战舰的后方,即便是船上射得最远的强弩,也无法射到那个位置之上. “上帝啊,他们是怎么让那么大的东西飞上天空的.”他无助地在胸前划着十字,喃喃自语道.现在,他除了让所有的人下到底舱去轮换着划桨,加快逃跑的速度之外,竟是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 敌人的强悍与他们事先得到的情报,是完全不相符的.出发之前,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个所谓的明国,也仅仅只有风帆战舰,速度要比猛虎王朝的更慢,而且船身连铁甲都没有,更重要的是,这个明国成立不过才十几年的时间,水师的建设也不过十余来,而猛虎王朝完成统一虽然也还没有多久,但他们的水师,却已经有了上百年的历史.无论是船只的指挥官还是水手,都是在海上讨生活的老手. 他们以为胜卷在握,这一次的航行,他们了不起充当一下运输船,然后最后的战斗还是要交给那些随船而来的陆军去进行最后的战斗,但现在看起来,那些情报都是假的. 他不禁大声地咒骂起那些情报官员来.这是有多么愚蠢的人,才会弄出相差这么巨大的情报啊.这会害死整个远征大军的. 如果敌人全都是这种战舰的话,马歇尔想不出他们怎么获胜.当敌人的侧舷喷射出一团团的火光的时候,他能看到的,就是自己的战舰那巨大的损失. 根本无可抵挡.如果自己事先知道敌人有这样的武器,还可以利用舰船技术来躲避一下,但自己却什么也不知道,想想身后的那些大部队与自己一样,也什么都不知道的状况,他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马歇尔指挥官!”一名军官突然大叫了起来,手指着东南方向,声音颤抖.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马歇尔一颗心完全地沉了下去.虽然还看不到对方战舰的踪影,但他却能看见那一股黑烟正扶遥直上天空. 敌舰之上那个造型古怪的大烟囱之中,冒出的就是这样的黑烟.他们不用风帆,不使用人力,但战舰却能以极快的速度前行,灵巧的转向,难道他们是使用了撒旦恶磨的力量吗? “全速,全速前进!”马歇尔大吼道. 战舰的水平面之上,无数长长伸出来的桨片如飞一般地划动着,战舰的速度比之平常,不知快了多少,但马歇尔仍然绝望地发现,对方离自己愈来愈近了.从先前的只看到那一股黑烟,到看到了对方的舰身,然后那战舰的身影愈来愈大. “准备战斗!”他绝望地下达了命令. 逃是完全无法逃脱的,敌人先去追的同伴,现在他们又赶上了自己,只能说明同伴的战舰此刻已经完蛋了.接下来,该轮到自己了. 不管是不是对手,马歇尔都不是伸长脖子等着对方来割的人.就算是死,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来,就算咬不到肉,能扯掉对方几块肉也是好的. “指挥官,我们怎么战斗?”身边的军官绝望问道. “掉转航向,调整风帆角度,用最大的努力去接近对手,撞击他们,然后接舷作战!”马歇尔吼道:”所有战兵准备,告诉水手们,要想活,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这艘猛虎王朝的战舰在海上掉转了船头,笔直地对着长阳号疾驶而来,虽然是逆风而行,但利用他们的风帆,他们的速度居然丝毫未减. “真是不错!”杨铁心看着对方娴熟的操船技艺,不由连连点头称赞. “全舰注意,保持与敌舰之间距离,所有舷炮作好准备,击沉他!” 两艘战舰在动力和武器之上的代差,不是靠热血和勇气就能弥补的,马歇尔使尽了浑身的解数,却始终无法达成他的目标,对方的战舰总是轻而易举地与他们保持着足够的距离,而每一次对方绕到自己的侧舷之后,在巨大的爆炸声中,他的战舰便会遭受到一次重创. 风帆被毁掉了,舰舵已经变成了碎片,当远处的敌人舰首那巨大炮口正对向马歇尔战舰的时候,他长叹着扔掉了手中的长剑. 下一刻,马歇尔飞了起来,高高地飞起,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看向自己的战舰,那个他曾经的骄傲舰首高高的翘起,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下沉去. 长阳号上的杨铁心快乐地吹着口哨,舰首主炮打移动的目标不行,但打固定靶还是很不错的. 1909:投降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盖森坐在战舰的舰桥之上,忧愁地注视着正在舰尾忙碌着的那些水兵,他们正在努力地修复着舰舵,可以确信的是,舰舵的水下部分是完好的,但甲板上的那部分,却变成了碎片,想要完成修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们就不想放弃,不修复舰舵,他们就寸步难行.所幸的是对方去追逐那两艘逃跑的战舰,这给了他一定的时间. 希望他们能逃得更远一点.盖森现在只能这样想了,他们逃得更远,对方追上他们的时间就需要更长,那自己就有了更多的时间.灿烂的阳光正在逐渐地失去他的温热,向着西方慢慢地坠落,他现在无比期待黑夜的到来.夜色,是最好的护身符.当夜色降临,而自己又修好了舰舵,那主不可以轻而易举地逃脱对方的追逐了. 夜晚,可不是一个适合海战的时间. 不应当是这样的.盖森看着甲板之上的水兵将那些已经死去的人逐一丢进海中,即便是那些还有一口气,但受了重伤已经没有救治价值的人,也在他们的哀求或者嚎叫声中被丢进了大海.看到这些,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啊,但现在,他不得抛弃他们了.船上并没有足够的药物或者医师来救治这些人.尸体是不可能留存在船上的,在这样狭窄的环境之下,一旦发生瘟役或者疾病,对于整个战舰上的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与马歇尔不同,盖森来自于猛虎王朝下属的一个叫做威尼斯的城邦贵族家庭,他知道一些马歇尔所不知道的高层内幕.猛虎王朝的这一次的大规模西征,一来的确是觊觎东方那些国家巨大的财富,二来也是因为从那片陆地之上,来了一个身份非同小可的人,他带来的消息,才是让猛虎王朝的国王陛下下定决心东征的原因. 在那片大陆之上,两个最大的国家正准备进行一场一统大陆的争霸战,而居于弱势的一方,派出了这个人前往猛虎王朝寻求援助. 猛虎王朝统一整个西大陆的时间并没有太久,对于这样的争霸战争的激烈程度,自然是心知肚明,面对如此好的机遇,已近暮年的丹西国王怎么可能会放过呢? 丹西国王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他的那些强悍的部将们分封四方,每个人手中都握有着强大的实力,这些人都是跟随丹西国王征战了一辈子的悍将,与他们比起来,丹西国王选定的皇储就像是一个温顺的小猫一般,一旦丹西国王死去,新的国王只怕根本无法驾驭那些悍将以及大贵族. 向东,去获取更多的财富,固然是这一次东征的主要目的,但丹西国王要借着这一战的机会,消耗昔日部下的实力大家也是心知肚明.他下令带走了那些悍将几乎所有的精锐部队,留在本土的力量已经十分弱小了,而负责留在本土监国的王储在这样好的机会之下如果还不能有效地整合国内,趁机掌握绝对的权力,那丹西国王也只能忍痛放弃他了. 盖森是家中的庶子,家中的爵位与他自然是无缘的,他只能通过战功,来获取自己的爵位,要不然,他就只能永远像过去一样,一辈子为家族四处奔走,赚取财富,而自己却只能从中分得一小杯羹. 他其实是有机会留在本土的,因为他与王储的私人关系颇为不错,这些年来,一直在经营着生意的他,手中并不缺乏财富,而他也利用这些财富成功地与王储殿下结交. 但也正是因为他的表现或者太出色了,在家族之中的声望已经超过了嫡子,所以他就成了必须追随陛下出战的人选之一. 盖森苦笑着,或者这便是作茧自缚吧.家族的命令他没有可能违抗,而他们的家族,也正是这一次要必须追随国王陛下出征中的一员. 盖森带上了属于自己的战舰,这上面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精心培养,挑选出来的海战老手,既然出征不可避免,他就干脆选择了最为危险的探路的先锋.富贵险中求,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为什么不搏一把大的呢?成功了,收获更为丰厚.从众,从来都不是冒险者盖森的追求,就像他这些年来所走的路一样. 与其它对大明一无所知的人不同的是,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这个以日月为旗的东方大国的消息,因为他经营的本来就是海上贸易,从那些来自远方的商人的交易之中,他听到了对这个国家的赞誉甚至是恐惧,那应当是一个强大的国家. 当然,征服一个强者,是另一个强者的乐趣,盖森自然也有这种乐趣,作为一名大贵族,哪怕是庶子,他当然也不会直接与那些远方的商人接触,但他的手下却有人与他们直接打交道,他也间接地了解了一些东西.知道那是一个崛起不过才十几年的国家,但却具有了强悍的实力,更重要的,这个大明帝国的皇帝,居然与他同年. 想到这些,他便有些丧气,同样的年纪,这个人已经有资格与丹西国王成为对手,而自己,却还只是猛虎王朝的一只马前卒. 那个该死的来自大齐帝国的人没有说实话,在他的嘴里,大明的水师虽然很强,但比起猛虎王朝强大的水师来说,却只是一条小小的泥鳅,搅不起什么风浪,但今天甫一接战,以一敌三,猛虎王朝的舰队却一败涂地. 神奇的不需要风帆的战舰,他甚至看不到对方的桨只在哪里,战舰之上没有看起来很恐怖的武器,但却能喷射出来自地狱的恶磨之火,看着甲板之上虽然已经收拾了一番却仍然一片狼藉的情景,盖森就不由悲从中来. 对方有多少这样的战舰,十艘,一百艘,还是更多?他不敢想象下去了. 远处的太阳已经有一半没在了海平面之下,他有些焦燥地站了起来,冲着下面吼道:”修好了没有?”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将抬起一张久经海风洗礼的沧桑的脸庞,大声道:”少爷,快了,快了,天黑之前,我们一定可以修好的.” 这是他最忠实的老仆马克,听了他的话,盖森稍微轻松了一些.但当他转过身来再一次看向远方的时候,脸上刚刚浮现出来的那丝丝笑意便凝结在了嘴角. 在太阳落下的地方,一个黑点出现在太阳之前,将红红的太阳几乎挡住了一半.那个黑点正在迅速地向着他所在的方向移动. 那是那只飞在天上的大鸟.盖森心中大震,他们回来了,马歇尔他们已经完了. “发现敌人,发现敌人!”船上负责望的哨兵声嘶力竭地大吼了起来,船上警钟猛然敲响. “准备战斗,准备战斗!”负责指挥舰只战斗的马克套上了头盔,手舞足蹈地大声吼叫着,”快把舵修好,上帝啊,要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盖森没有像马克那样歇斯底里,他全身冰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战斗,有用吗?他们还有完好的三艘战舰的时候,都不是这样的敌人的对手,更何况现在他只有一只无法动弹的战舰? 虽然盖森没有说话,但忠心的马克仍然还是在布置着准备作战.盖森没有理会马克,而是瞪着眼睛看着远方的死神慢慢地向他靠近. 那只大鸟飞行的速度很快,很快就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身影,而在后方,那艘来自地狱的战舰也露出了他的身影,古怪的烟囱之中的冒出的滚滚黑烟,将太阳完全地遮蔽了. 盖森长叹了一口气,拖着他的长剑走到了下面甲板之上,拉住了还在布置着作战任务的马克,悲哀地说:”没有必要在与对方作战了,那是在送死.我不想死,我也不想你们死.所以,降下风帆,升起白旗,我们投降.” 马克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他自然也知道己方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但要向一个完全没有了解的对手投降,后果会如何,完全无法预料. 在猛虎王朝,贵族之间的作战如果一方失败向对方投降的时候,会受到与身份等同的待遇,但这是西方大陆的规矩,在东方,这个规纪适用吗? “要是我们投降,他们仍然要杀了我们怎么办?”他颤声道. “有什么区别吗?”盖森木然地回答道:”投降,至少还有一线生机是不是?如果战斗,却连这一线生机也没有了.” 马克终于下达了命令.盖森能明显地感受到他的士兵们都是松了一口气. 一路紧赶慢赶跑回来的杨铁心看着那艘仍然在海面之上随波逐流的敌方战舰,大喜过望,所有的火炮都已经准备好了射击的准备,但当他看到从远处的飞艇之上打来的信号之后,脸色却是相当的精采. “投降了?” 长阳号降低了船速,慢慢地驶近,远处的那艘敌舰降下了所有的风帆,一面硕大的白旗正在桅杆顶上迎风飘扬. “升上白旗投降,不管东方还是西方,倒还都是一个道理啊!”杨铁心高兴地道,全部击沉虽然更痛快,但能抓一些这样金发碧眼的俘虏,还能拖回去一只敌人的战舰,想来功劳会更大一些. 1910:蜕变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江维趴在一堆荒草之中,背上插满了树枝,手里稳稳地握着大明1式,眼睛透过枪身上的准星,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在他的前面,两名充当诱饵的同伴猫着腰,正小心翼翼地一左一右向前摸索着前进. 自从深入到这深山老林之中后,战斗就总是在不经意之间爆发,那些芭提雅人绝不会与他们面对面的进行决战,他们就像老鼠一样,躲藏在一切可以让人躲藏的地方向着他们这支队伍发起袭击,一击不中,立刻便远遁,茂密的丛林,复杂的地势以及对地形的熟悉,让他们总是能随时随地的发起袭击,然后再顺利地逃离. 而明军们手中的地图,虽然清楚地标明了地形的走势以及大致的方位,但具体到某一个地方,却是不可能标注清楚的. 这支一千人的明军,进山半个月,已经损失了近百人,其中一半人,已经永远地倒在了这片丛林之中,带着他们未竞的宏图伟愿以及家族的期望,不甘地死在了这里. 直到这个时候,江维才充分意识到在训练之中,樊昌教给他们的那些看起来并不重要,或者有些匪夷所思的技巧是如何的重要.樊昌的训练是简单而粗暴的,达不到他的要求,那就是拳打脚踢外加破口大骂,虽然这不是大明的军纪所允许的,随军的监察官员却也无可奈何,因为给樊昌撑腰的是齐王殿下.报上去的关于樊昌的违纪事宜,总是被齐王殿下给压了下来. 那个时候的江维,心中是深恨这个来自边军的大胡子军官,不知多少次在心里腹绯这家伙绝然不得善终,他们这些人,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但是这一次的战斗,终于让他清醒了过来.也更深地理解了樊昌挂在嘴边的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口头禅. 从第一次战斗到现在,他已经靠着樊昌教给他的那些东西,至少救了自己三次性命了.对于樊昌的怨恨早已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则是感激之情和满心满意的佩服.从实战之中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军官,就没有一个是孬货,都是有着实实在在的本领的. 眼前一道光亮闪过,江淮猛然抬头,看向刚刚发出光亮的地方,那是一株大树,冠盖如云,大树足足需要两人合抱才能围得过来.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手里的大明1式悄无声息地抬高了枪口,那上面躲藏着敌人,刚刚那人悄悄地拨开了树叶监视着正在接近的他的同伴,却不曾想,他手里紧执的利刃却反射光线,让他逮了一个正着. 两个同伴正在接近,树上的人终于将树叶完全扒拉开来,他们是想树上直扑下来袭击自己的战友. 看着那露出来的身形,江淮稳稳地扣动了扳机. 一声清脆的枪响伴随着一声惨呼,那个刚刚露出半个身子来的芭提雅人一个倒载葱从树上掉了下来.听到枪响,两个同伴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便向两边一个翻滚,半跪而立,举枪对准了刚刚有人掉下来的大树. 吼叫之声从附近的树上传来,连续有人从树上跳了下来,挥舞着刀枪向着这两名士兵扑来. 江淮没有动弹,只是移动着手里的大明1式,连续开枪,他的枪法已经极准了,在队伍之中,也只有他,还能与统领樊昌较量一下准头. 五发子弹,便是五条性命. 前面的两个同伴,此时已经缩到了一棵树后,举枪向着扑来的人射击,连续倒下数人之后,那些人终于感到了畏惧,草从晃动,那些人向着远处遁去. 三人呈一个三角形,各自举枪对着前方,并没有向前追击,在早前的战斗之中,就是因为有人因为贸然的追击,而掉进了那些芭提雅人的陷阱之中,白白地丢掉了性命. 远处响起了连续不断的枪声,很显然,那些逃跑的人,撞到了另外的小组手中. 枪声终于停止,片刻之后,茂密的林子之中传来了斑鸠的咕咕之声,江维终于松了一口气,从草从之中站了起来,另外两名同伴也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人将手指屈起放进嘴里,回了几声百灵鸟的叫声. 草从之中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另外几个大明士兵在稍远处冒出了身形,两处的人马迅速地汇集到了一起. 向前走了一段路之后,他们再一次地停了下来,刚刚那些逃走的芭提雅人便是从这个缺口跑掉的.江淮做了一个手势,其它人都半蹲了下来,他从地上抓起了一个海碗大小的石头,猛然发力向着前方掷去,石头骨碌骨碌的在地上滚动了一段距离,前方突然传来了啉啉的声音,这些明军士兵立刻便伏倒在了地上,耳中传来砰砰连续不断地声音,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声响停歇之后,江淮等人才小心翼翼的一路摸索了过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心惊不已,数十枚大大小小的石头此刻正垒积在这一片地上,打量四周,可以看到这是一个很简易的陷阱,就是用一些树藤将一些大小合适的树掰弯然后再上面放上一些石头,虽然简陋,但在这样的密林之中,却是再合适不过了.一旦触发这个陷阱,四周十数个这样的陷阱便会发动.纵然打不死人,但真要挨上一枚,只怕也得当场骨折吐血不可. 这半个月来,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与这样的陷阱机关作着斗争,死亡受伤的大多数人,大多是倒在这些看起来极其简单的陷阱之上. 虽然简单,但却是最为合适的,更重要的是,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之上,这样的机关陷阱太多了.而那些芭提雅人的隐忍功夫,也让大明士兵叹为观止. 远处又传来了鸟儿的歌唱之声,这些鸟叫之声,都是本地没有的鸟类,而且每天都在变化着,而作出这个变化,则是因为在前面的战斗之中,有芭提雅人模仿他们而将一整个小队引诱了过去从而整队歼灭了的. 从那一次起,樊昌便在每一次全体集合之后,便改变彼此联络的方法. 进入丛林的第五天开始,樊昌在连续遭遇了数次袭击之后,便拆散了整个大队,将一千人分成了无数一个小组前进,芭提雅人不可能大规模地集结队伍,而自己大规模地集结反而成了对方最准确的目标.分散之后,以小单位对付小单位,依靠着明军更精良的装备以及更高的战斗素质,他们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一步步地逼近着敌人的大本营. 走出这一片丛林的时候,眼前霍然开郎起来,那是一大片空地,已经有不少的小队集中到了这里. 走出丛林的江淮手里拎着一条长约一米的蛇,蛇身此刻正紧紧地缠绕在他的手腕之上,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一只手牢牢地扣着蛇的七寸,另一只手熟练地用一把小刀划开了蛇身,取出了蛇胆,一仰脖子丢进嘴里,生吞了下去.走到队伍中间,便有人笑吟吟的凑了上来,将蛇身从他的手臂之上扯了下来,霎那之间便被这些家伙们切成了一小段一小段的,就这样血淋淋的丢进嘴里大嚼起来. 在不久之前,这些家伙们还是一群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家伙,但到了樊昌手中之后,他们有时候,不得不吃那些连猪食也不如的东西,有时候完不成任务,连这样的饭食也没得吃,在进入了丛林之后,更是逮着什么吃什么.蛇肉,对于他们来说,可是难得的美味了. 林中再一次走出了一队人,这是人数最多的一批,其中还有不少的骑兵,看到领头的那个人,本来坐在地上的那些士兵也站了起来. 那是樊昌. 这个不久之前还是众人眼中活阎王的大胡子,现在已经成功地赢得了士兵们的尊敬.不到生死关头,他们根本无法理解,樊昌填鸭式地强迫他们掌握的那些东西,原来是真可以救命的. 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无数前辈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换回来的东西.他是最昂贵的,但却又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因为不经历的人,永远也无法体会到这些东西的用处. “今天我们就在这里宿营,这里离他们的大本营,只有半天了.这半个月大家都辛苦了,好好地休息一天,明天发起总攻.”樊昌的话不多,总是简单地下达一些命令或者陈述一个事实. “统领,要是敌人跑了怎么办?” “他们跑不了.”樊昌道:”这半个月的战斗,他们已经意识到即便是与我们在丛林之中决战,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所以他们必然会利用有利地势与我们进行一场决战的,再向后退的话,他们可就要出山了,出了山,不还是死路一条吗?大家扎营吧,好好地吃一顿,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 众人轰然应答着,开始忙碌了起来.这些军中的常规并不需要樊昌再作吩咐,所有人都能有条不紊地做好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工作,短短的时间之内,一个营盘便成形了. 1911:樊昌的进化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樊昌躺在小帐蓬里,双手抱着后脑勺,睡得很是香甜,自从奉殿下之命进山剿灭这些流匪以来,他简直就像一个奶爸一样,为这些家伙操碎了心.好在付出总是会有回报的,这些家伙成长惊人,平时所学所练,终于是学以致用,就算是那些最懒的家伙,在面对生与死的时候,也不得不努力地去学习与成长,没有什么比战争更能磨炼人的了. 不得不说,这一帮人比第二尉的那些家伙的确是要聪明太多了.毕竟都是有背景的家伙,从小接受的教育,不是第二尉的那些普通家世的人能比的. 一帮这样本来就很聪明的人,一旦努力起来,成长和进步还真是让人满怀惊喜啊.樊昌突然很想念起第二尉的那帮兄弟们.现在只怕明齐之间已经开始了小规模的接触战吧,抚远营就在最前线,一定跟齐人干起来了.希望赵二那家伙能够带好他们,能让绝大多数的人活到战后.想要所有的人都活下来,那是不现实的,战争,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离开了第二尉,起初樊昌是很不情愿的,但在齐王殿下呆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却突然发现,这里也有另外的一番风景.因为他是殿下的亲卫统领的关系,在芭提雅他几乎跟随着齐王殿下参加了所有的重要会议,这让他眼界大开. 战争,原来还可以是这样的.像宁则远,雷卫这些大人物们,谈起战争来,与樊昌以前和覃野猪,何老妖,章晃晃他们谈论起战争来,完全就是两个样子. 樊昌他们是热血的,是激昂的,是慷慨的,但宁则远雷卫他们谈论起战争,其冷静的表情,冷漠的叙述让人发指,似乎他们不是在谈论无数人的生死,而是在进行一场游戏一般. 那些从宏观战略上的规划,从战争需要达到的最终目的的分析,都让樊昌接受了一场巨大的洗礼,他突然明白以前他认识的一位读书人跟他讲过的一句话内所蕴含的意思:内战无英雄,国战无正义. 事实似乎还真就是这个样子的. 就像他现在正在进行的战斗一样,相对于芭提雅人来讲,明**队就是侵略者,就是屠杀者,毁掉了他们的家园,把他们的人民肆意地屠杀,贩卖,抵抗那是理所应当的,但对于大明来讲,为了大明的利益,为了确保大明在接下来的战斗之中能击败敌人,芭提雅这个地方,就必须掌握在大明的手中. 这只关乎利益,无关正义. 在想明白这些的最初,樊昌一开始还很有些不适应,一直以来,他总是认为自己的正义的化身,突然之间对自己有了一个重新的定位,这让他很是惶恐了一段时间,但慢慢地,他开始适应了起来.对于大明人来说,自然是大明的利益至高无上. 那些被掠到大明去的芭提雅人,如果有一天,他们接受了大明的文化,被同化成了大明人,成为了大明的一个少数民族,那么,他们自然也能享受到大明的荣光.就像现在的蛮族一样,他们同样是被大明征服的,但现在,他们与所有其它的大明人一般无二地享受着一样的待遇.慕容复就认为自己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大明人. 先征服,再安抚,然后教化,这便是大明的国策. 樊昌觉得自己现在像是换了一个人.在那些军事或者政治的会议之上,他虽然一言不发,但却像一块海绵一样,努力地吸收着对他而言既陌生却又含义深远的知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机会聆听到这些大人物们之间对于未来战争,未来国策的讨论,规划的. 而宁则远,雷卫他们还算不得大明第一流的政治家,想到皇帝陛下很快就会到马尼拉,樊昌恨不得马上就能见到这位传奇.想来皇帝陛下的看法,比宁则远雷卫他们要更上一层楼,更深刻,更透彻. 他希望自己能尽早聆听到皇帝陛下的声音.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爆炸之声,整个营地一下子便被惊醒了,爆炸之声连续不断地传来,那是营地外面埋设的地雷被那些倒霉的想来偷袭营地的芭提雅人给踩爆了. 爆炸之后,惨叫声夹杂着呐喊之声便热闹了起来,爆豆般的枪声夹杂在其间不停地响起,樊昌翻了一个身,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太过宁静的夜晚反而会让他难以入睡,这样热闹的场景对于他而言,倒是最好的摧眠剂,这样的小场面,他不认为自己的那些属下应付不来. 敌人是一定要努力地挣扎一下的,他们无处可去,但又不甘心被明人打到自己的老巢去,那么偷袭便是必然的事情,能够将明人赶出这片丛林,已经成了他们最大的奢望,但这些人也不想一想,当明军顶着伤亡一步一步的迫近的时候,他们就应当明白大明人的决心,从那个时候起,他们就该马上开始离开这个地方,现在,可是来不及了. 在战争爆发的最初阶段,就要尽可能准确地预测到对方的目的从而判断出这场战争会打到什么程度,这是樊昌从宁则远这些人那里学到的.先有政治,然后才有军事,军事只不过是政治手段的延续,发动一场没有利益的战争,那是傻瓜才会办的事情.不要相信什么一怒为红颜之类的街头说书人传唱的东西,那只是为了美化或者丑化某一个特定的人而演绎出来的东西. 这样的事情听得多了,樊昌就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现在的他,想问题,看问题,已经不由自主地顺着那些人的思路一直发散了下去,每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总是会去先考虑这件事情将会得到什么,又会失去什么,得到与失去之间的比率是多少,最终是利大于敝或者敝大于利. 有时候樊昌也很矛盾,觉得自己正在变成另一个人. 江淮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具有樊昌这样的苦恼,或者说,他们从小耳闻目濡的就是这样的一些东西,在樊昌这样经历的人需有要有一个心理转换的过程的事情,对于他们这些人,却是如吃饭喝水一样正常. 任何事情,当然是由利益驱动的.否则吃饱了撑的出来打死打活啊.就像现在,他们被齐王殿下驱使出来剿灭这些流匪,深一层次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殿下需要一批真正经历过战争,经历过流血,经历过死亡威胁的人成为他的铁血班底呢. 那些现在风头正劲的大将们,在现任陛下的时候深受信任,但到了下一代,他们还能呼风唤雨吗?不见得吧,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亘古不移的真理. 此刻的江维将自己隐藏在一株大树之上,手里握着他的大明1式,有条不紊地瞄准,射击,上弹.事实上,这个营地,现在就是一个大陷阱,在扎营的时候,便已经预料到芭提雅人必然会来偷袭.江维很喜欢这样的战斗方式,设下一个圈套,让敌人自己钻进来,打起来多轻松多爽利啊,哪像前些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旁边的林子中,草从里,飞出来一支标枪,一支毒箭,或者跳出一个将自己脸上画得稀奇古怪的家伙嗷嗷叫着向你扑过来. 他这个想法如果让樊昌知道一定会大大的嘲笑一番,敌人并不傻,如果不是到了绝境,他们怎么会做这样一些愚不可及的事情呢?偷袭,基本上都是弱者才玩的把戏,强者最喜欢的就是以堂堂之势平辗过去. 就像现在的大明作战,从来都不玩什么奇兵突出这一招,而是光明正大的布局,你明明知道我要做什么,但却不得不跟着我的步伐来,这才是强者. 像齐国,这几年来,不是在这里来一下,就是在这里来一下,而最终的结果呢,却是被大明一个个的击破,损失惨重而收获实在有限.这完全是不划算的一笔交易,而这也充分显示了现在两国之前的强弱之势. 偷袭的敌人开始撤退了,江维从树上溜了下来,与他的战友们一起,在后面稳稳地追逐着,枪声不断地响起,敌人在不断地倒下,直到收兵的军号之声响起,他们这才转身向着营地撤地. 接下来的时间,大概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江维轻松地想到.明天就会攻打敌人的老巢了,在大明犀利的武器之下,敌人的覆灭,已经可以倒计时了. 天明的时候,好好地睡了一觉的樊昌精神焕发地出现在他的士兵们面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简单地挥了挥手,说了一声:”出发.” 军队之中的鹰隼走在最前面,提防着有可能的陷阱机关,这些人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虽然昨夜只在天明的时候假寐了一会儿子,但江维却仍然很兴奋,因为这是最后一战了,他显在很渴望早些回去好好地洗一个澡,换一声清爽的衣服让自己好好地放松一下. 敌人的老巢在一座隐藏在谷地之中的山峰之上,三面悬崖峭壁,只有一条独路上山,而在这唯一的道路之上,他们修建了一些寨墙防卫. 大明军队在山道之上架起了他们带来的迫击炮,当炮声响起的时候,一切结果便早已经注定. 1912:驾临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曼朱港口外,庞大的大楚号汽笛长鸣,在一艘引导船的引导之下,缓缓地驶向专门为他准备的泊位,在他的身后,十二艘新型战舰排成一字长龙,缓缓地驶来. 港口内,宁则远的眼中爆发出炙热的光芒,大楚号,这是根据蒸汽机以及火炮的特点全新设计的战舰,装载了四台大型蒸汽机的他,比起太平号有着更强劲的动力,全新的设计,让他能更好地发挥出蒸汽机动力的特点以及最大程度地发挥火力的优势.别看他的个头比起太平号还要大上一圈,但是在速度之上,却要超出太平号足足一倍有余. 跟在他身后的战舰,亦都是全新设计的新型战舰,葫芦岛,宝泉,泉州三大船厂近十条生产线,奋斗了近两年,投入了数万人力以及海量的钱财,终于打造出了这样一支全新的舰队. 独眼周立站在舰桥之上,感慨万千.当初他被大明招揽来的时候,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还会有这样一天的.如今,他不仅驰骋在了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上,更是要与远方的海洋强国交手,这是他毕生的梦想. 他是最早跟随秦风的海军将领,如今这一切,便是秦风对他的回报. 他转过身,向着身边的一个男子深深一揖到地. “多谢陛下.” 声音之中,竟然带上了哽咽. 秦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越京城,连他的亲卫烈火敢死营都没有带,身边只跟了贺人屠一个护卫而已.他不想自己离开的消息太早被齐人侦知.自己在越京城的时候,本身就不太露面,除非在那些非出现不可的场合,才会出席.所以现在离开,一时之间,齐人并不见得就会反应过来.他们埋藏在大明朝廷里有资格上朝的谍探,现在正呆在国安局的小牢房里呢. 闵若兮坐镇越京城,旬日一次的朝会自然还是会如期召开,但那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此刻看着激动的周立,他一笑将其扶了起来:”一个昂扬大汉,却做小女儿态,周将军,这是当初我答应过你的,现在我兑现了诺言,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陛下,臣一定会驾着大楚号,为陛下趟平四海,只要是大楚号能抵达的地方,臣就能为陛下插上日月旗.” 秦风大笑. “靠岸了,宁则远他们已经上来了.走吧!” 两人下了舰桥,回到了舱室之中,片刻之后,秦武,宁则远,雷卫,陛慈等一干人依次走了进来,拜倒在秦风面前. “见过陛下.” “都起来吧!”秦风笑着摆了摆手,看到众人站起来,这才看着秦武道:”怎么样?这一次来芭提雅,没有给诸位叔叔伯伯添乱吧?” 秦武有些不服气地撅着嘴:”父皇,儿臣已经长大了,能为父皇分忧了.” “是吗?”秦风似笑非笑. 宁则远笑着道:”陛下,的确是这样,这一次齐王殿下可是给我们出了不少的好主意,而且不辞辛苦,踏遍了我们的每一个防区,齐王殿下的出现,可是让这里的每一位军民都激动万分啊,所有工程能够提前完成,少不了齐王殿下激励的功劳呢!” 秦风笑着指了指宁则远:”他吃苦还是能吃的,这一点还是随我,不过出主意还是算了,他能有多少经验,这一次能现场听听你们的谋划,对他本身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提高.武儿,怎么有,有什么感受没有?” 秦武点了点头:”感触很深.战争不是我想的那样的,战争怎么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需要利用战争达到什么目的才是最重要的.其实最初我并不太明白,为什么咱们要准备陆战,我认为我们能在海上彻底击溃他们.听了诸位叔叔伯伯们的解释,才算真正弄懂了.” “击溃不难,但接下来呢,我们四下里去追击吗?大海何其广大,我们怎么追,怎么赶?”秦风道:”这一战,我们要的可不仅仅是击败敌人,我们的眼光要放到以后,击败他们之后,我们要有将手伸到西大陆去,我们要扶植听令于我们或者说依靠我们的一批人,我们要打开西大陆广袤的市场,我们要覆灭猛虎王朝,让这一个统一的国家分裂成无数个小国,这样,我们才有最大的利益可以攫取.” 看着秦武欲言又止,秦风摇了摇手指:”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说,我们可以直接出兵占领哪里,让他们成为大明的领土是吗?” 秦武尴尬地一笑,他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 秦风看着陈慈,”陈老将军,你不妨给武儿解释一番.” 陈慈点了点头,上前一步道:”殿下,大明可以拿下秦国,楚国,甚至以后拿下齐国,是因为大家同文同种,说着一样的话,用着一样的文字,过着一样的节日,在本质上,大家其实都是一伙儿的,而在多年之前,我们那片大陆,本来就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只不过是因为历史的原因,分裂而成,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历史的规律.大家对此并没有什么逆反的心理,更多的人,心中也认为的确是到了该统一的时候了.但走出我们那片大陆,就不一样了,比方说马尼拉这片海域.” 陈慈指了指窗外,”这里地方不小,国家众多,有些国家,甚至还比不上我们大明的一个大县,但这里却有着十数种语言,相差极大的风俗.他们的实力如何,殿下是清楚的,但我们为什么不吞并他们呢?从武力上来说,吞并他们是极简单的事情.但事实上,真要吞并之后,我们将要遇到的麻烦,比我们的收益会要大上许多.到时候,指不定便是烽烟四起,处处都有反抗我们的本地人.芭提雅就是一个例子,他们被我们灭了国,绝大部分人口或死于战乱,或被我们带回了大陆去做了苦力,但反抗就停止了吗?没有,您的亲卫还正在深山老林之中与他们战斗.您能想象马尼拉这片海域之中,处处都有反抗的兵戈之音吗?那我们要在这里保持多少的部队,付出多少的军费才能维持这里的秩序?” 秦武点了点头. “老臣与洛一水在马尼拉国经营了多年,到今天算起来,差不多小二十年了,如果要从武力之上颠覆原本的王朝也很轻易,但我们却无法那样做,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名分,那怕察兰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国王,但他仍然是马尼拉国国人心中的一个象征.这就是人心,他摸不着,看不见,但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看了一眼秦风,陈慈道:”陛下的手段就更加高明了,先是从经济之上拉拢这片海域的精英人群,让他与大明的利益紧密地连接在一起,然后在无声无息地向这里输出大明的文化,让大明文化在这里落地生根,一点一点的蚕食,吞并这里的本土文化,这样虽然历时会很长,但却是真正的万世基业,当大明文化圈在这里成为主流的时候,那他们挂不挂上大明的日月旗根本就不重要了.因为从本质上来说,他们也就是大明人了.” “我明白了.”秦武瞪大眼睛,连连点头. “西大陆与我们离得更远,想要武力占领,使他们变成大明的土地更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在马尼拉海域做不到的事情,在哪里就更做不到了.那可是一个经历了大一统的国家,我们不能容忍这样一个强大的国家存在,因为如果仅仅是击败他们,也只不过是播撒下了仇恨的种子,他们缓过气来,说不定就会再卷土重来,所以我们需要从长远谋划,打垮这个统一王朝,然后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来分化他们,只要猛虎王朝分裂成多个小国家,那我们上下其手的机会就很大了,我们可以更深入地嵌入到西大陆的政治体系之中去,发挥我们的作用,从根本上断绝他们有再度统一的可能,他们不能统一成一个国家,对于我们的威胁就等于零.当然,我们更觊觎西大陆那庞大的市场.与其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去统治他们,镇压他们,还不如这样用我们的货物去占领他们的市场,光明正大地获取他们的财富.” 秦风笑看着秦武道:”这一下你应当明白了一些东西吧?这个世界很大,不是单凭武力就能解决的,忘战必危,好战必殆,有些手段,你要牢牢地记住,在某些领域,很多手段比起武力要更加有效果.” “儿臣直觉得矛塞顿开,陈公,受教了.”秦武向着陈慈鞠了一躬. “这可不敢当!”陈慈微笑着侧身不肯受这一礼. “陛下,猛虎王朝距离我们已经不远了,他们的探路战舰已经与我们的巡逻船发生了交战,长阳号击沉了对方两艘战舰,生俘一艘,其中一位俘虏是一位贵族,我们从他那里获得了很有价值的情报.陛下可要见一见他?” “当然要见一见!”秦风点头道:”对于猛虎王朝,我还真是好奇得很.” 1913:囚犯 盖森这些天一直被囚禁在一个大小不过数平方的小房间中。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一道铁门隔开了他与外面的世界,高高的窗户开在墙壁的最高处,大小大概可供一只猫顺利进出,而且上面还镶嵌着大拇指粗细的铁条。阳光便从这个小窗户照射进来,每天就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点时间可以让阳光照射到自己。 他能判断出这是一间临海的牢房,因为他能听到海浪的汹涌之声以及闻得到那微带腥味的海水。 总体来说,盖森对于被俘之后的日子还是比较满意的,他觉得自己还是得到了一个贵族应该享受的待遇。没有想象中的酷刑审问,一日配给三餐,这让他很诧异,因为在西大陆,即便是他们贵族,一日也都只有两餐。更为重要的是,三餐的内容都很丰富,如果这只是囚犯的标准伙食的话,那这个东方大国的富裕程度可就真有些骇人听闻了,也难怪丹西大王要尽起精锐来抢劫与征服。 西大陆现在绝大多数人还处在一个赤贫的阶段呢,大王一统天下之后,经济的恢复相当缓慢。自己的那些下属,绝大部分都还是以黑面包为主食的。 食物很好吃,就是那两根木棍用起来非常的不方便。 当然,更让他惊讶的还有这里的排便之所。小小的房间角落里,有一个很奇怪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个高档的靠背椅子,如果不是押他进来的守卫向他示范如何使用这东西,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居然是用来上厕所用的。想到当初那个守卫教他如何使用的时候,他的心就在一阵阵的隐隐作痛,因为他从对方的眼睛之中**裸地看到了乡巴佬这三个字。 这对他贵族的身份是一种最大的讽刺。 不过这东西当真好用,要是像他在西大陆之时的那种牢房,日子一长,屋子里必然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味道,但现在自己已经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呆了十几天了,屋子里却没有一点的异味。 他研究了这个东西好久,贵族嘛,看到好东西之后,总是要据为己有,如果还能回去的话,自己一定要家里也弄上这样的一个东西,这样在寒冷的冬天里,自己也就不必要冒着刺骨的寒冷跑到屋外去上茅房了,如果在室内解决的话,那味道,也绝对不好闻。 不过很遗憾的是,他没有研究出什么东西来,他连水是从哪里来的都没有搞清楚,因为这个玩意儿被死死地镶嵌在墙壁上,唯一的解释就是水是从墙壁中弄过来的,那个小小的水箱在每一次的冲洗之后地自动上满水,这让他感到很是神奇。 来到这里已经十余天了,他仅仅被提审过两次,分别由不同的人完成了对他的审讯,当然,盖森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因为对方问起的大王的进军的线路,人和战舰的数量,他毫不犹豫地便据实相告,反正双方很快就会在海面之上相遇了,这些,对方也能够搞清楚,如果因为自己刻意隐瞒而受到对方的虐待,他就觉得太冤枉了。 盖森可能不太清楚的是,两个不同审讯的人,采用了不同的询问手段,很多东西便隐藏在一个个看似普通的回答之中,也亏得他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对方在对比他前后两次的回答之后,确认了他的回答并没有弄虚作假,否则的话,他就要好好地尝一尝国安局在刑罚一道之上的天分了。 当然,还有那些与他一齐被俘的官兵们也会招供的。 国安局的人才不会管你是不是什么贵族,在他们眼中,落在他们手里的人,只有一种,那就是罪犯。 现在盖森比较担心的是他的那些部下了,这些人都是他最为忠心的下属,有些人已经跟了他多年,自己得到了一个贵族应该得到的待遇,那些人大部分可都是一些苦哈哈出身,落在大明人手中,也不知能不能够活下来。 铁门外响起了开锁的声音,盖森精神一振,被人关在这个小房间里,见不到人,没有人同他说话,每日里唯一能见到人的时候,就是到了吃饭的时候从门上那个可以活动的小窗口的推进来一个大盘子,吃完了放在哪里,到了下一顿的时候,便会有人将他收走。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里,他能听到的唯有海浪的声音,偶尔一只小鸟在窗口之留驻片刻,都能让他感到无比的欢乐,小鸟飞走,又让他怅然若失。 寂寞,有时候就是一个人最大的敌人和最痛苦的惩罚。 盖森欣喜地站了起来,看着那扇紧闭的铁门。 铁门被推开,两名守卫恭敬地弯着腰站在一个身材削瘦,面容阴郁的老者身后,看起来他们对这位老者相当的尊敬。 “这就是那个叫盖森的俘虏?”老者开口,声音说不出的尖厉,让盖森有些发楞。 “是的,乐公!”其中一名守卫道。 乐公公点了点头,摆摆手,两名护卫便退了出去,直到这个时候,盖森才发现在那两人身后的门一侧,还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人。那人看着乐公的眼神,简直就是一种仰慕了。这一瞬息间,盖森突然有了一种冲动。 那就是现在冲上去,拿出这个老家伙,然后协迫他,好让自己逃出生天。这个老人看起来年纪很大了,他身后的那人也是十分的瘦小,与自己一米九的身材来说,简直不成对比。刚刚想到这里,他却发现对方这个老者脸上露出了讥诮的笑容,这个笑容看起来是如此的阴险,就像一条蜇伏的毒蛇正吐着信子看着他的猎物,盖森打了一个寒噤,刚刚升起的那个念头马上便被打散了。 抓住了这个人又怎么样?这里可是大明人的地盘。 “你想杀我?”乐公公冷笑着问道。盖森不明所以看着对方。 站在门边的那个身材瘦小的人这才张嘴,一张嘴,盖森便觉得一股亲切感扑面而来,那是他所熟悉的语言,不过对方的问话,却让他很紧张。 这人是一个通译。 “不不不!”他连连摆头。 乐公公不用通译翻译便看懂了对方的意思,他笑了起来,“你可以试一试,或者就成功了呢?” 走到盖森面前的乐公公,身高只到对方肩头,他仰着头看着盖森,大有跃跃一试的模样。通译的样子很奇怪,看起来很想笑却又不敢笑的模样,只能拼命地忍住,将这句话翻译给了盖森。 “我没有冒犯大人的意思。”盖森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似乎这个站在面前的老人体内藏着什么洪荒猛兽一般。 乐公公很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趁此机会教训一下这个黄毛小子是在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我不是什么大人,我只是大明皇帝陛下身边的一个奴仆而已。”乐公公见打不成人,脸上的笑容也就没有了,板着面孔,淡淡地道:“我们尊贵的大明皇帝陛下要召见你,所以我先来见见你,告知你一些见我们的皇帝陛下该有的礼仪,免得你到时候失礼。” “大明的皇帝陛下?”在通译也是一脸震惊地翻译之后,盖森惊呼了起来:“他不是应该在那个东方的越京城中吗?” “看来你还真得知道不少!”乐公公道:“你们的丹西大王不远万里都跑到我们这里来了,我们的皇帝陛下当然要来迎接一番,这里,将是两位大王会猎的所在。” “能见到贵国的皇帝,自然是我的荣耀,不过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盖森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在他所听到的传言之中,东方的皇帝都是十分残暴的所在,听见了眼前这个人是皇帝的奴仆,他突然明白此人说话为什么会如此的怪异了。那是太监,一个在东方国家里才会出现的妖异的产物。 如果不残暴,怎么会把人弄成这样不男不女的呢?他很担心自己到时候会不会因为一个应对不当,便会变成眼前这个老家伙一样的人,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秦风当然不会想到身陷囹圄的盖森正在脑补他是一个如何凶狠残暴的家伙,此刻他正在与儿子秦武一起愉快地吃着饭。 秦武这几年来的长进,不但他看在眼里,便连那些朝臣也看在眼里,这让他感到很欣慰,培养一个足够优秀的接班人,是让一个帝国稳定的最大的事情之一,到现在为止,秦武还是让他很满意的。 “明天,你就返回宝泉港去,在哪里等候具体的消息。” “父皇,我想呆在这里,就算您不让我上战场,我就呆在曼朱港,总也能帮上一点忙的。” “不行!”秦风的话语里没有半分可以商量的意思。“你必须回去,如果我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你就能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越京城稳定局势。” “父皇这是说什么话?”秦武大惊:“区区猛虎王朝,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当然不是,这只不过是一个例行的安排罢了。”秦风笑道:“以防万一,敌人不是一只兔子,而是一匹饿狼,这仗,还有的打呢。” 1914:会晤 盖森没有想到大明皇帝接见他居然是在这幢大楼的最顶层的一间露台之上。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在西大陆,好像只有大王的宫殿有如此的高大,那是一幢完全由花岗石建成的巨大的城堡,是猛虎王朝统治整个西大陆的象征。但在东方,如此高大的建筑似乎是一种普遍存在的状态。 他知道大明的皇帝的统治核心在遥远的海的那边一个叫做越京城的地方,这里,甚至算不上皇帝的别驾,只是他手下一个统治这里的衙门的所在,居然已经可以与猛虎王朝最高统治者最好的城堡相比拟了。 这不是用石头建成的。盖森没有看到哪怕一点的缝隙,整个露台似乎是一个整体,他有些不明白这是如何构造的。就像关押他的那座牢房,他曾经以为白色涂料覆盖之下的是夯土,但他抠掉了一块白色涂层的时候,下面那灰扑扑的墙面的坚硬程度远超他的想象,用尽全身的力气,他也没有挖出一个小洞来。 这里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门边的侍卫替他拉开了一整扇完全由琉璃构成的大门,盖森一个人走进了露台,那个一直跟随着他的干瘦的老人,此时却也停留在了屋内。盖森刻意地打量了一下那从地上一直竖起到墙顶的琉璃,在西大陆,琉璃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如此大的琉璃就完全不一样了。盖森自己家便有一个琉璃作坊,但仍然生产不出如此巨大的琉璃。这玩意儿,越大,工艺便越难。 没有想象中的威严肃穆的场景,一个身穿淡青衣衫的人背着手站在露台的边缘正在向着远处张望,一头乌黑的头发随意地用一根丝绸带子束着,整个人透着一股恬淡,当然,还有一股淡淡的扑面而来的威严感。 那是久在上位者不经意之间自然而然养成的一股气势。 盖森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单膝跪地:“猛虎王朝威尼斯大公麾下盖森见过伟大的大明皇帝。” 露台的一角传来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盖森扭头看了一下,是一个打扮得很漂亮的女子,好像是一个通译,正在向着那个人翻译着自己的话。先前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站在露台边缘的那个人身上,竟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露台之上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如此漂亮养眼的东方女子,居然也会西大陆的语言?以前盖森只见过那些去西大陆的商人会说他们的话。 露台边缘的那个人转过身来,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盖森,轻笑起来:“起来吧,你并算不得我的臣子,倒也不用行此大礼。” 看着那人的面容,盖森心头大震,大明的皇帝如此的年轻吗?如果说猛虎王朝的国王丹西已经是一头暮年的老虎,那眼前的大明皇帝就是一头正当壮年的老虎,那股逼人的青春朝气,让已经年暮的丹西国王立马便相形见绌了。 “盖森兵败投降,理应向胜利者献上自己最为崇高的礼节。”盖森道。 “于你而言,战争已经结束!”秦风呵呵笑道:“能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之下为保全部下的性命而牺牲自己的名誉,这是一个很艰难的选择,我很欣赏你。” 盖森有些窘迫地道:“只希望陛下来因为我的投降而因此看轻我。” “不不不,我知道你们那边的一些事情。”秦风笑着摆了摆手,“你起来吧,别跪着了,这样说话,咱们双方都不舒服。我的这个通译不错吧?” 盖森连连点头,那个年轻的女子,能跟得上双方对答的节奏,飞快地通译着双方的对话,水平当然是极高的。 “在我们大明的一所大学之中,有一个专门的学习各种不同语言的院系,这位女士是其中的佼佼者。这一次要与你们这些来自西大陆的人打交道,我带了不少这样的人才过来。” “大学?” 盖森有些不太理解。在西大陆,读书识字仍然是贵族们的权利,平民百姓识字者极其罕见。但他虽然不理解这个所谓的大学,但却能明白大明早就开始了对猛虎王朝的研究,甚至有专门的人才学习他们的语言。这个年轻的女子能达到现在这样的水平,显然并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这也就是说,大明针对猛虎王朝的研究已经有很长时间了,而反观猛虎王朝,对于大明,却基本上一无所知,现在所获知的情报,无非是来自那些商人,还有那个专门去联系他们的齐国使者。 天知道这些人说的话中,有多少人是真话,有多少人在蒙骗他们。至少到现在为止,他们对于大明的兵力,战斗力的描述是完全错误的。经历过那一场海战的盖森,此刻已经深知对方在海上的战斗力有多么的强大。 其实这倒真是怪不得远赴西大陆的秦厉,他走的时候,大明的蒸汽火炮战舰还没有完全公诸于众呢,秦厉曾经看到过蒸汽战舰,但火炮却是完全不知道,而且出于私心,他并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给猛虎王朝。他担心一旦这个消息被猛虎王朝知道之后,会因为惧怕而不再出兵。对于秦厉来说,猛虎王朝也不过是他手中一个可资利用的工具而已,是死是活,是胜是败,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能击败大明更好,如果不能,能牵制住大明的一部分力量,对于齐国来说,也就达到最初的目标了。 秦厉根本不在乎将猛虎王朝推进坑里。 盖森走到了秦风的身边,站在这里,能看到整个曼朱港的情况,一条宽阔的大道从那边一直向着这里延伸过来。整个港口都是一种灰扑扑的建筑格调,高大的建筑从那边一直延伸到山脚之下。而那些建筑,只怕没有一幢比自己脚下的这一幢要矮。 虽然这些建筑都是千篇一律的格式,像是一个个的盒子,远没有西大陆那些雄伟的城堡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风格,但问题是他们太多了。 眼光慢慢地延伸出去,他看向了海面之上,眼神瞬息之间便凝固了。 他看到了一艘无比巨大的战舰正停泊在港口之中。而在这艘巨舰的身边,更多的战舰与其比起来,完全就像是巨人身边的侏儒,很遗憾的是,他看到了曾经属于自己的战舰也停泊在其中的一个位置之上。 那些战舰与击败自己的那艘战舰模样上虽然有些区别,但那样式古怪的略带弯曲的烟囱却是一样的,这也就说明,这些战舰都具有击败自己那艘战舰一样的动力和火力。细心地数了数,这样的战舰,便多达十几艘。 “那是我们的战舰。”秦风看着对方瞪圆的眼睛,笑指着哪里道:“最大的一艘是这支舰队的旗舰,叫做大楚号。” “这样的战舰,你们很多吗?”盖森颤声道。 “当然,这是我们的标配。”秦风撒了一个谎,事实上,五层旗舰,大明到现在为止也只建造了三艘,大楚号和太平号是蒸汤火炮战舰,而大秦号还是传统的风帆动力,蒸汽火炮舰队,大明只有两支舰队不到三十艘战舰而已。 盖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现在他真是为远道而来的猛虎王朝的舰队担心起来了。 “看了你所说的一些情况,丹西国王这一次光是战舰就带来了近五百艘,还有其它数百艘辅助战船以及补给船?” “是的,这一次我们的国王陛下是倾巢而出了。”盖森有些机械地答道。 “的确是一股庞大的让人畏惧的力量。”秦风嘴里说着畏惧,脸上却看不到丝毫害怕的表情,这让一直在注意观察着秦风表情的盖森一颗心更是往下沉了下去。“不过丹西国王就没有考虑过一旦失败之后的后果吗?” “我们的国王没有考虑过失败,事实上,他这一辈子,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失败。”盖森道。 秦风大笑起来:“在我们这里,我被一些人称为战神,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也从来没有打过一次败仗,看来这一次的相遇,我们两个人,总有一个要尝到失败的滋味了。盖森,你说说,我和丹西国王,谁更有希望获胜呢?” 盖森当然希望丹西国王获胜,但他现在的处境,却又不允许他这么说,一旦惹怒了眼前的这个人,自己的下场只怕不妙。别看此人现在看起来和颜悦色的,但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人,只怕翻脸比翻书要快得多。盖森不是没有见过上一刻还笑语晏晏,下一刻便拔刀杀人的上位者。 他嗫嚅难言。 秦风却是摇了摇头:“要你回答这样的问题,的确是有些为难你了。” “多谢陛下体谅!”盖森莫名地对眼前的这位皇帝生出了一些感激之情,对方看起来并不如何咄咄逼人,与丹西国王犹如一柄锋利的宝剑一样的风格比起来,这位大明的皇帝,更像是温暖的阳光一般让人感到无比的舒服。 “请坐吧,我对你们那边的很多事情感兴趣,想和你好好的聊聊。”秦风坐了下来,冲着一边的那个通译女子招了招手,“你也过来。” 1915:最后的作战计划 秦风与盖森轻松而又写意地交谈着,双方谈话的内容,并没有着眼与当下马上就要发生的这一场注定会很激烈的战争,而是聊起了西大陆那边的人文风情以及过往的历史,盖森是一个健谈的人,在他形象的描述之中,秦风对于那片大陆终于有了一个比较直观的认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这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很多的爱好与自己的妻子闵若兮颇有共通之处,秦风觉得如果闵若兮在此的话,或者会对于西大陆那一片的贵族们的生活习惯以及一些规矩会更感兴趣。而他则不然了,他了解这些,最终的目的,只是想更了解对手然后制定更好的方案来让大明获得更多的利益。 在他们愉快的交谈的时候,在这幢大楼里的另一层的某个房间之中,宁则远带领着的一帮海军将领们则开始制定最后的作战方案。 巨大的沙盘之上,蓝色的沙子代表着海洋,一座座的岛屿分布其间,而在沙盘里面,最多的就是船只。 “根据盖森的情报,猛虎王朝的整个船队分为了三个方向,一支的目标是马尼拉,一支是芭提雅,另一支,则是直扑砚港,很显然,对方对于马尼拉海域的具体情况还是相当熟悉的,我想这得益于秦厉吧。”宁则远道:“马尼拉国是这片海域最大的岛国,这些年来在洛一水的治理之下,也可以说是最为富裕的,人口众多,如果能占领这里,那么,他们便会获得一个稳定的立足点,可以在这里得到粮食以及各类补给,甚至于人丁的补充。所以前往马尼拉岛的是他们的主力舰队,是由猛虎王朝的国王丹西亲自率领的近三百艘战舰。” 手里的杆子移向了另一个点,就是眼下他们呆着的芭提雅:“第二路由一百余艘战舰构成,目标是芭提雅,这一路之中,还跟着最多数量的运输船,很显然,他们的情报是过时的,秦厉大概还以为芭提雅仍然是原来的那个与大明完全不对路的芭提雅,他们来这里,明显是想寻求与原芭提雅国王的合作。” 说到这里,屋里所有人都笑了起来,现在的芭提雅,已经找不出多少正儿八经的芭提雅人了,迎接猛虎王朝军队的不会是鲜花,而是遍布岛屿的各类关防和隘所。 “第三路,则是袭击砚港,因为秦厉,对方知道砚港是我们的补给中转站,正常情况之下,如果他们占领了砚港,便可以切断大明本土与其它岛国的联系,彻底隔绝马尼拉海域。” “前提是他们的水师能战胜我们,如果在海战之中他们失败,在砚港的这支舰队可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周立扶了扶自己的黑色眼罩,冷笑着道。 “正是如此。”宁则远笑道:“根据陛下的要求,这一战,我们要的不仅仅是一场海战的胜利,我们更需要着眼于长久,为未来布局,所以这一战,我们最主要的目标,就是进攻马尼拉国的丹西所率领的主力。” 放下手中的推杆,宁则远道:“猛虎王朝国王丹西垂垂老矣,他率军东征,一来是想为他征战一生的彪悍经历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二来,也是为他的儿子能顺利地继承王位而清除一些强悍的诸候国势力。所以,我们必须要干掉他的亲军和他本人,至于其它的势力,倒是可以放过。” 何葆桢道:“干掉丹西的直属势力,猛虎王朝皇室力量将会锐减,这个时候如果这些诸候国中的一些能保存力量返回到西大陆,那么,那里便会热闹起来了。想来就如同当年我们这边一样,唐失其鹿,于是大家纷纷起而争之,最终形成了四国鼎立的局面。” “何将军说得不错。”宁则远道:“想来大家也都清楚,四国鼎立的局面形成之后,我们便失去了再向外扩张的能力,而只能将目光投诸在彼此的对抗之上,力求不被其它势力吞并,长时间下来,我们这片大陆的水上力量便基本上失去了远征的能力。如果不是陛下的存在,在十几年的时间之中重新构建了水上力量,那么这一次猛虎王朝东来的话,我们将毫无抵抗力量。” “所以说,我们现在要达到的目标,便是让西大陆变成群雄争霸的时代,最好的便是这些诸候们一个个都自立,都成为国王,当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彼此征伐的时候,我们才有了空间去获取我们自己的利益。诸位,这是我们大明水师为自己正名的最好的时间,也是我们为大明争取最大的利益的最好的时间,一直以来,陆军认为我们耗费了大量的钱粮却没有为大明争取到更多的财富和利益而多有垢病,每一年的军费预算之上,我都要腆着脸与陆军将领们吵架,但以后,这样的情况不会再出现了,以后,大明最大的财源,将由我们水师来创造。大海之大,远非陆地可比,天下之大,也绝非那些陆上将领们能够想象的,只要我们水师足够强大,我们能够到达的地方,便是我大明日月旗飘扬的地方,到了那个时候,让陆军替我们打下手吧!” 屋内绝大部分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也就只有余秀娥,陈慈,慕容复,于先荣这一帮陆军将领们脸上颇有些不好看。但他们与另外一些陆军将领不同的是,远渡重洋的他们,对于这个天下已经有了一个最基本的认知,心知肚明宁则远说得并没有错。余秀娥张了张嘴本想反驳,但想一想这一次的大战,决定胜负的就是在海上而非陆地之上,便也只能闭上了嘴巴。 “第一舰队和第二舰队,将由皇帝陛下亲自率领,在马尼拉海域附近迎战丹西。”宁则远将两只舰队拨到了马尼拉海域附近,“所有的蒸汽火炮战舰将全部归属于这个战区。我们集中我们最强悍的力量,给予丹西以迎头痛击,彻底击震他们的舰队。” “芭提雅战区则由周葆桢将军负责,率领第三舰队与一部分马尼拉联军舰队,你们的任务不是与敌决战,而是只需要保护曼珠港就可以了,迫使敌人选择其它地方登陆,对手的舰队之中有大量的陆军运输船,不可能在海上与我们鏖战,因为只需要我们击沉他们一艘运兵船,他们的损失就是难以弥补的,所以他们一定会首先选择避开我们的舰队主力而先让运兵船登陆。”宁则远看向周葆桢。 周葆桢点了点头,他的舰队还是老式的风帆战舰,即便他想去马尼拉海域作战,也无法跟上第一和第二舰队的速度,到时候就不是助力反而是拖累了。 “第三战区由于先荣负责指挥,这个战区我们的战舰数量最少,所以不与敌正面接战,而是滋挠就可以了,他们不是想要登陆占领砚港从而切断我们与大明本土的联系吗?那就让砚港这座钢筋水泥之都来教教他们,陆战是怎么一回事吧?” 于先荣大笑道:“宁侍郎放心,现在砚港,有着锐金营一个大队一千人,我们征召的大明军队退役士兵超过三千人,另外马尼拉本地预备队三千人,砚港原本是一个石头岛,那上面可是不长什么东西的,所有的补给都在我们的钢筋水泥堡垒之中,让西方人用鲜血和性命来换取吧,只怕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马尼拉国不会有太多的陆上战争发生,因为他们的水师主力会被我们在海上击溃,所以陈慈将军,你负责指挥的马尼拉陆上战争压力比较小,恐怕到时候更多的是剿灭那些逃上岛的残兵溃勇,不过马尼拉国的士卒被我们抽调了大半,所以陈将军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宁则远看向陈慈。 “宁侍郎放心,陈某人在马尼拉国已经呆了小二十年了,那里可是我的主场。”陈慈点头肯定地道。 宁则远微笑着转头看向一边有些郁郁寡欢的余秀娥:“余将军,芭提雅岛将是双方陆军决战的主力,这里就交给您了,还有其余一些小岛国的上争夺,兵力调配都将由您全权负责。” 余秀娥点了点头:“明白了宁侍郎。” 宁则远拍了拍手,“如果大家都没有意见的话,这份作战方案就此定下然后呈报给皇帝陛下了。从现在开始,大家就要进入战时状态了,陛下一旦正式签署作战计划,整个马尼拉海域便将会进入战时状态了。” 众人轰然应是。 大楼的顶楼露台之上,秦风也结束了与盖森之间的交谈:“很高兴与你的见面,使我对猛虎王朝有了一个更直观的认识。” 盖森苦笑,自己还真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与对方见面。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确是一个极有人格魅力的人,感染力极强。 “从今天开始,你将会获得一定程度的自由。”秦风指了指坐在两人中间的那位女通译 :“现在是战时状态,还请盖森先见见谅。从现在开始,她将一直陪伴着你,在允许的区域之内,盖森先生可以自由活动。不过我建议盖森先生正好趁着这段余遐时间好好地学一学我们的语言。” 1916:大军出海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听了秦风的话,盖森又惊又喜,”陛下,您是说,从现在开始,我就不再一个囚犯了吗?” 秦风笑着摇头道:”从我们两个愉快地谈过这一次话之后,你就不再是一个囚犯了,不过呢,你还是一个有一定限制的客人,这一点,希望盖森先生能够理解.这位女士将负责你在这里的生活起居,还会有两名护卫来保护你的安全,当然,他们也会告诉你,那些地方是你不能去的.我这样说,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明白,当然明白.”盖森连连点头:”我是一个贵族,亦有自己的荣誉,我不会做不名誉的事情的.” 秦风点头道:”这一战之后,不论是胜是败,我们都会成为朋友的.” 盖森不禁有些迷惑起来,如果说大明战败了,那么他的存在或许还有价值,但如果大明大获全胜的话,作为失败的一方,自己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看到秦风转身欲走,盖森大叫道:”陛下,我的那些部下还好吗?我能去见见他们吗?” “他们都很好,如果你想见他们,你身边的那位女士会想办法为你安排的.”丢下这句话,秦风跨过了琉璃门,头也不会的离去.站在门内的乐公公瞅着盖森嘿嘿一笑,紧跟着秦风离去. 秦风走到另一间房内,宁则远早已经守候在哪里. “陛下,这是大家最终拟定的作战计划,请陛下过目,圣裁!”宁则远将一叠稿纸递给了秦风. 秦风接过稿纸,随手放在一边:”既然大家都已经同意了,我也没有什么要改变的,一人技短,众人技长,想来大家的作战计划都是围绕着政事堂事前拟定的作战目标而设定的,你给我讲讲吧!” “是,陛下!” 半个时辰之后,宁则远带着兴奋的表情离开了房间,秦风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也准备去休息,按照作战计划,明天各支队伍就将出发前往各自的战区,他也要起个大早了. 走出房间,却意外地看到了樊昌与周波两个人跪在房间之外,不由皱眉道:”樊昌,周波,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 樊昌重重地叩了一个头,”陛下,齐王殿下临走之时,把我们留下来护卫陛下,末将也知道陛下神功盖世,根本就不需要护卫,但这是我们的职责.其次,我们也是能作战的,这一次在芭提雅的剿匪作战,士兵们已经接受了血与火的考验,请陛下给我们一个机会,允许我们追随陛下作战.” 对于樊昌,秦风现在也是真的有些欣赏了,这是一个比较纯粹的军人,而且也的确有些本事,也难怪秦武对其念念不忘,从昌渚回来快两年了也还一直在想办法要将他弄到自己的身边.秦武临走时带走的那些烈火敢死营的人是什么货色,秦风自然是很清楚的,但几个月的时间,樊昌硬生生地将这些富二代,官二代给扭了过来.秦风在他们剿匪回来之后接见过他们,这支队伍的精气神儿的确是不一样了. 至少看起来有了一些过去烈火敢死营的味道来. “我是要上舰出海作战的,你和你的部下,并没有在海上作战的经验,在海上,有水师陆战队,不过你既然求战心切,便去找余秀娥将军吧,她负责整个芭提雅的陆上作战,如果你能取得她的信任,那么,就不会缺乏一展身手的机会.”秦风道. “多谢陛下!”樊昌与周波大喜,再次叩了一个头,爬起来兴冲冲的离去了. 这一夜,盖森完全没有睡着.他的新房间位置很好,可以清楚地看到曼朱港的全景.整整一夜,曼朱港都是处在灯火通明之中,无数的灯光将整个港口区照得一片透亮,盖森很是奇怪,那么一个小小的灯具之中,怎么发照射出如此炽烈的光线. 港口里,道路之上,川流不息的军队源源不绝地行进,然后消失在一艘艘巨大的舰船之中.一车车的军械从一个个仓库之中驶了出来,然后被运上了那些战舰. 盖森知道,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明人已经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看着停泊在港口的那两艘造型古怪,体型巨大的战舰,盖森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压抑.看起来他们除了大,并没有什么特别有威力的武器装在船舶之上,但盖森却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假象,击沉自己两艘友舰的那艘叫做长阳号的战舰,不也是这般模样吗? 想起长阳号驶过自己的战舰之时,他们的船舷之上喷出的死亡之火,盖森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坐在窗前的靠背椅上,他划了一个十字,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猛虎王朝的大军能够获得最后的胜利. 不知什么时候,盖森终于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直到港口里的所有舰船同时拉响了汽笛,这才将他从睡梦之中惊醒,他霍地抬起头来,推开了窗户,看向港口.那里,一艘接着一艘的战舰正在离开自己的泊位,在外海排成了整齐的队形,然后向着远方驶去. 盖森默默地数了数,向着马尼拉方向开过去的这种没有风帆的战舰一共有三十艘.并没有看到其它的战舰随行. 而猛虎王朝前往马尼拉的战舰数量可是超过了三百艘的.他心中先是一阵欢喜,接着却又沮丧地低下了头,先不说明人那战舰的可怕的战斗力,光是这里是明人的主场,就不知道他们还在哪里藏了数量更多的战舰. 秦风并不知道此刻盖森正目送着大明的舰队离去,此刻的他,站在大楚号的舰桥之上,看着成一字长蛇阵形向着马尼拉国海域前进的舰队,他豪气万状地对身边的贺人屠道:”贺公,当初我们初次出海的时候,就只有一艘战舰,你可有想过今日我们数十艘新式战舰去与远方的敌人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海战吗?” “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贺人屠摇头道,”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不过这场梦却异常真实.陛下,等这场大战结束,我们击败了那个劳什子的猛虎王朝,肯定是要趁势进军的,还请陛下允许我去那边看一看.” “当然可以,贺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些年来,可是我将贺公锁住了,让你不得自由.”秦风笑道. “这是我心甘情愿的.”贺人屠摇头道;”当年我立下愿天下无贼的愿望,从我立下愿望的那一天开始,我无一日不在杀贼,也为自己弄来了这个不大好听的外号,可是我杀着杀着,却发现越杀越多,这贼人啊,就像雨后的春笋一般,根本斩不尽杀不绝啊,后来文公找到了我,把我带了回去,跟着他读书,修行,这才明白,我的方法,根本是达不成愿望的.” “是的,这天下不能大治,贼人自然就会寸出不穷,其中有的一些是甘愿做贼,而有的,却是被逼无奈啊!人要是连一口饭都吃不上了,除了去做贼,还能干什么呢?宁愿饿死亦不从贼的人,那是圣人,不是凡人.” “陛下说得是.后来跟着陛下,我却是看到了这天下大治,天下无贼的希望了,这些年来,我眼看着大明一天比一天变得更好,很多地方,已经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虽然说没有达到天下无贼的圣景,但我相信,在陛下的治理之下,终有一天,大明会做到这一点,所以,我心甘情愿地为陛下所驱策.” “虽然要做到你所想的那样很难,也许穷我一辈子也无法达到这一地步,但我会为此而努力的,小武现在看起来也还不错,如果我没有将这件事情做完,那就让他接着做.”秦风笑道:”只要我们大明不出昏君,我想,用个两三代人,总是能做到的.” “大明出不了昏君.”贺人屠笑道:”其实我没事的时候,也一直在琢磨着陛下设计的这些制度,皇权与相权的互相制约,政事堂的群策群力,当真是睿智之极啊.” “这算不上最好的制度,但我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却走着看吧,后人们的眼光总会比我们更锐利,发现问题,再解决问题嘛.”秦风道. 大楚号再一次拉响了汽笛之声,整支舰队开始提速向前,在他们左侧数里之外,是宁则远率领的第一艘队,由太平号居首,十余艘战舰与第二舰队的舰只遥遥相望,一齐向着马尼拉国的海域方向驶去. 就在大明军队开赴向预定战场的时候,在大海的深处,一支庞大的舰队也正在向着马尼拉方向挺进.与大明区区三十艘战舰比起来,这支舰队的数量多达数百艘,放眼望去,蔚蓝的海面之上尽是雪白的风帆,几乎将海面可遮住了,而在整支舰队的正中央,一艘高悬着一面张牙舞爪的猛虎旗帜的战舰被众多的舰只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向前航行. 这是猛虎王朝三支舰队之中实力最为强大的一支,他们的目标正是马尼拉国. 秦厉站在其中的一艘战舰之上,看着遥远的天际,兴奋地自言自语道:”我秦厉,又回来了.” 1917:远方的帝王 猛虎王朝的最高统治者丹西有些疲惫地靠在床上,手里端着一杯殷红的葡萄酒慢慢地摇晃着。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一个多月的航程,对于一个六十有余的老人来说,委实是一段艰辛的航程。船上哪怕为他安排得再舒适,终究是远远抵不过自己的猛虎城堡来得舒适。跪坐在床内侧的一个女子正温柔地为他按摩着有些酸痛的肩背,缓解着身上的伤痛。 这是一次冒险的征程。 丹西很清楚这一点,不仅是他,便是整个猛虎王朝上上下下,对于东方都是陌生的。他们的实力如何,基本上都是道听途说,其中有多少虚假的成分,他不得而知。 但他却不得不发动这样一次远征。 一来是国内的政治局势促使他必须要为猛虎王朝寻找到一个足够强劲的敌人来转移国内的矛盾。猛虎王朝统一整个西大陆也不过才十几年的时间,那些当年跟随自己的悍将们,如今都一个个盘踞一方,成了一方霸主,自己活着一天,这些人便会老老实实的当他们的诸候,但如果自己不在了呢? 丹西不认为那些家伙们会对自己的儿子有足够的臣服之心。自己的儿子虽然不差,但比起这些征战了几十年的老家伙而言,还是太稚嫩了,如果自己的长子还能活着就好了。很可惜,长子在多年的征战过程之中战死在沙场,虽然自己将他的仇人全部都诛杀干净替他复了仇,但长子的死亡,对于猛虎王朝来说,却是一个绝大的损失。 他需要一个够份量的敌人,只有外部的矛盾足够大,利益足够重,那么,猛虎王朝的所有人才能够放下心中的那些私念而团结在一起一致对外,这样的时间只需要持续一个十到二十年,自己的儿子便足以掌控大局了。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该死的老家伙们,估计也剩不下几个了。 除了政治之上的原因,再就是经济之上的利益了。猛虎王朝一统西大陆十余年的时间,经济虽然有所恢复,但整体上却仍然很是贫穷,贫穷便代表着不安稳。而此时,与东大陆的商业往来引起了丹西的注意。 精美的丝绸,精致的陶瓷,厚实印着美丽花纹的棉布等等,从东大陆来的商品,无一不是代表着高档,高价,在猛虎王朝内受到所有人的追捧,但凡家里有余钱的,或者有面子的,总会有几样来自东大陆的商品来彰现自己的与众不同。 商业往来,自然是有来有往才能长久。以前西大陆还向东大陆售出琉璃,葡萄酒等商品,虽然永远处在逆差之中,但也还在丹西可接受的范围之内,毕竟路途遥远,双方的贸易总量来说,并不是很大。但近几年来,这种状况突然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更多的东方商品涌了进来,而且价格一路走低,现在连一般的普通百姓也能用得起诸如东方丝绸这些本来是贵族们独享的好东西了。看起来东方人的价格降低了,他们获取的利润减少了,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增大的销量,不但没有让这些人的收入减少,反而在迅速地澎胀。 那些东方商人从西大陆赚走了太多的钱财,那可是实打实的白银,黄金,珠宝。 但反观猛虎王朝呢,原来的拳头产品琉璃,葡萄酒这两年的销量急速下滑,看起来已经完全失去了东方市场。丹西了解了这方面的情况,这才知道,那个东方国家,已经学会了如何制造琉璃,酿造葡萄酒,而且他们的技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产品质量已经远胜过猛虎王朝了,自然也就不再需要他们的产品了。 如果任由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的话,终有一天,东方的那些人会趴在猛虎王朝的身上,吸干猛虎王朝的血。 既然在正常的贸易之上,猛虎王朝没有竞争力,那么,丹西并不介意用自己的刀斧和盾牌去把别人的东西变成自己的。 贫穷是原罪,贫穷也是原动力,他能推动一个人去做一些连他本人在平时甚至都不敢想象的事情。丹西自己就出身低微,深知贫穷到了一定的阶段,足以让一个好人去而走险。 至少要给最底层的人一口饭吃,不然他们起来造反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自己如果是那些传世的大贵族出身的话,也许不用担忧太多的事情,但问题就是自己出身太低,那些现在臣服在自己脚下的大贵族们,私下里不知有多么的鄙薄自己,有多么的想取而代之。他们被自己的铁血与杀伐给吓破了胆,偃旗息鼓,但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他们只会像一条冬眠的毒蛇一样,藏在自己的洞内,等待着下一次苏醒的机会。 所以丹西必须来。一为了转移国内的矛盾,二来也是要消耗这些家伙们的实力。那个秦厉是一个不错的说客,他在见到自己之前,已经说服了好几位地方大公,这些贪婪的地方大公们只看到了远方无尽的财富,却没有看到无尽的财富背后那血淋淋的事实。不过丹西很乐于见到这样的事情,可以说他与秦厉是一拍即合。 东方两个大国正在为了一统天下而进行一场大战,这个时候介入的风险无疑是最小的。对于秦厉所说的那个大明实力不过尔尔的话,丹西哧之以鼻,如果真的不堪一击,他又何必万里迢迢跑到猛虎王朝去寻求外部的支持呢?秦厉的到来,本身就说明这个明国比齐国要强。 他决定发起这次征伐之后,通过各种不同的渠道对那片大陆之上最大的两个国家也作了一些了解,虽然只是一鳞半爪,但却足以让他提高警惕了。 那个大明帝国的秦风的经历与他这一生是何其相像啊,都是起于微末,靠着军功一步一步地爬上来,整个的发家史,就是一部在战场之上不断获得胜利的战争史,这样的人,你说他的军队战斗力不强?鬼才相信。 所以丹西的目标很明确,他这一次可不是想来征服大明的。他只是想拿下马尼拉国这个地方,在这片海域之中楔进去一个钉子,马尼拉国的地盘不大不小,养活自己的直属军队是不成问题的,在这里扎下根之后,自己就可以驱策手下的诸候们不停地向着明国发起进攻,至于是胜是败并不重要,重要是双方的实力都在不停地消耗之中。 眼下那个明国正在与齐国争夺统一天下的霸权,分不出多少力量来对付自己,就算他以后获胜了,自己也在这里站稳了脚跟。 两国争霸,可不是三五年之内就能打一个名堂出来的。有这三五年的时间,足够自己将马尼拉经营得铁桶一般了。 而掌握了这里之后,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直接控制了东西方的贸易往来,那些想继续趴在猛虎王朝身上吸血的商人们,就不得不向自己交出最大的那一块利润。 有了钱,很多事情,就更好办了。 那个可笑的说客秦厉,以为自己在拿下马尼拉之后便会军大举压上向大明发起进攻,当真是天真的可笑,自己凭什么要去为齐国火中取栗?等他们打个你死我活不好吗?如果真是打了一个两败俱伤,自己倒是可以去试探一下能不能占一些便宜,至于现在还是算了吧,自己只要马尼拉就好了。 对于能不能拿下马尼拉,丹西还是很有信心的。那个明国现在与齐国大战在即,不可能分出多大的力量来守卫这个孤悬海外的据点,这一次自己可是精锐尽出,三路大军,任何一路,都足以让敌人胆寒。而且那个秦厉不是说他在一个什么芭提雅的岛上还有同盟吗? 舱门外响起了笃笃的敲击之声。 “陛下,德罗普求见。” 丹西向着身后的女子摆了摆手,女人乖巧地从床上爬了下去,打开了门,迎进来一个同样满头白发的老者,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德罗普是丹西的大总管,也是丹西最为忠心的朋友和战友。 “德罗普,又有了什么新情况了吗?”丹西问道。 “陛下,我们派出去的前哨船只到现在为止,没有一艘返回。”德罗普有些忧心地道:“这不太正常。” “没有一艘能返回吗?”丹西也有些震惊。 “是的。” “我们距离马尼拉国还有多长的航程?” “如果海图不错的话,后天,我们就将看到马尼拉国的海岸线。”德罗普道。“我已经派出去了几艘快艇,他们不以战斗而见长,但速度却奇快,希望他们能带回来一些准确的消息,陛下,我这两天,总是觉得心神不宁。” “不用太过于担心。大战之前,每个人都会思前想后,担惊受怕。只要一打起来,这些不安就会消失的。”丹西道:“整个马尼拉海域所有的战舰集合起来,也没有我们这一次的多,没有什么可不安的。我只担心,我的战士们在经过了这样漫长的跋涉之后,他们的战斗意志还像出发之时一样强烈吗?” “当然,愈接近目标,他们的求战之心就愈强,陛下,他们都快要憋得发疯了。”德罗普道。 1918:空军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天色大亮的时候,丹西从自己的舱室之中走了出来,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之后,手扶着腰肋,用力地揉了几下,神色之间,略有些疲惫,回头看了一下身后那个紧跟着自己的眼角眉梢尽是春意且带着无比满足神色的女子,心中大为得意的同时,又有些叹息终究是岁月不饶人啊. 快要抵达目的地了,以自己强大的兵力,对方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办法抵挡的,这一路上他最担心的倒不是敌人的反抗而是天气对大军的危害,虽然这个季节,海上风暴肆虐的机率很小,但老天爷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所幸老天爷保佑,这一路上虽然也有些小风小浪,损失了一些小船,但总体上来说,却是顺风顺水,看来这是上帝的旨意啊,大概连上帝他老人家也希望这一次自己能再建新功吧. 兴奋之余,不免有些放纵了.昨天晚上在大海的波浪拍击船舷的声音之中,自己纵情欢愉了一番,倒是彻底地让自己放开了,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放下一切什么也不想了,虽然很快活,但还是留下了一些后遗症. 倒退十年,别说一个女人,便是再来几个,自己也能轻松驾驭啊!当真是老了! 丹西一面感慨着岁月不饶人,一面愉快地打量着巨大的战舰群正在忙碌着准备新一天的征程. 夜晚是不适宜航行的,每到了夜晚,这些身量颇为巨大的战舰,便会用铁链一只接着一只地锁连到一起,几百艘战舰连成一体之后,场面可是谓为壮观的.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抵御海上有可能到来的风浪,也为船上的士兵们提供了一个活动的场所. 对于水兵来说,可能无所谓,但这支队伍之中,还有数量众多的陆军,虽然他们已经渡过了长途航行最难熬的那一段旅程,但长期的海上航行,让他们仍然是很不适应,一个多月的时间,陆军已经病死了数百人. 对于生病的人,军队是毫不留情的,发现一个,便立即会将期扔下海去,为了此事,陆军与海军之间还生出了不少的龌龊.最后靠着丹西强令陆军将领在海上必须听从海军将领的安排才算了事.丹西知道,大军航行海上,疾病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在船上这样狭窄的环境之中,一旦疫病传染开来,那就是一个全船覆灭的下场. 后来德罗普想出了这样一个法子,数百艘舰船连在一起之后,海面之上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平台,船上的士兵可以自由来去,这样一来,病殃殃的陆军士兵倒是奇迹般的精神振奋了起来,每当看到自己的士兵们在这个大平台上进行一些演练的时候,丹西就无比的自豪. 从最围开始,一艘艘的战舰在解开锁链之后,向着外围驶开,为后面的战舰让开道路,几百艘的战舰完全脱离,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身后的那名显得更加妖娆更加风情万种的女子善解人意的从屋里搬来了一把凳子,让丹西坐在了上面,自己则蹲在身后,伸出双手替丹西轻轻地揉捏着腰肋.丹西嗬嗬地笑了几声,反手在女子的脸上拍了拍,便又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大军的身上. 德罗普匆匆忙忙地奔了上来,脸露喜色,向着丹西施了一礼,大声道:”陛下,昨天晚上派出去的小船,已经回来了,他们说,在昨天晚上,他们看到了远处的灯火,我们就要抵达目的地了.” “灯火?”丹西有些惊讶. “是的,是灯塔!指引船只航行的灯塔,昨天晚上天气很好,虽然很模糊,但仍然能看清,而且不止一座,他们沿着这些灯光指引的方向前进了一段距离,发现灯塔有不少.”德罗普开心地道.对于他们来说,灯塔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事,在西大陆,海岸线上都建设有这种灯塔,只是没有想到,东大陆也有.那个秦厉不是说,东大陆在海上的实力有限吗?建设灯塔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选址,修建,以及为此而投入的人力物力都是消耗非常巨大的,建成之后,为了维护他的使用,需要有人常驻,这也是一件费钱的事情.只有那些海运非常发达的地方,才会干这样的事情,在西大陆,灯塔并没有普及也就只是在一些重要的港口周围才会修建的. 不过此时的丹西显然没有想这么多,这么深,他只是欣喜,漫长的海上航行终于要结束了.丹西的猛虎王朝虽然拥有强大的海军,但于他本人而言,却仍然是一个在陆上纵天驰骋的将领,他这一辈子,率部在海上作战的次数屈指可数. “也就是说,今天,我们就可以抵达目的地,开始作战了!”昂扬的战意在他身上蓬勃洋溢而出,杀人如麻的气势,瞬间让他身后的女子打了一个寒噤,身上立时便起了一层毛毛汗. “是的,我的大王,我们最晚在今天晚上就可以登陆了.”德罗普轻松地道. “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的将领们.上岸之后,三天之内,不收刀兵!”丹西大笑着道. 三天不收刀兵,便代表着三天之内,没有军纪的约束,将任由士兵们为所欲为,士兵们长期在海上航行,憋闷坏了,他们需要一个渠道来发泄这段时间的情绪,一次肆意的杀戮,会让以后的士兵更有战斗力. 对于被占领的地方那些即将遭受兵戈之祸的人,丹西心中可没有半分怜悯,征服这些地方之后,这地方的原住民也只会成为自己麾下有功将士的奴隶,杀死一些奴隶,夺走他们的财产,这在丹西看来,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德罗普替将士们感谢陛下.”德罗普笑着道,这么长时间的海上航行,别说一般的将士们,便是他这样一个自律甚严的人,也感到心情极度的压抑,他需要自己的钢刀见血,他需要女人来发泄.看了一眼丹西身后的女人,眼中一丝**一闪而过,他旋即赶紧抬起头看向天空,借以掩饰自己的情绪,这是陛下的女人,不是自己能够染指的,便连想一想,都是罪过. 看向远处天空的德罗普眼睛眨巴了几下,有些发楞,远处的天边出现了一排黑点,是鸟吗?不大可能,这么远自己还能看到,如果飞到近前,这鸟该有多么大? 惊讶之中,他从腰下取下了一个单筒望远镜,看向远方那些黑点.只看了一眼,他的身体就是微微一震. “那是什么?”他惊呼道. 单筒望远镜对于西大陆的人来说,倒也并不稀奇,琉璃本身就最早在哪里生产,在多年的生产过程之中,工匠们逐渐发现了通过琉璃片厚薄的不同,可以造出在军事之上有巨大用途的望远镜,这东西便也顺理成章地出现了,不过与大明已经摸索出了具体的道理不一样的是,在西大陆,缺乏系统理论研究的他们,还是更多地靠着经验行事,磨制镜片是一件很烦琐的事情,而且失败的机率极高. “什么东西?”丹西看着德罗普的表情,挑了挑眉,从德罗普手中接过望远镜,看向了远方.这一看,他也楞住了. 在望远镜中,一排七八上十个飞大的家伙漂浮在空中,正缓缓地向着他们这个方向飞来.似乎是一个巨大的皮球,下面吊着一个无比巨大的盒子. “那是什么?”他再一次问道.他虽然不认识那些飞在空中的是什么东西,但那东西雪白的身躯之上印着的巨大的日月明旗他却是认识的. 这个标志的主人,就是他们这一次长途征程的最主要的目标. 韩当心中无比的兴奋.他发现了敌人的主力所在. 由他率领的这支飞艇部队,是这一次随着秦风一起从大明本土前来的,整整十艘安装了小型蒸汽机的新型飞艇.小型蒸汽机的研发成功,使得飞艇的速度,机动性大大地提高,比早前抵达这里的那种靠人力和风力驱动的飞艇,不知要厉害了多少倍. 当然,在没有发现敌人的情况之下,韩当还是尽可能地利用风力来使飞艇飞行,他需要尽量地节省燃料以使得自己能更长时间地投入到战斗当中.那怕刚刚成立不久的大明煤炭研究所研制出了多种的更加耐烧的煤炭,但限于飞艇本身的特性,并不能携带太多的燃媒.现在的飞艇可不仅仅承担侦察的任务了,他们还可以参加战斗.而飞艇部队也被大明皇帝秦风正式命名为空军. 现在的大明兵部,下设三个作战部门,分别为陆军作战部,海军作战部,以及刚刚成立的空军作战部. 空军现在当然是小幺,满打满算,飞艇还只有几十艘,但很显然,陛下对于这个部门相当的重视,不顾其它人的反对,直接就将空军给拔到了如此高的地步,别看韩当现在只是不到百艘飞艇部队的长官,手下的士兵都算起来也不到三千人,但级别却是实打实的,可以直接与兵部老大章孝正对话的人. 1919:空袭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这支不到三千人的空军,从飞艇计划还停留在纸面上的时候,就开始了训练,人才的选拔可是遍及全军的.首先要求的就是身材,太胖的,太高的,太壮的,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列,因为飞艇的载重量是有限的,人要是重了,那么其它的东西自然也就装得少了.去掉了这些条件,又还要符合有些过分的对身体素质的要求,那可选的面就窄得很了.而经过了这些选拔之后,又有一批在训练之中被无情地淘汰了下来,也有的是被吓得自己退出了.飞艇并不是百分之百安全的,在试验的初期,就有从空中凌空爆炸的,艇上的人员尸骨无存,也有在空中直接给坠下来的,摔下来的人自然没有生存的道理.直到后期技术逐渐成熟,飞艇里面的气体也从最初的氢气换成了氦气,安全系数这才大幅度的提高,但在试验之中,仍然出现过大事故.在高空之中试验的飞艇因为突然碰到了天气的突变,来不及降落,便被大风不知给刮到了那里去了,直到现在,这艘失踪的飞艇仍然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在空军的档案之中,虽然将其列为失踪,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人已经永远也不可能回来了. 而除去这些最基本的训练之外,空军的战斗人员,对于文化素质的要求也极高,他们在完成本身的战斗,侦察等一系列的军事训练任务之外,还要学习繁重的文化知识,要求他们能够在空中准确地辩别方位,识别地理,要能写会画,要求他们能够对天气状况有基本的判断,要求他们对风向,气流等有清晰的认识而相应地调整自己的飞行任务. 等到空军发展到蒸汽飞艇的时候,当初参与训练的超过二万名挑选而来的官兵,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人加入到了战斗部队,还有一些去了后勤,剩下的,就只能从哪里,回哪里去了. 韩当就是从这些人中脱颖而出的,他是最早加入的人之一,几乎参与了飞艇的所有实验,更是率队进行了数代飞艇的实验,在飞艇上天之后,更是率队进行了大明的整个山川地理的数据采集工作,这项工作现在他们已经完成了大半,大明的地图,较之过去,不但更清楚,而且更精准,就是他们这些人飞在空中,一笔一画地慢慢地描出来的. 而参加战斗,对于他们来说,这也是破天荒的第一遭.虽然以前也进行行过无数次这样的实验,但真到了这一刻,韩当发现自己还是挺紧张.在陆地之上,他打过无数仗,但在空中,却还是大姑娘上轿. 由于飞艇这种空中部队,在这个世上,还只有大明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因此他们的战斗训练,其实只有一种,那就是攻击敌人,而他们的攻击敌人的手段,也只有一种,那就是从空中投弹.在训练基地的时候,他们每天早上升起飞艇,然后从上面往上扔与炸弹差不多重量的石弹. 地上的靶场之上,划着大大小小的目标由他们来攻击.原本以为很简单的事情,直到他们上了天开始攻击开始,才知道原来没有任何事情是简单的.投下去的石弹最开始的时候百不中一.直到长时间的训练,摸索之后,他们的准头才慢慢地高了起来. 现在的空军飞艇部队花费极大,光是一个氦气的制造就相当地费时费力费钱,而现在负责化工的一大堆人还在挖空心思地着怎么将制氦气的成本降下来,以便能够快速有效地制造这种相对于氢气而言要安全得多的气体.而陆军,海军对于空军占去他们如此大一部分的军费也是不满的,因为就现在而言,空军的作用并不能完全地体现出来,除了在侦察,测绘之上表现出了特别的才能之外,在战斗之上,他们还并不认可.因为飞艇受天气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雨天基本歇菜,风大也基本歇菜,即便是乌云密布的阴天,差不多也要歇菜.因为阴天云低,飞艇飞得高了穿过了云层,那就啥也看不见,起不到任何作用,要是飞得低了,地面之上敌人用强弩便可以对他们形成威胁,这么大一个家伙,一旦进入到了地面强弩的射程之内,只需要几十支强弩来一轮攒射,基本玩完.但只是因为秦风的强力支持,这支部队才能与陆军与海军并列为了大明的三大军种之一. 韩当是憋了一口气的,想要在战斗之中好好地赢取一次巨大的胜利而像陆军和海军证明空军部队存在的价值.这一次大明皇帝秦风,带来了最新的十艘蒸汽飞艇,未尝没有让他们在战斗之中立下大功从而减轻身上的压力的想法. 大明皇帝在大明的政治体制之中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但并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相权对于皇权还是有着相当的制约的.就像为空军拨款这样的事情,就算皇帝答应了,政事堂硬要顶着不给,皇帝也没有办法可想.只不过现在大明皇帝秦风的威望实在太高,而首辅金景南,兵部章小猫等政事堂成员又是皇帝的忠实拥泵,不愿意伤了皇帝的颜面,这才得以被放行的. 在海面之上的德罗普看到了天空之中的异状之后,韩当也发现了大海之上那乌泱泱的战船,他举起了望远镜,看向远处那黑乎乎的一片,当那高高飘扬的猛虎旗帜出现在他的眼前的时候,他快活地大叫起来. 运气当真不坏,第一次出巡,居然就抓住了敌人的舰队主力. 虽然知道猛虎王朝的主力舰队正向着马尼拉而来,但真想在茫茫的大海之上准确地捕捉到这样一支舰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到了海上,辩别方位的难度,可比在陆地之上要难得多,在陆地之上,至少还有高山河流作为参照物,但在海上了,除了水还是水,唯一能为他提供方向感的,也就是太阳,星星,以及每个飞艇之上必备的飞行罗盘.稍有失手,便会失去对自己方位的把控. “准定我们的准确位置,然后放飞鹞鹰,向皇帝陛下报告敌人行踪.”韩当大声道:”向其它飞艇发布战斗任务,接下来,我们将要空袭敌舰,告诉兄弟们,这是我们大明空军的第一次战斗,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瞄准了干,要把敌人打痛.” 停顿了一下,又道:”要对得起我们身上的这身军服,对得起我们花掉的巨额巨费,更对得起空军这两个字.” 他身边的旗手,双手不停地飞舞,将韩当的意思一字不差的传递了出去,片刻之后,跟随在后面的飞艇部队一个个地回了旗语. “为大明而战!” “为空军而战!” “为荣誉而战!” 韩当满意地点了点头,”点火,启动蒸汽机,全舰分为两个批次,空袭主要目标为敌人旗舰,跟紧我!” 十艘飞艇启动了蒸汽机,突突响动起来的蒸汽机,尾巴后面,冒出了阵阵的白烟,与海军战舰的大型蒸汽机所使用的煤比起来,飞艇所使用的煤可是高级多了,并没有那种滚滚的浓烟,而是只有一团很淡的白烟冒出来. 当然,在蔚蓝的大海和只是飘浮着一些白去的蔚蓝的天空作为衬照,这些白烟,仍然是极为显眼. “二三四号跟我作第一波攻击,五六七八号跟进作第二波攻击,九十号观察战果,记录数据,然后进行第三轮攻击.”韩当下达了攻击前的最后一次命令,然后由油漆在白色的飞艇表面上刷着一个巨大的1字的飞艇便一马当先,突突地向着远方海面之上的舰队飞了过去. 而整个空军部队,也在这个时候,分成了三个集团. 当韩当下达命令向着海面上的舰队发起攻击的时候,海面上的猛虎王朝的庞大舰队,都还处在集体的呆滞当中,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飞在空中的东西,自古以来,像鸟儿一样飞在空中是所有人的梦想,无数的诗歌当中,都有人为此写下了脍炙人口的诗篇,不论东西,都是一样的.但真正让人类飞到了高空之上的,大明却是独此一家. 所有人包括丹西在内,都仰头看着天空之中那越来越近的大鸟,丹西甚至都忘记了放下他手中的望远镜,只觉得那些大鸟的身躯愈来愈大,到最后,整个望远镜之中,全都是飞艇的身影. 而致命的是,这个时候,他们庞大的舰队还只有一部分脱离了出来正向着远方驶离,更多的战舰还被铁链连接在了一起. 韩当没有理会外围的那些战舰,以他的训练经验来说,想要击中运动中的目标,难度要更大一些,而那些集中在一起的家伙,却是更大更好的打击目标,更何况,那艘悬挂着威风凛凛的猛虎旗帜的战舰,那金碧辉煌的外表实在是太惹人注目了,只消看一眼,就会让人难忘,也不难让人猜想,这艘战舰的主人的地位必然非同一般. 真是愚蠢啊,想想大明作战之时,上到最高将领下达普通士兵,大家都着一样的甲胃,外人很难从服饰之上区分他们的分别,以避免遭到敌人的集中打击. 飞艇在蒸汽机的驱动之下,嗡嗡地极快地便飞到了这些战舰的头上高处. “瞄准,投弹!”韩当大手重重向下一挥. 1920:天降祸殃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当大明科学院成功地弄出了汞这个玩意儿之后,那么雷管也就顺理成章地出现了,这使得大明在弹药的制造之上出现了划时代的革命,以前飞艇部队投置的弹药需要在投掷之前先估摸弹体落下的距离,然后再点燃引线让其在落到预估的距离之上爆炸,在这个过程之中,出现差错是不可避免的,要么引线短了,炸弹提前爆炸,毫无作为,要么就是引线过长,只要敌人够聪明,他们就能掐掉引线,让这枚炸弹变成一枚哑弹. 但雷管的出现,使得压发式的炸弹被制造出来,平素炸弹伫存在飞艇之上,投弹之时,取掉保险,将炸弹投掷下去,当弹头接触到目标之时,前方的压发式雷管便被击活,引爆整个炸弹. 韩当现在的飞艇部队,装备的就全部是这种新式炸弹. 当韩当下达命令之后,投弹手们好整以暇地弯腰拉开飞艇底部的一个舱盖,一个大洞便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拔掉炸弹的保险,从这个洞口便能清晰地看到下面黑压压的敌人战舰.抱起炸弹,便从那个大洞之中投了下去. 这种炸弹已经与秦风曾经后世的炸弹模样差不多了,因为有他这个开挂的存在,大明的炸弹已经在尾部加上了三片尾翼,使得炸弹在空中的飞行更加的平稳. 十艘飞艇依次从猛虎王朝战舰的上空掠过,每一架飞艇投下了两枚炸弹,不是韩当不想投更多,而这第一次实战,他的心中也没有底儿,他想先看看效果.要知道,这每一枚炸弹的价格可都是不菲的,韩当一个月的薪水,也就能购买这样的炮弹一枚而已.投下这样的炸弹当然很爽,但一想到大把的钞票就在一声爆炸之后烟消云散,韩当还是可惋惜的,要是效果不佳,放了空炮,那他会更痛心. 投下炸弹之后,韩当趴在飞艇的栏杆之上,举着望远镜观察着他的战果.他期待着那一声声爆炸响起. 而此时,对于下面那些惊恐的猛虎王朝的官兵来说,那飞在空中拉下来的一个个黑砣砣是什么,心中并没有什么概念,但直觉告诉他们,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飞艇之上那醒目的大明日月旗,已经告诉了他们这是敌人.敌人造访,当然不是为了给他们送上欢迎他们远道而来的礼物的.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那些黑家伙迅速地从空而降. 炸弹在空中优雅了滑翔而来,韩当嘴巴一撇,根据他的经验,他已经能判断出自己的1号飞艇上投出的两枚炸弹,已经错过了那艘悬挂着猛虎旗帜的华丽的战舰.没有命中自己想击中的目标,这让他很是遗憾. 两枚炸弹滑过了丹西的战舰,一前一后落在了其身后的一艘舰船之上. 震耳欲聋的爆炸之声旋即响起,甲板之上,先前便有大批的战士正在忙着解除铁链,缆绳,好让战舰脱离开来,随即大明飞艇部队来袭,这些人都木呆呆地仰望着天空看着这些奇怪的家伙,鲜有人想到要躲避一下. 这也不能怪他们,谁第一次看到这样奇怪的家伙,都会惊讶得不能自已的. 直到爆炸之声响起,他们才从震憾之中被惊醒过来.第一个被击中的船舰随着剧烈的爆炸之声瞬间伤亡枕藉,在炸弹落下的周围,无数的士兵被气浪掀翻,震飞,巨大的力量撕扯着人体,某些人刚刚飞起来时还是一个整体,但下一刻就被分尸,爆炸产生的碎铁片在甲板之上肆虐,嗖嗖的声音不绝于耳,但凡被这些弹片擦着一点,差不多就要被交待了. 滚滚的浓烟夹杂着火光将那艘中弹的战舰给包裹了起来,惨叫声,因为恐惧而发出的嚎叫声,瞬间响遍整个战舰. 丹西整个人都懵圈儿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与敌人的第一次遭遇,竟然是以这样的场面开始的,他的目光还落在那艘浓烟滚滚的战舰之上没有回过神来.但他身边的德罗普却是一瞬息之间反应过来,在空中,还有十几个这个的黑砣砣正在落下来,如果他们都是和刚刚落下的两个一样…… 他突然尖叫一声,一把抱住丹西,全身用力将丹西按在了自己的身下,倒下去的同时,还没有忘记将那个女人也扯翻在地上,两个人的身体,紧紧地将丹西遮挡住了.不等丹西准备挣扎,剧烈的爆炸之声便在他们这艘战舰之上响了起来. 德罗普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被震聋了,嗡嗡作响,几乎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炙热的气浪扑面而来,身体似乎随时都要被掀飞,他拼命地抓着身前的栏杆,两只脚死死地顶在身后的板壁之上,竭力不让自己移动. 战舰在不停地剧烈的抖动. 天空之中的韩当这一次很满意部下的表现,有三枚炸弹在那艘最显眼的战舰之上爆炸了.只不过浓烟滚滚,火光熊熊,他不能清晰地看到他们的战果如何. “继续投弹!”他兴高采烈的驾驭着他的飞艇,在空中盘施了一周之后,再一次地飞了回来,在望远镜中,他发现这些战舰居然连接在一起,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战机啊,要是这些战舰拉开距离航行起来,自己想要轻而易举地击中他们,难度可就大增了.当然,降低高度,命中率自然就会提高.不过根据最新的情报,猛虎王朝的强弩射程可是足够远的,至少要比大明的强弩射程更远,他不想冒险.每一艘飞艇都是他的宝贝,也是大明的宝贝,可是一艘也都是损失不起的. “自由攻击!”他欢天喜地的大呼着. 浓烟之中,他们已经看不清那艘最显现的战舰了,但下面的攻击面实在太大了,以浓烟为中心,十艘飞艇盘旋在高空之中,不停地扔下他们飞艇之上的炸弹. 每艘飞艇投下了近二十枚炸弹之后,这种单方面的打击终于停止了,不是韩当不想再干,而是他已经没有弹药了. “二号至十号,立即返航.”韩当再一次下达了命令,他自己则关掉了蒸汽发动机,仅仅利用风力在高空之中慢慢地盘旋着,他想确认自己这一次的战果. 爆炸之声终于不再响起,惊魂未定的德罗普小心翼翼地又等了片刻,这才半支起身子,第一眼便看向身下的丹西,不想却看到了丹西身上沾满了血迹,这一下德罗普可是魂飞魄散,一下子跳了起来,半蹲在地上,声音颤抖地叫道:”陛下,陛下?” 丹西有些木然地眨了眨眼睛,他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憾之中清醒过来,听到德罗普惊慌的叫声,他用力地甩了一下脑袋,两手撑着船板坐了起来,脑子里似乎仍然在嗡嗡作响,鼻间闻到一种浓烈的刺鼻的味道. “我没事!” “血,血!”德罗普听到丹西的声音仍然沉稳,但仍然忍不住提醒丹西. 丹西一挺身站了起来,他身侧的那个女人却是身子一歪,倒在了一边,德罗普这才发现,那个女人的背上的衣物,早已经被鲜血浸透,还有鲜血沽沽地从她身上冒出来,他忍不住掀开了那片破烂的衣衫,原本光滑可鉴的后背之上,此刻镶嵌着一枚黑黝黝的破片. 要不是这个女人挡在这个位置,死的,不是他,就是丹西了. “陛下,露娅死了!”德罗普有些伤心地道,这是一个美丽的尤物,却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自己的身边. 丹西没有理会德罗普的话,也没有再去看一眼身边女人的死活,哪怕昨夜两个人还春风几度,他站在栏杆边上,看向下方的战舰甲板,眼中露出愤怒的光芒. 他的战舰已经不成模样了,甲板之上,有几个巨大的破洞,一枚落在二层之上,两枚落在第一层甲板之上,三个触目惊心的破洞提醒着对方投掷的东西的威力,其中一枚落在船帮的边缘,不但炸毁了船帮,连船帮之上包裹着的铁甲也不知飞到了那里去了,更让丹西心惊的是边上的其它铁甲,此刻也已经蜷曲变形,这说明自己的铁甲战舰对这种武器的抵挡能力并不强.如此厚的铁板都变成了这般模样,那么脆弱的人的身体会是什么下场已经不言而喻了. 第一层甲板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投石机,强弩等武器被炸得支离破碎,凄惨地布满了整个甲板,成片的尸体躲倒在废墟之中,有的毫无声息,有的还是扭曲着挣扎.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远方,此刻他的舰队正乱作一团,那些没有受到攻击的战舰正在拼命地想要脱离这个庞大的集团,来不及解掉缆绳铁链,便直接挥起斧头将其砍断.这些经验丰富的官兵们现在很清楚,只有尽快地脱离这种状态,才有可能避过自天而降的灾祸. “这就是那个秦厉所说的毫无战斗力的大明军队吗?”丹西从牙缝里迸出了这一句话. 1921:有进无退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虽然没有战舰被当场击沉,但三十余艘战舰遭到重创,其中十余艘完全失去了修复的可能,只能将其拆除,留下可用的部分作为以后修复其它战舰的原材料,官兵损失更是高达二千余人,最惨的是一艘运兵船,装有近五百名陆军精锐士卒的这艘船运气极端地糟糕,连续被命中了三枚炸弹,整艘船上几乎没有一个人是完好无损的. 还没有看到陆地的影子,没有看到对方战舰的影子,一场来自空中的突袭,便让信心满满远道而来的猛虎王朝遭到了沉重的打击. 损失看起来并不大,对于拥有近三百艘战舰的这一路军队来说,损失只不过一成而已,其中一些经过修复,就算不能作战,也还能充当补给船.两千多士兵的损失更是不到他们整个军力的一个零头,这一次的要击,似乎并没有对他们造成致命的打击. 但严重的是,士气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不论是丹西还是下成的官兵,骇然发现,他们似乎对于这种来自空中的攻击,毫无办法. 在最初的慌乱之后,猛虎王朝的军队还是表现出了一支精锐军队该有的素质,他们迅速地组织起了反击,无数的强弩被架了起来向着空中射击,但结果却让他们无可奈何,即便是最好的强弩,高度也无法达到那些空中的飞艇所在的位置. 现在,其它九艘飞艇在完成攻击之后,已经扬长而去,但却仍然有一艘大模大样地在他们的上空盘旋着,看到对方的强弩射击无果之后,对方竟然还将飞行的高度下降了一些,这让明显的挑衅,猛虎王朝的士卒们除了愤怒,却别无他法. 所有的战舰都已经解除了互相之间的连接,大家尽量地后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但在头上的那艘飞艇仍然如同一柄利剑一般悬在他们的头顶,谁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再一次投下那一种厉害的武器. 好在那艘飞艇盘旋了一阵子之后,突然加速,向着来时的道路,飞快地离去了,看着对方离开的速度,丹西脸上神色更是变幻不定. 所有的将领们再一次集中到了丹西的新旗舰之上,原先的那一艘已经不堪使用了,落在第一层甲板之上的一枚炸弹,直接钻透了甲板,落到了底舱之中发生了爆炸,不但使得底层的水兵损失惨重,更是破坏了整个战舰的动力系统,接下来,也就只能被其它船舰拖着走了. 将领们一个个脸色沉重地坐在舱室里,脸上的恐惧之色根本无法掩饰.不管是多么骁勇善战的将领,在突然遇到了他们所不理解的事物的时候,一样地会产生一种无力感. 敌人有多少这样能飞在空中的大鸟?他们什么时候会再来?怎么抵挡这种能发生剧烈爆炸的武器,众人都没有什么头绪.想不出防御的办法,就意味着下一次对方再来的话,他们仍然只能这样被动地挨打. 丹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看着诸人,缓缓地道:”诸位,有一件事情我们必须先确认,那就是我们没有回头路可走的.” 屋里的气氛更加沉重了一些,所有人都明白,丹西说得是实话,他们所带的补给,压根儿就不能支撑他们现在就打退堂鼓.在以往他们的军事生涯之中,如果情形不利,还可以撤退回去寻找再一次的机会,但这一次,不会再有了.就这样掉头而回的话,用不着敌人来打,补给根本就支撑不了他们返回家乡,在茫茫的大海之上,失去了粮食,淡水这些补给,不用明人打,他们自己就要崩溃.他们这一路十数万大军,是强大的战力,但也是巨大的负担. “所以,我们除了奋勇向前,击败敌人,登上陆地,夺得立足地,获得补给之外,没有其它的办法可想,即便是想要撤退,也必须要有足够的补给.”丹西道. “大王,我们如何抵御敌人的这种武器?”一名大将问道. 丹西看了他一眼,坦然地道:”我不知道.” 众人都是黯然色变.多年以来,丹西领着他们南征北战,统一了西大陆,也曾碰到过无数次生死悬于一线的战争,但那些时候,丹西总是信心满满,总是能找到对付敌人的办法,一次次带领着他们走向一个又一个的胜利,这也是他们对丹西心悦诚服,甘愿匍匐在他脚下的原因,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丹西说我不知道这四个字. “不过,我仔细地想了想今天的战斗状况,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丹西缓缓地道:”对方并不是无懈可击的.”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精神大振. “不知道大家发现了没有,所有的攻击,都在我的旗舰的周围,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敌人的目标本来是我,我的那艘战舰,的确是目标太明显了,以往它是我猛虎王朝威严的象征,今天,却险些成了我的夺命死神.”丹西道:”敌人的本意,只怕是想把我彻底干掉,但他们投下来的这些东西,并不能如他们所愿的全部落在我的战舰之上,如果是这样的话,想必现在我已经不可能站在这里和大家说话了.” 屋里所有的将领们仔细地回想起收拾战争残局的时候的情景,事情的确如丹西所想的那样,最严重的伤亡,都来自丹西坐舰的周围. “他们飞得很高,这制约了他们投掷的准确性,如果不是我们的战舰正好连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海上平地的话,只怕损失还会减轻.他们如果飞得低了,当然可以投得更准,但我想,我们的强弩也可以威胁到他们.所以,各位,他并不是无敌的.”丹西总结道. “大王所言极是.”屋内众人的精神稍微振奋了一些. ‘我们不能再像今天这样铁索连舟了.’ “战舰之间的距离,还要拉得更大一些.” “高速地移动的时候,他们的命中率还会降低.” “陛下,我觉得我们应当让随军的匠师们制作一些威力更强,射程更远的强弩,其它的性能不管,只要他能射得更远就行,我觉得这是可行的.” “陛下,我们应当加快前进的速度,我觉得他们还是会再来的.” 屋里传来了七嘴八舌地讨论声,每个人都在说着自己的主意,舱室里看起来很乱,但丹西却是满意地笑了起来. 军无士气则不战,现在的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一次成功地鼓起了将领们作战的勇气,是他必须首先要做的事情. “这样逆天的武器,我不认为大明会有很多,诸位,如果我们再一次碰上了这样的武器,他们还是今天这几个的话,那就说明,他们只有这几个,纵然他对我们是实实在在的威胁,但却不足以撼动我们的根本.最迟今天傍晚,我们就能看到对方的海岸线了.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发现敌人的战舰,说明至少有一点那个该死的秦厉说得是对的,这个明国的战舰数量严重不足.只要登上了马尼拉岛,我们就有了一个稳固的立足点.” “陛下,只要水师将我们送上陆地,我们便能为陛下拿下马尼拉国.”一名身材魁梧,身高足足超过两米的大汉站起来大声道. “说得好.”丹西用力一拍桌子,”诸将回去之后,将敌人的这种武器仔细地与麾下官兵们讲一讲,让大家心中有数.所有战舰今天全力航行,明天,我要登上马尼拉国的土地.” 重新鼓起勇气的猛虎王朝舰队,浩浩荡荡地向着马尼拉方向驶去. 韩当的飞艇急速地掠过蔚蓝的大海,他轻松地哼着歌曲,清点了战果的他,心中无比的快活,三十几艘战舰呢?回去之后,让那些看不起空军的海皮子们好好地听听自己的战果.今天这一战,让他的自信心骤然地澎涨起来.这样的战斗力,别说是猛虎王朝的战舰,便是大明自己的战舰,对自己的飞艇只怕也没有辙吧. 仔细地想了想,好像的确如此,大明战舰之上的火炮的确厉害,射程也很远,但问题是,他没有办法对空射击啊. 皇帝陛下果然说得没错啊,空军,才是未来战斗的明星啊! 在美滋滋地对未来的憧憬当中,他看到了正在大海之中缓缓航行的大明舰队. “靠过去!”他大声地下令. 飞艇飞到了大楚号的上空,缓缓地下降着高度,离大楚号只有数十米高的时候,他关停了机器,从飞艇之上扔下去了一根绳索,下面早有士兵等在哪里,吆喝着将巨大的飞艇一点一点地拽了下去,最终,停在了大楚号宽阔的顶层甲板之上.在他的人号飞艇旁边,还停着另外三艘先期回来的飞艇. “陛下!”他喜气洋洋地向着秦风施礼. “听说你们大获全胜?战果如何?”秦风笑问道. “陛下,末将清点了,这一战,末将共击伤了三十余艘敌人的战舰,其中最少有一半,将完全失去战斗力,至于杀伤了多少敌人士卒,末将就不知道了.不过倒也估算得出来,应当不低于一两千人.末将请求补充燃料,弹药之后,再次出击.” 1922:始战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丹西希望在今天傍晚的时候抵达马尼拉的海岸线,以便将他的数万陆军精锐送上岸,在见识了大明空中的力量之后,这些运输船每在海上多呆一天,便会多一天的危险.在海上,他们无遮无挡,一艘船的沉没,便是数百上千的士兵的受伤死亡,这是他承受不起的. 但与丹西希望正好相反的是,秦风却想要将丹西亲自率领的这支主力部队尽可能多地杀伤在海上.在马尼拉国的领土之上,作战主力是马尼拉国本土士兵再配上一些招募的大明退役士卒,战斗能力比起大明在芭提雅和砚港布置的力量都要显得薄弱.一旦大量猛虎王朝的陆军上岸的话,只怕会对马尼拉造成较大的破坏. 在秦风的计划之中,这支丹西亲率的部队,他必须要予以重创.因为他们是丹西的亲军.只有打垮打残覆没了这支力量,这才对于大明后续的布置有着莫大的推动作用. 两支舰队相对而行,在正中午的时候,当丹西看到远处那一道海岸线的时候,同时映入他眼帘的还有左侧天际出现的飞艇的影子. 飞艇再次来袭,猛虎王朝庞大的舰队再一次慌乱了起来,对于这种空中打击,他们实在是没有多少抵御的力量. 但让丹西更加在意的是,紧跟着飞艇出现在远方的明军的舰队.空中力量再无法抵御,但终究只有十艘,当看到仍然只有十艘飞艇出现的时候,他实际上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的.他的注意力甚至没有放在飞艇的身上,既然无法抵挡,便只能默默沉受. 关键的是,他需要击败敌人的舰队,那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敌人的舰队战舰数量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少. 从望远镜中看到,对方的战舰分成了两个集团,各自都只有十余艘战舰,加起来也不过三十艘而已. 自己的舰船数量是对方的十倍. 如果在陆地之上,丹西面对十倍于自己的敌人,只会感到困难而不会感到没有获胜的希望,他只需要集中自己的力量,打击敌人的某一处,或者直捣敌人中军,只要给敌人造成了足够的损失,那么数目再多的敌人崩溃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在海上,丹西绝不会作如是想.海上的战斗,就是真实实力的体现,大船吃小船,多船吃寡船,几乎就是一个定律.在这里,没有什么计谋好使用,一旦迎头碰上,便只能刺刀见血,面对面的互搏. 让他感到警慢的是,对方的战舰与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古怪的造型,一边前行还一边从船身这上冒着浓浓的黑烟,数十道黑烟直冲天际,蔚为壮观. 他们没有风帆,却速度奇怪,就在他观察的这短短的时间,对方已经迅速接近,从望远镜中,他已经开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旗号. 好快的速度! 好大的战舰! 当他看到呈雁翎阵形驶来的敌舰的时候,嘴巴终于惊得大大地张开了. 敌人有两个集团,相互之间隔有数里之远,都呈雁翎阵形,而两个领头的战舰体型之大,足以抵得上猛虎王朝两到三艘战舰的模样. 没有风帆,也看不到桨支划水,对方是靠什么来驱动体型如此巨大的战舰的?带着一肚子的疑问,他看向飞在空中的那些飞艇,很显然,明人有着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魔法吗?他突然想起曾一度活跃在西大陆的那些骗子.对此他原本是哧之以鼻的,但现在,他的态度动摇了起来. “陛下!”德罗普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显然,他也被惊着了. “下令.所有运兵船立即改变航向,尽快登陆,用最快的速度.其余战舰,随我一起迎击敌舰,击沉他们.”被德罗普惊醒的丹西立马用最快的速度下达了命令. 命令以极快的速度得到了贯彻,百余艘战舰改变了航向,驶向迎面而来的明军战舰,而大量的运兵船则直奔远处那看起来还有些模糊的海岸线. “陛下.”看着愈飞愈近的那些飞艇,德罗普的心中忽然有些不安起来,”请陛下换乘船只,与那些运兵船一起登陆,海战,请交给我来指挥吧.” “临战之际,我岂能临阵脱逃?”丹西大怒. “陛下,对方不过二十三艘战舰而已,如此的小场面,岂用得陛下亲自出手?”德罗普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出马足矣.陛下,我可是一直在水师之中作战的,陛下但请上岸,便在岸上观看我是如何将这些明人的战舰一一击沉的.” 丹西沉默了片刻,其实与德罗普一样,对面古怪的战舰让他的心中并没有底.听到这个理由,他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那好,既然如此,我便上岸去指挥作战,海战,本来我也不太熟悉,德罗普,你升起我的王旗,代替我指挥作战.不过,就不要告诉其它战舰我已经离开了.” “当然,只要陛下的王旗升起,大家自然会跟过去无数次的战斗一样,奋勇上前.”德罗普大声道. 比起在海面之上航行的战舰,在空中的飞艇的速度就要快得太多,当两边的船舰还只能遥遥相望的时候,如同蚊子嗡嗡嗡鸣叫着的飞艇已经飞临到了猛虎王朝战舰的上空,当这些战舰的士兵惊慌的寻找地方躲避有可能来自天上的攻击的时候,却发现十艘飞艇压根儿就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直接越过了他们,向着那些正拼命地向着海岸行航行而去的运兵船飞去. 德罗普担心地看着凌空而去的那些飞艇,只能希望此刻已经身在那些运兵船之上的丹西陛下能够平安登陆. 战争已经开始,再多的担心,都是自乱阵脚,作为沙场老将的德罗普很快就收拾起了心情,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对面的战舰身上. 还不知道对方的战舰的远程打击力量,但光是这个速度,就足够让他心惊了,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跑得这么快的战舰. “投石机,强弩准备,加快速度,冲过去,淹没他们.”德罗普大声吼叫着下达着命令,用高亢的声音在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按照双方战舰的数量,只要混战到了一起,只要与对方接近,以猛虎王朝披挂着铁甲的战舰本身的强度,还有舰首那专门用来撞击,破拆的长长的铁锥,胜利就可以在望.也只有船海战术淹没了他们,才能用数量之上的绝对优势取得胜利. 这一场海战,他拼不了驾船的技艺,更不用想着用远程武器取得胜利,因为对方的战舰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只有淹没他们,才能将对方的这一优势彻底干掉. 从望远镜中,他看到除了对方那一艘特别高大的战舰身上披挂了铁甲之外,其余的,都是木质战舰,体型也与自己这一方的战舰相差不大. 天空中,韩当驾驶着飞艇,看着身下那密密麻麻的运兵船正像一条条海鱼一样,在船桨翻飞之中,拼命地向着远方的海岸线运动.似乎知道他们无法抵挡来自空中的攻击,所以他们的船速看起来简直是如同开了挂一般的快速. “降低高度,给我看准了投弹!”韩当的飞艇率先向下降低着. 战舰之上或许会装备着很多的强弩,但这样的运输船,韩当嘿嘿的冷笑起来,刚刚他可是在望远镜中仔细地搜寻了一遍,并没有发现. 飞艇的高度持续在除低,当距离海面只有百余米高度的时候,天空中的飞艇开始了向下投弹.当第一枚炸弹准确地在运输船上爆炸的时候,韩当快活地挥舞起了拳头,这样只能自己揍别人,而别人连自己的屁股敢摸不到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连续不断的爆炸之声,给一百余艘运输船造成了极大的恐惧,他们一边拼命地加快速度滑行,一边不断地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航行之中,不断地采用着之子形的航行线路,虽然这样会牺牲一部分的前进速度,但在理论之上,是能有效地躲避来自天上的攻击的. 丹西的战船便在其中之一,他坐的这艘船,不仅是士兵最为精锐,便连驾船的水兵,也是技术最为出色的,一边灵活地躲避着天上的攻击和左右友船有可能的冲撞,一边以极快的速度驶向陆地. 韩当的快活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敌人在海面之上铺得越来越宽,他的进攻效率也越来越低了,大多的炸弹,基本上都落在了海水之中,自空而降的力量与海水的撞击,仍然引爆了炸弹,但除了激起大股的冲天海浪之外,却再也没有多少战果了. 这个时候要是命中了一艘敌船,那就是撞大运了. “停止轰炸,等待他们上岸再去干他们!”韩当恼火地下达了停止投弹的命令.上升高度,随着那些战舰一起向着海岸线而去. 远处的海面之上,双方的战舰已经接近到了数里之内,大楚号的主炮已经进入到了待发的状态之中. 秦风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身边的周立却是大手一挥,吼道:”主炮,链弹,射击!” 轰然的巨响声中,大楚号主炮那巨大的炮口火光闪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炮口喷了出来,在空中猛然展开,那是一段铁链连接着的两个大锤,伸展开来之后,在空中飞速地旋转着,向着对面飞去. 1923:砚港攻防(上)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今天看了书友看书的号码对马尼拉之战提出的疑问,我想说,我错了.的确,明军应当利用他们战舰的高速机动性在大海之上不停地攻击丹西的舰队,而不是将他们放到海岸线上.这样明军其实失去了他们最大的优势,也就是一波攻击而已,吃了亏的丹西的舰队必然会放弃与对方的直接较量而选择弃船上岸.这会对马尼拉国造成极大的破坏,因为马尼拉国此时的陆军实力是偏弱的.接下来枪手将尽力地挽回来,也只有让马尼拉国再倒霉一次了.) 秦厉站在了第一艘战舰的舰首,任由海风将他的衣袂吹得高高飘起,出海数年,他几乎瘦成了皮包骨头,倒是让他看起来更加飘飘欲仙,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随风而起. 这几年,他吃了太多的苦头,尝尽了人间的冷暖以及无数次的生命危险,但他终于还是成功了,上千艘猛虎王朝的战船,近二十万全副武装的将士挥师东来,马尼拉海域面临着灭顶之灾. 明人绝不会放弃马尼拉这样的一个天然的阻击西方人的地方,如果放弃了这里,他们的本土就要直面对手的攻击,这样的局面,显然不是明人想要的.想要抵御住猛虎王朝的进攻,就要牵扯到明军全部的水师力量,甚至部分陆上力量. 即便是明国水师齐出,又能有多少战舰呢?去了西大陆,秦厉方才知道,真正的海上强国是什么样子的,动辄就是上百艘几百艘战舰的大海战,让人目眩神驰.想起大齐曾经被明国二三十艘战舰便逼得手足无措,他实在是觉得有些好笑. 在猛虎王朝的水师面前,明人的海上力量只怕是不堪一击,但明人在陆地之上的战斗力还是很可观的,在马尼拉这片海域,必然会呈现出一派龙争虎斗. 谁胜谁负他根本就不关心.他唯一想的便是推波助澜,最好让双方结下永远也解不开的仇恨,让他们永远也没有和解的可能那就是最好的了. 没有明人水师的牵扯,甚至还能调动明人的陆上力量,将会使齐人在接下来的与明国争霸之中占据绝对的优势. 自己终是没有白走这一趟. 砚港已经在他的眼前现出了轮廓,到现在为止,他们没有碰上一艘明人的战舰,事情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明人只能集中他们全部的力量去迎击其中的一股猛虎王朝的远片军,如果所料不错的话,他们大概此时已经在马尼拉打得天昏天黑了. 砚港是明人重要的基地,是他们转运物资的重要港口,这座岛上,九成以上都是明人,秦厉计划着在这里制造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杀光这里所有的明人.这无关乎他有没有人性,只是他觉得需要这么做,明人对于他们自家人的性命格外的重视,如果猛虎王朝的人在这里制造出了一场大血案,那么,接下来即便秦风想与猛虎王朝和解,大明的人也不会答应吧? 想到这里,他不禁偷笑起来,明人的这个特质,还是秦风一手培养出来的,现在就让他作茧作缚吧. “马特乌斯将军,这里是明人最重要的港口,在这里,储存着无数的粮食,军械,这里还是明国商人们商品的中转站,财富的集中地,拿下了这里,您就要成为猛虎王朝最富有的大公了.”看着身边一个正当壮年,几乎高了自己半个头的将领,秦厉谄笑着道. 熟练的猛虎王朝通用语,在秦厉抵达猛虎王朝的第二年,他便已经熟练的掌握了,他似乎有学习语言的天赋,不论是当初在蛮族那里学习蛮人的语言,还是行走天下,熟练运用那些各地千差万别的地方方言,他总是能以假乱真. 被称作马特乌斯的将领是来自猛虎王朝一个实力强劲的城邦国的大公,也是丹西麾下最凶悍的地方将领之一.有实力,有能力,自然也就有野心,丹西出征,自然不会把他留在本土. 进攻砚港的除了马特乌斯的直属部队之外,还有一些实力中等的小城邦的军队,上百艘战舰,超过五万士卒的大军,对于砚港这样一个不大的港口来说,看起来的确不算什么事. “上岛之后,除了女人,剩下的都要死.”马特乌斯舔了舔嘴唇,即便在猛虎王朝的统一之战中,马特乌斯也属于那种特别噬杀的一类将领. “当然,只有杀光了他们的男人,那些财富才能真正的属于大公您.”秦厉笑咪咪地道. “那就杀光他们.”马特乌斯嘿嘿的笑了起来,用力地拍了拍秦厉的肩膀,”秦,你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如果你以后一直愿意跟着我,我想你能获得你意想不到的好处.我的手下不缺乏能征惯战的勇士,但却缺乏一个搞阴谋诡计的人,我觉得你非常适合.” 秦厉嘿嘿的笑了起来,却并不作答. “秦,我最讨厌你这样的笑容了,当你这样笑的时候,你的心里其实是不以为然的是不是?”马特乌斯冷笑着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是你说过的话吧?我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不错,丹西陛下是不世出的人才,但他老了,还能活多久呢,而我,才四十出头而已.” 他用力地拍了拍秦厉的肩膀,转身走了开去.看着他的背影,秦厉的笑容更盛了一些,这个人其实并不是他外表的那样粗鲁,但是与丹西比起来却还是差了太远,他还在想着回到自己的古土之后等着丹西死了之后再大有作为,但在秦厉看来,如果丹西在这场斗争之中胜利了,像马特乌斯这样的人,必然会被丹西用为前驱,继续向大明的本土发动进攻,直至他耗尽最后一丝实力,如果丹西失败了? 既然连丹西都失败了,像马特乌斯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活着回去呢? 庞大的舰队停泊在了海上,一支包括数只小船的小型舰队脱队而出,向着近在眼前的砚港驶去,马特乌斯在作战之上,绝对是一个小心的人. 昔日热闹的砚港现在就像是一个死地,除了那些高高地伫立的钢筋水泥的房屋之外,甚至看不到一个活人. 但秦厉显然不认为明人已经放弃了砚港,事实上,这是一个根本不可能放弃的地方,砚港不大,但却扼守着大明本土通往马尼拉海域的通道,放弃了这里,明人等于自断一臂. 秦厉相信,明人虽然放弃了在海上与马特乌斯的争斗,但在陆地之上,必然会是一场极其残酷的血腥战役 小型舰队缓缓地靠上了码头,明人连最基本的破坏码头这样的事情都没有做.砚港这里完善的港口设施,足以让任何的大型船舶轻松地停泊上岸. 一队队的士卒沿着跳板下了战舰,猫着腰迅速地穿过空矿的码头,向着前方的城市行去,马特乌斯和秦厉都眯起了眼睛看向远方. 一柱香功夫之后,那队人马消失在了房屋之后,再过片刻,居然有几条野狗狂吠着从那些房屋的背后狂奔而出,在他们的身后,一名士兵正冲着海面上的舰队用力地挥舞着旗帜. “没有抵抗?”马特乌斯大为奇怪,”难道他们已经放弃了这里?” “不,大公,我相信,这里必然隐藏着敌人的军队,他们放弃的,或者只是码头而已,要知道,在这个距离之上,战舰之上的远程武器是足够覆盖那片地区的,他们只是不想挨打而已.”秦厉摇头道. 马特乌斯大笑道:”愚蠢的明人,难道放弃这片区域就能避开我的猛烈打击吗?船上的强弩也好,投石机也好,可是能够拆卸的.” 整支舰队开始向着砚港移动起来,不过这一次行进在最前面的,却是十余艘运兵船.马特乌斯准备先将几千士兵投入到港口里,建立起完整的进攻基地之后,大部队再陆续跟上. 而此旋,在远处的一幢最高的建筑之中,于荣光(在1915章之中,将他的姓名与王先荣搞混了.)正举着望远镜,看着码头之上登陆的猛虎王朝的士兵以及远处海上那密密麻麻的舰船,说句老实话,即便是心中有着必胜的信念,此刻他的全身也是酥麻酥麻的. 敌人真的好多啊! 而在砚港,他有多少人?一千锐金营士卒,三千征召的退役军人组成的部队,还有几千预备队,那些预备队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他们大多是本地人,以及不肯在战前离开的商人们.大明的商人们一向胆子极大,抱定了跟着大明军队有大财发的理念,那里有大明军队,哪里就有他们.战前,于荣光已经劝说了不少已经功成名就的商人们离开,他们已经不需要冒生命的危险才获得财富了,只要亦步亦趋地稳定发展,便可以慢慢地积聚更多的财富,但架不住更多的正在打拼的那些小商人们,抱着一夜暴富的心理,不管怎么劝说,也要留在砚港,于荣光也只能先将他们编组成预备队,一人发一身凯甲,一支长矛,一把刀用来防身.他们更多的任务并不是作战,而是作一些辅助性的工作. 现在的砚港,可以说是全民皆兵,但凡呆在这里的人,哪怕是女子,也都是全副武装.当然,女人剩得不多,大部分都是大明朝廷的公职人员,这些人都受过完整的军事训练,她们也都呆在于荣光所在的这幢大楼之中,这是整个砚港防守的最核心地区,理论上来说,敌人永远也打不到这个地方来. 看似平静的砚港,其实现在是步步陷阱.于荣光放下了望远镜,静静地等待着战斗的正式开始.他需要做的是,将敌人的大部队,尽数吸引到砚港上来,好让游戈在外面的舰队有偷袭敌人舰船的机会. 1924:砚港攻防(中)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公孙越倚在窗口的沙包之后,眯着眼睛打量着远处正在向这里逼近的那些西方人.原本窗子上的琉璃早已经被取了下去,麻袋装着的沙包将窗子堵得还剩下一半,而这一带,大体上都是这样的布置. 作为锐金营的将领,他率领的一千人将作为这一次砚港攻战中的绝对主力,在这一片区域,他率领了五百人作为核心,而另外五百人,则被他作为了预备队使用.锐金营在和尚成为了中央战区大将军之后,他们也随之成为了越京城的最核心的部队之一,一身的装备,可是大明最新科技的体现. 锐金营是在大明军队这一次的军事改革之中走在最前沿的部队,盔甲这样沉重的东西,已经被他们完全弃之不用了,全身上下如果还剩下一些过去的东西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圆滚滚的钢盔了.士兵们人手一支大明1式,一身最新式的作战服上,林林总总地挂满了各种作战用的器具,当然,最让公孙越喜欢的还是那个看起来不起眼,但却威力绝大的甜瓜手雷. 砚港很小,小有小的坏处,但小也有小的好处,就像现在,猛虎王朝的士兵想要夺下砚港,唯一的进攻途径便是沿着这条中心大道前进,要不然,他们就得攀越这些钢筋结构的大楼,这些大楼,最矮的也是四层楼房,足足十二米左右的高度,较之城墙也不遑多让,而这些楼上,也早为大明士兵所占据了. 这些防守之上的唯一有些薄弱的,就是那些用沙包垒起来的街垒,但在那些街垒之后,却布置着迫击炮这样的武器,当然,还有无数的用来近距离杀伤的弩机等物. 公孙越不得不承认,即便现在有了大明1式这样最新式的武器,但在近距离的杀伤之上,弩机这样一发射便箭如飞蝗的武器,仍然是不可或缺的.除非有一天,火药武器也能像弩机这样能密集的攒射对敌人形成绝对的压制,弩机才会真正意义上的消失. 作为大明军官大学培养出来的新型军官,公孙越对于火药武器的理解要远远地超出普通的军官,他亲眼见识了火药武器巨大的威力.大明制造的盔甲,应该算是这世界上质量最好的凯甲了,他们能防住弓箭的射击,普通的弓箭对其毫无作用,也能挡住弩机的打击,虽然凯甲之上伤痕累累,但却能有效地保护凯甲之中的身体,但如果被大明1式击中,结局就比较悲摧了,正面击中基本上便能洞穿凯甲,即便不能一击致命,但子弹所带来的巨大的冲击力,仍然会让凯甲之后的血肉之躯遭受到致命的伤害. 大明1式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那些火炮了,即便没有受到弹片的攻击,爆炸所形成的冲击波,也让周围的人避无可避. 他见到过穿着凯甲的牛羊被爆炸波及之后,凯甲没有受到多少损伤,但那些牛羊的内腑却不成模样,解剖之后显示的结果是,他们的内脏基本上都被震碎了. 在这样的打击之下,被攻击的人,根本连躲藏的余地都没有. 可惜的是,像大明1式这样犀利的武器,现在却还只能少量的生产,越是精密的东西,生产起来就越是困难.就算是大明科学院的那帮狂人们不眠不休地想着办法,大明1式仍然在短期之内无法大量地生产,每个月生产一千支已经到了极限了.这对于庞大的大明军队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所以现在大明军队的主力,仍然是以冷兵器为主. 但公孙越相信,这些东西的量产,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当大明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那么横扫大陆乃至横扫天下,根本就没有一点儿的问题. 隆隆的脚步声叫公孙越的思绪从暇想之中拉了回来,面对眼前的战斗,他的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没有半分激情,因为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一场实力对等的战斗. 敌人的确很多,但面对的却是一群猛虎,就算是一千只羊面对一只猛虎,羊又能有多少胜算呢? 当然,对面的这些西方人,用过去的眼光来看,也的确很是凶猛彪悍而且战术素养极高. 虽然前方静悄悄地似乎没有什么威胁,那些西方人却仍然保持着严谨的队列,手持一人多高大盾的盾牌兵走在最前面,将身前挡得严严实实,身后跟着刀斧兵,长枪兵.在这些的身后,则是一排排的长弓兵.他们的长弓与这片大陆之上的长弓模样有些差别,但功能想来却也是差不多的. 最让公孙越惊叹的是对方的体形,只怕他们的身高个个都超过了一米八,这在大明来说,绝对是鹤立鸡群的身高了.而在对方那里,这大概只能算是普遍标准了吧. 这个身高让公孙越有些嫉妒,因为他只有一米六五左右.小时候家里很穷,营养不良,导致他在正需要长身体的时候,却得不到充分的补充,后来大明成立了,日子好过了,但他的身体也就定了形,长高不太可能了,长横倒还很有余地,不过作为一名军官,他必须要竭尽全力保持自己的体形,否则在军官学校的时候,一个越野拉练便足以让你欲仙欲死. 他举起了手中的大明1式,瞄向了一面军旗之下的一个手握着长剑的军官,那人正在大声地吼叫着一些什么,叽里呜拉的听不真切,但公孙越却可以看到敌人阵形的变化,显然,对方要做一波试探性的攻击了. 果然是训练有素,对方并没有因为前方的沉默却一窝蜂地冲上来,反而要先行展开一波打击来探路了. 稍待了片刻,便见对方的长弓手们齐齐举起了长弓,下一刻,无数的长箭便如飞蝗一般地向着这片楼宇飞了过来. 公孙越哧笑了一声,将身子缩到了沙袋之后.耳边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羽箭虽利,但碰上了钢筋水泥结构的房屋,也不过在上面留下一个个的白印,充其量在上面挖出一个小豁口而已. 耳边清静下来的时候,公孙越再度探出了脑袋,这一次他再不犹豫,直接瞄准了那名军官,在准星之中牢牢地套住了对方的身形之后,他果断地勾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响,远处的那名军官高大的身形瞬间便僵住了,高举着长剑的手仍然没有放下,但面门之上却盛开了一朵艳红的花.这一枪,正中面门. 这样的姿态只不过保持了半秒而已,那人已经是轰然倒下. 伴随着公孙越打响了第一枪,如同爆豆一般的枪声不停地响起. 子弹越过了盾牌手,掠过了刀斧手长枪手,直接向那些弓箭手展开了攻击.居高临下攻击的大明士兵,基本上是一枪一个地了结着对方的性命. 人的眼睛可以跟踪到身出的利箭的踪迹,但却不可能发现子弹射击的轨迹,对于马特乌斯的士兵来说,这种攻击便似乎是一种来无影去无踪的神奇之物.队伍瞬息之间便有些慌乱了起来. 但让公孙越赞赏的是,失去了指挥官便且慌乱的队伍,居然不是向后退却,而是发一声喊,向着前方狂奔起来. 这是一支极其擅长于进攻的队伍.公孙越得出了结论,在对方的脑子中,恐怕只有用进攻对付进攻一途吧. 事实之上,马特乌斯就是一个这样打仗的人,不管对手有多凶悍,他都要表现得比对方更凶悍,只要与对方短兵相接,那么他们总是能用比对方更凶悍的杀意击败对方. 每一战马特乌斯的损失都是极大的,但收获也是最丰厚的,无数仗打下来,在西方,已经没有人愿意与这样的疯子交手了,与他打,打输打赢最后都是一个输的结果. 这一次的战斗,马特乌斯的士兵们保持了一贯的作风. 只是,他们这一次的对手完全不同. 手提着盾牌的士兵在冲到街道正中的时候,剧烈的爆炸之声再度响起,那是大明士兵提前在街道之上布下的地雷. 一排排的士兵瞬间被掀翻到了空中,落下地来时,不少人的身体已是四分五裂,不成模样了.盾牌兵们几乎被一扫而空,后面的大群冲锋的士兵立时便暴露在了街垒之后那一台台弩机的面前. 啉啉的声音不停地响起,密集的弩机顺着街道狂风暴雨一般的扫了过去.操纵这些弩机的人,都是大明过去的退役士兵,与锐金营士兵装备不同的是,他们还是过去的老式装备.没有经过新式武器的培训,他们也不会使用. 这三千人的征召部队和公孙越麾下的一千人便是这一次于荣光守卫砚港的信心所在.公孙越也很放心这些人的战斗力,经过大明军队粹炼的人,上了战场,根本就用不着担心什么. 向死而生,如此而已. 第一场战斗结速的如此之快,冲上来的这支先遣队数百名士兵,无一例外地躺倒在这片街道之上,在远处望着这场战斗的马特乌斯须发皆张,举着的望远镜的手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不是可惜这数百士兵的死,而是直到现在为止,他的士兵,竟然连对手都还没有接触便伤亡殆尽. 街道之上有受伤的军官正在艰难地往回爬着,马特乌斯的视线追随着这名军官.但接下来,那名军官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向前伸出的手颓然垂了下来. 那名军官的脑袋之上多了一个血洞. 大楼之上,公孙越收回了自己的大明1式,吹了吹枪管. 1925:砚港攻防(下)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于荣光放下了手里的书本,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远处的火光,耳边不时传来枪声,从白天开始,敌人的进攻就没有停止过,从最开始的一路试探到最终的四面围攻,以于荣光过去的战斗经验来看,对方差不多已经投入了自己所有战斗力的三分之二了.但战事仍然僵持在最外围的攻防之上.面对着明军的防守,猛虎王朝的军队无计可施. 最初的担心已经不翼而飞,于荣光侧头看了看竖在书桌之旁的一支大明1式,觉得自己亲自参加战斗的可能性,只怕是没有了. 砚港很小,这个小岛被大明改造成了一个钢筋水泥建筑遍地的堡垒,平素,他们是住房,是仓库,坚固之极的建筑用来抵御海浪风暴的侵袭,在战时,稍加改造,他们就是坚不可摧固若金汤的堡垒群. 对于猛虎王朝的士兵来说,这种防守是立体的,打击不但来自地面,还来自高高的空中,那些高大的建筑之上,大明的枪手们用大明1式,准确地收割着一条又一条的性命. 在砚港,想用来攻打这样堡垒的器材是很难找的,因为这个岛上,根本就没有树木,敌人即便是想找些木头来制造云梯都没有可能. 猛虎王朝想要近战格斗,可是只怕他们现在,连接近大明士兵的可能性都没有.而且到现在,于荣光还没有听到炮声,这表明前线的指挥官们手里还握着最大的杀器没有使用. “来人!”他叫道. 一个身着制服,英姿飒爽的女子应声而入. “给前线的将士们的宵夜送过去了没有?”于荣光问道. “一刻钟之前,已经全部送到了前线.”女子清脆地道. “很好,我准备小睡一会儿,有什么事儿,赶紧叫醒我.”于荣光笑道. “是.”女兵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屋,顺手将大门关紧. 作为砚港的指挥官,于荣光好整以遐地去睡大觉了,但已经上了岸的马特乌斯却如同一只受了伤的猛兽一样,在一间临时充当指挥场所有房屋内暴跳如雷. 打到现在,他的部队没能前进一步,而且死伤狼藉.三千士卒或死或伤,彻底退出了战斗序列,这的确是打痛了他.第一批上岸的,都是他最为看重的部队,以往他也是依靠着这些人不顾伤亡地为他打开局面.现在,伤亡倒是伤亡了,但局面却迟迟没有打开. 到现在为止,他连明军到底有多少人,都没有搞清楚.只是感觉到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那是什么武器?这岛上到底有多少敌人?”他劈手抓住身侧同样眉头紧锁的秦厉,咆哮着道:”你之前为什么没有说敌人有这样可怕的武器?那些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秦厉摇头道:”大公,我离开这片土地已经好几年了,对这边的了解,还停留在数年之前.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武器.” 秦厉是真不知道,火药武器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之上,是在盘龙山之役之中,但那时的秦厉,早已经远赴海外了.亲身领教了这种武器厉害的鬼影另一员大将贾方舟也在此阵亡,而侥幸生存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士兵在带回了这个情报之后,便也消失无踪了,齐人并没有将这个消息扩散,而只是在私下里拼命地想着研发出这种最新式的武器. 秦厉的心中,与马特乌斯一样的震惊不已.他走的时候,明军并没有这么强大.明军的冷兵器作战能力,当然也是相当厉害的,但最多最多,也就是与猛虎王朝在伯仲之间,对于这一点,秦厉是确认的.大齐最精锐的军队,不会输给明人,也不会输给这些猛虎王朝的士兵.正是基于这个认识,他才相信当猛虎王朝水陆数十万大军来袭之后,明人一定会手忙脚乱,顾头不顾腚,从而在这场与齐国的争霸战中彻底败下阵来. 但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一记耳光. 被他认为精锐的猛虎王朝的士兵,在明军的防守面前,居然无法寸进,这颠覆了他的认知.当然,更颠覆他认知的还是明人使用的武器. 正是因为这种武器,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运下来的那些死尸,伤兵,他都认真地去验看了,被大明1式击毙的人尤其让他心惊,猛虎王朝士兵的凯甲完全无法抵挡,深嵌在骨头之中的铜质弹头轻而易举地钻透了凯甲,钻进了人体,带来了致命的伤害. 这些西方人不能抵挡,大齐的士兵照样不能抵挡.更可怖的是,他亲自去了第一线,亲眼看到了那些人倒下,但他却完全没有办法看到那些人是怎么倒下的,除了耳边传来的那清脆的啪啪声. “大公,这些房屋都是用钢筋和水泥一起构建的,整个墙面构成一体,敌人藏身其间对我军形成打击,如今,只有将战舰之上的投石机,强弩全都拆卸下来,对这些区域形成覆盖打击,不管能不能将其砸塌,但总是能对我们的步兵起到一定的掩护作用.顺着街道,道路前进,对方显然重兵布于两侧,因此我们没有捷径可寻,只能一幢楼一幢楼地这样打过去.” “连梯子都找不到一架,我们怎么爬上楼去?” “当然有.”秦厉淡淡地道:”船上有跳板,有铁锚,跳板可以铺成通往楼顶的大道,铁锚抛上去可以让我们有绳索可以攀登,实在不行,便是拆一些船板,也是可以的.” 马特乌斯的眼孔收缩,”除了这样平推过去,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至少我是没有.”秦厉看着马特乌斯:”以往大公打仗,不就是这样平推过去的吗?” 马特乌斯没好气地道:”以往平推过去,我们能看得见敌人,知道这样平推过去,胜利一定是我们的,但现在,我们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大家心里惴惴不安,行动自然迟缓.” “唯有向前,才有胜利.大公,这一场战斗,您攻打的地方可是最小的,防守的兵力也是最小的,要是等丹西陛下拿下了马尼拉,斯腾森大公拿下了芭提雅,你在猛虎王朝还有地位可言吗?”秦厉淡淡地道. 马特乌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色变得狰狞了一些.转头看向屋内的一些军官,”去,按照秦先生所说的办.” 看着军官们飞奔而去的背影,马特乌斯狠狠地道:”等到拿下了砚港,我要将所有活着的人千刀万剐.” “胜利了,自然是由着您为所欲为.这是胜利者的权利.”秦厉微笑着转身出了房屋,他还想去最前线看一看那种武器到底是什么. 到了下半夜,战场之上突然安静了下来.公孙越却并没有因此而松懈下来,因为相对于防守者来说,进攻者的确太多了一些,对于他们这些防守者来说,敌人可以轮换进攻,他们休息的时间却很少.这样的寂静,其实并不算什么好事.要么是敌人准备干一干偷袭的事情,要么就是在憋着什么大招,不管那一种,对于他们来说,都是需要认真应对的. “偷袭是不可能的.”统领着三千退役兵的李志强的战斗经验比起公孙越这样的学院派可就要强得太多了.他指了指大楼之上那些由汽灯改制的探照灯,这些发出炽白光芒的家伙,将敌人的那一方照得通明透亮,却将己方掩藏在黑暗之中.”在这样的条件之下,任何的偷袭,都会变成强攻,而强攻的下场,与白天的那些战斗没有什么两样.” “他们肯定不会偃旗息鼓.”公孙越道. “那是自然.”李志强道:”我想,天亮之后,我们才会迎来真正的战斗,公孙校尉,我们要作好伤亡的准备了.” “你是说他们要大批量的动用远程武器了?” “自然,战舰之上,可是配备了大量的投石机,强弩这些玩意儿的!”李志强道:”几十斤重的大石头砸下来,即便是钢筋水泥结构的房屋,也撑不了几下吧?” “能砸几十斤重的重型投石机,战舰之上装备的应该不多吧?” “不会太多,但一定会有,更多的应当是那种投掷几斤到十斤左右石弹的武器.”李志强道:”相对于投石机,强弩的威胁倒要小太多,他们无法穿透厚实的墙壁.” “那我们的迫击炮和火炮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公孙越突然笑了起来,”希望我们的炮火打得准一些.” 马特乌斯当真是发了恨,一口气从战舰之上拆卸了上百台投石机,其中光是巨型投石机便多达二十台.这种巨型的投石机,也只有他的舰队之中最大型的战舰才能装上一台,整支舰队之中能安装这样的投石机的大型战舰拢共也不过三十艘而已. 当这些投石机开始在明军的对面开始布阵的时候,公孙越的眼睛登时亮了,在他的身后,一门火炮已经作好了随时发射的准备,而站在他的位置之上,向着左右看过去,每一幢上都有一门火炮. 打了这么长时间,火炮等的就是这一刻.干掉这些投石机,对方的战船的远程打击能力可就大大地被减弱喽. 1926:砚港攻防(再下)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安装,配重,从船上费劲巴拉地运来石弹,猛虎王朝的士卒们已经作好了发射的准备.在西大陆作战的时候,那些看起来无比坚固的城堡,城池,便是在投石机如雨的石弹攻击之下纷纷崩塌的.士兵们半蹲在地上,瞪大眼睛兴奋地等待着铺天盖雨的石弹将对方的防守打击得支离破碎. 但他们等到的首先是明军率先而来的攻击. 首先传来的是巨大的轰鸣声,与先前那种啪啪的清脆的声响相比,这一次便好比是天空之中突然打了一个闷雷,但等他们抬眼看向天空的时候,却发现,朝阳正从东方的天际边爬上天空. 然后,他们便看到从对面明军的防守阵线上,十数团巨大的火光夹带着风雷,向着他们这边疾飞过来,惊呼声中,这些陆军士兵就地趴伏在了地上. 火球掠过了他们的头顶,落在了他们身后那密密麻麻的投石机阵地之上. 震耳欲聋的爆炸之声此起彼伏地传来,一股股浓烟腾空而起,浓烟之中,无数的断臂残肢,无数的木块,甚至是石弹都飞向了空中. 后方,马特乌斯和秦厉看着辛苦小半夜才搬上岸来的投石机,在顷刻之间就被一团团的烟雾所浓罩.烟雾还未散去,但两人心中都升起了一种极不妙的感觉. 海风轻拂,鼻间传来淡淡的硝烟气味.浓烟随风而逝,两人的眼瞳在那一瞬间全都不由自主地收缩.先前还威风凛凛的投石机阵地,此刻还完好无损地在阵地之上的不过剩下了十余台而已,其它的,全都变成了一地的废墟. 更惨的是那些投石机旁边准备发射石弹的士兵,几乎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唯一剩下的几个,也茫然的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毫无目的地在原地转着圈子,有的走几步之后一头仆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马特乌斯失魂落魄地叫了起来.这种武器的威力,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想象的极限.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明人到底又弄出来了什么?”秦厉比起马特乌斯此时犹为不如,马特乌斯看到的是眼前的惨景,他看到的却是在远方的东方大陆之上,齐国的士兵正在这种威力绝大的武器打击之下横尸遍野的场景. 不等二人回过神来,第二轮轰鸣之声再一次响起,击打的地点,仍然是投石机的阵地. 当第二轮爆炸过后,投石机阵地之上,已经什么也没有剩下了. “干得漂亮!”公孙越打了一个响指,取下了塞在耳朵之中的两团棉花,笑着对身边的炮队队长道:”既然已经干开了,那么便继续吧,给那些西方人来一顿大餐!” “好呐!”炮兵队长喜笑颜开,看着其它战友打了这么长时间,他空自手握利器,却一直没有捞着上场的机会,现在自然有了机会,自然要好好地表现一番. 火炮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是打击的前方那些等待进攻的敌方士兵集群. 当炮弹在人群之中肆虐的时候,再精锐的军队也扛不住这样的轰炸,用不着马特乌斯下达撤退的命令,他的那些在战场之上从来不知后退为何物的精锐士卒们已经潮水一般的退了下来. 这一次的进攻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不但是那些士兵,便连马特乌斯,到了此时,战意也已经消退得无影无踪了,这与他往前遇到的战争完全不一样,到如今,他连明人部队到底有多少人都没有搞清楚,便已经失去了无数人的性命.这与他理解之中的战争完全不一样.看似弹丸之地的砚港,就如一个铁疙瘩一样,将他的每一次努力撞击得粉碎. 秦厉也是沉默不语.他鼓动猛虎王朝东征,目的是为了让双方打个你死我活,最好是两败俱伤,可不是单纯的让猛虎王朝的士兵来送死的. 这样的战争,跟单方面屠杀已经完全没有什么两样了. “这仗还怎么打?”马特乌斯的言语之中已经有了退意. 秦厉低头冥思苦想着.好半晌,他才抬起头来:”大公,你想没有想过,砚港,明军的人数其实并不多,他们只是仗着他们手中的这种神兵利器罢了,如果他们有足够多的人数,只怕早就攻出来了,凭借这样的武器,我们的大军又岂能抵挡?” “你是说?” “他们的人数不多,所以只能凭借着地理来与我们抗衡,先前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一直没有使用,只怕也是因为他们装备的并不多,只能用来对付我们的投石机,明人的指挥官是个了不起的家伙,他算准了我们会使用投石机,强弩这样的武器,所以才会将他所有的这种利器集中到了我们这一面,因为也只有这一面,我们才有可能布置投石机这样的武器.而其它几面,肯定是没有的.” 马特乌斯眼睛一亮,”你是说,也只有正面才是他们防御的最强一面?但其它几面,地势太险要了,根本不利于我们展开兵力啊?” “地势险要是相对的.”秦厉咬了咬牙:”大公,此时已经有进无退了,不能再有任何保存实力的想法,全军压上,四面进攻吧,凭借着我们的人数优势,用人海战术生生地吞没他们.如果能占领砚港,夺得这些神兵利器,您想一想,将来回到西大陆,回到猛虎王朝,还有谁人能是您的对手?” “夺得这些神兵利器?”马特乌斯的眼睛眯了起来. “对,夺得他们,或者还能抓住一些制造这种武器的工匠.”秦厉强调道. 马特乌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仅是贪心占了上风,此时,实际上他也是无路可退了,与丹西面临一样困境的他,后勤补给也早就不足了,如果不能上岸,不能抢到足够的物资,接下来他的士兵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在砚港附近,还有几个小岛我知道方位,那上面还有一些原住民,大公可以派几支小队出去扫荡一番,想来对军粮也会聊有补充.”秦厉建议道. “好,就按你所说的去办,就算伤亡再大,如果能夺得这些利器,我们就不算亏.”马特乌斯此时甚至在想着,如果占领了砚港,夺得了大批这样的神兵利器,再抢到了足够多的粮食,他完全可以就此扬帆归去. 在看到明军如此的战斗力之后,马特乌斯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不妙的感觉,砚港只是一个小地方,弹丸之地而已,而马尼拉,曼提雅那些地方,可都是大地方,而且在秦厉的介绍之中,那些地方更是明人重点经营的地方,砚港一个中转站就让自己这一路大军遭受到了意想不到的损失,那在那两个地方,一旦丹西与斯腾森两人遭遇到了明人的主力部队,他们还有可能回得去吗? 如果他们回不去,而自己回去了,那放眼猛虎王朝,还有谁能是自己的对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自己有了足够强大的实力,再来东方不迟. 打定了注意的马特乌斯没有再任何留力的想法.一声令下之后,更多的运兵船开始运动起来,这一次他准备在砚港的四面同时登陆,那怕有些地方根本就不适合登陆,但哪怕是让运兵船搁浅在浅滩之上,他也悍然下达了必须前进的命令. 砚港的战事,至此,才算是真正进入到了激烈无比的场面之中.诚如秦厉所料,砚港其实最大的问题就是兵力不足,为此于荣光甚至不得不放弃了外围的大部分防守而收缩了兵力.当四面猛虎王朝的士兵如潮水一般的不计代价的发起进攻之后,肉搏战,终于在不同的地方开始小规模地爆发了,总是有一些小股的猛虎王朝士兵能够突破明军的火力网而攻入防守的阵地当中. 伤亡开始出现,而且愈来愈多,在一天的战斗之后,于荣下令放弃了第一层防守阵地,全军再一次向内缩了一圈.看似地盘更小了,但防守的密度和强度,却更大了.与此同时,预备队也开始陆结补充到了队伍当中. 于荣光在下令收缩战线的同时,也放飞了一支通信的鹞鹰,在激烈无比的战斗之中,没有谁注意到一支鹞鹰在砚港腾空而起,飞向了茫茫的大海. 一天之后,鹞鹰落在了一支正在大海之中航行的舰队的旗舰之上,舰队指挥官海兰察取下了缚在鹞鹰腿上的信件,展开之后,脸上露出了笑容,属于他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马特乌斯已经将他所有的兵力投入到了陆地作战之中,他的这支在海上躲藏了许久的舰队终于可以大展身手了. “出发,目标砚港!”海兰察大手一挥,三十余艘战舰改变航向,向着砚港方向疾驶而去.海兰察是隶属于马尼拉水师的一员战将,亦是陈慈用心扶持的海上将领之一,现在他统领的是一支混编舰队,包括了马尼拉海域好几个岛国的战舰,与过去不同的是,他们的战舰之上,现在装备的是大明战舰淘汰下来的霹雳火与投石机. 虽然不能装载火炮,但与过去相比,他们的战斗力还是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1927:砚港攻防(又下)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海兰察是在马尼拉水师大清洗之后,崛起的将领.早先洛一水有摆脱大明控制的想法,因此在水师之中培植了不少对大明仇恨的将领,这些人,随着洛一水的失败,而纷纷变成了刀下鬼,即便没有死的人,也被永远地赶出了军队.而海兰察因为本身家族与大明海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而迅速地上位,成为了马尼拉水师的主要将领. 在见识了明军水师的强暖悍战斗力之后,再看到了太平号,大楚号这样的新式战舰之后,海兰察更是死心塌地地决定为大明效力了.他的态度也得到了实际上控制整个马尼拉海域的西马尼拉公司高层的赞赏,在这一次的大战之中,他获得了一个方向上的舰队的指挥权,虽然这只是一支三十余支战舰的小舰队,但能负责一个方向上的战斗,本身就是对他的一个肯定. 计划是早先就确定好的.海兰察在事先亲自反复地来回测试了这一带海洋的实际情况,直到确认即便是闭着眼睛自己也能准确地掌握这一带的水文状况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现在,情报已经送到,他要出击了. 如果砚港不能将马特乌斯的绝大部分兵力吸引到海上去,海兰察这支三十只风帆战舰面对对方多达上百艘战舰的大舰队是毫无胜算的,似乎除了逃跑,并没有什么其它的好办法.其实海兰察本身对于这个作战计划是充满疑虑的.作为一名水师将领,让他抛弃战舰上岸作战,似乎不会在他的考虑之列. 但是这样的事情就真的这样发生了,海兰察在航地的途中,仍然想不通马特乌斯为什么突然脑子抽了筋这么做?难道他就没有想过如果有一支明军舰队突然来袭,他会是什么下场吗? 此时的海兰察自然不知道,马特乌斯一来是被惨重的伤亡急红了眼,二是被秦厉所描绘的夺取这些火炮武器之后的美妙前景而蒙蔽了眼睛.贪婪永远是让一个人坠下深渊最好的助力.这个时候的马特乌斯对这一次的东征之战,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他认为猛虎王朝失败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他已经准备干了这一票之后跑路了. 当然,他也不认为明军还有舰队来应付他,在这一点上,他对于秦厉在这一方面的判断还是深信不疑的,在马尼拉和芭提雅两地猛虎王朝庞大的压力之下,明军根本不可能还有余力来顾忌砚港这样一个小地方. 正是在这样的种种心理的加成之下,马特乌斯决心孤独一掷地搏一把,随站战事的深入,马特乌斯终于抓获了几名受伤的明军士兵,从他们的嘴里,得知了砚港的真实兵力之后,尽快拿下砚港的心思就更加地热切了. 他的兵力几乎是对方的十倍有余,便算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将砚港给淹没了. 人海战术,疲劳战术,马特乌斯的数万大军不分昼夜地对砚港展开四面的围攻,成功地将砚港的防守线又向后压了一层.胜利似乎是近在眼前了,但让马特乌斯恼火的是,明军每向后撤一步,他们的防守韧性就更加一分,他的伤亡已经到了让他痛彻入骨的感觉.不论是谁,在付出了上万伤亡的代价之后,对方仍然在他的面前耀武扬威,都会愤怒的. 此刻不但是马特乌斯已经有些失去了理智,便连他手下的士兵也已经失去了理智了. 只有秦厉还是清醒的. 明军退而不乱,很明显在事前便有着这样的安排,而更可怖的是,明军每后撤一步,在他们原本守卫区域内的那些大型仓库,便会被他们付之一炬.打到现在,马特乌斯似乎已经占领了不少的地方,但收获,却是零. 粮食补给已经成为马特乌斯军队最大的隐患,这样打下去,秦厉甚至怀疑到了最后,即便赢得了胜利,是不是什么也得不到. 战斗已经进行到了第三天,士兵们可以轮换着休息,但马特乌斯却像是一个投入了全部身家的赌徒,哪怕两只眼睛已经熬得通红,却仍然精神亢奋地在指挥着他的部队作战,对于这样的作战狂热,秦厉倒也是佩服得很. 而马特乌斯自己也很清楚,现在他的军队的伤亡已经到了一个难以承受的时候,上万人的伤亡,已经到了他整支部队的五分之一,如果是在别的战场之上,他将不得不考虑撤退.但在这里,他却不得不熬下去,他不敢让他的部队松懈下来,一旦此时停战,那口气一泄,想再鼓起这样的作战勇气,那可就难了. 此时士兵们的愤怒是可以利用的.当然,这样打下去,如果赢了那还好,一旦输了,就会输去所有.换一个将领,或者会考虑失败的后果,但马特乌斯的性格决定了他不管如何也要撑下去. 秦厉打了一个哈欠,靠在墙壁之上闭上了眼睛.天又要亮了,新的一天即将到来,希望太阳再度升起的时候,前方能够传来好消息. 而他们不清楚的是,在黑暗之中,一支由三十艘战舰构成的舰队,正如同幽灵一般地接近着砚港. 海兰察对航线熟悉的就像在自己家里的后院漫步一般,而砚港那火光冲天几乎映工了半边天的大火,更是他的指路明灯,遍布砚港海岸线的灯塔更是让他放心大胆地向前航行. 当海兰察的舰队出现在砚港的海面上的时候,眼前的壮观景象让他瞪大了眼睛,震憾的无以复加. 密密麻麻的战舰停满了砚港的码头,静静地趴伏在海面之上的战舰此时在他眼中,就是一只只无比温顺的等待他去宰杀的羔羊.外围甚至都没有例行巡逻的警戒战舰. 他想不通对面的这位将领为什么会做出如此的昏庸举动,异国作战,居然还敢如此大模大样,闷着头向前,连自己的屁股暴露在外头都不管了么? “通知所有战舰,自由攻击,先打最外头的那些敌船,打废他们,封锁住最内圈里的战船.”海兰察的眼中闪过狂热的光芒,这是多么大的一个战功摆在他的面前啊!将外面的那些战船打废,停泊在港口里的那些战船便会成为一些只能看不能用的物件儿,成为停迫在港口里的被人瞄着打的靶子,还有比这更好的作战方式吗? 如果能俘虏这些战船,那就更妙了.现在不管是大明,还是在马尼拉海域,大型海船的价格,可都是一路樊升的,在大明又开辟了另外一处海外市场之后,海船的价格便一直居高不下,但不管是大明的船厂还是马尼拉这里的船厂,这一两年来一直在拼命地造战舰,如果俘虏了这些战船,将他们发卖出去,将会是一大笔财富. 三十艘战舰在海面之上呈一个半弧形,向着砚港高速驶来. 当天边露出第一缕晨曦的时候,砚港那些最外围的猛虎王朝的战船上的守卫者打着哈欠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高速逼近的飘扬着大明日月旗的战舰. 这一霎那,他们的脑子是空白的,整个人也是崩溃的,因为停靠在最外面的,都是一些补给船,只有少量的战舰,问题是,就算是战舰都在外围,现在他们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将战舰开出来,如此密集的战舰停靠在一起,想要分散出去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办到的事情. 当数十艘敌舰靠近,齐齐将侧舷露出来的时候,这些人才几乎在同一时间异口同时的大叫起来,报警的鼓号之声,顷刻之间便响彻了整个海面. 不过此时,显然一切都已经晚了. 三十余艘战舰之上的霹雳火同时开始了发射,数百枚燃烧的铁球带着团团火光,落在了密密麻麻的战船之中,基本用不着瞄准,往那一大砣那中砸便是. “用最快的速度射击,强弩,强弩,挂上火药包给我射.给哈林发信号,给我封住右边的那个缺口,不许有一艘战舰能够冲出来.”海兰察兴奋得手舞足蹈. 他们的海船之上,虽然没有装备火炮,但火药武器还是用的,那是一个个的火药包,包裹在强弩的弩箭之上,射击之时点燃长长的引线,然后发射出去. 码头之上,秦厉的头一点一点的仍然在打着嗑睡,这几天来,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爆炸之声,直到他们房间被一名军官直接撞开才将秦厉惊醒过来. “大公,海上袭击,大明的战舰袭击了我们的战船.”军官的脸色惨白,语无伦次. 马特乌斯的脸色瞬间便失去了血色,一头冲出了房间,秦厉也是惊惶失措地冲了出去. 海面之上,已经变成了一片火的海洋,无数的战舰正在熊熊的燃烧,不时有剧烈的爆炸之声从海面之上传来. 远处的海面之上,挂着大明日月旗的战舰正得意洋洋地一艘接着一艘地掠过,每一次进过,便是一轮凶猛的攻击. 1928:高明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德罗普第一次见到这样不借助风帆的帮助还能跑得如此快的战舰,第一次看到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便展开攻击的海战. 问题是,敌人的攻击是真得能伤害到己方. 大明数十艘战舰的主炮一齐发射时发出的巨大轰鸣声,便如同一个个炸雷在德罗普的耳边响起,他的脸色也变得铁青起来. 如果说早前他还对这种声音很陌生的话,那今过了大明飞艇的袭击之后,这种声音便已经成了他噩梦之中的常客了. 虽然看起来,在海面之上交战的双方战舰数量差别巨大,猛虎王朝占据着绝对优势,但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德罗普在看到了大明战舰的速度,在看到了对方的攻击距离之后,心中一下子就变得异常悲凉起来了. 在这个距离之上,明军可以攻击到猛虎王朝的舰队,但德罗普却只能干看着. 他抬头,眼睁睁地看着数十枚链弹在空中旋转着,飞舞着,犹如死神的镰刀一般向着自己飞来. 这种飞舞的链弹是专门为了对付风帆战舰而设计的,德罗普的战舰之上自然也装备得有,只不过是用投石机投掷出去的而已,个头,长度都没有明人发射出去的更大而已,当然,速度也没得比. 更快的速度就意味着更大的破坏力. 德罗普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链弹落进了他的战舰群之中,飞舞的链锤旋转着缠上了一根桅杆,带着尖利细齿的铁锤轻而易举地撕碎了风帆,缠上了桅杆,巨大的力量使得海碗粗细的桅杆如同纸糊一般的被折断,高大的桅杆轰然倒下.击断一根桅杆的链锤显然还有着足够的余力,继续向前,再次折断了一根桅杆之后这才被风帆给裹着坠落了下来. 数十枚链弹的一次攻击,便让数十艘战舰的主桅或者副桅遭受到了重创. 猛虎王朝的战舰风帆采用的是一主两副三张风帆,失去了其中的一张,虽然不致于完全丧失机动性,但是速度和灵活性,必然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目睹着明军舰队再一次发射出了链弹之后,德罗普下达了一道让其所有下属都感到匪夷所思的命令. 他下令所有的辅助战船甚至那些运输船成为整支舰队的前锋,而所有的主力战舰则降速变成了第二梯队. 这道大违作战常识的命令让整个舰队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当然更没有做出相应的调整,但第二道措词更为严厉的命令立即再一次从旗舰之上发出. 此时,猛虎王朝的水师官兵们并不知道他们的大王已经随着登陆舰队正在向着海岸线进发,来自旗舰的命令,他们自然而然地就认为这是丹西国王下达的命令,虽然很难理解,但他们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仍然还是忠实地执行了这一道命令. 辅助战船和补给船们冲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这些辅助战船唯一的攻击敌人的武器,大概就是他们自己的战舰本身了. 猛虎王朝的主力战舰如果说在第一时间还不明白德罗普下达的命令的本意的话,那么,当明军战舰开始了他们的第一轮正式的攻击之后,他们就完全明白过来了. 一阵阵的寒意从每个人的心里弥漫到了全身. 明军的战舰两翼已经赶平了他们领头的那艘巨大的战舰,整个舰队呈一字横列开来,几乎在同时将他们的侧翼对准了正鼓起风帆向着他们急驶而来的那些辅助战船以及补给船. 然后,一团团的火光便从那些战舰的侧舷之上依次冒了起来. 十数艘猛虎王朝的战舰在顷刻之间便遭到了致命的打击,光是大楚号一艘战舰一边侧弦的火炮,便达到了恐怖的七十余门. 一艘辅助战舰被连续数十门炮弹击中,剧烈的爆炸声中,那艘辅助战舰竟然当场断为了两截,在众人的眼光之中,就这样迅速地沉没到了大海之中. 冲在最前面的,直面着大明舰队攻击的猛虎王朝的数十艘战船在第一次的炮击之中便遭遇到了重大的损失,三分之一的战船失去了动力,在海面之上无助地随波助流,三分之一的战船直接被击沉,另外三分之一虽然破损极其严重,有的甚至还燃起了熊熊大火,但遭受到重创的他们,却反而被激起了凶悍之气,他们不顾一切地驾驶着战船向着明军战舰奔来. 临死,也想咬对方一块肉下来. 大楚号作战编队在一轮射击结束之后,继续向前行驶,从猛虎王朝的舰队之前掠过,驶向一侧,而在另一个方向之上,太平号作战编队与大楚号作战编队交汇而过,再一次出现在了这些猛虎王朝的舰队之前,猛烈的炮火再一次的响起. 两个作战编队交错而过,一左一右地驶过了作战区域的时候,猛虎王朝的前驱战船要么变成了在海上燃烧的火球,要么便是直接击沉. 两个作战编队偏转航向,绕了一个大圈子,兜向猛虎王朝大部队的左右两翼.在两个作战编队消灭了对方的前驱力量之后,双方的距离已经拉得足够近了,此时,对方主力战舰的投石机已经足够威胁到大明战舰了. 不管是周立还是宁则远,当然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两人不约而同地绕向敌人的两侧,利用蒸汽战舰强大的动力和高速的机动性,绕开敌人的正面,准备从侧面再给予敌人一波打击. 第一轮攻击,战果辉煌,战舰之上传来了大明士兵们的欢呼之声,但秦风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的目光没有落在近处的海战之上,而是落在了远方,那些正在向着海岸线快速移近的猛虎王朝的运兵船之上. “陛下,我们的对手很不一般呐!”身边,传来了周立的声音. 秦风点了点头,”对战局判断极其准确,也够狠辣,宁愿派上一些辅助战舰来送死,也试图拉近与我们的距离,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你觉得如何?”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那是不够的,我们战舰的机动性和速度远超对手,您看,这一波攻击之后,我们再一次迅速地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战舰可以派上来送死.” 话音未落,已经快要被大明两支战舰一左一右包围的猛虎战舰突然如同被什么入侵了蜂巢的蜂群一般,轰然炸开了.有的仍在继续向前,有的迅速转向迎向左右两翼,有的则是绕着大弧线掉了一个头,居然是向后走. 这一次,连周立也僵了片刻. 对方的这一手,让他大出意料之外. 对方的指挥官居然放弃了编队,放弃了集群战术.看这个样子,对方似乎是想来一场街头流氓一般的乱斗吗? “了不起!”秦风站了起来,这一次,他的脸上也露出了凝重之色.他对于指挥海军作战并不在行,但他对于整体战局的把握能力却不是一般将领所能比拟的. “陛下不必忧心,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周立以为秦风在担忧眼前的海战,不由出言安慰道. “不,我并不是担心这次海战,敌人的这个指挥官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赢下这一场海战,恐怕双方甫一交战,他们判断出了他们不是我们战舰的对手,他的目的,不是击败我们,而是拖延我们.周立,你说接下来的战局会怎样发展?” “陛下,接下来将会是一场混战,我们每击沉一艘敌舰是需要时间的,而这个时间,足够让更多的敌舰接近我们,恐怕近战是不可避免的,毕竟对方的战船数量比我们要多得多,当然,以我们战船的机动性,能靠近我们的敌舰也不会太多.” “就是这样啊!”秦风摇头道:”我们在战前的布置出了一些问题,不该把战场放在离海岸线如此近的距离之上,这样打下去,丹西的陆军队伍便有可能大规模地登陆了,依靠韩当的空军部队,不可能阻止他们的.” 周立一怔,想了想,事实果然是如此的.要知道,大明将陆战主力是放在芭提雅的,连马尼拉本土的兵力都抽走了不少,如果让丹西的大部队登陆,马尼拉就会糟糕了,就算不崩盘,只怕也会蒙受较大的损失. “我们能不能不管敌人的主力舰队,我们径直去追着那些登陆船打!”秦风问道. 周立思忖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陛下,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还是会遇到同样的困局,敌人的舰队也会向那个方向靠拢,然后拉近与我们的距离,与我们展开混战,这样我们的优势还是会被减弱.如果我们去追击那些运兵船的话,敌舰从背后靠过来,反而会限制我们的机动性,因为那时我们的前方可就是敌人的运兵船和海岸线了.”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清除眼前的敌舰之后才能攻击运兵船罗?” “至少要清除大部分.” 秦风看了看整个海面上的形式,对周立道:”给宁则远传令,让他的舰队从战场横穿过去,插入到敌人舰队与登陆船只之间.” 周立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秦风的意思:”可是陛下,这样的话,太平号编队很可能会遭受损失的.” “你以为我们有了蒸汽火炮战舰,在战争之中就会一艘船不受损的就赢得战争吗?”秦风嘲讽地笑了笑:”这一次咱们碰到的对手可不是芭提雅的那些废物.对方对于战争的理解,只怕比起我们来,还要更胜一筹.” 1929:这才是有份量的对手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这支猛虎王朝的军队是丹西的嫡系,跟随着丹西征战数十年,他们对于战争的理解,的确正如秦风所说,要比大明朝的官兵们更加深刻,当德罗普阅读出这场战争他们出于极度不利的局面的时候,其它的将领们也都反应了过来.然后他们便忠实地执行了来自旗舰的命令,这个时候所有的水师将领们已经明白,他们恐怕很难逃脱覆灭的命运.敌人的战舰速度太快,火力太猛,而且可以在他们的射程之外尽情地打击他们.如果他们再采取先前的集群模式,只会被对手成群的消灭. 事实上明国战舰打的就是这个注意,太平号战斗编队和大楚号战斗编队各自都只有十五艘战舰,但是他们却正在试图用三十艘战舰包围这多达一百余艘猛虎王朝战舰,仗着的就是他们的速度. 宁则远制定这个战术的时候,就是按照消灭芭提雅舰队战术的翻版.芭提雅舰队压根儿就没有反应过来,硬生生地被他用区区六艘战舰包围然后逐一消灭. 但现在,这些来自西方的舰队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搞清楚了双方的优劣,这种如同蜂群炸群一般的战斗模式,看起来似是一场溃败,但却是唯一应对大明这种占据绝对优势的对手的办法. 试想一想,当广阔的海面之上,到处都是猛虎王朝的战舰的时候,只有区区三十艘的大明战舰还怎么去包围? 当你去试图攻击其中的一部分的时候,另一部分会从不同的角度来接近你,攻击你,打击你.更重要的是,在这个时候,这些水师已经不在乎自己是胜利还是失败了,他们要做的是保证运兵船能顺利地登陆,将陆军送上岸去.否则让大明战舰追上了这些运兵船,那就是一场灾难. 要是这样的话,他们将遭遇一场最为彻底的失败. 只要还保留住其中的一部分,那么,希望便还在,要知道,这一次远征的队伍可不仅仅是他们这一支,还有另外两支庞大的队伍正在向着另外两个目标前进. 炸了群的猛虎舰队散布在大片的海域之上,这些战舰实际上已经突破了明舰的包围,如果他们逃跑的话,正中明舰下怀,他们根本不会理会逃亡的舰队,而只会集中精力消灭剩下的,然后再利用自己的机动性去追击.但这些战舰无一例外地在散开之后,然后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向着大明战舰驶来. 不少的战舰之上放下了一些小船,这些小船每艘上面配备着八名水手,浆片飞舞,速度奇快地冲向大明战舰.他们个头很小,极是灵活,如果用大炮轰炸的话,命中的可能性实是在太低了. “这些是纵火船!”周立深吸了一口气,”这些小船上装载的都是极易燃烧的东西,他们想烧我们的船.” 秦风点了点头. 周立立即开始发布命令,想要完全杜绝这种小船靠近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当然,对手想要贴上高速行驶的大明战舰,难度也是极大.但周立仍然下达了准备灭火的命令,战舰上的水兵手持着大明1式上了船舷,开始向着那些行驶而来的小船上的水手瞄准. 猛虎王朝的水师开始搏命了,派出的这种小船压根就没有活着回去的打算,他们即便是贴上了大明的战舰,下一刻多半也是会被对方庞大的战舰给直接碾压到海底去的下场. 而大明战舰此时如果集中火炮射击这些小船的话,更远处的敌人战舰便会乘机接近向大明战舰发起攻击. 周立见过盖森的那艘战舰,战舰之上装备的那种巨型投石机,对于大明战舰是能造成伤害的.与其被这种巨型投石机打,周立情愿去赌一把那些小船的纵火效果不好. 火炮持续地向着远处的敌舰倾泄着炮火,同时,本来排成一条线的大明战舰开始变幻阵形,其中的四艘向着大楚号靠拢,将大楚号包裹在了中间. 皇帝就在大楚号上,用不着周立下令,附近的战舰也不会让这些有可能的伤害落到大楚号身上. “这才是真正的海战!”杨铁心战意勃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迅速扑过来的小船迅速接近,眼看着他们燃起了熊熊大火,那些船上的水手们哪怕身上已经着火,仍然不管不顾地拼命地挥动着手臂,忍着巨大的疼痛让船速不至于降下来. “小子们,打得准一些!”他吆喝着向船上的陆战队员们吼道,同时整个船身也调整了角度,不再是侧舷面对对手,而是以舰首向前,这样可以最大可能地减少敌人攻击的面积. 陆战队员们手持着大明1式,半蹲在战舰之上,将大明1式的枪身搁在船舷之上,在起伏不定的战舰之上想要稳定的射击,难度可比在陆地之上要大得多,更何况此时的战舰还在开火,每一次火炮的轰鸣,船身都会抖动不已. 爆豆般的枪声骤然之间响了起来,一艘最近的纵火船上的水手们,纷纷倒了下去,小船顿时失去了控制,但仍然顺着先前的来势向着长阳号滑来,一名陆战队员站了起来,从腰间拔出一枚手雷,挥臂投向了那艘小船. 手雷仍得很准,准确地命中了二十米外的那艘小船,轰然爆响声中,那艘小船一断为二. “干得漂亮!”杨铁心大声喝彩.但接下来他却又大叫起来,”真是古怪,那些火在水中还在燃烧!” 的确,纵火船此时已经变成了碎片,但那一团一团的火,却仍然在海上熊熊燃烧着. 大楚号上的秦风也看到了这一幕,事实上,此时在四周,已经有不少的纵火船就这样被大明水师的陆战队员们打碎在海上,但火却仍然在燃烧. 秦风脸上微微变色. “猛火油!” 他当然知道这个东西,只是大明还没有发现这种东西,而现在大明的科技发展,也并不是十分急迫地需要这种对于后世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所以他也没有十分上心,但万万想不到,这种东西居然出现在猛虎王朝的战舰之上. “周立,告诉大家小心,这是猛火油,用水是灭不了的,船上有沙子吗?”他大声问道. 看到这一幕的周立也是脸上微微变色:”陛下,有些船上有沙子,有的没有.” 秦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大家,一旦船只着火,万万不能用水冲,否则,这种火会顺着水流的方向到处肆虐的.” “明白了!”周立大声道. 周立的命令迅速地传达到了其它的战舰之上,对于这种新出现的武器,大明战舰一时之间并没有十分有效的应对措式. 海战打到这个时候,大明战舰终于开始出现了伤亡. 昆凌号是第一个中招的. 有一艘纵火船冲到了它的附近,水手的操船技巧相当地高超,在接近到昆凌号的那一霎那,小船轻巧地转了一个角度,贴上了昆凌号,瞬息之间,大火就从昆凌号的吃水线附近燃烧了起来.立即便有数名陆战队员将手雷丢了下去,但在投掷手雷的时候,下面的水手也在同时站了起来,用力地将一个个的点燃的琉璃瓶子扔到了昆凌号的甲板之上. 下一刻,这艘小船变成了碎片,但昆凌号仍然烧了起来,而那些丢上来的琉璃瓶子有的当场破碎,一些黑色的油脂流淌开来并迅速地开始燃烧.但造成了伤亡的却是那些没有破烈的瓶子,在短暂的燃烧之后,他们砰的一声炸裂了开来,飞溅的琉璃碎片顿时将扑上来试图将这些瓶子重新丢下海去的陆战队员炸伤. 火在甲板之上燃烧,不能用水来灭,昆凌号上也没有沙子,一名陆战队员急中生智,不知从哪里扯来一块雨布,往火上一铺,然后整个人在上面来回地打滚.那火居然就这样灭了. 众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船舷之下吃水线附近的火却还在熊熊燃烧.甲板之上,士兵们匆匆忙地奔跑着,将受伤的士兵抬起来,冲向舱室之中的医务室. 被四艘战舰围着的大楚号暂时不会受到这些纵火船的威胁,周立指挥着船上的火炮为外围的战舰提供着火力掩护,此刻,便是连舰首的主炮都没有闲着了,虽然说主炮打中敌人的机率很低,但其在水中爆炸之时造成的冲天海浪,能打翻几艘纵火船也是好的,要是运气爆棚,击中一艘敌人的战舰,那基本上就可以让对方立马失去绝大部分的战斗力. 明军战舰的队形变化也落到了德罗普的眼中,他立即意识到这艘庞然大物之上,必然有着极其重要的人物,绝对不是什么舰队首领之类的人物,在这样的战场之上,旗舰是要引领大家作战的,而不会像这样被严密地保护起来. “向那艘大舰冲击,冲上去,”他声嘶力竭地大吼道. 看着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地从四面八方扑上来的对方战舰,秦风叹道:”这才是真正的海战,这才是有份量的对手.” 打到现在,大楚号战斗编队虽然占据着绝对的上风,不断地击沉或者打瘫对手的战舰,但场面却不再是一边倒,每一艘大明战舰,其实也身处在极大的危险当中. 1930:死亡攻击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一个有份量的对手,一个敢于直面死亡向比自己强大得多的敌人发起死亡冲击的对手,当然是值得尊敬的,但却是让人很讨厌的.如果有可能,秦风希望自己碰到的都是一些鱼腩,就像是以前碰到的芭提雅联合舰队那样的对手. 当然,这样的想法,也就只能是想法而已,不论是眼前的猛虎王朝的军队,还是以后他将要碰到的齐**队,都是很讨厌,但却绝对是需要让人尊重的对手. 现在,猛虎王朝这种疯狂的打法便让秦风在震撼的同时,心中又多出了很多的警醒.非是天下无英雄也,只不过是自己没有碰上几个而已. 对战局的准确的判断,对时势的精准把握,面对死亡而绝不退缩的战斗意志,身临绝境也强烈地认为最终的胜利终将属于他们的精神力量,眼前的这支部队绝对可以称得上秦风自称兵以来碰到的一个最强悍的对手. “陛下,我们正在一路向着前方横扫过去,当我们再次回头的时候,他们的这种自杀式的攻击,也就要被终结了.”周立道. 秦风嗯了一声,眼光却落在了更远处太平号编队的战斗状况. 德罗普在向大楚号编队发起了两次冲击之后,便放弃了,一来是因为大楚号强悍的火力,将密集向他们这个小集团发起冲击的战舰编队打得七零八落,德罗普立即发现自己又陷入到了早先的误区当中,自己的战船越是集中,敌人便越是高兴.二来,他看到了太平号战斗编队正笔直地插向了登陆船队的身后,他不得不调集更多的力量去掩护丹西国王的顺利登陆. 与歼灭敌人有可能存在的大首领相比,保护自己的最高首领不受到伤害是更重要的一件事情.德罗普从来都是一个脑子很清醒的将领,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总是会以最快的速度在脑子里计算着最佳得失比并且作出最佳的选择. 另一处战场之上的宁则远在战斗开始不久之后,就知道自己失算了.他错误地估计了猛虎王朝对于战争的反应能力. 在遭到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战争场面之时,对方并不是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抱团取暖,像芭提雅联合舰队那样向明军舰队发起集团时冲击,反而大规模地分散开来,以单个的作战姿态发起了另一种自杀式的攻击. 不得不说,仗着猛虎王朝数量众多的战船,他们的确扳回了战场之上的不少劣势.先前猛虎王朝的战舰在宁则远的眼中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的话,现在,就已经变成了一群野狗了. 一群发了疯的野狗像一群雄狮发起了亡命的攻击,虽然仍然不是雄狮的对手,但雄狮也不可避免地会付出代价. 而更让宁则远恼火的是,对方在战斗爆发之前,便迅速地作出了更加正确的反应,那就是分兵,让运兵船向着海岸线进发,这让宁则远知道自己犯了第二个错误.不该将战场放在离海岸线如此近的地方. 自己本应该利用大明战舰的高机动性主动出击,在大海之上寻找到丹西的主力舰队,然后在广袤的大海之上不断地出击,不断地骚拢,不断地削弱对手,而不该想着毕其功于一役,将敌人一次性地消灭. 如果自己采取这种主动出击的战略的话,只怕丹西的舰队根本就没有抵达马尼拉海岸线的可能. 悔恨在宁则远的心中一闪而过,不过他是一个神经无比坚韧的人,错误既然已经犯下了,那么空自嗟呀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现在只有尽最大的可能阻止更多的敌人在马尼**陆.马尼拉的驻军数量不足,尤其是在见识到了猛虎王朝这种疯狂的战斗劲头之后,宁则远清楚,陈慈指挥的马尼拉**肯定不会是对方的对手,每多干掉一个,陈慈接下来的压力就会更轻一些. 至于这一次战术制定上的失误的责任,那是在战后总结之后才会谈到的问题,自己当然应当去承担这样的责任. 与大楚号编队一样,宁则远碰到的是几乎一模一样的攻击,只不过随着他的战术意图的爆光,向他发起攻击力度和数量更加多而已. 而接下来的一幕,让宁则远这样冷静的将领也微微动容了. 周扬帆指挥的抚远号冲在整个战斗编队的最前方,他已经快要接近登陆船队最后面的那一个部分了,抚远号上的火炮已经开始怒吼起来.而此时,在他的前方,已经没有其它的猛虎战舰来阻挡抚远号了. 一艘运兵船上的士兵们如同下饺子一般的跳到了水中,他们脱掉了铠甲,只携带了最简单的武器在冰冷的海水之中向着远处的海岸线上游动,也有附近的运兵船将一些人拉上了他们的船只. 而那艘已经没有了登陆士兵的运兵船竟然掉转了船头,加速向着抚远号冲了过去.这艘船的船长和水兵们显然有着很高的驾船技巧,他们的战船在海上灵活地走着之字形,避让着抚远号的火炮打击,周扬帆多次试图让自己的侧舷对准这艘冲来的运兵船,但对方总是能提前预测到他的意图,始终保持着与抚远号舰首相对的状态. 这艘运兵船虽然比其它的猛虎战舰个头要小许多,但同样的在船首装着巨大的撞杆,当双方距离愈来愈近,当看到对方的船上突然冒出来的火光,即便是周扬帆这样一辈子都在海上战斗的家伙,脑门上也沁住了汗珠. 抚远号被对手成功地抑制住了向前的速度,不得不向侧成迂回. 几乎所有的太平号编队与正在向海岸线上突进的猛虎王朝的船队的人都在盯着这一场看起来实力并不对等的战斗. 运兵船上的火光愈来愈大,周扬帆当然知道那不是被自己的战舰打出来的火光,而是敌人自己纵火烧起来的,他们是想撞上自己的船,然后将抚远号也点燃.整个太平号编队都是老式风帆战舰改来的,不像大楚号编队有着更加新式的设击,一旦遭到这样的攻击,是很难脱身的. 唯一的好处就是对方的运兵船烧起来之后,速度稍有降低,特别是灵活性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当他们的风帆也开始燃起来的时候,这一点就更加的明显了. 当然,看着那些仍然在努力地调整着燃烧的风帆力图让战船仍然能有效地借助风力来保持速度的敌人,周扬帆的心中仍然肃然起敬. 对手的这种状态给了周扬帆很好的机会. 在两艘战舰的方位之战中,周扬帆终于成功地将自己的侧舷对准了这艘巨大的火船,而早已蓄势待发的炮兵们不等周扬帆下令,便一齐点燃了火炮的引线. 数十门火炮同时轰鸣,抚远号战舰横向地向着后方移动了数米之远,激起了冲天的海浪.那艘义无反顾冲过来的运兵船前进的势头顿时被遏制住了,它在海上凝滞了片刻,然后发出喀嚓喀嚓的声响,然后轰然一声,从中间一断为二,一头扎进了海中. 而此时,他们双方的距离只有不到二十米远的距离了,对方战船被火炮轰击过后飞起来的木头,甚至有不少落到了抚远号战舰之上. 太平号编队的所有战舰上的水兵都疯狂地欢呼了起来,而猛虎王朝的官兵们则齐齐地发出了一声长叹,就差那么一点点,二十米的差距,对于海战之中战舰的巨大身躯来说,几乎已经不算是什么差距了. 似乎是受到这一次差一点点就成功的攻击的鼓舞,又有几艘运兵船有样学样,在扔下了自己船上的陆军士兵之后,掉头向着太平号战斗编队冲了过来. 宁则远脸色铁表,因为他已经看到,最先出发的猛虎王朝的运兵船已经开始登陆了.西方的敌人成功地踏上了马尼拉的土地.而那些将船上的士兵和物资搬运上岸之后的空空的运兵船,立即转身,加入到了对太平号编队的攻击当中. 先不论他们的进攻是不是能够成功,光是这样的战斗意志,便能极大地激起猛虎王朝的士兵的战意. 但宁则远此时已经无法再去多想这些了,因为他要应付的这些如同蝗虫一般向着他的舰队冲来的自杀性攻击. 此时,从实际状态上来看,他处在猛虎王朝的战船的包围之中,虽然这是一群野狗围住了一些雄狮,但仍然够麻烦. 而在更远处,已经将外围的敌舰一扫而空的大楚号编队则又反包围了上来.海面之上打成了一锅粥,但从总体上来说,大明舰队利用他们强悍的战斗力以及高速的机动性,仍然重新把握了战斗的主动性. 猛虎王朝战舰正在迅速地被一艘一艘的击沉. 昆凌号此时受创已经颇重了,大火将他的一侧船帮烧坏,同时影响到了他的一台蒸汽机,好在最新的战舰上面都装着两台机器,虽然不至于让他动弹不得,但速度却远远落后于其它的战船,而且机动性也大大地降低了. 1931:决战到最后一刻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中平号遭遇到了极大的危机. 大明的舰队,太平号战斗编队是以大明的郡名命名的,大秦号战斗编队则是以秦地郡治命名,后来的大楚号战斗编队则是以楚国的郡治命名. 中平号刚刚击毁了一艘敌舰,舰长王海刚刚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侧一艘迅速接近的敌舰的时候,浑然没有注意到,正在燃烧的那艘逐渐在下沉的战舰之后,另一艘战舰正发了疯一般地向着他的方向扑来,战舰前方尖尖的撞角顶在那艘燃起大火的战舰身上,向着中平号撞来. 这一侧的舷炮刚刚发射过一轮,此时炮手们正在飞速地清理着炮膛,准备着新一轮的炮击,等到他们发现那一团巨大的正在迅速接近火的时候,已经完全来不及作出反应了. 轰然地巨响声中,那团大火撞在中平号上,本来就已经快要沉没的燃烧的敌舰顿时彻底断成了两截,后方那艘船却余势未衰,尖厉的撞角紧接着撞在中平号上,深深地扎入到了船帮之中. 中平号顿时剧烈地震荡起来,整个船只的一侧猛然上扬,另一侧却是猛地下沉,安装在船上的舷炮顿时变成了一个个的滚地葫芦,一侧的纷纷落下水去,另一侧的却在甲板之上乱滚,不少躲避不及的水兵,陆战队员顿时被压死压伤多人. 撞击到中平号的那一艘猛虎王朝的战舰船头也是高高扬起,船上的众多设施也是纷纷落进海里,但这艘船上的水手们显然对于这种撞击有着丰富的经验,在撞击的那一刻,每一个都是牢牢地抓住了身边一切可以抓住的固定物.当船舶带着风声轰然重新落回海面之时,这些人已经挥舞着手里的刀枪,顺着船头跳上了中平号. 而在另一侧,看到有便宜可占的另一艘猛虎战舰立即加速向着中平号冲了过来. 舰船终新平稳下来的中平号的水师陆战队员们,即便是在翻滚之中也没有松开手中的枪,眼见着敌人扑上船来,他们有的半跪在地上,有的甚至来不及爬起来,就这样趴在地上,举起手中的大明1式,直接便开火. 清脆的如同爆豆一般的枪声持续不断地响起,从船头扑上来的敌人纷纷仆倒在地.但也就是这个时候,那艘敌舰已经将舰身顺了过来,与中平号紧贴在一起.更多的敌人跳了过来.同时,敌舰之上那巨大的拍杆也带着风声,重重地拍击在中平号高耸的楼层之上. 王海在舰桥之上死死地抓着栏杆,刚才险之又险地他就会被抛下船去,但站在他身边的一名护卫,却在那一瞬间高高地飞了起来,远远地落在了海中. “加速,加速,向前冲,摆脱他们!”他大声吼叫道.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传令兵,猛地拉动着一根红色的绳子. 中平号的蒸汽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向前猛冲,两船交接的地方,发出了巨大的摩擦之声.中平号是木头船船,对方可都是挂了铁甲的,这样的挤压之中,倒是中平号吃了大亏,船帮被挤压得尽数碎裂. 但这一加速,却仍然使他们逐渐开始摆脱那艘已经贴帮的敌舰. “手雷,手雷!”陆战队指挥官将手雷猛然抛了出去,落在对方的战舰之上. 缓过神来的其它战士在射光了手里的子弹之后,一些人挺着枪上的刺刀冲着敌人杀了过去,另一些人却是纷纷掏出了挂在腰间的手雷,在两船逐渐脱离的过程之中,下雨一般地扔向了对面的战舰. 剧烈的爆炸之声不停地响起,那艘敌舰之上汇集在这一侧准备跳帮的战士顿时被炸得一批批的栽倒在地上. 随着最后一下挤压的结束,中平号战舰在猛然一歪之后,终于是摆脱了这艘敌舰.那些跳上船来的猛虎王朝的士兵此刻已经被船上的战士们团团围住,在一声声杀的吼叫声中,逐一被刺翻在甲板之上. 但险境并没有解除,摆脱出来的中平号舰长下一刻,便看到另一艘敌舰正向着自己高速地撞来,此时,距离自己不过只有几十米的距离了.这样的距离,根本就无法躲闪了. “左满舵,左满舵!”王海的声音之中透着一些绝望. 中平号向着左侧开始拐弯,但这样巨大的战舰想要完全地转过来是需要转弯半径和时间的.这几十米的距离,那是远远不够的. 甲板之上水兵们和海军陆战队士兵在这一刻,下意识地都或蹲或趴了下来,抓住了身边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接下来必然就是猛烈的撞击.已经挨了一下重撞的中平号,如果再被来一下,还能不能漂在水面之上都成问题了. 轰然的巨响之声传来,中平号却巍然未动,水兵们奇怪地爬起来看向对面,站在上面瞪大眼睛看着敌舰的王海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就在他觉得自己绝对无法躲过这一击的时候,太平号赶了过来. 太平号巨大的舰身从侧面直接拦腰撞在了那艘敌舰之上.相比起中平号,太平号的身躯那可就算是庞然大物了.那艘敌舰被太平号拦腰一撞,直接便被撞得侧翻了过去,太平号丝毫没有停顿,三台蒸汽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整个舰船竟然直接从这艘敌舰身上碾压了过去.当太平号驶过之后,除了水面之上那些不断冒起的泡泡和漩涡之外,啥也没有留下.在太平号的碾压之下,就算那艘船上的水兵水性堪比游鱼,也断然没有机会能游出这片死亡海域. 中平号上至舰长王海,下至所有的战兵,都有一种死里逃生,在地狱大门口转了一圈的感觉,不过这个时候,他们这艘战舰也已经失去了远战的能力. 太平号上旗帜翻飞,离中平号不远的永远号,远平号立即赶了过来,一左一右地将中平号夹在中间保护了起来. “中平号退出战斗!”太平号上发出的命令让王海心中纵有太多的不甘,也只能服从命令,此时他再呆在这里,只能成为战友的拖累. 在永平和远平的护卫之下到了战场的边缘,立即便加速向着远方驶去,所幸的是,他的蒸汽动力还能正常运转,到了宽阔的海洋之上,敌人便再拿他没有了办法. “太平号战斗编队损失了一艘战舰了.”远处,看到这一幕的秦风面无表情地道. “还好,只是受到了重创,动力还在,回去之后好好地修修,还能用.”周立瞟了一眼,回应道.”陛下,大局已定,他们翻不起浪花了.” 此时,海面上的猛虎王朝的舰只已经愈来愈少了,海面之上到处都是燃烧的战舰以及正在下沉的战舰. “但猛虎王朝的陆军已经大规模地登陆了.”秦风长叹了一口气. 远处的沙滩之上,大量的运兵船根本不管会不会搁浅,直接冲上了海滩,船上的士兵跳下船,便拼命地向着岸上跑去,丹西自然也是其中一位.只不过他被他的亲卫们簇拥着,遮蔽着,几乎是脚步点地的被亲卫们架着向前飞奔. “投弹,投弹!”天空之中,韩当红着眼睛大声呼喝道. 十艘飞艇此时飞行的高度已经只有数十米高了,这个距离之上,实际上已经相当危险了,力量足够的敌人,甚至可以将他们手中的长矛投掷到这个高度之上. 只不过这个时候,所有的猛虎王朝的士兵只顾着向前狂奔,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们其实是可以反击的. 一枚枚的炸弹从空中落了下来,轰然的爆炸之声在浅滩之中不停地响起,将一簇簇的敌人炸翻在水中. 嗡嗡叫着的飞艇在空中不停地盘施,不停地投弹. 但相对于分布在十数里长的海滩之上的敌人未免也太多了一些,韩当纵然竭尽全力,能炸死的人也是很有限的. “将军,没有炸弹了.”一个声音将韩当从亢奋之中惊醒了过来. 他举目四顾,看着四周的其它飞艇,他们也正在陆续地上升高度,显然,他们也已经没有炸弹了. “狗日的.”韩当看了看空荡汇的飞艇舱内,除了一些压舱石,啥也没有了.便是将这些石头投下去,又能砸死什么呢? “上升高度,监视敌军.”韩当没奈何地道. 没有了天空之中的威胁,猛虎王朝登陆的士兵跑得愈发地快了起来. “将军,大楚号上发来信号.” “说什么?” “让我们大致估算敌人登陆数目,然后分出人手,向陈慈将军禀报此事,让陈慈将军早做准备.迅速地将外面的百姓撤进城内,只管人,不用管其它了.”信号兵大声道:”海军陆战队随后将会来支援他们.” “明白了!”韩当用力地点了点头:”给其它飞艇发信息,按照各自的区域估算敌人数目,然后向后汇报.” 丹西在亲兵的护卫之下终于踏上了海滩,回头看向海面之上,他的庞大的战舰,此时已经左本上不复存在了,零散剩下的,此时见已经完成了任务,有的转头向着远海逃跑,有的则仍然在不顾一切地向着明舰发起进攻. 而其中,正有他曾经的旗舰. “德罗普,我的兄弟!”丹西泪如雨下. 1932:覆灭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海面上孤零零的还剩下数艘猛虎王朝的战舰,被大楚号战斗编队呈一个半弧形包围. “喊话,让他们投降.”秦风看着对面伤痕累累的这几艘战舰,纵然是敌人,他的心中也是异常佩服这些来自西方的家伙.”告诉他们,于他们而言,战争已经结束,不必再作无意义的挣扎,投降,我们会保障他们的生命安全.” 大楚号上巨大的扩音喇叭立即用猛虎王朝的通用语开始向对方喊话. 骤然从对方舰上听到熟悉的语言,德罗普先是一惊,再就是一阵怔忡,最终摇头苦笑道:”他们的战舰之上,居然就有通晓我们语言的人,而我们,对他们却是一无所知.仅仅就是知道他们很富庶,拥有着巨大的财富.但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们所拥有的巨大财富是怎么得来的.” 他长叹了一口气:”如果早知道对方是如此强悍的实力,我们怎么会贸然东来?只怕是要深挖壕,高筑墙,日夜担心对方打过来才是.那个秦厉,就是一个祸殃,我们猛虎王朝毁在了他的手里.” 对方的大喇叭在反复地喊着话,德罗普的脸上却是闪过一丝狠厉之色,转头看着身边的军官,大声道:”诸位,我德罗普征战一生,向来只有逼迫别人投降,自己从来不有向人举起过手,屈起过膝,诸位如想投降,可先杀了我,带着我的脑袋去.我绝不会怪责各位,诸位陪着我一齐打到现在,已经仁至义尽,德罗普已是感激不尽了.” “愿随大公,战至最后!”战舰之上,所有的人举起手中的兵器,大声吼叫了起来.其它几艘战舰之上的士兵也同时呐喊起来. “好,不愧是跟随着陛下征战多年的好汉,不愧是陛下亲自挑选的亲卫军,诸位,让我们一起,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德罗普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举起刀笔直地指向前方,”前进,前进!” 数艘战舰以德罗普为首,鼓起风帆,向着不远方的明军战舰猛冲了过去. 听到对方舰上那充满悲愤之意的呐喊之声,秦风就知道劝降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他摇了摇头,对周立道:”准备战斗吧,他们求仁得仁,就送他们最后一程.” “陛下,这些人都是丹西的亲卫军,他们是不可能投降的.”周立劝道:”这些人虽然勇,但对于我们来说却是大敌,敌人愈凶猛,对我们的害处愈大,看这些人的模样,那些登陆的家伙也只怕不是好相于的.” 秦风点了点头,彼之蜜糖,我之砒霜,就是这个道理了. 他重新看向海面,纵然是穷途末路,那些冲锋而来的战舰仍然保持着一个完整的进攻队形.耳边传来了周立低沉的下达命令的声音,秦风摇了摇头,走进了舱室之内.多年以前,他还很喜欢看到敌人最后的穷途末路的形状,但现在,他已经完全没有了这个心思.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贺人屠也是感慨不已:”以后一定要去那片大陆看看,能够蕴育如此英雄的人物,那里也一定不会比我们这片大陆差啊.” “那是当然,一方水土育一方人,天下何其大也,英雄辈出,那里都有豪杰,可不是只有我们这里才有.贺公要去那片大陆看看,很快便会有机会的,我们击败了猛虎王朝,他们在哪里的统治很快便会土崩瓦解,必然会陷入内斗之中,贺公那时去看,想必会看到更多的风景.”秦风笑道. “陛下说得是,乱世出豪杰嘛!”贺人屠笑着与秦风一起走进了舱室.当他们关上舱门的那一刻起,外面的大楚号战斗编队的火炮声旋即连绵不断地响了起来. 德罗普仍然在前进. 桅杆被打断了,风帆倾覆,旋即被引燃,整只舰船都燃起了大火,他笔直地站在船头,手中的长剑一直指着前方,即便是大火吞噬了他的身体,仍然一动不动. 炮声不断地响起,舰舵被击断,船身失去了控制,猛地打横,给对面的炮火提供了更大的攻击面. 炮火连绵之中,这艘战舰终于开始不断地下沉,但直到最后,德罗普仍然像一尊雕像一般屹立在船头. 这样的情景,即便是周立这样心如铁石的人也是耸然动容. “敬礼!”他厉声喝道. 大楚号战斗编队所有的舰员,陆战队员,都肃立于船头,向着那几艘最后沉入海水之中的猛虎王朝的舰船之上的敌人致以庄严的军礼. 无论什么时候,这样的敌人,都是值得所有人尊敬的. 陆地之上.丹西目睹了他忠实的部下德罗普最后的壮举,然后集结起他的军队,向着内陆出发. “从现在开始,杀光所有见到的人,烧光所有看到的房屋,抢光一切我们能用得上的东西.”抹干净了脸上的眼泪,丹西咬牙切齿地下达着命令. 天空之中,韩当的飞艇部队只留下了两艘仍在盘旋着,到了现在,他已经基本上估算出了猛虎王朝登陆的部队的数量,应当在两万和三万之间. 得出了大致准确的数字之后,一艘飞艇立即向着陈慈的驻军方向飞去,而韩当,则折身向着大楚号所在的方向飞去. 当韩当将飞艇停泊在了大楚号的顶层甲板之上,自己则赶到大楚号的会议室的时候,屋里已经坐满了将领. 宁则远低着头正在向着皇帝秦风请罪. “陛下,我的战术制定有着重大失误,这一次让两个战斗编队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同时还让丹西的陆军登陆,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请陛下治罪!” 秦风摇了摇头:”战术之上的制定的确是有疏漏的,但这份战斗计划我是过目同意了的,如果说要追究责任的话,我就是第一个了.” “陛下不了解海战,这是臣的责任.”宁则远道:”臣愿意负这个责任,不管什么惩罚,臣都愿意接受.” “任何战术都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我们对于猛虎王朝的了解还是不够深入,而且,我们也太过于自大了一些.”秦风招呼着宁则远坐了下来,看着屋里所有人道:”今天大家也看到了,我们的战舰比敌人先进,我们的炮火更不是敌人可以比拟的,但我们仍然没有取得一场完胜,从某一个方面来说,我们甚至失败了,因为敌人完成了登陆.这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任何时候,先进的武器装备只是获得战争胜利的一个重要因素,而不是决定因素.今天这一战,给我们敲响了警钟,猛虎王朝如是,那么以后的齐国也必当如是.” 众人都是齐齐点头,这一战,大家算是见识到了老牌子的海上强国的水师是怎么打战的,那种应变的速度,那种决然的姿态,的确让他们心中凛然. “与齐国的大战,更多的是陆上的决战,用得上你们的时候不多,所以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应当在去往海外的途中,或许你们会碰上比今天更强大的敌人也说不定,要知道,这场战争,我们是主场,敌人是客军,我们在地利,人和是占了便宜的,假如是你们出征在外,那这些便都是敌人的了.” 这是秦风第一次在众多水师将领的面前,吐露出他对于大海的雄心壮志,众人自然是兴奋莫名.齐国压根就没有了水师,将来的明齐争霸,他们又将沦为运输大队,这对于心高气昂的水师来讲,自然是难以接受的.现在皇帝陛下已经给他们划出了另外的一条路线,怎么能不让他们高兴呢? “太平号战斗编队,大楚号战斗编队的所有水师陆战队员集合起来一共有多少兵员?”秦风转头看着宁则远. “陛下,一共是五千人.”宁则远道. “很好,我会率领这五千人登陆,与陈慈配合作战,将丹西余部全歼在马尼拉国的岛上.”秦风道 众人皆是一惊. “陛下.”水师陆战队的统兵将领关震站了起来道:”杀鸡焉用牛刀,小小丹西,末将去便足够了.” 秦风笑看着关震,这是最早从他身边走出去的将领之一,”你个子不高,口气倒不小,丹西打了一辈子仗,可不是好相于的,连我都得小心翼翼,你竟然敢如此大言炙炙.” “陛下,正因为如此,末将才不能让陛下去冒险.”作为秦风的嫡系,关震说话也不藏着掖着,”如果此时我们有三万五万军力,陛下要去哪里,末将都不会拦着,但现在只有五千水师陆战队,末将就不这么认为了,正如陛下所言,对面的敌人并不是好相于的.” 秦风冷笑道:”当年我们才有多少人?” “此一时也彼一时,陛下身系大明…… ”够了.”秦风断然地打断了关震的话,”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言了,关震,下去之后,立即集结水师陆战队,宁则远,准备船只,我们要登陆.” 看到秦风意态坚决,众人全都沉默了下来,这些人都是武器,不可能像那些文人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再者,一个勇武的皇帝,也正是他们所希望的. “韩当,你的飞艇部队给我补充好弹药之后,追着丹西的部队给我炸,我要让他寝不安枕,食难知味.” 1933:见面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砚港,马特乌斯颓然地看着他的又一次攻击被对手打得狼狈不堪地撤了下来.连着数天的攻击,看似有了一些进展,连着击破了对方两道防御线,但他付出的代价却也触目心惊,一万五千人或死或伤地退出了战斗. 但更让马特乌斯焦灼地是,他的粮食以经其它的补给都已经快要告罄了.本来舰船之上所载的补给还足以让他支撑个十天半个月的,但明国水师的趁夜一次袭击,让一切都化为了乌有.现在港口外围的舰船被大量击沉,竟然是将港口也封锁住了,导至停泊在港内的军舰根本就无法开出去,好不容易让人清理出来一条水道,该死的明军水师却堵在外头,但凡有战舰冒头,立时便是劈头盖脸地一顿轰击,竟是有去者,无回者. 粮食快要没了,物资快要没了,更可虑的是,淡水也快要没了.占领的地方,有许多淡水井,但该死的明国人在撤退的时候,居然在里面投了毒,让自己的不少部下就此遭了殃,虽然毒并不致命,但却也让人上吐下泻,基本上失去了自由活动的能力. 指望着拼死一搏拿下敌人最后的堡垒,但却一次次无功而返.明人的防御在这最后一层,似乎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根本无法撼动其分毫. 自己的远程武器根本不敢露头,只要一暴露,立时便会遭到对方狂风暴风般的轰击,转瞬之间便会变成一堆碎渣,要想攻下对方的防线,唯一可用的就是用局部下的人命去填. 这样填了几天,即便是视人命如草芥的马特乌斯,看到那堆集如山的尸体,也快要撑不住了. 不是部下不用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每个人都知道到了最危急的时刻,想要活下去,便只能拼命.这可不是在西大陆内战的时候还有妥协的余地,现在除了向前,竟然是没有别的任何的路可以走. 拿下了砚港,夺下砚港的那些物资,自己还可以续命,还可以等待丹西陛下或者去了芭提雅的斯腾森来援.被明国水师毁掉了港口之后,马特乌斯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成了一只笼中鸟了,即便是干掉了砚港的敌人,还是飞不出这座海上囚笼. 举起望远镜,看向远处那灰扑扑的城墙和高楼大厦,心头突然泛起了一种无力感.这种毫不起眼的建筑,竟然比石头筑造的城堡还要坚固,自己亲自拿着大锤试过,一锤下去,不过能砸下其中的一小块. 一扇小城门突然从内里打开了,一小队人打着一支白旗从内里走了出来.马特乌斯心中大奇,定晴一看时,却发现这一队人,竟然都是自己的部队,不知什么时候被明人俘虏了去,此时在他们的中间,还夹杂着一个明人.那人的服饰明显的不同,在一小队西大陆的武士中间,特别的显眼. 对方想要干什么?马特乌斯脑子中一个个的念头闪过,一时之间却实在想不明白.别看对手现在被自己围攻,但只要对方的城池不被自己攻破,其实身处困境的便是自己. 马特乌斯在战争之中占上风的时候,从来不会去听敌人会说什么?但对方在这个时候,居然派了人出来,自然是想与自己谈些什么. “来人!”他伸手招了一个军官过来,”你去前面,将那一小队回来的士兵和那个明人都带过来.”林殊觉得自己的两条腿有些发软,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刚刚从京师大学堂刚刚毕业不久的学生而已.他一直没有搞明白为什么在毕业之后自己会被调到远离本土的马尼拉海域来任职,但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都是因为自己在大学的时候,一时觉得好奇选修了西大陆的语言啊. 现在,西大陆的猛虎王朝打过来了.自己的长处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走过的地方可谓是惨不忍睹,伏尸处处也就罢了,但到处散落着的一些人身上的零件甚至于内脏,这就让人有些无法忍受了.这都是被大明的火炮或者手雷给炸的,还有一些,大概是踩到了明军预先埋设的地雷而遭的殃. 到处都是鲜红的,或者暗红的血迹,还有一些较低洼的地方,血泊积成了一洼一洼的,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些蚊虫正在上面嗡嗡地盘旋着. 越往前走,那些西方人便愈多,大都双目无神,或躺或坐,看到他们这一队人走过来,起初并没有什么表情,但在看到自己这个明显迥异于他们的人时,眼中的凶光,怎么也无法掩饰,林殊觉得这些家伙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将自己生吞活剥罗. 伤员的情况看起来有些惨.林殊看到一些缺胳膊少腿的家伙,就是简简单单地包扎了一下,就这样死猪一样的躺在那里听天由命,以林殊学过的一些战场急救知识来看,这些人活下来的机率,只怕是百中无一. 相比起这些人,大明的军队就幸福多了.此刻在城池之内,受伤的人也很多但他们却享受着这世上最好的医疗待遇,像这种缺腿少胳膊的,只要挺过了最初的一两天,基本上都能活下来.而且城内受这样重伤的人并不多,毕竟敌人的远程武器只要一露头,就会被干掉.受伤者大都是被冷箭所伤,这些伤对于大明的军医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事儿. 林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一趟出来,自然是有着极大的风险的,但风险与机遇相来是并存的.在大明,军功还是异常重要的,像自己这样出身于京师大学堂的人,能获得军功的那就更是凤毛麟角了,因为京师大学堂主要是用来培养文职官员以及各类专门的人才的,像打仗的那些家伙,基本上都出自大明军官学校. 但正因为如此,拥有了军功的文官们就很珍稀了,像现在已经一跃成为大明新贵的昆凌郡守慕容远就是如此.自己的这位学长,就是因为有了军功,而一飞冲天了. 现在自己是优势的一方!他在心中为自己打气道,只要成功地完成了这一趟任务,在自己的履历之上,军功便是最好的注脚,以后的宦海生涯,有极大的概率顺风顺水,纵然比不上慕容远,但终究还是可以追在他的屁股后看看风景的. 退一万步讲,主算是失败了,被那些恼羞成怒的西方人给杀死了,也万万不可坠了大明人的士气和威风,而是要像一个硬汉那样醒着脖子去死. 林殊不断地为自己进行着心理建设. 要是活着,自己必然名利双收.要是死了,自己至少也要收获名声.成为了烈士,家人会获得朝廷的照顾,而且自己大概也会成为京师大学堂内里那座名人堂的成员之一,自己的画像会被挂在墙上被后来者们赡仰,尊敬.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总是有要有所求的.有这要的结果,那也是极不错的. 当林殊被带到马特乌斯的面前的时候,他已经基本完成了对自己的心理加固,现在的林殊,与刚刚走出城池的林殊,已经有了极大的不同.此时他的内心,已经穿上了一层厚厚的铠甲,所以马特乌斯看到的这个年轻的大明人,在他的面前,就明显地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度. “大明西马尼拉公司副总裁于荣光大人麾下砚港港口副调度长林殊见过马特乌斯大公.”林殊双手抱拳,潇洒地行了一礼,脸上微笑荡漾,直视屋内一众虎视眈眈的猛虎王朝将领于无物. 马特乌斯对于林殊所报出的那一长溜他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的衔头根本没有听懂,唯一听懂了两个名字,于荣光与林殊,而且于荣光的官位要更大一些. 更让他惊奇的是,对方那一口纯正的猛虎王朝官方语言极为流畅. “你去过我们哪里?”他盯着林殊,问道. 林殊一笑摇头:”听闻西大陆有无边美景,可惜万里之遥,却从来没有去过,不过,以后也许会有机会.” 这句话一语双方,屋里的人可是有不少都听懂了,顿时便有人呛然拔剑.林殊瞥了那几个家伙一言,嘴角微微一撇,又将视线落回到了马特乌斯的身上. “既未去过,怎么会说我们的语言,我知道你们有一些商人去过我们哪里,但是他们所学的我国的话却是不伦不类.”马特乌斯继续问道. “林某是大明最高学府京师大学堂的学生,在京师大学堂之中,有一个院系专门学习其它种族的语言,教我们这门课程的,却是一位流落在我们大明的西大陆人.”林殊想起了自己的那位老师,一个曾经的海盗,先是在马尼拉流浪,然后又被人捉住贩卖到了大明,为大明制造琉璃,直到这个家伙在琉璃一道之上有了一些成就,才总算是获得了自由身,然后京师大学堂开设外语学院,便将这位弄去教授西大陆语言,他倒也因此获得了大明公民的身份,现在早已乐不思西大陆,在大明越京城的外城买了一幢小院子,娶了一个从秦地来的女人当老婆,过得悠哉游哉了. 如果在某个时间看到这位老师也出现在马尼拉这块地方,林殊是一点也不会惊讶. 1934:你们投降吧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此时的马特乌斯与这个时候已经没命了的德罗普却有着同样的感慨,原来在很久以前,大明就已经开始了解猛虎王朝并且开始学习他们的语言了,反观猛虎王朝的了解,大概就仅仅限于一个名字和一些对于财富的向往了. 东方人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西大陆,话虽然说得不一样,但意思却是差不多的,很多道理,纵然双方的文化不同,但归根到底,却又是一样的.现在想想,马特乌斯突然又觉得自己落到现在这个境地,其实不冤,大家对于大明什么都不了解,居然就敢兴冲冲地举起大兵长途奔袭而来了. 当然,丹西陛下组织这一次大规模的东征,内里深层次的含义,普通人也许不懂,但到了马特乌斯这个层次的人又如何会不懂呢?只不过一来是畏惧于丹西不得不来,在猛虎王朝,敢于悖逆于丹西的人断然是没有好下场的.二来,主是贪婪了.每年被贩卖到西大陆的那些精美的绸缎,精致瓷器,到近年来甚至于各式各样的其它的奢侈品,都在告诉他们,东方是一个遍地黄金的地方. 有本事的人,都是十分高傲的,失败没有真正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他们总是觉得自己能力挽狂澜,能战胜一切困难并且迎来胜利.所以马特乌斯也好,还是斯腾森也罢,被丹西点名率部前来,却仍然是欣然前往. 丹西想要消耗他们的实力,但说不定这又是他们实力狂增的另一个大好机会呢?丹西已经老了,六十出头的年纪,已经是高寿了,要是他万一在这次远片之中翘了辫子,对于马特乌斯和斯腾森这样的人来说,就是绝好的机会. 到了那个时候,能整合远征的大军返回国内,就凭国内丹西陛下那个弱鸡的儿子,还不是要被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上? 梦想往往是美好的,做梦的人可以设计出若干种美好的结局,却不愿意去设想那怕稍微差一些的结果.但现实却是骨感的,当他降临的时候,赐于你的总是你最不希望看到的那一个结局. 马特乌斯就是这样. 现在他面临的局面,就是不管他怎么做,他将要迎接的都会是惨痛的失败. 收回了思绪,他看向了林殊. “你来做什么?”他淡淡地问道.虎死不倒威,即便是面临绝境,他也断然没有在气势之上被对方一个区区小官压倒的道理. “林某前来招降!”林殊回答得理直气壮. 屋子里顿时传来了各种怒骂之声与刀枪出鞘的声音,有脾气暴燥的,更是直接上前,准备抡起拳头开干了.就林殊这样的小胳膊小腿,一拳下去,估计就是一个筋断骨折的下场. 林殊却是不为所动,只是看着马特乌斯. 马特乌斯也在笑着,不过他却挥了挥手,示意他的部下退到一边去.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实力.”他看着林殊,”你们不过区区几千人而已,想要蛇吞象?胃口太大了一点吧,也不怕将自己撑死?” 林殊笑道:”的确只有几千人,但大公可有把握攻得下我们防守的城池?” “只要愿意付出代价,总是能攻下的.”马特乌斯冷哼了一声.”区别只在于,我的部下会死多少而已.” “然后呢?”林殊笑道:”然后大公就带着您的部下在这个小岛之等死?不知你们是想被饿死呢,还是想被渴死?我来的时候,我家大人也跟我谈起过如果城池当真被攻破了我们会怎么办?” “不知你们的那位大人怎么说?” “还能怎么样?一拍两散呗!”林殊轻轻地拍了拍手掌,笑道:”我们会举火焚毁所有的仓库,烧掉所有的粮食,物资,所有能吃的水里,都会投下剧毒,大公,可不是先前那些只是让人拉稀的药呢?因为那种药物在事后还是很好清理的,但这些剧毒药投下去,这个岛就真的废了.” 马特乌斯脸色微变,这正是他不想看到的结局,早先那些被他占领的地方,明人的投毒行为,未尝不是一种试探或者态度,他本来也在奇怪,对方为什么不投剧毒物直接将自己的人毒死算了?现在总算是得到了答案,原来从一开始,对方就在打着眼前的主意了.不得不说,对方的思谋的确长远得很. “就是不知道大公的手下游泳的水平怎么样?能不能横跨大海成千上万里,回到家乡去?”林殊开着玩笑道. 但此时,屋里却没有人笑. “丹西陛下和斯腾森大公还在!”马特乌斯淡淡地道:”唇亡齿寒,我陷入危局,他们自然会来救我,所以你们是必死之局,我却还不见得.” 林殊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笑话,竟是放声大笑起来:”大公,您可知道为什么在砚港只有几千人在等着您吗?” “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主力舰队,主力部队都在准备对付你嘴里的丹西陛下,斯腾森大公啊!”林殊乐不可支地道:”我大明辖地万里,带甲百万,您不会认为我们就只有眼前这点兵马吧?” 马特乌斯眯起了眼睛,”主力在对付他们,我这儿变来一些歪瓜裂枣,这么看不起我?” “那倒不是!”林殊摇头道:”一来砚港这地方,易守难攻,您来多少人,展开面也就这么大,几千人也是一打,几万人还是一打.人多了反而挤不开,空自消耗.二来嘛,我们大明觉得大公还是可以谈一谈的.” “谈一谈?”马特乌斯冷笑道,”既然要谈,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谈?” “大公又在说笑了.”林殊一摊手:”当时大公率百艘战舰,数万雄兵气势汹汹而来,我们即便要谈,您会跟我们谈吗?那时的您正气吞万里如虎呢?那里会把我们这些眼中的虾兵蟹将放在眼里,不将大公打疼了,打怕了,打得没有出路了,只怕是谈不成的.现在我家大人便认为是谈一谈的最佳时机了.” “即便是现在,马特乌斯也没有任何投降的打算.”马特乌斯呵呵地笑着. 林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大公,您在猛虎王朝有着一块相当庞大而且富庶的领土,你的现任妻子风华正茂,来自另一个家族,您的前两个儿子都在为丹西陛下征战的过程之中英勇战死了,现在,您还有一个八岁的孩子是您这个家族唯一的嫡系血脉.” 马特乌斯的脸色有些狰狞了起来.”你们怎么了解这些的?” “我们做了很多准备.”林殊微笑着欠身道:”您是猛虎王朝的大人物,想要打听您的情况并不难.我想,如果您死了,你的妻子肯定会另外再嫁人的,这是为了自保,在西大陆,这样的事情并不出奇是吧?因为您这一次的也征,差不多带走了您所有的忠诚的卫士.虽然我不想这样说,但事实一定会变成这样,一个新的男人,会进入到您那豪华的城堡里,享用着您的妻子的同时,一定会鞭打虐待您的孩子,当他们新的孩子出生的时候,您的孩子大概也就要去你们嘴里的天堂追随您了.当然,情况也许不会如此恶化,也许在您的领地里会发生一些其它的事情,一定有许多人对失去了马特乌斯大公的那块硕大的富庶的领地有着非常多的好奇心,也不知道几年过后,他们还有多少会留在您的家族手中?抑或是您的儿子手中,假如他还活着的话?” 马特乌斯的脸色苍白起来. “丹西陛下会胜利的.”他喃喃地道. “你们的丹西陛下一定会失败.”林殊截断了他的话,道:”此刻,我们的皇帝陛下率领着战舰正在海上迎击他.哦,我想您不知道我们的战舰的厉害,这可不是您现在看到的在外面海上耀武扬威的那些挂着日月旗的舰队,他们甚至不是我们大明的正规军,只是我们西马尼拉公司的一些卫队而已.这些天,想来您已经见过了我们火炮的厉害了吧?” “那种武器,叫做火炮?”马特乌斯的眼前闪过那呼啸而来的炮火. “是的,在我们的战舰之上,大量地装备着这样的火炮,实话告诉您,在面对的,不过是十几门火炮而已,但我们一艘主力战舰之上,装载的这种火炮便有一百余门.”林殊骄傲地道:”我们的战舰不需要使用风帆,那是一种用机器作为动力的战舰,算了,我说这些,您大概也听不懂,除非您亲眼看到它们.但我想您可以明白是,我们的战舰的速度,是你们主力战舰的数倍.现在,我们所有的舰队都在马尼拉国海域截击你们的丹西陛下.至于进攻芭提雅的斯腾森大公,嘿嘿嘿,我们在那个地方准备你们来入侵,已经足足准备了快两年了,马特乌斯大公,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两年前,我们压根儿就还没有准备东征,你们如何就开始了准备?”马特乌斯大叫起来. “这就是我们皇帝陛下的神奇之处了,因为两年之前,陛下告诉我们,来自西方的敌人将在两年之后抵达!”此时,林殊不介意替他所尊崇的皇帝陛下吹吹牛皮. 1935: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马特乌斯只带了四名护卫,就与林殊踏入了这些天来他死伤无数人也没有攻克的明军最后的防御区. 于荣光站在城门口笑咪咪地欢迎着前几天还打生打死的对手,说句心里话,马特乌斯敢就这样带着四个人都过来,让于荣光敢是佩服不已,易地而处,自己可真不见得有这样的胆子. “久仰大公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于荣光抱拳道. 听了林殊的翻译,马特乌斯却是摇头道:”穷途末路,不能不来.没有什么可让你敬仰你的.” “有些见识,已是不凡.”于荣光此地却是肃然道:”大公尽管放心,不管我们的谈判最终结果如何,大公都会安然地从这里离去.谈得拢,那自然一切都好,谈不好,那咱们就再摆明车马,打就是了.” 马特乌斯点了点头:”我已经见识过了大明的国力,这样的一个实力显赫的国家,想来不至于做出宵小之事.” “大公请.”于荣光侧身相让. 马特乌斯大踏步向内里走去,经过那黑沉沉的大门的时候,伸手敲了敲,金铁之声铿然传来,他摇头苦笑:”大明果然富庶之极,一道城门,居然也全用钢铁铸造.” “钢铁铸造,在我大明只是小道尔!”于荣光与马特乌斯并肩而行,”为了向大公传达善意,大公在我这里的时候,城门不会关闭.” “你就不怕我的军队偷袭?”马特乌斯一怔. “不担心.”于荣光淡淡地道:”大公在我这里,就是最好的保证,您的军队如果真来偷袭的话,大公必然活不了,如果大公连自己的军队也无法控制的话,那么我们的谈判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因为我们会深深地怀疑大公您的能力.这对于我们以后的合作是很重要的.一个没有能力的大公,我们大明是不屑于与之合作的.” 马特乌斯哈哈大笑:”你们大明人的想法,的确是很新奇.”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马特乌斯多次仰望的那幢高大的楼房,其实楼房也不过只有七层而已,当然,七层的楼房,在这个时代,已经绝逼是高楼大履了. 踏进于荣光特意布置的一间宽敞的会议室里,透过巨大的落地琉璃窗,马特乌斯能清楚地看到港口,能看到自己被困在港内的战舰,也能看到那些在外海游戈的明国战舰. 端着殷红的葡萄酒,马特乌斯站在落地窗前,不由得感慨万千,十数天之前,自己豪情万状地率部前来,但现在却不得不深藏起心中的屈辱来到敌人的地盘与对手讨论怎样才能活下去. “我们猛虎王朝,最喜欢的是一些愚蠢的对手,你们,为何却希望自己的敌人很聪明呢?”马特乌斯啜了一口酒,有些不解地看着身边同样端着酒杯的于荣光. “因为我们与猛虎王朝不同啊!”于荣光笑道:”大公,你们以武力作为征服敌人的利器,希望自己的铁蹄所到之处,所有人都葡伏在你们的脚下成为你们的奴隶,而我们呢,对这个却没有兴趣.我们更希望通过合作来获取更大的利益.西大陆对于我们来说,太远了.我们没丝毫的兴趣去你们哪里打生打死,因为这样的话,对于我们来说,失去的远远不如得到的.但假如合作的话,我们就能收获更多.” 马特乌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不由大为惊奇,”这是什么说法?” 于荣光大笑道:”大公,你们千里迢迢远来,为的是什么?” 马特乌斯想了想,诚实地道:”财富.” “不错,财富.”于荣光道:”但是财富不一定需要战争获得,贸易,也一样能获得是不是?其实在之前,我们一直是这样做的.” 马特乌斯不由一阵默然. “既然能够不能过战争,便能获得我们想要的财富,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用战争来获得呢?想想吧,我们动员无数的军队,无数的战舰,千里迢迢的跑到你们那里去,先不说能不能打赢,即便打赢了,就能在你们哪里站住脚吗?大公,你们哪里的人,会服气吗?” “想来是不会的.”马特乌斯点头道:”我们一定会想着将你们赶走.” “就是这个道理啊!”于荣光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双方和和气气的做生意,难道不好吗?大公,请坐.” 马特乌斯坐了下来,看着于荣光:”丹西陛下,当真已经输了吗?” 于荣光点了点头:”在我的使者去见大公的时候,我已经收到了最新的消息,你们的丹西陛下的数百艘战舰已经被我们的皇帝陛下在马尼拉国海域之中击败,他的水师全军覆灭,丹西仅仅率领不到三万残军登上马尼拉国陆地,如今正被我们的在大军围剿.换句话说,丹西陛下已经穷途末路了.” 马特乌斯悚然而惊.半晌才道:”如果丹西陛下也面临着与我一样的窘境,为什么你们不与丹西陛下谈判呢,我想,如果丹西陛下向你们屈服,一声令下,我们这些人,也自然会向你们屈服的.” 于荣光摇头道:”丹西陛下不是我们的谈判对象,我们可以与大公你淡判,可以与斯腾森大公谈判,但就是不会和丹西谈判.” 马特乌斯细细地咀嚼着于荣光的话,作为一个老资格的政客,高级将领,没用多长时间,他就体会出了对方这句普普通通的话里的深藏的意思. “原来你们是不希望看到一个统一的猛虎王朝.”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大公明见!”于荣光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正是这个道理.丹西这一次必死无疑,他死之后,他的儿子可无力掌握住西大陆那样一块庞大的地方,我想,像大公您也好,斯腾森大公也好,你们都是傲啸天下的猛虎,岂会臣伏在一只绵羊的脚下?” “猛虎王朝分裂,相互之间或者会打得你死我活,你们好趁机渔利,这才是你们最终的目的?”马特乌斯的语气一下子便严厉了起来. 于荣光微微一笑:”大公,你们是不是打死打活,我们并不在意,你们是不是仍然会维持成一个统一的猛虎王朝,我们也不在意,我们想要的,只是你们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组织起一支大军跑到我们的地盘上来打死打活,我们更希望,大家和和气气的做生意.” 马特乌斯一仰脖子,将杯子中的红酒一饮而尽.他心中明白,如果丹西当真死了,而像自己和斯腾森这样的人又安然地回去了的话,猛虎王朝必然不会维持在统一的旗帜之下,四分五裂是必然的.而明人想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局面. 难怪明人会与自己谈判,如果自己,斯腾森这样的人,都死在了这里,猛虎王朝反而会平静下来,因为西大陆的人会感到恐惧,他们最英明的国王,最神武的大公大将军们,都被远方的国度给消灭了,因为恐惧,他们会紧紧地抱成团来抵御这个远方国度有可能的报复. 换而言之,明人想看到的是一个分裂的西大陆,而不是一个统一的猛虎王朝. 自己想清楚了,看明白了,那又如何?自己能拒绝吗?自己有为了猛虎王朝的统一而慨然赴死的态度吗?就算自己有,斯腾森有吗?还有军中的其它一些大公们有吗?明人能找上自己谈判,当然也能与斯腾森谈,与其它一些影响力不及自己两人的人谈,他们总是会找到理想的合作者的. “你们不喜欢以战争来解决问题?”马特乌斯苦笑着敲了敲桌子,道:”这块地方,据我所知,好像并不属于你们吧?可现在,这里现在却悬挂着你们的旗帜.驻扎着你们的军队.” 于荣光道:”这里离我们很近,我们这里有一句俗话,叫做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如果我们不来,这一次你们猛虎王朝大举东来,就会占领这里,这对于我们这个一心想做生意的国度来说,就等于被人扼住了脖子,呼吸都很困难,所以自然要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而西大陆呢,我们就没有这个兴趣了,你们,只是我们未来做生意的伙伴而已.” “你们就不怕我回去之后,成为第二个丹西吗?”马特乌斯问道. 于荣光摇头道:”丹西只有一个,这样的人,不知多少年才会出现一个?大公,请恕我直言,你与丹西陛下的差距还是很大的.据我们所知,大公你在猛虎王朝的人缘儿可不怎么好,至少斯腾森大公的人缘要比你好得多.” 马特乌斯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他没有反驳于荣光的话,在猛虎王朝之内,斯腾森的实力,人缘,的确比他强上不少,而他一直是做为斯腾森的对手而存在的,这也是丹西陛下制衡的手段之一,明人既然能与自己谈判,那自然就能与斯腾森谈判,一旦斯腾森与明人达成协议,在未来返回西大陆,那么,自己的领地,家族,只怕会成为对方的第一个用来立威的对象. 他将酒杯放在了桌上,”能再添一杯酒吗?” 于荣光笑着亲自提起了酒瓶.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1936: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直到傍晚时分,马特乌斯才回到了他的营地.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数十名身穿着白大褂的大明医护人员以及数车药物器材,抵达之后,马特乌斯立即便下令在自己的住所旁边为这些人安排了房屋,不久之后,一个个的伤员便被运到了这里. 这些大明医护人员是在马特乌斯的要求之下,于荣光从砚港不太多的医护人员里挤出来给他的. 双方的谈判很顺利,至少在这大半天的时间里,已经确定了大框架,剩下的细节部分,自然要来慢慢地讨论. 马特乌斯在于荣光的带领之下,参观了大明军队在这里的那一个个硕大的仓库,看见了内里满满当当的粮食,武器.这些东西让马特乌斯黯然神伤,于荣光说得不错,便是这样打下去,自己也不见得真能攻占这个小小的砚港. 最后去的便是砚港的医院,这里完善的医疗设备和众多的医护人员让马特乌斯惊讶之余,也想起了自己那大批的受伤者.因为缺医少药,正痛苦地在死亡线上挣扎.既然已经决心停战了,那马特乌斯觉得能将这些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就是对自己的财产的最大保全. 于荣光很爽快.当下便答应了马特乌斯的要求. 获得了大批药物和医护人员的马特乌斯连于荣光特意准备的晚餐也没有兴趣吃了,便带着这些人急匆匆地返回到了营地. “秦厉呢?秦厉在哪里?马上叫他来见我.”回到自己大本营的马特乌斯面对着麾下一大帮的将领,没有说别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秦厉何在. “大公,早前还见着他呢.”一名将领四处瞅了瞅,没见着秦厉的身影,有些惊讶,要知道,这一路之上,秦厉一般是与马特乌斯形影不离的. “找到他,马上.把他带来见我!”马特乌斯看着一侧的自己的亲卫军官道:”如果他敢反敢,就把他捆起来带过来.不过,不能伤了他的性命.” “是,大公!”军官立即领命而去. 屋里所有人都疑惑不已,大公可是一直视秦厉为心腹和重要的参谋的,怎么这就翻脸了呢? 马特乌斯心里却在着急,他早前也没有想到这个秦厉如此的值钱啊?在与于荣光就大框架达成了一致的协议之后,参观砚港的那些重要设施的时候,他随口说了一嘴,有一个叫秦厉的就在他的营中. 可谁能想到,那个叫于荣光的反应居然这么大.只要自己能将活着的秦厉送到他的手里,那么,他将在以后马特乌斯返回西大陆的时候,免费送马特乌斯十门火炮. 十门火炮啊!想起那些乌黑锃亮的大家伙,马特乌斯心里就一阵灼热,这些天来的进攻,他在这样武器之下可是吃足了苦头,自己的投石机,强弩,还没有发挥出丝毫的用处,便被它们摧毁殆尽,自己忠勇的士兵们发起凶猛的冲锋的时候,被它们炸得七零八落. 可是这样凌厉的武器,价格也是相当的感人啊.一门火炮,售价五千两白银,一枚炮弹,售价十两白银. 区区一个秦厉,便价值五万两白银,这还不算于荣光配备的一个基数的炮弹.一个基数,便是五十枚炮弹,十门炮,便是五百枚,这又是五千两白银啊. 屋里的军官们见到这个的状况,立时便知道,自家的大公大概是已经与对面的明人达成了什么协议,这才有抓捕秦厉的举动. 马特乌斯看着抓捕秦厉的人离开了房屋,这才挥了挥手,道:”关门.” 长桌的中间点上了油灯,昏暗的灯光照在所有军官的脸上,阴晴不定,众人都又是紧张,又是兴奋.看大公的模样,当然是有大事情要发生了. 屋子里的,都是马特乌斯的心腹将领,那些跟随马特物斯的小股势力的领导者,自然是不可能参与这样的会议的. “诸位,我们与明人的战争结束了.”马特乌斯声音低沉地道:”我与明人已经达成了停战协议.” 屋里传来了众人长长的吐气之声,这一场仗,已经将屋里所有的人都打得胆战心惊了,惨重的伤亡让每一个将领都已经失去了胜利的信心.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岛而已,面对的不过是几千敌军,要是敌人有几万,那又如何? 要知道,这里可是敌人的地盘,他们的大本营猛虎王朝距离这里,何止千里之遥? “另外,一个消息要通报给大家.”马特乌斯顿了顿,这才道:”丹西陛下攻打马尼拉国已经遭受到了惨重的失败,所有的战舰已经全军覆灭,包括德罗普在内的人尽数阵亡,如今,丹西陛下仅仅带着不到三万人的军队勉强登陆马尼拉.” 屋内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传来. 毫无疑问,丹西亲自统率的他的亲卫军,是猛虎王朝的脊梁,也正是因为这支部队的存在,丹西才能牢牢地压制着诸位马特乌斯这样的实力大公不得不俯首听命.现在,这支部队却已经被明人打成这般模样了. 两三万陆军登陆有什么作用?他们在这里五万大军,还不是被明人打得惨不忍睹.想来丹西陛下在马尼拉碰的,绝不是他们面前的这区区几千人的部队. 所有人都看着马特乌斯.丹西陛下要完蛋了,而一旦丹西陛下不在了,猛虎王朝还能存续多久呢?留在国内的王储殿下,手里虽然还有着丹西陛下留给他的数万部队,但王储可不是丹西陛下. 有聪明的军官眼睛发亮,看着马特乌斯问道:”大公,我们是不是能回家了?” 这么一提醒,屋子里即便再迟钝的军官也反应了过来.丹西陛下要完蛋了,而大公却与明人达成了协议,那么,他们就可以回家了.如果能回到西大陆,那对于他们来说,这便是绝好的时机. “如果不能回家,那我与明人达成的协议又有什么价值?”马特乌斯很欣赏地看了一眼那个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军官.”我们的确可以很快就回家了.” 目光缓缓地扫过众人,马特乌斯道:”我们不但可以回家,我们还可以从明人那里购买这些天来让我们吃尽苦头的那些武器.” 众人眼睛又是一亮,这些武器这些天来让他们损失惨重,但如果自己也能拥有的话,回到西大陆,岂不是能横扫西大陆么? “大公,我们需要付出什么?”最早发问的那名军官又问道. “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马特乌斯道:”他们卖给我们的这些武器,价格昂贵.” “如果仅仅是价格昂贵的话,那么倒也没有什么,钱财,终究只是身外之物,没有了,我们可以再去赚!”有人不以为然. “明人要求以后在我马特乌斯所控制的区域之内自由行商的权利.”马特乌斯接着道:”他们要在我们的地盘上设立大使馆,方便与我们的沟通,设立通商馆,方便与我们的贸易.” “仅仅是通商就可以了吗?”有人问道.好像这条件很优惠啊! “是的,他们仅仅要求自由通商的权利.”马特乌斯道:”我们走的时候,便可以带走一批这些武器,当然,我们要为这些武器,付出一大笔钱.” 众人默然,好像他们现在一无所有. “可是我们现在没有钱.” “所以他们又提出了另外一个方案.我们留下一些士兵替他们作战,以此来偿还第一指武器的款项!”马特乌斯道. “留下士兵替他们作战?”这个提议让屋内的军官都惊讶不已. “是的,那名叫于荣光的明国官员很坦承地告诉我们,他们将要与这片大陆之上另外一个强大的敌人进行一场制霸天下的战争,他对于我们这些英勇的战士也很感兴趣.如果我们愿意以此作为偿还款项的一部分,他也非常乐意.” “大公,我们这一次的作战损失很大,现在只剩下三万人了,而返回猛虎王朝,我们需要这些精锐的军队.”一名军官摇头道. “我会留下五千人,另外五千人,将从那些受伤的士兵之中鳞选!”马特乌斯道:”现在我们要尽快地返回家乡去,而那些受伤的,如果跟着我们走的话,大海茫茫,缺医少药,只怕会白白地折损,将他们留下来,让明人替他们医治,然后替明人作战,我想,这样的安排,那些受伤的士兵也是愿意的.我们虽然只剩下了两万五千人,但有了明人的这些犀利的武器,回去之后,想要控制局面并不难,只要回到了家乡,我们何愁找不到士兵呢?” 屋内众人连连点头,这样,自然是最好的方案了. “大公,明人与我们能达成协议,那斯腾森那边?” “明人既然能与我们达成协议,自然也能与斯腾森达成协议!”马特乌斯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想起于荣光当时所说的话,除了丹西,他们有可能有与任何一位西大陆的实力派达成协议.斯腾森不是笨人,一旦知道丹西现在的实际状况,只怕立即就会萌生退意.”这就是我要与明人尽快地达成协议的原因所在.” 斯腾森在猛虎王朝的实力,可比马特乌斯要强上不小.这也是斯腾森能率部进攻芭提雅,而他只能来砚港的原因所在. 1937:逃命最行的秦厉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刚刚还打生打死的对手,倏忽之间便成了自己结盟的对象,很多人想想也觉得有些荒谬,但另外一些人却是见怪不怪.猛虎王朝征战的这几十年前,敌友之间的转换,从来都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决定是敌是友的,永远只有一点,那就是利益. 其实大家都明白,现在他们已经钻进了一条死胡同,就算是拼着老命不要,将岛上的这些明军全杀光了,最终他们也难逃覆灭的命运.明军舰队已经封死了港口,自己的战舰要么已经沉没在海中,要么便是成了一个只能看不能用的摆设,明人甚至不用来打,只需像这个样子封锁住,他们就得渴死,饿死.没有人认为那个林殊所说的,到了最后一刻,他们会烧掉所有的物资,给所有的淡水井都投下剧毒. 本来觉得没有希望的事情,现在忽然出现了重大的转机,沉重的黑幕被撕开了一条缝,从缝中能看到灿烂的阳光,是个人就会死死地抓住.至于那灿烂的阳光是不是会在以后灼伤自己,那是以后需要考虑的事情.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不是?要是人都死光了,还谈什么未来? 更何况,马特乌斯的一番分说,众人也都是深以为然.丹西陛下不能完成征服东方的使命,最后连命都送在这里,十数万丹西陛下的亲军尽皆葬送于此,那猛虎王朝对西大陆其它势力的压制,将不复存在.统一了十几年的西大陆将再一次分崩离析是必然的,这个时候,如果能保持住自己的实力返回,那么也许再过上十几年,他们说不定会再次站在西大陆的巅峰,那个时候,马特乌斯坐在那最高的位置,他们这些跟随马特乌斯的人,一个大公的位置,那是妥妥的跑不了的. 想明白了这些关节,众人的眼中都是露出兴奋的神色. “诸位现在就回去,将这些情况,说与你们麾下的重要将领,特别是那些跟随我们而来的那些爵爷们,我想,他们也会很开心有这样的变化的.”马特乌斯看着众人道. “遵命!”众将轰然应诺,站了起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早先出去的那名亲卫军官走了进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抓一个人这么难么?”马特乌斯看着军官,脸露不满之色. 军官却是一脸的无奈:”大公,没有找到那秦厉.” “什么?”马特乌斯勃然大怒,那可是白花花的一大堆银子.”他能跑到哪里去?” “是啊,早上大公离开的时候,我还看见他来着.”一些将领七嘴八舌地道. 亲卫军官也有些迷茫,”整个军营里都没有打到他,停泊在港口的舰船末将也去找了,但这个人,就是这么不见了.” “搜,挖地三尺也给我把人找出来.”马特乌斯一拍桌子,吼道.”砚港就这么大,他还能飞上天去?明人哪里他不敢去.他只会藏在战场上的某个地方,派人去找.” “是.”军官看着暴怒的马特乌斯,打了一个寒噤,转身便走. “站住!”马特乌斯突然道:”搜索的时候,不要太靠近明人的城池,免得引起误会.” “遵命!” 论起观察形式以及逃命的本事,这世上能及上秦厉的还真没有几个.在马特乌斯决定去与明人谈判的时候,秦厉就知道,他在这里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一旦让明人知道自己在马特乌斯这里,他们必然不会放过自己,而马特乌斯大概也会很乐意将自己作为一份礼物送给明人. 明人为什么在大占优势的情况之下与马特乌斯谈判,秦厉很快也想明白了.想必猛虎王明的大王丹西陛下现在的情况也很不妙了. 其实当看到明人那犀利的炮火之后,秦厉对于猛虎王朝战胜明人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了.五万精锐,攻打几千人把守的砚港,死伤累累却不能拿下,这还只是小小的砚港,而在明人经营多年的其它的地方,在明人派到这一海域的主力部队的把守之下,其它两路大军,失败似乎也只是时间问题. 明人压根就没有将砚港当一回事,海面之上那些来回穿梭耀武扬威的战舰,根本就不是明人的主力战舰.没有看到大明号,也没有看到大秦号,那些战船都是马尼拉海域的那些杂牌子部队.此时的秦厉,还不知道大明已经制造出了最新式的战舰大楚号,如果知道,他会更加绝望. 但即便如此,他也知道,明人的主力舰队去哪里了. 综合上面的那些他观察到的情况来分析,秦厉明白,马特乌斯与明人达成协议的可能,只怕是十有**. 明人要在遥远的猛虎王朝制造混乱,要让那片大陆之上从此战乱不休,他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干掉丹西,然后放回诸如马特乌斯这样的人回去就可以达到这一个目标了. 想必明人也会用同样的办法对付斯腾森.这两位大公都是有实力又野心勃勃之辈,没有了丹西的压制,回到西大陆的他们,必然会觊觎那最高的位置,自然就会大打出手.而猛虎王朝留守的王储手中也还有一定的实力,为了取得优势,不管是斯腾森还是马特乌斯,都会与明人勾结,力图获得明人的支持. 明人会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的触角深深地嵌入到西大陆之中,然后用他们最擅长的东西,一步一步地蚕食,掌控西大陆. 或者他们永远也不会派兵去西大陆试图完全统治那个遥远的地方,但他们有的是办法,在暗中掌握那一片广阔的疆域. 想想当年的大楚吧,明人没有派遣一兵一卒,但一朝发动,楚国一百余年的统治便轰然倒塌,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他当机立断地便逃了. 在砚港,他能跑的地方实在是有限的很.在马特乌斯的掌控范围之内,他这样一张东方面孔太明显了,只要马特乌斯想抓他,他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能去哪里呢?当然是城内. 躺在一间残破的屋子里,秦厉心中一片悲凉. 他历经千辛万苦,多次在生死的边缘游走,终于说服了猛虎王朝这个庞然大物发起东征,在二十余万大军,数百艘战舰铺天盖地而来的时候,他的心里是踌躇满志的.有了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明人在与齐国的争斗之中,将会首尾不能顾,失败必然是早晚的事情. 万万没有想到啊,看起来强大的猛虎王朝军队,还没有施展开来,便被明人揍得屁滚尿流,而现在,明人更是利用了猛虎王朝的矛盾,进而将势力远远地扩充到了西大陆. 秦厉算得上是齐国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个人了,走了如此之远的路程,他也深深地知道了世界之大,绝非以前的自己能想象的.当齐国还在为了与明国争霸而辛苦努力的时候,明人的眼光已经看到了万里之遥外的地方了. 如此强大的明国,齐国如何抵挡?想到自己辛苦一生,最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国家在不久的将来迎来失败的结果,他的泪水就忍不住流淌下来. 外面传来了猛虎王朝士兵的低语之声,他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那些士兵似乎并没有靠近这间屋子,在不远处转悠了一会儿,然后便渐渐地远去了. 秦厉现在所藏身的地方,更靠近明人的控制区一些. 果然是已经达成了协议,连搜捕自己,都不愿意靠近明人的地盘了.秦厉擦干净了眼泪.现在已经不需要再考虑马尼拉海域的这场战事了,明人获胜已经是必然的事情,现在他要考虑的,是如何逃回齐国去. 纵然自己的祖国或者在不久的将来迎来失败,但自己也要逃回去,能在最后的关头挺刀站在长安的城头之上,也算不负自己这一生. 他猫着腰,从屋里犹如幽灵一般地钻了出来,看了一眼不远处高耸的房屋,一矮身子,消失在一片片的残壁断垣之中. 当天色微明的时候,秦厉已经出现在了城中,此时的他,已经变成了一名穿着凯甲,拿着一柄长矛的明军士兵了.这些人都是于荣光在本地招募的一些本土人,在战争之中,并不作为主力出战,而只是负责运送战斗物资,烧烧饭,送送水,抬抬伤员诸如此类的事情.砚港虽然不大,但当时却是一个极为繁华的港口,撤退了一部分,进来了一部分,彼此之间倒有许多人并不认识,秦厉混在其中,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而能让秦厉稳稳地藏在这里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能说一口流利的马尼拉海域的土语. 秦厉现在成为了一个辅兵,他便将自己真正地当成了一个辅兵了.干起活来,即不出挑,也不偷懒,就像大多数这样的人中的一个. 他在等待着战争的结束,等待着砚港的再次开港,等待着无数的商船再一次光临这里,到了那个时候,便是他重新回到阔别数年的大陆的时候了. 1938:斯腾森的困境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感谢书友尼古抖拉屎一世的慷慨打赏.我有第二位盟主啦!) 雨点细密地落下来,打在舷窗之上,啪啪作响,斜靠在窗口一张斜榻之上的斯腾森啪地一下合上手里的书本,有些烦燥地推开了窗户,看向了外面. 整个海面之上朦朦胧胧,似乎有一层雾霾在海上飘荡,雨水打在水面之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旋即又融入水面. 这场战事,远远没有出发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敌人的抵抗简直出乎了斯腾森的预料之外,而且敌人的实力,也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打到现在,斯腾森已经明白,猛虎王朝绝对是被那个来自东方大陆的秦厉狠狠地坑了一把. 他眼睛看着外面的雨幕,心神却早已经回到了十多天以前. 第一场海战,双方的大量战舰在海上遭遇,这一战,并没有让他有多么地担心,虽然敌人的战斗力也让他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作为威尼斯大公,他的麾下在海上的实力,可不是马特乌斯能比的,双方的战舰说起来数量差不多,但如果真要论起战斗力来,他的水师完全可以吊打马特乌斯,威尼斯大公的水上实力,也就比丹西陛下舰队稍差而已.如果自己拥有丹西陛下那样的资源,相信自己的舰队一定要比现在强上许多. 对方的战舰有百余艘,但战斗力却差次不齐,这便是那一场海战他取胜的关键.他甚至都没有亲自参与指挥,便看到由自己的亲兄弟威斯凯尔指挥的舰队将敌人分割开来,然后一艘一艘地吃掉了对手. 来知威尼斯的战舰,比对方的要更快一些,包裹着铁甲的铁舰比对方要更坚固,这在海战之中,便是绝大的优势. 敌人最强悍的一支舰队,是由一艘巨大无比的五层战舰率领的,威尼斯大公麾下在那一战中损失的战舰,一大半倒是由这支舰队造成的.他们的远程打击力量实在是太恐怖了.而且配合娴熟,那种战斗的风格,威尼斯大公一看就很明了,典型的海盗打法. 威斯凯尔很聪明,在意识到这支舰队是整个明人舰队的核心之后,并没有去痴缠他,因为这会造成威尼斯舰队更多的损失,避强击弱,然后再集中所有的力量来围剿这支舰队才是正确的打法. 不过敌人很聪明,在损失了小部分战舰之后,立即便意识到了威尼斯舰队的用心.他们开始聚拢舰了人,在这支核心舰队的冲击之下,他们汇集了一部分战舰之后,当机立断地撤退了. 威尼斯大公制止了威斯凯尔意图追击的意思,他们现在要做的是登陆,而不是去追击这支逃跑的舰队.数万陆军飘在海上,有着极大的安全隐患,要是这支舰队来一个偷袭什么的,专门袭击运兵船的话,那可真是防不胜防.等到自己的陆军上了岸,舰队再去寻找追歼这支明人舰队也不迟. 但接下来进攻曼朱港,可就让威尼斯大公至今仍然心有余悸. 舰人的舰队已经逃了,按理说,那个曼朱港已经门户洞开,但当威斯凯尔的先锋舰队抵近曼朱港的时候,所遭遇的打击,却大大地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离港口数里,一排排的灰仆仆的东西漂浮在海面之上,上面居然有人在活动.斯腾森不清楚这是一些什么东西,明人的舰队都已经失败了,难道他们就想靠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阻止自己登陆? 但接下来的一幕,斯腾森觉得会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成为自己的噩梦. 在距离那些灰不溜秋的浮台两里处,那些浮台之上喷射出了火光,巨大的轰鸣声,让他以为天上打雷了.但抬头,天上却阳光灿烂. 火光亮起,烟雾升腾,炸雷轰响,然后他便看到自己包裹着铁甲的战舰变成了豆腐一般,在海上被撕裂,被击断,被击沉.更多的虽然浮在海面之上,却燃起了熊熊大火. 威斯凯尔发动了更猛烈的进攻,组织了更多的战舰向前发起了冲击,无数的纵火船,冲锋船不要命地迎着敌人的攻击冲向那些浮台. 但那些浮台似乎根本就不惧火烧,在火光腾腾之中,那种炸雷一般的声音仍然在不停地响起,而冲锋舟上的士兵好不容易靠近了那些浮如,迎接他们的,却是如雨一般的弩箭.一排排的冲上去,一排排地被扫倒在海里. 透过望远镜看着这一切的斯腾森终于变了面色. 那些浮在海面上的东西,压根就不是木头制造的,不然这样的大火,怎么可能不烧起来? 而这个时候一直毫无动静的两侧宛如手臂一样环抱着曼珠港的山脊之上,也爆发出了与那些浮台同样的猛烈的轰鸣之声. 透过望远镜,斯腾森甚至能看到在那些山脊之上伴随着巨响之声冒出来的巨大的火光,他看到火光向着他的舰队飞来.而此时,他们距自己的舰队的距离,至少在五里以上. 他认为这些攻击不可能打到他的战舰的身上,但现实马上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十数团火光就在他的瞪视之中光临到了这片海域,冲天的水珠一个接着一个的冒起.其中一个,命中了他的一艘战舰.然后那艘战舰便在剧烈的爆炸之中从中间断为了两截,几个眨眼的功夫,便从他的视野之中消失了,只余下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那些来不及游开的水兵们一个个地扯进了深不见底的海底. 斯腾森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武器?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上帝啊,那是雷神的暴怒之锤吗? 现在,他唯一庆幸的就是,那些东西的准头似乎并不怎么好,每一次攻击,都好像是在蒙,但只要蒙中一次,自己就会有一艘战舰的损失. 而在这个时候,那支已经逃得无影无踪的明国舰队,却又在远方的大海之上露出了他们的帆影. 斯腾森果断地下令撤退. 托那个东方人秦厉的福,他手里有芭提雅详尽的地图,曼朱港既然一时不能攻下,他就只能选择另一个地点登陆了.虽然那个地方,距离他想要占领的芭提雅城和曼朱港都远了一些,但总比这样漂在海上要好得多. 威斯凯尔再一次地驱逐了那些明人战舰,他的大军也在第二个选择点顺利登陆了,但斯腾森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因为在望远镜中,他能看到远处的群山之上,有一道灰色的银线顺着山势的起伏而向着两侧延伸开去.上面飘扬着的明人的日月旗,提醒着他,即便从这里登陆,也并不是便能轻松达到目的的. 明人似乎算到了他无法攻克曼朱港,只能在这里登陆,所以他们早就在这里以逸待劳了. 现在只能靠陆军了. 但斯腾森很清楚,既然在曼朱港有那样犀利的武器,那么在这里,自然也是会有的.登陆之后,陆军队伍立刻一分为三,其中的两支沿着海岸线向着远处绕路而去,留下来的主力部队,斯腾森则准备与敌人好好地较量一下. 既然是敌人,避是永远也避不开的,迟早会有一战.不过他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开始利用战舰之上的铁甲开始打造一批防护设施. 主力部队蓄力不攻,但可以牵制住对面的敌人,两支绕向侧翼的部队,则有可能给他带来好消息.如果他们能绕到这条防线的背后,那么一切便会简单起来了.牵制敌人主力,绕袭敌人的侧翼,然后从背后给敌人致命一击,虽然说起来很简单,但真要实施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森腾森却对自己的部下有着绝对的信心. 他麾下的军队,跟着他征战了多年,他们的勇敢,勿容置疑. 现在让他很烦心的,却是马尼拉的丹西本部与砚港的马特乌斯都全无消息,自己派出去了不少的船只去打探消息,但毫无例外,这些出去的船只,没有一艘能够回来. 被敌人灭掉了吗?有可能.自己迷路了吗,当然也有可能. 斯腾森觉得自己碰上了硬骨头,他现在更想知道,另外两支部队是不是也碰到了与自己一样的遭遇? 他尝试性地向着对面的敌人发起了进攻,果然,他遭遇到了敌人猛烈的攻击.那些喷出火光的武器,这一次让他看得更清楚,看着那些回收回来的船上的铁甲那坑坑洼洼的伤痕,有的甚至被撕裂,严重变的状况,他彻底沉默了下来. 斯腾森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舰队向着曼朱港进攻的时候,在港口里一幢高耸的大楼之上,一个他家族的后辈子弟正站在楼顶看着这一场战斗,站在他身边的,是大明西马尼拉公司的总裁雷卫. 看着损失惨重的威尼斯舰队,盖森泪流满面,也许在那些沉没的战舰之上,就有他的亲人,他的朋友或者他认识的人,但此时的他,却无能为力. “盖森先生,你觉得你们能战胜我们吗?”雷卫满面笑容,他不介意在此时表现出他心中的得意. 盖森痛苦地摇着头,虽然他在曼朱港呆得时间还不长,但秦风却允许他自由活动,他能看到的,了解到的,已经很多. 1939:痛苦不堪的盖森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盖森被雷卫拉着回到了大楼内里. 他是多么地希望大公的军队能够势如破竹地打进曼朱港,这样,他的存在,就有了巨大的价值,明人也许希望通过他能与威尼斯大公斯腾森达成某项协议,当然,是对他们最有价值的协议,私下里,他认为自己能活下来,并且受到这样的待遇,或者便是因为明国的皇帝存了这样的心思.虽然这些天来,通过对曼朱港的参观和了解,这样的心思一日淡过一日,但却仍然抱着万一的希望存在于他的内心深处. 但今日一战,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那一点点幻想. 他知道击败大公的战舰的那种武器叫做火炮,他身边的这位大明的高官,带领着他去参观过.山脊之上那一个个炮台之上矗立着的巨大的火炮让他触目心惊,那巨大的长长地伸出去的炮管,黑洞洞的炮口,犹如一张张魔鬼的嘴巴正准备吞噬着他的同胞.这些巨大的火炮平素都藏在山洞之中,只有在作战的时候,他们才会被从山洞里沿着两根铁轨推出到一个由钢筋水泥构筑而成的平台之上. 是的,那种看起来像灰色的尘土一样的东西,与水,卵石,钢筋结合起来,便成为了坚不可摧的比石头还要硬的东西. 但就是这样的东西造成的船,居然能够浮在海面之上,在看到那一个个浮在海面上的水泥船坞,水泥船泊的时候,盖森简直要疯了,他不明白,这么沉重的东西,为什么能够浮在水面之上.他搞不清楚这里面的原因,他只知道那些浮坞,船泊之上架设的密密麻麻的火炮,将会对他的同胞造成多么大的伤害. 今天,他亲眼目睹了无往而不胜的猛虎王朝的舰队,遭遇到了一场多么惨痛的失败. 这个东方的国度,是那么的神秘和强大,猛虎王朝根本就不该招惹这么强憾的一个对手,这纯粹是拿鸡蛋在跟石头碰啊! 雷卫递给了他一杯酒. “盖森先生,我想,这个时候,一杯酒应当对你有所帮助.”雷卫笑吟吟地道. 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的酒,一道火线顺着他的咽候一直流到他的小腹中,然后化作一团火焰轰地散开,流向他的四肢百骸,他的脸腾地一下便涨红了. 雷卫给他的并不是他平常习惯喝的红酒,而是一杯大明特产的烧刀子. 盖森大声地咳嗽起来,雷卫则小口小口地咪着酒,含笑看着狼狈不已的盖森. 好不容易平复了咳嗽,盖森直起腰来,涨红着脸,看着雷卫:”雷卫大人,请放我去见斯腾森大公,我们应当结束这场战争.我们不该这样白白的毫无意义地送死.” 等到那个漂亮通译女士将雷卫的话翻译过来之后,雷卫耸了耸肩,”盖森先生,我知道,你是威尼斯大公家族的人,但据我们所知,在威尼斯大公这个庞大的家族之中,你并不是受重视的那一个,我甚至怀疑大公是不是认识你.” “大公当然认识我.”盖森恼火地争辩道,但旋即又泄了气,认识是肯定认识的,但自己在威尼斯大公这个庞大的家族之中,向来都是边缘人物.自己所说的话,对于大公有多少影响力,只有天知道. “斯腾森大公是一个成功的政治家和军事家,他不会因为小小的挫败就放弃他的目标,眼前的这点小小的伤害,于他而言,还远远谈不上伤筋动骨.”雷卫摇头道:”所以说,盖森先生,你现在去见他,起不了任何作用,甚至于还会对自己造成伤害,所以,你还是先等一等吧,到了合适的时候,你自然便会见到他.” “什么时候才是最合适的时候?”盖森颤声问道. 雷卫又抿了一口酒,道:”在我看来,是威尼斯大公的水师被我们彻底歼灭的时候,是他的陆师在陆上的战斗之中寸步难行,损失惨重的时候,是他的后勤再也难以为继,士兵们饥渴难耐的时候,不到山穷水尽,这位威尼斯大公是很难认输的.” “那我们要死多少人?”盖森大叫起来. 雷卫正色道:”盖森先生,你看到了我们的实力,见识过我们强大的武力是难以战胜的,但威尼斯大公身经百战,这一辈子打的仗,只怕比你听说得都要多得多,不真正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你能指望这样的人服输吗?所以,损失是难以避免的.据我们的估计,等到威尼斯大公的水师全灭,陆上部队损失超过三成的时候,才是你去见他的最佳的时候.” 卟嗵一声,盖森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痛苦不堪.按照雷卫这样的说法,就算明人最后与威尼斯大公达成协议,威尼斯大公的麾下部下,也最多剩下三分之一了. 雷卫同情地拍了拍盖森的肩膀:”我知道你此刻的心情非常的不好,盖森先生,你是一个很不错的家伙,接受能力非常的强,这是一件好事.不过这一场战争,是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是我们大明与你们猛虎王朝争夺生存空间,争夺这世间主导权的一场战争,所以,牺牲永远是难以避免的,我们已经努力地减少损失了,你应当知道,我们是可以将你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入侵者完全消灭光的,是不是?” 盖森难过地点了点头. “走吧,先别想这些事了,只有等到打到这一定的时候,谈判才会有价值,也才可能有谈判的基础.”雷卫道:”现在着急一点用处也没有,随我去战地医院看看吧,一场战斗结束之后,长官们去看望一下受伤的士兵,抚恤,鼓励,那都是必须的.你还没有去过我们的医院吧?” 离他们这幢大楼的不远处,有一座四层高的白色环形建筑,醒目的红十字便印刷在白色的墙壁之上,在曼朱港这一片灰扑扑的建筑之中,显得格外的醒目. 在宁则远率部进攻曼朱港的时候,这个港口城市被芭提雅亲王一把火几乎烧了一个干净,整个城市都变成了一片废墟,现在的曼朱港,便是在这片废墟之上建立起来的,规模比以前要小了许多,人口也大幅度的减少,毕竟,原住民们几乎全部被一扫而空了. 新建的曼朱港有着鲜明的大明特色,一个从大明本土来到这里的明人,进入到这座城市之后,不会有丝毫的不适.因为现在的大明城市正在变得与眼前的这座新城一模一样. 一幢幢灰不溜秋的高层建筑横平竖直地极为规整,宽阔的硬化道路旁,移栽而来的树木经过了近两年的生长,勉强伸出了一些枝长,更多的,还像是一根根木桩子似的立在道路两侧.倒是那些树下造型各异的花坛之内,各种各样的鲜花正自怒放,为有些呆板的城市增添了不少的颜色和活力. 一行人来到这幢白色的大楼之前,这里热闹异常,不时有一辆辆的马车疾驰而来,身穿着白色医护服的医生护卫们或抬着担架,或从马车之上架起一个个或者血迹斑斑,或者黑乎乎的几乎看不出人样的家伙从马车上下来,然后快速地进入医院之中. 雷卫侧身站在大门口,看着医生们忙碌着,而那些人见到雷卫,也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并没有因为雷卫是西马尼拉公司的总裁,大明在这片海域的最高统治者便敬畏避让,反而是雷卫让开了道路. 这让盖森很是感慨,在西大陆,在猛虎王朝,上位者就是上位者,像这样的情况,似乎永远也不会发生. 又是一溜十几辆马车疾驰而来,旁边竟然还跟着两队手持武器的大明士兵,马车停下,打开车门,从上面弄下来的人,居然是猛虎王朝军队的士兵. 盖森啊了一声,向前疾跨了一步. 这些人有些是抬下来,有些却还被捆绑着被大明士兵从上面扯下来,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受伤了,被绑着的人,受伤就要轻上许多. 这十几辆马车,便载来了数十名西大陆的人. 这些人也旋即被弄进了医院当中. “我们的人,你们也救?”盖森疑惑地问着雷卫. “他们被俘了.”雷卫笑道:”战斗于他们而言,便已经结束,为什么不救?我相信这些人当中,也一定有不少像盖森先生这样的人不是吗?过去我们是敌人,以后说不定就会成为朋友,您说对不对,盖森先生.” “朋友?”盖森喃喃地道. “是啊,战争结束了,我们还是要继续交往的嘛,战时只是一时的,双方的交流却是永恒的.这一场大战,是坏事,但也是好事,他会大大地促进我们东西方的交流啊,盖森先生,等你回到了西大陆的时候,我也许会去你们那里做做生意,到时候,还需要你多多照应呢!” “那是自然.”盖森点了点头. 雷卫伸手招来了押送这些猛虎王朝俘虏的军官,问道:”俘虏多吗?” “雷总裁,多,好多,我们的船还在海湾里捞呢,能捞多少算多少吧!不过很有些家伙执迷不悟,我们去救他们,他们还挥刀砍人.” “这样的蠢货,宰了算数.”雷卫眼中凶光闪现.他本身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那是自然.”军官笑道:”好在还是识相的人多一些.” “你去忙吧!”雷卫摆了摆手,对盖森道:”盖森先生,我想这个时候,你一定想去看看你的同胞是吧?” 1940:战地医院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一间宽敞的屋子里,现在凌乱不堪,床上,地上,到处都或坐或躺着猛虎王朝的士兵,有的正在呻吟,有的正在哀嚎,还有一些却是人事不省的躺在床上.当然,也有一些受伤并不重的人,虽然被绑着,但却眼珠子乱转地打量着那些忙碌的穿着白衣服的男男女女,如果不是行动受限,他们极有可能便会暴起攻击.当然,在这些人的跟前,一般都会站着一到两个大明士兵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看起来他们倒是希望这些家伙暴起攻击,然后他们便可以立上一功了. 盖森站在窗房旁边,隔着透明的琉璃窗,哀伤地看着这些士兵. 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大夫正在一个个的检视着那些看起来很严重的病人,而更多的轻伤病人,则是由那些身着白衣的女人们在手脚麻利地处利都会伤口,消毒,上药,包扎. “这家伙烧伤太严重了,把他身上的衣服啥的给我剪光,然后抹上烧伤膏,看看不能挺过晚上,挺过了今天,才有救治的可能.” “内腑受伤吐血,腹内很可能有大量的积血,马上送重症手术室.” “哟呵,这家伙的腿就只剩一点筋连着了,流了这么多血,居然还没有昏倒,真是一条硬汉,佩服佩服,送三号手术室,化验血型,准备相应的血浆.伙计,你以后只能靠拐杖走路了.” “哎呀呀,你这家伙不过是受了一点点轻伤,干嘛要装着昏迷不醒啊.” 年轻的医生大叫了起来,几乎与此同时,那个躺着昏迷不信的家伙一挺身便想要坐起来,拳头也伸了出去,但却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之中,因为那个年轻医生手中一把薄薄的锋利的刀刃已经顶在了他的喉头之上,只消轻轻一送,立即就能让他去见上帝. “是个聪明人啊!想要胁持我啊?虽然胁持我你也逃不出去,但我却不能给你这个机会呢,这会让我的履历之上被记上很不好看的一笔.这会影响我以后的升迁的.”年轻的医生笑吟吟地道.”咱们大明医学院出来的,个个可都是有几把刷子的.小样儿,你找错对象啦.” 说话间,几个士兵已是猛扑了过来,将那个同样年轻的猛虎王朝的士兵按倒在地上,捆了一个结结实实. “你们送人到这里来,也不检查的么?”将手中刀子放在身边的一个托盘里,年轻医生脸上的笑容却陡然消失了,”还好是撞在我的手里,这要是他胁迫那些女护士,岂不是就让他得手了.” “对不起对不起大夫,是我们的错.”士兵连连道歉. “道歉如果有用的话,还要军纪做什么?”年轻医生虎着脸,”这件事情,我会写进报告里的,回去告诉你们的长官,准备迎接惩罚吧!下一个.” 几名士兵讪讪地退开,当下一个伤者又被抬了过来的时候,其中一名士兵突然蹦了过去,抓住人便是一阵摇晃. “干什么干什么?”年轻的医生一把将士兵扒开,”这家伙肚子上开了这么大一个洞,你眼睛瞎了,本就只剩下一口气,得,你这一摇晃,现在只剩半口气了,快点送到一号手术室去,看还能不能救回来.” 士兵有些委屈地后退了半步,这家伙穿着铁甲,遮挡着自己也没有看清楚啊,万一又是一个诈伤的呢?想到自己的老大很可能因为这件事挨处分,而挨了处分的老大铁定要收拾自己这一群人,立时便有一股淡淡的忧伤浮上了心头. 盖森看得很清楚,这些医护人员是真的在用心地救治自己的同胞,并没有因为他们是敌人便刻意地虐待他们,即便是那个士兵后来的举动,也只是一咱下意识的反应而已,换作是自己,那个意图袭击医生的家伙,现在只怕已经变成了尸体了吧.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所有人的目光立时便移到了他的身上,不管是那些白衣的医生护士,还是那些正在被救治猛虎王朝的士兵. 对于大明的这些医生护士而言,一个金发碧眼的家伙,明显是这些敌人一伙的啊!而对于那些猛虎王朝的士兵来说,骤然看到一个同胞在这里居然能自由活动,特别是身边还跟着一个美丽的东方女人,身后还站着两名护卫,都是足以让他们震惊的. 年轻的医生一下子便跳了过来,看着盖森,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片刻:”这便是盖森先生吧?” “你认识我?”盖森虽然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盖森两个字还是听清楚了的. 那年轻的医生听了通译女子的翻译之后,笑呵呵地道:”当然知道,前一段时间你到处逛,一个金发碧眼的家伙,在我们这里可是很显眼的.而且,陪在你身边的,可是京师大学堂外国语学院的最美丽的小姐啊.我们都很仰慕她的.” 笑声中他转头看了一眼盖森身边的女子,见女子压根就没有翻译这句话,只好转过头来又道:”还真是帅气啊!”拿手比了比对方与自己的个头,脸色更是哀伤了一些. “范小姐,有空的话我可以请你吃个饭吗?你总不会二十个小时都陪着这个家伙吧?” “你还是专心工作吧,我不认为你现在会有空,而且接下来,只怕会有更多的人送到你这里来的.”范小姐冷冷地道. 那年轻的医生却是大喜,”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有空,你就会答应让我请你吃饭吗?这可是太好了,时间嘛就像……挤挤总是有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了一个顿. 范小姐冷冷地道:”时间像什么?” 年轻的医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突然看见一个女护士端着一杯装在袋子里的羊奶走了过来,赶紧伸手抢过一袋,拧开盖子,一口气喝完,然后举起袋子道:”就像这装羊奶的袋子,看似没有,实际之上挤挤,还是有的.” 他用力地扭着那个瘪瘪的袋子,果然,从口子上,又流出了一些乳白色的羊奶. 范小姐冷哼了一声,仰头看着房顶,不再理他. 大家都是大明越京城的大学的学生,能到这个地方来的,差不多都是很优秀的一批,谁不知道谁啊? 盖森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起来,陪伴了自己很长一段时间的这位美丽的东方女士是认识这位医生的. 他向着年轻医生深深地鞠了一躬,”医生,这些人已经结束了他们的战斗任务,现在,他们就是一个普通人,请尽力地救治他们,威尼斯大公家族不会忘记您的恩情的.” 说完话,他转头看着范小姐. 听到范小姐将盖森的话翻译了过来之后,年轻的医生耸了耸肩,冲着盖森道:”用不着你拜托,这是我的工作,要是他们死的人多了,会影响我的名声的,对于我们大夫来说,名声,那就跟命一样啊!” 范小姐又瞪了他一眼,显然很不满于他的回答,只是将他的前半句翻译了过去. 盖森再一次地鞠了一躬,”多谢!” 说话这句话,他转身便向外走去,很显然,他不想在这个地方呆得时间太长,因为这里的场景,实在是让他太伤心了. 他一走,范小姐自然便也跟着向外走去. “范小姐,范小姐,请给我一次机会啊!”年轻的医生在后面追着喊道.”我今天加一通宵班,明天再干一天,晚上就可以休息了.” 范小姐回头瞪了他一眼,翩然而去. 年轻医生黯然神伤,再回过头来时,眼神儿也变得凶狠起来:”下一个!”他恼火地喊道. “已经没有新的进来了.”一名护士清脆地回答道. 年轻医生愣怔了一下,转身便向内里的一间手术室走去:”既然没有了,那我去做手术,多做几台,时间嘛,呃,就像羊奶,看似没有了,挤挤,总是会有的.” 盖森大踏步地向前走着,前面的一间屋子内,却突然传来了雷卫爽郎的大笑声,他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小子们,看起来都很精神嘛,好好养伤,伤好了,我请你们喝酒,然后咱们再去杀敌,还敢不敢去?” “总裁大人肯请喝酒,我们就敢去.”有人大声道. “好,那就一言为定.”雷卫大笑道.”我的薪水还是很不错的,请你们这些人喝一顿酒,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要烧刀子.” “当然是咱们大明的烧刀子,咱们是最勇敢的战士,自然要喝最烈的酒.”雷卫道. 屋子里顿时传来开心的大笑之声.马尼拉这片海域在大明的刻意经营之下,粮食产粮是不高的,像烧刀子这种烈性酒,只能从大明运来售买,那价格,可是很感人的,一般人还真舍不得喝. 隔着琉璃穿,盖森能看到这里的病房条件要好得太多,更重要的是,明人受伤的人很少,一间病房里的病床,居然没有躺满. “这仗,怎么打?”盖森忧伤的转过身来,站在阳台之上仰望着天空那灿烂的阳光. 而就在盖森忧伤的时候,在距离曼朱港百余里的海面之上,威斯凯尔终于捕捉到了那支逃窜的明国舰队.不将他们干掉,斯腾森大公睡觉都是不大安稳的. “逮住你们了,臭老鼠!”他兴奋地叫道. 1941:海上伏击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周葆桢窝了一肚子的火.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对面的猛虎王朝的舰队是一个极难缠的对手.就算自己的手下都有着第三舰队战舰的实力,与对手在海面之上交手,也不过是五五开而已.同样是风帆战舰,对方的船速比自己要快,机动性也要更灵活一些,这大概要得益于对手的那种比较特别的风帆. 周葆桢是绝不想与对手接帮硬战的,自己手下那些马尼拉海域各国组织起来的舰队,虽然在这一年多来有了一些长进,但比起对手来,还是差了不少,不管是在战舰的统一作战之上,还是在肉搏战之上. 曼朱港一战,周葆桢事实上是抱了很大希望的,双方的战舰数量差不多.起初他认为这是一场极有希望获得胜利的战斗,但开打不久,他就明白,这不过是自己的奢望而已.无论是战斗意志还是技巧,对面的那些家伙,比起自己的手下都要强上不止一线. 见势不妙的他,只能下令撤退,保存有生力量是他无奈的选择,只要自己还存在,便可以牵制住对方的这些战舰,为陆上战斗分担一些负担.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一场猛捉老鼠的游戏,周葆桢想要逮住机会袭击那些运输船,而威斯凯尔却想捉住这只狡猾的老鼠.双方在海上兜兜转转了十数天,周葆桢没有抓住机会,而威斯凯尔也没有逮住与他决战的机会. 在海上兜圈子的周葆桢此时最想要的就是马上结束这场战争,然后自己便可以回到大明本土,然后将自己的这些老式的风帆战舰统统换成一二舰队那样的新式蒸汽火炮战觅,想想宁则远与周立两人,不过是率领了三十艘新式战舰,便悍然去挑战猛虎王朝最为精锐的王室军队,想想心里便更热切了一些. 但他也明白,不管是论资排辈还是别的什么也好,宁则远与周立两个人率先拿到新式的战舰都是让人无话可说的,宁则远是水师的最高统领,周立是最早跟随皇帝的水师将领,大明的水师,可以说是这两人一手一脚创立起来的,他只能往后排. 但下一个,必然就轮到他了. 今天,他再也不必躲了.早上的时候,一艘飞艇找到了他的舰队,给他带来了马尼拉海域大捷的消息,不出所料,丹西的精锐王室舰队在宁则远与周立的联手攻击之下全军覆灭了.现在,他们正在向着这片海域赶来,准备夹击威斯凯尔的舰队. 终于到了自己扬眉吐气的时候了么?周葆桢看着远方正向着自己驶来的敌舰,嘴角露出了一丝狞笑,让你们得意,今天就让你们全部下水去喂鱼. “加速前进!”他放下了望远镜,带着一丝兴奋下令道. 第三舰队向着更远方驶去. 在威斯凯尔看来,他的敌人又要逃了.不过今天离天黑还远得很呢,前几次,都是因为夜幕降临让他们逃之夭夭,但今天,他们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追上去,追上去,今天就让我们结束这场游戏!”他挥舞着手里细长的剑只,大声道. 猛虎王朝的战舰比对方的舰只要更快一些,在那些敌人的战舰之中,也只有跟着那个庞然大物的十几艘战舰能与自己比比速度,但他们要护卫那个庞然大物,又要照顾其它的战舰,想快,也是快不起来的. 事实也正如威斯凯尔所料想的那样,虽然双方都在全速前进,但双方的距离,仍然在不断地拉近. 威斯凯尔兴奋地看着对方越来越清楚的旗帜和舰上活动的水兵,赶紧干掉他们,然后回头去支援斯腾森. “爵爷,左边发现敌舰.”桅杆之上的刁斗里,一名负责眺望的水兵突然大声叫了起来. 威斯凯尔嗯了一声,敌人居然还有多余的战舰么? “有多少?” “回爵爷,一二三……有十三艘.”水兵道. 听到只有十三艘,威斯凯尔轻蔑地一笑,就他们那样的战斗力,再来十几艘战舰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给左翼下令,分出三十艘战舰,去灭掉他们,然后再支援中军.”他对身边的传令兵道. 随着信号旗飞舞,左翼三十只战舰离开了大部队,向着远方驶去. “爵爷,右边也发现了敌舰的踪影!”桅杆刁斗之上的士兵再一次的高叫起来.”有十四艘,爵爷,有十四艘战舰.” 威斯凯尔楞了一下,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对,但此时,他看到前方的敌人战舰速度骤然减缓了,不知是因为来了援兵,还是因为体力不支了. “传令右翼,分出三十艘战舰去迎敌,其余的,跟我去击溃敌人的前方主力.”威斯凯尔大声吼道,他已经厌烦透了,就这样的战斗力,就算设下伏击,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又有什么用呢?此时前面的战舰虽然比自己要多出来了一些,但他仍然有信心正面击溃对手. 前面的敌人舰只一左一右划出了一道弧线,显然正在掉头. “不跑了么?想要正面对我对战了吗?来吧,让你们看看威尼斯战舰的厉害.”威斯凯尔兴奋地道. 桅杆之上刁斗里的士兵不合适宜地又大叫了起来,威斯凯尔抬头看了他一眼,恨不得一箭将他射下来,此时的这个家伙,就像是一只乌鸦一般,总是给他带来坏消息. “怪叫什么,看见鬼了么?”他厉声怒吼起来. “爵爷,敌人的战舰,敌人的战舰来得好快!”桅杆之上的士兵有些语无伦次了,”他们,他们是不一样的.” 威斯凯尔楞了楞,转过身来,举起了手里的望远镜. 先前,刁斗上的士兵通过望远镜能看到远方,他还看不到,但就在这一转眼的功夫,敌人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其实他不拿望远镜,也可以清晰地看到敌人了. 果然是不一样的. 没有风帆的战舰,从顶上一个稍有些弯曲的大烟囱之中冒出了滚滚的黑烟,每一条战舰的背后,都是波涛滚滚,白色的浪花向着两边翻涌,风驰电挚一般地向着自己这边驶来. “这是什么战舰?”他失声叫了起来. 对方战舰的速度远超了他的想象,就在他呆若木鸡的时候,从望远镜中,他看到了对方已经逼近了自己分出去的战舰. 闷雷般的声音旋即响了起来. 对方的战舰在还隔着约两里远的地方,便转舵向着一侧驶去,将自己的侧舷对准了猛虎王朝的战舰. 浓烟,火光,雷鸣. 然后威斯凯尔便看到了自己分派出去的战舰几乎在霎那之间,便遭遇到了灭顶之灾,几乎每一艘战舰都遭到了打击. 桅杆被击断,风帆被卷走,一块块的木头,铁板,在轰响声中飞上半空,当然,飞在半空之中的还有自己的士兵. 左右两翼,几乎同时遭到了打击. 在这一刻,威斯凯尔与兰普德的差距便显露无遗,兰普德在遭到了敌人的一轮炮火打击之后,顷刻之间就明白自己不是敌人的对手,只能迅速地拉近与敌人的距离混战在一起才能更有效地遏制敌人的火力.所以他当即下令舰队分散,各自为战.所想的,只是掩护丹西登陆. 但此时威斯凯尔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他分派出去的两支舰队指挥官在遭到了这一轮打击之后,已经完全蒙了.而明军的第一第二舰队此时已经顺利地完成了掉头,将另一侧的炮火对准了那些已经在起火燃烧的敌人战舰. 第二轮炮火旋即打响. 连续两轮炮火之后,分派出去的六十艘战舰,已经基本上失去了战斗力,瘫在了海面之上.两支蒸汽战舰再也没有看他们一眼,而是绕过了他们,径自向着威斯凯尔的主力舰队扑来.至于那些遭到打击的敌人战舰还有没有漏网之鱼,他们并不在乎,这不是还是周葆桢的舰队在吗? 宁则远是憋了一口气的.因为他在战术制定上的失误,让丹西有数万人登上了马尼拉国,这必然会给马尼拉部分地区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光是撤退,便将要损失无数的人员物资.皇帝虽然没有怪罪,但他的心里却是极不好受的.现在这一口气,便完全出在了眼前的这支舰队之上. “给周葆桢传令,让他去收拾那些被我们击中的战舰,然后在外围游戈,捕捉那些漏网的敌人的战舰.”宁则远吼道. 周葆桢很想与眼前这个将他逼得很狼狈的敌人将领再一次交交手,但他也明白,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冲上去,只会影响到第一第二两支舰队的作战效率,看着耀武扬威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的将敌人战舰打爆的新式战舰,他的眼中几乎要冒出绿光来. 我也要这样的战舰啊!他在心里哀嚎道,然后也只能怏怏地下令,让麾下的战舰执行宁则远的军令. 威斯凯尔的近百艘战舰被不到三十艘的明人战舰给包围了.然后便是来断地炮击.比速度,他比不过,比灵活性,他比不过,比火力,他干挨打而还不了手. 终于下达突围命令的威斯凯尔,看着海面之上那些不断燃烧的一团团熊熊的火光,两膝一软跪在了甲板之上. 不是他不行,而是这根本就不是他能抵抗得了的. 1942:殂击战 江淮趴在坑道里,眯着眼睛从大明1式的准星缺口里看着远处一个正在挥舞着手臂大声吼叫着什么的敌人军官,看了半晌,终于还是颓然地放下了枪,距离远了一些,根本打不着啊。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摸了摸头上包着的绷带,手上粘糊糊的,血已经将绷带浸透了。他的运气不错,那一些简易的投石机投掷出来的散碎石片飞来的时候,没有戴钢盔的他,被削掉了一小块头皮,再往下低一点,就直接给他开了瓢了。真要是这样的话,那现在他的灵魂大概已经飘飘荡荡的向着越京城里的家漂去了吧?身边的一个战友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很不幸的他的颈动脉被一枚石片划过,当时那血滋的一声便飙射了出来,喷了他一头一脸。哪怕他立即扑上去用手拼命地替他按押着也无济于事,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位战友的脸色迅速地为得惨白,就在他的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才是战场啊!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纵然武器比敌人要先进得多,但真打起来,生和死,仍然只不过在一线之间。 在越京城的时候,他们心比天高,身为烈火敢死营的一员,他们的眼睛那真是长在额头上的,实际上,他们本身的能力也真不错。 但是,光有这些显然是不够的。在烈火敢死营的校场之上,李小丫的逐电营的那些斥候精锐们给他们好好地上了一课,然后落到樊昌手里,被他像操练狗一样的操练了数月。连续的失败和打击,把他们原本无比骄傲的心给打击得七零八落。 一场剿灭芭提雅流匪的战斗,让他们重拾起了信心,原来他们还是很强的。虽然有数十名战友在那次战斗之中永远地离开了他们,但整个队伍却因为这一战而有了脱胎换骨的感觉。 他以为那就是战争了,虽然有些危险,但却仍然显得很轻松,因为他们在武器之上,在单兵素质之上都占据着绝对的上风。就算是与芭提雅流匪面对面的白刃格斗之中,他们也是大占上风的。 战争不过如此!这是那个时候他们所有人的心声。纵然他们的统领樊昌不停地给他们泼冷水,但他们仍然没有提起足够的警戒心理。 直到今天。 对面的敌人,是江淮自认为他碰到过的最强悍的对手。在遭遇了第一波猝不及防的攻击以及接下来的几次试探性的攻击之后,他们立马便摸出了大明1式的射击距离以及所能威胁的范围。然后在接下来的进攻之中,便有了极强的针对性。 分散的队形,尽量压低的身子,铁盾突前,所有的一切,都是降低着大明1式的杀伤率。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江淮和樊昌这样是神射手的。 远处再一次响起了隆隆的鼓声,江淮立即提起了精神,两只手在脸上用力地揉捏了一翻,这才重新握起了他的枪,在土围子上把枪架好。 不远处传来了统领樊昌的大声吆喝,提醒着每一个士兵检查自己的枪械,准备迎接下一次的战斗。 五十米,是大明1式杀伤力最好的一个距离,在这个距离之上,即便是敌人拿着盾牌,大明1式射出的子弹,仍然能在击穿敌人的盾牌之后,再穿透他们身上的凯甲给他们造成极大的伤害,毕竟敌人的队伍之中,那种全身着重凯的人还是少之又少的。但超过了这个距离,杀伤力便会随着距离的拉远而减弱。 江淮突然异常厌恶起自己身处的这个大森林了,因为他使得敌人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大量地制作简易投掷器所需要的材料,哪怕被明军摧毁了一批又一批,但下一批又会很快地被制作出来。 一条散兵线出现在江淮的视野之中,那些人举着厚实的木盾,猛着腰,尽量地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木盾之后。打过几场之后,那些西方人很快就发现,抱着一层铁皮的大盾并不能有效地阻止敌人的攻击,立即便换成了眼前的这种木盾,说是盾牌,其实就是将碗口粗细的树木砍成一段一段的,然后钉在一起,但就是这样一个看起简陋之极的玩意儿,却让大明1式的威力大减,因为他们打不穿这样厚实的木头。 在这些人的身后,又是一排排的简易投掷器被架了起来,看得江淮心里有些发毛。举起枪,瞄准了远处的那些正在架设投掷器的家伙,在这样的距离之上,除非命中脑袋这样要害的地方,否则还真干不死对手。 良久,他断然勾动了扳机,啪的一声脆响,远处一个人影仆地栽倒。大明阵地之上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江淮得意地打了一个响指,“第六十二个,看来打完这一仗,干掉一百个敌人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远处的敌人一阵骚动之后,很快就在这些简易投掷器外设置了一层大盾。前方的敌人也骤然加快地向前的速度,迫使江淮不得不将注意力集中到前面的攻击上来。后面的那些投掷器,只能交给炮组来对付了。 这支一千人的大明殂击队伍,并没有携带火炮,所谓的炮组,配备的是大明最新式的迫击炮,这种曲线射击轨率的火炮,拆开炮身和炮架之后,两三个人便能背着跑得飞快,能给步兵提供极大地火力支持,这些天来,如果不是这些迫击炮的支持,江淮并不认为他们能挡得住敌人。 在距离江淮不到二十米远的地方,便躺着一地的西方人,那是敌人进攻到他们的阵地最近的一次,近到江淮连敌人脸上有几根胡须也看得清清楚楚,最后是一轮手雷将敌人炸退的。从那个距离一直延伸到远处,躺满了敌人的尸体,江淮估计,这起码得有好几百具了。 但惨重的伤亡似乎并没有让这些敌人退缩,反而更加激发了他们的凶悍之气,在进攻的时候,他们连同伴的尸体都利用上了,江淮就曾见到一个西方人将一个同伴的尸体提起来扔在一枚还同有爆炸的手雷之上,结果那具尸体被炸得四分五裂。脑袋远远的飞起落在了明军的阵地之上,看得江淮好一阵恶心反胃。 不过迫击炮的炮弹也是有限的。现在统领樊昌已经越来越少地使用迫击炮了,每次只有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才会听到迫击炮的声音。 江淮摸了摸腰带之上悬挂的手雷,还剩下最后一颗。子弹倒是还剩下不少,除了本身携带的外,在抵达这里的时候,他们还携带了大量子弹。如果手雷没有了,那接下来恐怕就会守不住这个阵地了,到了那个时候,便只有撤退了。 当然,撤退不是逃跑。接下来必然又是一场殂击大戏上演,利用森林的复杂地势,从林来一次次地袭击,射杀对手。不过这对于一支行进中的大军来说,充其量也就是一种骚扰而不能完全挡住他们前进的步伐了。 敌人愈来愈近了,江淮收摄起了心神,瞄准了下面的敌人,这些家伙再也不像前几天那样一进攻便喊得震天响了,现在只是沉默地向前缓缓推进,但说实话,这种沉默地进攻让江淮感到压力更大。 上半身藏在厚实的木盾之后够不着,但你一双脚总还是要动的吧,江淮的目标便是这些人移动的双脚。一发子弹消灭一个敌人,这是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要求。 打伤一个敌人使其失去战斗力,有时候比干掉一个敌人效果更好。这是统领樊昌教给他们的。一个人受伤了,至少便需要一个人去照料他,这等于便是消除了敌人两个人的战斗力,受伤的敌人会痛苦,会哀嚎,这便会让其它的敌人有兔死狐悲之感,会影响到他们的战斗意志。而这些,以前江淮是完全不懂的。 他稳稳地勾动了扳机,伴随着一声枪响,一个敌人和他的木盾一起,骨碌碌地滚下了山坡。几乎在同一时间,整个阵地之上枪声大作,敌人已经接近了最佳射程了。不过绝大部分友们的射击效果并不怎么好,子弹打得木屑纷分,但敌人仍在稳步地推进之中。 “放!”身后传来了樊昌的吼叫声。一大片石弹掠过了江淮的头顶,砸向了山坡之上的敌人,自从迫击炮弹迅速减少之后,樊昌便也就地取材,制作了这些简易的投掷机,目的就是进攻中的那些敌人,只要他们不得不举起手中的木盾来抵挡天空的落石的时候,他的枪手们的机会便来了。 大批的石弹落在了敌人的头顶之上,对手不得不举起木盾来抵挡,有的甚至直被被稍大一些的石头砸中仆倒在地。 在持续的爆豆一般的枪声之中,敌人的伤亡立即呈直线上升。 远处敌人的投掷器也开始发射了,看见那些在空中飞舞的带着火星的琉璃瓶子,江淮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一个个瓶子砸在他们的阵地上,伴随着啪啪的脆响,一片片的火光就这样猛地弥漫开来。 1943:惆怅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江淮张大了嘴巴,如同一只离了水的鱼儿,可即便如此,他感觉得呼吸进去的也只是一阵阵的灼热,胸口闷得如同要爆炸一般,只有将嘴鼻都拱进了前面的泥土堆之中,才感觉到稍微好了一些. 下面的敌人嗷嗷叫着向上奔来,他强忍住难受,勾动板机,将枪里的子弹打空,看到五个敌人倒在了自己的枪下,这才稍稍出了一口恶气. 身后传来了樊昌愤怒地下达了炮组炮击的命令,随即迫击炮那特有的啸叫之声便在他的耳边响起,他稍稍地喘了一口气. 身边传来一阵灼热的气浪,一阵惨叫声传来,江淮猛然转头,距离他不到数步之处的一个战友,浑身都燃起了熊熊的大火,正在地上翻滚着想要扑灭大火,江淮大惊之下,三两下扒下身上的衣服,提在手里,扑上去拼命地扑打,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那火却是不见小,自己那身衣物反而也燃烧了起来. “这他娘的是什么?”鼻子里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看着在大火之中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的战友,江淮仰天嚎叫起来. 迫击炮不停地在呼啸,这一次,樊昌没有一点要节约炮弹的意思了.赤着上身的江淮看到对面的那些投掷器不停地被炮弹击毁,但对手马上又搬出了更多的投掷器来,而且阵线还在不停地前移.显然,这几天来,敌人做了大量的准备,这种开战以来一直没有出现的武器,恐怕就是为了这一刻准备的. “统领,敌人冲上来了,快要挡不住了.”江淮丝毫不顾头上飞舞的那些瓶子还有无数的碎石片,半跪在土堆之上不停地开着枪,身边战友的枪也被他拢到了身边,一个受了伤的战友蜷着身子躺在壕沟里,不停地替他压着子弹. 说来也怪,像江淮这样几乎全部暴露在壕沟外的家伙,在漫天的石头碎片,纷飞如蝗的羽箭之中,偏生就连一根毫毛也没有伤着. 哦,对了,毫毛还是伤着了的,他全身的毛发此时都有些微微发焦蜷曲着. 射完了手中枪的子弹,江淮把手往旁边一捞,却捞了一个空,不由大怒,转头正要骂上几句,却看见那个替他压弹的战友,此刻已经歪倒在地上,头上鲜血沽沽地流着,不知从那里反弹过来的一枚石头片子,正正地嵌在他的额头之上.手里还拿着一枚黄澄澄的子弹. 江淮一下子从壕沟之上溜了下来. 迫击炮哑火了,很显然,没有炮弹了. “所有人,投掷出自己的手雷,然后撤退.”大火之中,传来了樊昌愤怒的吼叫之声. 阵地之后的明军纷纷掏出了自己的手雷,向着远处扔去,然后背起受伤的战友,连那些烧死或者战死的袍泽的尸体也没有遗弃,用一块兜着,扛在肩上,背在背上,穿越火场,向着远方奔跑而去. “江淮,你留下来,跟我断后.”肩上扛着一具战友遗体的江淮正在埋头狂奔的时候,耳边响起了樊昌嘶哑的吼叫声. “是!”赤着身体的江淮将肩上的遗骸交给了另外一个人,几步窜到了樊昌跟前,在樊昌的身边,还站着另外十几个战友,江淮认得他们,都是军中难得的神射手. 大火越烧越旺,埋伏在岩石后,大树上,草从里的这些掩护者们,不得不将自己的阵地连续后撤,看着那毫无收敛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的大火,江淮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 “狗日的这把火,烧得这么带劲儿,统领,我看那些狗日的是不可能追来了,除非他们是鸟儿,飞过这火场.”江淮赤着膀子挎着两支枪,手上还拎着一支,走到了一块大岩石之前,声音嘶哑地道. 在这里的十几个人,每个人说话现在都是哈声哈气的,还有一个,干脆就发不出声儿来了. 樊昌怔怔地看着这场大火,半晌才道:”你说得不错,这把火,的确也将他们自己的前进势头挡住了.可是江淮,这一仗,我们终究还是打输了.” “我们没输!”江淮梗着脖子道:”倒在我们阵地之前的敌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我们自己只不过伤亡了两三百人,这样的战斗,还不算赢,什么叫赢?” “可我们丢了阵地.”樊昌扁了扁嘴,”战争从来不是以杀伤多少为最终目的,我们没有挡住敌人,在战略之上,就是失败了.失败就是失败,用不着掩饰.承认今天的失败,是为了明天的胜利,我们能完完整整地撤出来,就是为了来日翻本作准备的.” 江淮沉默了片刻,不服气地道:”如果我们也有石岩山那边坚固的工事,我们也能守得住.” “我们面对的不过是五千敌人,石岩山那边面对的可是数万敌军,只怕也不好打.”樊昌若有所思地道. “就石岩山那边坚固的工事,猛烈的火力,那些人即便想将这种能烧起大火的东西投上来,也没有办法可想啊,只怕他们刚刚架起投掷器来,便被火炮摧毁了.”江淮不以为然地道. “说得也是.石岩山哪边是我们重点经营的防线,不像我们这里,一些简易工事,一点就着.”樊昌不无惆怅地道.”走吧,一时之间既然敌人也过不来,我们便寻个地方建立第二道防线吧,用不了多久,后面的援兵差不多也要上来了.” 走了几步,又叹了一口气,道:”齐王殿下让我带着你们历练,这倒好,能回去一半,只怕就算不错了.” 听了这话,江淮也垂下了头.从越京城里出来的一千人,已经越战越少了. 一行人脚步匆匆,转眼之间,就消失在密农牧民匝匝的丛林之中,在他们的背后,是熊熊的大火和滚滚的浓烟. 石岩山防线,余秀娥站在水泥堡垒的垛碟之后,看着远处敌人一**地向着自己的防线涌来,旋即隆隆的火炮声便响了起来,一个又一个的敌人在火光与浓烟之中栽倒在地上,更多的人越过了火炮的轰击点,呐喊着冲了上来. 接下来便是大明1式,强弩,投石机,以及更近距离的弩机啉啉地啸叫之声.一排排的敌人倒下之后,敌人便又潮水般地退了下去,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敌人的进攻对于石岩山的防线,就如同拿着鸡蛋在往石头之上碰,一次一次地碰得头破血流,但却仍乐此不疲. 但余秀娥也清楚,对方也并没有真正地使出全力来进攻,每一次,也只不过是浅尝辄止.对方在期待着的无非就是左右两翼能突破然后绕到石岩山后方来前后夹攻,打破这道防线. 但这只不过是对手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在自己的左右两翼,又着数道防线,在后面曼朱港,有更多的预备队在等着投入战场.更重要的是,即便两翼挡不住了,对面的敌人恐怕也等不到他们左右两翼来包抄自己了. 一旦对手海上的舰队被大明全歼,眼前的这数万敌人立时便没有了半分退路,余秀娥可不相信到了那个时候,这些敌人还有眼下如此高昂的战斗力. 有时候一场战争的胜负,倒不一定是被对手击垮的,而是从内部先崩溃的. 看着眼前的战斗场面,余秀娥有些遗憾地提起了一直搁在身边的大刀,慢慢地抚摸着刀身上精雕细啄的花纹. 以后只怕自己抡刀子亲自下场的机会是少之又少了,就像现在的这一场战斗,明军更多的是在远距离地杀伤对手,虽然在自己的位置之上可以俯览整个战场,但最近的战斗地方离自己这个位置,也有里许远的路程.自己想去前线体会一下战斗的滋味,立时便有无数的人跳出来阻拦自己,声称自己不能离开自己的指挥岗位.特别是讨厌的军法官,更是堵在自己面前不肯退让半步. 余秀娥纵然是个暴脾气,但对于军中的军法官,还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揍对方一顿,对方的级别可不比自己低.大明军中配置的军法官,都是与主将级别相对应的. 伸手招来一名士兵,拿过了他手中的大明1式,托在肩上缓缓地瞄准着,一只鸟儿恰好在此时飞过,砰的一声脆响,那只鸟儿应声落了下来,堡垒之上的士兵都大声地喝起彩来. 余秀娥却是怅然若失地放下枪来,这样的武器,的确比自己挥舞着大刀要厉害得多了,至少自己拿着大刀,是不可能飞到空中去将这鸟一刀斩下来的. 作为大明的高级将领,她当然知道在大明科学院中,正在研制着更加先进的大明2式步枪,射速更快,精度更高,射程更远.愈往后去,这一身的武道修为,可以用武的地方也就越少了. 再厉害的宗师,也挡不住几十支枪的攒射吧.这可不是羽箭,那速度,根本看不见,摸不着. 可是她还是更喜欢那种骑着高头大马,挥舞着大刀冲阵的感觉. “余将军,战舰,我们的战舰来了.”堡垒之上,一个举着望远镜的军官突然高声欢呼起来. 1944:夹心饼干 余物娥一步窜了过去,从军官手中夺下了望远镜,看向远处的海面,果然,视线之中,一道道浓烟直冲天际,大楚号和太平号那高大的舰身,率先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哈哈,威斯凯尔的舰队完蛋了,这场战事,终于要落下帷幕了。”她快活地将望远镜丢给了军官。 “余将军,咱们的舰队必然会炮击海中的敌人,摧毁敌人的船队那是翻掌之间的事情,一旦炮击开始,敌人必然大乱,我们是不是要准备反击了?这可是摧毁敌人主力的最佳时候。”开战以来,一直没有捞到出战机会的慕容复兴冲冲地道。他的麾下,全部是山地骑兵,而开战以来,石岩山防线一直就是在防御作战,对面的斯腾森也只是试探性的进攻,战斗的烈度并不高,作为防守反击的慕容复的骑兵主力,根本就没有出场的机会。 余物娥翻了一个白眼给慕容复。 “你忘了陛下的话了?这一战,并不是以歼灭敌人兵力为主要目的的。即便把斯腾森的大军杀光又能如何?对以后的大布局有关系吗?真把斯腾森的人马杀光了,恐怕最高兴的要数在马尼拉岛上困兽犹斗的丹西吧?” 慕容复叹了一口气,怏怏不乐,他还没有捞着出场的机会,战斗便要结束了。 “命令各部,严阵以待,没有中军命令,不许擅自出防线战斗。”余秀娥下达着连她自己也觉得极不爽利的命令。“慕容复,咱们啊,今天就只能呆在这里看一场大戏罗。” 大海之上的舰队此刻已经清晰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石岩山防线上的明军士卒当看到大海之上出现了大明的舰队,就明白大局已定。猛虎王朝无法攻陷石岩山要塞,现在又被水师抄了后路,他们来日无多。所有人都从防线之上站直了身子,欢呼雀跃着看向大海。 明军的欢呼自然就是猛虎王朝军队的痛苦。在听到报告的第一时间,斯腾森就惊呆了,威斯凯尔的舰队呢?他的主力舰队去了哪里,怎么会让明军的舰队摸到了自己的屁股后头。 他心急火燎地爬上了战舰的顶层,举着望远镜看向远处的海面,数十艘全新样式的怪模怪样的战舰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根本就不是早前他见过与威斯凯尔激战过的那些明军战舰的模样。 “糟糕了。”威尼斯大公斯腾森是精擅水战的,他所统的威尼斯城邦被冠名为水城,造船业极度发达,精擅水性的人尤其多,全邦的人,倒有一大半靠在水上讨生活,而他,也是以海战起家的。只消一看敌舰的速度,他就知道完蛋了。 威斯凯尔只给他留下了十余艘战舰作为警戒,此时,那些战舰早已经升起起锚扬帆,勇敢地迎向了远处的敌人舰队,而停泊在海湾里更多的运兵船,运输船则是乱成一团,有些已经起锚扬帆准备,有的则还呆呆傻傻地楞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而在陆地之上扎下营盘的陆军们,此刻也都是震惊万分地伸长了脖子看着海面上的敌舰,如果船没了,他们就再也没有了退路,战胜了还好说,可一旦战败,如何回家?他们回头瞅着坚固的石岩山防线,绝望的气氛在不知不觉中漫延了开来。 斯腾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所有船只上的水手,弃船上岸,将能带走的物资全部都带上岸去。传令给岸上军队,立即做好战斗准备,对面的敌人很有可能趁着这个时候向我们发起反击。” 威尼斯大公的命令得到了九成以上的支持,但还是有一些战船却仍扬帆沿着海岸线向着远处逃窜而去,看着那些逃离的船只,斯腾森也只是哼了一声,既然你们自己要找死,那便快点去死吧。 逃走的那些人,并不是他的嫡系属下,而是分配在他麾下的猛虎王朝的一些小势力的力量,他们也不想想,以敌人战舰的速度,他们逃得了吗?上了岸,固然会失去战船,但只要威斯凯尔的舰队回来了,一切自然便会解决。只要主力舰队还在,运兵船,运输船还会少吗?了不起就会抢罢了,就算抢不到,也可以自己来造,就算是用新鲜的木头打造船只,支撑着在海上航行个一两个月的时间还是没有问题的。 十几艘猛虎王朝的战舰勇敢地向着正劈波斩浪而来的明军战舰而去,他们心中并不如何胆怯,看起来双方的战舰数量差距不大,十几艘对付三十艘,似乎还是有一战可能的。 直到第一声炮响。飞舞的链弹卷走了战舰的风帆,击断了战舰的桅杆,冲在最前面的这艘战舰立时失去了控制,整个战舰一下子便打横搁在了海面之上。 连绵不绝的炮声持续不断地响起,明军战舰一艘接着一艘地从海面之上掠过,他们甚至没有在这些战舰之前多作停留,当三十艘战舰走过之后,迎上去的十艘猛虎王朝的战舰便已经变成了十余团熊熊燃烧的大火球在大海之上烧得劈啪作响。船上侥幸生存的水手,此时正纷纷跳进大海。 周立站在舰桥之上,盯着海湾里那些犹如待宰羔羊一般的斯腾森的舰队,笑咪咪地下达了开火的命令。 大楚舰首的主炮发出了震天的巨响,硕大的弹丸离膛飞向了那密密麻麻停靠在一起的运兵船。 从第一声炮响,斯腾森就如同被雷劈中了一般站在船顶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他勇敢出击的那十几艘战舰在顷刻之间便全军覆灭,眼睁睁地看着敌人的战舰迫近,向着海湾里的船队发起了攻击。 原本,他以为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撤离的。 平静的海湾里掀起了涛天巨浪,一艘艘战船被击沉,击伤,大火在海面之上渐渐地连成了片。 “大公,快走,这船要沉了。”几名亲卫抢到了斯腾森的身边,把他架了起来向着下面就跑,这艘船的甲板之上连挨了几枚炮弹,此时船尾正在逐渐下沉,再倾斜一定的角度,他就会笔直地插进水里去了。 空中当啸声再起,轰隆一声,他们这一伙人被爆炸的气浪统统地掀翻在地,一名亲卫勉力爬起来,看到血流满面的斯腾森,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颤抖着将手伸到斯腾森的鼻翼之下,察觉到还有呼吸,这才算是稍舟安定了一些,一把将斯腾森扛到背上,也不管其他人是死是活了,连滚带爬地向着岸上奔去。 炮击之声连绵不绝,大楚号,太平号停泊在了较远处,只是用舰首的主炮轰击,而其它的战舰却是排成了一字横队,一艘接着一艘地从海湾里掠过,将他们的火力尽数倾泄在那些猛虎王朝的战船之上。 整整一个时辰的轰击,海湾里除了满满当当地飘浮着的破木烂橼之外,已经没有一艘完整的战船了,至于那些沿着海岸线逃跑的船只,宁则远与周立则没有丝毫的兴趣,此时周葆桢正在外围游戈呢,自己吃了肉,总得给人留点汤不是? 斯腾森幽幽醒转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他有些迷茫地睁开了双眼,看到的是一双双或茫然无神,或惊慌失错的军官们的脸庞。看到他醒来,这些人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些喜色。 “威斯凯尔回来了吗?”斯腾森第一反应便是威斯凯尔已经回来了并且驱逐走了那些敌人的舰只,否则自己怎么可能安静地躺在这里。 军官们一齐摇头。 “对面的敌人没有趁乱向我们发起反攻?” 军官们再一次地摇头。 斯腾森顿时又些茫然失措,其实不单单是他,对面石岩山上的敌人的反应让所有的军官们都无法理解,当时整个海湾里大乱,如果那个时候对面的敌人发起攻击的时候,只怕这个时候,他们还能不能活着都是一个问题。 是敌人的军官没有敏锐的战场嗅觉吗?从这些天来与敌人的战斗过程来看,这个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对面的敌人明显是一支精锐之师,能统率这样军队的将领又怎么可能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战场菜瓜。事实上在那个点上,就算是一个完全不懂军事的人也能看清,只要出击,便能获得一场绝对的大胜。 “明人想干什么?”脑子里终于慢慢冷静下来的斯腾森开始了思考这个问题。 一名军官从外面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看着醒转过来的斯腾森,脸上喜色一闪而过,急步来到榻前,低声道:“大公,海面之上敌人的战舰愈来愈多了,早先与威斯凯尔爵爷战斗过的那支舰队也出现了,他们的船上,悬挂着许多我们战舰的旗帜。” 此语一出,屋子里顿时哗然,这说明,威斯凯尔,他们最后的希望,也已经不存在了。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斯腾森一声大叫,直挺挺地又向后倒了下去。 屋子里再一次大乱。 整支军队就在这样的一片慌乱失措之中渡过了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1945:胜利已成一种习惯 山顶之上,一名士兵百无聊赖地举着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海面,自从上一次猛虎王朝的船队对曼朱港发起了一次进攻遭到惨痛的失败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来过。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但位于山顶之巅的这个高耸入云的灯塔却仍然驻扎着一支小小的观测队伍,时时刻刻地关注着海面。 镜头之中,出现了一支庞大的舰队,士兵立刻便紧张了起来,呼地一下站了起来,握着望远镜的手更紧了一些。 “队长,发现舰队。”这一声呼唤,让灯塔内所有的观测队伍的人都涌到了窗口边,同时举起了手里的望远镜。 阳光之下,一面迎风飘扬的大明日月旗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是我们的舰队,他们返航了。”被称做队长的军官咧开嘴大笑了起来。 远处的舰队愈驶愈近,这一次,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了。这支舰队中悬挂着日月旗的大明舰队位于四周,在中间,还有数十艘敌人的战舰,不过他们都被用锁链锁在了一起,被大明舰队拖拽着缓缓前行。 “我们大胜了,大胜了。”灯塔之上,所有的士兵都欢喜地几乎要跳起来。 “发信号,发信号欢迎勇士兵奏凯归来!”队长拿起两面旗帜,塞进了一名士兵的手中,一行人冲出房间,到了灯塔的顶层平台之上。信号兵站得笔直,两面信号旗舞得飞起。 队长仍然举着他的望远镜,看着远处的战舰,片刻之后,战舰便有了回应。 “大楚号战斗编队,太平号战斗编队,大秦号战斗编队已彻底击溃敌舰队,击沉击毁敌战舰近百艘,俘获三十二艘,俘虏敌将威斯凯尔以下官兵三千五百余人。”通过望远镜,队长看着对面信号旗挥舞所传过来的信息,一边大声道。 灯塔之上的欢呼之声更大了一些。 “马上向雷卫大人报告这一好消息,我们大获全胜了。”队长放下了望远镜,两眼闪闪发亮。 西马尼拉公司总部之内,盖森正坐在一张桌子前,像十几年前他还没有成年的时候那样,面前摊着一本课本,手里握着一支笔,聚集会神地跟着他的通译范小姐学习着大明的语言。他面前放着的,是马尼拉海域内所有小学通用的课本,这种课本由大明统一发行,是整个大明文化渗透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盖森或者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想学习大明语言的冲动,但对于他身边的通译范小姐来说,可就不是这样了。皇帝陛下亲口吩咐过盖森需要学习大明的语言,那么不管他乐不乐意,他都必须学会,学好。范小姐自然而然地便要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用极其拗口的语音,跟着范小姐朗诵着一首歌颂皇帝秦风的儿歌的盖森,突然听到外面发出了巨大的欢呼之声,不由怔怔地看着对面的范小姐。范小姐放下了手里的课本,走到了窗前,推开窗户,一眼便看见笔直的街道之上,一名背插着红旗的信使正飞快地向着总部驶来,一边狂奔一边大声地呼喊着什么。所过之处,所有的民众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簇拥着走上了街头,又叫又跳地欢呼了起来。 “是告捷的信使!”回到桌边的范小姐淡淡地道:“大概是那里又打了胜仗了吧。” 盖森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时候,不管是明国人在哪里打了胜仗,吃了败仗的那一方,肯定都是他的同胞。看着范小姐从容的面孔,他不禁问道:“范小姐,难道你不感到开心吗?” 范小姐微微一笑道:“当年我们还在越京城上大学的时候,这种报捷的信使便会经常出现,最初的时候自然是很兴奋的,但是这样的次数多了,便也很难再让人有多兴奋了,因为对于我们来说,胜利,已经是一种习惯了。” “胜利是一种习惯”?盖森不禁沉默了下来,说出这句话,可见眼前这个女人的内心已经有了多么强大,范小姐并不是什么高官显贵,也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真要说起来,他也就是大明普通人员的一员,从她的身上,大概便可以看到那个遥远的国度里那些明人的心态了。 “这里必竟孤悬海外,打得仗不多,有一些胜仗,自然便会兴高彩烈了。”范小姐道:“或者也是因为这里的明人过得实在太无聊了,因此需要一件喜事来让自己开心开心,打一个庆祝的理由,然后好上酒馆去大吃大喝一顿吧!”看着有些木然的盖森,范小姐忍不住打趣道。 “是吗?”盖森苦笑道。 “不管他们了,我们继续学习吧。”范小姐重新拿起了书本,“我希望下一次陛下接见你的时候,便已经能用大明语言进行一些简单地对话了。” 盖森苦笑着道:“非常抱歉,范小姐,我现在的心很乱。你应当明白,你们的每一次胜利,对应的都是我们猛虎王朝的失败。” 范小姐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我以为你早就已经认清了这个现实,从你们出发的那一刻起,其实便已经注定了你们会失败的。” “虽然早就知道这会成为现实,但内心深处总是还抱着万一的幻想,当现实血淋淋地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总是需要一些时间消化的。”盖森叹息道:“早知道明国这么强大,我们又怎么会万里迢迢来自取其辱。” 范小姐放下了课本,“那好吧,今天就到此为止,你,需要一杯酒吗?” “谢谢范小姐。”盖森点头道。 正当范小姐倒酒的时候,房门轻轻地被叩响,旋即便被推开了,一身簇新官服的雷卫满脸笑容地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盖森先生,打搅你的学习时间了,不过我觉得这个时候,你应当一起与我去迎接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非常重要的人物?”盖森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是的,非常重要。”雷卫肯定地点了点头:“威斯凯尔,这个人你应当认识吧?” 盖森脑子中顿时一片空白,威斯凯尔,威尼斯大公家族的二号人物,统率着威尼斯大公麾下的所有水师,他怎么会不认识? 看着盖森点头,雷卫道:“他率领水师在与我大明激战,兵败被俘,现在正被我们的军队押解着朝曼朱港而来,马上就要到港了。盖森先生,如果有你出现的话,我想很多事情,威斯凯尔先生会更安心一些的。” “你们不会杀他吧?”盖森颤声问道。 “怎么会?”雷卫两手一摊,“盖森先生在我们这里可是享受着很高的礼遇的,你们的那些受伤的士兵在我们这里也得到了很好的治疗,恢复情况良好,这些都是你亲眼所见的,我们连这些士兵都舍不得杀一个,又怎么会杀威斯凯尔这样的大人物呢?” 看着雷卫那笑容,盖森心里却是有些胆寒。大概在这个人的心目之中,威斯凯尔就是一个奇货可居的宝贝吧。 明人如果拿自己去与威尼斯大公做什么交易的话,只怕威尼斯大公连眼皮子都不会抬一下,但如果交易的对象换成了威斯凯尔,那可就大不一样了,只要条件在大公的承受范围之内,他是一定会满足对方的要求的。 码头之上,一艘艘战舰陆续靠岸,军队已经将码头戒严起来,欢呼的民众们只能聚集在警戒线以外,瞪大眼睛看着那些从战舰之上一队队被驱赶下来的,绑得结结实实的俘虏。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家伙还真是一些很奇怪的人啊,外貌与大明人截然不同,大部分都是金发碧眼,当然,也有黑发的,灰发的,甚至还有白发的,倒像是猫头鹰的眼睛一般,一个个身材高大,比起押解他们的大明士兵普遍要高出大半个头来。 看着身材壮硕的这些家伙,码头之上的大明人的欢呼声更加地高涨起来,毕竟,击败马尼拉海域的这些本地人,很难引起他们太多的自豪感,但眼下这些人牛高马大,壮实得像一头牛的家伙也败在大明人的手里,那感觉立马就不一样了啊。 果然还是咱们大明人最强悍啊,这些猛虎王朝的家伙,看来是山大无柴烧,空有一副架子而已。不少的大明人自豪地想着。 盖森在雷卫等人的陪同下,看着那些没有受伤的猛虎王朝士兵被押解离开,接下来便是受伤的那些士兵被抬了下来。这些人立即便被送往曼朱港的战地医院。 最终,盖森看到了威斯凯尔,他也受了伤,被四个同样成了俘虏的亲卫用担架抬着,从战舰的跳板之上垂头丧气地走了下来。 雷卫缓步迎了上去。 “威斯凯尔将军,大明西马尼拉公司总裁雷卫。”雷卫拱手,笑咪咪地道。“添为大明驻马尼拉最高长官。” 威斯凯尔挣扎着从担架之上坐了起来,正想说话,眼睛却落在了雷卫身边的盖森身上。 “威斯凯尔叔叔,你还好吧?”盖森眼含热泪,抢上一步,扶住了威斯凯尔。 1946:活着回来了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斯腾森坐在一把大椅子上,两根杠子绑在椅子边上,他是被从营地里抬出来的,在得知了威斯凯尔的水师队伍全军覆灭的消息之后,他一口血吐出来便昏迷了过去,醒来之后,两条腿却是再也没有了知觉. 整个队伍一片愁云惨雾,没有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向前,石岩山防线如同铜墙铁壁,牢牢地挡在他们的身前,直到现在,他们连敌人长什么模样儿都没有看清楚,便丢下了无数具尸体在那道防线之前,派往左右两翼的两支迂回队伍,至今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没有消息,就是最坏的消息了,至少也是因为他们的迂回毫无进展.在他们的面前,肯定也挡着明人的军队,在看了石岩山要塞敌人的火力之后,没有人觉得他们的迂回有成功的可能性. 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丹西陛下以及马特乌斯两支军队能够获得胜利之后,再掉过头来援救他们. 这个结果,其实是斯腾森不愿意看到的,因为即便他获救了,以后他在猛虎王朝的地位也将急剧下跌,一直被他死死压着的马特乌斯也会因为这一件事骑到他的头上.当然,与现在的处境比起来,那些现在看起来已经不重要了. “已经派人给左右两翼迂回的军队传令了么?”斯腾森的口齿有些不太清楚了. “大公,派的人已经出发了.”一名将领低声道. “已经没有必要再折损兵力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收缩兵力,等待救援.”斯腾森脸露痛苦之色,”如果我们能攻克眼前的防线,那结果当然会更好一些.” “大公,我想再试一试.”另一名将领一个跨步到了斯腾森的面前,大声道,”打破了这道防线,我们总还能掌握少许的主动,如果能拿下曼朱港,我们不但能抢到更多的船只.而且能以曼朱港为基础,掌握整个芭提雅,这样才有活动的空间和获得我们需要的资源,那个时候,不管是战还是退,都要从容许多.大公,水师虽然没有了,但我们的陆军,照样有强悍的战斗力.” “现在我们的军队的战斗力还剩多少,你们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斯腾森叹息道:”在我们士气正旺的时候,都没有拿下这道防线,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大公,哀兵必胜.” “一旦不胜,再遇挫折,这个部队就会崩溃的.”斯腾森摇头道:”现在我们还能有效地控制军队,一旦出现了那种局面,才真正是万劫不复了,现在我们只能等待丹西陛下那边的消息,如果那边获胜了,我们低迷的士气才会真正的再一次高涨起来,到了那个时候,才是我们发动反攻的时候.” 听了斯腾森的话,众人都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纵然还能组织起一批敢战之士发动一次进攻,但是胜是败,谁也不敢保证. “敌人的武器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这么犀利?”一名将领看着石岩山方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样一个都深藏在大家心底的问题. 这样的武器,他们的战舰之上装备有,他们的陆军之中也装备得有,猛虎王朝横扫西大陆的重甲兵在这些武器的攻击之下,也毫无抵御能力,很多被搬回来的重甲士兵们,身上的盔甲都严重变形,甚至被撕裂. “那是恶魔撒旦的武器.”斯腾森的眼中闪过一丝惧色,此刻他最担心的是,敌人起先与他们一直在周旋的那支舰队是一支传统的风帆舰队,在与威斯凯尔的交锋之中,一败再败,直到这种最新的战舰出现. 那么之前,这支强悍的舰队去了哪里?难道是去观光了么?这显然是一个笑话,他们极有可能是去对付丹西陛下或者马特乌斯去了,不管他们是去对付谁,只怕那支队伍,都会凶多吉少.但他却不敢将这个猜想说出来,这只会让他的军心更加动荡. “大公,对面防线主堡的大门打开了.”一名举着望远镜一直在观望着远方明军防线的亲兵突然大声道. 今天斯腾森大公带着一众将领来观察敌人的防线,自然要小心戒备着,要是敌人突然来一个袭击,这边毫无准备的话,岂不是要落个全军覆灭的下场. “卫队戒备,准备掩护大公退回大营.”一名将领大声道.”敌人出来了多少人,是骑兵,还是步兵?” “是步兵.”那名士兵道:”不对,怎么只有十几个人,不对,不对.” “什么不对?”那将领大为恼火,劈手夺过了那士兵手里的望远镜,放到眼前,亲自看了起来. 这一看,他也呆住了. 对面敌人主堡的大门的确打开了,但在走出来了十几个人之后,却又紧紧地关闭了起来,望远镜下移,对准了那十几个赤手空拳的家伙,只看了一眼,他便认出来了那些人显然都是他们自己的军队中的士兵. 他咽了一口唾沫,回头看着斯腾森:”大公,是我们的士兵,很可能是被俘的士卒,不知为什么被他们放了回来.” 斯腾森沉默了片刻,道:”他们可能带回来了什么消息,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倒想看看,明人到底想要玩什么新花样?” 明要到底想干什么,斯腾森的确是想不透,在前两天明人战舰对他停泊在海湾之中的那些运兵船,物资补给船狂轰烂炸的时候,明人本来可以立即发动大规模地反攻,如果明人这样做了,斯腾森自认为除了失败战死之外,他不会有更多的选择. 但明人偏偏按兵不动. 他可不认为明人的将领有多么的愚蠢,肯定是事出有因,一是对面防线之中敌人的兵力严重不足,即便是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无法发动一次大规模地反攻,毕竟自己上岸的士兵可有数万之众.二来,如果明人有足够的兵力,那么他们便是另有所图.而这个所图一定是极大的,否则他们不会看着如此大的战果摆在面前,却能巍然不动. 明人到底想要什么? 盖森的步伐极其沉重,所过之处,血迹斑斑,大多已经变成了紫黑色,虽然明人允许斯腾森收回那些战死的士兵的尸体,但流出来的鲜血却是带不走的,很多地方,泥土已经完全变成了紫黑色,偶尔还能在草从中,石缝里,看到一些人身体上的某一部分. 威尼斯大公在这里撞得头破血流,却仍然一无所获. 很快,他穿过了战场,看到前方那一帮人簇拥着的一个坐在椅子上的老者,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却又马上加快了脚步,向前小跑了起来. “大公.”隔着斯腾森几步,盖森停了下来,一开口,眼泪便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斯腾森看着眼前的这个青年,却得有些眼熟,想了想,这才猛然记起这个人是谁. “你是盖森,你,没有死?还活着!”他先是惊讶,然后却又有些欢喜,不管怎么样,这个人也是威尼斯家族的一员. “大公,我作为大军先导,在大海之上遇到了明军的斥候船,我们被击败,三艘战舰,被当场击沉了两艘,我的那一艘被打坏了风帆,桅杆,舰舵,动弹不得,最后成为了他们的俘虏.”盖森羞愧地低下了头. “是那种冒着黑烟速度奇怪的战舰?”斯腾森并没有怪罪盖森的意思,连威斯凯尔都被击败了,盖森的区区三艘战舰又算得了什么. “那是明人的蒸汽火炮战舰!”盖森解释道. “盖森先生,你从石岩山防线里过来,那里面,到底有多少明人的军队?”一名将领有些急切地问道,如果军队数量不多,那他们就可以拼死发动一次进攻了. 盖森看着这名将领,叹息道:”石岩山防线里,明人有超过两万人的军队,其中来自明国本土最精锐的军队超过了五千人,其它人,有马尼拉国的军队,还有他们招募的军队.” 听到这个数目,那名将领顿时便泄了气. “盖森,你被俘已经有些时日了,这些天你一直呆在哪里?”斯腾森问道. “大公,我一直呆在曼朱港,那些明人并没有虐待我,相反却给了我很好的待遇.” “为什么?” 盖森苦笑着道:”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派你来劝降我?”斯腾森笑了起来. 盖森摇头道:”大公,我在曼朱港见到了威斯凯尔叔叔.” “威斯凯尔没有死?”斯腾森瞪大了眼睛,双手扶着椅把,想要站起来,但绵软无力的双腿,却让他刚刚抬起了屁股,就又重重地坐了下去. “没有死,就是受了不轻的伤,现在正在曼朱港养伤.”盖森道:”大公放心,明人的医术很高,我离开曼朱港的时候,威斯凯尔叔叔已经基本没有什么大碍了.还有那些我们被俘的士兵,其中受伤的,都在明人的医院之中得到了救治,伤重不治的人只是极少数.” 这些消息,都大大地出乎了斯腾森的意外,眼前这个人显然是不会欺骗他的,但明人这样做,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呢? 看着盖森,斯腾森道:”先回去,回去之后再细细地跟我说说你这一段时间的经历.” 1947:难以索解 盖森带回来的消息太具有震撼性,同时也浇灭了这里所有人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之火。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斯腾森双郏晕红,整个人摇摇欲坠,身边的亲卫又是捶背,又是抚胸,又是赶紧喂了一些热水,这才让斯腾森缓了过来。 “消息确实吗?是不是明人在哄骗于你?”哪怕是抱着万一的希望,斯腾森还是充满希翼的问道。 “大公,消息都是真实的,曼珠港里,不但有我们的俘虏,还有丹西陛下亲军的俘虏,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了德罗普的尸体,虽然已经不成模样了,但那张脸倒还是清晰可辩。”盖森摇头道:“明人的第一第二舰队,是先去迎击的丹西陛下的大军,在击败了德罗普统率的水师之后,这才转身折了回来,与他们的第三舰队一齐伏击威斯凯尔叔叔的。” “三支舰队吗?似乎他们的战斗力相差颇大。” “大公,明人到马尼拉海域的舰队有三支,每个战斗编队的核定主力战舰为十五艘,以一艘五层战舰为旗舰。其中第一第二舰队运用了明国人最新的蒸汽机推进技术,船上装备的也是他们研制出来的火炮,战斗力远非一般的风帆战舰能比。他们还有第四舰队,但压根就没有来,而是在国内压制他们的头号大敌齐国人。”盖森介绍道。 森腾森看着盖森,有些疑惑地道:“他们为什么让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盖森苦笑,“或者他们是想通过我这张嘴,将这些情况说与大公您听。我在曼朱港,受到了很好的待遇,不但专门配备了警卫,通译,还允许我四处游走,便连他们的军事基地,也由人带着我去参观了一番。” 沉默了一会儿,他接着道:“大公您率领军队向曼朱港发起第一次进攻的时候,我就在曼朱港最高的那一幢大楼之上观看这一场海战。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大军被击退了。” 斯腾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们那种能在四五里之外发射的武器,就是你嘴里的火炮吗?” 盖森点了点头:“是,虽然是火炮,但也分了很多种类。那种安装在山腰上的,被他们称做为岸基火炮,是专门用来保护港口的,炮管长达数米,整个大炮重达上万斤,平素隐藏在山洞之中,战时才会被推出来,射程可达五里以上。当时拦住我们船队的那些浮坞是他们用水泥和钢铁建造成的一些水泥船,其坚逾钢铁,上面架设的是另一种类型的火炮,而他们的陆军之中,还装备着一种极易携带的迫击炮。他们最精锐的士卒,已经不再使用刀枪,他们将这些武器称之为冷兵器,而他们所使用的则称之为热武器。” “热武器?” “是的。”盖森点了点头:“士兵们使用的叫做步枪,被称做大明1式,每个士兵还配发数枚手雷,这些,都是火药武器,与那些火炮有异曲同工之妙。百步开外,具有相当大的杀伤力,五十步之内,即便我们身穿重凯,也无法抵挡。更重要的是,这要的武器,一个完全不懂的庄稼汉,只需要训练个几个月,便能自如使用。” 停顿了片刻之后,他接着道:“即便是一个少年孩童,手持这样的武器,也有可能将我们最强壮的武士一枪毙命。” “我们没有战胜他们的可能吗?”斯腾森的语气之中带着一丝丝的绝望。 “大公,至少眼下是不可能的。大明帝国数十万战兵,来到马尼拉的的正规部队除开三支舰队之外,陆军不到一万人。剩下的,都是他们招募组建的本地人,他们的战斗力相差太大了。”盖森道。 听到这里,包括斯腾森在内的帐内所有的将领都露出了绝望之色。 其实在这里,雷卫等一干人,实际上是误导了盖森的,盖森看到的大明军队,的确是大明最为精锐的军队之一,但他们也是第一批装备上大明1式,手雷等作为常规武器的军队,在大明本土,九成以上的军队,仍然是使用冷兵器的。 但不明所以的盖森,则以为雷卫口中的数十万大明军队尽皆是他所看到的这样的装备,遂生出了绝望之心。 雷卫在骗人吗?当然是的,但他并没有亲口说什么,他只是带着盖森到处走到处看,甚至让对方进入了己方的军事营地,基地,让斯腾森自己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所以雷卫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在骗人的。 “这么说来,丹西陛下虽然带着数万大军登陆,但也是朝不保夕了。”斯腾森想起石岩山防线敌人那猛烈的火力,心中生出一种极度的无力感。先前对于敌人的情况还两眼一抹黑,但随着盖森的介绍,一个强悍无比的敌人形象已经在斯腾森的心中慢慢地构勒出了具体的轮廓。 当真是可笑啊!自西大陆出发的时候,每个人都抱着发大财的心思想着来征服这个富庶的地方,却不曾想,这个富庶的国度,却有着极度锋利的獠牙,前来捕猎的人,现在已经沦为了猎物。 此刻的斯腾森无比的痛恨那个叫做秦厉的齐国人,还有那些往来与两地的商人,正是因为他们虚假的情报,才给了猛虎王朝一个错觉,东方这个国度,并不是如何的强大。如果他们能有眼下盖森这样准确的情报的话,猛虎王朝只怕马上就要闭关自守,想着如何抵御这个强悍国家的入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送货上门了。 “马特乌斯哪边是一个什么情况?”斯腾森问道,自己这里与丹西陛下都遭遇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被困在了一隅之地,没有理由马特乌斯会安然无恙。 问到马特乌斯,盖森的脸上却露出了一线困惑的表情,“大公,我只打听到马特乌斯去进攻砚港,但具体的战况如何,对方却坚不吐露。” “这是为何?”斯腾森也是大惑不解,“难不成马特乌斯进展顺利,明人将他们所有的资源都投入到了对付我与丹西陛下。” “恐怕不是这样的。”盖森摇头道:“在曼朱港的时候,我经常见到他们那个自称为西马尼拉公司总裁的官员,这个人是明国统治这一片区域的最高长官,从他的身上,我看不到丝毫遭遇到了什么失败的迹象。正因为感到奇怪,我便特意地关注了港口的一些情况,我看到了不少来自砚港的船只到了曼朱港,这说明砚港仍然在明人的掌控之中。” 斯腾森的眉头顿时深深地皱了起来。 如果砚港还能与曼朱港自由沟通往来货物的话,那马特乌斯的军马到哪里去了?如果马特乌斯也遭遇到了巨大的失败,那么对方便没有理由瞒着盖森,连丹西陛下那边的情形他们都坦然告之,一个马特乌斯又算得了什么? 除非,这里头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见过他们的皇帝,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斯腾森问道。 盖森努力地回想着他与明国皇帝秦风会面时的情形,半晌才道:“他的年纪不大,看起来很温和,不像丹西陛下那般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剑一般锋利得让人胆寒,与他聊天,我倒像是与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重新相逢一般,让人有如沐春风一般的感觉。” 斯腾森哑然。 一个能统治着如此广袤区域,如此凶悍军马的帝国的皇帝,岂会像盖森嘴中说的如同邻家大哥一般和善可亲,只能说,这个人极度擅于掩饰自己真实的一面,这样的人,可比那出鞘的锋利的宝剑要可怕多了。 出鞘的锋利的宝剑,会让你感到害怕,但也会让你早早地心中提防,但盖森嘴里的这个皇帝的形象,只怕便会算计人于无形之中,是卖了你你还会帮着他数银子的那种人了。 “明人的目的是什么?”斯腾森觉得自己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终于将话题转回到了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之上。“按照你所说的,明人完全有能力向我们发起进攻,将我们赶进海里,但他们却没有这样做,反而摆出了如今这样一番阵仗,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呢?” “大公,那个西马尼拉公司公裁雷卫告诉我,西大陆离他们太远了,他们没有什么兴趣发大军去哪里远征啊,报仇啊,占领领土之类的事情,他们只想与我们和平共处,大家一起做做生意,一起和和气气地发财,所以啊,得饶人处却饶人,他们不想对我们逼迫过甚,因此,他们让我来问一问大公,愿不愿意停战,谈判来解决眼前的争端。”盖森道。 听到盖森的这些话,斯腾森纵然心中一片灰暗,却仍然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盖森,你相信他所说的话吗?” “此人这些话自然是不尽不实,但有一天,盖森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明人的确不想将我们赶尽杀绝。” “这也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所在,或者这与他们封锁马特乌斯相关的消息有着很深的联系。”斯腾森缓缓地道。“你回去告诉他们,我愿意与他们举行谈判。” 1948:激战马尼拉(上)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随着斯腾森表现出了愿意谈判的意向之后,左右两翼两支迂回的正在与大明军队激烈交战的斯腾森麾下的军队,也停止了向前的步伐,就地驻扎了下来,开始修造营地.他们对面的明军,也心照不宣地并没有趁此机会发起反攻,双方隔着一段距离对峙起来. 谈判如果顺利,战事自然也就结束了,而一旦谈判破裂,双方便又会大打出手.在这两个方向上的交手,其实大明并没有占到多少的便宜,双方基本是呈现出一种五五开的局面.装备着先进武器的明军数量必竟不多,本地招募的退役人员以及这片区域原来这些岛国的军队,仍然装备的还是过去的老武器. 如果仅仅是以冷兵器对冷兵器,大明军队并占不了上风. 芭提雅一下子平静了下来,而在马尼拉国,战事却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丹西握着他的斩马刀,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双眼虎视眈眈地看着前方正在激烈攻防的战场.那是一个并不大的城池,就坐落在通往马尼拉城的交通要道之上,要想夺得马尼拉城,就必须将这座叫做安城的地方打下来. 此时的丹西已经从水师全军覆灭的打击之中完全走了出来,这一辈子,他碰到的像眼前这样的绝境并不在少数,但他都安然无恙地渡过并且最终完成了一统西大陆的伟业,这一次,他也相信自己可以安然渡过这一次的危机. 拿下马尼拉城,掌握这座马尼拉国的都城,他将获得无数的补给以及无数的人丁,这些人丁便将是他东山再起的本钱. 不得不说,明人在他登陆之后的一系列反制措施,让他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个对手的难缠.在他前进的路上,明军的那种飞在空中的怪兽,无时无刻不在对他们进行着骚扰,极大地延缓了他进攻的速度,这让马尼拉国这沿途上的人有了足够的时间撤退. 他们做得极其果决,抛弃了自己的财产,房屋,只带上了一些能够带走的金银细软便一路向着马尼拉城狂奔,这让丹西想要捕捉大量的俘虏的想法落了空.如果能抓到更多的俘虏,他就能驱使这些俘虏作为攻城的前驱,不但能减少自己麾下的伤亡,想必攻下这座小小的安城,也就更容易得多了.而现在抓到的那数量少得可怜的马尼拉人,便是让他们当民夫,丹西都嫌他们跑不快,没力气. 而现在,他只能让自己最精锐的军队蚁附登城,进行最惨烈的城池攻防战. 但他没有选择,他只能如此,拿不下安城,拿不下马尼拉,等待他的就是真正的覆灭,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只怕最后连尸体都回不了家去.现在他必须争分夺妙抓紧时间,身后明军紧追不舍,一旦自己不能赶快拿下安城,拿下马尼拉城,被对手追上来,与城中一前一后地夹住的话,那窘境就不可避免了. 更为重要的是,在见识到了明军的战斗力之后,他不认为斯腾森和马特乌斯能够获得胜利,现在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大概就是替自己牵扯了大量的敌人兵力,如果他们二人失败,明军就可以腾出更多的兵力来对付自己. 丹西想了很多,斯腾森或者能在芭提雅这样的大岛立住足,与自己想到一处去,马特乌斯在砚港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只怕就真只能死无葬身之地了. 但愿斯腾森能够在芭提雅站住脚,这样一来,自己的压力就会大减,在未来的战斗之中也就有了一个帮手. 天空之中传来了熟悉的嗡嗡之声,他抬头看向天空,远处,那讨厌的大家伙又飞了过来.周边的军官大声地斥喝着,一架架改良过后的强弩闪着寒光的弩箭对准了天空,一大群士兵聚拢了过来,将丹西紧紧地围在了当中. 数名亲兵更是扛起了丹西的大旗,向前跑了数十步这才将大旗重新立了起来.大旗绝不能倒,也不能退,但大旗也是敌人这些空中武器一直致力于打击的目标. 猛虎王朝的军人并不蠢,为了对付这些空中武器,他们也是想尽了办法,改良后的强弩就是其中之一,昨天出其不意之下,他们就射下了一艘空中的飞艇,那艘飞艇耀武扬威的飞得太低了,四支强弩几乎在同一时间命中了他,只是很可惜,那架飞艇最后歪歪斜斜地竟然落到安城里去了.其它的飞艇只能飞得更高,在强弩够不着的地方盘旋,投弹,但这样一来,他们的准确性也就大大降低,至少,对于丹西的大旗所在地,可就没有先前那样的威胁了. 空中的韩当看着下头的猛虎王朝的军队,咬牙切齿,开战以来,他第一次损失了一架飞艇,这让他可是心疼坏了,好在飞艇最终落进了安城之中,艇上人员受了些轻伤,没有人员伤亡,但飞艇上的蒸汽机可是损坏了.这样的一台蒸汽机,造价可比工厂里的那些大家伙贵多了,也不知还能不能修好. 但敌人的武器已经能对空中的飞艇形成威胁也让他提高了警惕,除了嘱咐队员们飞到强弩够不着的位置之外,一大群人更是埋头研究着怎样才能让投弹更加准确,直到这个时候,韩当才发现自己当初在军官学院进修的时候,对于物理这门课,实在是不该不用心学习啊!什么风速,抛物线,距离,算得脑瓜疼,最终得出来的数距,也不知道到底准不准. 驾驶着自己的飞艇,飞到了预定的高度和距离之上,韩当下达了投弹的命令.他趴在艇沿上,眼巴巴地看着那枚炸弹,晃晃悠悠地向着那面飘扬的丹西王旗飞去. 看着从天而降的炸弹,那面大旗开始了向着一侧奔跑,同时无数的大盾组合在了他的周围.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距离大旗不远的甲士被掀翻在地,看着弹着点,韩当大喜过望,昨天计算的数距是正确的. “命令各飞艇,按照昨天计算的数距,注意风力的变化,给我对准大旗的范围,覆盖轰炸.”韩当大声地下达着命令. 九架飞艇在高空之中形成了一个环形,如同下蛋的母鸡一般,一枚枚的炸弹投了下来.顷刻之间,大旗的周围响起了连番的爆炸之声. 盾阵轻而易举的被掀翻,无数的人被炸翻在地上,烟雾弥漫之中,韩当看到那面大旗倒了下去,不由大喜,”倒也,倒也.” 丹西的王旗倒下,前方正在进攻安城的猛虎王朝的军队顿时便有些慌乱起来,烟雾散尽,韩当正得意地笑着的脸庞却有些凝滞了.因为他看见,一个两条腿都不见了的家伙,正在地上艰难地爬到倒下的大旗边,用力地将倾覆的大旗重新擎了起来,大旗虽然已经破破烂烂,但却仍然顽强地在空中飘扬. “他娘的.还真是一条汉子.”看到这一幕的韩当虽然很愤怒,但却也不得不佩服这些来自远方的敌人,的确是一些真正的军人.因为王旗的重新立起,远方攻城的猛虎王朝军队士气大振,进攻的声势更盛,看到这一幕,韩当只能下令飞艇飞向安城,去支援守城的军队. 在看到下面的那一幕之后,韩当也明白,丹西是铁定不在那面大旗之下的,炸毁了这面旗帜,说不定在另一个方向之上,又会重新竖起一面新的王旗来,倒不如去炸那些正在攻城的家伙们收获更大一些. 只要在安城阻截敌人的时间更长一些,马尼拉城便能收容更多逃难的百姓,也能将守城准备得更充分一些.现在只需要争取到足够的时候,大明便能调来更多的军队,到了那个时候,丹西插翅难逃. 丹西不知道芭提雅的战况,韩当可是清清楚楚的. 丹西的亲军在不计代价地攻打安城.对于来自天空的威胁,他们甚至都没有看上一眼,只是埋头向着安城发动着猛烈的进攻.至于天上的炸弹会落在谁的头上,那就只能听天由命.而且他们很清楚,越是靠近安城,受到天空袭击的可能性反而会更小,因为天上的炸弹,也可能投到城里去. 一块块从船上卸下来的跳板,船板,此刻成为了他们攻城的利器,无数的士兵扛着这些长达十数米的家伙奔向城池,竖起来,然后推倒,咣当一声,这些木板便搭上了城头,安城是一座小城,整个城池高不过六米而已,这些木板搭上城头,轻而易举.然后这些士兵便沿着这些木板,向着城头发起猛攻. 在他们的身后,长弓手,强弩,简易投掷器,则拼命地向着城头倾泄着羽箭,弩箭以及石弹.掩护着他们的军队的进攻. 守卫安城的是陈慈的一名亲卫将领,是当初跟着陈慈西渡的老人之一,陈慈给他的命令是,至少守卫三天.而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他已经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安城没有配备火炮,像迫击炮这样的武器,更是想都不用想,陈慈唯一配给他的火药武器,便只有一千枚手雷.只有到了最关键的实在扛不住的时候,他才敢用一些压制住敌人的进攻. 敌人的疯狂,让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也震惊不已. 他只有五千人,一天多的战斗,他已经伤亡了千余人.好在这些人都是马尼拉本土军队,现在在他们的身后正在向马尼拉城撤退的都是他们的乡人,亲族,否则他真不敢想象,这些人的士气能不能支撑他们继续战斗下去. 1949:马尼拉之战(中) 隶属于水师的陆战队,是大明最为精锐的军队之一,人数虽然不多,但却像是一把锋利无匹的利刃,不论丢在那个地方,都属于能将天有捅一个大洞的那种队伍。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他们的装备,在大明所有军队之中,也是走在最前列的。像大明1式这样的最新式的步枪,陆战队也是第一批装备起来的,虽然五千人的水师陆战队,只不过有一千人率先装备了这种武器,但放眼大明数十万军队,已经是对他们相当重视了。而像诸如手雷这样的已经能够大规模生产的火药武器,对于他们的供给则是需要多少,便给多少。而迫击炮这样的小型火炮,则更得水师陆战队的欢心,一般的部队之中,一个战营五千人的正式战兵编制,最多配备十五到二十门迫击炮,但五千人的水师陆战队,赫然便多出了一倍有余。 现在的水师陆战队,是一支冷热兵器共存的队伍。 秦风站在飘扬的大明日月旗下,冷眼看着前面不远处列阵而立的猛虎王朝的阻截部队,对手顺着一道缓坡列阵,人数大约有一万人,从坡底一直延伸到坡顶之上,在顶部,数十台投掷器星落棋布于上,更多的强弩则密布于缓坡之上。 丹西正在猛攻安城,力图打开马尼拉城的门户,进而占据马尼拉城。马尼拉城是马尼拉岛国的核心所在,本身就拥有数十万人口,可以说,这个岛国庞大的财富,基本上都集中在这个地方,现在随着陈慈的一声令下,大量周边的人口都撤向了马尼拉城,使得城内人口暴增,当真让丹西攻克了马尼拉城,他的确有了垂死挣扎的本钱。 陈慈正在布置马尼拉城的防守,虽然丹西攻克马尼拉城的可能性很小,但秦风也不愿意让丹西的兵锋抵达马尼拉这一核心区域所在,大兵所过之处,一切灰飞烟灭,这对于马尼拉的经济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这是秦风所不愿意看到的,接下来大明与齐国将进行一场制霸天下的战争,马尼拉海域的所有国家,都将成为大明强大后勤引擎的巨大动能之一,他保有着强大的生产能力,会为大明减轻不少的压力。 马尼拉国是这一片海域之中为数极少的能生产大量粮食的国家。 护卫着秦风的是一千名配备着大明1式的步兵,左右两翼则各是一千五百人的全副武装的冷兵器队伍,三个方阵构成了一个倒品字形队伍。在中军的身后,则是由一千人组成的保护后勤的队伍。 水师陆战队装备了大量的诸如霹雳火,冲阵车等武器,配备有大量的子弹,炮弹以及各类盔甲武器的补充物资。作为大明装备最好的队伍,他们对于后勤的依赖也是相当严重的。 “进攻吧!”秦风对陪伴在身边的水师陆战队主将关震道:“丹西主力正在猛攻安城,安城城小,不见得能抵御多久,我们要在他们打下安城之前,撵上丹西的尾巴。” “遵命。”关震,这个出身于最早的烈火敢死营,也是最早一批进入水师陆战队的将领,响亮地应命。 大踏步地向前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列,挥动了手中的令旗。 一架架冲阵车随即越众而出,在他们的左右,是改良过后的霹雳火,而夹杂在他们中间的,则是数十门迫击炮。 敌人想要固守,秦风却要逼迫他们主动向自己发起进攻。在战争已经进入到热兵器时代之后,没有相应的制衡手段,冷兵器想要守住被热兵器进攻的地方,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堪堪行进到对方投掷机,强弩射程的边缘,明军停顿了下来。炮兵们开始忙碌地组装起他们的迫击炮,短短时间内,一门门迫击炮黝黑冰冷的炮身便显露在了众人的眼前。炮手们做好了射击准备之后,将目光一齐看向了炮队指挥官。 “开炮!”炮队指挥官的嘴里,冷冷地迸发出了两个字。 数十枚炮弹在一瞬间便飞出了炮筒,带着尖厉的啸声,飞向了远处的那道缓坡。 山梁之上,顿时被一片烟雷和爆炸之声所淹没。 这便是冷热兵器之间巨大的鸿沟。别人能在你够不着的距离尽情地对你进行打击,而你,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些耸立在山梁之上的猛虎王朝的投掷器,远远地看着十分的威武,但一投入实战,却很尴尬地发现,他们完全够不着远处的明军。 一架架的投掷器,一发石弹都还没有投掷出去,便被明军的迫击炮弹一架接着一架的掀翻,边上的士兵更是被炸得满地乱窜,坡顶一时之间乱成一团。 一轮轰炸过后,炮弹的弹道开始慢慢地变短,轰击的对象变成了那些列阵而立的猛虎士府,对于炮兵们来说,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排成密集队形的步兵方阵了,一发炮弹下去,收获便是满满的,要是他们队形散开,跑得满地儿都是,那战果可就要小得多了。 汤普森很希望明人主动发起进攻,这样,他就能依仗着有利地势对敌人造成杀伤,但他显然对于现在的战争模式还不太理解,虽然他也在海上见识过了明军火炮的犀利,但他在对面的明军阵中,并没有看到那种模样狰狞的火炮。 他的希望实现了,明人的确主动发起了进攻,但这样的进攻,却绝对不是他想要的。他非常痛苦地发现,即便是陆上的战斗,似乎也落入到了与海上一样的结局,那就是敌人总是能在极远的距离这上便对己方造成重大的杀伤。 他不得不命令他的部队向着敌人发起进攻了,在这里傻站着任由敌人轰击,也许敌人的步兵阵列都不会动弹一下,自己的军队就要星散了。而离开构建好的阵地向着敌人发起冲锋,则意味着他已经丧失了地利,再也得不到身后有力的远程武器支持。 两害相权取其轻,猛虎王朝的军队在猛烈的战鼓声中,呐喊着向明军发起了冲击。汤普森一手持盾,一手持斧,冲在队伍的最前方。这是猛虎王朝军队战斗的标准模样,猛将冲锋在前,替身后的士卒打开冲锋的通道。 在很久以前,明军的将领们也是这么干的,不管是母老虎余秀娥,还是野狗,和尚,甚至杨致,他们都热衷于提着刀子冲锋在前,但在火炮,步枪这些武器出现之后,他们不得不改掉这个习惯,虽然敌人还没有这种武器,但他们却看到了这样主将冲锋在前的危害,一旦不小心死翘翘了,整支部队可就是要出大问题的。 看到猛虎军队猛冲上来,明军炮队们立即开始后撤,冲阵车缓缓后退,掩护着炮组退入到了身后的军阵之中。 汤普森攻击的目标非常清楚,便是这个倒品字形的明军中军。深入虎穴,直取敌酋,这是最简便易行的打法,通常也是最有效的打法,对于两翼,他派出了两支部队作为自己的掩护,只要能拖住两翼的敌人就行。 退入明军阵中的迫击炮仍然在不紧不慢地鸣响着,对于曲线射击的迫击炮来讲,身前密密麻麻排列的明军士兵对他们没有丝毫的影响。 一发发的炮弹落入到猛虎军卒冲锋的队列之中,不停地将人掀翻,炸死。长长的冲锋距离之上,不多时便布满了冲锋士卒或死或伤的身体。 猛虎军队自觉地将密集的队形散开了,并没有人指挥他们这样做,但他们却下意识地认为这样会更安全一些。如果这些人能活着回去的话,下一次面对明军这样的攻击的话,他们就会立刻知道该怎样应付这样的局面。 明军的阵容仍然站得整整齐齐,最前面是一排排的大盾,大盾的缝隙之间,一支支弩机探出了脑袋,持盾的士兵蹲下了身子,有肩头顶着大盾,而手持大明1式的士兵则将枪架在盾牌之上。在他们的身后,是更多持枪而立的士卒。 敌人的阵形被迫击炮轰得零乱了许多,霹雳火在这个时候也适时地吼叫了起来,相比起迫击炮的威力,霹雳火恐吓的意味倒是更强一些,无数的石弹从空而落,迫使敌人不断地作出调整。 大明1式清脆的枪声终于响了起来,正在奔行的猛虎士卒们如同胸前被大锤重重地一击,不少人仰天便倒了下去。 密集的枪声持续不断地响起,一排射击完成之后,立刻后退,后面的人马上会补上来。 汤普森红着眼睛,将自己的身体埋在巨盾之后,迈开两条大条腿,拼命地向前奔跑着,他能感觉得到身边的士卒的数量在急据地减少着。此时的他,只想快些奔跑到敌人跟前,用自己的大斧头劈开敌人的盾阵,然后杀到中军旗下,砍倒他们的大旗。 “是一条好汉呢,运气也相当不错。”秦风身边的贺人屠突然笑了起来,“瞧他跑在最前头,居然就没有子弹能将他摞倒。” “勇敢的人,运气都会不错的。”秦风幽默地道:“贺公想去会会西大陆的高手?” “除非他能杀到我们跟前来。”贺人屠呵呵一笑:“这样冲上去我可不干,天知道后面那些拿枪的小子们会怎么干,要是有谁枪法不太准,打到我身上,那可就亏大了。” 秦风大笑,转头看着左右两翼,那两边,倒还真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局面。“要不贺公去旁边帮帮忙,说到肉搏战,这些人可还真是不差呢!” 1950:激战马尼拉(下)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汤普森在奔跑,他的速度极快,身形忽左忽右,犹如鬼魅一般,在那些瞄准他射击的大明士兵眼中,他就像一个忽隐忽现的幽灵一般,时而纵高,时而伏低,虽然枪声大作,但居然就没有一枪能打中他.看得秦风连连摇头,这些士兵们还是缺乏应付武道高手的经验,对付这样的家伙,那里需要瞄准,就是一轮覆盖射击,前后左右都有子弹乱飞的时候,管你身手多好,总是要挨上几枪的.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就是这个道理了. 你想要瞄准他,便得先锁定他,但你此时锁定的他到了下一刻,他早已经又脱离了你的准星了.猛虎军队之中,这样的军官还是很有几个的,虽然比不上汤普森,但也不差了,秦风瞅着对方的身形,在心里对比了一下,如果用东大陆对于武者的分级来给汤普森套一下的话,大概就是一个九级上的水平吧,难怪能在丹西麾下独立统率一支大军. 不过也就如此了.能扑上来的,就那么几个人而已,追随着他们的军队,在大明1式不停地射击之下,他们在不停地倒下,冲锋的道路之上,铺满了猛虎王朝军队的尸体. 汤普森一声虎吼,看着近在眼前的明军的盾阵,整个人还伏在地上的他,双脚用力在地上一蹬,整个人缩在盾牌之后,犹如一枚炮弹一般,重重地撞了上来. 轰隆隆一声响,大明军队的盾阵顿时散了架,汤普森蜷曲着身子,在地上连接几个翻滚,避开了戳下来的几柄刺刀,整个人团身而起,滴溜溜的一个旋转,逼开了几名士兵,硕大的斧头重重地劈下,顿时将一个奋不顾身扑上来的枪兵劈翻在了地上. 顺着汤普森破开的缺口,又有几个猛虎王朝的军官杀了进来.与汤普森不同,他们却是站在缺口之上,向着左右劈杀,想要尽力将这个缺口扩大. 但也就是这么一点短短的时间,数名大明军官已经冲了过来,挡在了他们的面前.随着关震的一声令下,整个大明枪阵突然向前移动了十数步,一下子给正在搏斗的几个人腾出了空间. 唯有一个汤普森,还在向前冲杀,他面前的人基本上没有他的一合之敌,直到关震出现在他的面前. 被人杀入阵中,连杀数人,关震已是愤怒之极,提起了他的大刀,与秦风时常带在身边的那柄刀一样,这刀都是老敢死营中的标配武器.虽然现在用刀的时候越来越少,但他们都舍不得这些陪伴了他们多年的老伙计. 伴随着怒吼,关震双手握着长长的刀柄,重重地一刀劈下. 汤普森单手持盾,直接迎上了大刀,一声剧震之下,关震向后连连倒退,汤普森手中的盾牌上也立时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缝. 汤普森没有丝毫的停顿,提着破损的盾牌,再一次向前冲去,此刻,他身在明军阵中,他很清楚,只要自己一旦有所停顿,立时便会被明军挤压活动空间,只要限制住了自己的活动范围,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 刚刚拦住他的明人军官虽然被自己逼退,但也差不了多少,一旦不能迅速地击杀此人,被他缠上,那就麻烦了.所以他不能借力卸力,只能硬扛,而且还要继续向前,相反关震虽然看着有些狼狈,但借力而退,并没有受到丝毫的损伤,反倒是更加厉害的汤普森却在这一击之下,受了些许的暗伤. “关震,放他过来,你去指挥军队作战吧!”关震正欲迎上去,身后突然传来了秦风略带着些许的兴奋的声音. “遵命.”关震恨恨地看了一眼扑上来的汤普森,整个人已是闪到了一侧,而在他身后的那些明军,齐唰唰地向两边一闪,在汤普森的面前,立刻出现了一条康庄大道,大道的这头是他,那一头便是那面高高飘扬的日月明旗,大旗之下,一个身着淡黄色劲装的中年人,倒背着双手,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在那个中年人的身边,一柄大刀刀尖向下插在地上. 汤普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敌人这是在向他挑战. 他回过头去,脸色有些惨然,刚刚他打开的缺口,已经被明军重新封上,跟随他杀进来的那几个军官,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显然已经被明人杀了,而在明军中军的面前,跟随他进攻的部下,本来密集的队形,此刻已经只剩下了稀疏的队形,虽然还在呐喊着向前奔跑,但他们的下场已经注定了. 转头看向两侧,虽然看起来还是势均力敌,但只要中路这里明人解决了问题,自己的两翼崩溃是迟早的事情. 他转头看向远方,那片山梁之上,他的副手带着预备队正在向着山下走来.显然是准备追随他发起进攻了.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号角,放在嘴边,用力地吹了起来.号角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股无边的萧瑟,沉痛的感觉. 秦风并没有阻止他,而是歪着头打量着这个对手. 随着汤普森号角的吹响,山梁之上正在向下走的猛虎王朝的预备队停下了脚步,明显有些迟疑了起来. 汤普森的号角之声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却是极为急促. 山梁之上的军队,就在这急促的号角之声,猛然转身,向着顶端攀去,片刻之后,他们的身影便消失在那道山坡之后. 左右两翼的猛虎王朝军队在听到号角之声,他们的反应,让秦风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也不由得不对他们刮目相看.他们的后队转身,撒开双腿,拼命地向着他们的出发地开始奔跑,但他们与左右两翼明军正在进行肉搏的士兵却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反而爆发出声声呐喊,不要命地向前推进着. “不愧是横扫了西大陆的军队,果然骁勇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秦风轻轻地道:”如果不是占着武器上的优势,这一战,孰胜孰败,还真是一个未知数.” 关震没有再请示秦风该如何做,作为一个从老敢死营出来十余年的老将,他已经具备了一个将领该有的所有的素质,面对这样的场景,他自然不会放过.一声令下,中军的明军立刻开始向前推进,一边奔跑着,一边举枪开始射击那些将后背对着他们的猛虎王朝的士卒. 转瞬之间,在大明日月旗下,便只剩下了汤普森与秦风两个人,至于明军后方的预备队,压根儿就没有动弹. 汤普森没有回头去看他的逃亡的部队,败了就是败了,能逃出去多少,那是他们的命. “多谢阁下给予了我公平一战的机会.”他将盾,斧放在了一边,右手抚胸,深深一揖,”敢请教尊姓大名.” 秦风搔了搔脑袋,对于猛虎王朝的语言,他也就会一点点皮毛而已,对手似乎在问自己的姓名,他笑了笑,”秦风!” 汤普森猛然向后倒退了一步,秦风这个名字,他自然是知道的,那是大明的皇帝.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在这里碰到了对方的皇帝.同时心里也涌起了一股欢喜,不管是生是死,这一战于他而言,已经够了.能够死在一个帝国的皇帝手上,那也算是一种荣耀,当然,如果胜了,自然更好. 虽然即便自己胜利,最终的结局还是死亡. 他弯腰,提起了破损的盾以及斧头. “请拔刀.”他的视线落在秦风插在一边的大刀之上. 看着对方的视线,秦风大笑,”你确认要我拔刀吗?” 汤普森向前举步,以盾护身,巨斧平举,眼神却是坚定不移. 秦风笑着摇了摇头,单手握住了刀柄. 就在秦风握住刀柄的那一刻,汤普森一声大吼,闪电般地扑了过来,以盾护身,大斧重重地劈下. 空中刀光一闪. 一大蓬泥土随着拔出的刀高高飞扬,嚓的一声轻响,那面盾牌被轻而易举地一剖两半,大刀落在汤普森的头顶,劈开了他的头盔,但却悬停在他的头顶之上. 变成两半的盾牌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被剖成两片的头盔紧接着也咣当一声一左一右跌落在汤普森的两脚边上. 秦风戏谑地看着汤普森,”现在,你还觉得我需要拔刀吗?” 说着话,秦风将刀收了回去,和先前一模一样地插到了地上,拍了拍双手,”来吧,勇敢的将军,让我来见识见识西大陆的武技.” 此时此刻,汤普森已经明白自己与对方的巨大差距,但对方轻蔑的态度仍然激怒了他,双手握住斧头,他嗥叫着扑了上去. 斧影盘旋,绕着秦风不停地直劈竖砍横削,其中几次汤普森更是和身撞向秦风,但秦风只不过是以一脚为轴,或左或右,或前或后,汤普森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丝毫没有沾到对方的一片衣角,倒是时不时地被秦风用指头敲击着斧面. “还可以再快一点.” “力气不能用老,你这样,不能尽情地发挥出你最强大的战力.” “要静心.面对强大的敌人,心浮气燥只能输得更快.” 汤普森一点都不想听,但那些话语仍然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之中,这让他似乎又回到了少年时期他的老师教训他的场景. 又羞又恼地他,干脆丢掉了手中的大斧,双手箕张,向着秦风搂去,扑上去的同时,居然还大嘴一张,向着秦风喷出一口唾沫. 秦风眉头一皱,这一次终于挪动了他一直没有动的那一只脚,随手一掌拍出,汤普森立时便觉得全身力气尽失,如同一瘫乱泥一般地倒在了地上. “绑起来带回去,这个家伙地位不低,将来说不定还有用处.”秦风拍了拍手,对身后跑过来的一些士兵道. 1951:困守安城 丹西终于攻克了安城。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与其说是攻克,不如说是对方主动放弃。在三天激战之后,明军在深夜放弃了安城,趁着夜色溜之大吉,将一座空空如也的城池留给了丹西。 而此时,陈慈已经完成了在马尼拉城的整个布署,同时率领三万大军在丹西的必经之路之上,建起了深沟壁垒的大营,再一次拦住了丹西的去路。 确认了这一消息的丹西,神色黯然,安城一战,他见识到了明军的战斗能力,区区五千人不到的一支队伍,便将他生生地摁在了安城之下不得寸进,而现在,他将面临数万人的拦截,更重要的是,在他的后面,明军的另一支部队,已经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汤普森的一万大军,只回来了一半人,连他本人也生死不明。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便连天上也不得安宁,对方的飞艇部队不时就会光顾一番,每一次,都会让部队好一番惊扰。 到了这个时候,即便这支军队对于丹西再如何忠心,士气也不可避免地崩溃了。虽然他们还有足够的粮食,这一路之上又劫掠了很多,但是,整支部队已经是战意全无了。 连二接三地打击,无眠无休的劳心劳力,六十出头的丹西,终于病倒了,两万余猛虎王朝的军队停留在了安城,惶惶不可终日。 数天之后,陈慈率三万兵马,出现在了安城之下,几乎是前后脚,秦风带领的五千水师陆战队,也从另一个方向之上逼近了安城。 有了飞艇部队在空中的侦察,两支部队几乎立即知晓了猛虎王朝军队的异常动向,作为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陈慈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登上马尼拉国的最后一支猛虎王朝军队,就此被困在了安城之中。 “陛下辛苦了!”赶到水师陆战队的大营,陈慈躬身向秦风问安。安城殂击,他的部队展现出了顽强的战斗力,为他挣取到了足够的时间,让他在秦风面前挣足了面子,当然,秦风来得如此之快,也让他吃惊不小,特别是在听到水师陆战队以五千之众正面击败了猛虎王朝上万人的阻击大军之后,对于明军的战斗力,再一次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我没什么辛苦的,倒是陈将军这一段时间辛苦了。”秦风笑道:“宁则远跟我说过,等战事完结了,再摆酒与你陪罪。” 陈慈一笑,“宁侍郎说笑了。战场形式,本来就是千变万化,我们与这些西方人第一次交手,不熟悉对方的情况,有些差错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现在的结果,也没有偏出我们的预料之外多少。” “这倒是。”秦风点点头:“这一次的大撤退,倒是让我看到了陈将军的另一面,允文允武,将军当真是能臣也。” “陛下夸奖了。”陈慈道:“这一次的撤退,还多亏了在马尼拉的大明商人,这些年来,他们在马尼拉已经建立起了相当深厚的基础,有他们与官府协作,虽然有些胆战心惊,但终究还是慌而不乱。” “这一次还是有不少百姓要倾家荡产吧?” “丹西这一路走过的地方,不少人的确受损严重,不过马尼拉国已经向他们作出了承诺,会给予他们一定的补偿,帮助他们重返家园的。” “城里的那位,反应如何?”秦风含笑问道。 “安份守己。”陈慈微笑着道:“每日只是醉生梦死,对朝政是不闻不问。” 秦风大笑:“这样的马尼拉国王,才是最好的马尼拉国王嘛。陈将军,回头你去告诉这位一声,我与他见上一面,喝上几杯,他既然如此识得大体,那么该给的体面,我们一定还是要给的。” “陛下如果肯拨冗相见,只怕他们欢喜无尽。”陈慈微笑着道。 事实上,马尼拉国王察兰现在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巨大的恐惧之中,时时刻刻担心着明人的军队开进马尼拉城,将他从豪华的王宫之中拉出去砍了脑壳,芭提雅之事,已经将他真正地吓破了胆。芭提雅王室基本已经不存在了,数十万芭提雅人如今十不存一,全部被带回了大明本土,沦为了半奴半工的存在。 明人能这样对芭提雅干,自然也能这样对付马尼拉。 如果秦风肯见他一面,给予他一定的承诺,他自然只会欢喜。而对于秦风来说,现在大明在马尼拉也还需要这样一面旗帜,震慑这一片海域,有一个芭提雅就足够了,打了这片海域重重一棒子之后,当然也还要让人这里的人看到大明温馨的一面。 又打又拉,大棒加胡萝卜,是大明统治这片区域的不二法宝。 “走吧,去看看安城。”秦风道。“城内的丹西所部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了,韩当报告说他们乱成一团。” “那岂不是正好可以攻打安城,一举拿下这个隐患?”陈慈眼前一亮。 “不必。”秦风摆摆手,“这些人活着,可比死了值钱。” “陛下,我们已经有了马特乌斯,现在又逼得斯腾森不得不不谈判了,那还要这些人干什么?”陈慈有些不解地道。 “我要的是只是丹西本人死掉就好了,其余的人嘛,那还是有用处的。拿捏在手中,便是筹码。”秦风笑道:“而死人,是做不成筹码的。” 陈慈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道:“您是想迫降这些人之后,用他们来威胁马特乌斯和斯腾森?” “当然。”秦风笑咪咪地道:“筹码是不嫌多的,马特乌斯这个人在西大陆势力要小一些,回去之后,想要与斯腾森与皇储抗衡,必然离不开我们的帮助,但斯腾森这个人嘛,可就不简单了,那个皇储到底如何,我们也不知道。所以将这最后几万丹西的亲军捏在手里以备万一,我可不想最后我们弄死了丹西,结果斯腾森又统一了西大陆,或者是那个马特乌斯当上了新的共主。到了关键的时候嘛,这些人也可以放回去捣捣乱嘛。” “陛下深谋远虑,臣佩服。”陈慈连连点头。 “就算到时候这一手用不着,这些人我们也还有别的用处嘛!”秦风笑着道:“瞧瞧这些人,个个牛高马大的,不管是来做工,还是来种田,定然是一把好手。反正啊,活的比死得好,人在我们手里,怎么用都可以嘛!” “陛下活捉那个汤普森,是早就打定了这个主意吧?”陈慈问道。 “这个人对丹西忠心耿耿,明知赴死而悍然无畏,这样的人,我喜欢,想来到了某个时候,他带兵回到西大陆,一定会对造反的斯腾森与马特乌斯不客气的,这样一来,西大陆想必便又会多乱上一些年了是不是?”一边走着,秦风一边替西大陆规划了未来数十年的道路。 如果按照大明的计划发展下去的话,斯腾森,马特乌斯回去之后,必然要谋求独立,然后自然便是野心扩张想要重现丹西的辉煌,他们将与丹西的皇太子构成三角势力,彼此征战不休。 反正大明是打定了主意,谁要是弱了,大明就支持弱的一方,总要让他们保持一个大体上的平衡才好。 两人登上了一个座土山,遥望着远去的安城。 此刻,城上城下都在忙碌着。 城内的猛虎王朝军队正在忙着修复城墙,这些天来,被他们打烂的城墙,现在已经是他们的依仗了。而城外,大明军队忙着再挖沟,一条条深深的壕沟纵横交错地出现在安城之下,挖出来的泥土石块则堆成了一座座的土山,在已经形成的几座比城墙还要高的土山之上,士兵们正在忙碌地准备着安装火炮之类的武器。 明军,压根儿就没有准备硬打安城。 “陛下,臣回去之后,马上也照此办理。”陈慈笑道:“困死他们。” “芭提雅那边的战事,马上就会彻底结束了,到时候会调一部分军队回马尼拉来,到了那个时候,你的兵力就更充裕了。等到这些兵力调过来之后,我也差不多要走了。” “陛下是要回曼朱港还是要离开这里返回越京城?”陈慈问道。 “是该准备回去了。不过在走之前,还要分别见见马特乌斯和斯腾森。”秦风笑道:“马特乌斯近期马上就要返航了,他的战舰还保存了大半,留下一万人给我们后,剩下的足够将他的人马运回去了,商业部正在组织一支庞大的商队跟随他一起返回。” “斯腾森要是知道马特乌斯先走了,岂不是要跳脚?”陈慈有些幸灾乐祸地想道。 “斯腾森这个人老奸巨滑得多,我估计他能猜到我们的用意,所以啊,要逼他一逼啊!”秦风道:“马特乌斯的势力比斯腾森要小得多,比丹西的皇储势力也要小,让他先回去护展一番力量,才好与这两人较量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说话间,远处传来了巨大的爆炸之声,两人都是转头,看向安城方向,却见一艘飞艇正从安城之上飞过,几枚炸弹凌空投了下来,投在城内不知那个地方轰然炸开了。 1952:提拔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随着明国大将王先荣带着一万士卒从芭提雅转战到马尼拉,安城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整个安城的四周被挖出了无数条纵横交错的壕沟,挖出来的土石就地垒起了一座座土山,而在土山之上,明军建立起了一个个的炮台和阵地. 王先荣带来的可不仅仅是只有士兵,还有大量的火炮,迫击炮等远程武器,而安城之内的猛虎王朝军队,面对着城外明军士兵的疯狂作业,除了观望之外,竟然连试探进的反攻也没有发起一次. 针对这样的情况,秦风判断,丹西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想想也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在经历了数个月的海上航行,早已经是疲力不堪的情况之下,没有收获到想要的结果,反而惨遭沉重的打击,那具羸弱的身体,也问题那是必然的事情. 现在合围已经完成,安城之敌插翅难逃,马尼拉之战,事实之上已经落下了帷幕,秦风自然没有再呆在这里的道理了. 对于一个自己必然要置之死地的遥远皇朝的皇帝,秦风并不想见他一面,哪怕这个人同样也是一个传奇. 马尼拉的战事,全权交给了陈慈统领. 大楚号战斗编斗再一次抵达了马尼拉港.准备接走秦风. 随着大楚号前来的,还有樊昌率领的六百烈火敢死营的士卒. 在与斯腾森的左翼迂回连场大战之后,九百余名参战的烈火敢死营官兵,现在只余下了六百余人.马尼拉港口,在樊昌的指挥之下,这六百余人,列队迎接着皇帝秦风的到来. 他们本来就是齐王秦武留下来作为皇帝亲卫的,而且作为烈火敢死营本来身来说,也本来就是皇帝的亲军. 历经残酷战火而幸存下来的这六百余人,与从越京城出发前的完全判若两人,以前的那种年少轻狂已经在他们的身上完全看不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稳以及一种内敛的杀意.秦风站在他们身前看了良久,点了点头. 这才是他熟悉的烈火敢死营,从这些人身上,他看到了老敢死营依稀的风貌.不会再有一支部队像他以前的老敢死营了,能留下他们的一些传承,便已经很了不起了. “做得不错.”秦风破天慌地拍了拍樊昌的肩膀,”你带兵果然还是很有一套的,小武一直的坚持果然有他的道理,看起来,他还是识人的.” “末将有负齐王殿下重托,一千将士,如今折损了三分之一.”樊昌有些惭愧地抵下了头. “不经历风雨,怎么能见彩虹?”秦风感慨地道:”作为一名军人,想要达到一定的高度,就只能用鲜血来浇灌.三分之一的伤亡虽然多了一些,但这一次是与陌生的西方人作战,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之下,能打成这样,已经难能可贵了.我听说了你们的歼敌数量,很不错,很值得.” “多谢陛下的肯定,末将一定会更加努力的,绝不辜负齐王殿下与陛下的看重.”樊昌有些激动地道. “拭目以待.”秦风笑道:”烈火敢死营自从马猴走后,便没有再设统领,一直由中央战区的大将军兼任着,大战将起,和尚也没有多少时间来管他们,以后这支亲卫军会交给小武,由他任统领,等回京之后,你去就任副统领吧.你在进京之前,是抚远营的副将了?” “是.” “嗯,这样一来,也就不算是破格了,升上一级,也是对你功劳最有力的肯定,就这样吧!”秦风冲着樊昌点了点头,转身向着码头之上的大楚号走去. 樊昌激动的满脸通红,从抚远营副将到烈火敢死营的副将,看起来只是升了一级,但双方之间的差距,是个人都能明白. 抚远营是野战军,而烈火敢死营是皇帝亲军.而且现在的烈火敢死营虽然设了统领,但由齐王殿下兼任,便注定了烈火敢死营的副将,将会成为烈火敢死营实际上的主将.樊昌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直接统领这支大明军队的象征战营.不说别的,单是往那面烈火战刀骷髅旗下一战,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那就会完全不同. 这一步跨得可是有一点儿大,现在的樊昌,可以说是真正进入到了大明高级将领的行列之中了.而他,还不到三十岁.在军队之中,算是最年轻的那一拨了,便是逐电营的李小丫,也要比他大一些,能与他在年龄之上比一比的,也就只有马猴了,不过马猴是什么人,那可是从十四岁开始就跟着皇帝陛下,贴身服侍皇帝陛下,与皇帝陛下的情份,只怕是野狗和尚都没法与他比的. 马猴现在划归到了昆凌战区周济云的麾下作战,他所统带的战营绝对地与众不同,人数多大一万人,编制是普通战营的一半,更重要的是,马猴的这个战营被皇帝赐名为烈火营,这是从烈火敢死营中直接截取了两个字作为了这个战营的名头.在昆凌战区,唯一能与马猴并肩的将领,也就只有江上燕了,他统领着一万骑兵.而马猴所部,则是步骑并重.由此可见皇帝对于马猴的信任和偏爱了. 直到率领着麾下登上大楚号,樊昌的心里仍然是激荡难平. “恭喜樊兄弟了.”独眼将军周立笑吟吟地冲着樊昌拱了拱手. “周老将军,可别折煞我了.”樊昌赶紧还礼,这位可也是军中大佬,在水师之中是仅次于宁则远的存在.而樊昌依稀听齐王殿下提到过,陛下已经有意在马尼拉之战结束之后,便让宁则远卸任水师统领,回越京城担任兵部左侍郎.负责海军部.现在的大明兵部下设三个重要的部门,陆军部,海军部,空军部.陆军部仍然是大明军队的绝对重头,由兵部尚书章孝正直管,被人戏称为嫡子,而海军部由宁则远管理,空军则交给了皇帝的亲家,齐王殿下的岳父刘兴文管理. 一旦宁则远卸任水师统领,周立则将是水师统领的不二人选. “小伙子前程可期,再打赢几场漂亮的战斗,那就更好罗!”周立笑道,”我可得与你好好地攀攀交情,以后小伙子发达了,可别忘了照顾照顾我那儿子.” “老将军说笑了.”樊昌笑道:”扬帆将军何等英武,可是我的前辈.” 周立呵呵一笑:”那小子,也就那点水平了,以后了不得能成为一支舰队的指挥官而已,不像你,皇帝看重,更是齐王殿下的心腹爱将,以后前程远大啊.” 樊昌不禁哑然.想想也是,齐王殿下对自己的信重是不言而喻的,而齐王殿下以后注定是要成为大明的皇帝的,自己似乎前程当成是不可限量. “老将军刚刚说漂亮的打上几仗,可是烈火敢死营是陛下亲军,上战场的机会,只怕是屈指可数啊!”一念及此,樊昌不禁向老将军讨教起来. “樊兄弟还没有发现吗?陛下对你手下这几百人现在的精气神儿很满意吗?烈火敢死营被称为大明的军中之光,可如果这军中之光变成了一个样子货,那岂不是让陛下脸上无光,所以啊,烈火敢死营上战场是必然的.这也是陛下为什么会如此重用提拔你的原因所在了.你不但有丰富的战争经验,在带兵练兵之上更有一套.所以你便放心吧,明齐之战,烈火敢死营必然是要披挂上场的,不过据我所知,现在的烈火敢死营,,大部分只怕是打不得仗了,那一批真正能打仗的,早都已经成了大明军队之中的骨干了.” “只消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便能让他们脱胎换骨.”樊昌的眼睛从肃立在船舷两侧的他的麾下看了过去. “这我相信.”周立的独眼炯炯有神地从这些人身上扫过,百战沙场的老将了,一支军队能不能打,他看一眼就能明白个大概了. 大楚号风驰电擎地在大海之上奔驰着,他们此行的目标,并不是芭提雅,而是砚港,在哪里,秦风将见一见即将起行的猛虎王朝的大公马特乌斯. 此时的砚港,与战时已经完全不同了. 于荣光在砚港的东北一角区域划给了马特乌斯,作为他军队的驻扎地,而最重要的港口,则被明军重新掌握,每天络驿不绝的商船,源源不断地从大明方向驶来,运来无数的粮食以及日用品,回程的时候,则带走了一船船的马特乌斯麾下的军队. 按照协议,马特乌斯将留下一万军队替大明作战,以则作为大明支援给他的第一批武器的费用以及以后双方合作的基础,这些留在大明作战的马特乌斯麾下军队的战功,都将折算成金银来换取更多的大明军械以及其它物资.当然,大明会为这些替自己作战的士兵支付基本的军饷. 一万战兵,其中五千人是完好无损的,而另外五千人,则将从那些受伤的人中选取,至于那些受了重伤而又被大明救活了的人,大明当然不会要,只能由马特乌斯领回. 砚港的商船越来越多,不但有官方派出来的,也由海贸总会派出来的装满了货物的海船,战斗一结束,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发大财了. 西大陆眼看就要大乱了,正是他们趁机大捞一笔的好机会啊!大明的商人,最钟爱的就是战争了,特别是在西大陆有了一个支撑点之后,那胆子就更大了. 1953:擦肩而过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马特乌斯并没有住在他自己的军营里,于荣光给他准备了一间砚港之上最好的房间,于是,马特乌斯像是刘佬佬进了大观园一样,见识到了东方的奢侈和富有.这让他不得不感慨,那个秦厉虽然坑了猛虎王朝一把,但至少有一点,他没有说错,那就是这个东方的大明的富有,是真实存在的.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猛虎王朝想来打劫,想要占领这个地方的想法,并没有什么错误,错误的只是他们的力量远远比不上人家而已. 想到这里,他的眼光不由越过了那巨大的落地琉璃窗,看向了自己军队驻扎的地方. 一时的屈辱算不得什么,真正的大丈夫,都是能屈能伸的,想当年丹西陛下在没有发迹之前,也曾遭受过无数数不清的屈辱,但最后,他都一一地讨还了回来. 现在大明强大,自己自然要伏低做小,等自己回到了西大陆,那个软弱的皇储焉然是自己的对手,一统西大陆,指日可待,然后自然便是奋发图强,奶油会有的,面包自然也是会有的.等到自己的力量足够强大了以后,这东方,终究是要再回来一趟的. 明人留下了自己的一万人,来替他们当打手,这是自己必然要付出的代价.但这些代价当然也不能白白地付出,自己在里面也留下了足够的人手,他们会更深入地了解大明,学习大明,效仿大明,当他们回到西大陆的时候,自己便会对这个神秘的国度有着更加深入的了解.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东方的谚语在西方同样也是适用的. 砚港重新变成了一个繁茂的商业之地,一支又一支的施工队正在夜以继日地修葺或者重建那些在战火之中毁掉的房屋,一条条的街道被清理了出来,一家家的商铺重新开业,特别是在西大陆那些士兵们驻扎的军营之外,一条小摊贩们自发形成的商业街已经形成,这些西大陆士兵在这个有限的区域内是能够自由活动的,那些漂亮精致而且听起来又十分便宜的东方商品,如今已经成了这些士兵们的抢手货. 没有用多久,这些士兵们便已经统统变成了穷光蛋,这让后来的商贩们极是遗憾,在大明,士兵们可是购买力最为强悍的一个群体,但这条经验似乎并不适用于这些西大陆士兵啊. 当然,除了这些西大陆的士兵们之外,还有一个群体,现在也有着很强的购买力,这些便是于荣光在这片海域招募的本土士兵. 这些人在战时,并没有真正地上战场作战,只是作一些辅助性的工作,送送炮弹啊,抬抬伤员,当当伙夫,但在战争胜利之后,于荣光仍然是大把的赏赐发了下来.平时这些土人的收入还是很有限的,很多来自大明的商品对于他们来说,纯属于是奢侈品,但现在手里有了大把的银钱,他们可就撒起欢儿来买一些平时他们只能看上一眼的东西,像那些漂亮的手工绣出来的丝绸,镶着金银丝线的茶壶酒盅,印着漂亮图案的棉布,还有一些勇敢的踏上了战场的人,得到了更多的赏赐,更是大方地购买了烈酒,香水等物,然后带着这些东西,兴高采烈地踏上了归途. 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来自这片海域的其它岛国,他们在本地,基本上属于一无所有的无产阶级,但一场战争下来,却让他们立刻变成了富裕阶层. 在砚港的另一个地方,白色的飘荡着红十字的战地医院之中,一些人正在收拾着自己的包裹,准备着返乡了. 他们是于荣光麾下的另一批人物,相对于那些打打边鼓的本地招募者,这些来自大明本土的退役士兵,则是实实在在的成为了这场战争之中的另一股主力,也是伤亡最重的一批. 秦厉便是这其中的一个. 他在本土人队伍之中混了几天之后,便消失了,然后再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在打扫战场的时候,被明军发现的,那时的他,气息奄奄地躺在一幢倒塌的房屋之中,身上的衣物烧得七零八落,整个人似乎都被烤焦了,但偏生却又还活着,在救出他的明军看来,这家伙的运气真是太好了. 从现场的痕迹上来看,这幢房子是被马特乌斯的一支军队用投石机砸塌了的,然后这个区域又遭受到了猛火油的烧烤. 那一场战斗,所有的明军记忆犹新,因为他们最大的伤亡就来自于这里,驻守在这里的一支队伍,几乎全军覆灭. 那时的他们,还不清楚这种猛火油弹的来历,也不知道应对的方法,现在,随着与马特乌斯的停战以及达成协议,这种猛火油弹已经成了战利品之一,一些成品更是被立即打包送回到了大明科学院,让科学院里的那些疯子们研究,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经验丰富的明军,在吃过一次亏之后,自然也知道这东西在战斗之中的巨大作用. 他们燃烧的时候,不但难以灭火,更是几乎要将四周的空气都抽干净,那种烧灼,不是亲临其境者,根本就无法体会那种绝望. 奄奄一息的秦厉被抬回到了战地医院,医生们竭尽全力地抢救这个幸存者.当这个幸运者终于渡过了危险期活下来之后,大家只是感叹这个人的命足够大,运气也足够好.此时,即便是于荣光站在秦厉的面前,只怕也无法认出这个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哑哑不能言的患者,就是他朝思暮想要抓到的齐国大谍探头子秦厉. 秦厉得到了大笔的赏赐以及抚恤金,对于一个面目全非,口不能言,又不识字的家伙,没有人再能找得到他的来历. 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的秦厉,在两个同样准备反乡的义勇军的搀抚之下登上了一艘商船,他的怀里揣着一张由大明银行砚港分行开出的全大明通兑的支票,这是他得到的赏赐,还有一张由于荣光亲自签发的证明文件,证明他在砚港为大明浴血奋战而受伤,带着这样的一张证明回到乡里,当地官府便有义务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照顾好这样的人. 摸着怀里的支票和那卷文件,秦厉感慨万千,难怪大明的士卒在战场之上如此侥勇善战,死不后退,像自己现在这样,纵然已经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那张巨额的支票,足够自己回乡之后,买上几十亩地,置办上一幢三进三厢的大房子,再买上几头上好的耕牛,一家人的生活,便会因此而改变.这还不算那份文件给他带来的荣誉,如果他是一个真正的大明人,在回乡之后,凭着这份文件,便可以在本地谋取一个吏员的职位,就算不想干这些事,以后每年也是有荣养费的,一辈子生活无忧啊. 商船缓缓地离岸,看着正在以惊人速度复苏的砚港,秦厉突然跪倒在船头,哑哑地大哭起来,看着泪流满面的秦厉,两个照顾他的同伴都是蹲在他身边低声安慰他起来,他们以为秦厉是因为自己受到了如此严重的伤害而痛苦,哪里能想到,此刻的秦厉,是因为似乎已经看到了齐国的未来而在失声痛哭. 自己说服了丹西几十万人跨海东征而来,但明人,只不过是动用了水师和数量极其有限的正规军队,便将丹西打得落花流水,而明人更是借此将触角伸到了遥远的西方,开始在哪里布局.在看到明人与马特乌斯媾和,一辈子都在与阴谋诡计打交道的秦厉,便已经想穿了明人究竟是想干什么了. 马特乌斯纵然不是什么蠢货,但在形式所逼之下,他终究也只能引狼如食,他那自以为是的智商,在大明这些人精儿的设计之下,简直是不堪一击. 想来大明的后手必然是一招跟着一招,就像当年他们对付楚国那样,用不着出动军队,便将一个强大的国家弄得支离破碎,任由他们予取予求. 如果此时有人打开秦厉的包袱检查的话,就会无比惊愕地发现,这个重伤的家伙那看起来不起眼的包袱之中,藏着无数绝大的秘密. 这些东西都是秦厉从猛虎王朝弄来的.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猛火油的提练,伫存,运输等一整套完整的文件. 可是此时的他,是明人眼中的英雄,是为国奋战不惧生死的勇士,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除了尊敬之外,又岂会对他做这种事呢? 载着秦厉的商船远远地离开了砚港,坐在船头的秦厉,却在此时看到了在另一个方向之上,一支舰队正劈波斩浪地向着砚港驶去.那是大楚号战斗编队,秦风来到了砚港.与秦厉擦肩而过,而此时,与马特乌斯一齐在港口里迎接秦风驾临的于荣光,自然也无法想象他悬赏缉拿的秦厉,已经正在向着大明本土出发.而马特乌斯,除了有些懊恼一大笔可以白得的东西没有之外,倒也没有其它什么太多的想法. 秦厉,被大家选择性的忘记了. 毕竟,一场大胜之后,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而已. 1954:接见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马特乌斯目瞪口呆地看着越驶越近的大楚号那庞大的舰身. 烟囱里冒出的滚滚黑烟,隆隆作响的机器轰鸣之声,悠长而响亮的汽笛之声,都在一次一次地刷新着他的认知. “大公,这才是我们大明的主力舰队.”一边的于荣光笑看着马特乌斯,不远骄傲地道,”这是大楚号战斗编队.” 站在一边的林殊,更是昂着头,将于荣光的话翻译了过来. 马特乌斯讷讷不能言.到了现在,他终于完全相信了于荣光跟他说过的话,大明压根儿就没有拿主力来对付他. “到了今日,一些消息也该告诉大公了.”于荣光笑吟吟地道:”我们的主力舰队已经彻底歼灭了丹西与斯腾森的主力舰队,你们的国王陛下,现在已经被我们团团包围在了马尼拉国的一个小城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大公,你是幸运的.” 马特乌斯无言地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他的舰队只少还剩下了一大半. “这样的舰队,你们有多少?”他问道. 于荣光呵呵一笑:”到底有多少我不能告诉大公你,我能告诉你的是,不管是歼灭丹西国王的舰队,还是斯腾森大公的舰队,我们一共只不过动用了两支主力舰队,您眼前的大楚号战斗编队,还有一支太平号战斗编队,加起来一共有三十艘战舰.” 马特乌斯不敢置信地看着于荣光,三十艘战舰,便击败歼灭了十倍于他们的猛虎王朝的战舰队伍,这让他的自尊心再一次受到了强烈的打击.如果不是这些战舰就在自己的眼前而是听别人述说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看着马特乌斯狐疑的眼光,于荣光道:”大公,等晋见完了我们的陛下,您大可以参观参观我们的战舰,等您亲眼见识过他的威力之后,想来就不会有什么怀疑了,请吧,我们的陛下,正在大楚号上等着您呢.” 沿着宽大的跳板,一步一步地走上了大楚号的甲板之上,在哪里,两员将领并排而立,一个是大楚号战斗编队的指挥官周立,另一个则是实际上已经升任了烈火敢死营副统领的樊昌. 于荣光向马特乌斯简单地介绍了两个人,都是百战沙场的老将,彼此看一眼,都知道对方不是善茬,马特乌斯的眼光,更多的在樊昌的身上停留了一些时间,因为樊昌虽然满脸大胡子,但的确很年轻. 如此年轻,却拥有如此凝若实质的战场肃杀之气,马特乌斯不由悚然而惊.这让他不由自主地便能联想到明军的真正实力. “马特乌斯大公,陛下正在会客厅恭候大驾光临.”周立笑着与樊昌左右一让,为马特乌斯让开了一条道路. 马特乌斯的脚步有些沉重. 他要晋见的不仅仅是大明帝国的皇帝,更是一个刚刚击败了他们的胜利者.周立与樊昌两名明军将领看起来彬彬有礼,但深藏在眼睛里和骨子里的那一股傲气,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 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呢? 在西大陆,胜利者对于失败者,可从来没有宽容这一说.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他踏进了大楚号顶层的会客室中. 单看这间会客室,不会想到这是一艘战舰,内里的豪奢布置,让马特乌斯瞠目结舌,这间战舰之上的会客室中的任何一个摆件,拿在西大陆,都会价值连城吧. 一个挺拔的背影背对着大门,正在看着整整占据了一面墙壁的地图. “猛虎帝国慕尼黑大公马特乌斯见过大明帝国皇帝陛下.”马特乌斯向前走了几步,右手抚胸,深深地弯下腰去. 紧跟在他身侧一步的林殊,尽力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但仍然有些颤抖地将马特乌斯的话翻译了过来.他这是第一次见到大明帝国的皇帝陛下. 秦风转过身来,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冲着马特乌斯招了招手,”马特乌斯大公,请过来.” 马特乌斯有些愕然,用不着林殊翻译,只是看着秦风的动作,他便清楚对方说得是什么,稍微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向前走到了秦风的身边. 他虽然战败了,但他仍在有着猛虎王朝大公的尊严. 秦风指着硕大的地图,笑道:”大公,你来看看,我们终于将包括东大陆和西大陆在内的地图补充完整了,嗯,这还是感谢你们为我们提供的那些图纸,让我们对西大陆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认知.” 马特乌斯正在看着秦风. 对方的年轻,让他分外的诧异.从他的身上,他感受不到丹西那种似乎出鞘利剑一样的锋芒和压迫感,反而有一种让人分外安心的感觉,就这短短的一瞬间,他似乎从内到外都放松了下来,原本因为紧张而崩紧的肌肉,这一刻也完全地放松了下来. 但这短短的一个放松,下一刻,却让他激零零地打了一个冷战.他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抬起头来,却看见秦风正微笑着看着他. 他有些尴尬地欠了欠身:”尊敬的陛下,您的年轻让我嫉妒,请原谅我失态了.” 秦风哈哈大笑:”不年轻了,都快四十了.” 一边的于荣光补充道:”陛下虽然还只有四十,但却已经战斗了二十余年了.” 秦风感慨地点了点头:”是啊,从我十六岁投军,到现在,一晃眼间,都是二十多年了,我这一辈子啊,几乎都是在战斗之中渡过的.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没有战争了.” “陛下,击败了齐国,一统天下之后,自然便是盛世太平了!”于荣光道. 马特乌斯侧耳听着林殊的快速翻译,虽然不懂这番话里包括的意思,但他却听懂了,眼前的这位皇帝,虽然年轻,但却与猛虎王朝的丹西国王一样,这一辈子,都是在战场之上渡过的. “大公,你看,这就是你们所处的西大陆了.”感慨了一番的秦风将手指在地图上的一块地方,”多么广袤而又富饶的一块土地啊.这是一处好地方.” 马特乌斯平素看到的那些地图,都是一张一张零乱的,平时他们对于这个并没有多少意识,也只有在想要对付敌人的时候,才会搜集对方的地图,像这样将整个西大陆都拼接在一起的完整的地图,他也还是第一次看到.眼神儿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了. “大公的封地在慕尼黑,应当是在这里吧!”秦风的手准确地指在了地图上的某一个点,马特乌斯对于自己的地盘当然是很清楚的. “西大陆虽然广袤,但与东大陆比起来,却是穷乡僻壤,倒是让陛下见笑了.”他小声道,在砚港,他已经见识到了大明的富裕,即便是那些升斗小民,平素所过的日子,只怕也能与西大陆的那些小贵族们相比美了. “不不不,之所以穷,只不过是你们没有经营好而已.”秦风连连摇头,”于荣光告诉我,你要求派遣一部分贵族子弟进入我们的在京师大学堂学习?” “是的.” “这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秦风大笑起来:”当他们学成归国的时候,我相信,他们的作用,绝对比你的数万大军还要有效果,大军可以征服,可以劫掠,可以威慑,但却无法让你的子民富裕起来,但这些人学成归国之后,却可以做到.” “这也正是我的心愿之一.”马特乌斯道. 秦风的手指在地图之上比划了一下,”大公,你瞧瞧,从西大陆到我们东大陆,在海图之上,看起来却也是并不远的,你们一路远来,一共用了多少时间呢?” “差不多三个月吧!”马特乌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远征军虽然分成了三个部分,但每一支都是非常庞大的,庞大的舰队,拖累了前进的速度.” 秦风看向周立:”周将军,如果是你的大楚号战斗编队,需要多长时间?” 周立躬身道:”陛下,如果仅仅是战斗队伍,半个月足矣,如果带上补给船只,一个月便可以抵达.” 秦风笑道:”听起来也不是太远嘛.” 马特乌斯微微变色道:”陛下有意西狩吗?” “不不不,就是随口一问而已.”秦风道:”大公不必误会,我大明没有去征服西大陆的打算,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他指着地图上的东大陆所在地:”大公请看,这是我们大明所在的大陆,他已经够大了,把他经营好,只怕就要我们一两代人的时间,贪多嚼不乱的道理我们是很清楚的,我们大明人,更在意的是生活的质量.现在我们的内部,还有很多的并不富裕的人,还有很多的穷人,光是解决他们的问题,我们就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了.大公,我们大明人的想法与你们不太一样,我们从来不觉得去抢劫别人会让自己变得更富裕,我们认为,只有自己掌握了创造财富的方法,才会让自己以及子孙后代,永无饥寒之忧.所以大公不必担心我们的战舰有一天会将炮火倾泄到西大陆,就算他们去了,我想,也是以客人的身份去的.” 马特乌斯看着秦风认真的面孔,深深的弯下腰去:”陛下的仁慈以及宽洪大量,让马特乌斯感激不尽,马特乌斯永远都会是大明最为忠实的朋友.” 秦风大笑:”当然,大公,既然咱们是朋友了,那我们自然也要为朋友多多地考虑一番,来吧,咱们回到现实之中,来说说现实中的问题吧,我想大公对于这些会更感兴趣的.” 1955:为有源头活水来 大楚号在大海之上风驰电擎,在强劲的动力支撑之下,尽情地完成一个又一个在马特乌斯看来匪夷所思的战术动作,相对于大楚号如此庞大的身躯来说,这些战术动作在风帆时代的确是不可相象的,其中的任何一个,都有可能带来战舰倾覆的危险。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在马特乌斯艳羡的目光之下,大楚号减慢了速度,在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个靶船,那是俘虏自马特乌斯麾下的一艘没有多少修复价值的战舰,现在孤零零的停泊在了海面之上。大楚号上侧舷对准了那靶船,在水兵们的吆喝声中,炮门被一一打开,一门门黝黑的铁炮被推了出来,第一次让马特乌斯看到了他那狰狞的嘴脸。 “开火!”周立略带嘶哑的吼叫声响彻整个甲板,随即,隆隆的炮声依次响起,站在最顶层与秦风并肩而立的马特乌斯看到第一层的甲板之上,数十门火炮喷出的火光和烟雾,瞬息之间便笼罩了远处的那个靶船。当烟雾散尽之时,海面之上已经空空荡荡,除了一些漂浮在海面之上的木板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其它的剩下来了。 “难怪!”马特乌斯打了一个哆嗦,难怪明人以区区三十艘战舰便击败了猛虎王朝十数倍计的战舰,这样的杀伤力,的确是以前的他们无法想象的。在砚港攻防战之中,他最多时候也不过是遭受到了不超过十门火炮的攻击,那里像在大楚号之上,仅仅是第一层甲板之上的火炮就多达数十门,这还不算舰首那个怎么看怎么恐怖的巨大的主炮。 “陛下,如果我想购买这样的战舰,您愿意卖给我吗?”马特乌斯的眼中露出了热切的光芒。 秦风大笑起来:“大公,如我直言,像咱们脚下大楚号这样的战舰,您恐怕是买不起的。当然,暂时我们也没有卖出这种战舰的想法。” 看着马特乌斯失望的面孔,秦风接着道:“当然,我们有另一种型号的战舰,那是可以出售的,不过大公,这价格虽然比咱们的大楚号要便宜一些,也着实不便宜啊!一艘配备齐全的战舰,没有五十万两银子,那是拿不下来的。” 听到秦风嘴里蹦出来的数字,不但是林殊,便连刚刚走过来的周立都打了一个哆嗦,林殊是不知道大明战舰的造价,纯粹是被这个数字吓到了,但周立却是清楚的,便是大楚号,制造完毕,配备了所有的武器之后,也只有十余万两银子而已,现在大明的钱可是老值钱了,特价极低。 皇帝陛下这是要挥舞起屠刀霍霍宰肥羊了,周立的独眼之中光芒大盛,五十万两呢,听陛下的口气,卖给他们的恐怕还是宁则远的太平号战斗编队中那样的老式风帆战舰改造过来的蒸汽战舰,那算上成本,绝对不会超过三四万两银子,马特乌斯这个肥羊要买的话,那大明可就真是赚得盆满钵满了。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早前皇帝陛下要将那艘靶船里装上一些炸药然后再让自己炮击了,这一轮炮下去,效果当然是杠杠的啊。 听到这个价格,马特乌斯顿时打了一个寒噤,五十万两一艘,您老当真没开玩笑吗?但看着海面之上,那些主力战舰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在表演着阵形变化的战舰,想着刚刚那一阵天降霹雳般的威力,却又觉得这东西就值这个价。 “太贵了。”他苦笑着看着秦风,“虽然我很想要,但我买不起。” 秦风呵呵一笑:“大公,咱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对朋友,我们还是有折扣的,第一次交易,我作主,给你打一个六折还是可以的。” 皇帝嘴巴一张一合,一艘战舰的价格便从五十万两跌到了三十万两了,周立瞪大了眼睛看着马特乌斯,当然,就是这个价格,也是能让他满意的。 “三十万两,的确不贵,但陛下,您是行家,当也知道,一艘这样的战舰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要想形成战斗力,至少需要一支舰队。”马特乌斯咂巴着嘴道。 “我的朋友!”秦风大笑,拍着马特乌斯的肩膀道:“钱的问题,很好说,你是慕尼黑大公,也是未来西大陆最强势的一位大公,我还怕你付不起钱嘛,我们大明有很多种给付方式,一定有一种是适合你的。今天回去之后,我们有专门的人才会来与大公您商讨的。” 大楚号战斗编队返回到了砚港,马特乌斯喜滋滋地在于荣光和林殊的陪伴之下离开了战舰,秦风并不会在这里多做停留,当整个战斗编队完成补给之后,便会启程前往芭提雅,那里,有着西大陆布局的最后一块拼图需要他去完成。 于荣光一定会与商业部,财政部以及太平银行派来的一大票专业人才为马特乌斯设计一套完美无缺的支付方案的,当马特乌斯回到西大陆的那一刻起,大明便等于有了一个源源不断地巨额财赋贡献地。 与齐国的战争,可不像对付西大陆这一群远来的毫无根基的家伙这样简单,必然会是一场持续很长时间,影响范围波及整个大陆的大战,秦风可不想因为这一场战争,又让他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国度弄得一片赤贫,要不然数年之后,自己虽然打赢了齐国,一统了天下,但却弄得国内怨言四起,可就得不偿失了。 大秦一统天下,却二世而亡,秦风可不想步其后尘。现在在海外找到了一大财源地,用别人的钱财来供应自己打这一场浩大的战争,自然是最美的事情了。 林殊虽然年轻,但却够聪明,作为大明派驻在马特拉斯里的第一任外交官,秦风相信他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去剥削那些家伙的。至于会不会把西大陆搞得民不聊生,搞得暴乱迭起,秦风可就不关心了。而且,这不正是大明所期望的吗? 乱成一团的西大陆,对于大明来说,才是最好的西大陆。 坐在窗前,看着砚港璀璨灯火的秦风,心情愉快地对樊昌道:“把那位客人带上来吧,我想,在经过一天的旁观之后,他一定会有很多新的想法的。” 秦风嘴里所说的客人,是自马尼拉国之战中,被秦风生擒活捉的猛虎王朝大将汤普森。马特乌斯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当他与秦风讨价还价的时候,当他在臆想着未来西大陆的势力构成的时候,在另一个房间里,不能动弹,口不能言的汤普森正两眼冒火,咬牙切齿,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呢。 “汤普森先生,今天一天,收获应当挺大吧?”秦风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轻轻摇晃着,笑吟吟地看着面色青紫的对方。“坐,樊昌,请汤普森先生坐。” 樊昌拖过来一把椅子,摆到了汤普森的身后,两手按住对方的肩膀,硬生生地将对摁在了椅子上。 “陛下,您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汤普森看着秦风,无奈而又怨恨。这些天与秦风一直呆在一起,他是真的发现,秦风压根儿就没有发兵去打西大陆,占领那片广袤区域的意思。 “我想要的是什么?”秦风笑道:“无他,唯有一个字,钱。汤普森先生,你该知道,没有钱,可是什么都办不成的啊!” “您要的钱,丹西陛下也是可以给您的。”汤普森铁青着脸道。“您的所有要求,丹西陛下都可以满足您,而在这一点上,马特乌斯永远也无法与丹西陛下相比。” “不不不,帐不是这么算的。”秦风道:“马特乌斯就像是一条小溪,虽然现在流量还不大,但却有活水源头,而且大有发展的潜力。丹西陛下嘛,就像是一条奔腾的大河,看起来的确能收获更大的利益,但这条河,是很容易失去控制泛滥成灾的。汤普森先生,西大陆离我们太远了,我们不可能像你们这样,愚蠢地派遣出一支大军来攻打这么遥远的一个国度,所以嘛,在我们看来,马特乌斯可比丹西陛下更有价值得多了。” 汤普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色难看之极。 “况且,我们不仅仅只有马特乌斯这样一个源头啊,斯腾森大公也正在芭提雅与我们展开谈意在,你瞧瞧,既然猛虎王朝麾下最有权势的两位大公都已经与我们开始谈判,想要合作了,我们为什么还需要丹西陛下呢?” 秦风收敛了笑容,冷冷地看着汤普森:“所以啊,汤普森先生,一个死去的丹西陛下,才是对我们大明最有利的啊!我们可以与任何人谈判,就是不会与丹西陛下谈判。” 汤普森脸色惨白,到了这个时候,他怎么还不明白明国人的用意。丹西死在大明,猛虎王朝群龙无首,麾下势力分崩离析,各自为战,稚嫩的皇储将要面对一群群穷凶极恶的家伙的挑战,西大陆不过平静了十几年,又要再一次地陷入到混乱之中了。 1956:大明希望的西大陆模样 “慕尼黑大公马特乌斯就在最近几天吧,将要扬帆归国了,随同他归国的还有大概三万名士兵,五十余艘战舰,当然,为了让他能顺利归国,我们大明替他组织了一支船队,为他提供了归国的补给。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秦风意态闲闲地看着汤普森,“马特乌斯大公还给我们留下了一支万人大军,作为他向我们购买武器的第一笔支付的款项。以后这支军队,在替我大明作战所获得的战功,都将折算成银两,作为大公向我们购买战舰,火炮,弹药以及其它一些商品的费用。” 汤普森咬牙切齿地看着秦风。 秦风微笑着道:“汤普森先生,你对于马特乌斯肯定比我们对他的了解要深刻得多,你说说,马特乌斯大公归国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呢?” “这还用说吗?第一件事,他当然是会去攻击威尼斯大公的领地。”汤普森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是去攻击你们皇储所在的罗马呢?”秦风笑问道。 汤普森用看着魔鬼一样的眼神儿看着秦风:“陛下,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一切,不都是你设计好的吗?” 秦风大笑起来:“汤普森先生果然明见万里啊。马特乌斯所看重的对手,恐怕也只有斯莫腾森大公而已,我们向他透露了斯腾森大公也在与我们谈判的情况,所以,他一定会抓住率先返回的这一个时间差,去攻击实力比他更强的威尼斯大公的。将威尼斯大公的领地打得稀巴乱,让斯腾森大公即便回到了西大陆,也将因为领地上的糜乱而无法与他争雄。” “陛下真是好算计。”汤普森道:“斯腾森大公虽然也是野心勃勃,但终究还是一个有胸襟的,如果他安然返回了西大陆,必然会以自己绝对的实力来压制马特乌斯,维持猛虎王朝的统一,可是陛下这样的操作,就绝了这一种可能了,即便斯腾森大公愿意忍下这一口气,他的部下也绝然不可能答应,如果失去了部下的支持,斯腾森大公就什么也做不了,所以等森腾森大公回到西大陆的时候,一定会立即率兵向马特乌斯展开复分的战斗。猛虎王朝两位实力最强悍的大公的混乱,当然会牵涉到整个猛虎王朝。猛虎王朝分崩离析,是必然的。” 秦风轻轻鼓掌:“汤普森先生分析得入木三分啊,为了让他们打得更激烈一些,我们替斯腾森大公留下了更多的陆上主力部队,差不多有五万人吧,不过他的水师呢,却是一艘战舰也没有了,马特乌斯大公却还有数十艘战舰,哈哈,这样一来,双方的力量,也就差不多平均了。汤普森先生,你觉得他们会打多少年才会分出胜负来呢?如果以你来预测,他们谁会获得胜利呢?” “陛下会让他们任何一方轻易获得胜利吗?”汤普森反问道。“想来定是谁弱一些了,您就会去帮着谁吧。” “那倒不一定。”秦风呵呵笑道:“也不妨告诉汤普森先生您,我们大明认为,西大陆不适合成为一个统一的国度,以前的那种城邦制就蛮好的。所以我们一定会致力于让西大陆恢复到几十年前的旧制。汤普森先生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汤普森盯着秦风良久,才叹息道:“您这是要斩草除根啊!” “瞧您这话说得就不厚道了。”秦风收敛起了笑容,淡淡地道:“我们大明人好好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你们巴巴地横跨万里来打我们的主意,这一次虽然我们成功地挫败了你们的攻击,但谁能知道下一次你们什么时候来呢?所以为了我们自己的安全着想,西大陆分裂成更多的互不统属的小国才最符合我们大明的利益,这也是对你们无故入侵我大明的惩罚。” 汤普森沉默地低下了头,好半晌才抬起头来:“陛下这一番的安排,到底是想要我做什么呢?总不会就是让我开开眼界吧?” “你们的丹西陛下这一次绝无可能活着回到西大陆。”秦风道:“但那些被围在安城的士卒,我却无意诛杀,他们,也需要一个领袖。” 汤普森眼前一亮,“陛下也有意放他们归国吗?” 秦风大笑:“汤普森先生,你想得太远了,我想,在西大陆没有完全分裂之前,在你们的那位皇储还没有被人干掉之前,你们是绝没有希望归国的。当然,如果发生了前面我所说的这两件事情,您差不多就可以回去了,我想,那时的您带着这几万士卒回到西大陆,打着为前王报仇的旗号,还是能有一番大作为的。” “您可真是一条毒蛇。”汤普森悲愤地看着秦风,这是一个绝大的坑,却又由不得汤普森不得不跳下去。 秦风所说的到了那个时候,西大陆或者已经差不多尘埃落定,大家已经将自己的势力范围划分清楚,大家也会坐下来好好地商量着办事的时候,自己带着这几万人回去了。 于是,西大陆必然硝烟再起。自己带领的是丹西陛下的亲军,面对着杀死了丹西后人的那些仇人,要不要报仇?这几万人中,绝大部分都是贵族子弟,丹西的嫡系,他们回到西大陆,要不要夺回自己的领地,要不要获得生存的空间? 可这些东西,已经全部被人瓜分了,怎么拿回来?当然便又只能开战。 秦风站了起来,走到汤普森的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国战无正义,我们这么做,对你们来说,的确很阴毒,但对于我们大明人来说,却是深谋远虑,至少在上百年内,你们西大陆永远也不会对我们大明形成威胁,而且不管你们那边的那一股势力,都要仰仗我们大明的支持才能生存下去。我们不会派遣一兵一卒去你们哪里,但却能牢牢地撑控西大陆的形式,汤普森先生,这就是我们东方人最高的用兵艺术,不战而屈人之兵。你好好想想吧,是答应我的要求还是另有其它的说法,要知道,安城里面可是已经不太平了,里面的有些贵族已经在拼命地想法子与我们联系了,丹西陛下的性命可能就在这几天了。他快要死啦!” 在汤普森目瞪口呆之中,秦风大步离开了会客厅。 第二天,大楚号战斗编队向着芭提雅方向驶去,行至半途,一架飞艇从远处飞来,降落在了大楚号的顶层甲板之上,陈慈派人送来了消息,猛虎王朝国王丹西于安城病逝。 飞艇离去的时候,与之一同离开的还有悲伤的汤普森,丹西的死去,意味着猛虎王朝的终结,一个混乱的西大陆,一个在未来几十年中都将会混战不已的西大陆的画卷,似乎已经在他的眼前徐徐展开。 他答应了秦风的要求,他将率领在安城的所有丹西亲军向明朝投降。 而此时在石岩山防线之前,一个开辟出来的空地之上,一幢简易的房屋被明国的工匠们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搭建而成。斯腾森和他的部下再一次目睹了明人那超强的工程力量。 一根根钢柱被打进泥土之中,一根根横梁被铆接在了一起,一块块淡蓝色的钢板被镶嵌进这些钢柱与横梁之间,一间宽敞的房屋便在半天不到的时间里,耸立在了他们的面前。这里,也将是双方谈判的场所。 明国的谈判代表是兵部侍郎宁则远,西马尼拉公司总裁雷卫,他们与斯腾森已经进行了数天的讨价还价,比起马特乌斯,斯腾森显然要难对付得多。这位老牌子政客,已经差不多窥破了明人想要干什么。 明人想要达到他们的目的,那在这个庞大的计划之中,他斯腾森就是绝不可少的一个,所以即便身处极其不利的境地,他仍然在顽强地坚持着。 通商是可以的,但要向他缴税,设立银行不是不行,但他要入股等等,每一项明人提出的要求,斯腾森总是要在其中搅出一点点水花来。 这对于胜卷在握的宁则远与雷卫当然是不可接受的,双方扯披拉经已经好几天了,谈判却并没有多少进展。 当然,除了谈判之外,双方还会进行其它一些对抗比较激烈但又不会伤了和气的活动,比方说,比武。 对于这场战争的失利,斯腾森并不是特别服气,对方所依仗的,只不过是兵器之利而已,所以在这样的一些对抗之中,他是极希望他的士兵能给他带来一些荣誉,当然,也会增加他谈判的底气和本钱。 但两天下来,他自己的底气倒是在一点一点的丧失。 不是说他的士兵很弱,而是那些放下了手中利器的明军士兵们拿着与猛虎王朝同样的冷兵器的时候,猛虎王朝的勇士们也没有占到什么上风,充其量也就是平分秋色而已。或者猛虎王朝的士兵在个人身体素质之上更占上风,但明军在团体的配合之上却更胜一筹。 而今天,他麾下的第一武士,居然被对方的一员女将给打趴下了。 1957:互不相让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余秀娥拄着自己的大刀,威风凛凛地站在当地,在他的前面,一名彪形大汉一手握刀,一手提盾,半跪在地上,几次想要竭力站起来,但努力一番,却仍然是力不从心,手中的盾牌反而啪哒一声掉在了地上. 余秀娥得意地看着他,”你输了.” 这一刻,她终于觉得自己又找回来了存在的意义,而不是这场战争的看客了.西大陆的勇士,自然也不是好相与的,这一场激战,她亦是竭尽了全力. 斯腾森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来,”我们输了.” 雷卫大笑着站了起来:”大公,你的勇士亦是相当强悍的,余将军在我们这里,也是第一流的武士,如果换作是我上来对战你的这位将领的话,我自问不是对手的.” 斯腾森苦笑了一下,在这场谈判之中,明人那位地位最高的姓宁的将军,显然是唱黑脸的,而这位始终是笑咪咪的家伙,就是一个唱红脸的,每当谈判陷入了僵局,这位就会出来缓解一下气氛.二人一搭一挡,配合无间. 当然,现在雷卫当着双方无数人给了他一个面子,他还是很感谢的. “大明人杰地灵,斯腾森佩服.” 雷卫微笑着道:”大公,娱乐时间已经结束了,如果你的精力还来得及的话,不如咱们就继续?” 斯腾森捶了捶自己的腿,淡然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真是有些累了.明日,明日再谈好吗?” “当然没问题.”雷卫微笑着点头.”大公,我们的大夫对你的身体的治疗,效果应当还不错吧?” “多谢雷大人.”斯腾森学着大明人双手抱拳拱了拱,”前些日子还毫无知觉,在你们的王大夫的治疗之下,现在已经有了痛感了,或者我仍然有站起来的希望.” “当然,一个健康的斯腾森大公,是我们双方共同的愿望.为你治疗的王凌波大夫是我们大明卫生部最高长官,也是大明的第一神医的大弟子,凌波,你不会折了你师父的面子吧?”雷卫大笑着看向一侧的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人,虽然蓄上了胡子,但那张面孔让人一看,就知道年纪不大. “只要他能一切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他能站起来.”王凌波言简意赅,”当然,想要恢复到他以前的那种程度,这就需要很长的时间了.站起来只是第一步,以后的复健才是一个艰苦的阶段.” “我想斯腾森大公是不缺乏坚毅的决心的,这些天,我们已经见识到了.”雷卫笑道:”那今天就这样吧.大公,明天见.凌波,你便随着大公去吧,今天还有小半日时光,你正好替大公再诊治一番.” “那就有劳王先生了.”斯腾森冲着雷卫点了点头,不管双方接下来会怎么样,但这个年轻的医师,却已经让他深深地折服了.自己的随军医师想尽了办法,也没有让自己的双腿有什么感觉,但这个年轻的大明人,在短短的数天之内,便让自己的双腿感觉到了疼痛,神奇的东方针炙,神奇的东方药物. 王凌波自无不可,对于森腾森这种中风偏瘫的家伙,这些年来他已经诊治了不少,有些人恢复得很好,有些人也只是勉强能够行走而已,与他以前的那些病人不同,斯腾森的身体素质要强壮得多,而且这样的人,心志之坚毅远非一般人能比,王凌波倒是真有把握让这个人恢复如初.对于治疗这样的一个敌人,他并没有什么抵触心理,一来医者仁心,二来,他也正好收集一些西方人的身体结构的数据来进行自己医术的进一步的研究.现在斯腾森的大营之中,受伤的人数不尽数,正好为他提供了无数的素材,为斯腾森诊治之后,剩下的时间,他便替那些受伤的士兵救治,短短的时间,在这些西方人中,他是名声大噪,得到了那些西方人发自内心的尊敬. 双方互相施礼,各自转身离去.这个简易的房屋周围,只剩下了双方各自警戒的数十名士兵,站在屋子的两侧. 王凌波走在斯腾森的身侧,此刻大公正被两加士兵用一把太师椅抬着,抛开敌我双方的立场,王凌波对于这个人还是很敬佩的,虽然现在他们可以说是已经穷途末路了,但此人却用他精准的政治眼光,抓住了明人的心理,从而开始了从容不迫的讨价还价.不得不说,这个人比起另一位猛虎王朝的大公,高明得不是一星半点. 但很可惜,大明对于这两个人也有着很深刻的认识,因而也采取了不同的方法来对付他们.至少王凌波知道,在斯腾森还在与明人锱铢必较的讨价还价的时候,马特乌斯的舰队已经扬帆回航了. 他转头看着那些椅子之上闭目沉思的斯腾森,心想如果你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道还会不会这样沉稳. 王凌波突然对这个人心里涌起了一股同情,不管你多么厉害,但落在了大明人手中,千算万算,却也逃不过大明的手心. 天空之中传来了嗡嗡的巨大的噪声,所有人都抬头看向空中,数架飞艇排成一字队形,从山的那一边徐徐升高,然后向着石岩山防线飞去. 除了盖森之外,这里所有的其它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在空中飞行的东西.盖森脸色苍白,因为他看到的飞艇与眼前出现的飞艇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那些协助明舰将他们三艘先导舰的飞艇远没有眼前的飞艇这样的速度. “盖森,这就是你所说的飞艇吗?”斯腾森仰头看着天空,空中的飞艇此时已经依次向着石岩山防线那边降落,只留给了他们一个影子. “是.”盖森颤声道:”但还是有不同的,这些整度更快,不是用人力或者风力驱动的.” “那是大明的空军部队.”一边的王凌波接口道:”采用的是蒸汽机推动.技术与那些蒸汽战舰同出一脉,只不过他们所使用的蒸汽机比起战舰所用的技术要更高级一些.因为将蒸汤机小型化,需要极高的技术.” “空军!”斯腾森纵然不明白这是一个什么兵种,但顾名思议,也知道这是一种从空中展开攻击的部队. “是啊,空军.”王凌波以为斯腾森是在问他,便接着道:”大明兵部之下辖三个兵种,陆军,海军,空军,这些都是大明的正规野战部队,当然啦,还有其它的一些秘密部队,我就所知不多了.” “三大军种之中,不知那一个更加厉害?”斯腾森问道. “当然是陆军啦!”王凌波不以为意地道.”大公,请恕我直言,这一次在马尼拉海域与你们对峙的,根本就不是大明的主力部队,他们压根儿就没有来.唯一的一支精锐部队就是今天那位女将军率领的,也只不过五千人而已.其它的,不过是大明临时在这片海域征召的退役士卒,大明拥兵数十万,如果真要全面征召的话,顷刻之间,就能在全国征战起不输给你们面前的这支明军精锐的大军百余万人.你们居然自大地以为能够征服大明,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斯腾森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又有些热血上涌的感觉,王凌波的话,让他感到了非常的屈辱. “明人的主力部队,在对付那个齐国吗?他们比我们要强?” “他们的水师比不上你们,但他们的陆军相当强悍,是能与我们大明军队旗鼓相当的对手,这些年来,双方交锋多次,虽然我们大明都获得了胜利,但却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王凌波道.”当然,到了现在,我们凭借着武器上的优势,大概已经能让他们闻风丧胆了.不过想要灭掉他们,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毕竟人家是主场作战,想要克制我们的这些武器的优势,也不是没有办法.” 斯腾森点了点头,”应当是这样了,这大概也就是你们的皇帝陛下不愿意发大军去远征我们西大陆,而是要与我们谈判的原因所在吧?” “当然,这么远的地方,我们即便打下来又能怎么样?你们这些人会服气吗?还不是要打生打死地反抗,与其那样,大家何不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呢,和气生财嘛!”王凌波道:”便是马尼拉这地方,我们大明都没有兴趣直接纳入自己的疆域之内,何况是你们那么远的地方?” 斯腾森笑了笑,”你们虽然没有直接占领这片地方,但与实际占领有什么两样吗?” 王凌波怔了怔,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你们的皇帝,大概也是想在西大陆复制马尼拉这里的模式吧?” “应当不是.”王凌波摇了摇头,”你们与这里还是大不一样的.” 斯腾森笑了起来:”您虽然是一个神奇的医师,但这些政治上的问题,恐怕还是没有我了解更深入的.” 王凌波脸一红,道:”或者吧,我只是一个医师,毕生所想,也就是如何将那些看起来治不好的病人治好罢了.” “那我真能站起来吗?” “当然能站起来.”王凌波有些生气了.”除非你不听我的.” “当然听,谁的话不听,医者的话总是要听的.”斯腾森笑了起来:”大明,像您这样的医生也是凤毛鳞角吧?如果我邀请你去西大陆,您愿意去那里一展身手吗?” 王凌波笑道:”为什么不愿意?” 1958:屈服 盖森是唯一一个可以自由往来于石岩山防线与猛虎王朝军营的人。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他担负着沟通双方谈判条件的任务,每一次谈判结束之后,双方便会根据上一次谈判的结果重新修改自己的谈判条件,在有些事情之上或者可以妥协,在另外一些事情之上,却又不想让步,双方表明自己的态度,然后在下一次的谈判之中,便具有了相当的针对性,以尽量地加快谈判的节奏。 但这一项工作对于盖森来说,却是一件极为煎熬的事情,因为威尼斯大公从最早坚持的原则线之上,已经一退再退了,但相对于明人的要求来说,却还差距甚远。 明人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强硬了,盖森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一点,而最为关键的是,被遮蔽了所有情报来源的威尼斯大公此刻完全不知道外部的情况如何,只能根据明人的态度来判断当前的形式。 即便是猜,也能猜到外面的局势对于明人来说,已经越来越有利了。相反,对于他们来说,也就是越来越严峻了。 盖森再一次踏进石岩山防线的主堡的时候,他的通译范小姐照例等在了城门口,看到范小姐脸上洋溢着的笑容,盖森忍不住试探起来。 “范小姐今天如此高兴,是有什么喜事吗?” 范小姐笑咪咪地看着他,“对于我们来说是好消息,但对于你们来说,却是噩耗了。” 盖森心中一沉,“出了什么事了?” “大事。”范小姐看着他,有些幸灾乐祸地道:“马尼拉那边的消息传来了。你们猛虎王朝的国王陛下,已经因病去世,剩下的被困在马尼拉安城的国王亲军,在大将汤普森的率领之下,已经向我大明投降了。” 犹如五雷轰顶,盖森整个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或者想到了在马尼拉的国王会遭遇一场失败,但这种失败,也许就如同威尼斯大公现在遭受的困境一般,虽然进退失矩,但总还有一搏之力,只要狠下心来,仍然能与敌人拼个鱼死网破。 威尼斯大公之所以咬紧牙并不松口,不就是摸准了明人不愿意与他们打一场两败俱伤的消耗战吗?明人已经胜利在亡,自然不愿意再付出惨重的代价,而对于猛虎王朝的军队来说,只有更糟,没有最糟,逼得急了,那便一拍两散。左右他们已经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但盖森是真正没有想到,在马尼**陆的国王亲军,竟然遭遇到了如此惨痛的失败,连国王陛下也没有幸免。 马尼拉的彻底失败,意味着威尼斯大公谈判的底气又减弱了数分。 在见到雷卫之后,盖森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总裁大人,我们的国王陛下,当真已经不在了吗?” 雷卫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盖森身边的范小姐,范小姐立马低下了头,脸变得通红一片。 “不错。”雷卫点头道:“今天上午你应当看到那些飞艇了吧?他们来自马尼拉,马尼拉的战事已经结束了,丹西陛下因病去世,马尼拉所有的猛虎王朝军队,已经向我们投降了。盖森先生,我们的皇帝陛下,现在正从砚港方向赶来芭提雅。” 盖森先是点了点头,突然又醒悟了过来:“贵国皇帝陛下为什么是从砚港方向过来?” 雷卫呵呵一笑:“因为马特乌斯大公与我们的谈判可是非常顺利的,他已经与我们签定了和约,并且受到了我们陛下的接见。砚港的战事也已经全面结束了,现在,就只剩下芭提雅了。盖森先生,不瞒你说,我们的海军,空军,还有陆军,都在向芭提雅汇合了。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马特乌斯已经签定了和约?”盖森喃喃地道。 “不仅仅是签定了和约,我想这个时候,马特乌斯大公的军队,已经扬帆归国了吗?”雷卫一脸的奸笑,“随同他一起回去的,不仅仅有他的三万大军,五十余艘战舰,还有我们大明庞大的商队。” 盖森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冷战,啥也没说,转身便向外走去。 “盖森先生,你还没有留下我们明天谈判的文件!”在他的身后,雷卫大声叫道。 “我们需要重新审视,提出新的谈判条件。”盖森飞一般地向着外面跑去,边跑边大声道。 雷卫乐不可支地看着范小姐:“范通译,替我送送客人。” 盖森几乎是有些慌不择路的一头撞进了威尼斯大公斯腾森的大帐,此时王凌波正在小心翼翼地替斯腾森扎着银针,**着大半个身子的斯腾森倒像是一个刺猬一般。看到盖森闯进来,王凌波顿时皱起了眉头。 “大公,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没有等斯腾森出言训斥,盖森一句话已经是脱口而出了。 “什么意思?”斯腾森冷然问道。 “大公。”盖森咽了一口唾沫,有些艰难地道:“我刚刚得到消息,马特乌斯已经与明人达成了协议,签定了和约,他,他已经率军回航多日了。随同他一起返回的,有他的三万大军,以及五十余艘战舰。” 斯腾森脸色血色瞬间尽失,扎在身上的银针,伴随着卟卟的声音,一枚枚倒射出来,让王凌波好一阵手忙有脚乱。 “你不要命了!”他大声喝斥道。 斯腾森似乎没有听到王凌波恼火地吼叫,一伸手抓住身前的盖森,“这是确切的消息,还是对方拿来哄骗我们上当的假消息?” 盖森涨红了脸:“大公,他们的皇帝,马上就要到这里来了,而且,丹西陛下在被困在马尼拉的安城之后,也已经因病去世,汤普森大公已经带着剩下的军队向明人投降了,今天上午我们看到的飞艇,就是从马尼拉过来的。” 斯腾森的身体软软地向后靠去,原本那些插着针的地方,丝丝缕缕地渗出血来。王凌波打开自己的医箱,从内里掏出一样一样的药物,时而灌一些进斯腾森的嘴里,时而又将一些油膏模样的东西涂抹在斯腾森的身上。 “你真是不要命了。”王凌波怒道:“你死了不打紧,可别坏了我的名声。” 看着一脸焦急之色的王凌波,斯腾森叹道:“有劳先生了,我是不会死的,我死了,不但我的部下会失望,你们的皇帝陛下也会失望的,盖森,去叫所有人都到大帐来。正如你所言,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双方的谈判并没有继续展开,威尼斯大公麾下的将领们已经慌了。消息虽然还被紧紧地捂着没有让普通的官兵知晓,但这个消息迟早是会泄露的,明人为了压迫他们,必然会用各种手段将这个消息公布出来。 丹西死了,基本上就意味着悬在猛虎王朝那些分封诸候头上的利剑已经没有了,而马特乌斯的回返更是往这本来就要沸腾的油锅里加上了一瓢水,所有人基本上已经看到了一个分崩离析的猛虎王朝。 这些年来,为了一统西大陆,猛虎王朝不知杀了多少人,灭了多少城邦,干掉了多少贵族,但反抗的力量杀得干净吗?一旦知晓丹西身亡,王室亲军全军覆灭,只怕各地立马就会起来造反。 如果仅仅是如此,斯腾森还不怎么担心,他的领地内留下的军队足以应付那些受到沉重打击的家伙们的反抗,但马特乌斯就不一样了。 斯腾森几乎可以肯定,马特乌斯这一次回去的第一个登陆点,不会是在他的领地范围之内,而是会在威尼斯。 马特乌斯除了惧怕丹西之外,唯一一个能让他畏惧的也就是斯腾森了。他先回去之后,不将斯腾森的领地搅一个稀巴乱,那才真叫怪事,一想到留在领内的亲眷极有可能遭到马特乌斯的荼毒,斯腾森就再也无法安坐。 “陛下,现在如您所愿,您的要求都得到了满足了。”在和约之上,沉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姓名,斯腾森看着第一次见面的,年轻的大明帝国的皇帝。 “从你们决定东征开始,便已经注定了今日的结局。”秦风微笑着在合约之上落上了自己的名字,盖上了大明的玺印。“我们东方有一句谚语,叫做朋友来了有美酒,敌人来了有猎枪。你们种下今日因,必然得到来日果。” 斯腾森叹了一口气,“陛下,您到底想要看到一个什么样的西大陆呢?” “大明认为,一个城邦林立,互不统属的西大陆,才是最符合大明利益的。”秦风道:“我们可以与慕尼黑公国友好相处,也可以与威尼斯公国友好相处,还可以与其它任何一个公国友好相处,但就是不能与一个统一的猛虎王朝友好相处,大公,我想我的意思你是明白的。” “陛下是想在解决了你最大的敌人之后,指挥着你的战舰与军队踏足西大陆吗?”斯腾森有些痛苦地问道。 “这样的话,马特乌斯也问过,我的回答是,不。与其派遣军队过去与你们打生打死,我更愿意派遣商船过去,与你们做做生意。”秦风笑着回答道:“所以斯腾森大公尽管放心,我们没有征服西大陆的计划,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 1959:不要忘记,不能忘记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在巨大的压力之下,斯腾森不得不全盘同意了大明的条件. 大明商人在斯腾森的统治区域之内有自由贸易的权利,大明人不受威尼斯公国的法律约束,大明人一旦在他的治下犯罪,须交给大明设置在威尼斯公国的使馆,由大明使馆将其遣返回国受审.大明有权利在威尼斯公国之内开设大明银行等等. 这里面的每一条,都让斯腾森感到无比的屈辱,但他却不得不答应下来,因为时间再拖下去,他的麾下士兵的军心将丧失殆尽,现在每一个人都归心似箭,他们都在担心留在本土的家人在马特乌斯的威胁之下能不能活下来. 普通的官兵并意识不到隐藏在这些条约之后的东西,但斯腾森怎么会不明白呢? 他还没有出发,便已经欠下了明人巨额的款项. 威尼斯大公的战舰,运输船已经几乎被明人的舰队摧毁殆尽,他想要返回西大陆,便需要明人的船队来运送他,这自然不是免费的. 明人好心地提醒了他马特乌斯已经从他们这里购买了大批的火炮,地雷,手雷等火药武器,逼得斯腾森又不得不再次举债向明人购买同样的武器来与马特乌斯对抗,这些天来,他已经吃够了这些武器的苦头,怎么会不知道这些武器的厉害. 天文数字般的欠款,让斯腾森双眼发黑. 明人丝毫不担心他会赖账,因为在双方实力有着巨大差距的情况之下,没有人敢赖大明的帐,就算大明人不出兵去讨这笔钱,他们只需要切断以后对斯腾森这些武器的供应,转而大力供应给马特乌斯,便足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陛下的要求都得到了满足,不知道能不能让我把丹西陛下的遗体带回西大陆,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落叶归根,作为他的臣子,我不希望他的遗骸流落他乡.”斯腾森提出了他的要求.”这不是威尼斯大公的要求,而是斯腾森的要求,作为丹西陛下的臣子和朋友,请让我尽到最后的责任.” 秦风盯着斯腾森看了半晌,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大公,我希望你能够坦承相见而不是这样玩弄心机,丹西即便是死了,他仍然是丹西,不会变成一个普通的老人.你不可能带回他的遗体,也许有一天,汤普森会扶灵回归西大陆.” 斯腾森悲愤地看着秦风:”汤普森扶灵西归,您是要等到猛虎王朝的王储在穷途末路的时候吧?” “是的!”秦风毫不避讳地点点头. “根据马特乌斯,威斯凯尔以及盖森还有其它一些猛虎王朝的军官的描述,你们的这位皇储性格比较懦弱,才能远远不能与丹西相比,简直就是虎父犬子的典范,但这样一个人,还是有存在的价值的,我们认为,在西大陆,在你,马特乌斯和皇储之间三足鼎立,然后再夹杂着其它一些中小势力才是最为稳定的结构.” 斯腾森颓然垂下了头.对方越是开诚布公,他便愈是心丧若死. “大公,接下来的好几年中,我们大明将要与我们最大的敌人齐国进行一场生死决战,虽然我们有着必胜的决心和把握,但是,我们也不希望在这几年之中,西大陆那片土地给我们弄出什么麻烦来.” “现在还能给你们弄出什么麻烦来?只怕不但不是麻烦,接下来我们还会成为你们源源不绝的财源,你会残酷地抽取我们西大陆的血液,来供养你的这场争霸之战是吧?” 秦风身子向后一靠,笑而不语,对方是一个明白人. 斯腾森思考了片刻,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看着秦风:”既然你不允我把丹西陛下的遗体带回国去,那么我有一个新提议,希望得到陛下的允准,我相信,这个提议,对于您的大明,会有着无比的吸引力和莫大的好处.” 秦风好奇地看着对方,”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样,我当然会答应.没有人能拒绝好处是不是?” “我欠下了您的大明巨额的款项,虽然我不会赖帐不还,但相信您也清楚,在接下来的几年之中,我的财政会陷入极其困难的境地,很难及时地向您还款.为了能够得到大明一直的支持.”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虽然我知道,你同样还会支持马特乌斯,会支持皇储,甚至去支持某个您突然看中的其它势力,但我仍然离不开您的支持.所以我想了一个另外偿还您款项的办法.” “愿闻其详.” “我在威尼斯公国里划出一个城市租借给大明,为期九十九年.”斯腾森吐出的一句话,显险儿让秦风跳了起来,这个家伙,是怎么想出这样的招数来的. “在这个城市之中,大明人可以有自己的官府机构,有自己的执法队伍,有自己的军队,当然,他们不能踏出这个城市.这笔租金,就算是我支付的这一次的所有款项,不知您认为如何?你虽然说不想派兵征伐西大陆,但我想你一定会很看重在西大陆的经济利益,那么,有了这么一个立足点,大明在西大陆会更加的游刃有余.” “的确如此.”秦风慎重地点了点头,”但我想,您一定还有其它的附加条件吧?” “条件很简单.”斯腾森道:”大明人在我们西大陆有自由贸易的权利,我希望我们威尼斯公国的人,在这个城市之中也能有自由贸易的权利,自由地经商,自由地办厂.” 到了此时,秦风终于明白了斯腾森的用意. “包括船厂?” “是的,包括船厂,我们自己会在哪里建设船厂,当然也欢迎大明的商人在哪里建设船厂.”斯腾森道. 斯腾森的战舰已经被大明全部干掉了.而马特乌斯还有数十艘战舰,斯腾森可以想象得到,在接下来的几年之中,自己在海上,必然会遭到马特乌斯无尽的打压,如果不想出办法来,只怕自己一艘战舰,一艘商船也休想在大海之上漂浮着. 秦风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因为大明在海军成型之后,对于齐国就是同样的打法,一度逼得齐国的战舰根本无法出港,让对方的海疆线成为了大明的乐园,想在哪里登陆就在哪里登陆.斯腾森无法改变这一点,所以他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的确是一个好主意. 将一座城市租借给了大明,马特乌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攻击这个名义上的大明城市,以及在这个城市之中的造船厂.那么,斯腾森可以好整以遐地慢慢地恢复他的舰队,要知道威尼斯本身就号称水城,在造船业之上,有着很深的造诣,给斯腾森时间,他是真能改变这一劣势的. “大公啊,虽然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但正如你所说,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实在是让我难以拒绝,我想,你的要求我答应了.”秦风微笑着道:”一个城市,九十九年的租期?” “是的!” “大公,说句实话,此刻,我是真的佩服你了,你和马特乌斯不是一个档次的,那家伙与你比起来,就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秦风大笑道:”我相信,用不了几年,你就会将马特乌斯压得动弹不得.”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斯腾森冷冷地道:”因为你是决不会看到我把他消灭的,想必我大占上风的时候,也就是我遭遇失败的时候吧.” “大公说得是,所以你在回到西大陆的时候,切记见好就收,免得伤了我们的和气.我们可以容忍你比他们都强,但绝不能容忍你把他们消灭.” 斯腾森深深地盯着秦风:”陛下,西大陆的人不会永远成为你的玩物的.” 秦风点了点头:”拭目以待.” 斯腾森闭上了眼睛,轻声道:”我们走.”两名跟随着斯腾森来的将领愤怒地瞪视了秦风一眼,矮身抬起来了斯腾森,大步向着外面走去. “一个很厉害的对手,一个很不错的对手.”秦风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喃喃地低语道. “陛下,我们可以让他悄无声息地病死.威斯凯尔甚至盖森都是很好地可以替换他的人选.”雷卫低声道. 秦风微微一笑:”那可不行,威斯凯尔我见过了,他不是马特乌斯的对手,盖森以后或者能行,但现在还显得太稚嫩.现在的情况是马特乌斯已经占了上风了,当斯腾森的军队回到威尼斯的时候,那里想必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威斯凯尔是撑不起来大局的.这个对手是不错,但他这一辈子,却会被这个局困住,想要挣脱,看看他的接班人吧,当然,也要看我们大明的下一代怎么样?” 雷卫笑了起来:”陛下,齐王殿下已露英主之姿,下一代,只怕他们也只能成为我们手中的玩物.” “但愿如此啊!”秦风道:”但那里有压迫,那里就会有反抗,斯腾森将一个城市租借给我们,可不仅仅是为了他能够重建海军,也是在时时刻刻地提醒他的国人这段屈辱的历史呢!” 被抬着走出屋子的斯腾森,走了一段路之后,终于睁开了眼睛,抬着他的两名将领惊讶地看到,坚强的斯腾森竟然双眼泪水长流. “记住今天,记住这份屈辱,不要忘记,不能忘记!” 1960:西行 秦风不得不承认,精神的力量,有时候真的超乎人类的想象。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十余天之后,当秦风再一次看到斯腾森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先前还被人抬着不能自己行走的斯腾森,居然拄着拐在艰难地行走了。 便连他的主治医生王凌波也是有些不明所以,以他专业的眼光看来,斯腾森想要恢复部分行走的功能,至少要三个月到半年,想要恢复到正常行走的水平,恐怕要一到两年才行,但现在,斯腾森已经神奇地站了起来了。或者几个月半年以后,这个家伙便能恢复健康了。 “愤怒让人奋起啊!”秦风看着王凌波:“精神的力量?” “或者。”像王凌波这样的人,是不信鬼神不信天的,对于经常解剖人体以此来解释内心疑惑的这些医者来说,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技术,但这一次在斯腾森活生生的现实面前,王凌波也是感慨不已。 “陛下,或者我可以就这个病例好好地写一篇书术论文了。”他感慨地道:“药石无能为力的时候,精神力量居然当真可以让一个人得救,这真是让人既兴奋又费解的事情。” “医学的探究之路,是无穷无尽的。”秦风看着王凌波:“你真的决定要跟着斯腾森去西大陆吗?相对于我们大明来说,哪里还算是一片没有开化的野蛮之地。去哪里,你要有足够的吃苦头的心理准备呢!” “陛下,师父跟我说过,到了我这个阶段,他能教给我的其实已经没有了,历练,经验还有态度才是我能不能够向前再走下去的原因所在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王凌波抬头看着浩淼的大海,脸上露出了无限向往的神色:“我听斯腾森说过,在他们那里,曾经爆发过一场黑死病,整个大陆上的人为此死伤惨重,几乎十去四五,还有很多一些我闻所未闻的怪病,我不去看一看,当真是寝食难安。我也给师父去了信,我相信他也一定会支持我的。” 秦风苦笑:“你的师父如果不是现在身居高位,又有王月瑶管着,只怕看到了你这封信,背着一个包裹就会往哪边跑了,这一点,你倒真是像极了你的师傅。” 王凌波大笑:“有其师,必有其徒。” “在威尼斯公国里会有一座属于我们大明的城市,你去了之后,尽量落脚在哪里,出去游历,要带足护卫。你是大明的瑰宝,我可不想你莫名其妙地死在一些流浪汉或者土匪手中,接下来的一些年中,西大陆必然进入最为黑暗和最为严蛮的时期,战争,屠杀,将是那片土地的主旋律。” “陛下放心吧!”王凌波点头道:“虽然都说医者仁心,但我听到那边是这种状况,倒还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师傅说他的医术暴涨,恰恰就是跟着您四处征战的时候,因为有无究无尽的实验体供他研究,这一次过去,我也会遇到这种状况呀。陛下,很快你就会听到在威尼斯的我,建设起了西大陆最大最好的医院。” “斯腾森会支持你的。”秦风微笑着道:“在参观了我们的战地医院以及民间医院之后,像他那样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到重点呢?而且有你作引子,接下来,他会连着你这根线,不停地勾搭我们的医生,护士以及各种各样的设备往哪边运的。” 王凌波笑着抱拳:“还请陛下成全,没有这些东西,很多实验我就无法展开了。” “去吧去吧!”秦风道:“只是别忘了回家。” 王凌波笑着告辞,在他的身边,跟着通译范小姐,她也是这一次去西大陆的人选之一,在她的身边,一名年轻的小伙子亦步亦趋地跟着范小姐,替她扛着巨大无比的旅行箱。这位在曼朱战地医院赫赫有名的医师,为了他所渴望的爱情,在得知了范小姐将去西大陆之后,毅然决然地找到了王凌波,报名参加了西行之旅。 “陛下保重,臣此去西大陆,定然不坠我大明声威,确保我大明利益。”作为大明驻威尼斯的第一任大使,林殊上前向秦风施礼告辞。 秦风欣赏地看了一眼这位主动请樱的年轻官员,在他看来,像慕容远,林殊这些人,才是大明未来真正的栋梁之才,有学识,敢担当,不畏险。 “你此行,不亚于将士们开疆拓土之功。”秦风叮咛道:“准确地把握西大陆各国的形式,作出对于我们大明最有利的选择,当然,还要竭力推进我们大明的文化在那片土地之上生根发芽,等你作好了前期准备工作,教育部那边就会适时跟进。” “是,陛下。” “去吧,功成之日,大明决不吝于功名爵位。”秦风拍了拍年轻的官员的肩膀。 慕容复大步走了过来,向秦风施了一个军礼,因为在威尼斯将拥有一座城市,所以大明也必然会派出一支军队来维护这座城市的治安并且保证大明的利益,慕容复这位蛮族将领,兴高彩烈地领了这一项任务。 “陛下,末将也告辞了。不知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慕容复,你此去之后,没有朝廷命令,决不允许介入西大陆的各邦国之争。你的任务主要就是两个,一是保证我们在西大陆行走的大明人的安全,二是保证属于我们这座城市的安全。当然,有谁敢冒犯我们大明的威严,我也不介意你好好地惩罚一下他们,在哪边,要听林殊的,军事必须为外交服务,明白吗?” “懂了,陛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便将他打得做不成人。”慕容复大声道。 秦风大笑。 一队队将前往西大陆开拓大明功业的各色人等,走向了海滩之上的船只,一一登陆上船。 而就在秦风送别这些人的时候,在另一侧,拄着拐杖的斯腾森也在对一群人叮咛着。 威斯凯尔,威尼斯大公斯腾森的亲弟弟,作为人质,留在了大明。 “威斯凯尔,大明皇帝秦风这个人,虽然阴险,但却也算是一个信人,你留在这里,我不会担心你的安全,你一定会得到很好的待遇,这一次回去之后,如果你的家人们都安然无恙,我会把他们送到大明来与你团聚,免得你在此寂寞。”斯腾森感慨地道:“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我一定会把接回去的。” “是,就是再也不能帮上兄长的忙了。”威斯凯尔遗憾地摇头道:“我不善陆战,咱们的水师又没有了,即便回去,也没什么可做的。” “水师一定会有的,我一定会重建水师,到时候,你仍然会是他们的统领。”斯腾森坚定地道。“你在大明这些年,不妨多走走,多看看,如果他们允许的话。对他们了解得越深,你将来与他们打交道的时候,就会越从容。” “知道了。” 斯腾森转头看着盖森:“盖森,你是我们威尼斯公国派驻大明的第一任使节,那些留在大明学习的人,你要好好地照顾,等我回去之后,还会送更多的人,你要想法子把他们送进大明最好的学校接受教育,还有那些伤兵,在伤愈之后,也要妥善地安排他们回国。” “是,大公。”盖森恭敬地道,经此一役之后,这位原本在威尼斯大公家族之中的边缘子弟,终于也进入到了家族的核心层中。 “我们需要更多的大明武器,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也要为我们多多挣取,同时还要争取上明人减少对马特乌斯的支持。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能说服一些大明工匠去我们哪里,不管是什么样的工匠,只要肯去,我们就收,而且会给他们远超明人的待遇,就算是封他们为贵族也是可以的。” 盖森连连点头:“我一定会努力去办的。” 斯腾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次出来,大败亏输,唯一的收获便是开阔了眼界,知道了以后的路要怎么走,盖森,威斯凯尔,每个月都要写一封信回家,不拘是什么,只管将你们的所见所闻写下来。” 两人无言颔首。 再无别的话多说,斯腾森拄起了拐杖,艰难地向着海边行去,一名亲卫将领想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挥开,他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岸边,艰难地爬上了船只。 伴随着汽笛声,号角声,远处的船只率先起锚航行,一艘接着一艘地向着遥远的西方航行而去。船只之上,远行的人和马上要回家的人,都站在甲板之上,冲着岸上拼命地挥着手。这里,存留了他们太多的记忆和情感。 看着远行的船只,秦风拍了拍巴掌,笑着道:“一出大戏落幕,代表着另一场大戏即将上演,诸位,我们也要准备回家了。齐国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拉开了帷幕,序曲已经上演,但主角儿还没有上场呢!” 三天之后,太平号战斗编队和大楚号战斗编队护送着秦风等人返航。 1961:归来 阴沉沉的天空犹如一张铁幕,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垮塌下来,凛冽的风有一阵没一阵的吹着,如同一把把小刀子一般刮刻着肌肤,不时便会有薄薄的雪片轻盈地落下来,掉落在地上,顷刻之间便没了踪影,只有风起的时候,才能清晰地看到一片白随着风而至,而后又消散在风停的时刻。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地上有些泥泞,在那些枯黄的草从上,仍然碧绿的树梢巅,却能看到一层雪白积存着。 常宁郡城巍然耸立在寒风之中,灰扑扑的城墙,给予靠近他的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这些年来,常宁郡一直在进行着整修,加固,扩建。特别是在大明的钢泥水泥结构建筑技术传入齐国之后,像这样的边境重城,更是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工程。 原本的青砖筑起来的城墙,在外面又竖起了一层钢筋水泥城墙,纵横交错的钢铁网,将整个城墙连接成了一个主体,一道斜面将他与原来的城墙连成了一体,突出去的马面,使得城墙在防守之上再无死角,能从任何角度对来犯的敌人形成打击。木质结构的城楼,已经完全被坚实的水泥结构所取代,如果放在冷兵器时代,这绝对是一座让任何进攻者都会感到绝望的固若金汤的防守。 毕竟,高达二十米高的城墙,当真是让人望而生畏的。 两国边境之上的冲突愈演愈烈,在常宁郡与桃园郡之间,宽达数十里的距离之内,已经彻底变成了无人区。成了两边斥候交战的战场,双方都在竭力驱逐对方的探子,在遮蔽己方战略意图的同时,又想窥伺对方的战术布置。 在双方斥候的对抗中,总体之上是明人占着上风,他们凭着手中犀利的武器,纵横来去,在齐军够不着他们的距离之上,尽情地殂杀着齐人。而齐军则充分发挥着他们的特长,设圈套,打埋伏,无所不用其极,整个无人区虽然明人占领了大部分,但愈靠近常宁郡,齐人的抵抗便愈激烈,常常以伤亡数目的累计来换取明人的伤亡,从而将明人驱逐出去。 城门虽然仍然开着,但几乎没有什么人出入,偶尔会有城外的乡民们,或推着小车,或背着背篓,或挑着担子,步履蹒跚地向着城内走去,毫无例外的,他们都会遭到极为严厉的盘问和搜查。 曾经繁华之极,大道之上川流不息的商队,人流,现在已经无影无踪了。倒是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一小队一小队的骑兵呼啸着纵马而来,他们有的毫发无损,有的却是身上鲜血淋漓,有的数十骑,有的却只有廖廖数人。 一个衣不蔽体,身上大片肌肤裸露在寒风之中,脸上,手上到处都是冻疮的奇丑无比的汉子,拖着一条不太灵便的腿,一步一挨地从远处走了过来。 当看到城门上门,那金钩银划的常宁郡城几个大字的时候,他整个人如同打摆子一般地抽搐了起来,竟然扑倒在地上,号淘大哭起来。 一边失声痛哭着,一边伸手从坚硬的地上抠起了两把泥土,放在鼻间,深深地嗅着。他的奇怪的举动立时便引起了驻守在城门口的齐军士兵的注意,一队士兵急奔过去,将他包围了起来。 “什么人?”为首的军官手中的佩刀已经出鞘,戟指着趴倒在地上的汉子厉声喝问道。 眼前的这个人,让他有些望而生畏,但凡能看得到的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没有一片是完好无损的,很明显,那些大片的伤痕,是被火烧过之后留下的,而在那些原本就伤痕累累的肌肤之上,现在又生了无数的冻疮,有的地方已经溃烂,走近的士兵无不掩起了口鼻,因为从汉子身上传来的气味,实在是太难闻了。 汉子抬起了头,满是泪水的脸上,竟然又露出了笑容。 他大笑着,翻了一个身,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双手箕张,嘶声大吼道:“大齐,我秦厉回来啦!” 常宁郡城大将军府中,曹辉正在与鲜碧松两人看着沙盘,在两郡之间那数十里长的无人区内,插满了各色旗帜,红色的代表着明人的控制范围,而蓝色的则代表着齐人的控制范围,红色的占据了大部分的所在。 从数天前开始,曹辉麾下的鬼影部队接替了鲜碧松的斥候部队,相对于部队里的斥候,鬼影里的探子们显然更精通于这种潜藏,埋伏以及各种各样的阴险的陷阱设置,现在与明人正面对抗显然是要吃亏的,这些专业人士上场,比起斥候的效果要好得多。 “曹统领,多亏了你的部下来救场啊,要不然,明人的斥候,大概可以到我们常宁郡城之下来耀武扬威了。”鲜碧松叹息道。 曹辉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稍微缓解一下,却于大局并没有多少帮助。”他转身拿起了一支放在一边台子上的一支缴获自大明斥候手中的大明1式,平端在手中,透过窗户,眯起眼睛瞄准了外面树桃之上驻足的一只斑鸠,嘴里发出了砰的一声呼叫,又有些黯然地放下了枪只。 “说来好笑,最初我们缴获了这种武器之后,居然连使用也不会。”鲜碧松道:“直到最后抓住了几个明军俘虏,才总算搞明白了这玩意儿怎么用。” “射程远,威力大,操作方便,训练起这种枪兵来,比我们训练弓箭手要快速得多。”曹辉放下了枪支,脸色有些黯然:“你送到长安的这种枪支,我们经过了实检,五十步内,我们制造的盔甲无法抵挡,纵然不至于送命,却也会受伤。这还是相对于将领们较好的盔甲而言,于普通士兵而言,挨上一枪,便是致命的伤害。” “我们不能仿造吗?”鲜碧松充满希翼地问道:“我们的冶铁炼钢技术这两年来发展迅速,已经成功地仿制出了他们的霹雳火,弩机,远程投石机等武器,上一次去京里,听说便是火药进展也很大,已经达到了有效杀伤的地步了。这种大明1式,充其量也就是一支缩小版的火炮而已。” 曹辉头摇得像拨浪鼓,“区别大了。我们的确制造出了火药,先不说火药的威力比起明人来天差地远,便是制造火药的能力都无法跟上。现在我们知道了火药的重要的一味原料是硝石,但我们现在却找不到硝矿,偶尔发现的硝矿产量也完全跟不上,你知道我们现在从哪里收集硝吗?茅房。” 鲜碧松瞠目结舌。 “而根据我们多方探听,以及重金收买到的情报,明人的火药,现在的硝石用量已经极小了,他们使用的是化学合成,合成后也不叫火药,而叫炸药了。其威力,远非黑火药能比。” “炸药?”鲜碧松反问道。“化学?这是什么?” 曹辉解释道:“明人从他们中学,就开始了自然,物理,化学等课程,以前我们收集到了他们的中学课本,对这些东西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然后我们埋藏在他们礼部的钉子在被捕之前,又替我们弄到了他们大学堂的教材,让我们对这些东西的了解更深入了一些。” “那我们现在学会了制造吗?”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曹辉苦笑:“明人开设这些课程已经十余年了,而我们却才刚刚开始。大将军,我们国内那些饱学鸿儒们,别说是深研他们的大学教材了,连他们的中学课本中的一些东西都还没有搞清楚,甚至有些人还将其斥为奇技淫巧,难登大雅之堂,殊不知他们嘴里的奇技淫巧,正在让我们的士兵流血送命。” “一般酸儒,空有一张利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鲜碧松怒道。“倒还不如那些工匠们更有用。” “谁说不是呢?”曹辉深有同感。“这半年来,我想尽了办法想弄通他们的这些东西,为此,我甚至不惜派遣了大量的人手潜入明境,付出了极大的牺牲,绑架了一些明人学子,不过很可惜的是,对这些学有所成的人,基本上都集中在越京城的京师大学堂等几所大学里,我们绑来的人,也就是只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然而派人去越京城绑架人,就是痴人说梦了。后来明人也学乖了,甚至还设下了圈套,让我很是折损了一些人手。不过弄来的那些人,也不是一无用处,至少,比起我们盲人摸象要强多了。” “不能收买吗?我就不信明人那些大学堂之中都是些春风得意的,总有失意的,这些人就不能想想办法。” “已经在想办法了。”曹辉道:“但这需要时间,现在我担心,我们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无他,唯牺牲耳。”鲜碧松森然道。 曹辉怔怔地看着窗外,“是啊,只有用牺牲来换取了。” “统领,我们就真的不能制造出这种枪支吗?”拈了拈大明1式,鲜碧松将话题又拉了回来。 “别小看这样的一支火枪,他的制造,比造一门火炮要难多了,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明国是先出来火炮,然后才有了大明1式。”曹辉道。 1962:无奈之举 听出来曹辉话里有话,鲜碧松脸上漾出了惊喜的神色。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这么说来,我们已经能造出火炮了?” 曹辉点了点头:“勉强造出来了,不过一门重达万斤,守城尚可,野战,绝无可能。” “能守城,就足矣了。”鲜碧松已经是大喜过望:“统领,回京帮我说项说项,我这里可面临着明人的绝对主力,吴岭在他的武陵战区经营多年,可不是昆凌郡那边能比的。先给我弄个几十门来。” “几十门?”曹辉哈了一声:“大将军,你的胃口可真大,实话告诉你,即便是这样笨重的大炮,我们一共也才只铸造了不到二十门而已,长安,洛阳都要布置,你说到里这里,能分到几门?” “既然已经能铸造了,那技艺也自然是会越来越娴熟,以后当然也会越铸越多,我觉得该当先满足前线所需,曹统领,说句不当说的话,长安洛阳都在腹地,明军一时半会儿又怎么可能打到那里去?与其摆在城头风吹雨淋,倒不如给我们发热发光。” “造不起。”曹辉闷闷地道。 “造不起?”鲜碧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人一造就是那么多,他们的一艘战舰之上就装了数十上百门,我们大齐又不比他们穷,为什么造不起?” “我们真比明人穷。”曹辉叹道:“明人造炮,用得是铁,我们造炮,却只能用青铜。大将军没有发现,这半年以来,铜的价格飞涨,发行出来的铜钱,成色愈来愈差了么?” 鲜碧松微愕。 “你说的这些,我倒还真没有注意。” “因为这些制钱里,根本就没有铜了,完全是铁和铅。”曹辉无奈地道:“所有能收集到的铜,都拿去铸炮了,工部征集了大量的民夫去开采铜矿。所有百姓,官员,绅商家中的铜器都被要求上缴,有敢屯集,倒卖铜器等物的,杀无赦。” “为什么明人可以用铁,我们却要用铜?”鲜碧松不解地问道:“不是说我们的冶铁炼钢技艺,已经过关了吗?” “这是两个概念。”曹辉道:“我们用铁铸造的铁炮,沙眼太多,使用之时,极易炸膛,远没有铜炮好使。当然,现在我们也在想其它的办法,那就是更多地使用人工掏挖炮膛。” 鲜碧松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人工掏挖?” 曹辉苦涩地点了点头:“明人使用的是蒸汽机带动的机床。可是我们,却没有,只能用苦办法,死办法,笨办法,大将军,长安城外,短短半年之内,匠师营已经扩大了数倍,在内里工作的人多达十余万人,其中绝大部分,都在用来干这些。每个月,耗费的资财,都是天文数字,不瞒你说,我们的财政已经快要被拖垮了。现在完全是在涸泽而渔。” “只要能打赢。”鲜碧松喃喃地道:“只要能打赢,一切便都是值得的,一切便都能得到回报。” 两人相顾无言。 谁也不曾想到,局面的恶化,就是短短几年间的事情。 大齐世家没落,曹云上台,大力推行土地改革,发展商业,最初数年之内,大齐一切都显得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的景象让每一个人都对未来充满着憧憬,但似乎是在一夜之间,情况便逆转了。 现在的齐国,农民大规模地破产,大量地百姓情愿抛荒他们的土地去当流民,也不愿意留在家里种地了。 能收上来的赋税一年比一年低,大量的流民需要安置,需要抚慰,或者说,需要镇压。现在大齐的国策已经较曹云最初上台的时候,有了天番地覆的变化,在大明无处不在的压力之下,齐国开始实施典型的先军政策,所有的一切,都向着军方倾斜。国内除了少数几个地方之外,完全已经可以用民不聊生来形容了。 一旦在正面战场之上遭遇到了一场大败,只怕国内现在被强行镇压下去的矛盾,就会集中爆发出来。曹辉不敢想象到时候内忧外患集中爆发的时候该怎么应对? 当百姓吃不饱肚子的时候,快要饿死的时候,你还能指望他们的忠诚吗? 人都是想活的。 现在曹云已经将他的重心完全转移到了军事之上,而将民生经济一股脑地甩给了田汾,曹辉亲眼目睹自己的岳父在短短的时间之内,身体便完全地累垮了,不但头发尽数白了,甚至还大量地脱落。 现在的田汾,就像是一个裱糊匠一般,那里有漏洞了,便拆东墙补西墙,尽力地维持着这个庞大帝国的运转,在安抚地方的同时,还要满足军方几乎没有止境的索求。 临来常宁郡的时候,几乎快要油尽灯枯的田汾,还跟曹辉说起了他现在正在谋划的一个匪夷所思的方案。 全国进入军管时期。 所有的官员,都将为军队服务,所有的百姓,将不再拥有任何的私人财产,每天吃的,喝的,都由朝廷供给。集中所有的资源来由朝廷统一分配。 曹辉只能认为自己的岳父已经快要被陛下逼疯了,如果这样的方案当真实施的话,只怕明军还没有打过来,国内就先造反了吧? 可是偏偏,皇帝陛下居然对这个方案很欣赏。 长安城,还有常宁郡以及潞州,沧州等地作为试点,马上就要率先实施这一策略了。 曹辉告诫过自己的岳父,如果这套方案当真实施了,他是会遗臭万年,会被录入史册被人世世代代痛骂的。 但苍老的田汾用一句话就将曹辉堵了回来。 “一个亡国的首辅,就不会被世世代代痛骂吗?” 曹辉无言以对。 他几乎是逃出长安城的。他完全不同意这个方略,然而接下来必然会面临着的剧烈反抗将让长安变得血腥,而处理这样的事情,多半便是他统率下的鬼影。 曹辉无法拒绝皇帝的命令,所以他采取了另一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对这一政策的不满,离京到了最前线。 “我能帮你的,就是带来了两个人,一个会铸炮,一个会配制火药,但所需要原料包括铜,硝这些东西,都需要你自己去寻找。”曹辉道:“朝廷调拨给你的大炮,数量极其有限。” 鲜碧松站起来,向着曹辉深深地抱拳一揖到地:“已经感激不尽了,就算是刮地三尺,我也要多造几门炮出来。” 对于鲜碧松而言,在常宁郡,他实施田汾正在准备搞的那一套,阻力反而要小很多,因为多年以来,常宁郡地处前线,一直是在军管之下,不管是百姓也好,还是其它豪绅也罢,大家也都习惯了各种高压的政策。 “昨天抓到的企图举家潜逃的高氏,大将军准备怎么处理?”曹辉问道。 高氏,是常宁郡的富商,多年经商使得他们家资豪富,特别是这几年与明人开放边境做生意之后,更是赚得盆满钵满,对于常宁郡现在实行的一切归公,自然是痛恨异常的,这代表着他多年的奋斗,在朝廷的一纸政令之下,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此人可与明人有勾结?在明人谍探策划了这一次出逃吗?”鲜碧松问道。 曹辉摇了摇头,“审过了,并没有与明人勾结,他只是单纯地想要逃到明人那边去。他们在明人那边存了巨额的款项,逃过去了,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那就不要杀头了,全族上上下下都罚去做苦役吧,左右现在常宁郡边境地带一直都在修筑防线,需要的劳力越多越好。”鲜碧松想了想道:“他在明人那边一定还有人,放一个,告诉他的家人,拿钱回来赎他们,钱到了,我就放他们走,要不然,就在工地上活活地累死吧!”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杀了他们,其实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如果能收获一大笔银钱,反而更好,但是大将军,我实在是担心,像高氏这样的案子,以后还会不时发生。”曹辉苦笑着道。 鲜碧松咬牙道:“如果他们都能拿出让我满意的钱财来买一命,我倒不介意让他们滚得越越的。这些人留在郡内,反而是祸害,他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一个个养尊处优,真与明军开战之后,我们反而要分心担忧他们成为内应。” 曹辉知道鲜碧松这也是被逼无奈,毫无疑问,这样做会动摇军心士气,但缺钱的鲜碧松是真没有办法,这些富豪们的钱财基本上都存在大明的银行里,即便是来一次大抄家,所获得的也有限,反而不如这样能捞上一笔,现在就是担心明人那边会不会给钱。 “我会悄悄地放出话去,想做的人,便给他们一条路,不过要一个个地慢慢来,将影响降到最低。”曹辉淡淡地道:“大将军也可以在公开的场合选择那么一两个杀掉来堵悠悠之口,同时显示我们战斗到底的决心。” “果然还是统领思虑周密。到时候谁拿的钱不够多,那就只能让我杀掉来祭旗了。”鲜碧松阴狠地道。 1963:不敢相信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这其实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妥协.也就是在边郡之地才可能打这样的擦边球. 在大明与大齐和平共处的这几年里,双方商业往来交通是异常繁盛的,这不但在大明造就了一批富豪,同样的在齐国也造就了这样的一批富豪,而常宁郡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先富起来的人,绝不在少数. 而这些人,毫无疑问又是最为鸡贼的一批人.随着形式的日趋紧张,随着两国国力的此消彼张,这些常宁郡的聪明人,自然也是最早感受到这一变化的人.他们本来就比普通人要敏锐得多,见多识广的他们,心中自然有一杆秤. 家乡自然是很难舍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于是大量的资金便通过各种公开的或者私下的渠道流入到了大明,进入到了大明的昌隆银行之中. 昌隆银行是一家私人股份制银行,在大明灭楚战役之中,他赢得了巨大的声誉.楚国被灭了,但楚人早前存在昌隆银行的一笔笔银钱,却一文不少地在战后还给了他们,只要你能有效地证明自己是这个家族的有效继承人或者拥有存单.上至楚国的贵族豪绅,下至普通的升斗小民,昌隆银行秋毫无犯. 即便是那些在战争之中失去了性命,再也没有人来认领的款项,昌隆银行也是等足了三年,这才向社会公布这些已经没有了主人的银钱.这些帐目被公开,然后被集中到一个帐户之中,由昌隆银行来经营,所得的利润尽数投入到了楚地的公益建设之中,架桥铺路,抚幼养老,一笔笔的款子用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使得昌隆银行名声大噪,让他随后几年的时间里,进入到了业务高速增长的一个时期,大量的齐人,也通过不同的渠道,将手里多余的资金存入到了昌隆银行,换来昌隆银行那薄薄的一张存折. 在距离常宁郡不远的昌渚,就有昌隆银行的分部,常宁郡的那些人,自然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鲜碧松现在很缺钱. 他麾下十万精锐军队,朝廷虽然提供了饷银,但单靠饷银,怎么能让士兵们甘心赴死,没有足够的刺激,怎么能让士兵们前赴后继? 不管是供养军队,还是接下来的铸炮,打造兵器,他都需要海量的银钱,而在这样的时候,如果完全指望朝廷来拨付银钱的话,只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更何况,现在朝廷如此困难,接下来能不能按时拨付,鲜碧松都很怀疑. 手里有钱,心中不慌.鲜碧松不是没有打过这些人的主意,但一来这些人平素对他也很恭敬,每年也给他的军队提供不少的资助,二来这些人毕竟是常宁郡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强取硬夺的话,只怕会让民心离散.再者,鲜碧松也清楚,这些人更多的钱财,都被存在大明,即便他不讲理地硬来,所得也是非常有限的. 现在有这样的一个机会,能让他光明正大地获得财富他又何乐而不为呢?他根本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如果能这样达到目的,放他们一条生路又有何妨? 心情大好地鲜碧松,将曹辉一路送到大将军府的大门前.正当两人拱手作别的时候,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从街道之上传了过来,两人同时转头看向街道的尽头. 马上骑士滚鞍下马,看到鲜碧松与曹辉两个都在大门口,先是一楞,但马上反应过来,单膝跪下,将手里的一样东西双手举了起来. “大将军,曹统领,城门口发现了一人,自称是鬼影副指挥使秦厉,这是他的随身印信.此人说,只要将这东西交给常宁郡的鬼影负责人,自然便会知道他的身份是真是假.” 鲜碧松一怔,转头看向曹辉. 秦厉他自然是知道的,早前,他与秦厉还有过多次的合作,但三年前,秦厉便失去了联系. 曹辉上前一把,一把从骑士手中抢过了那枚小小的印章,印章一入手,不用看,他就知道这是真的,这种印信,材质极其特殊,只配发给鬼影的高级将领,外界根本无法仿造. “他在哪里?”曹辉厉声道. “统领,他在城门口,城门守卒看守着他.”骑士看着曹辉有些焦急的面孔,嗫嚅了一下,轻声道:”此人伤痕累累,身体极度虚弱,倒像随时都有可能撑不下去.” 不等他说完,曹辉已向前一个大跨步,从门口守卫的士兵手中一把抢过马缰,翻身上马,打马急驰而去. 鲜碧松怔了怔,厉声喝道:”还不备马?”想了相,又接着道:”通知鲁大夫,马上也去城门口.” 秦厉的身份虽然比鲜碧松要低了不止一格,但也算是大人物了,而且看曹辉的神情,显然是很重视这个人的,他亲自去迎一迎,也是给曹辉的面子. 曹辉风驰电擎地一路奔到城门口,一眼便看到一个衣裳褴褛,伤痕累累的瘦弱汉子,奄奄一息地靠在城墙之上,那张脸上疤痕叠着疤痕,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一个个的冻疮裂开着像婴儿嘴巴大小的口子,不停地往外渗着血水,脓水. 昔日的秦厉,亦是一个风度翩翩之人,眼前这人,哪里还有秦厉的半分影子. 他向前走近了几步,瞪大了眼睛. 听到了脚步声,那人有些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看着曹辉,居然咧嘴笑了一下:”统领,我活着回来了.” 声音虽然不一样了,但那又眼睛,曹辉却是不会忘记,几乎在秦厉睁开眼睛的那一霎那,他就认出了他. 两手粗暴地将秦厉身前的几个士兵扒拉开,他一弯腰,丝毫不顾秦厉身前的肮脏,一把便将抱了起来,环顾四周,看到了城门洞子里平素守城士兵休息的小房间,立刻走了过去,咣当一脚将门踢开,走了进去. 屋里生有炭火,一股暖意立时便扑面而来.将秦厉放在床上,紧紧地握着秦厉的手,曹辉眼圈红红的看着他,”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秦厉呵呵地笑了起来:”这说来话就长了,不过能活着回来,就已经很满足了,统领……” “先别说话.”曹辉握着秦厉的手稍微紧了紧,”既然回来了,我们有的是时间交流,不急在这一刻,现在你需要的是先保住命,你只剩一口气了知道不知道?先前你只是靠这一口气吊着.秦厉,不要放松,这口气给我牢牢地吊着,我相信鲜大将军来的时候,一定会带着大夫来的.” “鲁大夫来了.”门口传来鲜碧松的声音,进门的鲜碧松看到床榻之上躺着的秦厉,一时之间也是呆了,喃喃地道:”怎么,怎么成了这般模样?鲁大夫,鲁大夫.”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拎着一个药箱走了进来,与鲜碧松的反应一模一样,只不过在一怔之后,他立即便走到了床榻之前,一手搭上了秦厉的脉搏,另一只手则打开了身边的药箱,从内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了一颗药丸,凑到了秦厉的嘴边,吩咐道:”吃下去.这是来自明国舒畅亲手制作的救命丹丸.” 舒畅的名声,几乎就是能保命的保证书,秦厉毫不犹豫地就将丹药一口吞了下去. 果然是人的名,树的影,舒畅出品,的确是精品之中的精品,没有多大会儿的时间,秦厉的呼吸便平稳了许多,脸上也多了一丝晕红. 鲁大夫转头看着身边的曹辉和鲜碧松:”大将军,曹统领,还请二位暂避一会儿,我需要给这位处理身上的伤势.” “有没有性命之忧?”曹辉问道. 鲁大夫松开了把脉的手,”如果没有舒畅的这枚救命丹丸,还真难说,不过现在应当暂时无忧了,小老儿还是有把握让他保住性命的,但想要恢复如初,恐怕就有难度了.” “此人叫秦厉,是我们大齐重臣,请鲁大夫多多费心.”曹辉冲鲁大夫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鲜碧松再看了一眼凄惨之极的秦厉,也跟着走出了房间. “秦将军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鲜碧松问道.自从盘龙山之事后,秦厉便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了消息. “他是为咱们大齐去寻找外援了.”曹辉道:”他先是去了马尼拉,然后又到了西大陆.想要说服那里的国度发兵前来攻打马尼拉甚至明国,半年前,我们收到消息,明人的主力舰队大规模地离开了明国本土前往马尼拉,很显然,他成功了.” “那又怎么如此凄惨地归来?” “只怕马尼拉之战已经结束了.”曹辉苦笑一声道:”明人甚至还留下了一支舰队监视,骚扰我们,他们甚至没有调动他们的大军,便轻而易举地结束了这场战斗.” “西大陆的那些蛮子,自然是不堪一击.”鲜碧松一脸的不以为然,”输给明人也很正常,我们即便现在是落在下风,但也能让明人知道,真正的战争,绝不是拥有先进的武器,便可以取胜的.” “我们与他们自然不同.”曹辉点头表示赞动:”至于详细的情况,要等到秦厉稍好起来之后才能知道端详.从这些战斗之中,我们也能更真切地窥见现在明人的真实战力.” 1964:绝望的情绪 地龙烧得极旺,屋里暖和如春,隔着琉璃窗,秦厉看着窗外的雪花轻盈地落下,地上已经变成了一片白色。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这样的天气,如果是呆在温暖的屋子里,自然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但对于在外奔波求活的人来说,则不谛于是摧命的阎罗。 自从下船之后,秦厉立刻便紧张了起来,每一根寒毛都竖起来,警觉着四周的风险。他怀里有着一张数量不菲的银行支票,但他却是不敢去取的。他的身份是经不起查验的,而且他怀里的这张支票是需要到他所冒充的那个人的家乡银行去承兑,真到了地头,身份立马便拆穿。 他只能在进入明境之后,立刻便消失。 原本以为有着大齐设在明国的鬼影据点来接应可以轻松地回到齐国,但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第一个去的据点,早已经被明人所侦破,而明人的国安局也真是极有耐心,在那里设置了长期的监视点,如果自己稍微大意一点,只怕现在便已经呆在国安局的牢房中了。 可即便如此,自己仍然引起了对方的怀疑,然后便是一路的逃亡。 随着他不断地躲过或者杀死身后的追踪人员,他的重要性在大明国安局的档案之中不断地提高,危险级虽也不但提高,而追索他的人,级别也越来越高,人手亦越来越多。所幸的是,自己容貌大变,对方一时之间没有想到他便是秦厉,否则自己能不能逃回来,还真是两说。 秦厉满心都是苦涩,这就是典型的牵一而发动全身,一个小小的动作,却引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房门轻响,曹辉亲手端着一个托盘出现在门口,托盘之上,放着几碟精美的小菜,还有一壶微微冒着热气的酒。酒得随着热气在屋内弥漫,秦厉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馋了吧?”曹辉笑着将托盘放在床上的矮几之上:“不过鲁大夫说了,你身子亏空得厉害,现在大鱼大肉是沾不得的,便连这酒,也不过是米酒而已。我记得你最喜欢喝得是明国的烧刀子,想要喝的话,那就快点好起来。” “还能有命喝酒,就已经不错了,别说是米酒了,便是带着点酒味的馊水,我也是甘之如怡啊!”从曹辉手里接过热气腾腾的米酒,小小的呷了一口,抿在嘴里品味了好一阵子,这才吞咽了下去,冰凉的肠胃,似乎立刻便暖和了起来。 看着秦厉的模样,曹辉感慨地道:“辛苦了,这一趟你真算是九死一生,你带回来的东西,我昨天晚上整整看了一宿,今天早上,已经八百里加急发往长安了。” 秦厉点了点头:“就是不知我们大齐,可有制作这种猛火油的原料?” “应当是有的。”曹辉道:“看了你的描述,我倒是依稀记得,在鬼影很早的情报库之中,曾经记载过在生女直那边有这种东西。” 仰起头,他竭力地思索着情报的内容:“一些粘稠的黑色液体自地下涌出,能够燃烧,曾被当地野人用来取暖,但却因此而死了不少人,那些野人便认为这是上天降下的诅咒,不再允许他们的部落靠近这一区域,当时收到这条情报之后,我们还曾查过大齐境内,有不有类似的东西,好像并没有发现。” “在生女直哪里呀?这岂不是又是一桩麻烦。” “不麻烦。”曹辉道:“生女直现在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只需要一些粮食,便可以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更重要的是,生女直上一次与我们联手袭击明国楚地,数千生女直人无一生还,他们与明人也已经结下了不死不休的梁子,亲王早已经派人与他们商谈过,生女直人会再组建一支军队加入大齐的军队序列与我们一齐作战。” “那就太好了。”秦厉展颜道。 陪着秦厉喝了一杯米酒,曹辉道:“跟我说说那个猛虎王朝吧,实力如何?” 秦厉道:“猛虎王朝是西大陆的一个庞大的帝国,他们的国王丹西征战数十年,一统西大陆,将所有的势力尽竭压服,建立了一个统一的国度。” “比之我们实力如何?”曹辉问道。 秦厉想了想,叹道:“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还是不得不说实话,单论国力,只怕他们比起我们大齐是要强悍的,他们的军队数十年来一直在作战,战斗力相当彪悍。” 曹辉手微微一抖,一些米酒从杯子里洒了出来。 “那怎么会在明人的手里一败涂地?是因为明人的火炮,蒸汽战舰这些技术吗?” “可以说是吧。”秦厉叹道:“但这也仅仅只是一个方面。我走的时候,明人还没有这些东西,好像那个时候,他们才刚刚有了蒸汽机,怎么短短数年之间,战争的模样,便已经变得让我完全不认识了。” “因为蒸汽机是这一切发展的基础。”曹辉黯然道:“何止是你没有想到,便是我这个天天盯着明国的人,又何曾想到,明人竟是一日三变。” “如果我早知道这些,或许就能作出一些更多的改变,可惜,我们完全不知道,所以当猛虎王朝懵懂的抵达马尼拉的时候,一切便已经注定不可更改了。”秦厉无奈地道:“数百艘战舰,几十万士卒,短短的时间内,一败涂地啊。” “几百艘战舰,数十万士卒!”这一次曹辉是真的变了脸色,他一直以为,猛虎王朝的东征,了不起来个几万人罢了。“这岂不是倾国出动?” “算是吧!”秦厉道:“猛虎王朝与我们东大陆在政治体制之上有着很大的不同,严格地来说,他们便是谁的拳头大,谁便有理。丹西虽然建立了统一的猛虎王朝,但其麾下那些城邦都有着自己的私军,这一次除了丹西的亲军之外,还有一些势力很大的地方大公,类似于我们的诸候吧,也被强迫一起东征。不过留在国内的也不在少数。” “就这样灰飞烟灭了?”曹辉脸上阴晴不定。 “明人似乎早就料定了猛虎王朝会来,提前就设好了圈套,修建了牢固的防线,他们的战舰更是在海上横行无忌,仅仅凭着数十艘蒸汽火炮战舰,便将猛虎王朝数百艘风帆战舰葬送在海上。”秦厉摇了摇头。“虽然很惨,但倒也不至于灰飞烟灭,在陆地之上,他们的陆军与明人还是能够对峙的,被干净彻底消灭的只有丹西的亲军,连丹西本人都被围后疾病缠身客死异乡了,而另外两股强大的势力,只怕你真还想不到秦风是怎么处置他们的。” “莫不成还放了他们回去不成?”曹辉问道。 “正是如此。”秦厉幽幽地道:“他们弄死了丹西,却将两个势力最为强大的地方大公给放了回去,不但放回去,还又是给武器,又是送船只,热情的不得了啊。” 曹辉怔了片刻,恍然大悟:“也就是说,猛虎王朝接下来必然将分崩离析了,大家都会觊觎丹西的这个位子,想来丹西自己的继承者,并不是那么强势。” “就是如此了。西大陆接下来将再也没有余力对东方有什么想法了,反而都要争取明人给予他们支持,而明国又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呢?他们不费一兵一卒,便将自己的手深深地插进了西大陆,用他们的金钱,商队,还有军火,成为真正掌控那片庞大领土的人。”秦厉看着脸色同样苦涩地曹辉道:“秦风从来就没有瞧得起我们过,他的眼睛,早就超越了这片土地,看向了更广阔的地方,他在到处布局,处处先手,统领,你可知道,比起我们在武器之上的落后,更让我绝望的是这个。明人,即便是一个最普通的明人,他们的眼界,也不是我们所能比得了,我跟随着海船回来的时候,在船上,那些普通的水手们谈论的都是如何去海外挣一份家业,如果去探索那些未知的地方,明人弄了一个地球仪,您知道吧?” “知道,不过在大齐,这被认为是无稽之谈,要是我们真活在一个球上,岂不是会掉下去?”曹辉道。 “我是真信了。秦风这个人,从来都不信口胡说的。”秦厉道:“那些水手们,常常指着船上的地球仪研究,那些还没有探索出来的黑暗区域里到底有什么?他们现在想干的是这样的事情,而我们呢?” 曹辉默然无语。 “这一次潜逃回来,我路过了不少偏僻的村落,当我蜷缩在林间的草从之中或者岩洞之时的时候,那些从远处传来的琅琅的读书声,于我而言,就是莫大的刺激,我看到过童子们整整齐齐的坐在屋内上课,我看到过胡子花白的先生,在院坝里,提着一块小黑板教那些年过半白的农夫们识字,而我们呢,还在大声喊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秦兄,不要太激动了,你说的这些,我们显然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解决的。” “统领,在明国国内呆得时间越长,我就越发地绝望。” 1965:肆无忌惮 或者是受了秦厉那种绝望无助的情绪的感染,曹辉的心情也极其低落。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与大齐很多官员在内心深处还有着一种盲目的自信不一样的是,知道太多东西的他,内心何尝不是与秦厉一样呢?这样的时刻,愈是知道的多,反而更痛苦。 无知者无畏。 有时候,无知反而是一种极大地幸福。很多人还沉浸在齐国过去的荣耀,一说起来就是大齐曾经以一国之力压得楚秦越喘不过气来的光辉往事时便口沫横飞,殊不知现在的齐国已经成了强弩之秣,这堆大火虽然还在熊熊燃烧着,甚至在某些时候还迸发出比以往更耀眼的火花,但实则上,却已经是最后的挣扎了,当那些虚荣的漫天飞舞的火星落下的时候,留给齐人的,便只会剩下一堆冰冷的灰烬。 与鲜碧松并肩站在常宁郡那比过去高出了数米的城墙之上,遥看着远方正在不停地修建着的防线,曹辉的眼神之中尽是忧郁。 那是密密麻麻的堡垒群。为了保卫常宁郡城这个边境的中心城市,鲜碧松可谓是费尽了心机,这些地堡群便是他苦心孤诣弄出来的东西。钢筋水泥结构的圆形建筑并不大,高的五六米,小的不过三四米,甚至还有不少只有一两米露在外头,更多的则是掩藏在了地下。 在这些堡垒里面,装备着强弩,弩机,以及一些弓箭,每个堡垒里多则数十人,少则只不过几人,但因为堡垒太多,如果从里面战出来集结,却也是一支让人不能忽视的部队。 明人想要攻克常宁郡的话,便不得不先拿下这些堡垒。 在鲜碧松的控制区域之内,这种密集的堡垒群总是与一些重要的城市连接在一起,形成了极为坚固的防守体系。当年鲜碧松之所以能接替郭显成成为驻常宁郡大军的位置,就是因为此人在防御方面有着极其出色的能力,而这一次,他更是将自己的这种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两年来,他一直在致力于将自己的部队打造成一支披着乌龟壳的军队。 但这样的一支军队,是需要大量的金钱的,不说别的,光是营造这些地堡群所需要钢筋水泥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再加上人工的费用。在齐国,自然不存在着明国那样的拿钱买劳役的说法,就是最简单的征发徭役。不过虽然征发的民夫不用付工钱,但你总得要让这些吃饱吧,光是伙食费,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如果不是因为常宁郡与明国在这几年贸易之中,着实赚了不少钱,鲜碧松早就支撑不下去了。到得现在,局势愈发紧张之后,鲜碧松连部队都拖上去开始做这些工程。 打起了勒索郡内富豪,让他们拿钱买命的主意,也是因为鲜碧松实在是太需要钱了。 “曹统领,我已经决定铸造铁炮了。”看着远处的那些堡垒,鲜碧松幽幽地道。“我没有那么多铜,但破铜烂铁倒还是能收集到不少,再向朝廷申请一批,便可以铸造一大批铁炮了。” “我们用铁铸炮的技术不过关。很容易死人的。” “管不了那么多。”鲜碧松摇头道:“被自家的炮炸死,或者是被明人杀死,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是不是?我告诉你带来的大匠,给我把炮缩小一半,我不要他打得有多远,不在乎他的沙眼气泡多不多,哪怕就是只能开一炮两炮便完蛋,我也要。” “你疯了?”曹辉惊骇地道。 “就算是疯了,也是被明人逼疯的。”鲜碧松淡淡地道,指着远处的那些地堡群,“曹统领,你想想,在那些堡里,我放上一门火炮,对明军能造成多大的威胁啊?如果有数十门大炮横亘在这里,明人在进攻之前,是不是也得掂量一二。” 曹辉沉默了片刻:“那火药呢?这需要很多的火药。” “我自己配制一部分,另外的,还请统领给我想法弄一批来。总之,越多越好。”鲜碧松道。 “尽力而为吧!”曹辉无奈地道。“等秦厉的伤将养一段时间之后,我便会带着他一齐返回长安了,这一次我带来的这支鬼影部队,便交给你了。” “可不敢向你承诺他们能回去多少!”鲜碧松笑道。 “一个也回不去也无妨。”曹辉道:“国难当头,每个人都要有为国去死的觉悟,你,我,都是一样。” 正说话间,远处的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嗡嗡嗡的巨大的噪音,两人骇然抬头看向桃园郡方向,一个巨大的阴影正从远处向着常宁郡方向飘来。 “飞艇,是秦厉说过的明军的飞艇。”曹辉失声惊呼起来。几乎在同时,常宁郡城之上,示警的钟声被敲响,一声声凄厉的号角响彻城头,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卒迅速地从各处涌来,占据了城墙。而在城外,则彻底乱了套,当警钟向起的时候,那些有组织的军人施工队倒还好一些,那些征发而来的劳役,在片刻的呆楞之后,便鬼哭狼嚎一般地四散而逃,刚刚还有序的工地,马上便显得杂乱无章,似乎到处都是在奔跑的人群。 曹辉和鲜碧松两个并没有动弹,而是瞪大眼睛看着那个巨大的飞艇越飞越近,他在不断地升高,离常宁郡城愈近,他便升得愈高,但那白色的艇面之上日月大旗却是如此的醒目,刺痛了两人的双眼。 “统领,大将军,还请两位暂避,这鬼东西,会从天上投炸弹。”一名鬼影将领小跑着过来,对两人道。 “避,避什么?”鲜碧松冷笑着道:“大战一起,能往哪里避?我就想看看,这玩意儿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军的飞艇速度极快,转眼之间便飞到了常宁郡城之外,不断地空中盘旋着,第一次看到在空中飞行的这些东西,城外不少的人已经完全崩溃了,其中一些甚至跪了下来,五体投地,嘴里不知在喃喃地叫喊着什么,便连城头之上的士兵脸上也充满了畏惧之色。 “当真是肆无忌惮啊!”曹辉有些恼羞成怒。 “无妨!现在来,总比在大战起来的时候来要好得多。”鲜碧松却显得很轻松,“我们的军民,基本上没有见过这东西,真要是在打仗的时候才来,搞不好就会让我们的部队崩溃,我巴不得他们天天来,看得习惯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曹辉楞了一下,他终究不是带兵的大将,在这一方面,就比鲜碧松弱了不少。“大将军所言有理。只是看着他们如此地狂妄,真是让人生气啊。” “生气也没有办法,除非我们能找到将他打下来的办法。”鲜碧松摇头道:“不然打起来的时候,我们还是只能干挨炸,还不了手。” “他们这是在侦察我们的防御体系呢!从昌渚一路到常宁郡,上百里路啊,当真是丝毫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曹辉叹道:“我们在他们眼中,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看到了是一回事,能不能打下来又是一回事。”鲜碧松此时却显得很坦然。“他总不能派这些玩意儿来占领我的常宁郡吧。走吧,曹统领,没啥好看的了,今天第一次来,以后只怕天天要来了,指不定啥时候便开始轰炸我们了。让大家慢慢地习惯吧。” 两个大人物说到这里,突然都笑了起来。先前还有着各种担心,但真正事到临头了,明军的飞艇飞到了自己的头顶之上,他们反而坦然下来了。 该来的都是要来的,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无非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打得赢更好,打不赢,无愧于心也就罢了。 天空之中,的确是一架负责侦察的明军飞艇。 大明的空军部队,终于配置到了战区一级。因为数量的关系,武陵战区,总体数量并不多,十余架而已。一到武陵战区,立即便被吴岭当成了宝贝疙瘩。吴岭倒不在乎他们在攻城掠地之中能起到鼎定乾坤的作用,而是更看重他们在侦察敌情上的便利,要知道双方斥候为了遮蔽己方,刺探对方,可是每天都在死人的,现在有了飞艇,我在空中大大方方地飞过来看你,你能奈我何? 这一次出动的是从马尼拉归来的一位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艇长带队,经过了马尼拉之战的锤炼,他们在驾驶飞艇的经验上,远远超过了那些后来者。 明军士兵们很轻松,事实上,现在能威胁到他们的,也就是比较恶劣的天气罢了,所幸的是,今天算得上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这才有了他们出动的事情。艇长驾驶着飞艇,另外一些人在忙碌地绘制着图纸,剩下的几个无所事事的人,则趴在艇沿之上,好奇地打量着地上的这个城市。 在高空之中,可谓是一览无余。从地上看,常宁郡城无疑是趴伏在大地之上的一个怪兽,但在他们这个高度,也就那样了。 这场光明正大,肆无忌惮地侦察,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天空之中的飞艇耀武扬威地在常宁郡城上空又盘旋了一周,才扬长而去。 1966:全民动员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秦风自马尼拉归来之后,大明朝廷便立刻颁布了针对齐国的讨伐令,一统天下的大战旋即拉开了帷幕. 明国全国大动员,不管是西地,还是楚地,抑或是大明本土,立刻便都进入到了战争的节奏之中,无数的退役士兵们穿戴好了自己的盔甲,拿上了自己武器,就地集合.一个村便是一个伍,一个乡便是一个哨,一县组成一个尉,一郡构成一个完整的战营.伍长,哨长由士兵们自行推荐,统率一县兵马的校尉和统率一个战营的牙将,在大明的官员体系之中本来就存在于县郡之中,他们也是平时组织这些退役士兵在农闲时节或者每一年固定的校训之时官员,对于麾下的这些士兵们也都是相当的熟悉. 每天都能看到一队队的士兵从各个村寨斗志昂扬地奔向县,再由县奔向郡. 那些退役之后在行商的战士们,将自己的货物托附给了伙伴,那些担任着护院,保镖的退役士兵在看到征集令之后,立刻向主家辞工,毫不犹豫地就近加入一支集结的部队.报上自己的姓名,职务,退役之前的部队名号之后,马上便会被纳入部队之中.大明完善的退役制度,丝毫不担心有人会冒充入伍,因为所有人的姓名,在接下来接受校阅之后,名册马上会被送到兵部进行校对.接下来,这些人会再一次被调回他们的原藉地. 看起来都是临时征召,但每一个战营的战斗力,丝毫不输给大明的常备军.这些战营又以战区开始集结,西地最高指挥官是陈志华,楚地最高指挥官由杨致担任,而大明本土的最高指挥官,则是和尚黄豪. 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大明迅速地集结起了二十万的退役士兵.组成了三个大的作战集团.在战区,这些部队将会被配备上炮兵部队以及另外一些技术兵种,在相互熟悉之后,立刻便会成为主力作战部队的后备力量. 军队在进行大动员,民间自然也是热火朝天地在为这场战事作着他们自己的贡献.对于这场战事,其实每一个大明人都很清楚迟早是要来的,在朝廷下达了全国动员令之后,大家并没有丝毫惊讶的情绪,只是会心地一笑而已. 终于开始了啊!这是最近大家见面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王月瑶统率下的商业部率先动作了,商业部下辖的多个行业协会在协会内发起了为统一而捐款的号召,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各大行业协会的成员们便捐助了上千万两的巨款,这一捐款风潮迅速波及到了所有的大明官吏们. 商人们都在为统一大业而捐钱捐物,你吃朝廷俸禄的人要是不表示也说不过去吧?于是上至首辅,下至最底层的吏员,数百万两银子,立即又被纳入到了统一战争的基金之中. 但这还不是结束,更多的百姓加入了进来. 农民们发起了每家每户捐助十天口粮的活动,工人们发起了捐助一月工钱的活动,无数的钱粮涌进朝廷各地的府库,许多地方官府完全没有料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竟然手足无措,捐献的东西太多,以至于竟然没有库府来存装这些东西.不得不临时兴建一个个的大蓬来临时存放. 一封又一封的告急信送进了兵部,户部,无不是要求朝廷派人派人去运走或者处理这一些堆集如山的物资.这可是百姓们对于朝廷的拥戴,对于一统天下的热情,对于皇帝陛下的忠心,这要是坏了,烂了,损失钱是小事情,让百姓们看到自己的捐献没有用到该用的地方而白白地浪费了那就是大事情了. 一时之间,兵部户部都是为此而焦头乱额. 当然,这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幸福的烦恼,这种烦恼要是让齐国的皇帝官员们知晓了,定然要大骂一句:贱人就是矫情. 因为齐国人,正在为筹到足够的钱粮而痛苦万分.鲜碧松连勒索这样的事情都已经做出来了,做为一名朝廷重将,他现在可是连脸都不要了. 秦风自然也很幸福. 他现在正在皇宫之中,和秦武父子两个人挥舞着锅铲,起劲地翻炒着一锅炒面,满屋子里都飘荡着炒面的香味.瑛姑与小文两个人坐在一侧缝制着一个个的粮袋,对针线活儿向来没有丝毫感情的闵若兮就只能拿着小铲子,将炒好之后冷却下来的钞面往缝好的小口袋里灌装.而乐公公则笑嘻嘻地将灌装好的粮袋束好口,然后码得整整齐齐. 这些粮袋是大明士兵随身携带着的,细长的袋子方便士兵们背在身上,在长途行军之中,如果饿了,随手掏出一把,便可以用来裹腹.当然,如果有闲暇能够坐下来,烧上一堆火,用头盔熬上一锅汤,那就吃得更香了. 大明的军粮现在其实非常多样化,铁皮罐头这样的东西,已经开始大规模地在军中使用,但这种最原始的军粮并没有被淘汰,很多的时候,士兵们压根就没有机会扎下营盘,好整以遐地享受一顿餐食.所以像这种随时能吃的炒面,仍然是标配.为了让这些士兵们能吃得更香,还有更多的专门制作料包的军用食品厂. 最早的时候,这些食品厂只不过是制作一些醋布,盐布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简单易用,又能解决士兵们的口感问题,向来是军中不可缺少的,但随着大明这些年来的发展,来自海外的各种香料,佐料等进入大明并普及开来,酣布,盐布之类的原始的调料品便逐渐被最新式的调料包所取代.几乎每个郡都有一个这样的厂子,根据本郡子弟兵的口味制作他们喜欢的料包. 可以说,大明军队的战斗力,并不单纯地表现在他们先进的武器,更表现在这些全方位地为士兵们着想的机制之上.正是这些看起来并不如何显眼之处,却让士兵们的士气更加地高昂.大明的士兵在踏上了战场之后,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作战,并且想办法打赢,至于其它的事情,自然会有人替他们打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用担心吃得不好,不用担心受了伤得不到很好的治疗,不用担心残废了以后生活无着家庭陷入困顿,不用担心自己战死之后的身后之事. 这些事情,齐国人都知道,但他们就是做不到.想要做到这样的事情,首先要做到的一件事情便是,你要有足够多的钱.当齐国的士兵还在为能吃饱而庆幸的时候,明国的后勤已经再琢磨着怎么让士兵吃得更好了.能在异乡吃上家乡的味道,对于士兵们来说,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了. 其实在大明各地民间开始自发地开始为士兵们准备炒面的时候,相关的食品厂,早已经为士兵们准备了一切,当然,这些民间自发准备的也不会浪费掉,别忘了,现在大明已经集结了二十万的预备役,马上他们也会成为这些东西的消耗者. 作为大明的皇帝,秦风一家,不管是不是出于自愿,当然也要加入这一浪潮之中 这些粮袋之上都带着特殊的标志,表示着这是出自于大明皇宫,是皇帝皇后皇子们亲手制作完成的. 其实现在整个越京城的上空,都飘荡着这样的香味,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父皇,我们真有必要做这样的事情吗,其实儿臣觉得,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去做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一边翻着已经弥漫出香气的这一锅新钞面,秦武一边不解地问道. “你觉得这不重要吗?”秦风嗬嗬笑道:”的确,大军不差我们这一点粮食,但这是一个态度,有时候,我们必须要去做一些看起来无甚意义的事情,因为他内在的含义,已经远远地超过了这件事情本身的意义.你不觉得这些东西出现在军中的时候,对军队的鼓舞有多么大吗?” 一边的瑛姑笑道:”殿下,其实现在不止是我们,只怕越京城所有大官们的家眷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吧,当然,他们没有陛下这么闲,自己肯定是没有时间来做这些事情的.” 乐公公接口道:”大姑说得不错,大家都在做这些事情,不过像金首辅,方兵部他们,都已经十天没有回过家了.” 秦风大笑:”原来就我是一个闲人.也罢,那也就多做一点炒面吧!” 闵若兮哼了一声,她的脸上沾染了一些炒面,看起来格外搞笑,”你觉得这些带着特殊标记的炒面,分到了士兵们手中,他们当真会吃而不会偷偷地私藏起来?只怕到时候,分到这些粮袋的士兵还会挨饿.” “娘娘多虑了,陛下和娘娘亲手制作的这些粮袋到了军中,那些将领们那里会把他们分下去,而只是会在给士兵们展示之后,便珍而重之地藏起来,或者会在一场大战结束之后,将其作为最为贵重的奖品,奖励给那些立下大功的士兵们.这些炒面到了军中,本来就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存在着的.” 秦风大笑道:”就是这个道理.” 1967:良性循环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将最后的一锅炒面从锅里盛出来,放在簸箕里晾着,秦风拍了拍手,看到手指上还沾染了一些,便自在而然地放在嘴里舔了舔,看到闵若兮对自己横眉冷对,便嘿嘿地笑了一声,干脆伸手捞了一把炒面,塞进嘴里,舌头用力地搅了搅,便吞了下去. 秦武看着有趣,便也伸手抓了一把塞进嘴里,不想却是噎得直翻白眼儿,看得一边的秦文咯咯咯咯地笑得直不起腰,瑛姑也是笑着赶紧倒了一杯递过去,”我的殿下哦,可别觉得闻着香,这玩意儿也就是能填饱肚子而已.这么吃可不行,得用水调和着.” 秦武闻言转头瞟着父亲. 闵若兮没好气地道:”你父皇他别说是一口炒面啊,你就算是给他一把生米,他嚼巴嚼巴也能吞下去.” “有的时候,能有一把生米吃,那就算不错了.我吃过草根,刮过树皮,逮过老鼠,挖过蚁巢.”秦风正色道. 听到这里,秦文与秦武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有些反胃的表情. 看着两人的秦风摇了摇头:”所以啊,小子,别什么都跟我比,跟我学,有些东西是你学不来,也学不会的.” “有些东西,也没有必要学.”闵若兮看着有些失落的秦武,出言安慰道.”你们是不同的.你们要学的是治国理政的能力.” “可我也要学到父皇百战不败的本事.”秦武低声道. “百战不败?”闵若兮嫣然一笑,”你问问你父皇,他打没有打过败仗?” “怎么没有打过?”秦风仰起头,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情:”好多次呢,被秦人撵得像兔子一样地在山里逃命,我先前说过的吃草根刮树皮,逮老鼠挖蚁巢,你以为是什么时候?谁打了胜仗吃那个?打了胜仗自然是大碗鱼大碗肉,只有大败亏输啥都没有了的时候,才会去弄那些东西渡命.” “儿子,所谓的不败战神,那是咱们大明人给你父皇我脸上贴金呢,当然,也是为了鼓舞士气嘛!”秦风看着秦武道. 听到这些,秦武不禁有些失望. “再者儿子,你记住了,武力,永远不是最有力的手段.当年你父皇我在边境之上打得秦人闻风丧胆,听到我秦风的名字,便须得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但最后呢?你父皇我连手下的弟兄们都护不住,几千弟兄呢,死得不明不白.”伸手拍拍秦武的肩膀,”这些事情,以后再跟你细讲,也就是从哪一天起,你父皇明白了,大丈夫在世,不可一日无权,平素我自认为勇猛无双,这世上就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情,但真到了最后,我才发现自己是那样的无力.如果最后不是你母亲,我早就变成一堆白骨,只怕连坟莹都不会有一座,只会沦为乱葬岗上的一堆无名枯骨.” “可是父亲,正是因为赫赫武功,我大明才有今日这显赫啊!”秦武坐直了身子,不解地问道. “武力,可以成为你的臂膀,你的爪牙,但绝不能成为你的根本.”秦风笑道:”你说说,大明军队为什么强大?” 秦武张了张嘴,却发现一时之间竟然不知从何说起,大明军队一直都很强大,在战场之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为什么这么强呢,他却真没有细想过. “是因为朝廷替他们解决了后顾之忧,朝廷给了他们以军功上进的通道,朝廷配给了他们比敌人强大得多的武器装备,朝廷替他们解决了后勤补给,最早的时候,的确是军队打下了地盘,然而接下来,却是这些打下来的地盘反哺军队的时候,当大明越来越大的时候,后者的作用便愈来愈大,一支没有稳固的根据地的军队是无水之源,正是因为有了强大的大明,才有了强大的大明军队,这是一个良好的循环.否则,再强大的军队失去了有力的保障,最终只可能迎来失败.”秦风解释道. 秦武仍然有些迷茫,这好像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啊!秦风绕来绕去,他还是不太明白. “儿子,你觉得齐国的军队怎么样?”秦风笑问道. “儿臣在兵部旁听了很多次的军事会议,从将军们的表现来看,对齐**队是相当重视的.这其实已经说明了齐**队是很强悍的.”秦武道. “你说得不错,齐**队的确很强悍.盘龙山之战,只是一场小规模的战役,但想必你也知道最后的结果,齐人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已经可见一斑了.但在那些军事会议之上,我们的将军对胜利有信心吗?” “这也正是儿臣有些不解的地方,说起齐**队来,大家都是一脸的凝重,但谈到最后的结局,每个人却又都一脸的自信.” “这就是我刚刚给你讲的道理,再强大的军队,没有强大的保障和支撑,也只有失败一条路可走.小规模的战争,打得是战士们的悍勇,但灭国之战,打得却是两个国家的整体实力.齐**队虽强,但他们的朝廷,却快要垮了,这些年来,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不管是财政部,还是商业部,抑或是大明的银行业,都在孜孜不倦地做着一件事,摧毁齐国的经济.现在,我们成功了,军队的出击,只是这整个链条之上的最后一环.所以我们的将军们虽然认为齐**队仍然很难缠,但却依然有信心击败他们.总起来说,这就是典型的在战术上重视敌人,在战略之上,却藐视敌人.因为在两国大打出手之前,胜负其实便早已注定,区别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一个身材强壮的大汉,面对一个五痨七伤的病夫,岂有不赢之理?” 秦武点了点头:”儿子有些明白了.” “你能这么说,我很欣慰,我还很担心你会说,已经完全明白了咧!”秦风笑道:”我听说你在章兵部和你师傅面前,多次流露出了想上战场的想法?” 秦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你现在还想去吗?” “想当然还是想的,想想那种千军万马对撞的场面,心中便激情澎湃,不过听父皇您这样解说了一番之后,心中的这种渴望,倒是淡了很多.” “这就对了.”秦风一拍大腿:”你去陆军实践过,也在水师干了很长时间,想来对于军队,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很直观的感受,很清晰的了解,对于你来说,这就够了.懂得军队是怎么一回事,懂得怎么去使用军队,是一个皇帝最基本的素养,当你能做到这一点的时候,即便你手无缚鸡之力,但有强大军队充当你的爪牙,你仍然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的人.” “儿臣明白了.”秦武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已经大婚了,也算是一个大人了,接下来,你先进政事堂吧,跟着那些经验丰富的大臣们好好地学习学习怎么治理国家?政事堂里上至首辅,下至最普通的一位议政,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各人都有不同的长处,你进了政事堂之后,多听少说.”秦风道. “是,父皇.”秦武站了起来,垂首道,别看他早前贵为皇子,齐王殿下,众人心目之中未来的储君,但实际之上并没有多少权力,而进了政事堂,才算是真正地进入了大明的权力核心. “至于你具体负责那一方面的事务,便听首辅的安排吧,相信金景南会比你更加的了解你自己.”秦风笑道. “不管分配儿臣负责那一块,儿臣都会竭尽全力地将他做好.” “嗯!”秦风点头道:”早前便说过,烈火敢死营会交给你的,接下来便去找你和尚叔叔办交接吧.那个樊昌的确不错,我希望最后在我们进攻长安的时候,烈火敢死营能够恢复昔日的雄风,烈火敢死营的大旗,能够第一个插上长安的城头.” “儿臣一定会做到的.”秦风挺胸大声道. 一边的闵若兮突然插了一嘴,”还有一件事别忘了.” “请母后吩咐!” “早点让你的媳妇儿给秦家生一个大胖小子.” 看着有些发窘的秦武,秦风大笑起来.”不错不错,这也是国之大事.咱们秦家,人丁实在是单薄了一些.”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着一边看戏的秦文,问道:”小文,那边还没有跟你提起什么时候大婚的事情吗?” 秦文完全没有想到火陡然之间便烧到了自己的身上,楞怔了一会儿,才红着脸摇了摇头. “你闺女是金枝玉叶,身份贵重,那边只是普通百姓,虽然有些钱,但地位就摆在哪里,你没有发话,人家难不成还敢上门提亲?”闵若兮道. “说得是,是我疏忽了,乐公,这件事,你张罗一下,我看就在今年过年之前,把这事儿给办了,也算是给我们大军出征增添一分喜气.”秦风一拍大腿,道. “父皇就这么着急赶女儿出门吗?”秦文撅起了小嘴巴. 秦风嘿嘿一笑:”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倒也不急,等到我们打完了齐国,再来一个双喜临门也是可以的.” “那得打几年啊?我可是听说三五年都不见得能打完的?”秦文一急,立时便露出了本来面目, 屋子里所有人顿时都大笑了起来,直笑得秦文将头深深地埋进了膝弯之中.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1968:余热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刁德宏过去是秦国人,有一手不错的石匠手艺,他是第一批被贩卖到桃园的秦国人.作为匠人,他的一家子当初算是比较值钱的.在当时人命如草芥的情况之下,他一家大小六口,每人被作价十两.要知道,当时的秦人逃亡,是只要给一口饭吃就愿意跟着走的,他家算是天价了. 刁德宏本来以为来到明国之后,自己会成为某个大户人家的仆役,但当时的他,也压根不在意了,生死之事最大,只要能活下来,有什么不可以忍受的呢?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到了桃园郡之后,他们竟然分到了一间房屋,数十亩土地,虽然那只是一间简陋的茅草房,以及抛荒了很久杂草从生的土地,但他仍然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们不但没有成为别人的私家财产,反而拥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土地. 官府的差役将他们的入藉名册展示给他们,盖着官府红彤彤大印的土地凭证塞到他手里的时候,他才清醒了过来,万万没有想到,本以为的一场苦难之行,却是撞了大运.这算是一跤从黄连罐罐里跌到了蜂蜜罐罐里了. 十余年下来,当年的茅草屋已经变成了三厢的大瓦房,隔着自家不远的地方,还给大儿子和二儿子各自新建了同样的大房子,他们都已经成家立业了.而更让他骄傲的是三儿子和老幺,当年过来的时候,他们还很小,被官府强逼着去上学的时候,自己还很抵触,毕竟当时他们虽然一个只有十岁,另外一个只有八岁,但作为一个男孩子,那也算是一个硬劳动力了. 不过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官府,在某些事情之上,是根本没有逼融余地的,要么送孩子去上学,要么便缴纳沉重的费用,两相一比较,那还有什么话说?再加上孩子去上学,并不需要交钱还管饭,那就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但到了现在,刁德宏却是万分感激当年那个拍着桌子喝斥自己的老吏,因为他也从来没有到过,世世代代当石匠的刁家,居然还有读书的天赋. 老三入学算是晚得了,但仍然一路考到了桃园郡的郡学之中,现在正在本郡之中为官,而最小的儿子更是出息,居然考上了大明的京师大学堂,这可就了不起了,整个桃园郡在那一届,就考取了自己的儿子这么一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郡守贲大人还亲自写了信来道贺呢. 相比起老三老四如今的成就,老大老二可就差多了,现在便只能在家当一个农民,好在他们都有一手石匠的好手艺,日子过得比一般的大明百姓还是要强上不少的. 在大明,有一手手艺,自然便能赚取更多的钱财,刁家,如今在这一方上,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大户了. 如今刁德宏是家业兴旺,儿子个个事业有成,他也用不着再那么辛苦了,早年在秦国的艰难困苦的生活,给他的身体留下了太多的隐患,如今早已经不复从前了,石匠这个活计是再也干不动了,也就只能动动嘴巴指点指点徒弟们了. 不过干了一辈子活计的刁德宏却是闲不下来的,不干重体力活儿了,其它的活计还是能干的,现在他提着一个小锤子,腰里挂着一面铜锣,提着气死风灯沿着铁路沿线巡视着.不时提起小锤子敲打一下铁轨,这个活儿他干了快两年了,已经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单凭着铁锤敲击铁轨的声音,便能判断出有没有那里的铁轨出了问题. 他负责着整整十里路的铁轨. 直到大明修这条铁路的时候,刁德宏才发现,原来他们当初移居到这里的时候,那些已经建好的一个个村子,都是很有目的的规划着的,因为铁路修成之后,所有的村子,都在铁路两侧的数里范围之内. 用贲郡守的话来说,要想富,先修路.不过去年过年回家来的小儿子却告诉自己,这话是大明国的皇帝陛下说的. 皇帝陛下什么的,离刁德宏太远了,他不是更感谢桃园郡的郡守贲宽,这是一个好官啊. 自从有了这条路,大儿子二儿子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兴旺了,他们的石雕现在已经卖到了很远很远的武陵,沙阳等地了,要是没有这铁路,这沉重的石雕可是真不容易运出去的. 所以啊,巡守这铁路,那也是为了儿子们源源不断地生财之道保驾护航呢. 年纪已经大了的刁德宏,为自己还能发挥余热而洋洋自得. 铁路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最初的时候,刁德宏看着十数匹挽马拉着那么长的一截截车厢在上面奔驰,到了今年年初的时候,拉车的马不见了,换成了一个会呜呜叫的冒着黑烟的铁盒子,拖着的车厢就更多了,而且速度也更快了. 刁德宏搞不清楚这是什么道理,但他只要知道,这能给他们家带来更多的收益就行了. 反正到了大明之后,每年不出来这件新奇的玩意儿,他都会有些不习惯了,很多东西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不,这些日子以来,又来了好多穿着制服的人,在铁路沿线栽上一根根碗口粗细的杆子,然后在杆子之上拉上线,这玩意儿就这样沿着铁路,一路向前. 听说这东西叫有线电报. 电报是什么玩意儿,刁德一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但既然是官府搞的东西,那自然是好的.他现在接到的任务,不仅要检查这十里范围的铁轨,还得照看这些杆子和线路,如果发现了问题,便要立即上报. 从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开始,上头便要求每天都要巡视,特别是夜晚,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的注意,因为已经出过事了. 齐国的坏东西们,就见不得大明人过得好,前不久便有一些齐国人偷偷地跑到了大明这边,破坏了一段铁轨,让一列高速飞驰而过的列车脱轨翻车了.那可是一列运人的火车啊. 刁德宏听大儿子说过,这一次翻车,死了几百个人呢! 也正是因为此事的出现,大明皇帝愤然下达了向齐国开战的命令,现在两国已经要大打出手了. 刁德宏认为皇帝做得太对了,这就像自己家一样,要是儿子被人揍了,自己不能替儿子出头,那还怎么有脸面当这个老子呢. 当然是要报仇的. 以前两国好好的时候,那些齐国坏种们都跑来搞破坏,现在两家打起来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干休,一定还会来搞破坏的,所以刁德宏对自己这份工作就更上心了.不是为了那丰厚的薪饷,而是为了肩上这一份责任.可不敢让齐国人破坏了铁轨. 天气很冷,簌簌地下着雪粒,落在披着的蓑衣身上,刁德宏一边走着,一边敲着铁轨,在夜色之中,一圈淡黄色的光晕时隐时现,一个孤独的身影伴随着咣当咣当的敲击之声,渐渐地隐没在黑暗之中. 桃园郡城之中,乌正廷很忙. 也不知齐国人到底派出了多少探子,整个武陵战区里,硝烟四起,袭击刺杀官员,企图毁坏仓库,学校等等不一而足,齐国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武陵战区里发生混乱.而他们干得最成功的一件事情,就是破坏了一段铁路,干这事儿的人时间掌握得极其巧妙,让一列客运火车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之下脱轨翻车,伤亡数百人. 为了这一件事,武陵战区上上下下都受到了政事堂和皇帝的严厉申斥,而这一事件,更是成为了大明向齐国宣战的导火索. 撕破了脸面之后,双方在这一方面的争斗就更加激烈了起来.乌正廷现在的日常工作,就是逮这些人. 到目前为止,乌正廷觉得局势仍然还是在掌控之中.陛下所说过的人民战争,在这一次的事件之中,作用发挥得淋漓尽致,大量的百姓自发地投入到了保卫铁路这一活动中去了,要不然,这么长的线路,光靠乌正廷手中的力量以及铁道部手中的力量,是根本无法做以滴水不漏的. 也正是广大百姓的加入,使得铁路仅仅出了那么一次事情,然后便安然无恙了,倒是将试图破坏铁路的人抓到了不少. 对于这些人,乌正廷压根儿就懒得去看,懒得去审,逮着了直接便下令明正典刑.这些人都是从齐国在常宁郡的军队之中挑选出来的敢死队,根本就没有多少审讯的价值. “乌局长,监察部那边又来公函了.”一名国安官员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将份公函放在乌正廷的面前:”不许我们再杀那些抓到的家伙了.说我们这是滥用私刑.” 乌正廷冷笑一声:”什么时候监察部的那些家伙能管到我们国安局了?” “局长,其实不是管不着,而是以前他们不爱管我们的事,这件事儿啊,他们逮着了理儿,自然便要得理不饶人了.依我看,还是算了,抓着的这些人,先关着,然后移交给大理寺那边吧.” 乌正廷愤愤地道:”以前还是一家人呐,这分了家,咬起我们来,倒比咬别人更甚,这他娘的是战争,能心慈手软吗?” 话虽然这么说,但终究还是挥了挥手,”去去去,按你所说的办.”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1969:麻烦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五十多岁的吴岭,现在绝对是每天都处在一个亢奋的状态当中.大明立国不久,他就被任命为武陵战区的大将军,当时的任务就是防备齐国人有可能的进攻,要知道那个时候的明国虽然气势汹汹,但还没有拿下秦国和楚国,在实力之上,与齐国相比,弱得不是一星半点儿.在吴岭看来,当时大明表现出来的这一态度,其实是在告诉齐国人,我很凶的,你不要想着来搞我的事,要不然,我吃亏,你也休想落着好. 当然,能有这样的姿态,还得益于当时大明与齐国的数场规模中等的战争,都以大明的胜利而告终.有了这个作背景,齐国人还真不敢随意挑衅明人了,在那个时候,齐国人眼中的楚国实力要更强劲,也更有实力. 大明这只当时的小老虎便这样利用了齐国两国之间的矛盾而生存了下来,便迅速地长成了一支壮年斑斓猛虎,到现在,更是虎生双翅了.或者齐国人现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一定会捶胸顿足地后悔,在明国最为弱小的时候,没有倾尽全力覆灭了他,以至于养虎为患. 但这世上,可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吴岭不是秦风的嫡系,甚至还让秦风倒过霉,吃过亏,但也正因为如此,当秦风后来对他无比信重的时候,他也对秦风敬重无比,他的忠心,从来不在嘴上叫嚣,而是体现在具体的行动之上.十数年来呆在武陵,整日里就谋划着一件事,怎么打齐国.从他还并不强大的时候,他就在这么想,每隔是几年,他就会拿出一个全新的计划来,通过密折与秦风互相讨论.当然,随着大明愈来愈强,这份计划也总是在不停地变化着. 现在他的兵力还在不断地增强着. 除了原武陵战区的兵力之外,老牌劲旅苍狼营加入了,而现在,陆大远的一万大军,宝清营,羽林营,虎贲营,矿工营,统统将要被调入到他的麾下,他们有的已经抵达,有的正在前进的路上,有的已经在原驻地收拾行囊,准备踏上来武陵战区的征途.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大过.抛开在武陵战区就地征发的那些退役士卒,他手上能够动用的常备军,便已经超过了十万人. 皇帝的意图很明确,第一仗,也就是对常宁郡的这一仗,明军必须要赢得干净利落. 而这,也恰恰是吴岭的意图.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明齐两国的实力对比早就颠倒了过来,但齐国绝大多数的人,还沉浸在过去的荣光之中,盲目地认为老牌帝国齐国无比的强悍,对于明齐之间的战争,抱着非常乐观的态度,而齐国朝廷自然不会去揭开这层面纱之后血淋淋的真相,那怕是虚假的幻想,对于齐国现在的民心军心也还是有着极大的帮助的. 面对着外部侵略的时候,任何一个政权,都还是能在一定的时间内,将很多的国内矛盾转移到对外战斗中去的.齐国人现在就在这么做. 想要让齐国绝大部分人了解真相,知道齐国如今已经是名强中干,不堪一击,第一战自然就要打好.如果一战能够击溃齐国最强悍的这支边军,对于打击齐国的民心士气是有着极大的作用的. 当齐国人认识到他们的军队不足以保护他们的时候,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想法,也许就会出来了.而大明对于利用这些是有着非常多的心得体会的. 大明已经完成了对齐国经济上的击溃,接下来就是军事上的击溃,最后便是民心士气之上的击溃,当做完这三点之后,齐国,也就是一个空壳子了. 当然,对面的鲜碧松并不好对付.这是一个以防御而出名的将领,现在面对着吴岭咄咄逼人的态势,他是打定注意要藏在龟壳子里不出来了.这两年来,这位将军就干了一件事,不停地修建堡垒. 看到空军侦察回来的那一张张常宁郡周边的防御图,吴岭也是瞠目结舌.这家伙得是有多变态,才能将堡垒修建到如此密集的模样. “甘兄,看起来这仗,还真是有得一打.”看着野狗,吴岭笑着道. “用火炮轰他丫的.”野狗与吴岭两人都是大明的大将军,朝廷派遣野狗到武陵战区来,未尝便没有防着吴岭的意思,但为什么是野狗来,吴岭却也是心知肚明的. 要制衡他吴岭是政事堂的意思而不是皇帝的意思,换句话说,皇帝对他是并无猜忌的,当然,政事堂这么做,也无可厚非,谁让他吴岭并不是根正苗红的呢?而派遣野狗而不是别人,这就是皇帝对他表示信任的意思了.因为野狗从来都不是一个争权的人,到了武陵战区之后,这家伙也就对吴岭说了一句话,打齐国的时候,老子要第一个上. 这是一个纯粹到了极点的军人. 当然,如果吴岭真想干点别的什么的话,野狗的巨大威望也能让吴岭顷刻之间啥也干不成,起码武陵战区百分之九十的大军,在那个时候会跟着野狗走而不是跟着自己. 作为最重要的战区,火炮是除了水师之外,最早配属到武陵战区的,这样的武器到了武陵战区之后,各大战营自然是一个个馋涎欲滴,但却谁都没有捞到这一块大肥肉,吴岭力排众议,坚持将所有的火炮集中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完全的火炮营.这个火炮营现在拥有各类口径,型号的火炮多达三百余门. 吴岭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在进攻常宁郡的时候,最大程度的发挥火炮的威力,将对面的一切,都炸成渣渣. 而大明1式这样的最新式的制式步枪,因为生产上的问题,并不能大规模地列装,而只是陆陆续续地在装备着李小丫的骑兵营.直到羽林和虎贲两个营被调来之后才改变了这种状况,这两个原本卫护越京城的战营,大量地装备了大明1式. 其实对于吴岭来说,在大战之前,他并不愿意骤然让士兵们换装,即便使用大明1式并不难,但让士兵们骤然换装,只怕并不能提升战斗力,相反会让士兵们有极大的不适应,想要使用大明1式准确而有效地击杀敌人的话,也是需要较长时间的训练的,可不是那种拿起来就能用的.很多第一次看到这玩意的士兵,连怎么用都不知道,你能指望能熟练地操作.这需要一个过程. 即便是不换装,吴岭也有信心击败对手,特别是当他有了火炮之后. “火炮能有效地削弱敌人,但只怕还真炸不平.”吴岭摇头道:”这些堡垒都是钢筋水泥结构,从空军侦察到的情况来看,其厚度当真是匪夷所思,鲜碧松必然考虑到了我们火炮的威力.而我们的炮兵营也做过试验,很难用火炮将其彻底摧毁.特别是这些大半头藏在地下的堡垒更是讨厌.最终,还是要动用兵力一个个地攻克.” “那就平推过去呗!”野狗的战术思维永远都是这种直接有效的干法,平推!”我们苍狼营最擅长于干这种活儿.” 吴岭大笑,”这样打,消耗的时日更多,我们的伤亡也会更多一些.” “打仗那有不死人的.”野狗不以为然. “甘兄,现在齐国人也有了火药,火炮,常宁郡内传出来的情报,也毫无疑问地证实了这一点,鲜碧松正在倾尽全力地干这事儿,要是这些堡垒之中藏上这样的火炮,我们可就是有麻烦的. 野狗瞅着吴岭,半晌才道:”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些什么?” “战斗初期,我们的伤亡可能会比较大.”吴岭道:”而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抑或是军中,现在对于齐人都处于一种看不起的状态,甘兄,现在全大明上下对于这一场战争的狂热,你也看到了,我都感到有些害怕了.我很担心一旦开战之后,短时间内受挫或者虽然达到了目标但受到了比较大的伤亡……” 野狗眨巴了几下眼睛,终于明白过来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这好办,这事儿,交给我来办,你先回武陵去,开战之后,我来打.” “甘兄?”吴岭有些不好意思. 野狗却是一摆手,”用不着不好意思,你是统帅,当然不能被顶在最前头,再说了,背锅这事儿,我的肩膀头儿估计比你还要硬实一点,谁都知道我野狗就是一根筋通到底的角色嘛,到时候万一不顺,咱们还有一个周旋的余地.” 吴岭站了起来,向着野狗深深地鞠了一躬. “可别!”野狗一把扯住吴岭,”为了大明,为了老大,我啥都敢干,再说了,抛开了这些,我也不想输给周济云那边啊,你谋划进攻齐国十几年,那周济云可也是处心积虑地想要干掉齐国,真要玩心眼儿,我可不是周济云的对手,再说他们还有一个杨致,那也是一个七窍玲珑心的家伙,到时候咱们两路大军齐出,要是咱们武陵战区落了后,我可没脸.”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1970:超乎想象的行军 选择在冬日里对齐国宣战,其实真正发动大规模的战争,大概便要待到来年春日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这是大明朝廷给齐国挖的一个大坑,不过齐国人明知道是陷阱,却也不得不跳下去。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相对于明国完善的交通体系,几乎遍布全国的铁路网络,能够以极小的代价便将海量的物资从全国各地运送到前线,齐国人却还停留在最初级的阶段,只有靠着征集大量的民夫来完成这一项庞大的工作。 想要供应一支十万人的大军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齐国人起码要征发数倍与此的民夫来运送粮食等各类物资。而这一次大明与齐国可是数面开战,在明国政事堂的估计之中,齐国想要保证前线的最基本的补给,征发民夫的数量不会低于一百万。 冬天,他们就必须开始这项工作。 想一想在大雪蔼蔼,寒风刺骨的天气之中,衣不蔽体的民夫们推着小车,赶着牛车,马车,驴车在厚厚的积雪之中艰难地前行,便知道这是一场灾难。 明国在对付齐国的时候,第一项工作便是摧毁齐国的经济,各种明的暗的手段一齐运作,数年时间,终见效力,大量的农民自然经济破产,无数的中小商户被明国商品挤压得几乎没有生存的余地,想要支应这场战争所需,已是十分艰难了。不说军队所需,光是上百万民夫在运送这些物资的时候,本身的消耗就是一个了不得的数字。 而这场战事一旦开始,恐怕就不会在短时间内停下,民夫大量地被征发,又会持续地影响到明年的春耕,接下来自然便是让秋收落到了空处,先不管在战场之上的境况如何,对齐国的经济,必然进一步地造成沉重的地打击。 反观明国,却是没有这些忧患,蒸汽列车一次性地便能拉走成千上万民夫才能运走的货物,更重要的是,他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运抵目的地而且没有什么消耗,如果真要说有什么的话,那也就是这列蒸汽列车所消耗掉的煤了。 这一次的对齐全面战争,大明除了动员了二十万退役士兵重返战斗序列之外,对于民间,几乎没有什么惊忧。 老百姓们在掀起了一阵拥兵的热潮之后,便该干嘛干嘛去了,该经商的便经商,该准备明年春耕的准备明年的春耕,该跑海贸的跑海贸,大家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唯一多出来的便是谈资,大家在闲遐之余,都会议论几句这场必然会造成大陆新格局的战争。 也就只有桃园郡,才能感受到浓厚的战争气氛。 越来越多的军队涌入到了这个边境郡地,一片片的军营在野外被立了起来。桃园郡新建不久的车站在入冬以来,经历了最为严峻的考验,即便是夜晚,也有火车驶进站台,将无数的物资和军人运送到了这里,然后从车站被分流到各个军营以及一个个仓库之中。 贝尼特斯坐在硬条椅之上,靠着窗户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景色,从砚港出发,到宝清上岸,几乎没有停留,便在宝清港上登上了火车,一路向着战场奔赴而来。 他们留在大明,就是为了战斗。这是马特乌斯与大明签定的协议之一,他们将用自己的战功为马特乌斯换取源源不绝的大明支持。 从宝清港上任之后,贝尼特斯的自尊与自信,已经被打击得体无完肤,此时,他只是在疑惑,他们到底是被什么猪肉蒙了心,居然远渡重洋来挑战这样一个强大的帝国。称霸西大陆的猛虎王朝,在大明帝国的面前,就像一个孱弱的婴儿,根本就不堪一击,两者,完全就不在一个档次之上。 在战舰之上,一名被派驻到他军中的充当通译人员的军官,给了他一张东大陆的地图。这张地图之上,清楚地标明了现在大明与齐国的势力范围。 从宝清港所在长阳郡,到战争的前沿桃园郡,有着上千公里的路程,他本来以为这会是一场艰苦的行军。在猛虎王朝的时候,这样长距离的行军打仗,他不是没有经历过,比起战斗的困难,行军时所碰到的艰难困苦要多得多。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下了船之后,在宝清军营里稍微休整了两天之后,他们便被直接带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车站里,现在他知道那是车站了,当初他与他的士兵们可一个个都像极了乡马佬进城,完全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 一队队的士兵进了那些长方形的箱子里,然后,便一路向东奔驰而去。轰隆隆的机械声终于让贝尼特斯想起了大明在海上的那些战舰。 原来这些机械,不仅在海上运用,大明人还将他运用到了陆地之上。 这一趟列车,足足装载了全副武装的士兵一千人。他的五千人,只需要五趟,便能全部运达。 更重要的是,他的士兵们压根就不需要辛苦地在风雪天气之中跋涉,而是坐在车厢内,谈笑风生地便将抵达目的地。 这与他映象之中的行军,完全就是两回事。 普通的士兵们大约七八十个人一节车厢,虽然有些挤,但在这大冬天的,倒也无所谓,挤在一起反而更暖和。他坐在专用车厢里,偌大的车厢之中,只有他与十几名军官,显得空空荡荡,车厢之内一应设施俱全,最让他惊奇的是,居然还有一个能解决个人问题的厕所,当然,他不会用,在通译的示范讲解之下,他才弄明白了这个所谓的抽水马桶。 车厢的正中间固定着一个炉子,薄薄的铁管子从炉子的边上探出来,钻出了车顶,上好的白炭在炉子里燃烧着,热气便顺着那些薄皮铁管子散发出来,使得整个车厢之中温暖如春,最妙的是,炉子上放着的一个开水壶,不管什么时候,他们总是有热气腾腾的水喝。 这不像是去打仗,倒像是出门去旅游。在西大陆,就算是他这样级别的将领,只怕也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不,不仅仅是他,便是国王丹西陛下,又哪里能享受到这些呢?而这些东西,听说在大明,便是普通的老百姓也是能享受到的。 像自己剩坐的这样的车厢,在平常时节,被称之为贵宾车厢,所谓的贵宾,也就是只要你出够了钱,便能坐。再讯问了通译这个所谓贵宾的价格之后,贝尼特斯再一次沉默了。哪怕在西大陆他是贵族,但这样豪奢就只为一次普通的出行,他觉得太不划算。 贵族家也是没有余粮的。 想起如今躺在棺材里变得冰冷的丹西国王,贝尼特斯有些慨叹,这大概便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吧。 当初马特乌斯决定让他留下来的时候,贝尼特斯本来还是相当抵触的,当时那样的情况之下,是个人都想快点回家吧。不过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地幸运,因为回到西大陆,同样是样打仗的。 丹西死了,西大陆必然会陷入内乱,这一次回去之后,熊熊的战火将在西大陆燃起,既然都是打仗,那还不如在这边打,因为现在贝尼特斯明白了,大明就是一个粗壮无比的大腿啊,虽然还没有正式开战,但光是这行军,便已经让他折服了。 砚港之战中,那隆隆的炮火声,让贝尼特斯至今还心有余悸,不过以后,这些炮火将成为他们进攻的掩护,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也许,打仗会变得异常简单起来了。 摊开折叠放在桌子上的地图,他再一次审视起来,作为一名军人,对于地图这样的东西是相当敏感的。眼前这张地图,是他见过的制作最为精美,绘制最为详细的一份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线条,各种不同的图案,起初让他看得头晕目眩,等到通译军官教会了他如何看大明的地图之后,他禁不住地再一次惊叹起来。 哪怕是一个村子,一条小河,在地图之上都有详细的标注。 这样的地图并不是手工绘制的,而是印刷出来的。当通译告诉贝尼特斯这个事实的时候,他只能是长叹一口气。对一名军官而言,这样的地图,那就是一件宝贝。 贝尼特斯有一点还不清楚的是,他拿到的,不过是大明公开发行的民用地图,上面还是很多东西是不会标明的,真正的军用地图,可比他手里的这一份还要详细得多。大明一直非常注意测绘工作,斥候的一个重要责任,就是缓制地图。而在飞艇正式出现之后,从实验期便担负起了地图测绘的工作,现在大明的通用地图,便是经过飞艇测绘员们反复确认修改之后的地图,已经基本上做到了准确性。不再像过去的那些地图大而化之了。 目光从地图转向窗外,火车正擦着一座城市的边缘掠过,虽然寒冬腊月,虽然白雪皑皑,但城市外的道路之上,却有着川流不息的人群。 贝尼特斯很清楚,在这样的季节里还有如此大的人流量,那在其它季节,这里只怕繁华得不得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1971:无微不致的服务 抵达目的地,踏进早已准备好的营房的时候,贝尼特斯再一次感受到了明军在后勤方面强大的力量以及极为高效的组织能力。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风雪之中,一大片白色的帐蓬组成的营区早已经在等候着他们的进驻。 先期抵达的这一千人,立即便领到了属于他们的物资。 一名叫刘明义的武陵战区的后勤处的将领陪同着贝尼特斯检查了配给他们的所有物资。 “贝尼特斯将军,这些仓屯里的全是粮食,按照你部五千人的规模,每人每天按两斤主粮计算,一天便是一万斤,战区按十天的规模,在这里屯集了十万斤粮食,以后每一天,都会有一万斤粮食运进来,确保你部在任何时候都有十天的储备用粮。”刘明义介绍道。“只不过你们的饮食习惯与我们有很多的不同,对于这些,我们还没有太多的了解,所以只能按照我军的惯例来配给,这一点,还需要将军您克服一下。” 贝尼特斯很满意,粮是军之胆,没有足够的粮食,干什么都是心慌慌的。看着一边的通译军官道:“无妨,战争时期,能填饱肚子就行,习惯不习惯的还是其次。” 刘明义看着他认真地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如果士兵们不能吃好的话,还是会影响战斗力的,我们后勤处目前正在按照你们的饮食习惯制作军粮,相信过了这一段时间之后,这些问题就会得到改善。” “这个真不用了。”贝尼特斯摇头道,入乡随俗,自己的身份特殊,他可不想给对方添麻烦然后给自己带来麻烦。 “这个与将军您无关,而是我们后勤处的职责所在,如果因为补给的原因,导致军队战斗力下降,我们是会受到追责的。”刘明义却是丝毫没有因为贝尼特斯的话而放弃,而是直接了当地道:“所以将军您对军粮有什么要求的话,还请随后写上一份正式的报告,我们可以根据您的要求作调整。” “那好吧!”贝尼特斯耸了耸肩,道。看着对方认真的模样,他现在对未来却又有了一份莫名的期待。 他是有被明人当成消耗品来使用的觉悟的,也有着随时充当敢死队的心理准备,毕竟,自己只能算是一支雇佣军而已,或者在马特乌斯大公那里,自己这支军队,已经等于是被放弃了吧。 不过现在看到明人的认真劲儿,他似乎觉得真相与自己想象的还是有些出乎的。 走过粮屯,刘明义带着贝尼特斯走进了一个大帐,这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一个个的大箱子,随手打开一个箱子,刘明义道:“这是我军配给士兵们的贴身穿戴的羽绒衣,保暖,轻便,不会影响到作战,穿戴在盔甲里面。” 打开另一边的大箱子,道:“这是棉袄,平素穿在外面,很暖和,缺点是很臃肿,作战的时候嘛,就不太方便了,所以是作为常服穿用。” 贝尼特斯不说话了,他是没有想到明人还将服装分成了常服和作战两个不同的系列。 又一个箱子被打开,刘明义从内里取出一双手套戴在手上,五指屈指,轻松写意,拔出刀来,随手挽了几个刀花。“这是作战手套,保暖,确保士兵们在冬季作战之时不会因为严寒而使手的灵活性受到影响。” 贝尼特斯已经有些无语了。 “这些是面罩!”刘明义拉出一个套子,套到自己的脑袋之上,于是整张脸便只剩下了眼睛,嘴唇在外头。“冬季作战,寒风刺骨,他的作用与手套类似,都是让士兵们保持战斗力的必要装备。” “听说贵军有几十万大军,难道都是这样装备的吗?”贝尼特斯小心翼翼地问道。 刘明义自豪地道:“当然,这些只是一些最基本的装备而已,我们大明军队天下无敌,可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后勤方面,照样是天下无敌。我们这些负责后勤的将领,虽然踏上战场的可能性基本没有,但是我们可是绞尽脑汁地为提升士兵的战斗力而努力着。” 贝尼特斯赞同地点点头。在西大陆的时候,冬季作战的时候并不多,因为严寒会使军队的战斗力大幅下降,而像冻疮这类冬季疾病,即便是呆在营房里,也有许多人无法幸免。而在冬天,运送后勤补给也是一个大难题。 走出了这间库房,向着下一批帐房走去,刘明义边走边介绍道:“这些东西,考虑到损耗的问是,都是上浮了两成配备的,以后就可以根据实际需要随时向上申请,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将物资配发到位。” “多谢刘将军。”贝尼特斯真诚地道。 “不用谢,作战是你们的职责,让你们心无旁骛的作战则是我们的职责。”刘明议知着掀开了面前的一个大帐蓬的帘子,“贝尼特斯将军,这里面就是一些小玩意了,嗯,有茶叶,不知道你们习不习惯喝茶,不过在战斗的闲遐时间,泡上一壶茶品尝品尝,也是一个不错的享受。哦,您来看看这里,这是一些糖果,算是配发给战士们的零嘴吧,当然,如果在一些极端的情况之下,他们也是能补充热量并抵抵饥饿的,这些是罐装的都是果脯,是很不错的零食。” 贝尼特斯瞪大了眼睛,他是真没有想到,在军中的补给物资之中,居然还有这些玩意儿,看起来这与战争物资并没有多少关系。 “这些也是必须的吗?” “不是必须,但是呢,对于战士们来说,这些都是一些舒缓情绪的好东西,光吃军粮,也是能让人吃厌的。”刘明义笑着道。 对于大明军队来说,这些东西不仅是让士兵们感受到后勤的充足,大明的强大,还可以有效地让大明的商人们赚得更多的钱财,军购,历来就是商人们趋之若骛的订单。虽然在质量上要求更高,但只要签下一单,便足以保证一个厂子几年的生产销售无虞。 贝尼特斯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有些麻木了。 被刘明义带到下一个库房面前的时候,他想想先前那些包罗万象的玩意儿,心中想,这里头又是一些什么呢? “酒!”刘明义很快给了他答案,帐蓬里,一个个的铁皮罐子码得整整齐齐,“当然,都是果酒,不是高度酒,那玩意儿容易喝醉,让人误事,这些果酒,虽然不烈,但在冬天,还是能让人感到暖和的,不过这东西就是限量供应的了,怎么使用,将军自己作主。” 走出这个帐蓬,刘明义又指着不远处码在雪地之中盖着毡布的简易仓屯道:“贝尼特斯将军,这是为将士们准备的取暖用的蜂窝煤,专用的炉子每个帐蓬里都配备了一个,相信有了这些,将士们在寒冷的冬天里会睡得很舒服的。” 掀开帐蓬,看着那一个个做得极为规整的蜂窝煤,贝尼特斯只能叹息无语。 正如刘明义所说,明军的强大,表现在方方面面。在砚港的时候,他们还在为自己的战败而自怨自艾,认为是中了明人的奸计,如果当面锣对锣,鼓对鼓,并不见得就会输,但看到了这些之后,他才发现,即便是双方摆明车马来打上一仗,只怕他们也照样会输。 因为战争,从来都不是由某一个单一的因素而决定的。虽然平时对士兵们一直强调说勇敢,血性,但像他这样的高级将领,当然明白,战争是一个综合性的极其复杂的组合问题,任何一个环节上的不到位,都会导致整个战争的失败。 明人,已经基本上做到无懈可击了。 刘明义一拍手掌,一名跟随着他的军官走到上来,将一叠厚厚的文件递给了贝尼特斯,“将军,这是这些物资的清单,没有问题的话,请您签收。” 接过这些清单,贝尼特斯爽快地在通译的指点之下,在文件的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收回文件的刘明义向对方行了一个军礼:“贝尼特斯将军,那么我的公事就办完了,接下来希望能尽快地听到你们在战场之上的好消息,你们的每一次胜利,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鼓励,因为这里面也有我们的一份汗水。” “如您所愿!”贝尼特斯躬身道:“我们的勇士,不会让您失望的。” 送走了刘明义,贝尼特斯转身看向自己的通译:“林,接下来,我们是什么安排?” “将军,将一切都安顿好之后,您就要去拜见你在这里的直属上司甘炜将军了,根据武陵战区发下的作战序列,您和您的军队是直接归属于甘炜大将军指挥的。” “我明白了,那么我去见他的时候,需要送上一份礼物吗?如果需要的话,这份礼物需要多重才能符合他的身份呢?” 姓林的通译军官笑着道:“甘炜大将军是我们大明最高阶的将领之一,如果您送一件西大陆特色的小玩意儿,我想大将军会很喜欢,如果您备上重礼的话,我估计您会被他痛殴一顿。” 贝尼特斯一脸愕然。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1972:直率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贝尼特斯见到野狗的时候,是在野狗的中军大帐之前,赤着上身的野狗正在雪地里挥拳霍霍地击打着面前的一个铁人. 就是一个铁人!贝尼特斯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油光发亮的身上到处都是深浅不一印痕的铁人,而那个**着上身,身上满是纵横交错的疤痕的男人,看起来并不高大,但却带着一股自然而然的凌人气势. 贝尼特斯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身上的伤痕有这么多,他身上也有不少的伤痕,但与眼前这个男人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他甚至想象不到,一个受了这么多的伤,是怎么活下来的. 随着一声暴喝,野狗跳了起来,重重地一拳擂在铁人的头顶,澎的一声,那个铁人顿时矮了一大截下去,腿部几乎全部都没入到了泥土之中. 击完这最后一拳的野狗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一边站着的苍狼营统领马上有立即便拿了一大块毛巾过来. 接过毛巾,野狗一边用力地擦拭着身子,一边走向站在一边的贝尼特斯,直到这个时候,贝尼特斯才发现,这位大将军,居然是一个瘸子. 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野狗的这支瘸腿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贝尼特斯立即抬起了头,躬身道:”慕尼黑大公马特乌斯麾下贝尼特斯见过甘大将军.” “贝尼特斯!”野狗将毛巾随手扔给了马上有,看着对方,大笑道:”别说什么慕尼黑大公了,你很清楚,你是被抛弃的.想要活下去,你以后要依靠的不是那个远在西大陆的马特乌斯,而是近在眼前的大明,所以,我希望以后听到你自称为是大明麾下将军贝特尼斯.” 听完了翻译,贝尼特斯沉默了片刻,道:”如果是这样,我能得到与其它大明军队一样的待遇吗?” “你没有得到吗?” “我说得不仅仅是后勤补给.” 野狗大笑起来,回头看着马上有道:”马上有,这位金毛怪很机灵嘛,他这是担心我们把他当做消耗品呢!那个家伙,这句话不要翻译了.” 贝尼特斯看着通译,对方却不吭气了. “好了,看起来你也是一个很直接的人,这样的人,我喜欢,进去说话吧!”野狗转身大步向着他的中军大帐行去. 大帐里极其简单,一面挂着一副硕大的地图,中间摆着一个精美的沙盘,两边是两排椅子,最上头一张大案,一把椅子.大帐里很暖和,一个与贝尼特斯帐中一模一样的蜂窝媒炉子为这个大帐提供着热量. 双手撑在沙盘之上,野狗看着上面纵横交错的敌我双方态势.贝尼特斯睁大眼睛瞅着,都是军人,在看这些的时候,倒是用不着翻译,一眼下去,基本上心中就明晰了. “怎么样,很复杂吧?敌中有我,我中有敌.” 贝尼特斯点了点头. “你们能不能打,我现在还不知道.”野狗直起了腰,看着对方,直言不讳地道:”我需要对部下有一个直观的了解,以决定以后怎么使用你们.” “我们是最勇敢的队伍.”贝尼特斯大声道. “最勇敢的队伍不是喊出来的,也不是比谁的嗓门大.”野狗冷笑. “所以我需要证明给你看是不是?”贝尼特斯怒道. “自然.”野狗大笑着指了指沙盘之上的一个地方,”看到吧,这里有一个小城,不大,但却像是一个锲子一般插进了我们的地盘之中,极其讨厌,我们早就想把他拔下来了.” “我去!”贝尼特斯厉声道. “不要以为这城小就好打,我可先告诉你,这是一个铁豌豆.”野狗道. “我会把他碾成一块铁皮.”贝尼特斯道:”十天之后,我的五千军队就会到齐,那个时候,你将会看到我的部下的战斗力.” “很好,看看你能不能拿下这座小城,打下来了,我才觉得你们有成为我大明主力部队的可能,要不然,你们就还是跟在我们后面,捡捡漏吧.” “你不会失望的.”贝尼特斯大怒道,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又折身回来,从身上掏出一个盒子,放在了野狗的桌子上,”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野狗拿起盒子,打开,里面一柄造型极其古朴别致的短剑便呈现在他的面前,看起来是西大陆那边的好东西,这东西倒是对野狗的胃口.看着贝尼特斯远去的背影,野狗大叫道:”没事的时候学学咱们大明的语言吧,这面对面的,总感觉是鸡同鸭讲.” 贝尼特斯与野狗的这一次见面,还不到半个时辰,便以贝尼特斯怒气冲冲地离去而宣告终结. “贝尼特斯将军,你用不着生气,因为甘大将军对谁都这样,并不是单单针对你,您知道他有一个外号吗?”通译笑着开解道. “哦,我并没有生气,相反,我很喜欢这样的人,他很清楚,能一看到出来他想干什么,而有些人则不行,比方说你们的皇帝陛下.”贝尼特斯摇头道:”你们的皇帝陛下待人很亲切,很温和,就像是天上的太阳,能温暖他身边所有的人,但是,你永远也不知道那和询的微笑之后,他到底在想什么,林,不要跟我说你的君主是一个仁慈的人,一个仁慈的人是不可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 “我们的陛下对待敌人很严苛,但对待自己人,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像太阳一样温暖.” 贝尼特斯大笑起来:”林,你还太年轻了,告诉你,太阳有时候也是能灼烧死人的.哦,对了,你刚刚说甘大将军有一个外号?” 通译压低了声音道:”甘大将军的外号叫野狗,是说他在战场之上就像一条野狗一般疯狂地厮咬对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那一种.在大明都知道,唯一能让甘大将军闭嘴的,就是皇帝陛下.” 贝尼特斯哈哈大笑. “林,你说我是不是真要学习一下你们的语言?” 通译笑道:”这样看将军您对自己是怎么定位的了?如果您将自己始终看作是一位客军将领,是一个雇佣兵的角色,那学与不学并不重要.但如果您想融合进这样一个大集体之内,那么,就很有必要学习了,作为一名大明军人,我在学校学习的第一件事,就是合作.但是如果您都不能与他人正常交流的话,那么合作肯定是很多侄锢的.” 贝尼特斯停下了脚步,想了想,道:”林,你说得对,我想将来能带着更多的同袍们回家,那么我就必须要与你们的人通力合作,我想,我要是成为了你们这些将领的朋友,那么在以后的战斗之中,便会得到很多便利是不是?至少,他们会把我当成真正的战友?” 通译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就每天学上一句你们大明的语言吧,你来教我,行不行?” “乐意效劳!”通译笑着道. 在贝尼特斯等待他的军队前来汇合的时候,大明的情报人员,却是率先到了这里,他们带来了贝此特斯将要攻打的这座小城的具体的情报资料.这对于攻击目标一无所知的贝尼特斯来说,无疑是最为需要的. “贝尼特斯将军,这座叫做临城的县城,虽然规模不大,但却是齐军重点经营的一个防守据点,它深深地刺入到了我们桃园郡之内,成为了齐人刺探我们大明军情的最重要的居点之一,城内城外,一共驻扎了五千齐军,这些都是齐军之中的精锐,其中一千骑兵,更是来自过去的齐国皇帝亲军龙镶军,战斗力相当惊人.”来自国安局的情报人员,在桌上摊开了临城的防御布署图,向贝尼特斯介绍着情况. “我们先来说说城外,围绕着临城,齐军一共修建了各类碉堡六十余座,这些堡塞都是钢筋水泥结构,一般的投石机对他们毫无办法,我们的炮兵作过一些针对性的实验,事实证明了炮火对他们的威胁也是有限的.想要夺下这些堡寨,除了硬攻,别无他法.” “他们有火炮吗?”贝尼特斯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根据最新的情报,齐军往临城运送了两门火炮,但这两门火炮都安装在临城的城墙之上,他们的碉堡装不下这么庞大的玩意儿.” “他们也有火炮?”贝尼特斯脸上微微变色. “将军放心,他们的火炮远远不能与我们大明的火炮相比,怎么说呢,如果说我们的火炮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刃的话,他们这个所谓的火炮,大概也就是一把菜刀吧!杀伤力有限.” “我们的情报人员对这些碉堡作过评估,想要从外部将他们破坏掉,可能是吃力不讨好,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外部将他们封死,或者对内部的人员造成有效的杀伤.本来我们大明还是有手雷这些武器的,可是很遗憾,您的部队还不会使用.” “我们还有猛火油.”贝尼特斯把玩着情报人员带来的一个碉堡模型,”当猛火油在这些东西里燃烧起来之后,我想这玩意儿,也就只会变成一具活棺材.” “看来将军早有所准备.”情报官员微笑着道:”当您决定发起攻击的时候,中军会调来一批火炮,作为您进攻的掩护的.”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1973:斗智斗勇 明齐之间的战争必然会率先在临城打响,这是双方心里都很清楚的事情。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所以鲜碧松对于临城的经营是很用心的,对于他来说,临城的防御体系便是一个迷你版的常宁郡,临城打得怎么样,对于整个常宁郡城的防守还是极有参考价值的。 只是鲜碧松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来进攻临城的并不是明军的精锐部队,而是一群来自西大陆的金发碧眼的家伙。 秦厉出发去西大陆为齐国寻找援军,援军的确是来了,但最终的结果却并不如意,这些人现在居然成了齐国的敌人,想来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了。 这一场攻防战吸引了明齐双方的高层不约而同地关注。 鲜碧松并不认为临城能够在明军的攻击之下坚持多长时间,临城的地理位置太特殊了,三面探入到了明人境内,如同一个半岛悬浮在外。明人不可能允许这样一个地方存在,而己方想要给临城更多的支援并不划算,因为这个地方的结局,其实是早已注定的。 说起来是贝尼特斯麾下单独进攻,事实当然并非如此,野狗调来了整整二十门火炮,李小丫的骑兵营也游戈到了这附近,已防止齐军有什么其它的后手。而作为贝尼特斯所部的援军,野狗将车的新宁营也调到了左近。 便是野狗自己,也是抵达了战场附近准备就近观摩这一场战斗。他倒不是在乎齐人的防守如何严密,他更在乎的是这支西大陆的军队的战斗力倒底如何。 野狗身经百战,打过的仗五花八门,但像现在这样对手修筑密密麻麻的各类碉堡,他还真是第一次碰到。不过战争的模式变化如今这个程度,倒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大明的变化给倒逼出来的。 矛和盾,永远是在互相地较着劲。而现在,大明就要来试一试,究意是自己的矛更厉害一些,还是齐人打造的这个龟壳更结实一些。 鲜碧松虽然没有大明1式这样的火药武器,但他却有弩箭,弩机,以及强弩这样可以藏在碉堡内的远程攻击武器,这些碉堡并不是随心所欲想在那里修一个,便在哪里修一个的,而是经过了精心的测算,相互之间能够起到彼此呼应,相互掩护的作用。压根就没有死角可言。 这样的防御体系,除了硬攻之外,实在是没有其它的什么好办法。 贝尼特斯抬头看了看天空,感到一片片冰凉落在脸上,飘飞而下的雪花,似乎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战斗平添了无数的悲壮萧瑟。 对于他来说,这一仗,不但要打赢,还要赢得漂亮。军人在战场之上赢得尊重最直接的法子,就是获得胜利。今天或者会付出不小的伤亡,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讲,今日付出的伤亡,也是为了以后更少的伤亡。 自己麾下可不仅仅只有这五千人,后面还有陆陆续续的另外五千人将抵达,自己想要得到明人的尊重和认可,在以后的战斗之中不将自己作为一次性的消耗品使用,那今日就必须要展现出自己的价值来。 这一点,他已经跟麾下的军官们都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 明军说向死而生,而对于他来讲,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其实野狗说得没有错,他们其实是被马特乌斯放弃的那一部分人,或者马特乌斯大公根本就认为他们这些人没有回去的指望了,存在的价值也许就是让明人能在更大程度上支持他而已。 可即便贝尼特斯认识到这一点,他还是必须为马特乌斯战斗到底,因为他不希望马特乌斯失败,自己的家族就在那一片土之上,如果马特乌斯失败了,作为他麾下的重要将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呢? 也只有马特乌斯大公赢了,自己的家族才能得到更好的待遇,也只有自己活下去并且赢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才能让马特乌斯大公更加重视自己的存在,从而惠及到自己的家族。 正面他一次性地投入了一千步卒,全身盔甲的士卒们,此刻正用手里的武器,轻轻地敲击着大盾,嘴里发出低低的吼叫声,而对面,却是一片安静,那一片片灰色的建筑似乎是一个个坟墓,看不出丝毫的动静,但贝尼特斯自然知道,那看起来平静的水面之上隐藏了多少的杀机,来自大明情报机构的绘图,清楚地构画出了对手的布置。 也正是因为这些一眼就能看清楚地绘图,让他很是感慨,如果不知道这些,他会付出更大的伤亡。但有了这些,他就有了更多有针对性的布置。 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贝尼特斯冲着身边的军官点了点头:“开始吧!” 火炮的轰鸣之声,临城之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轰隆隆的爆炸声中,火光乍起,烟雾腾腾,贝尼特思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在砚港的时候,他是被轰炸的一员,那种惶恐,无助,不是当事者根本就无法体会,现在角色转换,自己成了那个施暴者了,但这隆隆的爆炸之声,仍然让他觉得心有余悸。 当时在砚港,可没有这么多火炮同时轰击,更重要的是,似乎这里的爆炸威力要比砚港的更强一些。 大地在颤抖,远处的那些碉堡似乎也在摇晃着,贝尼特思很希望他们在下一刻就此倾覆,但让他失望的是,看起来摇晃不已的那些灰色建筑,却始终屹立不倒,通过望远镜,他看到的最大的战果,就是有一枚炮弹恰好落在了一个高大的碉堡的楼顶之上,将上面的一架床弩给炸飞了。 视线之中见不到一个人影,那些齐国人都躲在坚固的碉堡之中,在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士兵们冲上去。 过去的战争,不管是齐,明,还是猛虎王朝的士兵,最喜欢的就是排成整齐的队伍,压迫性地向前与敌接战,但在近两年,当火药武器突飞猛进地得到发展之后,以这样的队形进攻,那就等于是自杀了,自然而然地,散兵队形便出现了。 贝尼特斯的手下,在砚港经历了与火药武器的对战之后,现在已经改变了自己的作战模式。以稀疏的队形向前挺进。 他们追着炮弹的轨迹,向着前方勇敢地发起了冲击。 临城的城墙之上,齐军将领张天爱看到明军的炮火对于林立的碉堡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时候,兴奋地拍着墙头道:“这个策略是有效的,能够将明军的火力优势降到最低,迫使他们最后仍然不得不与我们进行肉搏战,哈哈哈,这样一来,我们可就不怕他们了。来吧来吧,白刃格斗,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谁怕谁啊!” “张将军,我们的火炮,要不要开火,给对方一个惊喜?”一名将领在他身边大声道。 “能不能打到对方的中军哪里?”张天爱问道。 “不行。”那将领有些尴尬地道。 “那就算了,咱们的火药有限,就别浪费了,留在刀刃的时候上用。”张天爱立即摇摇头。猛烈的炮火之中,来自西大陆的士兵们猫着腰,举着盾,小跑着向前挺进,这需要对炮兵有着极强烈的信任,因为任何一颗炮弹落在他们中间,都会给他们造成很大的伤亡。 贝尼特斯的部下对于大明的炮兵们自然还谈不上信任,但这是贝尼特斯的硬性命令,在向明**官们反复了解了齐国人的战略战术以及了解到齐军的武器装备之后,贝尼特斯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减少他的伤亡。 明军向他们展示了霹雳火以及弩机等齐军的常备武器,他们的杀伤力自然是毫无置疑的。 向前,再向前。 终于,齐军的反击到来了。 前进到了距离齐军阵地五百米左右的时候,在一些暗堡的背后,无数的火球腾空而起,越过那些碉堡,砸向了进攻的队伍。 贝尼特斯其实非常钦佩齐军的将领,如果不是看到空军侦察之后绘下来的图纸,他也万万想不到,对方的霹雳火居然是这样设置的。 在碉堡之后,挖出了一个个的大坑,坑上用铁板铸造成了一个个的人字形移动的盖子,当明军的炮火轰击的时候,这些盖子便挡在大坑之上,当要开始攻击的时候,拉走盖子,放置在这些坑下的霹雳火便可以向敌人发起攻击。 瞅着那些在天空之中飞舞的火球,贝尼特斯的目光瞅向了炮兵。 果然,下一刻,明军的炮火齐唰唰地转移了目标,一枚枚炮弹带着呼啸之声,落向了那些霹雳炮所在的位置。 这就是侦察的威力了,因为事先由空军绘制了这些霹雳火所在的位置,炮兵们早就做好了射击前的一切准备,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一台霹雳火刚刚发射了第一***雨般的炸弹立时便落了下来,只消有一半的炸弹落进这个坑里面,这台霹雳火自然而然就报废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1974:西军的战斗力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一个个碉堡里的强弩开始发射了,小儿手臂粗细的弩箭带着强劲的呼啸之声从碉堡的射击窗口之中射出,锋利的矛头,强劲的动力,轻而易举地击穿,击碎西军士兵们手持的巨盾,接着洞穿他们的身体. 齐国人的这种强弩,亦是仿制明人的弩机构造,利用机括上弦,将射速大大提高,对进攻中的西军构成了极大的威胁,而与之相较,射速更为密集的弩机,因为力量上远远不能与强弩相比,对西军造成的伤亡反而要更小. 顶着伤亡,西军士兵们向前奔跑的速度更快了.那些强弩摆放的位置较高,这便有了一个射角的问题,只要冲锋到他的死角之中,便可以避开这些死神的镰刀. 不过很显然,他们的这种想法,在齐人精心构建的这些碉堡群面前,是不生效的,这些碉堡彼此之间互相呼应,压根就没有死角可言,而那些半截堡垒埋在地下的暗堡,恰好又弥补了那些因为射角而不能招呼到的区域. 贝尼特斯皱起了眉头,眼角的肌肉连着跳动,唯独握着剑的手,仍然稳如磐石,鼓声隆隆,鼓励士兵进攻的大鼓声愈来愈响. 他的眼睛,始终落在其中一些特殊的士兵的身上,只要这些士兵靠近到了那些碉堡,发起攻击,形式便可以马上扳回来. 其它的人死了,他压根儿就不动容,但只要倒下一个这样的士卒,他的心就无形地抽抽一下,好在,这些特殊的士兵,总是处在其它士兵的保护之中,这些保护在外人看起来,并不明所以,也就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这其中的道道. 一名士兵纵身一跃,在地上一连几个滚翻,将身子贴在了一个碉堡的外墙之上,大口地喘着气,贝尼特斯的视线立即便落在他的身上 大声地喘了几口气,那名士兵从怀里掏出了贝尼特斯最期待的东西,那是一个琉璃瓶子,瓶子的口被用被条紧紧地塞着,伸出脚去,他扒拉过一段燃烧着的木头,点燃了那垂下来的布条,看着那布条燃烧了一阵子,猛然站了起来,将手里的琉璃瓶子向着射击孔里扔了过去. 一看就是久经训练的老手,瓶子准确地从孔洞里穿了进去,刚刚丢进孔洞内里,轰地爆炸之声便猛然传来,一股火焰与浓烟从孔洞里喷射了出来,碉堡里立时发出了一阵阵的惨叫,那名士兵立即站直了身子,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瓶子,猛地扔了进去. “成了!”贝尼特斯兴奋地猛然一挥手,现在他也是看明白了,齐国人的这些碉堡群,就是一个有机的整体,一环套着一环,每一个都对另外的碉堡形成了掩护,只要打破了一个,其它中的某一个,立时便会出现死角,利用这个死角,再打下另外一个,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会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去. “干得漂亮!” 贝尼特斯的兴奋还没有过去,一支羽箭从另个碉堡之中飞了过来,将那名刚刚立下战功的士兵射倒在了碉堡之下. 贝尼特斯的笑容顿时就凝固了. 但战场之上的形式就正如贝尼特斯所预料的那样,完整的闭合之上被打开了一个缺口,立时便露出了破绽,他的部下都是一些久经战场考验的老兵,对于抓住战场之上的形式变化极为敏感,很快,他们便找到这个破绽的所在地. 找到了敌人的痛觉,当然就不能放过,抓住落水狗,按住便痛打.很快,第二个碉堡内里便又燃起了熊熊大火.缺口便越撕越大了. “第二波,攻击!”贝尼特斯抽出了腰间的长剑,笔直前指. 第二波士兵立即呐喊着冲了出去. 城头之上,张天爱的脸色微变,明军的火炮没有对碉堡造成什么大的威胁,但这些金发碧眼的家伙,却让火从内里燃了起来.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火,居然能在短时间内,便让整个碉堡便熊熊地燃烧了起来.看着被点燃的士兵从孔洞里惨叫着钻出来,从碉堡顶上跳出来,在地上打着滚,想要扑灭那些火焰,但火却越烧越旺,即便士兵已经毫无动静了,那火还在不停地燃烧着. “擂鼓,准备近战!”他沉声道. 城头之上鼓声响起,一队队的士兵从暗堡里钻了出来,跳出了壕沟,一面面盾牌狠狠地砸在地上,一枝枝长枪架了起来,短刀兵半蹲在长枪兵之后. 西军咆哮着冲了上来,与齐兵差不多的是,他们也是盾兵在前,不过他们的盾比起齐军的盾要高大得多,这些盾兵手里持着的全部是清一色的重兵刃,更多的是一柄柄战斧,而在这些大盾兵的后面,则是一个个的长枪兵. 人合着盾牌,轰然猛撞了过来.齐军的长枪手沉默着狠狠地戳住手中的长枪,当当之声连绵不绝的响起,这些大盾清一色的是厚木头外面包着铁皮,这一枪猛戳出去,倒是戳穿了外面的铁皮,但内里的木头不知是什么材质,枪头扎进去半寸,楞是没有刺穿. 倒是那些高大的西军士兵反而拼命地持着盾牌挤压了过来,一根根长枪被顶得弯曲了起来,啪啪有声,然后折断了,有的盾牌也因为拼命地挤压而崩的一声彻底破碎了开来. 冲到近前的西军士兵挥舞着他们手里巨大的战斧,狠狠地斫在齐军的盾牌之上,咣当一声巨响,有的盾牌被劈碎,有的被砸得向内凹陷了进去.本来严实的盾阵顿时散了架. 盾阵一散,后面的西军长枪兵立马就扑了上来,失去了盾阵,失去了长兵器,在本来就人高马大的西兵的攻击之下,顿时便左右支绌,被杀得步步倒退. 更远处,野狗骑在战马之上,举着望远镜,看着远处的战场. “贝尼特斯的部下战斗力还是很可观的,王筠,你的抚远营,如果与贝尼特斯的麾下野战,有没有必胜的信心?”野狗瞅了一眼王筠,问道. 王筠犹豫了一下,还是狠狠地点了点头:”有!” 野狗哧地笑了起来:”你就吹吧,你能与他打个平手,那就算不错了.” 王筠赫然道:”我这不是不想灭了自家威风吗?对面的齐军那可也是精锐之极的部队,能轻易地破开对手的防线,这是极不简单的.” “承认别人比自己强,这可不是什么丑事,当年我们敢死营在落英山脉之中,好多次被秦人撵得屁滚尿流,但咱们吸收对方的长处为己用,最后反过来将他们赶得屁滚尿流,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看.”野狗老神在在地道. “大将军真有水平.”王筠立即奉上马屁. “我有个屁的水平,这是老大说的.”野狗大笑起来. “我就是有些奇怪,这些西军的战斗力很不错啊,怎么在马尼拉被咱们打得屁滚尿流呢?”王筠有些疑惑地道. “有一句话,叫做非战之罪.”野狗嘿嘿一笑,”换作我们在那样的情况之下,照样得输,你想想,远隔家乡千里万里,唯一的后路,战舰被咱们干得全没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吃得没有,喝得没有,举目四望,皆是敌人,你慌不慌?” “慌!”王筠老实地道. “所以啊,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咱们的陛下才没有那个心思去千里迢迢地打西大陆的那些家伙呢!便是那些登陆的,我们不也是采取了各种各样的策略来让他们为我们所用吗?”野狗道:”你也看了邸报的,是吧?本来我还不懂,吴岭给我细细地分说了一通,我才明白过来,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真想将他们都干掉,他们还不与我们硬干到底啊,那个斯腾森大公的两支侧翼军队与我们的军队打过,说真的,咱们可没有占着什么便宜呢!马特乌斯与斯腾森都是猛虎王朝的大公,能差到那里去?这个贝尼特斯是马特乌斯麾下的大将,你也看到了他的水平了,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在战场之上的反应能力,都是上上之选啊!” “现在好啊!”王筠笑道:”西大陆那边,想必马上会狗咬狗,一嘴毛,咱们这里,这些骁勇善战的西军士兵又为我们所用,这多好啊!这天下啊,还是咱们大明最强,咱们大明的皇帝陛下最英明.” “就是这个道理.”野狗大力地拍着王筠的肩膀,将王筠拍得身子歪歪垮垮的,”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用兵的最高境界啊.哟哟,你快看看,齐人发起反攻了,那个火人这么骁勇啊!” 王筠马上举起了望远镜,视线之中,一个碉堡之内燃着熊熊的大火,从孔洞里喷出来的火让人望而生畏,而在堡顶之上,一个全身都着火的齐军将领,居然还举着弓箭,向着堡下的西军士兵射击.箭法极准,一箭一个.他的弓在烧着,羽箭也在烧着,终于,羽弦断裂了,那个齐军将领也轰然从堡顶之上一头栽了下来. “好汉子!”野狗赞了一句,”可惜是我们的敌人.” 王筠也是叹了一口气:”难怪陛下说与齐国之战要打上好几年,起初我还不以为然,今天看了这一场战斗,才真正认识到,灭齐之战,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还是小打小闹呢,真正的硬仗在常宁郡,这里,是我们的实验地,又何尝不是鲜碧松的实验点呢,看起来,他们的这个策略还是很有效果的.我们火炮的威胁被对手降到了最低了,最终解决问题的还是要靠士兵们白刃格斗.”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1975:扫平 贝尼特斯再一次投入了兵力,他的身边,只留下了一千名最后的预备兵,剩下的四千人,全部投入到了正面的作战之中。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他并不担心自己的两翼,由明军李小丫率领的骑兵营此时正游戈在战场的两侧,齐国骑兵如果出城,自然有他们应付。 临城拢共也只有五千兵,在城下堡垒群中作战的不过两千人而已,贝尼特斯的两千重兵再一次投入之后,立刻便占到了压倒性的优势。 一个接一个的碉堡被攻克,一股烤肉的香味在战场之上随风飘荡着。 临城之上,仅有的两门火炮终于开火了。 张天爱为了防止这两门火炮被明军摧毁,与那些堡垒一样,在上面加了一个钢筋水泥的盖子,笨重的火炮无法移动,射角非常有限,西军在火炮声响起的时候,稍稍地迟滞了一下,立即便绕开了被火炮覆盖的地点,继续向前推进。而城头之上的火炮,想要换个射角,那就难了。 倒是城下明军的火炮,尽数都装着轮子,作战之时,这些轮子被一个机括升起,需要移动的时候,轮子放下来,数名士兵推着便能飞跑。 此刻,明军炮兵们正在向前移动,贝尼特斯与他的最后一千预备队随着炮队向前移动着。抵达了射程之后,二十门火炮立刻便向临城城头猛烈开火,顷刻之间,城墙之上便被笼罩在炮火之中。 侧翼传来了蹄声阵阵,城内的骑兵从另一侧出城,但看着远处游戈的明军大队骑兵,终是不敢上前,犹豫了一阵子之后,居然拨转马头,跑了。 张天爱站在城头之上,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好整以遐地一个个地拔除着他的碉堡群,城外的士兵已经陷入了鏖战,他却已经无能为力,靠近城墙的那些堡垒的士兵,他已经撤回到了城内,但更远处的,却只能看着他们自生自灭了。城门一闭,基本上就宣布了他们的死刑。 “打旗号给下面的人,他们可以向明军投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张天爱沉痛的低下了头。 城下的齐人没有投降。 这些军队中的骨干力量,都来自于当年齐国威震天下的龙镶军,镶刻在他们骨子里的骄傲,使得他们即便面临绝境,仍然奋勇作战。 清理这些残余的齐军很是费了贝尼特斯一番功夫,那些深埋在地下的暗堡之中,隐藏了不少的敌人,而纵横交错连通这些堡垒的壕沟,更是让战斗变得极其复杂。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之下,贝尼特斯可舍不得再用他仅剩不多的猛火油了。 战况就完全变成了肉搏战。 直到夜色降临的时候,战场之上终于沉寂了下来。只余下一堆堆还没有烧尽的残火在黑暗之中幽幽地燃烧着,一队队的西军士兵在战场之上游戈着,寻找着战死的袍泽的遗体或者一些受伤却又幸运地活下来的战友,至于碰到了还有一口气的敌人,当然便是利落地一刀下去,给对方一个痛快。 当贝尼特斯的部下退回去的时候,王筠的抚远营两个尉旋即开了进来,那些建造的极其坚固的堡垒立即便成为了他们驻扎的所在,堡顶之上,被架起了火炮,强弩,瞄准了城头,堡内稍微清扫一下,便可以让士兵们在寒冷的冬夜之中有个温暖的地方避风。 至于那些壕沟,被迅速地填平,齐人的尸体,以及那些没有了利用价值而被从内部炸毁的碉堡残渣,便成了最好的填充料。 最大的一个碉堡之内,抚远营的两位校尉章晃晃与覃野猪两人正在复盘着白天的战事。地上有序地摆放着一个个的头盔,模仿着齐军的堡垒群。 “看起来好像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啊!”覃晃晃琢磨了片刻,摇头道:“换作是我,也只能按着贝尼特斯的打法来。只不过他用猛火油,我就只能用手雷了,不过看起来在这样密闭的环境之中,他的猛火油比我们的手雷效果要更好啊!” 覃野猪点了点头:“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这种龟壳还真不好对付。对了,樊大胡子写来的信里,说到了这种猛火油,他可是吃了大亏的。对付这种猛火油,至今也还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 “怕什么,这些西军不是我们的友军吗?”章晃晃不以为然。 覃野猪哼了一声:“你怎么就认为齐人会没有呢?过去齐人没有弩机,没有霹雳火,现在他们有了,过去他们都不知道火药火炮是什么东西,但现在,他们也有了。” “说得也是。”章晃晃点了点头,“希望上头能尽快拿出克制这玩意儿的东西来。明天换我们攻城了,且看看齐人还有什么新花样吧!明天贝尼特斯观战,将军可是说了,不能折了咱们大明的军威,不能让抚远营丢了面子。” “明天,我们第一尉冲头一阵。”覃野猪伸手将地上的头盔扒拉到了一边,“你排名第三,不要与我争。” “凭什么?”章晃晃怒道:“我是第三尉,但这是军队序列,又不是你比我强多少。” “我的第一尉不比你强吗?”覃野猪冷笑,“要不要现在咱们两个先比划比划。” “那还是算了。”章晃晃连连摇头:“你这野猪一般的身板,我可不想被你揍。” “这不就得了。”覃野猪呵呵笑道:“我打头阵,打开缺口,你为补充,一口气将临城干下来。” “就这么说定了。”章晃晃探出身子从射击孔内看着不远处的临城,那上面仍然灯火通明,无数影影绰绰的人群正在城头之上忙碌着。 城内,张天爱也正在忙碌着。 他还剩下三千余人。此刻,他正瞅着面前的骑兵将领,冷然道:“明天黎明时分,你带着你的骑兵立即离城,不必在这里呆着了。” “张将军,我们为什么要离开?”身材削瘦的骑兵将领反驳道:“明天敌人攻城的时候,没有了我们,怎么反击?” “城外有足足一个战营五千明军骑兵,你们出击,又能济得什么事?”张天爱摇头道:“战斗的重点不在城头,而在城里。这是鲜大将军制定的常宁郡抗敌计划的一部分,城里头,我们经营了这么久,为的就是与敌人打一场巷战。我不会在城头与敌人纠缠太多时间的。敌人的火力比我们凶猛得太多,拉开了距离与他们打,我们太吃亏,哪怕是有城墙,在敌人的火炮攻击之下,也没有太多的帮助作用。只有大有搅合到了一齐,才能最大限度地限制敌人在武器之上的优势。” “我们也可以下马作战。” 张天爱瞅着对方不作声,好半晌,那骑兵将领才垂下头去。 “你们的任务不在这里,离城之后,你们也不必回常宁郡去,就在外面游戈,牢牢地牵制着李小丫的骑兵营,能拖多久便拖多久。如果有机会,袭击一下他们的后勤队伍,骚扰一下他们的军营,都是可以的,从出城的那一刻起,这一千骑兵,就归你自己掌控了,怎么打,打哪里,没有任何限制。”张天爱道。“如果你有本事一路窜到昭关去,那也是你的能耐。后勤那边为你准备了十天的口粮,以后,你就要自己找食了。” “张将军,我们走了,你怎么办?”骑兵将领问道。 “我?”张天爱笑了笑:“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国事艰难,我们大齐将士,能够做得也就这么多了。” 骑兵将领长叹一声,转身大步而去。 与此同时,在明军大营之中,却是一片欢腾。后勤处运来了大批的酒肉,刚刚从战场之上下来的士兵们,一人一斤肉,半斤酒。回程的时候,大量的受伤之后被简单治疗了一下的士兵们,坐上了马车,被运往桃园郡的战地医院进行更好的救治。没有伤兵的呻吟,没有战死士兵的遗体,这些,在最短的时间里,已经被后勤处的人迅速地处理了。 “西军果然骁勇善战。”野狗冲着贝尼特斯举起了手里的酒杯,“贝尼特斯将军,你的部队,通过这一战,赢得了我的尊重。勇敢的士兵,总是让人敬佩的。” 野狗说这话,倒是真心诚意的,白天,西军表现来的悍不畏死的精神以及高超的作战技巧,的确让他叹为观止。在他看来,大明的精锐,也就不过如此了,当然,大明士兵的装备,比之对方要好得太多。 “敌人也很厉害。”贝尼特斯也很开心,因为在这一场酒宴之中,不少的明军将领都来跟他敬了酒。在战场之上,大家自然都希望身边的战友越厉害越好,本来对这些西军还有些成见的将领,通过这一战,倒是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可惜我的猛火油不多了,我发现,对付这些堡垒,猛火油的威力极大。” “这个不用着急。”野狗得意地笑着:“咱们的大明科学院,很快就会弄出这样的东西来,你手里的,可着劲儿用吧,我会给你补充的,白天的时候,我看你便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多伤亡了不少士兵。” “大明也有猛火油了吗?”贝尼特斯惊问道。 “你们带来了猛火油的炼制方法,而我们大明科学院正在你们研究的基础之上研制更好的,以他们的能力,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能使用上更好的。”野狗大笑道。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1976:总是有新东西出现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大明科学院. 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将一个琉璃瓶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秦风的面前. 秦风将瓶子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拔开了盖子,一股曾经极其熟悉的味道立即冲入了鼻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每一个嗅觉细胞,似乎都在回味着那带着一丝甜意的味道. “汽油.”他脱口而出. “陛下给这种猛火油命名为汽油吗?”一边的徐来问道,但旋即又想起了这位陛下最爱给新鲜东西起名字的爱好,便知道自己说了一句多余的话. “汽油!”秦风用肯定的语气地道,”你产居然将这儿玩意儿也弄出来了?” “陛下,这是今年刚刚从京师大学堂几个毕业分配过来的化学系的学生弄出来的.”徐来骄傲地指了指屋里那几个有些拘谨的年轻人,道:”陛下带回来的那些来自西大陆的被称为猛火油的东西,他们鼓捣了近两个月,便有了这些成品,经过我们的实验,它的威力,可比原来的猛火油的威力要大了许多.” “岂止是大了许多!”秦风摸了摸额头,”是大了很多才对.但是危险性也上升了许多,是不是?” “的确.”徐来郑重地点了点头:”极易燃烧,极易爆炸,别说点火了,便是猛烈的撞击,也有可能造成他们的燃烧爆炸.陛下,这玩意儿,造出来之后,储存,运输,都是有很大的风险的.” “我知道.”秦风点了点头:”不过现在我们大明境内还没有发现能造这些玩意儿的原料.”一想到那些原油大都藏在地下极深处,秦风便有些头痛,现在大明有了蒸汽机,往下挖洞倒不难,但问题是,他得知道哪里的地下藏着原油,才有可能去有目的的挖洞啊! “大明疆域如此之大,难道还找不出原料来?”徐来有些惊讶. 秦风摇了摇头:”造这玩意儿的东西,基本上都深藏于地下,而且需要一些特殊的原因,才会形成这种原料,以我们现在的能力,很难发现.” “西大陆人是从哪里搞到生产这玩意儿的原料的?”徐来问道. “地表.”秦风摊了摊手:”有些原油井离地面很近,溢出了地面,被他们发生了这种功用之后,再进行了一些加工才弄出了这东西来.现在国安局和工部都已经派出了人手,在全国去找寻这种东西,也许咱们运气好,能找到这种离地表非常近的原油吧.” “那兵器研究院根据这种汽油的特点研制出来的新武器,可就要没有用武之地了.”徐来摇了摇头,”前一段时间,兵部不是转过来了齐国在常宁郡营建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碉堡群吗?希望兵器研究院的人能弄出一些新武器对付这种龟壳,在看到猛火油和我们炼制出来的汽油之后,他们倒真是弄出了一些新玩意儿,正准备拿到兵部去实验之后,好开建卖钱呢!” “什么新武器?”将领出身的秦风,对于新武器,永远是最为敏感的. 徐来笑道:”知道陛下过来,那些人自然是不会放过在陛下面前展示的机会,早就从力量之城那边巴巴地赶过来了,准备在陛下面前卖弄呢!” 秦风大笑,:”那就去看看他们弄出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当兵器研究院根据汽油的特点制造出来的新武器出现在秦风面前的时候,简直把他给惊着了,这不就是火焰喷射器吗? “试试看!”他示意来自兵器研究院的那名官员. 那名官员兴奋地将一个罐子背到了背上,手里持着一根长长的管子,另一名官员上前用火折子在管子前头一晃,一股小小的火苗便出现在了管子口.那名背着罐子的官员举起了手里的长管,用力勾动了下面的扳机,刚才还小小的火苗瞬间便变成了一个火团,呼地一声向前方扑去,轰的一声,前方一个坑道里,立时便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陛下,我们试过了,如果是对付密闭空间的话,他的威力将成倍上升,即便是对付坑道里的敌人,也特别管用.”那名官员兴高采烈地道. “的确很管用!”秦风笑着点点头. “陛下,您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大量生产了吗?” 秦风摇了摇头:”生产一些放在哪里吧,现在我们还没有找到能够提练汽油的原油井,根本就没有可能大规模地提练的能力.” “陛下,西大陆既然有这种原料,我们可以从那里进口,现在每天都有大量的船只出发前往西大陆,回程的时候,完全可以运回这些东西.”徐来建议道. “那又能运回来多少?”秦风皱着眉头道:”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陛下,这东西应用在军事之上,所需也不会太庞大啊,只不过是在一些特殊的场合才会运用到.”徐来有些奇怪地道. 秦风笑了笑,看着徐来道:”我的徐大院长,难道你就只看到了他在军事之上的运用吗?他能燃烧,而且燃烧所产生的能量,要远远地超过了煤炭.你就没有想过,将他的这种能量运用起来?” 徐来呆了一呆,”陛下是说,弄一种新的机器,以这种汽油作为原料吗?” “我且就是这么一说而已,能成不成,你们自己先试试看,可以弄一些感兴趣的人,组建一个小组,研究研究吗?万一有所成呢?你们说是不浊?”秦风若有所思地道.”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只要能搞成,那就是一次绝大的进步,定然能引领我们大明的第二次科技大跃进.” 秦风说得很随意,但徐来却不会这么认为,每一次皇帝指引着大明科学院的研究的方向的时候,从来不是无的放矢的.既然这么说了,那么肯定是有指望搞成的. 徐来也不知道对皇帝的信心是如何来的,他很清楚,皇帝对于这类机械,其实是完全不懂的.但让他迷惑的是,在蒸汽机的研发之上,皇帝大而化之地说出来的一些东西,最后都在实验之中被验证了是正确的. “陛下,我们会这么做的.”徐来认真地道. “有枣没枣,打几杆子再说嘛!”秦风大笑着道.”每一次来科学院,总是收获良多,徐大院长,趁着我今儿高兴,说说吧,有什么要求?” “要求还真是一大堆!”徐来笑道:”陛下,我想恳请陛下允准京师大学堂扩招物理,化学等自然科学类的学生,现在我们的人手越来越不够用了.” “想要扩招学生,得有足够的老师,那你们可得出人去学堂里任教了.”秦风道:”光想要人,却不想去教人,那可不行.” “这我懂,这我懂,磨刀不误砍柴工嘛!”徐来道:”为了得到更多的可用的人,我们就得花时间去培养嘛,您放心,那些教授,学者,我会摁着他们的头让他们去学校上课的,谁不去,下一次的课题没他们的费,经费没他们的份儿.” 两人相对大笑起来. “第二件事,就是想要地.”徐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们大明科学院总部放在这城里头是没有问题,但很多其它的实验室,我想把他们都迁走,实在是太危险了,经常性的出事故.” “这个倒是一个正当的要求.”秦风笑道:”越京府里的王谦来我这儿诉过好几回苦了,说经常有人告到越京府里去,说你们扰民,经常把人吓得魂不附体,一般人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但他可是知道的,又不敢来找你们的麻烦,炊壶里煮黄莲,心里苦着呢,如果你们把这些搬走,我相信他一定会睡着了也能醒过来.” 徐来呵呵笑道:”这么说来,我搬家的时候,还可以去敲他一笔.” “那是你们的事情.”秦风挥挥手,”这些事情,我都同意了,你回头与相关部门去商讨相关事宜吧,我走了.” “陛下不吃了饭再走吗?上一次来的时候,我说了我们这里的食堂办得好,有特色,今儿个知道陛下要来,我还特意让他们准备了呢?” “不了,今儿个涔州的岳开山回来述职,他在涔州那个苦地方一呆好些年,研生生地将一个边地苦寒之州经营成了如今的模样,是功臣呐.我得陪他吃一顿饭.”秦风笑道. “看来岳郡守要升官了啊?”徐来道. 秦风一笑,”涔州才刚刚有了起色,他还不能离开,且等一段时间吧.等涔州经营好了,真如他所说的成为了西地江南,那个时候再回来也不迟.” 徐来点了点头,当了这么多年的科学院长,经常性地与各部院衙门周旋,离开第一线的研究已经太久的他,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政坛初哥了,岳开山不能回来,是因为周济云现在还掌控着庞大的兵权,什么时候周济云卸甲归田了,岳开山也就能回到中枢来任职了,秦风其实是很看好这个齐国人的. 换一句话讲,齐国不灭,岳开山就永远也不可能回到中枢来,当然,或许还有其它的一些他不知道的原因所在.其实将他从昆凌郡调到涔州,也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1977:春风得意 岳开山满脸春风。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这一次他回到越京城,与他当年从昆凌郡被调任涔州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氛围了,那个时候,所有的人都认为岳开山这是一种贬斥,一种避嫌,是为了替周济云让路。毕竟从昆凌那样重要的大郡被调到当时一无所有的涔州,无论从那个方面看,都不是将获得重用的征兆。 但人才就是人才,不管丢到哪里,他都能发光发热。在昆凌郡,岳开山以一介齐国占领者的身份,能将昆凌郡治理得妥妥贴贴,成为了周济云最大的资本,而到了涔州,三两下腾挪便让皇帝秦风亲临涔州考察,最终拍板定下了横跨西地的大运河方案。 如今,大运河在历经三年的挖掘,疏浚之后,已经全线贯通,船只自虎牢秀水河可以直通涔州边地,岳开山提出了西地江南计划,可以说已经具备了先决条件。 这条大运河的存在,不仅仅是解决了营州,涔州等地长年干旱的问题,更是打通了西地与大明本土的联系,其意义影响深远,可以说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 这一件事虽然最终是由大明举全国之力办成的,但始作俑者,提出这一计划的岳开山,必然也会伴随着这一条运河的通航而永存史册。 作为大明的中枢,越京城的人对于官员们的宦海沉浮,自然是最为敏感的,岳开山这样的人,是怎么摁也摁不住的,锥藏于囊,纵然短时间内可以掩其锋芒,但稍有机会,他必然便会破囊而出,锋芒毕露。 接待岳开山的晚宴规格是相当高的,可以说,以前从来没有过。 人不多,但却个个都是大明的风云人物。 秦风自不必说,皇后闵若兮竟然也亲自出席了,首辅金景南,次辅方大治,监察部曾琳,已经退休的原礼部尚书萧华是陪客。而齐王殿下,在这场晚宴之上,则成为了那个执壶敬酒之人。 岳开山很清楚,这是对他的一种补偿。他做出了漂亮的政绩,解决了西地与大明本土的交通,让西地江南一步一步地变成现实,在今后的数年里,可以预计到的是涔州,营州等原本无比穷蔽的地域,将在经济之上得到极大的改善,而经济上的改善必然会促进政治之上的稳定。说句最通俗的话就是,老百姓能吃得饱了,兜里有余钱了,当然会支持朝廷了,谁会闲得没事去举旗造反闹事,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之上晃荡呢? 但是,不管现在他做出了多么漂亮的政绩,升迁也是无望的。这是政治之上的一种平衡,朝廷不可能在周济云还手握着十数万重兵的情况之下,把他调入中枢委以重职,在眼下攻打齐国统一天下的争霸战已经展开的情况之下,那就只有牺牲他岳开山确保前线的稳定了。 但有功不酬,显然也是不行的。所以,皇帝便只能以另外的形式来进行弥补,向他表示,立下的功劳,朝廷都是记得的,你要不焦不燥,耐心等候。 岳开山当然有耐心。 他的目标不仅仅是回到中枢成为一个议政,他想当的是首辅。 而他认为,自己是有很大机会成为首辅的。 现任首辅金景南作风强硬,大刀大斧,典型的遇山开路,遇水搭桥的梗头脖子人物,这样的首辅在战时是不可缺少的,统一天下的战争不可能一帆风顺,在这个中间,很可能出现许许多多预料之外的情况,这个时候需要的是当机立断,而不是优柔犹豫,这也正是方大治在上一轮的首辅争斗之中,败下阵来的原因。 不过统一大战一旦结束,金景南的首辅之路也可能就到了尽头了。到了那个时候,外敌尽去,没有了大敌,内部的问题自然而然地就会浮现出来,而金景南在任之上,得罪了太多的人,皇帝必然会以金景南的去职而平息这样的争端。 继任者肯定会是方大治。但在岳开山看来,方大治也只会是一个过渡性的首辅人物,方大治的执政风格有典型的第一任首辅权云的影子,但他却缺乏权云那般的事事能将自己置身事外,从更高角度看问题的能力,方大治本身,与很多的经济利益集团纠葛太多了,他当上首辅之后,搞不好就会深陷其中。 岳开山太清楚现在大明创造财富的能力了,方大治一旦当上首辅,以后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一个问题。倒不是说方大治本人很贪婪,这个人并不缺钱,也不贪钱,但问题是他身后的利益集团会推动着他身不由己的往前走。 一旦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自己是齐人,与明国原本起家的那些勋贵集团毫无瓜葛,处理起这些事情来,不会有任何的顾虑,而且平灭齐国之后,大明想要顺利地,和平地,波澜不惊的顺利消化齐国的领土,子民,自己的价值就会更大。这可以从大明在处理楚国和秦国战后事宜之中能够看出来皇帝的思路。 现在楚地由马向南掌舵,西地以钟镇为道,这两个人,分别是楚地和西地的老牌子贵族官僚,在本地有着极高的人望。 皇帝喜欢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高的回报。一旦方大治在任上出了什么问题,取代他的必然会是自己。 齐国可不是楚国或者秦国,不管是百姓的数量,地域的广博,还是存在问题的复杂性,可比这两个国家要多得多了。一个齐国的疆域,可是比明,楚,齐加起来还要多一些。 至于后起之秀,当然是有的,但岳开山不认为他们是一个威胁,像慕容远这样现在声名鹊起的年轻政治新秀,只怕是要在这个位置之上磨砺很多年了,年轻是一个优势,但有时候也是一种劣势。皇帝陛下看重慕容远,那是在为更遥远的未来考虑。 想清楚了这些问题,岳开山当然是心中念头通达。现在他要做的,不是什么激流勇进,而是只要四平八稳地将涔州经营好,将那里变成自己在陛下面前夸口过的西地江南,那就成了。 不得不说,皇帝秦风是一个值得自己效忠的好皇帝,这不但体现在他认可自己的能力之上,也在于皇帝本身在抚慰臣子,拉拢人心之上,的确是与众不同,让人慰贴之极。 就像这一次的赐宴一般。 这已经不像是一次赐宴,而更像是一次老友的聚会了。 岳开山见过齐皇的赐宴,皇帝高高在上,臣子拘谨于下,严格的礼仪制度之下,让人产生不了任何的愉快的感觉,饭菜看似精美,但却是不能真正下肚的,一场赐宴下来,肚子饿得呱呱叫。 但像现在这样大家围在一个圆桌之旁,共同吃着一个硕大的火锅的赐宴,他还是第一次碰到。硕大的火锅里,滚滚热气蒸腾,香气四溢,随着各种味料传入大明,大明的各类风格的饮食便也开始发展起来了,不过皇帝似乎更偏爱那种口味极重的麻辣风格,其实岳开山吃得很清淡,看着火锅里翻腾着的那一颗颗鲜红的辣椒,心里还是很犯怵的。 麻辣配烈酒,这是火上加火啊! 既然是圆桌,自然也就没有了方位之分,不过大家还是心照不宣地按照大致的方位坐了下来,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面朝着大门方向,皇帝的右手边坐着今天的主宾岳开山,在往下,是白发老翁萧华,再往下才是首辅金景南,次辅方大治,监察部长曾琳。而皇长子,齐王殿下秦武,此时正抱着酒瓶子站在大家的身后呢。 高度的烈酒,自然不适合大杯一口闷,秦风自然是无惧的,不过像萧华曾琳这样的老同志,还有金景南,方大治,岳开山这样的文人,还是要照顾到的,小小的只有大拇指大小的杯子,一次干一杯还是没有问题的。即便是这样,连饮三杯之后,大家的脸上也都是泛起了红色。 一大盘切得薄如蝉翼的羊肉,在火锅里轻盈地一涮,立时便蜷曲起来,秦风亲手替岳开山涮了数片羊肉放在他面前的小碟里,笑道:“开山尝尝这个,这是抚远郡专门进贡来的老林黑羊,肉质鲜美,市面上可是买不到的。” 岳开山正想站起来谢恩,却被秦风一按肩膀动弹不得:“今儿个是家宴,不论君臣,只论情谊,要是我给你挟一筷子菜你便要站起谢一次,那这饭,可就吃不好了。武儿,还不给诸位满上酒。” 秦武满脸笑容地凑上来,给大家的杯子里斟满晶莹透剔的美酒。 金景南心中也极是舒坦,大运河的通航,是岳开山的首提,但却是在他的任中,由他最后居中统筹而成,不管如何,他的名字也是与这条运河紧紧地联系到了一起了。此刻,也替岳开山挟了一筷子菜放在小碟里,却是白糖凉拌西红柿。 “开山,吃了羊肉,再尝尝这个,冰火两重天!”他大笑道。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1978:咱大明,要啥有啥 酒过三巡,众人已是微有熏意。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岳开山放下了筷子,感慨地道:“这几年,臣在涔州,自认为还是干得不错的,大运河开通了,运河两岸,可供灌溉的水浇地,足足可以开垦出数百万亩好土地出来,明年,就算亩产只有一百斤,那也是数百万石粮食,已是远远超出了涔州本身所需,涔州从一个需要进口粮食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可以出口粮食的地方,说句实话,在没来越京城之前,我还是很得意的。” “这的确是得意之伯。”曾琳也是做过很长时间的地方亲民官的,自然知道想要地方稳定,足够的粮食便是首要的前提,此刻听到岳开山的感慨,不由笑道:“单只这一件,开山你便可以在日后的涔州志上名列第一位。” 岳开山微笑着道:“曾老高抬我了。只是在其任,谋其事而已。但这一次到了越京城,在各部衙里走了一走,与一些故旧相见谈了谈,这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变化更大啊,不说别的,单是抚远郡一地,每年的收入便已经远远地超过了我们涔州,只怕在未来的很多年中,我们也无法超越,那抚远郡,可也算得上是穷乡僻壤了啊。” 一屋子的人都是笑了起来:“以往的抚远郡倒可真说是穷乡僻壤,虽然在深山之中有一个金矿,但并不能惠及当地百姓,但如今可不一样了。”金景南道:“那里,发现了质量上佳的煤矿,所产煤的质量,甚至还要远远超过新桐等地的煤质,而储藏量,更是极其惊人,他们现在算是坐在了金山上呢。随着蒸汽机在我大明的全面普及,对于煤的需求,大幅度的上升。价格可谓是一日三变呢,王平如今是睡着了都会笑醒。” 岳开山怔了怔,也不由得摇头苦笑:“这可真是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抚远郡人可真是幸运。” “非也非也!”萧华抚着一大把白胡子,不以为然地道:“矿再多,也有挖完的时候,终不能子子孙孙都靠这个吃饭,开山你修通运河,灌溉土地,这才是万世之功,即便是子子孙孙无穷匮,只要地还在,河还在,就不会饿着。上一次王平来京时见过我,见他得意忘形我还教训了他一顿,让他别忘了受伤的时候,富的时候就该多多地为以后考虑考虑,别弄得子孙没了饭吃。看他怏怏而去的模样,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萧老这正是老成持国之言啊!”秦风笑咪咪地道:“王平回去之后,还是很想了一些办法的,他是您老的记名弟子,敢不听老师的吗?” “记名而已,可没有正经在我门下求过学。”萧华有些得意地道。 岳开山见萧华如此看重他在涔州所为,倒也是重新振奋了起来:“这一次回来,还看到了电报,这东西可真是神奇,虽千里万里,讯息转瞬即至,陛下,铁路,已经将我们大明广大的疆域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而电报亦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以说,有了这些东西,中央对于地方情况的掌握可谓是能做到了如指掌,同理,郡州对于县乡也能做到如此,这对于我大明千秋万代之江山是极其重要的。涔州地大,人少,分布极散,接下来臣要推动大规模地向运河两岸迁移,这一次来京,还是要请求一部分的支援,当然,这一次我们不会白白地要,明年,臣用粮食抵帐。而且既然有电报这样的东西,臣也恳求陛下拨款,在涔州架设。” “向运河两岸迁移百姓,朝廷是可以酌情给你调拨一部分资金的,但是架设电报嘛,涔州暂时还要缓一缓。”秦风摆摆手:“架设电报所需甚大,现在朝廷也只是沿着铁路主干道架设,这样可以节省相当一部分资金,各郡各地,想要架设,那便需要自己出钱,想来涔州现在是拿不出来的。朝廷现在主要的精力要放在对齐战争之上,这些东西,也要首先满足战场所需,其实即便你有钱,只怕也没货。” 听到如此,岳开山便也只能作罢。推动涔州人向运河两岸迁移,在这个冬天已经开始施实,无数工作千头万绪,耗费也是极大的,他是实在拿不出钱来,既然皇帝这里一口咬死了不会给他钱,那他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着了。 “说起对齐战争,不知现在进展如何?”岳开山问道,他想知道的,当然不是大路消息,而是只有上层掌握的真实情报。 秦风笑了笑,涮了一片羊肉一边咀嚼着,一边道:“虽然已经宣战,但真要大规模的用兵,还是要等到来年春上。不过桃园那边已经开始展开行动了,前几天来了消息,野狗正在向临城发起攻击,在总攻之前,先将这些小钉子给拔除了。在哪里,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不知是什么能让陛下也感到有意思?”岳开山可不是平常的书生,在昆凌郡与周济云搭档多年,对军事也熟悉得很。 “开山当知我们现在大明的火炮之威,便是大明1式,那也是杀敌之厉器。鲜碧松针对我们的武器特点,发明了一种新战术,嗯,我就叫他堡垒战术吧。利用钢筋水泥,修建起大片大片的碉堡。这种碉堡对于抵挡我们的火炮还是颇有效用的,至少在临城,我们发现,火炮对其的威胁不大,而他们的士兵,藏身于这些碉堡之中,利用弩机,强弩等向我们进攻士兵反击。”秦风道。 说到这里,秦风不由得有些遗憾,可惜啊,现在的大明,造出来穿甲弹来,想弄出这样的利器,只怕在他的有生之年是别指望了,否则什么碉堡,一炮下去,妥妥地给你干平掉。 “西军率先进攻的,他们的猛火油对于攻击这种堡垒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大明科学院在西大陆猛火油的基础之上研制出了更厉害的火攻武器,专门针对这种缩在龟壳里的家伙,可惜我们大明还暂时找不到制造这种东西的原料。一切所需,要从西大陆进口,这时间上可就来不及了。”金景南道:“齐人一旦看到能有效降低我们武器威力的方法,自然会有样学样。” 秦风摆摆手:“也只不过是多花些时间而已,这倒还不至于让我发愁,也不至于让吴岭束手无策,不过科学院研制出来的汽油,我倒是真很感兴趣。那东西,烧起来可比煤炭带劲多了,现在大明科学院已经成立了一个研究小组,看看能不能有效地利用汽油来开发新的机械。” “陛下所希望的是什么样的机械呢?”曾琳问道。 “或者可以称为内燃机吧!”秦风摊了摊手,“现在咱们的蒸汽是烧锅炉是吧,我希望以后咱们的机器能够制造得更小,而且更有力,那么汽油这东西便是必不可少的,而且这种原油不仅仅能提炼出汽油,应当还可以提炼出其它的很多东西,这些呢,反正我是不大懂行的,自然由科学院的那帮人去折腾。” 岳开山疑惑地道:“陛下,我们大明疆域何其广大,怎么可能没有这样的东西呢?只是没有发现吧!” “应当是有的吧,不过这东西基本上都藏在极深的地下,想要把他们找出来可就难罗。”秦风呵呵一笑:“以我们现在探测矿藏的水平,是很难发现的,更何况这对于我们来说,还是新东西,那就更难了。有些在地表之上能溢出来让人发现的,可谓是少之又少。” “不知是什么样的东西?”岳开山感兴趣地道。 “是一种极其难闻的粘乎乎黑不溜秋的玩意儿。”秦风摊了摊手,道:“我们现在手里有的一些,也是从西大陆人那里获得的,经过他们提炼过的东西,这东西原本的模样,也是通过他们才知晓的。” 岳开山眨巴了几下眼睛,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却是呼地一下站了起来:“陛下,气味极其难闻,有他的地方,几乎寸草不生,鸟雀走兽入其内便难得脱,真是这样吗?” “对!”秦风道。 “这东西,我们涔州有。”岳开山一语惊动了屋里所有人。 “涔州有原油?”秦风惊问道。 “陛下,涔州再往西,便是翰海了,我刚到任的时候,曾遍览涔州地方志,地方志之中却是记载着这样的一件事情,不过那是在瀚海之中,本身就没有人居住,郡志也只是将其当作一件奇闻轶事来记载,同时警告人们不要靠近,认为那是上天对人的惩罚,接近必有灾殃,子不语怪力乱神,臣看过之后,也不过是付之一笑,也没有再理会,因为瀚海之中,必不适合人生存,自然也不在臣的考虑之列,要不是您提起,我是万万想不起来的。”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了片刻之后,都是大笑起来。 “陛下,老臣就说我们大明地大物博,要什么没有,瞧,这不来了吗?”萧华开心地道。 “岳郡守,如果你们涔州真有这东西,我告诉你,你要发大财了,别羡慕抚远的王明了,以后啊,等科学院将内燃机弄出来,他只有仰望你的份儿。” “别说以后了,便是现在,章兵部只怕便要巴巴地跑到你涔州去了。”金景南也是大笑着道。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1979:这仗打得太轻松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临城,四更时分,东城门悄无声息的被打开,翁城之内,齐兵将领厉城抬头看向城楼,张天爱正门在那里,双手撑在墙垛之上,正在注视着他们.看到厉城的目光,他抬起手来,冲着厉城挥了挥手. 厉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翻身上马,两腿一夹,包上了棉布的马蹄踩在地面之上,毫无声息,他率先走上了吊桥,踏出了厉城.在他的身后,一千名骑兵人衔枚,马勒口,鱼贯而出,向着东方奔去. 看着远去的骑兵身影,张天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大步向着西城方向走去.那边,星星点点的火光,代表着明军的势力.除了数目不详的西军之外,还有王筠的抚远营,以及李小丫的骑兵营. 临城肯定是守不住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到一名守土将领的职责,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只是希望自己发出去的关于临城战斗的详细细节,对于大将军在常宁郡城的战斗有所帮助. 他知道厉城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也无力阻止,也不想阻止,各人有各人的职责,各人有各人的宿命. “各自走好吧!”他喃喃地低声说了一句,转身走到了城楼里,和衣躺了下来,片刻之后便酣声大作. 明日是一场苦战,精神自然得要养足.能守一天,便是一天吧!坚持得越久,对于常宁郡便越有现实的意义. 天色大亮的时候,厉城带着的一千骑兵已经向着常宁郡内前进了大约五十里路,马上便要离开临城的地界了,他猛地勒停了马匹. 半个时辰之后,吃饱喝足的他们,没有再向着常宁郡方向撤退,而是折向南边,奔行了十数里后,再折而向西,向着桃园郡方向奔去. 张天爱可以与城共存亡,他厉城也不是孬种,一千机动的骑兵,足以在桃园郡掀起一股狂潮来,这个时候,李小丫的骑兵大概还在临城防范着自己突然出城攻击他们的步卒队伍吧,等他回过味来,自己早就进了桃园郡的核心区域了,就算他们追来,时间也足以让自己把桃园郡弄个底儿掉,至于还能不能撤回来?管他呢!只要够本儿,就不亏. 作为一名老牌子的龙镶军,厉城有着他的骄傲. 中午的时候,他已经踏入到了桃园境内,常宁郡,桃园郡相邻,两边的境况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过去是,现在也是,不过过去常宁是天,桃园是地,现在,恰好反转了过来. 厉城驻马,看着远处的村庄,桃园郡的村庄,与大明别的地儿有着很大的区别,每个村庄,都有着很高的围墙,墙极厚实,上面可以站人,当初建这些村庄的时候,为了防范齐人,便建成了这般的模样,后来随着大明的日子一天一天地好起来,这土墙外头,便又包上了青砖,再后来,又糊上了水泥,随后又刷白.有些村子还在上面请了手艺人画上了各种各样的图案,写上了许多的字,分外的引人注目. 此刻,正是开饭的时候,村子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起了一股股的青烟.看着这一幕场景,厉城一阵心酸.常宁郡内,现在一切都被官府收走了,为了供养军队,打造军械,备战,百姓们能有一口稀粥喝就不错了. 齐国,怎么就落到了这种境地了呢? 看着远处的青烟,厉城似乎嗅到了随风飘来的香味,心里不仅一阵阵邪火冒出来,我们齐国百姓没得吃,你们,也甭想吃了. 呛的一声,他举起了腰中的佩刀,戟指着前方的村庄,厉声喝道,”杀过去,鸡犬不留.” 上千骑兵一声呼啸,一齐纵马,向着远处的村庄疾扑而去,正是冬季,土地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上面虽然有一层浮雪,但下面却被冻得瓷实,战马奔腾如龙,带起一片片雪雾. 远处的村庄,似乎发现了远处疾扑而来的骑兵,在看到齐国的旗帜之后,村庄里骤然响起了示警的钟声,本来大开着的庄门,旋即砰的一声紧紧地关上了. 厉城一声冷笑,区区一扇大门,也想挡住自己的上千精锐?居住在桃园郡的这些明国百姓,都是明国朝廷从各地迁移而来的彪悍之辈,有秦人,有蛮人,也有一些退役的士兵,但与自己麾下的龙镶军比起来,仍然是不够看的.没有组织的彪悍之士,也徒有血气之勇罢了. 上千战马散开,声势极其骇人,奔跑之中的厉诚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了,因为村子里太安静了,除了最开始的那一阵示警的钟声之外,便啥动静也没有了. 这不对! 他的心里猛然生起一阵阵的警兆,但作为一名骑兵将领,他却很清楚,现在即便是他想下令停下来,也是不可能的,全速的骑兵别说停下来了,便是猛然地转向,也有可能让马蹄子折断. 奔行在最前头的骑兵哟喝哟喝大吼着,将手里的链锤舞得飞起,再向前数步,便可以挥出手里的链锤,重砸在那门上,门再厚实,也禁不住这两锤,大门一破,骑兵便可顺势冲进去了. 墙头之上响起了清脆的枪声. 厉城的心猛然往下沉去.刚刚还空荡荡的城墙之上,突然站起来了两排人影,那不是这个村庄里的村民,而是身着大明正规军制服的明军士兵,手里平端着大明1式,瞄准着奔腾而来的骑兵,稳稳地勾动着大明1式的板机. 每一声枪响,都是一名骑兵栽下马来. 冲锋的骑兵在密集的枪声之中连续地倒下,但后续的却没有丝毫的退缩,奔行在前的用力地投出了手里的链锤,标枪.哪怕这样做,会让他们的身体在墙上的枪手们面前暴露得更多.在他们的后面,骑兵们取下了骑弓,拉动弓弦,向着墙上的明军射出手中的羽箭. 墙上的士兵齐唰唰地趴了下来.基本上所有的攻击,都落在了空处,但是枪声却没有停止. 前方的骑兵用自己近乎于赴死的方式为后面的赢得了时间,他们终于降低了马速,然后向着左右两侧绕行. “撤退,撤退!李小丫的骑兵营在这里!”厉城大声吼了起来. 但他明白得太晚了一点儿,庄子的后方,响起了如雷的马蹄声,一左一右绕出来了两支骑兵,在空旷的雪地之上绕了一个大大的弧线,将厉城给包围了起来,而也在这个时候,本来紧闭的村庄大门轰然打开,内里也是一彪骑兵奔行了出来. 最后一个从内里策马缓缓而出的,正是骑兵营统领李小丫,看着被牢牢包围起来的骑兵,他仰天大笑起来. “小样儿,就你那点小心思,还想瞒过我们?” 厉城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是先向常宁郡奔行了五十里,再折向南边,绕了好一大段路,这才踏入桃园郡内,完全是随机选择的一个进攻地点,李小丫是怎么就知道自己会出现在这里,而提前在这里埋伏的. 李小丫乐呵呵地站在大门口,看着一个接一个的齐国骑兵或者被劈砍下马,或者被大明1式击中掉落马下,以有备击无备,养精蓄锐对付半疲之师,这一仗,不要打得太轻松. 厉诚愤怒地左劈右砍,居然硬生生地从包围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直奔着大门口的李小丫冲来. 李小丫冷笑一声,一伸手,旁边的一名卫兵立即递过来一柄大明1式,李小丫枪托顶着肩膀,三点一线,瞄准了血糊拉拉冲上来的厉诚,看着准星之中的厉城越来越近,他稳稳地勾动了板机. 一声脆响,厉城的上身猛然向后一仰,却又硬生生地折了回来,但第二声枪响再起,这一次击中了厉城的战马,战马一声悲鸣,脑门正中挨了一枪,向前奔行了数步,轰然倒地,将厉城也摔下马来了. 厉城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一条腿被战马压着,却是根本无法动弹. 李小丫策动战马,缓缓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有种的与我面对面战斗!”厉城将手里的佩刀用力地掷向李小丫,李小丫一伸手,稳稳地接住了扔过来的战刀,嘿嘿道:”厉城,刚刚我是在背后偷袭你的吗?” 厉城恨恨地瞅着李小丫手里的大明1式,还想要怒骂,但嘴里却是大口大口地血吐出来. “你也甭不服气,武器之厉,这本身就是我们军人的一部分.”李小丫冷冷地道.”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咱们骑什么战马,穿什么凯甲,拿什么刀枪,脱得赤条条的扭打在一起,不是更英雄吗?我有,你没有,那就是你不行.我们大明有的,你们齐国没有,那就是你们齐国不行,不行就是不行,嘴花花的,有什么用呢?” 厉城长叹一口气,抬头看着天空,用力地咽下嘴里的鲜血:”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有发现我的踪迹,还能提前埋伏?” “简单啊!”李小丫嘿嘿笑着:”昨天夜晚,天气很好,你们出城的时候,咱们就瞅见了.”他抬头指了指天上,”你向着常宁郡方向一口气跑了数十里地才停下来.我呢,盘算了一下你的线路,除了这条道儿,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道好走了吧?你一千多骑兵,总不成去翻山窜岭吧?” “天上,天上有什么?”厉诚喃喃地道. “飞艇啊,你们难道没有见过?”李小丫大笑道.”哦,我知道了,你一直驻扎在临城,我们的飞艇在常宁郡城逛了好几圈了,大概是鲜碧松不想影响你们的士气,所以没有告诉你们吧!” 厉城在李小丫说话的时候,虽然还大瞪着双眼,但却早已经没有了气息.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1980:落幕 临城,炮火隆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这一次进攻的换成了王筠的抚远营,贝尼特斯的西军与抚远营交换了角色,成为了压阵者。 野狗带领着其它一帮将领早就离开了临城,在城外所有的碉堡被扫平之后,接下来的战争,就进入到了常规模式,野狗自然就没有了观看的兴趣,在野狗看来,打下临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炮兵们集中了火力猛轰正面的一段城墙,整个临城,都在火炮的轰鸣声中摇摇晃晃,再坚硬的城墙,也无法正面抗衡如此大规模集中式的轰炸,先是龟裂,然后开始一块一块的崩塌。 贝尼特斯在后面看得暗自咋舌,对于大明的富庶,心中再一次有了一个新的认知。因为这些天下来,他与明军的将领们也都一个个混熟了,交朋友嘛,没有什么比在战场之上一起并肩打一仗来得更快的。就算原先有些明军将领们因为西军在马尼拉被大明人打得极惨,但在看了他们在临城的一战之后,也是改变了自己的观点。 有了不少朋友的贝尼特斯虽然在语言之上还是有不少的障碍,但在通译的帮助之下,还是在慢慢地了解着明军。 一门火炮值多少钱,打出去一颗炮弹又是多少钱?他心里还是大致有了一点谱点,就这半天功夫,大明的炮兵们,只怕就打出去了上万两银子了。原本那看起来坚固异常的城墙已经不成模样,摇摇欲坠了。 打仗打得就是钱!贝尼特斯对明军军官普遍的认知终于有了一个明晰的了解,与明军的战斗比起来,西大陆的军队之间,更象是两个乞丐之间挥舞着棍棒在比试。 贝尼特斯在心中暗自算了一笔帐,这样打下去,算是事后给士兵的抚恤,赏银,打一个小小的县城,只怕便要花上几十万两的模样,在西大陆要这样打的话,就算是再富有的大公,几场仗下来也会破产的。 不过王筠却斩钉截铁地告诉他,相对于士兵们宝贵的性命,他们更乐意拿钱来砸,因为钱没了可以再赚,人命没了那就真没了。一条人命从出生到长成一个战士,那得要十好几年呢,而几十万两银子,说不定几天几月就赚回来了。如果能拿银子砸死敌人的话,那么大明人很乐意这样干。 贝尼特斯一时之间无法认同这样的观点,在他的世界之中,人命仿佛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来到这个新的大陆,新的帝国的时候,他的世界观,时时都在经受着冲击。 在西大陆,像他这样的贵族军官与士兵们是有着截然的分野的,不仅是在衣着上,食物之上,就是平素的交往之上,贵族与普通人之间也是极少有直接的接触的,他的麾下,军官基本上都自贵族,大贵族担任着高级军官,小贵族担任着基层军官,而一般人,就只能是冲锋在前的士兵了。但在明军之中,这种情况其本是看不见的,他甚至惊奇地看到,身为大明最高级别将领一员的野狗,居然赤着胳膊与普通的士兵摔角,并且为赢了一个普通士兵而开怀大笑,他能拿着饭盒与普通士兵一起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吃特吃并且和他们一起申讨今天的伙夫菜做得不好吃。 而这些,打死他他都是不会做的。 与大明军队相处的时间一长,他慢慢地发现,约束明军士兵的并不明阶级森严的壁垒,而是密密麻麻让他一看就头皮发麻的无数条军规,上至高级军官,下至普通士卒,都能将这些军规倒背如流。 只要军规没有约束,这些士兵便百无禁忌。 就是贝尼特斯有些魂飞天外的时候,前方传来了震天的欢呼之声,进攻的大鼓之声骤然响了起来,心问一颤之下,他抬头看去,前方临城正面的一段城墙,终于被持续不断长时间轰击的火炮给打垮了数十米的一段距离,漫天的烟尘之中,作为前锋的抚远营第一尉已是呐喊着冲了上去。 覃野猪一手提着盾牌,一手提着一把战斧,冲在最前头,话说这面巨盾,还有这把战斧还是这位明军校尉从他这里要过去的。覃野猪身材不高,不过一米六五左右,但如果横过来量,这家伙怕也有一米四五的模样,整个人看起来是一个方的,西军巨大的盾牌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遮住了,这种沉重的战斧是西军用来破开敌人盾阵的,重达二十余斤,一般的士兵是很难运用自如的,但在这个家伙手中,就像是玩具一般轻巧写意。 明军士兵们灵巧地跃过地上的障碍,顺着被炸垮的缺口,潮水般地向着城内涌去,而在断口两侧以及城内,齐军士兵们也呐喊着冲了出来,就在断口处,双方冲撞在了一起。 明军的火炮并没有停止轰击,而是一部分向着城内延伸,另一部分则左右分散射击,阻断着两边齐军的援军。 章晃晃将自己控制的那些碉堡交给了上前接应的第四尉何老妖,由他的部队接手,从这些碉堡顶端用强弩射击,自己则兴奋地领着第三尉紧紧地跟在了覃野猪的身后。等到他和覃野猪攻进城内之后,赵二的第二尉便将接手何老妖的第三尉,抚远营将源源不断地向城内发起冲击。 飞艇第一次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了临城的上空,不过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参与战局,下面敌我双方搅缠在一起,根本不可能有给予他们投掷弹药的机会,他们所做的,就是观察战局,然后给远处的抚远营大将王筠提供战场之上的适时情报。 看着这一幕,贝尼特斯感慨万千,对于明国的敌人来说,这仗,根本没法儿打啊! “将军,要破城了,不如我们也发起进攻吧!”身边,一位贵族将领有些兴奋地道。 贝尼特斯瞥了他一眼,知道这位将领在想些什么,破城之后,历来是士兵们最为开心的时候,因为这也是他们发财的时候。西军的薪饷是很微薄的,想要发财,基本上都是依靠战争之后的抢掠,这也是西军所默许的。想要士兵保持高昂的士气,这么做显然是最为简洁的一个办法。 但这个办法在明人这里完全是行不通的。 上战场之前,自己的通译就特别给自己强调了明军的军纪。 抢劫者杀! 奸淫者杀! 那一条条让人触目心惊的杀字,铸就的是明军铁一般的纪律。 “我们现在临时接受抚远营王将军的指挥,什么时候攻击,将由王将军发起指令。”贝尼特斯冷然道:“而且,即便参与进攻,进城之后,什么事情不能干,我相信已经给你们说得很清楚了,现在我们在明人的作战序列之中,需要遵守他们的军纪军规,否则,便只有死路一条!” 明人朝廷发给西军的薪饷是按照明军正规军的薪饷发放的,对于贵族军官们来说,这算不了什么,但对于普通士兵来说,却是极其丰厚了。既然已经给你发放了足额丰厚的薪水,那么你就不能再去干那些抢劫的事情了。 “可是将军,我们需要更多的军功啊!”那名贵族军官小声道。 西军立下的战功,是不会给他们带来加官晋爵的机会的,因为所有的战功都将核算成收入作为对马特乌斯支援的依据。 两人正说着,一名传令兵从抚远营那边急奔而来。 王筠下达了让西军准备出击的命令。 因为在城墙缺口处争夺的时间并不长,齐军便退入到了城中,让出了这个看起来必须是要争夺到底的破口,这让王筠马上便明白,齐军将领张天爱是打算与自己进行一场城内巷战了,作为经验丰富的老将,王筠深深地明白,比起残酷的攻城战,这种巷战则更为考验士兵们的神经。 对于如今的大明军队来说,城墙已经不成为阻碍,无非就是拿火炮轰他丫的,再坚固的城墙,也经不起火炮长时间的轰击,但巷战之中,火炮则马上失去了用武之地,除非你准备将该城夷为一片平地。 到了这个时候,当然便要投入更多的人手去压迫驱逐对手。去一个屋一个屋,一条巷道一条巷道的与敌争夺。 对于王筠来说,这样的战争,无疑是最为讨厌的了,因为这会让他部的伤亡急剧增加。 傍晚时分,当李小丫带领的骑兵营返回到临城的时候,城内的战斗仍然在某些地方继续着,不过大部分的城区却已经安静了下来。城头之上,飘扬着的大明日月旗,昭告着临城,已经从此被纳入到了大明的疆域之内了。 是役,齐军驻守临城的五千步骑几乎全军覆灭,临城主将张天爱最后**于城内,骑兵将领厉城阵殁于战场,而明军包括西军在内,伤亡超过千人。今年冬天明齐之间第一次大规模的战役,也有可能是最后的一役,就此拉上了帷幕。 而此刻,在海面之上,一支舰队护送着上百条商船正在海面之上向着齐国海疆进发。对于明国人来说,这一次的与齐作战,可不仅仅是两面作战,而是四面开花。没有了水师的齐国千里海疆,已经成了明国可以随意登陆的后花园。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1981:入海口 这是由周立率领的大楚号战斗编队。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在结束了马尼拉海战之后,由宁则远率领的太平号战斗编队进港进行大规模的整修,从改造基本完成之后,太平号几乎是没有停歇地一直在作战,先是平定芭提雅的叛乱,威吓整个马尼拉海域所有岛国聚集到了大明的旗帜之下,接着便是与猛虎王朝的一朝大海战,已经整整两年没有进港检修,这对于这个时代的战舰来说,已经是一个异常了不起的成绩了,从一个侧面也说明了大明造船业的发达,造出的战舰质量远超这个时代的整体水平。 太平号进港趴窝了,那么绝大部分的军事任务便由周立率领的大楚号战斗编队担任。而周葆桢的第三舰队,现在正向着三佛齐等方向远航而去,大明要加强在哪里的一些据点建设,支持大明国的武装商人们继续向纵深挺进。 用大明官面上的话来说,那些荒蛮地区需要大明给他们带去先进的文明。当然,武装商人们先拿出来的一定是琳琅满目的各类商品,用来交换这些地区的金,银,宝石以及各种大明没有的地方特产。如果这些地方不同意与大明经商,不让大明在这些地方卖他们的东西的话,那么先前还笑咪咪的商人们就会露出狰狞的面孔了。 脱下当商人时穿的衣物,换上全套的盔甲,拿着货物的手,改成了提着刀枪剑戟,笑咪咪的招呼客官你好的那张嘴,当然也就变成了血淋淋的杀字。 战争是一个花钱如流水的东西,秦风不想在这场与齐国的战争之中让本国的子民因此而受到太多的影响,那么就只能在这些海外的地方想想办法了,剥削这些人,总比让自己的子民受苦要好得多。 大明的武装商人们在三佛齐开拔了一些据点之后,向纵深发展的他们,已经遭遇到了瓶颈,对他们已经有些了解的本土人中一些强大的势力开始了对他们的阻击,商人们扛不动了,原本隐身幕后的大老板大明朝廷当然就要粉墨登场了,正好对齐战争,并不需要海军全力出动,那么空闲出来的战斗力,自然而然地就要利用起来了。 出去挣钱吧!不然这些战舰光是养护费一年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另外一支风帆战舰由何鹰指挥的第四舰队是整个大明舰队之中最弱小的一支,至今还没有一艘五层战舰押阵,更遑论换装蒸汽火炮了,现在正在干着保镖的活计,主要是保护大明的商船往来与西大陆之间,在这条海路之上,海盗还是寸出不穷的。 对齐战争,担负作战任务的,其实也就是周立的大楚号战斗编队了。 大楚号作战室内,周立的一只独眼灼灼发亮,盯着面前的地图,看着周遭的一众大明官员,这支舰队是一支混编舰队,内里不但有水师,水师陆战队,还包括着一支陆军,以及大量的工程队和文官。 “各位,这一次我们的作战目标是齐国莱州的螃蟹湾,这是一个天然的良港,也是以前齐国水师宁则枫的大本营。”说到这里,室内所有人都笑了起来,齐国的水师已经灰飞烟灭,大海,对于大明来说,就如同自家的后院一般无二。 “大家不要觉得太轻松,齐国人的水师虽然不在了,但齐国人并没有放弃这个地方,螃蟹湾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大家也能从他的名字中大致猜到这里的地形。齐国人之所以还在这里驻扎重兵,是因为他们虽然没有水师了,但这里的船厂还在不停地建造内河船只,从这里入海的红河,对于齐国来说,更是一条生命之河。” 说到这里,周立带着大家到了另一侧摆放着的巨大的沙盘之前,指点着沙盘道:“大家请看,红河几乎贯穿了整个齐国,将齐国一分为二,红河两岸,尽皆是齐国最为富庶的区域,这些地方,为齐国提供了六成以上的赋税,这些地方,也是齐国朝廷统治最为稳固的区域,因为这些地方还是很富裕嘛,哪怕齐国现在倒行逆施,将一切收归国有,连每天活命的粮食都由官府统一分配,但在红河周边的区域,却并没有实施这一政策。” “所以,各位,这一次我们要拿下螃蟹湾,控制红河出海口,然后,我们的内河船只,便可以溯流而上,将整个齐国断为两片,使之左右不能相顾,别说控制这一片区域了,就是让这一片区域不能再为齐国提供战争助力,便能让齐国感受到切肤之痛,控制这一片区域,起码可以将战争缩短数年时间。” 室内所有人都振奋不已。 周立呵呵一笑:“当然,我们看到了这一点,齐国人不会看不到,所以,齐国人在莱州驻扎有重兵,在红河周边,更是重镇林立,想要打下来,还是很有困难地,但是嘛,只要打起来,本身就是对齐国朝廷的一个重挫,从他们失去水师的那一天起,他们就应该明白这一点了。” “我们是先头部队。作战任务就是拿下螃蟹湾,夺取船厂,并且在这里建立起一个稳固的登陆据点,海上我们是无敌的,可一旦上了岸,各位,我可就无能为力了,只能看着你们作战了。”周立笑呵呵地看向水师陆战队将领关震,以及另一位陆军将领宿迁。 “大明陆军,也时无敌的。”宿迁淡淡地道。 周立哈哈一笑:“当我们完成这一作战任务之后,后续的大部队将源源不绝地补充进来,开辟对齐国作战的掏心计划。这一次掏心计划的总指挥是陈志华大将军。他给我们的时限是,在今年冬天完成这一切任务,因为明天春天,大军就要来了。” 大明的海军在海上劈波斩浪,一路直奔莱州螃蟹湾的时候,齐国莱州郡守丁声明也正站在螃蟹湾的堡寨之上,盯着茫茫的大海,有些失神。 明国海军正在向这里进发,这已经是确凿无疑的事实了,各个方面得来的情报都证实了这一点,即便心中早有预料,真到了这一刻,丁声明还是觉得这要是一场梦就好了。 数年之前,明国海军曾对螃蟹湾发起过一次进攻,那一次,来的是宁则远,不过那一次明军的作战目的并不是以攻克螃蟹湾为目标的,而更多的是一种警告。但就是这样一场战斗,也将螃蟹湾这两侧的山脊之上的防护全部给毁灭了,至今这里的山石还是呈现出一种被剧烈焚烧之后的场景。那时的明国海军还远远没有现在强大。 在了解了明国与猛虎王朝在海上的大规模海战之后,丁声明几乎有些绝望。现在,他没有一艘能在海上与明人作战的船只,所能依靠的便只有陆地之上的防守。 朝廷亦深知莱州的重要性,光是仿造的火炮,便一口气给莱州运来了八门,此刻,在丁声明的身边,便有一具重达万斤的火炮,也只有在抚摸着那冰冷的炮管的时候,他的心才稍微能平静一些。 两只蟹甲之上的堡寨早已经今非昔比了。在修建这里的堡垒的时候,朝廷是下了血本儿的,清一色的钢筋水泥结构筑成的墙壁其厚度让人难以想象,之所以这么干,为的就是抵御明军的火炮。 大齐纵横天下数百年,人才还是很有一些的,许多防止火炮攻击或者说可以减弱明军炮火的设计,大规模地在如今的齐国开始修建,既然自己的矛不行,那就只能依靠坚固的盾牌了。 整个螃蟹湾里,丁声明下令丢弃了大量的用水泥铸就的三角锥,反正我也没有海船出去,你们的也别想进来。 莱州与其它海疆郡治最大的不同就是,其它的郡治都是在沿海五十里之里,设置无人区,而莱州,却是在海边层层布防,城堡一座接着一座,守住红河的入海口,这是齐国人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一旦这里失守,红河沿河区域必然遭殃,腹心出事,即便在常宁郡和潞州等地挡住了明人的主力进攻,那也是无济于事的。 “郡守,徐大将军请您马上回府议事。”一名士兵急匆匆地奔行了过来,向丁声明行了一礼道。 “知道了。”丁声明点了点头。 为了完成守住红河入海口这一战略目标,齐国皇帝曹云调来了大将徐俊生,由徐俊生统一指挥作战,而其它的民政则由丁声明来统筹,这两个人的权力,现在前所未有的大,徐俊生手下拥有红河沿岸数郡所有的军事指挥权,而丁声明则有权调动这数郡之地所有的人力物力。 权力大,自然也就责任大。丁声明觉得自己的肩膀根本就承担不起那样的重担。 又看了一眼茫茫的大海,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曾几何时,他在这里送走了宁则枫,然而,一切终究是没有改为,该来的,仍然是会来的。 转身离开了堡寨,跨上了马匹,打马向着郡府方向急奔而去。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1982:强攻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螃蟹湾齐军阵地之上警钟长鸣,无数的士兵从营房之中涌现出来,奔向了蟹钳之上那些灰扑扑的防守阵地之上,分布在两边蟹钳之上的八门巨大的火炮,也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平素,他们都被隐藏在高大的水泥库房之中,直到此时,两扇铁门被缓缓地推开,上百名士兵吆喝着沿着两条铁轨将火炮推了出来,长长的炮管在山崖之上凸了出来,指向大海. 大海之上,仍然空无一物,但在天空之中,两艘飞艇却是嗡嗡鸣叫着直飞过来.在螃蟹湾上空盘旋着.无数的弩箭从地面之上射出,但正如齐国人对明军非常了解一样,明军同样对齐军的武器装备也都是了然与胸,齐人的强弩能飞多远,明军心里清清楚楚,飞艇的高度,恰好就是强弩够不着的位置. 对于这种高悬于天空之中的敌人,齐军除了望而兴叹之外,没有丝毫别的办法. 但出乎齐人意料之外的是,明人的飞艇并没有发动攻击,只是在上空盘旋了一周之后,便一左一右飞走了. 飞艇来了,敌人的战舰自然也就来了. 晌午时分,大明大楚号战斗编队终于出现在了海面之上,在他们的身后,更多的密密麻麻的各类船只也依次停泊了下来. 两艘飞艇旁若无人的再一次掠过了螃蟹湾的上空,飞到了大楚号上面,然后缓缓地降落下来. “关震,宿将军,咱们的水师正面强攻螃蟹湾,陆军绕道登陆夹击的计划,无法实施了.”周立有些烦恼地摘下了眼罩,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有些恼火地看着作战室里的巨大的沙盘.”早前还没有这方面的情报,看起来是徐俊生到任之后才做出来的改变.” “空军那边发现了什么?”宿迁问道. “齐人这一次好大的手笔,他们掘开了红河两条支流的大堤,此刻,在这些区域,已经尽成泽国,滩涂遍地,泥泞难行,我们的陆军即便登陆,也是寸步难行,便说是辎重了,便是军队轻装前进也是行不通,想要避过这个区域,便要绕行上百里路,而在绕行的道路之上,齐人设了重兵,我们敢绕行,就会落入到他们的包围之中.”周立摇头道:”徐俊生这一次可说是不顾一切了,不惜毁掉了如此大好的土地.” “这么说来,便只有强攻螃蟹湾一途了?”宿迁也是郁闷得重重地一拳捶在桌子上.制造这么大的一片滩涂泥泞之地,那需要动员多少百姓搬迁,损失是何等重大,这是在战前,大家万万没有想到的. “强攻便强攻吧.”关震抱着钢盔,道:”陛下也曾说过,万万不可小瞧了齐人,这么庞大的一个帝国,自然也会是人才辈出的,到了现在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们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宿迁缓缓点头道:”关将军说得对,想要征服齐国,总是要打恶仗,苦仗的,那么就从螃蟹湾开始吧.周将军,我们陆师五千人尽皆听你调遣.” 周立冲着两人拱了拱手,也是当仁不让地走到了沙盘前. “二位,不能绕行夹攻,那就只能正面硬撼,但这螃蟹湾着实易守难攻,根据早先国安局的情报,因为没有了水师可以正面抵抗我们,莱州郡守丁声明,已经将这片海湾里沉下了无数的水泥三角锥体以及无数的装上泥沙石头的船只,别说是大型战舰了,便是吃水稍深的商船也无法靠岸,所以我们只能派遣小船运送士兵进入海湾,而这样一来,敌人应对的方法那就多了,大船没有,小船他们还没有啊,水寨对付小船,也还是很有余力的.更为重要的是,我们一次能派遣的人数也就很有限了.” “除开派遣小船进入海湾之外,我们强攻左右蟹钳.”宿迁看着左右两道陡峭的山梁,沉声道,”海湾一路,由水师陆战队负责,强攻左右蟹钳,由我们陆师负责.” “这样,伤亡可能会很大.”周立叹道:”我们水师只能提供炮火支援,而且对方在两道山梁之上是布置了火炮的,改良过后的投石机对我们也有一定的威胁.” “这世上,那有能轻而易举地征服一个国家的,而且还是像齐国这样的庞然大物,不付出牺牲那是不可能的.我麾下西军,都是不怕死的好汉,就来试试这一道险关.年前,我们必须要在这里立稳脚跟.以免耽误了整个大军的战略计划.” “那就这样定了.”周立想了想,也是下定了决定,”那就三路齐攻.” 螃蟹湾陷入到了一片沉寂当中,大明军队开始了紧张的战前准备工作,因为事先的计划完全被打乱,现在他们需要重新调整计划.数百条运输船只开始了腾装各类物资,以便腾出更多的船只来施行抢滩登陆. 两边的军队都在沉默地登待着战斗开始的那一刻. 到夜半时分,飞艇的轰鸣之声打破了夜色的沉寂. 螃蟹湾的两道蟹钳之上,灯火通明,成为了飞艇夜间飞行,攻击的最好的标靶,飞临到了齐军阵地上空之后,两艘飞艇便开始了向下投弹. 数颗炸弹落在了防线之上,轰然的爆炸之声旋即响起. 因为缺乏必要的反制手段,齐军只能沉默地忍受着明军的空中轰炸,明军甚至在空中直接关停了蒸汽机,就任着风力在齐军阵地之上慢悠悠地飘荡着,不时扔下一颗炸弹下来. 要说这些攻击能造成多大的损伤倒也未必,但却让齐军的精神一直处在一个紧张的状态之中,一夜无眠那是必然的. 直到天色将明,两艘飞艇这才晃晃悠悠地又飞回到了海面之上.但不过片刻功夫之后,他们便又再一次的腾空而起. 但这一次,明显是不同了,因为在他们的身后,明军太楚号战斗编队分成了两拨,也开始向着前方逼近.在他们的身后,数十艘载着士兵的船只,尾随着他们缓缓前行. 齐军守将祝若凡站在左梁之上的主堡顶上,扶刀直挺挺地站立在那里看着渐渐逼近的大明战舰,整个防线之上,准备战斗的鼓声隆隆地响彻天地. 五里,四里,祝若凡盯着那些庞大的战舰,然后他便看到了那艘最为庞大的明军战舰之上那巨大的火炮炮口冒出了一团火光,他几乎能看见那巨大的弹丸飞出了炮口,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听到了那一声巨响.几乎在同时,两边蟹钳之上,八门巨大的火炮也开始了轰鸣. 齐人为了让火炮的射程更远,便只能将火炮造得更大,以便装填更多的火药,炮身完全由青铜铸造,也使得这些火炮的质量较为可靠,但每一门重达万余斤的庞大炮身,也使得他们移动起来极为不便,祝若凡在看到自己的阵地之上冒出巨大的火光,听到士兵们发出凄厉的惨叫之声的同时,也看到了自己阵地之上的火炮在海面之上打出了十数丈高的浪花. 一击无攻.他心中甚是遗憾,如果此时在自己的阵地之上,不是只有八门,而是有八十门的话,那一次齐射,必然能给明军造成创伤. 大楚号上的周立看着被敌人炮火激起的巨大海浪,也是动容,这要是打在战舰之上,必然会对战舰造成严重的创伤. “战舰拉开距离,注意敌人的弹道和落点,抢滩船只分散,加速.”他大声地下达着命令. 大楚号缓缓地移动着,舰首主炮寻找着敌人的火炮阵地,片刻之后,再次轰鸣起来.与明军的火炮射速比起来,齐国的火炮可就远远不如了,当大楚号上与他们威力相信的火炮发射第二炮的时候,他们还在忙碌地清理着炮膛,火炮炮管太长,使得清理炮管成了一件极其危险而且难度相当大的工作. 大楚号的第二发炮弹,落在了齐军一门火炮左侧十余米的地方,一声巨响之后,正在清理炮弹的数名齐军士兵齐齐跌落下来,眼耳口鼻尽皆冒出鲜血来,即便是隔着厚厚的水泥墙壁,炮房内的其它齐军,也是被震得跌倒在地上,耳朵嗡嗡作响. 齐军很清楚在炮火的密度之上,他们根本无法与明军相比,而火炮于他们而言,更是命根子一样的东西,所以在修造炮台的时候,便在三面都修建起了厚厚的钢筋水泥墙壁,便是顶盖也是如此,只留下了前面射击的一面,以最大程度地减轻明军炮火对他的威胁.不得不说,这样的笨办法,还是很管用的.明军想要摧毁他们的火炮,除非运气好到爆棚,炮弹直接从炮门之中飞进去,但这样的机率,实在是太小了. 在这样的距离之上,齐军也就只有这八门火炮能对明军的战舰形成威胁,而且射速奇慢,这对于明军战舰来说,威胁并不算大.他们拉开了距离,鱼贯前行.昆凌号一马当先,在舰首主炮发射了三次之后,他们已经逼近到了距离齐军阵地里许左右,昆凌号战舰转舵,将自己的侧弦对准了左蟹钳之上的齐军阵地,数十门火炮,立时开火. 左蟹钳之上的齐军阵地顿时陷入到了一片火海之中.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1983:死战(上)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一艘接着一艘的战舰快速地从海面之上驶过,螃蟹湾左右两道蟹钳之上的阵地,完全被炮火所隆罩,他们唯一的反击便是来自那八门火炮,但射速奇慢,射角固定,对于海上的战舰来说,丝毫没有什么威胁可言. 祝若凡最开始的时候还挺胸昂然站立在堡楼的顶端,想要他的士兵看到他们的主将与他们在一起,以此来激烈士气,但此时,也被他的亲兵们死死地摁在了地上,身体紧紧地靠在水泥壁上,其它方位则被亲兵们用身体堵得严严实实,他什么也看不见,唯一能听见的便是隆隆的火炮的咆哮的声音. “走开,走开!”他愤怒地吼叫着,用力地推搡着他的亲兵,身后的两名亲兵在他的大力推搡之下,软软地倒了下来,站起身来的祝若凡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浸满了鲜血,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筛子般大小的凹坑,那是一枚炮弹恰好落在这里爆炸,碎片击中了这两名亲兵,让他们立时便送了命.如果不是他们这样护着祝若凡,此刻倒在地上的说不定就是他了. 此刻的祝若凡根本就无法统计他的阵地之上到底伤亡了多少,但在这样猛烈的炮火笼罩之下,伤亡之大,是不言而喻的. 愤怒之余,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却又泛上了心头.现在的战争模式,与以往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以前一名武道高手将领冲锋在前,大军随后跟进,大家拼的是力气,拼得是勇气,拼得是锐气,但现在,不管你的武道修为有多高,在这样的炮击面前,又能发挥出多少力量来? 他再一次地站了起来,即便再危险,他也要让他的士兵看到他还活着. 海面之上,数十艘运兵船分成了两路,向着左右蟹钳分快地驶来,而在他们的中间,却是清一色的小船,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中间的这一路,这些船似乎并不是木头打造的,每艘船上坐着十名士兵,船头趴着两人,手里举着大明1式,另外八人则挥动着桨叶,小船行驶如飞,比一般的商船跑起来快多了. 祝若凡当然不知道,这是大明水师陆战队的皮划艇,平素放了气,收纳在船上,直有到了战时的时候,才会取出来.这种小艇异常轻盈,划动的速度自然也就快得不像话. 海湾之中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暗礁,大船的确驶不进来,但这样的小船就完全不同了. “封锁海湾,击沉他们!”祝若凡大声吼道. 封锁海湾的完全便是由霹雳火担任的.齐国人的霹雳火仿造自大明,数年时间的摸索,他们在霹雳火之上的造诣,已经完全不输给大明了.数十台霹雳火同时开火,无数的石弹带着风声从半空之中落下,砸向了海湾. 齐国可没有大明那样有钱,以钢铁造成铁弹,烧红之后攻击对手. 大明的水师陆战队,在进入海湾之后,瞬间便变成了一条直线,然后疯狂地向前划动,在这样的环境之中,避让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速度如果一减慢,那更是挨打的靶子,霹雳火是大明发明的,现在在大明的许多部队之中仍然在大量地运用,大明军队当然清楚他的威力,这可是能够连续发射的.更重的是,这些霹雳火布置在海湾两侧,大明的火炮,可是威胁不到他们. 所有的皮划艇都靠着海湾的正中央前进,排成一条直线,自然也是想要减小敌人打击的面积.其它的,就只能交给命运来作主了. 虽然皮滑艇进海湾之后靠着海湾沿岸前进,可以避开霹雳火的打击,但没有那个明军会这样做,看看两岸齐国人那林立的工事就很清楚,一旦靠近岸边,打击他们的可就不是霹雳火,而是无数的强弩与弩机了,那可比迎着霹雳火前进还要恐怖.霹雳火还可以堵对方的命中率,但强弩,弩机这些东西,可是能够瞄准的. 陈铮作为突击部队,此刻正趴在船头,手里紧紧地握着他的大明1式,背上还背着一具迫击炮筒.”快点,再快点,再向前一百米,我们就能避开霹雳火的攻击范围了.”他的小艇之上,八名船员挥臂如飞,小艇箭一般地向前划去. 身后传来了惨叫之声,陈铮猛然回头,看到一艘小艇被一枚石弹正正地砸在中间,整个小艇先是两头翘起,然后猛地弹了起来,最后重重地落下,倾覆在海面之上,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眼睛扫视着水面,只看到了两名士兵浮上水面,挥舞着手臂划着水,身后赶上来的皮滑艇将这两个人拉了起来,其它的八人,则看不到任何踪影了. 陈铮咬了咬牙,有多久了,水师陆战队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损失了,上一次有这样的损失的时候,还是在马尼拉与猛虎王朝的战舰激战的时候. “向前,向前!向死而生!”陈铮大吼着. 无数的石弹雨点一般的落下,不时有飞艇被砸沉在海湾之中,当陈铮感到头上突然一阵轻松的时候,他回过头来,第一波跟着他冲击的上百艘皮滑艇,只剩下了六十余艇,也就是说,在这一场突击之中,他有至少三百战友,永远地沉寂在了这片海湾之中. 前方传来了呐喊之声,陈铮猛然回头,前方,上百艘小船正向着他们驶来. “现在,轮到我们了!”陈铮双眼血红,端起了他的大明1式,猛然扣动了扳机. 清脆的枪响声中,对面一名站在船头挥舞着大刀的齐**官卟嗵一声栽倒在了水中. 一条直线突进来的水师陆战队,瞬间在海湾之中拉成了一层层的防线,整齐的枪声在军官们的呼喝声中一排排的响起,对面的小船上的齐军如同下饺子一般地掉落在水中. 羽箭在陈铮的耳边不停地掠过,他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稳定地端着自己的枪,稳定地瞄准,然后稳稳地勾动扳机. 近五百柄大明1式同时开火,如同死神的镰刀从对面的船只之上掠过,海水瞬息之间,便被鲜血染红. 小船仍然在迫近,齐国士兵趴在船舱之中,只有当划船的士兵被射倒的时候,才会有人跳起来替补上去. “手雷!”陈铮厉声呼喝道. 第一排士兵掏出了手雷,打开保险,拉动绳索,然后将黑乎乎的手雷抛射了出去.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中,不等小船之上的齐军士兵反映过来,爆炸之声便响起,一艘接着一艘的小船被炸沉. “上刺刀,冲锋!”陈铮从腰里取下三棱刺刀,卡嗒一声合在了大明1式之上,大声吼道. 聚集一起的数十艘皮艇便如同炸了窝的蜂取一般,陡然散开,然后向前冲去,陈铮单膝跪在艇头,将枪托顶在肩膀之上,在飞速前进的飞艇之上勾动扳机. 打完了五枚子弹,他猛然立起,前方一艘敌船迎面而来,陈铮咆哮着一跃而起,在空中猛然挺起了手中的长枪,狠狠地向着前方刺去,伴随着卟哧一声响,三棱刺刀破开了敌人的甲胄,扎透了对方的腹腔,陈铮落在了船头,用刺刀顶着对方的身体向着船尾不停地逼过去,在他的身后,又有两名战士跃了过来,举起了枪支,伴随着清脆的枪响,两名扑向陈铮的齐军惨叫着掉落到了水里. 海湾里上演着一场惨烈之极的搏斗,当第二波水师陆战队的皮划艇再次突破了封锁冲进海湾之后,齐军在水上的抵抗顿时宣告落下了帷幕,他们所能用的船只,要么被水师陆战队炸沉,要么便是船上的人手被杀得干干净净. 海湾里的水变成了红色,双方战死者的尸体在水面之上浮浮沉沉. 十数艘皮划艇在海面之上巡逻着,一边搜寻着己方有可能受伤未死而落水的战友,一方面则是将这样的敌人彻底送上西天,此时,没有任何悯一说. 陈铮指挥着两波陆战队近百艘皮滑艇缓缓逼近对面的水寨,直到能看到水寨之上那闪着寒光的弩箭的时候,皮划挺这才停了下来,那些空空如也的木船被士兵们集中了起来,拴到了一起,一门门的迫击炮在上面架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们的位置极其微妙,水寨之中的霹雳火够不着,强弩等物就更不行了.但再前一段距离,必然就会遭到对手强悍的攻击了. 抹去了脸上的血球子,陈铮冷冷地瞅着对面的水寨,想要靠岸,就得打下水寨,比起两边岸上的水泥工事,他更喜欢去攻击水寨. 声声呐喊之中,皮滑艇向前猛然跃进,这一次,他们飞得极散,而在他们的后面,才是架设着迫击炮的木船. 近了,近了!在陈铮默默地计数之中,水寨之中的强弩,霹雳火同时开始攻击的那一瞬间,木船之上的迫击炮也开火了. 海面之上,不时有皮滑艇被命中而翻船,但水寨之中,则是四处响起了爆炸之声.声声爆炸之中,大火也在水寨里开始漫延开来. “开火,开火,轰死他们!”陈铮吼叫着.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1984:死战(中)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徐俊生在螃蟹湾的防守之上是下了大功夫的,明人的优势太过于明显,他要做的,就是要尽最大的可能利用地理的优势抵消明军的火力优势,而螃蟹湾也的确给他提供了这样的一个可能性.把明军拉到与自己以冷兵器为主要攻击手段的同一条起跑线之后,然后再进行生死决斗.为此,他不惜掘开了红河的两条支流,造成了区域广大的滩涂地,也要避免自己遭受到明军的数路夹攻.因为他很清楚,即便是有坚城,只怕也很难抵挡得住明军火炮的轰击.并不是每座城,都能用大量的钢筋水泥构来加固的.水泥固然是可以出产许多,但钢铁,却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而没有钢铁加固的混凝土,根本挡不住火炮的轰击. 造成了大片的滩涂地,不但让无数的百姓因此而失去了家园,也让这些区域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失去了种植的可能,为此,徐俊生不但在民间遭到痛骂,即便是在朝堂之上,也有相当多的人在不遗余力的攻击他,但皇帝不予理会,徐俊生根本就是充耳不闻,在他看来,那些在长安自诩为为民请命的家伙,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场战争齐军处在何等的劣势之上.他们仍然躺在祖宗的荣耀之上,认为自己是天朝上国,殊不知在他们眼中的明国蛮子,如今的国力之强大,早已将齐国远远地甩开. 为了赢得这场战争,或者说为了坚持更长的时间,就得无所不用其极.而造成了如此多的百姓失去家园,在徐俊生看来,也正符合当今皇帝执行的一些政策,这些人将不得不依靠朝廷才能活下去,现在朝廷需要更多的士兵,需要更多的民夫,这些人,正好可以拿来干这事. 再说了,红河流域数个郡都是膏腴之地,也根本不缺他弄垮的这几个县.用几个县的地方的损失来挡住明军前进的步伐,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因为不这样做,他就要拿人命去填,而且还挡不住. 两边钳臂之上的霹雳火的设置,极具匠心,他们不再是明军那样移动的铁房子,而是用钢筋水泥结构来构建,所有的构造都是在这种水泥房子之中,探出来的只是一根根的投掷臂,在这些投掷臂的后方,同样水泥浇筑了一面面的斜坡,明军的炮弹打在正面,无法撼动厚实的水泥墙,打在后方,这些斜面能在第一时间将炮弹滑下去,即便爆炸,造成的损失也会小很多.只有一种情况会对霹雳火造成致命的伤害,那就是炮弹恰巧便落在掷臂所在的这一条条壕沟之中. 这种情况在明军的覆盖射击之下当然是不可避免的,但只要能减小损失,徐俊生就很满足了.掷臂被炸坏了,他可以马上更换,只要霹雳火内部的结构不被破坏,那么损失就是可以承受的. 当然,这些霹雳火不是为了对付明军的战舰的,他们根本就打不着. 在作完了所有的军事部署之后,明军只剩下两条路,第一,绕道数百里,但在这条道路之上,徐俊生布置了更多的兵力,而且呈包围状,明军敢走这条路,他们必然陷入泥淖,至少他们的后勤会受到严重的威胁,而明军打伏,对于后勤是相当依赖的.沿海他是没有办法,但越往内陆走,他周旋的空间就会越大. 他甚至很期待明军绕路攻击,这样的话,只要截断明军的后勤,那么他便可以期待一场场的胜利. 明军不绕路,就得强攻螃蟹湾,对于螃蟹湾的防守,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事实之上,他的布置,的确对明军造成了极大的困绕.看起来大明战舰的炮火将两条钳臂之上的齐军阵地炸得一塌糊涂,但对于霹雳火这些真正的重型武器,造成的损失其实是相当有限的,当宿迁指挥的陆军开始驾船登陆的时候,无数的石弹立时便从天而降,已经接近海滩的各色船只,在这个时候,除了被动挨打,并没有太多的办法. 铺天盖地的石弹从高高的山崖背后落下来,激起一根根冲天的浪柱,有的落在沙滩之上,砸出一个个深坑,有些船只还没有还得及靠岸便被击毁,士兵们落海,伤亡无数,活着的,都在拼命地向着沙滩上游去. 更多的船只冒着弹雨冲上了沙滩,上面的士兵立即便向前狂奔,沙滩之上,也是石弹的攻击目标,只有奔行到了山崖底部,才是安全的所在. “沉没十二艘登陆船!”宿迁冷静地看着战局,数着在登陆过程之中被敌人击沉的船只,他不知道这些船上的人还能活下来多少.对于他来说,这些伤亡,根本就不足以让他动容,作为原楚国西军出身的将领,他见过太多比这要残酷得多的战斗. 他身边的周立却很愤怒,因为他的炮击,似乎并没有取得更多的战果,没有对敌人形成压制. “驶近一些,驶近一些!”周立吼叫着下达着命令. 似乎感受到了周立的恼火,宿迁笑着拍了拍周立的肩膀:”周将军,这已经很好了,如果没有你的炮火支援,攻击像螃蟹湾这样的防御阵地我压根儿就不会想,因为完全没有可能.不过现在,我们已经有了这个基础了,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现在真想知道,齐军到底是怎么布置他们的霹雳火阵地的.”周立恨声道. “徐俊生也是天下名将啊,自然有他的一套办法,再说了,咱们大明的火力之猛,已经是天下皆知,明知道我军有这样的利器,他们必然会想法设法地找出抵御的方法来.这世上,有矛,自然就有盾.” 周立呆立了半晌,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难怪陛下说,征服齐国的这场统一之战,单靠武器之利,肯定是不够的,最终决定胜负的还是人.宿将军,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让我们陆军来最后解决问题吧!”宿迁扬声大笑起来,海军与陆军之争,在大明并不鲜见,谁都认为自己更强,现在周立这样的海军高级将领亲口承认最后的战斗必须要由陆军来解决,让宿迁分外地开心. 海军再厉害,还能开到陆地上去?打齐国,最终还是要靠咱们陆军嘛,至于水师,还是在马尼拉这样的地方更合用. “水师陆战队也很不错,他们好像已经占据了一小半水寨了.”宿迁这个时候并不吝于表扬一下水师陆战队,因为刚刚周立的话,让水师陆战队的关震也有些郁闷.他们三人站在大楚号的指挥台上,在战舰驶过海湾入口的时候,能清楚地看到水寨那边激烈的战斗,水寨的一角,飘扬着的大明日月战旗分外显眼. 天空之中,两艘飞艇发现了霹雳火的阵地,他们开始尝试着向那一条条造型有些奇特的壕沟里,投下一枚枚炸弹. 只不过他们距离崖顶实在是有些太高,弹着点想要准确地落到壕沟里爆炸,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但如果降低高度,他们立即会遭到无数的强弩攒射,现在一艘飞艇的底部,还插着数枚强弩呢,飞艇的底部被戳了好几个大洞,幸好没有伤到人,也没有伤到机器. 不过他们的努力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有那么几枚炸弹落进了这些壕沟,剧烈的爆炸声中,那些掷臂被一一摧毁.但让飞艇上的战士有些懊恼的是,当他们转了几圈回来之后,却发现刚刚明明被摧毁了的掷臂,居然又出现了. 虽然这样的结果让人失望,但努力也并不是没有效果的,至少在摧毁了敌人的掷臂之后,敌人要更换也需要时间,而这个时间对于攻击者来说,弥足珍贵. 他们锲而不舍地在空中盘旋着,努力地校正着自己的弹道,想要将炸弹更准确地投下去,摧毁敌人的远程武器. 宿迁的西军,是当年背叛了秦风的剪刀一手一脚训练出来的,这支军队,先是在落英山脉与秦国人战斗,后来又转战千里,到了东部,与齐国人战斗,可谓是身经百战,归顺大明之后,虽然加入了不少的大明本土士兵,但仍然是原西军为主体.当然,现在他们的装备,可不是过去能比得了. 虽然还没有配备大明1式,但手雷这样早就能够大量生产的武器,他们却是早就装备了的,除了这些,他们还装备了手弩这样的武器作为攻击的手段之一,大明军队在很久之前就开始淘汰弓箭手了,这支西军也同样不例外,因为在大明军队序列之中,远程压制武器,早就变成了火炮,这支军队当然也装备了,不过在这样的战斗当中,火炮自然是派不上用场的,宿迁所部的火炮,此刻还都在他们身后的那些运输船上装着呢. 上了岸的士兵们,开始整理自己的行装,最骁勇的士兵在军官的带领之下,将一卷卷的绳索挂在了身上,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是眼前陡峭的山崖,他们要樊爬上去,而他们的敌人,正在崖顶准备着对他们施以致命的攻击.关震派出的一支五百人的队伍此刻也到了山崖底下,如果敌人胆敢露出头来,就是他们射击的时候.他们的任务,就是掩护这些攀崖的士兵. (今天写这一章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了血战钢锯岭.那真是一部好片子.)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1985:死战(下) 上百名精锐军官士卒扎束停当,没有丝毫犹豫,立即便沿着陡瘪的山崖如同猿猴一样的攀越而上,在他们身后怪石嶙峋的沙滩之上,数百名手持大明1式的水师陆战队眯着眼睛,瞄准着崖上。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十几门迫击炮已经架设完毕,随着军官的一声令下,炮弹呼啸着飞上了半空,呈一道曲线落在了崖顶,旋即爆炸之声陆续传来,隐约能听到崖顶的惨叫之声,甚至有一个齐军士兵被炸得飞出了悬崖,石头一般地掉落在崖上,落地之时无巧不巧地摔倒在一块岩石之上,整个身体立即变成了一滩乱肉,血沫子,肉星子溅了两修藏身于这块石头之后的水师陆战队士兵一身,一抹脸上的血星子,不约而同地说了一声诲气,两人便懒得再看那滩乱肉,而是继续专心地瞄准着崖顶。 山崖之上,那些攀爬的士卒速度极快,每爬上十余米之后,便会在山崖之上打上一枚枚钢钎,他们是开路者,这些钢钎对于后续部队来说,有着极大的用处。 山顶之上人影晃动,崖下旋即响起了清脆的枪声。 在人惨叫着掉落山崖的时候,崖顶之上也响起了轰隆隆的声音,崖下无数官兵抬头看上去的时候,无不是人人脸上变色。 铺天盖地的石头,烂木头正倾泄而下,石头并不大,最大的也不过海碗大小,但这么大的石头从高处落下,照样是能要让命的,关键的是,突击队们此刻正悬在半空之中,借力之处甚少,别说海碗大小的石头砸中了,便是再小,落在身上,力量也足以让一个人从上面掉落下来。 而掉落下来是一个什么下场,那些被击中摔倒在明军士兵们面前的一堆堆筋断骨折不成模样的尸体便是例子。 崖下的明军士兵们眼睁睁地看着山崖之上的士兵一个个被石头砸中,然后从上面掉落下来。一阵阵的石雨过后,百余名官兵还挂在崖上的,已经不到二十个了。幸存者有的纯粹是运气好,无数的石头从他们身边掠过,硬是没有伤着他们一根毫毛,有的却是选择的位置好,头顶的岩石正好突出那么一截,藏身其下,崖顶石头飞溅而落的时候,每到他这个地方,便自然而然地腾空而起。 这些石头自然不是上头的齐军这个时候才扔下来的,应当是提前便准备了大量这样的石头,用网兜装好隐藏在崖顶,使用的时候,只需要斩断悬挂着这些网兜的绳索,便可以将大量的石块倾泄而下。 褚燕大口地喘着气,刚刚那一瞬间,他几乎就认为自己绝对无法躲过这一劫了,只能将自己的身子紧紧地贴着崖壁,脚下踩在刚刚打进去的钢钎之上,两手死死地抓住一条岩缝,然后便是听天由命。 他便属于运气极好的那些人中的一个,无数的石头擦着他的身体落下,硬是没有碰着他的一根毫毛。 石雨落下,他左右四顾,先前还密密麻麻悬挂在崖上的同伴,此刻已经显得稀疏无比了。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褚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眼睛闭了片刻,再睁开之时,已经满是坚毅之色,手脚并用地再次向上攀去,上去十余米之后,又从背手摸出一根钢钎和一柄小锤子,挥舞着锤子将钢钎重重地打进裂缝之中去。 背后还有一根钢钎,打完这一根,他的这一趟突击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可以撤回去休整,而由第二波的人接上。 再向上十余米,是一片短而密的灌木丛和一些不知名的小树,在那里打上这最后一根钢钎之后,这趟死亡之旅便算是顺利地完成了。 他甩了甩有些酸麻的手腕,看看左右还幸存的那些同伴,大家都是同一种想法,此刻他们的动作比褚燕还要快,正在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最快的那一个,已经抵达了目的地,已经拔出了钢钎和小锤。 就在这一霎那,褚燕的目光陡然凝结,几乎是小意识地大喊起来:“小心!” 头上那片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灌木从突然整块整块地脱落下来,灌木丛内,出现了一条壕沟,内里竟然站着一排排的齐军士兵,数柄长矛捅出,那名明军士兵身体立即被洞穿,几根长矛将他挑了起来,鲜血如泉一般地从矛杆之上涌出,手中的钢钎和铁锤掉落下去。 齐人竟然在这条山崖的中间硬生生地开辟出了一条藏身的甬道,外面再加上了伪装,如果是其它季节,这些枯黄的灌木,小树或者还会引起大家的警觉,但在这样的季节之中,这一片枯黄,实在是引不起所有人的注意。几乎是在瞬息之间,残存下来的二十余名明军,便有大半被齐军挑落到了山崖之下。 好运气再一次光顾了燕,他些许的这一点点停留,让他又挽救了自己一次,如果此时他也处在其它同伴的位置之上,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褚燕反手从腰带之上摸出一枚手雷,拇指向上弹动,打开保险,拉动火绳,然后劈手便将手雷扔向了那个甬道之中。 轰然的爆炸声中,燕几乎要被气浪掀得飞出去,单手死死地扣在刚刚打进去的钢钎之上,身体如同风中的残枝不停地摇晃,爆炸之声刚刚过去,他便一耸身子,没有向下,反而向上再爬了一截。 此时后退的话,上面的敌人,想要弄死自己真是太简单了,这一霎那间,他想到的只有大明军队之中最为流传的一句话。 向死而生。 看着甬道里涌动的齐军士兵,他再一次摸出了一枚手雷,拉动火绳,这一次,他默数了三个数之后,这才扔了出去,手雷几乎是在刚刚飞进甬道的时候,便发生了剧烈的爆炸。这一次对齐人造成的打击,比第一次就要大得多了。 烟雾弥漫之中,褚燕的身子出现在了甬道的边缘,劈手扔出了身上的最后一枚手雷之后,他一下子趴到了地上,待得爆炸之声轰然响过之后,重新站起来的他,手里已经握紧了一柄长矛,嘶吼着向着一侧的齐军猛然冲了过去。 他的耳朵嗡嗡作响,连自己的吼叫之声都完全听不见,平素听见手雷的爆炸之声,也不觉得如何刺耳,但今天,在这个半封闭的甬道之中,声响似乎格外的更大一些。 比起经常听到手雷爆炸声便已经习以为常的明军来说,齐军就完全不行了,无数的人被震得七荤八素,眼中露出茫然之色,燕便在这个时候,挺着长矛杀了过去,一捅一拔,便是一条性命被收割走。 此刻在这条狭长的甬道之中,爆炸之声此起彼落,残存的不到十名大明士兵在那一瞬间,做出了与燕一样的选择,扔出手雷,然后趁着手雷爆炸的余波,在烟雾与火光的掩护之下,直接杀了进去。 十个人的力量当然是极其弱小的,但他们却造成了甬道之中齐军短时间混乱和失神,而这不长的时间,有时候对于战局却是决定性的。 第二波明军便在这个时候,攀爬了上来,如果没有燕这些人造成了长长的一段距离之上齐军的混乱,明军势必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立足,但这个时候,他们却是轻而易举地从燕等人打开的缺口里攀爬了上去,双方在狭窄的甬道里短兵相接,而在崖上,更多的士兵则还在向上攀爬。 头顶之上,石头还在不停地砸落,被火炮覆盖,被飞艇在头上轰炸,被崖下的明军水师陆战队的大明1式点射,齐军虽然付出了极大的伤亡,却仍然在坚持不懈地一波又一波地奔到崖前,捧起手里的石头,擂木,顺着崖壁往下砸。 明军士兵,齐军士兵几乎在不停地向着崖下掉落。 褚燕幸福地躺在甬道内的一个凹陷进去的地界,一名明军士兵正在快速地给他裹着伤势,幸运地他胸前被人砍了一刀,两条大腿被戳出了好几个洞,头皮也不见一半,但却仍然活了下来,如果是胸前被长矛刺出一个洞来的话,估计他也就蹬了腿了。 “伙计,你运气真好,你们这一波人,就只你一个人活下来了。”替他裹伤的士兵拍拍燕的脸庞:“啥也别想了,好好地躺在这儿,先前都能活下来,接下来就更没问题了,不过你也别松劲啊,军医一时之间也上不来,你也下不去,自己撑着点。” “兄弟放心,我就在这儿瞪着眼睛看你们杀敌呢!”褚燕用力地点着头。 第二波扑上来的明军控制的甬道越来越长,他们以手雷开道,然后在烟雾弥漫之中冲进去横砍竖刺。当第三波明军爬上来的时候,一张张硕大无比的绳网被抖了开来,紧紧地拴在先前打好的钢钎之上,原本陡峭无比的山崖对于明军来说,基本上便等于是坦途了。 1986:缺德 石光荣瞅着从甬道的尽头涌过来的那些齐国士兵,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手雷准备!” 齐国士兵为了夺回这条甬道,这已经是发起的第三次反击了。甬道之内,战死的士兵尸体层层叠叠,如果不是明军为了方便,将这些尸体直接抛下崖去,只怕此时甬道内已经寸步难行。一些尸体直接被明军垒了起来,成为了阻挡齐军前进的壁垒。在这些壁垒之后,明军尽情地发挥着火药武器的巨大优势,让齐军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亦无所得。那怕他们千辛万苦地将数具强弩搬了下来,也是无济于事。 在一声声的手雷爆炸声和大明1式清脆的鸣吃声中,齐军丢下了数十具尸体,再一次地退了回去。 看到齐军退去,明军便也放松下来,该开嘛干嘛,石光荣也没有再尝试着去向甬道两侧通向山顶的道路发起进攻,在吃了一次亏之后,他就清楚,那根本就是攻不下来的。 变态的齐军在甬道两侧通往山顶的通道是两个竖井,周边挂着绳网,齐军上下都是通过绳网,此刻在竖井的周围,齐军已经布置了兵力,只要明军试图从这里往上攻,立刻便会遭到迎头痛击。 拿不下这两个通道,明军想要攻克螃蟹湾的左右钳臂,仍然只有华山一条道,硬干。 石光荣现在要做的,只是守住这条甬道便可以了,要是让齐军再夺回去,必然会对进攻山顶的大部队再一次造成大麻烦,虽然攻不上去,但守住,对于明军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夜幕逐渐降临,今天不可能再进行大规模的进攻了。甬道里现在聚集了大概三百名战士,除了安排一部分守夜警戒之外,其它的人,都已经躺下休息了。一捆捆的睡袋被从沙滩之上送到了半山腰的甬道里,然后再分配给每一个战士。 冬天的夜不是那么好熬的,更何况他们现在处在半山崖之上,风格外的大,格外的刺骨。哪怕是裹着睡袋,亦然是冻得瑟瑟发抖。 作为这支部队的指挥官,石先荣自然是不可能睡下的,此刻的他,就坐在几具尸体垒起的壁垒之上,盯着一侧黑漆漆的通道发呆。 本以为是一场轻松的战役,打到现在这个模样,已经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与高级将领们谨慎的乐观不同,像他这样的下级军官,本来以为只要大明军队一出动,齐军必然会土崩瓦解,望风而逃,但显然,事实不是这样的,第一战,便打得苦极了。 整整一天的战斗,大明水师陆战队攻击了水寨,但还没有完全拿下,而他们,竟然只到了半山腰,进攻便戛然而止。陆军在这里的损失,已经超过了五百人,最先突上来的一百余人,除了一个褚燕运气爆棚活了下来之外,剩下的全都战死了。 明天想要攻上山梁,不知道还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齐人,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好对付啊!石光荣叹了一口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辈子说的话,还真是不错。 一阵寒风吹来,他打了一个哆嗦,从尸体堆上跳了下来,伸手扯过睡袋,准备小咪一会儿。就在这一刻,他的鼻间突然闻到了一股烟味,不由一怔,转过头来,看向甬道的一侧,那里,大团大团浓烟正飘荡过来。 “操他娘的!”石光荣脱口骂出了一句脏话,这还真是不让人消停啊。 这些齐人从竖井那边在纵火,不,不是纵火,是在制造烟雾,此刻,石光荣已经嗅到了烟雾之中一些特别的气味,咳嗽了几声之后,他立即从怀里掏出了哨子,大声地吹了起来。 尖厉的哨音在甬道之内回荡,所有的明军士兵,一个个从睡袋里跳了出来。 “用水打湿毛巾,捂住口鼻。”石光荣大声喝道。 运用毒药混杂在烟雾之中杀敌,这并不是齐人的首创,在数年之前的昆凌郡一役当中,水师陆战队便使用这一招,一举攻克了当时卞无双麾下精锐把守的鹰嘴岩,让大批援军从而及时地出现在了小石城之上,从根本之上奠定了胜局,最终让卞无双饮恨昆凌郡。这一次千里驰援,闪电进攻是作为水师进攻的典型案例写进了大明军队的军官教材的,从军官学校毕业的石光荣当然清楚。 现在,齐国人也来这一招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齐国人制造烟雾,想趁着烟雾的掩护来进攻,但不管怎么说,总得有备无患才好,此刻他们唯一的应对,就是将毛巾打湿了水然后蒙住口鼻。 两侧甬道的烟雾越来越浓,石光荣竭力地瞪大眼睛想要看清烟雾之中是否会有敌人来攻,不过片刻之间,两只眼睛便已经耐受不住,红肿酸痛,泪水长流。 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受不了,齐人又怎么可能受得了,这两侧的烟雾只不过是扰乱自己军心,让自己的注意力被吸引罢了。 “小心外头,小心头上!”他大声吼叫起来,猛然举起了他的枪,看向了头顶。 烟雾弥漫之中,一个人影朦朦胧胧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没有丝毫犹豫,石光荣当即便开了枪,那人一声惨叫,整个人软软地垂了下来,啪哒一声,摔倒在地上,几乎在同一时刻,更多的人影从他们的头顶之上的崖壁倒悬了下来。羽箭,弩箭的呼啸之声,大明1式的清脆的鸣叫之声顷刻之间响成一片,中间夹杂着双方连绵不绝的惨叫之声。 石光荣心下骇然,齐人竟然在腰上拴着绳子,就这样从上面溜了下来强攻。甬道两侧的烟雾仍然在一团一团的涌出来,虽然马上便被风吹淡了不少,但整个甬道之内却仍然是烟雾弥漫,石光荣并不清楚到底来了多少敌人。 甬道中的枪声,同样惊醒了山崖底下沙滩之上扎营的明军,片刻之后,一束束雪亮的光柱从下面直射上崖壁,将整个崖壁照得透亮,已经到了沙滩之上的宿迁也不禁咋舌不已,齐人还真是不要命,在他的视线当中,密密麻麻的齐军士兵腰中拴着绳子正从上面坠下来。 “开枪!”他很有些开心地对着剩下的几百名水师陆战队员道,这些人现在可真是一个个的活靶子。 枪声连绵不断地响起,挂在山壁之上的齐军士兵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在明军不断地射击之下,很快便变成了一具具拴在绳子上的死尸。 齐军的反应其实很快了,当沙滩之上的明军探照灯照向山壁的时候,他们便已经开始竭力向上爬,但下来快,上去可就慢了,在子弹的追逐之下,下来的人,能成功逃回去的,只怕是连一成也不到。 山顶之上,祝若凡渭然长叹,他精心组织了这一场夜袭,本来是想夺回甬道,但万万没有想到,明军竟然如此警觉,除了徒增伤亡之外,竟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给我用石弹,狠狠地砸他们。”愤怒的他,下达了一条毫无意义的命令。 当一台又一台的霹雳火开始轰击的时候,立刻便招来了海上以大楚号主炮为首的明军战舰的炮击。整个钳臂之上,再一次变得水深火热起来。 当双方终于再次沉寂下来的时候,骂骂咧咧的石光荣刚刚检查了自己的部下,这一轮袭击之中,又有二十多个人倒下了,死了七个,剩下的十几个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已经丧失了战斗力,只能用睡袋将他们一裹,然后拴上绳子,沿着网绳慢慢地放下去,送到下面去治疗。 当然,事情到了这里,仍然还没有完。烟雾仍然没有散尽,此刻石光荣已经确定这些烟雾之中只不过是被齐人加了一些辛辣之物罢了。用力挥舞着一面旗帜驱散这些烟雾的同时,他的耳朵里又传来了哗哗的水流之声,鼻间一股浓烈的臭味也随之传来。 他提起了一盏汽灯照向甬道的两侧,这一看,倒真是目瞪口呆了。甬道的尽头,股股水流正缓缓地向着他们这里流过来,关键的不是这些,而是夹杂在这些水流之中的一些黄白之物。 “操你老娘啊!”石光荣不由得破口大骂起来。 这一夜是甭想过好了,水啥的会慢慢地浸透整个甬道,只怕到时候连立足之地也找不到,更甭说睡觉了。如果说这些都还能忍,但这漫天的臭气可就避无可避了,大家总不能不呼吸吧。 “缺了八辈子德的齐国人,等老子攻上去之后,定然把你们一个个四马攒蹄地捆起来浸在茅坑里。”甬道里,石先荣气急败坏的大骂声四处回荡。 钳臂这里不平静,齐人率先发起了反击,而在水寨那边,陈铮带领的水师陆战队,却是一直没有停止战斗,在他们战领了水寨一角,立足脚跟之后,陈铮便主动率部出击,他要拿下整个水寨,然后登陆向两侧一步一步地扫荡过去。打掉两岸的那些霹雳火,为水师陆战队的大部队进入海湾奠定基础。 1987:突破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石光荣刚刚爬上崖顶的那一刻,看到的是一位高大的明军军官胸腹之间插着两枝长枪,两名齐军士兵正吼叫着把他往崖边推去. 高大的明军军官狂呼着,两手死死地握着枪杆,奋力往上一翘,那两名齐军士兵飞了起来,惊呼着越过了军官的头顶,竟然还在那名军官之前上崖去,惨叫之声在风中经久不绝. 那名军官的身影摇摇晃晃,身体正在向崖下倒去,石光荣伸出手去,想要拽住他,但手刚刚伸出去时,军官的整个人已经向后倒跌了下去. 石光荣转头身来,两眼血红地挺着枪向前扑去,当当两枪,将两名齐军撂倒在地上,又一个弓步跨刺,放倒了另一个持刀攻上的士兵. “杀呀!”他狂呼着向着冲去. 这已经是他们攻打螃蟹湾钳臂的第三天了,三天的时间,一队队的明军士兵攻上了山顶,然后又全部倒在了这里,或者跌到了崖下.今天,战斗终于来到了临界点. 整整半天的浴血奋战,无数先驱者的鲜血并没有白白地浪费,一张张绳网从崖顶垂了下去,更多的明军正源源不绝地顺着绳网爬上来,而守住崖顶这一小块地方并且向前推进,为后来者拓展出更多的地方,便成了先驱者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双方都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成了这一场战役的关键,谁都没有退路,齐军一败,他们必然会失去螃蟹湾,而明军一退,短时间内,他们将再也无力发起这样一次强悍的进攻.每一次孤独一掷的进攻背后,都代表着下一次的进攻无力. 大海之上的周立,此刻只能沉默地看着崖顶的搏斗,看着敌人的或者自己的人不停地从崖顶跌落,还有更多的人倒在了崖顶之上.他的大炮此刻只能沉默,敌我双方此刻完全搅杀在了一起,开炮,便会不分敌我的一起杀死. 飞艇在空中默默地看着这一场惨烈之极的搏杀,此刻的他们,也只能作旁观了. 一小队攻上来的明军,向前推进了数十步,艰难地给成了一个盾阵,石光荣带着他麾下的百余名战士到了盾阵之后,盾阵不大,只能勉强掩护大约二十名战士在盾阵之后举枪射击. 虽然他们并不属于一个战斗序列,组成盾阵的是宿迁的西军,而装备着大明1式的石光荣的部队则属于水师陆战队,但此刻,不需要有人指挥,他们自然而然地便默契地配合了起来. 石光荣双腿夹开,将大明1式夹在盾阵之上,丝毫不顾面前的弩箭如蝗虫一般的飞来,只是稳定地勾动着扳机.五枪打完,立即便将手里的枪丢到后头,一支装满子弹的枪立时便会递到他的手中. 二十名枪手,不时有人倒下,每倒下一人,马上便会有另外一人补上去.更后面一点的,则是掏出了腰中的手雷,奋力地向着蜂涌而至的齐军扔去. 很快,这个组合便将对面的齐军压得凹陷了进去,,越来越多的大盾加入到了盾阵的行列之中,更多的枪手加入到了射击的行列当中. 零星的射击和齐射的效果是截然不同的.乱战之中,即便你一枪撂倒一个,在混乱的战场之上也并不显眼,但当上百支枪组成了枪阵,同时发射,每一声响都会让整排整排的齐军倒下去的时候,这种威吓的效果,立时便显现了出来. 当在盾阵之后,十余架迫击炮也稳稳地架起来,开始向着远处的齐军的弩箭阵地发射炮弹的时候,一直坚持向前进攻,想将明军重新压到崖下去的齐军,终于顶不住了. 他们开始缓缓后退,因为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道防线,有着城墙,有着堡垒,他们还有退路,他们想退回到堡塞之中再与明军决一死战. 但祝若凡却不是这么想的.他很清楚,一旦让明军在山顶之上立住了脚,就是他覆灭的始端,只有趁着他们立足不稳的时候将他们推下崖去,他才能守得住螃蟹湾. 激励士兵猛攻的鼓声,始终在堡寨的顶端疯狂地敲击着. 但很显然,他的命令,此时已经有些失去效用了.更多的齐军地士兵并不能理解祝若凡的想法,在他们看来,既然身后还有一道坚固的防线,为什么要进行这种惨烈的白刃格杀,他们完全可以退回到堡寨之中对明军进行有效的杀伤. 当一方有退路而萌生退意,另一方背后却是悬崖,退就是死的时候,双方爆发出来的战斗意志,便是截然不同的. 战斗,就是这样,心思不坚定者,总是先败退的那一方.其实此刻的战斗,明军并没有占到多大的便宜.只不过他们的决心更坚决. 宿迁的西军,是一支打过无数苦战的部队,见识过的比眼前更惨烈的战斗,对于眼前的这种局面,他们视若无睹,齐军则大不一样了,在以前的战斗之中,基本上他们都是以一种碾压式的态势击败对手,真正势均力敌,惨烈之极的战斗打得并不多,真正碰上一次的时候,他们终于开始动摇了. 一方退,自然就是一方进,一方心思在动摇,另一方自然就更加坚决. 祝若凡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部队在前一刻还在拼命地抵挡,在下一刻,便突然崩了,他们转身逃向了身后的堡寨. 明军在向前推进了百余米之后,便停了下来,并没有再向前追击,而是就地开始建立阵地.越来越多的明军爬上了崖顶.看着这一切的祝若凡,神色黯淡.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好的克敌制胜的机会.即便是他再一次地组织反攻,也不可能再将明军迫退了.接下来的时间,他只能成为被动地防守的一方. 看着布置在山顶的那八门火炮,看着后山那一门门精心设计布置的霹雳火,他有一种想要落泪的感觉,这些,都是为了对付海面以及海湾,沙滩之上的敌人而设计的,当敌人攻上了山崖之后,这些便都成为了摆设. “传令下去,放弃炮房,将所有剩下的火药,炮弹全都运到城墙上去,霹雳火那边的石弹也全部转运到城墙上去.”他意兴阑珊地下达命令道. “是,祝将军.”一名刚刚退下来的将领有些羞愧,但祝若凡看着浑身血迹斑斑,多处受伤的将领,实在是不好再指责他了. “将军,我们还有坚固的堡寨,我们能守住螃蟹湾!”或者是察觉到了祝若凡那饱含无奈地眼光,将领轻声道. “当然,我们一定能守住的.”祝若凡用肯定地语气回答道:”我要去睡一会儿,今天,明军应当不会进攻了,不管是他们,还是我们,都需要喘一口气儿了.” 宿迁也上了崖顶,随同他来的,还有从大楚号上拆下来的十门火炮.炮兵们上得崖来,便开始寻找最好的安放火炮的地点,宿迁带来的火炮,就是为了轰炸这些城墙,西军配备的迫击炮,能有效地杀伤敌人,但想要破坏城墙,力道还是不够的. “将军,齐人的这些火炮还真是大啊!”一名将领看着被齐人放弃的一间炮房里那巨大的青铜火炮,抚摸着还微微发热的炮身,感叹地道:”这得有我们大楚号上的主炮大了吧?” “大而无当.”宿迁冷笑着道:”比起大楚号上的主炮,他的威力小多了.” “宿将军,海湾里边水师陆战队还在苦战,我看这火炮的位置不错,如果我们的炮手能用的话,能不能调转炮口,打一打海湾里的那些齐军堡垒,给水师陆战队一些支持?”将领指了指远处正在休整的马光荣一行人,这一次攻上崖顶,这些水师陆战队的士兵可是居功甚伟. 宿迁爬上了炮房的屋顶,瞅了几眼,一拍大腿,”好小子,有你的啊!还有几个炮房,能不能用?” 将领笑着摇摇头,”末将都去看了,其它的位置都不合适,就是一门,刚好够得着海湾内一侧,这炮管这么长,这么粗,打出去效果应当还是不错的.这玩意儿笨重是笨重,打咱们移动的战船不行,但打那些死靶子,应当还是有些把握的吧!” “就是这样,来人,把炮组给我叫来.”宿迁大笑着道:”你马上带人,给我把这间炮房的四壁扒了,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大炮转过来.” 水师陆战队的关震在用三天的时间完全控制了水寨之后,战斗随即陷入到了僵局当中,他想要拿下的海湾两侧的敌人工事,轻一色地钢筋水泥结构,类似于王筠等在临城碰到的那种碉堡郡,没有重火力的他,在进攻这些堡垒的时候,遭遇到了顽强的抵抗,进展甚微,兵力不足的他们,甚至数次遭到了对手的反扑而一度被逼回到了水寨之中.好在他们武器犀利,一旦敌人大规模地反扑,他们反而能利用这样的机会重重地给予敌人杀伤,如是反复数次之后,齐军便学乖了,再也不出来,这让陈铮想利用这个小花招诱杀敌军主力,给敌以最大杀伤的想法也宣告破产.双方一时之间僵持了下来. 1988:人心离散 丁声明站在莱州城头,神情忧郁地看着城外正在忙碌着修建防御阵地的衣裳褴褛的百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所有人都神情麻木地挥舞着锄头,铁镐,艰难地刨着因为上冻而变得分外坚硬的土地。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红河在经过莱州城的时候,拐了一个大弯从而使自己来了一个大转向,也正是这一个拐弯,造就了莱州城这样一块冲积平原出来,但也将莱州城分成了两半。 莱州郡城实则上是分成了江南江北两块的,江南是平坦的冲积平原,不论是自身的富庶还是交通的便利,自然是远超江北,基本上郡府等朝廷各类衙门都设置在江南,相应的,江南城区的房价,生活成本也要比江北高出不少,所以在江南生活的基本上都是小康以上的人群,大量的穷人则聚居在江北。 以前虽然同处一城,但两岸的往来基本上都是靠着渡船,这便使得交流并不通畅,许多在江北生活了一辈子的人,甚至都没有到过江南来看一次。 直到明齐两国签定了和平条约,钢筋水泥结构的建筑技术开始传入齐国,这才改变了这一状况,莱州斥巨资,聘请了一支来自明国的施工队伍,在红河之上架设大桥。 那时的情况看起来一切都很好,作为莱州郡守,丁声明自然想让莱州为得更好,那么开发江北便是一件足以让他载名史册的大事情。 一桥通架南北,带来的可不仅仅是南北两岸经济之上的大流通,大便捷,他同时还觊觎着明国人的技术,当时这样的架桥技术,只有大明人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修建这样一座桥梁,除了给本地能带来巨大的好处之外,自己也可以派出人手,学习明国人的这一技术,一旦技术到手,那么便会成为一个抓钱手。 与明国人合同中,丁声明极其大方,唯一的要求就是大桥修建完工之后,所有的技术要转让给他派出的队伍。 当然,在这一合作之中,丁声明也是有私心的,因为这支他派出的协助队伍,就是他丁氏家族的人。 不得不说,明国人很守信用,架设的桥梁不但极其坚固,而且非常美观,而历时两年完成了这一宏伟的工程之后,他丁氏一族,也的确学会了如何构建这样的桥梁。 明国商人怀揣着大笔的银钱满意的离去,而丁声一族也在这些年中,利用这一技术先是在莱州大肆建设桥梁,然后再慢慢地扩展了出去。亦是赚得盆满钵满,如今已然成为了大齐建造桥梁的专家。 从最初在一些小河之上试着施工,到现在能横跨大江大河,丁声明一度为自己的英明决策而欣喜不已,这是名利双收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但现在,他突然发现,太过于便利的交通,在战争年代,方便的似乎只是更加强悍的敌人。他的府衙以及更多的朝廷衙门,现在正在向着江北搬迁,相对于平坦的江南平原,江北的地形更易于防守,大桥之上,源源不断地人流及物资正在向着江北流动。 官府的搬迁,在江南城区里自然是哗然一片,无数的人也在跟着他们向着江北逃亡。徐俊生原本是计划要在明军抵达这里的时候,直接炸掉这座桥梁的,但在丁声明的强烈反对之下最终放弃了。 丁声明的理由很充分,如果明军当真抵达了这里,以对方在水上的优势,有没有这座桥,有很大的区别吗? 明人是无所谓的,但对于齐国人来说,就很有所谓了,一旦炸了这座桥,便等于彻底放弃了江南,放弃了在哪里抵抗的军队,在那里生活的百姓,要知道,在江南地区生活的莱州人,可是在江北生活的十倍之多。难道把这些人都撤到江北去,先不说江北撑不撑得住如此庞大的人口涌入,单是江南的那些百姓,他们就愿意跑到江北去吗? 徐俊生掘开红河的两条支流,造成了两个县的滩涂区,这两个县的十几万百姓,绝大部分都逃到了郡城,这已经给丁声明带来了巨大的后勤压力。你总得给人一口饭吃吧,要是连渡命都做不到的话,只怕这十几万难民,立马就会便成不稳定的源头。 为了安抚这些人,丁声明不得大量征集这些人来修建江南的防御工事,事实上,那里修得如何,修得牢固不牢固,修得速度快不快,他是毫不在乎的,他只是要摆出这个架式用来安抚江南百姓,也是稳住这些难民。 有事儿干,有一碗热粥喝,与无事可干,游手好闲自然是有绝大不同的,作为亲民官,他太知道这里头绝大的区别了。 等到明人真的打到了这里,那这些人也就与他无关了。 这座桥必然是不能炸的,一炸,大家就会绝望,他矗在那里,江南的人,便会看到希望,看到朝廷并没有放弃他们。 丁声明看着城外麻木的百姓,看着大桥之上惶急的人流,渭然长叹一声,转身下了城墙,回到了他那已经空荡荡的府衙之中,府衙里绝大部分的人已经率先转移到了江北,他将是最后一批离开江南的人。 而这一切,这是因为螃蟹湾祝若凡二天之前快马加鞭送回来的一份报告。 螃蟹湾守不住了。 不管是徐俊生还是丁声明,都曾以为以螃蟹湾固若金汤的防守,明军再厉害,守个几个月还是没有问题的,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整饬莱州的城防,调集更多的物资,军械,编练更多的民团来协防,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到十天,螃蟹湾便已经顶不住了。 祝若凡是徐俊生的心腹将领,本身也是极其骁勇善战,百折不挠的人物,对于这一点,丁声明还是很认同的,当这样一个人在报告之中露出那样悲观而且绝望的情绪之时,由不得丁声明不忧心忡忡。 可问题是,螃蟹湾那样程度的防守都守不住,那莱州又如何守得住呢?莱州一丢,整个红河入海口便落到了明军的手中,以明军在水上的实力,自然可以溯江而上,控制整个红河流域。如果真成了这副模样,大齐帝国基本上就是被从中间一切为二,左右不得相顾了。更为重要的是,红河流域历来都是大齐帝国统治的重要支柱,这个区域的丢失,不谛于是抽掉了大齐的脊梁骨。 他渭然长叹,看着那些麻木地工作着的人群,看着那些正拥挤着,排着长长的队伍准备逃到江北去的人群,黯然神伤,转身离开了城头,回到了他那已经空空荡荡的府衙之中。郡府里绝大部分的人手,已经撤到了江南,他,将是最后离开的一批,在离开之前,他还需要极尽所能地安抚那些留在江南的人。徐俊生此刻也在做着同样的工作,他也需要稳住在江南的军队。 一个青衣小帽的年轻人轻轻地推开了书房的门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凌乱的书房,低声道:“叔,季山回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丁声明精神微微一振,抬眼看着对方:“事情办得如何?” 丁季山点了点头:“我找到了前些年承包莱州大桥的那个商人,现在他是明国桥梁建筑协会的重要人物,对于我们想要去明国的事情,他非常欢迎,说我们丁氏家族这些年里已经积累了大量的建桥经验,他们非常欢迎我们的加入。对方已经开始着手安排我们丁氏一族撤退的路线了。” 丁声明沉默了半晌,“季山,你这一次去明国呆得时间不短,就你所看到的,听到的,明国到底如何?我们齐国有机会战胜他们吗?” “叔,到了现在,我们就不必再自欺人了,我在明国,看到的,听到的,都只能让我更加绝望。这一场大战,我们齐国算是赤膊上阵了,但在明国,除了最初掀起了一阵拥军热潮,再加上征发了几十万预备役之外,其他的人的生活,甚至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他们该开嘛还在干嘛,叔,他们现在正在对西地进行大开发,他们甚至还派出了船队去海外经营,打一场战争,明人甚至都没有用尽全力。”丁季山哀伤地道。 “百年帝国,就如此不堪一击吗?” “明人就如同初升的朝阳,而我们大齐,则是日薄西山。”丁季山沉声道:“叔,这几年里,按照您的吩咐,我一直在悄悄地将家族的资金往明国转移,现在留在齐国的只不过是一个空壳子,只要对方将离开的路线安排好,我们就可以直接离开了,其实只要螃蟹湾一旦失守,通过水路,我们便可以马上离开齐国。” 丁声明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你来安排吧。将小冲带走。” 丁季山一怔,“叔,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您还当这个官儿干什么,时间一到,您是婶子,大兄,小冲他们第一个走。” 丁声明摇了摇头:“小冲尚在襁褓之中,他可以走,你的大兄与我都是大齐官员,却是走不了,也不能走的。我不走,你的婶子自然也不会走。” “叔!”丁季山不由大急,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丁声明摆手阻止了。“有些事情,你不懂,到了明国之后,丁氏家族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会让丁氏在明国也成为一个赫赫有名的家族的。” 1989:上岸 丁声明是那种典型的齐国中坚官僚,在任之时,兢兢业业,对齐国也忠心耿耿,在完成他们利国利民的事业之时,亦不忘了自己的利益。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但这样一些人的骨子里,又还刻着忠君忠国死社稷之类的烙印。 所以,他一边在莱州湾竭尽全力地经营着抵抗明国的进攻,挖空心思地想要保住齐国的江山,但在另一方面,他却又派出了家中子弟去明国为家族寻找退路。 如今,丁季山不负所托,与明国那边的人联系上了,家族存续自然已经是无虞,而在这个期间,丁季山更是将这些年来家族财富,通过秘密地渠道大量地转入到了明国,这样,家族到了明国那边,也不至于沦落到一无所有。 丁声明对于当初与明国商人的那些交易非常庆幸,拿市场换来了明人的技术,现在丁氏一族人已然掌握了架设桥梁的相当多的高端技术,而明国,对于技术方面的人才是极为重视的,这一点与齐国有很大的不同。所以即便以后丁氏族人难以再在官场之上有所作为,但凭借着这一点,也可以生活的不错。 做完了这一切,他觉得自己可以放下一切顾虑开始为莱州的存亡,为齐国的存亡而奋头一把了。 家族可以走,但自己不能走,自己的长子也不能走,因为他们都是大齐官员,深受国恩,现在,唯有死于社稷,才算得上不负皇帝这些年来的重托吧! 丁声明便是在这样矛盾纠结的心情之中,跨过了莱州大桥,与自己的侄儿丁季山挥泪而别,此一别,只怕便是永远了。丁季山向西,而他向东,分道扬镳,各奔前程了。 徐俊生一个人站在河堤之上,看着河水静静地向下流淌,这是红河的另一条支流,也是莱州境内最重要的一条河流,莱河。此刻,无数的士兵正在河堤之上挖掘着,将一包包火药填充进了堤岸之内。只要一声令下,引爆这些火红,那么,莱河的水顷刻之间便会冲破堤岸,成为一匹脱疆的野马。 与有计划的将莱州两个县变成滩涂之地不同,这一次,执行这一计划的,便都是他的亲兵,一切完成之后,这些亲兵也将一直驻守在这里。上一次掘河之时,还是有序地撤退了民众,但这一次,他准备来一次突然袭击了。 他手头能用的资源有限,那么,将河水作为武器,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这样做,会死多少齐国人,他压根儿就不在乎。国既将破,那每一个齐国人,都要有为国而死的觉悟,只要能够抵御住明人的攻击,那么,所有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河堤之下马蹄声阵阵,直趋河堤而来,不用回头看,徐俊生也知道这一定是丁声明。在莱州,也只有他才可能这样毫无顾忌地纵马冲破自己的亲卫圈子而亲卫们不敢有所动作。 “你疯了!”翻身下马的丁声明全身泥泞,连发须之上都沾满了泥浆点子,直接纵马到了徐俊生身边,劈胸揪住了对方的领口,面目狰狞地喝骂道。 徐俊生摆了摆手,示意两边有些紧张的亲卫退了下去,伸手捉住了丁声明的手腕,只是轻轻一扭,便让丁声明龇牙咧嘴地松了开来。 “我没疯,我很冷静。”他看着丁声明,一字一顿地道。 “你掘开莱河,江南就全没了,全没了。”丁声明声音嘶哑地吼道:“那边还有两万士卒,数十万百姓,莱河决堤,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徐俊生呵呵一笑,指了指河的上游,淡淡地道:“丁郡守,从这里往上,整个红河区域,有多少百姓?” 丁声明一呆。 “这一声区域是我们大齐的核心重地,足足有上千万百姓聚集在红河两岸,如果明军攻破了这里,那么这一块地方就不再是我们的了,上千万百姓都将成为亡国奴,那会死多少人?失去了红河流域,对大齐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不清楚,那又会死多少人?” “百姓何辜?” “国破家亡,没有人是无辜者。”徐俊生呵呵一笑:“这个国家养育了他们百余年,现在是到了他们为这个国家奉献的时候到了,几十万人死难,如果能保住这一区域的安全,那么,便是有价值的。” 丁声明的手微微发抖,盯着徐俊生带着微笑的脸庞,嘴唇哆嗦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丁郡守,你在莱州为官多年,对这里的人有感情,我是很清楚的,但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该决断的时候,就应当决断,优柔寡断,救不了莱州,也救不了那些人。”徐俊生看着丁声明,安慰道。 “史书之上,你我二人,必将遗臭万年!”丁声明痛苦地道。 徐俊生沉默片刻,才道:“丁郡守,如果齐国亡国,你我这些齐国重臣,难道就不遗臭万年?相反,如果这一仗我们胜了,明齐对垒我们大齐胜了,那史书就将由我们来书写,今日这一战,说不得便是我们二人忍痛决断的神来之笔,以极小的代价,换来了绝大的胜利。那时的我们,说不定反而要流芳百世。” “几十万人呐!” “我不会让他们白白地牺牲。”徐俊生道:“只有当明军猛攻莱州南岸的时候,与我们留在那里驻守的军队猛烈交手的时候,我才会炸堤淹毁南岸,给他们陪葬的,还有无数的明**队。他们会死得很值得。” 看着丁声明身体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徐俊生挥了挥手,示意卫兵们上前将丁声明扶住。 “郡守,保重身体吧,危难时际,我们还需要相扶携手,共渡难关呢!”徐俊生道。“这里风大,寒冷,你还是先回去吧,大量的人涌入北岸,千头万绪的事情,都需要郡守来一一厘清呢,民政上的事情,我是一看就头痛的。这里的事情,还请郡守保守秘密,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得透露只言半语。” 南岸平坦,北岸则是山势绵延,地势险要,所有能大规模驻军的地方,徐俊生都已经驻扎了重兵防过,明军想要攻克北岸,便只能在南岸驻军,然后利用他们水上的力量猛攻,但当南岸变成一片泽国的时候,他们便将无处可去。如果能在这一次的行动之中重创明军,那么在短时间之内,明军很难在组织起一次像模像样的进攻了。 为了能守住红河口,徐俊生早就做好了背上千夫所指的骂名了。他甚至都没有将这一件事上书给皇帝,这样的事情,让皇帝知道,只会让皇帝为难。作为一名臣属,这样的黑锅,自己背上就好了。便是连老上司鲜碧松,郭显成这样些,他也一样没有知会。 成也好,败也罢,所有的一切,便让自己来扛吧。 看着最后一袋火药被埋了下去,徐俊生这才放心地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了自己的一部亲卫在这里驻守。 螃蟹湾中,战争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了。祝若凡在硬生生地顶了半个月之后,终于丢掉了两条钳臂之上的所有阵地,海湾两侧的防守阵地,也被明军一一拔除,如今,他只剩下了最后扼守进入螃蟹湾的关卡了。这道关卡再被明军攻下之后,前往莱州的大门便彻底被打开了。 站在关卡之上,他能清楚地看到整个海湾,明人正在清除海湾之中的那些障碍物,那些沉在水里的船只,被明军的水鬼们潜下去之后拴上一根根的缆绳,然后那些体型庞大的战舰便冒着滚滚地浓烟,嗥叫着向着外面驶去,一根根绳索被渐渐的拉近,一艘艘沉下去的船泊被慢慢地拖离了远地,向着深海之处而去。 一些大型商船驶了进来,一根根绳索放下去之后,船上的人吆喝着转动绞盘,上千斤甚至数千斤的水泥三角锥体便被他们从水底捞了出来,码在大船之上。 明军清理海湾的速度极快,每一天,都会向前挺进一大段距离,照这样的速度,要不了几天,他们的大型战舰便可以驶进海湾了。 当然现在的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在他的对面,数十门火炮,已经冲着他昂起了黑洞洞的炮口,火炮的后面,明军全副武装地已经准备开始进攻了。 天空中再一次传来了嗡嗡的声音,阴魂不散的明军飞艇再一次光临了,伴随着一枚枚黑色的炮弹自天而降,关卡之中顿时爆炸之声响成一片。 几乎在同时,无处的火炮也开始了轰鸣。 关卡之上,所有的士兵们工么趴在地上,要么紧贴着墙根,耳朵里几乎什么也听不到,眼前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剧烈的爆炸,漫天的烟雾,冲天的火光,瞬间便将这个并不大的关口彻底笼罩住了。 当祝若凡拼命地摇晃着脑袋让自己清醒下来,揉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看得更清晰的时候,城墙之上,已经出现了明军的身影。 “杀敌啊!”他嗥叫着,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向着前面影影绰绰的敌人扑了过去。 1990:逃走 夜半时分,猛烈的爆炸之声响彻整个螃蟹湾,宿迁,关震等大明将领冲出屋外,看到的是齐军镇守的关卡之后,火光冲天,但关卡之上,却看不到半个人影,两人都是面面相觑。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白天的一场苦战,大明军队数度攻上了关卡,但却又被逼了回来。不得不说,齐军的战斗力,还是相当可观的。虽然关卡易守难攻,但明军却有着武器之上的压倒性优势,地上轰,天上炸,总是先来一**风骤雨般的洗礼之后,步兵们才会发起攻击,但就是这样,齐军躲藏在一起可能躲藏的地方熬过了这一阵打击之后,便与冲上来的明军展开肉搏战。生生地熬过了一个白天。 不管是宿迁也好,还是关震也好,都无意在夜间发起攻击,夜间攻击是一把双刃剑,既能伤敌,也能伤己。左右这关卡已成强弩之末,明日便是他寿终正寝之时,他们也并不太意。 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大半夜的,明人没有动作,齐人哪边居然玩儿出了大动静。 “殉爆?”关震有些疑惑。 齐人手中也有不少的火药,在攻克螃蟹湾钳臂的时候,大明军队缴获了八门巨大的青铜火炮,但火药可是没有发现有一粒,显然是被齐人带走了。白天进攻的时候,二人还曾担心齐人会使用火药对攻城部队进行攻击,但让二人奇怪的是,即便是打得再辛苦,祝若凡也没有拿出一粒火药来。 这让二人一度以为,齐人已经用光了他们的火药储存了。 虽然齐人的火药与明人的炸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威力亦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那玩意儿炸起来,一样是可以炸死人的。关震对于火药要比宿迁熟悉得多,现在齐人所使用的火药,大致与大明的第一代火药差不多。 “不像!”宿迁摇了摇头,听着又是一连串的爆炸之声传来,他猛然醒悟过来:“祝若凡跑了!” 他跳着脚大声地下达着命令,亲兵急如星火一般地奔向了各部的驻地。 半个时辰之后,宿迁和关震双双地站在了破烂不堪的关卡之上,这里已经空无一人,只余下了齐国人那些残破的旗帜还在风中寒风之中招展,两人的目光看向关卡之后通往莱州的大道,原本水泥铺就的路面,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两边崖上滑下来的大量土石,将上百米的道路,堵塞得严严实实。 祝若凡即便是在最危急的关头,也没有动用火药,原来是将所有剩下的火药尽数用来埋在了道路两边的山上,以保证他能最后安全的撤退。 白日里的死战不退,让明军上下都认为这股齐军一定会坚持到最后城破人亡,谁也没有想到尽然是现在这样的结局,宿迁与关震两人相对苦笑,那上百米路段上堵塞的泥沙土石,只怕没有个十好几天时间清理,是根本无法打出一条通道来的。 “狗日的,还真是有一段,我们两人这一次可算是在阴沟里翻了船,说出去丢死个人。”关震恨恨地道。 宿迁也是有些羞惭,说实话,祝若凡在此战之前,名不见经传,他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但这一战之后,别人那里不说,宿迁和关震一定会将这个人的名字牢安地刻印在心中了。 “一伙残兵败将,逃也逃不快,要不我派一队人去追一追!”关震道。 “算了吧!”宿迁摇头道:“正如你所说,一伙残兵败将,已经是丧家之犬,追上去也没有多大的战果,要是那该死的家伙再在半路之上阴我们一把,再损失一些人,那就真是要亏死。由得他们去吧,左右不过让这些人多苟颜残喘一段时间罢了,到时候新帐旧帐一起算。” 两人看着远处漆黑的夜空,都是沉默了下来。 关震不过是负气之语,宿迁说得有道理,论起对地形的熟悉,明军根本无法与齐军相比,夜色之中追赶,那是极其危险的。 天色微明的时候,距离关卡五里左右的一处地方,地上的一些泥土,积雪突然耸动了起来,以祝若凡为首的一批齐**人从藏身之处钻了出来,看着空荡荡的后方,即是幸运,又觉得失望。 祝若凡的确在半路之上设下了埋伏,明军如果来追,他正好趁机倒打一靶,当然,以明军的战斗力,这样的埋伏,即便胜利,只怕最终能回去莱州城的也不会剩下几个人了。现在明军没有追来,大家可以全须全尾地回去了,但不能在惨败之余取得一个哪怕是小小的胜果,又让祝若凡很是失望。 天空之中传来了嗡嗡嗡的熟悉的声音,祝若凡一挥手,所有人立即便钻进了一边的树林之中,明军飞艇,这些天来,给他留下了太过于深刻的映象,别的,他都还能想出一些法子来应对,唯独这个飞在天上的家伙,几乎让人无所遁形。不论是在螃蟹湾钳臂之上,还是在后来的关卡之上,他都吃足了这家伙的苦头。 要是让这些飞在空中的家伙发现了自己这一行人,他们决不介意给自己扔下一溜炸弹的。 空中的飞艇飞得并不高,如果此时有一些强弩,祝若凡觉得自己能重创这几个家伙,但很遗憾,逃命的时候,这些重家伙是不可能带走的。他只能躲在树林之中,看着一艘飞艇向着莱州方向大摇大摆地飞了过去。 “走吧,回去,到莱州,再与明军一决高下。”祝若凡大声地给自己的部下打着气。 明军没有理会逃走的齐军,现在他们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数天的辛苦,水师终于在海湾之中清理出了一条可以供商船进入的通道,但大型战舰想要开进海湾,只怕还要费些时日,此刻,一艘艘的运输船终于开进了港口,在修理过的勉强能停靠的泊位之上抛锚,将船上的物资卸下来,然后再起锚回航,接下来,他们还有好几趟要跑。 岸上的物资堆集如山,一支支的工程队一下船便开始了紧张的忙碌之中,这些工程队这一次是亲眼目睹了一场惨烈之极的战争,不少人到现在仍然是心旌神摇,在后方的时候,战争在许多人看来似乎是轻松的,甚至是浪漫的,只有亲身经历了战争,才会知道,战争永远都是残酷的。 这场螃蟹湾大战,持续了近半个月,光是明军伤亡的数量就超过了两千人,而齐军的伤亡数目更是数倍于此。海面之上,到处飘浮着一具具的浮尸,当然,那基本上都是齐国人的。明军不管伤亡,第一时间,都会被弄回去。 踏上岸去,一片清理出来的废墟之中,还有无数的齐国的伤员们正绝望地或坐或躺在那里,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一些明国的大夫护士正在士兵的保护之下救治着这些人。 治疗的顺序是先轻伤,后重伤。原因很简单,现在条件极其简陋,为了不让轻伤变成重伤,自然要先治疗他们,至于那些重伤患者,能不能挺到最后,那就要看运气了。如果他们能坚持到明军将战地医院建设起来,他们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来。 现在的战地医院还在一艘大型商船之上,救治大明士兵都嫌不够,自然不会舍本逐末去救治齐人。 接下来宿迁的任务,便是要在螃蟹湾建立起防线,预备齐军的反扑之外,还要向外扩张,修建起足够数万大军进驻的营房,仓库,为陈志华指挥的军团进驻做好一切先期准备工作。不过就现在的情况看起来,齐人反扑的可能性似乎并不大。但让宿迁挠头的是,除了螃蟹湾附近区域之外,附近的两个县现在都已经变成了泥泞不堪的滩涂地,沼泽区,几万人的大军当然不可能挤在螃蟹湾这样一个峡小的区域之内,数目越是庞大的军队,需要的纵深便会越大,他首先便要解决的是这个问题。 “先前没有想到这个徐俊生会如此歹毒。”宿迁看着地图,“偏生莱州还有如此多的大大小小的河流,这要是他今儿掘开一个,明儿掘开一个,那咱们就啥事也干不成了。” “莱州人口众多,淹了这两个县,只怕莱州已经是怨声载道了,他还敢掘?”关震有些不信:“他真敢再掘,信不信莱州本地人,就先反了他!” “人若欲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周立皱着眉头道:“这徐俊生差不多已经疯魔了,我现在倒不担心他掘别的地儿,就怕他掘莱河!” 指着莱州境内一条醒目的大河标记,周立道,他是水师将领,对于这些河流,最是敏感不过。 “不可能吧!”关震咋舌道:“这一掘,莱州还剩下什么?” “掘开南岸,莱州菁华之地尽化泽国,他们固然损失惨重,我们可也就惨了。”周立道:“这种焦土政策,杀敌一百,自损一千的事,历史之上也不是没有人干过。” 几个正在讨论着这事儿的时候,水师陆战队的陈铮突然跑了进来,在关震耳边低语了几句。关震一呆之下,道:“让他进来。” “什么人?”宿迁问道。 “陈铮他们在外巡逻,逮到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是我们国安局在莱州的谍探。”关震道,“莱州那里有消息了。” 1991:对策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嗬嗬,徐俊生!”秦风猛然把手里的情报掼在了地上,怒极反笑.”这可真是极毒的心思,连自家几十万百姓的性命都不要了,准备拿来陪葬么?” 田康弯腰捡起来了来自莱州的情报,”陛下,只怕我们得从长计议了.” 秦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回顾乐公公道:”去叫小猫过来.” 莱州国安局的人员,在安排莱州郡守丁声明的家族秘密离开莱州的时候,从一个叫丁季山的丁氏家族重要核心人物哪里获得了一项极为重要的情报,齐国在莱州的大将军徐俊生在莱河河堤之上埋下了火药,准备在大明军队大举进攻莱州的时候,炸开莱河,水淹莱河以南地区,那是一片方圆数百里的平原地区,也是莱州的精华所在,人口密集,数十万百姓聚集在哪里.一旦莱河决堤,南部将成人间地狱. 同样的事情,在大明征伐楚国的时候,出现过一次,那一次明国最后可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直到现在,这一地区仍然人丁凋零,经济复苏极为缓慢.虽然已经过去了数年,但直到现在,大明仍然在向里投入大笔资金修复那里遭到极大破坏的地形在貌乃至土地.可以说,灭掉楚国的军事费用,都没有这笔钱多. 现在徐俊生又准备来这一招,如何让秦风不愤怒. 片刻之后,秦风终于冷静了下来.易地而处,徐俊生的选择或者也算不上错,想想也是,国家都要亡了,这样的破坏又算得了什么?在齐国的地场之上,这人算得上是不计毁誉,甘为国家而牺牲一切的人物,当然,站在明国的立场之上,这样的人就是大奸大恶,属于那种砍一百次脑袋也不能泄愤的家伙. “这个丁季山是怎么一回事?”坐下来后的秦风,看着田康问道. “陛下,此人是莱州郡守丁声明的侄子,是丁氏家族的中坚人物,丁氏在明齐和平期间,以市场换技术,从我们这里学走了构建钢铁大桥的技术,当时出于多方面的考虑,我们同意了对方的这一方案.现在局势对齐国极其不利,丁氏准备整体移居大明,对于我们来说,这个已经掌握了架梁技术的家族,于我们大明的未来也是很有用处的,二来,丁声明在齐国政坛的地位也很高,这样一个家族整体来投,在政治之上相信也会对于楚国有极大的打击.”田康道.”丁季山是丁氏下一辈的掌舵人,但并不官,反而是对桥梁技术有相当的造诣,在齐国建造的不少桥梁都有他自己的设计思路,颇受我大明桥梁专家的赏识,此人入我大明之后,必然会在桥梁协会占据一席之地.” 秦风点了点头:”人才,我们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不过此人必然不可能得到这样绝密的消息,想来也是丁声明泄露给他的,丁声明这样做,不会不考虑后果,那么这个人有可能策反吗?此人在莱州多年,正如你所说,在齐国政坛之上也颇有地位,如果能策反他,我们攻击莱州必将事半而功倍.” “我们已经做过努力了.”田康摇了摇头.”在我们收到这个消息之后,齐国那边的官员已经秘密接触了他,希望能够与他合作,以便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莱州,但被此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此次丁氏家族到我们这里来,丁声明的嫡系一支,只来了一个小儿子,剩下的,全都留在了莱州.” 秦风怔了怔,”这人倒是一个自我矛盾的家伙,他不会不知道将如此重要的消息泄露给我们会有什么后果吧?” “只怕此人早就了必死之心.”田康点头道:”正如陛下所言,这人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既对齐国忠心耿耿,却又不愿意他的家族与齐偕望,只能做一个折中的选择,让家族逃亡,而自己准备殉死,不愿意莱州几十万百姓无辜惨死,将如此重要的情报泄露给我们,但又一肯干脆与我们合作,尽快地结束莱州的战争.” “此人事事都想两全,这世上,哪里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有失必有得,有得必有失,想兼蓄并收的,最终必将一无所得.”秦风冷笑道,”典型的读书读傻了的家伙.” “的确如此,这样的人可怜,可叹,可悲,但有时候,又觉得这样的家伙,又还有几分值得我们敬佩.”田康道. “还很可恶!”秦风冷哼道:”这件事情,什么时候掀开最有利,那就什么时候掀开,具体时间,你们自己把握.” “陛下,掀开这件事情的最佳时机,便是我们解决了莱河危机之后,大军进逼莱州之时最为妥当,当然,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在莱州以南将这件事以谣言的方式传播出去,先在莱州南部造成人心动荡,军心不稳,我想,任谁知道在他们准备以死相拼的时候,却有人准备将他们连锅端的话,都会心里不平衡的.除非徐俊生准备提前放水,可这样一来,除了淹死他们自己人之外,我们可是毫发无损,如果他想平息这些谣言,那么,对这些埋藏有炸药的地方,便不可能守卫得密不透风,要知道,越是秘密的地方,越是不许人去的地方,反而愈是让人生疑,此处无银三百两,不用我们说,齐国那边也会有人逼着徐俊生不得不把表面文章做足,这样一来,我们的机会就更大了.” “说得不错!”秦风微笑道. “一旦我们解决了莱河危机,大军进逼莱州的时候,便立即掀开底牌,将丁声明暴露出来,丁声明是莱州齐国驻军的后勤大总管,控制着那里所有军队的后勤供应,整个地方系统,都是丁声明的人,这个时候将他掀出来,丁声明其实只有两条路,要么叛出齐国投奔我们,要么就去死.不管他是叛逃到我们这里来,还是以死谢罪,莱州地方必然大乱,徐俊生仓促接手整个莱州,既要指挥作战,又要调控后勤,安抚地方,而且丁声明一死,徐俊生也必然不敢再信任丁声明一系的官员,到那个时候,莱州乱成一团,是可以期待的.” 秦风击掌赞道:”极妙,就这样办,把火候掌握好了,那就是神来之笔.只是要解决莱河危机,也并不简单呢!” “是!”田康点头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我们大军进击莱州南岸的同时,掌握莱河这一地区,来晋见陛下之时,我专门去工部请教了水利专家,才知道炸堤也是一个高难度的技术活儿呢,可不是随便选一个地,埋下火药便能造成惊天动地的效果的,其实这样的地方是有限的,而且埋设火药这些东西都是很有讲究的,我们只要能破坏掉这一次,徐俊生便必然没有机会再来第二次了.” 秦风笑道:”你倒是用心了.的确是这样的,大堤,建起来不容易,真想要造成如此大的破坏,那毁坏大堤也是很费劲的.” 说话间,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听声音,秦风便知道是小猫赶过来了. “陛下,来的路上,乐公已经大致给我讲了一下情况.”小猫冲着秦风拱手行了一礼,急切地道:”此事必得先解决才行,否则我们就会受困于这个局面而不敢轻举妄动了.毕竟,我们不想将莱州打成当年楚地象州那般模样.” “刚刚我和田康也正在讨论这一件事情.”指了指乐公公搬过来的锦凳,示意小猫坐下说话.”在我们大军进攻莱州的同时,必须要同时解决掉莱河大堤的危机,除了派出一支奇兵偷袭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臣在来的路上也在想着这事儿,的确只有如此.”小猫道. “但如何做,却是值得考究的.”秦风道:”要是让徐俊生看出来了端倪,那只怕所有的努力就要白费了.” 一边的田康便将刚刚与秦风所商量的事情简略地讲了一遍.”简而言之,章兵部,我们要在发动进攻之前,让徐俊生确认我们的确被他的这一招给吓住了,不敢轻举妄动.我们不发则已,一发就必然要能成功,否则就是一场大灾难.” 小猫想了想,道:”陛下,第一步,我们要向莱州部队派出更多的空军部队.从现在开始,空军就要开始不间断地对莱州南岸也好,北岸也好进行轰炸,轰炸能够得到多少效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借此,悄悄地做一些我们想做的事情.” “比方说,偷偷地运送部队进入莱州隐藏起来,积少成多,为今后的突袭奠定基础.”秦风笑道.”天天炸啊炸啊,他们也就被炸习惯了,对于飞艇这东西便会习以为常.” “不错.”小猫点了点头:”其二,现在莱州也并不是都是齐国的顺民,官逼民反,在徐俊生的残酷统治之下,莱州境内,其实还是有不少义军的,我想向陛下要两个人,这两个人在齐国绿林之中有着极高的声望,有他们二人出马,必然事半功倍,更重要的是,这二人都是武道好手,在最后奇袭的时候,亦能发挥关键性的作用.” “马豹子和石书生.”秦风点了点头. “最后,当然就要有一支善于打这种战事的军队.” “是兵部直属的特种大队还是鹰隼做这种事更有把握?”秦风笑问二人道. 田康看了一眼小猫:”鹰隼现在分散于各处,一时之间难以集中,而且他们中最有经验的一部分,现在都还在马尼拉没有回来,这件事情,就交给兵部直属的特种大队去做吧.” 1992:郁闷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螃蟹湾,第二波船队带来了宿迁统带的原西军的后续部队,这使得登陆的明军部队迅速得到了加强.第二批部队抵达的时候,螃蟹湾已经大变了模样,海湾已经完全被清理了出来,船只已经可以顺利地进入港内停泊.两条钳臂之上被打烂的防御工事,也已经被简单地修复,不过现在却成了守护明军船只的守护神. 海湾内,大批的房屋拔地而起,虽然只是一些简易的木房,但对于士兵来说,却也足够,总比住在帐蓬里要好得多.这里最大最好的房子,便建设成了战地医院,明军不管到了那里去打仗,战地医院总是条件最好的. 蒸汽机轰隆隆地响着,带来的暖气,使整个战地医院之内都暖烘烘的,这样的条件,即便是军队的统帅宿迁和关震两人可都还没有,这两人如今还穿着厚厚的棉衣,守在火炉子边上烤着火呢. 战地医院之中依然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住着明军受伤的士兵,另一边却是戒备森严,住着的却是齐军受伤的士兵. 每天都会有一些轻伤伤愈的士兵出院,明军自然是迅速归队,齐国伤员出院之后,则马上会被投入战俘营,在哪里,将会有专门的人对他们进行教育,洗脑,甄别,然后再视情况作出如何处置他们. 对于明军来说,人力总是很珍贵的,现在螃蟹湾左右两个邻县已经被洪水肆虐得不成模样,接下来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来进行恢复.已经有官员再开始进行这项工作,但目前却还是举步维艰,因为没有人手来做这些事情,齐人已经逃得差不多了.这些战俘,将是接下来做这件工作的主力,然后,明军准备引诱那些逃亡的齐人回流. 逃到莱州郡城的那些齐人的日子并不好过,对于徐俊生来说,他们只是一批可以为国随时牺牲掉的人物,吃不饱,穿不暖,生死完全不由自主.这样的日子他们还能撑下来,完全是因为对于明人的恐惧. 不像常宁郡那边的齐人对于大明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了解,像莱州这样的海疆州郡,对于明人是很恐惧的,因为这些年来,明人的水师对于齐人海疆的侵扰,从来没有停止过,不知有多少人看到过打着骷髅旗的海盗们从一艘艘船上抢滩登陆,肆无忌惮地登上大齐的海岸,在肆虐一把之后,在齐人军队赶来之前,又大摇大摆地离去. 起初还真以为是海盗,后来当然明白,这些所谓的海盗就是明**队假扮的. 齐国的宣传机器,当然也不会停止对明人的抹黑,在他们的口中,明人都是无恶不作的魔鬼,现在魔鬼来了,他们岂有不跑之理. 想要改变这样的映象,当然是需要时间的.而国安局,现在就在做着这样的事情.只需要有一少部分能够大着胆子回来,尝到甜头之后,自然便会如同滚雪球一样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随着后援部队抵达的,还有一袋一袋的信件,此刻宿迁与关震两个人也与那些普通的士兵们一样,围着火炉子,津津有味地看着家书. 对于远征在外的士兵来说,能看到家书,自然是他们最为喜欢的事情,而对于他们的家人来说,能够写家书给亲人,未守也不是一件幸福之极的事情,因为还有一部分人,再也没有机会写这样的家书了? 随着第一批船队返航的还有数百名战死士兵的骨灰. 宿迁看着看着,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突然伸手一拳将边上的一张凳子捶得粉碎,把正喜笑颜开看信的关震吓了一跳. “怎么啦?家里出什么事啦?”关震关切地问道. 宿迁的脸黑得像锅底,沉声道:”内子写信告诉我,在安阳,不少书生腐儒正大骂我宿迁是一个不知兵的将领,害死了这么多的家乡子弟兵.家里受到了这些人的骚扰,有人晚上写了大字贴在家门上,还有一些人竟然往我大门之上泼粪便.” 关震一怔,”这是从何说起?” 宿迁苦笑:”那些人屁也不懂,说什么齐国海疆成千上万里,咱们为什么偏偏要选择防守最森严的螃蟹湾来攻打?随便选择一个地方登陆,齐国人还能在千里海疆之上到处布满重兵吗?” “打哪里是中枢决定,我们领兵的,只是奉命行事,怎么就骂得你头上了?”关震有些好笑. “他们敢骂皇帝吗?敢骂中枢吗?也就是我宿迁是他们熟悉的,有不少人也知道我的底细,骂起来没有后患呗!”宿迁冷哼道. “嫂子他们不会有危险吧?” “那倒不至于!”宿迁冷笑道:”一帮腐儒,也就快活快活嘴,做一些让人恶心的事情罢了,当地官府已经派了士兵去守着我家了.” 关震笑道:”这些人说起来也读了不少书,怎么还是如此啥都不懂呢?齐国的确是有千里海疆,但绝大部分地方,毫无战略价值,平时骚扰骚扰,吓吓他们,造成一些恐慌也就罢了,真要大军出击,打哪些地方有什么用?而那些要害地方,齐国人自然会派遣重兵把守.想要不劳而获,怎么可能?” 宿迁苦笑:”所以说他们是腐儒呢!” 齐国人的海疆的确很长,到处都是漏洞,但大明利用水师长驱直入,直捣腹心,自然是要取其最为要害的地方,这样才能打到齐国人的七寸所在,但这些地方,明国人知道,齐国人就不知道?自然是会严加防范. 让宿迁郁闷之极的是,这些人却是不懂装懂,还有人指责他为什么不迂回进攻?迂回个屁啊!徐俊生提将螃蟹湾两侧上百里范围内全都变成了滩涂地,大军上岸,怎么行军?后勤补给怎么送上来,让士兵们在泥泞之中艰难跋涉,然后与齐国人打一场苦战吗?真要这么做,齐人只怕会笑破肚皮,然后找一些好地方,以逸待劳,轻而易举地让明**队大败而归. 大军作战,又岂是想在哪里登陆就在那里登陆的,数万大军,堆集如山的后勤辎重,又岂能是个人单枪匹马或者是小股人马能比的? 他们这支队伍说得好听一些,那叫做直捣腹心,说得不好听,那就是孤军深入,所有的后勤补给,全都靠海上,不维持一条稳固的海上补给线,一旦深入齐境,齐人只需要截断他们的后勤补给线,他们就等着被齐人活活地熬死吧. 正是因为如此多的原因,大军只能选择最稳妥的一条线前进. 齐国现在最为要害的区域,就是红河流域,而想要攻击这个区域,就必须拿下莱州,控制红河的入河口,然后靠着水师的战力沿河而上,陆军扫荡左右,水师维持后勤补给,只有如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否则,这仗怎么打?真认为齐国人都是泥雕木塑的吗? 从其它的地方登陆?稍有军事常识的人,都不敢这么想. 看着宿迁郁闷的表情,关震又是同情,又是有些好笑,拍拍宿迁的肩膀,道:”算了算了,我们大明不因言而罪人,那些人虽然做得有些恶心,但没有伤着你家人,地方官府也拿他们没辙,这事儿,你看开一点.要不然,让嫂子带着孩子干脆去越京城暂且住一段时间.” “也只能如此了,惹不起,咱还能躲得起!”宿迁叹了一口气道,”这口气,我也只能忍下去,不管怎么说,这一仗,的确是打得辛苦了一些,伤亡这么多,死的人,都是安阳子弟兵,本地人对我这个统兵将领有怨气,也是应当的.” “陛下说过,对齐国的战争,最初的几仗是最难打的,因为现在啊,齐国就是那只瘦死的骆驼呢,齐国人不管是军,是民,还是官,那种老大帝国的心气儿还在呢?只要狠狠地打赢他们几仗,让他们知道,他们早已是今不如昔,现今已经远远比不上我们大明了,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自然是军心,民心如山倒,到了那个时候,只怕他们就要一溃千里了.我们是先遣兵,是突击队,遇到苦仗,难仗,那是毫不稀奇的.” 宿迁点了点头,关震说得在理,只要齐国连着大败数场,他们认清了残酷的现实之后,那种自高处跌落的不适,便会急剧放大,最后彻底崩溃. 自古以来,自然都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个贫民沦落到讨饭,或者他早就有这样的心理建设,并不会有太多的不适,但如果一个富贵人家突然一下子落到这样的境地,能不能挺着活下来,那就还真不一定了. 现在的齐国,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曾经的富家翁吧,虽然已经家道中落到快要讨饭了,但却还强自撑着不愿倒了面子. “我陪你喝几杯吧,去去郁气?”看着闷闷不乐的宿迁,关震道. 宿迁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我去战地医院,看看受伤的士兵吧,但愿别再死人了,那些人可不知道,每死一个战士,我比他们可要伤心多了.” 看着宿迁有些落寞的背影,关震耸了耸肩,对于这样的事情,他可真是爱莫能助. (呃,这一章算是解释,还是吐槽,抑或是反击?这个这个,不会掀起一场论战吧?嘿嘿嘿!主要是看了一些书友的疑问或者是质问,有些忍不住了,嗯,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也就是这么写的,欢迎有不同意见.不过不许骂人哦!其实还是挺感谢这些书友们的,因为你们是认真看了书,认真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的.) 1993:轰炸 杜毅趴在飞艇吊舱的窗户之上,俯瞰着身下迅速掠过的山川河野,心中充满了自豪之感,从天上往下看,所有的一切都一目了然,雄峻的大山成了小土包,雄浑的大河成了小溪流,这大概便是神仙视角吧。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他很是得意,或者,此刻在地面之上看到他的人,心中或者真认为他就是神仙呢! 他所驾驶的飞艇现在已经是大变模样了,攻下螃蟹湾之后,他们便也闲了下来,隔上好几天才会出一趟任务,也不过是侦察一下莱州郡城的情况,看看对方的防御,军队的调动等等。一群人闲得无聊,便在自己的飞艇之上动起了手脚,杜毅在进入空军之前,曾师从过一位画师学过几年的,现在手艺生疏了不少,画出来的东西没啥艺术价值,但在普通人看来,他还是极厉害的。 现在他的飞艇变成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魔鬼模样,庞大的飞艇艇面和下面的吊舱被他极其巧面的结合了起来,尤其是那一口露出森森白牙的大嘴,更是让人望而生畏。 完工之日,再一次起飞到空中的时候,还真是在螃蟹湾引起了轰动,不管是军是民,都仰头看着他缓缓地升到了空中,并且得意地在空中盘旋了数周,那一刻,当真是万众瞩目,为此,他被这里的统兵将军宿迁弄了过去狠狠地臭骂了一顿。 当然,骂完之后,宿迁还是难得地说了一句,这东西拿去吓一吓土包子齐国人,效果应当还是很不错的。 于是,杜毅便出任务了,当然,不仅仅是吓人,这一次,他可是装满了炸弹,从今天起,他们便要开始天天执行任务了,只要天气适合,他们就要不停歇地对莱州开展轰炸。 这一次他的飞艇之上装着一些不大一样的东西,这是援军刚刚带来的新炸弹,新炸弹被称为燃烧弹,听说是从西方人那里得到的猛火油之后,经过研制改造而出的。 在研究了这种新式炸弹的使用说明之后,杜毅便有些不寒而栗。这玩意儿未免太恐怖了一些,普通的炸弹投下去的威力,只怕还真没有这东西造成的破坏大。 听说这还只是最初级的东西,兵部已经在开始制造更为厉害的燃烧弹,这些装备来的,不过是一些实验品而已,想到这里,他便回头看了看坐在艇尾的一个身穿着白大褂的家伙,这位是来自大明科学院的,这一次,便是来观察这批燃烧弹的使用情况的。 对于这些家伙,杜毅是敬佩之中又带着些畏惧,别看他们一个个斯斯文文,人畜无害,甚至绝大部分算得上是手无缚鸡之力,但他们弄出来的东西,却个个都是恐怖如斯啊! 当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呢!想想那些武道高手们,一刀下去只不过宰一个而已,而这些人弄出来的炸弹,一炸便是一大片,现在搞出来的燃烧弹,只要几枚,便能让大片区域陷入火海,水火无情,一旦水火失控,那就非人力所能扭转得了。 似乎是感到了杜毅正在看他,那人抬头瞟了杜毅一眼,杜毅打了一个冷战,咧开大嘴冲他笑了笑,又赶紧转过头来。 下面已经依稀能看到莱州郡城的轮廓了,杜毅打点起精神,大声道:“都打起精神来,今天我们轰炸的重点是他们的粮库。北岸山多,飞行和轰炸的时候,注意高度,提防对方在山上装有强弩,那是有可能重创我们的,所有人都给我把眼睛瞪起来,耳朵竖起来。不要以为我们飞在天上人家就没有法子。” 飞艇里轰然应诺。 飞艇上的人在高空之中飞快地忙碌起来,有人在整理着一枚枚固定在架子上的炸弹,有的人拿着笔在地图之上指指点点,寻找着他们即将便要空袭的目标。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出现,已经在莱州郡城附近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这是他们第一次光临莱州郡城。 军队里的军官们是知道有这个东西的存在的,毕竟飞艇在螃蟹湾上空对着祝若凡狂轰滥炸了好几天,但士兵们并不太清楚,因为担心会影响士气,这些情况并没有向下传达,而普通的明众则更加不知情了。 想象一下,阴沉沉的天空,寒风凛冽这样的背景之下,从远处的高空里,蓦然出现了一个表面獠牙的魔鬼向着莱州城漂来,但凡是个人,都会吓得不知所措吧? 事实上,下面的人的确已经吓得有些丧魂落魄了。 绝大部分人先是呆滞,然后便是哆嗦,身体不由自主地打着摆子,再往后,随着飞艇愈来傅清晰,不少还稍存着一点点理智的人,发一声喊,便四散逃走,往那些能藏人的地方,不管是窝棚也好,还是房屋也还,或者只是一个水窖子也罢,但凡能钻进去人的地方,顷刻之间便被塞满。还有一些人则在这一刻,基本上丧失了行动了能力。更多的人,则是在恐惧袭满全身,整个人发软的时候,便只知道瘫倒在地上,嗑头如捣蒜,声嘶力竭地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听到外面绝大动静的祝若凡从营房里钻了出来,一抬头便看见天上的那个鬼东西,起初他也是吓了一大跳,但马上便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看到营房里的士兵们都在大呼小叫地往屋里钻,他不由得大急。 这些营房都是一些简陋地土坯房,根本挡不住明军飞艇的轰炸,钻进房子中,一枚炮弹下来,一收拾便是一大窝,就算是房子塌了,也会砸死不少人。 “出来,都出来,分散,分散开来。”他大声地吼叫着。 好不容易从螃蟹湾那个地方逃了回来,这才过了几天啊,明军便已经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 回来之后的祝若凡,没有得到徐俊生什么好脸色,在汇报了整个战况之后,他便被派到了江南,在江南城防部队之中担任了一个尴尬的副将。手中啥权力没有,便只有跟着他逃回来的两千余名士卒。 他倒也很有自觉,螃蟹湾那样有利的地势,自己只坚持了不到半个月便被明人打得屁滚尿流,大大地出乎了徐俊生的意外,也间接地打破了徐俊生整个的战役安排,没有对自己军法从事,便算是格外开恩了。 这个军营极大,里面除了祝若凡的二千部下之外,还驻扎着另外一支城防部队大约三千人,当然,他们不归祝若凡管。 祝若凡紧张地看着天空之中那个青面獠牙的魔鬼,看到了一个漆黑的小砣砣从魔鬼的肚子下面吐了出来,他的眼睛立时便瞪圆了。 他知道那是炸弹,但他却毫无抵御的办法,就像是在螃蟹湾一下,除了硬着头皮干扛之外,毫无办法。 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炮弹毫无压力地穿透了一间房屋的屋顶,爆炸声中,那间土坯房顷刻之间便散了架,躲藏在屋内的那些士兵们立时便死伤惨重。一时之间,整个军营里到处都充满了鬼哭狼嚎之声。 但那飞艇就扔了这么一个炸弹之后,便扬长而去,径直向着更远方飞去。 祝若凡在长出了一口气的同时,目光却又担忧地追随着飞艇远去的方向,对方当然不会是来游山玩水的,连军营这样醒目的目标都炸得轰炸,那么他们当然是有着更重要的目标。 在先今的莱州城,什么最重要?当然是粮食。 伴随着朝廷的政令,现在莱州郡城的所有粮食,都被官府收缴了,每天里施行的都是计划制,一家几口人,男人多少,女人多少,老弱小孩多少,一共领取多少粮食,都是有定数的,官府收缴了堆集如山的粮食,全都存储在一个个巨大的仓库之中,虽然都有重兵把守,但这也只是针对一般的敌人,对于空中的敌人,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祝若凡想到了的问题,徐俊生当然也不会想不到,事实之上,在接到祝若凡关于敌人飞艇空中轰炸的情报,他亦亲自到螃蟹湾去视察过一次之后,回来便开始了搬迁粮库,将粮库开始迁往深山峡谷里。但问题是,这些粮食数量太大,十几天的功夫,他又能搬走多少呢? 天空之中,杜毅的领航手兴奋地指着下面的某个地点,“就是这里了,就是这里!” 杜毅一声令下,飞艇微微向下倾斜出了一个角度,以较高的速度开始向下飞来,经验已经相当丰富的投弹手们,拉开了底部的投弹窗口,看着那在视野之中渐渐变大的目标。 “投弹!”随着一声令下,一枚枚炸弹便离开了飞艇,一条线似的向着下方的目标飞去。 从高空之中,他们只能看到一朵朵绚烂的火花在地面之上相继盛放,在投放一轮之后,飞艇立即便又拉起了高度,在空中盘旋一周,确认了已经命中目标之后,飞艇再一次俯冲而下,这一次投下的却是刚刚配发的燃烧弹了。 这个粮库建造的范围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了大家都觉得要是炸弹扔下去炸不准,真是有些对不起齐国人。 “享受吧,齐国人,以后我们会天天来光顾的。”天空之上,杜毅放声狂笑。这种可以随意将敌人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1994:窥一叶而知秋 徐俊生纵马赶到火场的时候,熊熊大火早已经不能控制了,离着火声上百米远,仍然能感到炙人的热气扑而来。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在徐俊生之前赶来的郡守丁声明,此刻更是狼狈不已,一身官袍被烧穿了好几个窟窿,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看着大火,欲哭无泪。 “烧掉是八号仓储群,五十万斤粮食啊,就这样没了。”丁声明绝望地看着大火道。“徐将军,难道就没有办法扼制这种情况的发生吗?” 徐俊生无语地看着高空,那个青面獠牙的魔鬼正在随风远去,他似乎能听到那飞艇上面明军肆无忌惮地狂笑之声。 他的确没有办法对付这种在高空之中作战的兵器。别说是他了,便是陛下到此,也只能望而兴叹。 “仓储的转移必须加快速度,在山内兴建仓库的速度要加快,丁郡守,从现在起,我们要日夜不停地施工,能多转走一斤粮便多转走一斤粮。”徐俊生道。 “徐将军,现在已经是怨声载道了,再征发徭役,只怕民怨会更深。”丁声明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让一张脸更是花里胡哨得看不得了。 “不干活也行啊,那就别去领吃的。”徐俊生冷笑,“不劳动者不得食。现在天寒地冻,又无田间劳作,正是修建这些的好时间。” 丁声明苦笑:“从秋到冬,莱州征发徭役的行为就没有停止过,几乎家家户户都轮到了,徐将军,即便是征发徭役,国家也是有制度的。” “现在是战时,自然有战时的规纪,丁郡守,你只管做,要是谁敢夹毛儿,我用刀子跟他说话,不怕死的,尽管来。”徐俊生铁青着脸道:“我们总不能看着明军一趟一趟的来轰炸我们吧,再来上几次,我们还会有粮吗?到时候,只怕不仅仅是民怨沸腾而是会饿殍遍地了。” 丁声明叹了一口气,知道徐俊生说得也是实情。 “明国人这是施展的什么妖法,如此大火,短短的时间里,便让他们烧起来了,仓储这里可是配备了大量的防火用的水的,大家都已经做得没有什么破绽了,可还是没有办法。”丁声明看着火焰,痛苦地道。 “是猛火油!”徐俊生轻声道:“西方大陆的人鼓捣出来的东西,现在我们大齐也正在弄这个东西,马尼拉一战,大量的西方人投降了明人,明人大概是从他们那里缴获的,丁郡守,以后对付这样的火灾,万万不能用水了,只能多备一些泥土,细沙,如果能将他们完全覆盖起来隔绝于外的接触,才能让他们熄灭,其它的法子,都是不行的。” 丁声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只要能有法子应对,那我们就能做好准备,可惜啊,五十万斤粮食啊。” “火小了,看还能不能刨出来一些,送到江南去吧,那边正在修防御工事的苦力们,还是可以吃的。”徐俊生冲着丁声明拱了拱手,“这里就有劳郡守了,我这便回去了,博望那边,又出现了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我需得马上派人去灭了他们。” “博望又有人造反了?”丁声明惊道。 “无妨,一些地痞无赖,平素懒散惯了,吃不得苦,受不得累,毫无忠君爱国之心,彼辈之人,趁早杀了,免得浪费粮食。”徐俊生冷哼着打马远去。 看着徐俊生的背影,丁声明喟叹不已,以前的莱州,是多么的祥和啊,哪里来得这许多打家劫舍的人?现在世道乱了,人心也乱了。短短的几个月内,莱州已是出现了十几家聚众杀官造反的事件,虽然旋即都被平息了下去,但这就像是一个火星子,已经将莱州人的心撩拔得火热火热的了。 一河之隔,祝若凡站在城头之上,看着那扶遥而起的滚滚浓烟,颓丧不已。与明人作战,最让人痛苦的就是明明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明明自己已经作出了十二万分的努力,但仍然无法阻止对手达到他们的目的。在螃蟹湾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 逃回来之后,他细细地对自己指挥下的螃蟹湾之战进行了复盘,无奈地得出了结论,同样的战争,再来一遍,自己的下场并不会有什么不同,明人没有用任何的阴谋诡计,自己也没有那一点踏差走错,对方是硬生生地用实力淌过来的。野蛮地,霸道地,不讲任何道理的就这样横推了过来。 得出这个结论的祝若凡心头更加痛苦,观一叶而知秋,从螃蟹湾一战之中,他便已经看到了未来齐明两国大规模交战的结局。要知道,他率领的是齐国最精锐的军队之一,而他对面的明军,可不是传统意义之上的明国最强悍的部队。 那只是一支原楚国归顺过来的军队啊!像明国的什么苍狼营,猛虎营,磐石营,锐金营,宝清营,猎豹等等,根本就没有来啊! 说白了,自己面对的只不过是明军的一支偏师而已,但已经打成这样了。 他意兴索然地走下了城头,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家里其它的人已经都被送到了江北去了,只有妻子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还是留在老宅之中陪着他。 祝若凡虽然是原龙镶军中的高级将领,但却是莱州人,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龙镶军被曹云划散到各部队之中去的时候,他能来莱州的原因,曹云要利用他们这些本乡本土的将领来进行大规模地军事改革,像祝若凡这样的人来做这样的事的话,受到的抵触要更小一些,也更能受到本地大族的支持。 “回来啦?”看到祝若凡进门,妻子笑意晏晏地迎了上来,偌大的房子内,已经没有剩下几个人了,大部分人都去了江北. 祝若凡能活着回来,或许最开心的就是他的妻子了,刚刚一踏进家门,妻子便将一个暖手炉递了过来,”看你进门,刚刚换好的,今天外头可是极冷的,都冻坏了吧?” 屋里并没有生起炭火,跟外头的温度也差不了多少,祝若凡苦笑着将手炉塞到妻子冰冷的手里,道:”今天外头热得很,几十万斤粮食,只怕都已经烧没了.” 妻子楞了片刻,”是那个从天上飞过来的魔鬼吗?大齐,是不是真的已经不行了,连鬼神也不再眷顾我们了吗?” “什么鬼神?”祝若凡没好气地道:”那是明军一种能飞上天的东西,那魔鬼的模样是他们画上去吓人的.”说到这里,他突然警觉地看着妻子,”外头都说了一些什么?” “还能说什么,今天都被吓坏了!”妻子叹气道:”家里几个丫头现在还在哆嗦呢!” “把她们都送走,回头我派几个亲兵回来.” “我一个妇道人家,家里要这些亲兵做什么,也不方便.”妻子摇摇头,”吃饭吧,饭已经做好了.” 走进里屋,终于有了一丝热乎气,桌子下面放了一个小火炉,桌子上放着几盘菜,以祝若凡的身份,虽然不像以前那般豪奢了,但比起一般人来说,还是强了太多. “喝一杯吧!这是从明人那边过来的烧刀子呢.” “我记得家里不是没有了吗?”祝若凡很喜欢烧刀子,特别是在这样的季节里,喝一杯,全身上下都立时暖哄哄的了. “今日大弟过来了,带来了一点.” “他还与明人有勾连?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可别犯糊涂,到时候让大将军抓住了把柄,我都没法儿求情去.”祝若凡放下了酒杯,正色道. “哪里有,这是以前与明人做生意的时候,留存下来的一些,大弟念着你这个姐夫刚刚从阎罗殿里打了一个转回来,特意提过来的.” “那倒是谢谢他了.”祝若凡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来,不仅仅是这个事儿吧?” 妻子犹豫了一下,才道:”他的确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不过久等你不回来,便走了,不过我觉得他说的那事,不太可能,肯定是明人奸细的谣传.” “什么事?”一与明人挂钩,祝若凡立时便多了一个心眼. “他听到了一些传闻,说是大将军派人在莱河大堤之上埋下了许多火药,准备趁着明军进攻江南的时候,炸毁大堤,放水将江南淹掉.”妻子道:”我一听就是候的,这江南不说别的地,光是郡城这边就聚了小二十万人呢,莱河一决堤,敌人没淹死多少,自己人倒是死伤惨重了,这样的事情,谁肯干啊!” “的确是无稽之谈.”祝若凡一笑道,”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是个人就干不出来.” “我也这样说呢,大弟这不是担心嘛,我家虽我去了江北,但我们偌大一个家族,大部分可还是呆在江南没有走啊!他这不是不放心吗?等他再来的时候,我把你的话诉他.” 祝若凡点了点头,”他再来的时候,不妨让他带着岳父母去长安那边住吧,你们家也不缺钱,我在那边也还有一些好友,当年的上司也还在,去了那里,也不至于就受了欺负.我们家,马上也要走了.” 妻子一怔,”你这是说,莱州有可能守不住吗?” 祝若凡叹了一口气,给自己再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平素便是喝上一斤这样的烧刀子也只会微熏的他,现在只不过刚下肚两杯,便有些头昏眼花了. 1995:我来守江南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祝若凡是将这件事当成一个笑话讲与丁声明听的. “郡守,现在明人的探子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只怕我们莱州人当中,也有一些混帐甘心为虎作伥,这样的谣言,如果不马上平息下来,只怕会传播得极其迅速,到时候江南这边只怕就要大乱了,江南若乱,江北如何守?” 都是莱州乡人,祝若凡与丁声明的关系一向不错.借着来丁声明这里领取本军的物资粮饷,祝若凡与丁声明说起了这一件事. 但丁声明的表情,却让祝若凡心中疑云陡生. “丁郡守,你不会告诉我,这其实并不是谣言吧?”他颤声问道.”大将军真准备炸了莱河?” 丁声明无奈地点了点头:”大将军的确有此准备.不过这也是最后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用的.” 祝若凡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看了丁声明半晌,突然霍地站了起来便向外走去. “若凡你要去哪里?”丁声明在身后追问道. “我要去见徐大将军,分说一个清楚.”祝若凡大声道. 大将军公房之内,徐俊生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眼前愤怒地祝若凡,挥了挥手,让公房之内的其它人退了出去. “这些事情,你是从哪里打听来的?”他寒声问道. “大将军,这还用得着从哪里打听吗?江南已经开始流传了,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儿,起初我还以为这只不过是明人的奸计,还将这当成了一个笑话说给了丁郡守听,岂料还真有这种事吗?”祝若凡愤怒地道.”红河以南,光是莱州城附近便聚集了小二十万人,莱河决口,数十万人不得活,大将军你可知道吗?” “你是说民间已经在谣传了?”徐俊生心中警兆大生. “不然大将军以为我是从哪里听来的?”祝若凡怒道:”大将军,此等倒行逆施之举,万万行不得.” 看着祝若凡,徐俊生却是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先不管民间是如何得到的消息,现在他需要解决的倒是民间如果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的反映. “这只是最后的举措,并不见得会得到执行.”徐俊生缓缓地道:”除非我们守不住了.” “即便我们守不住了,也不能行此丧心病狂之举啊!”祝若凡痛心地道:”大将军,文死谏,武死战,我们这些领兵打仗的,如果打不过人,死了也便死了,但百姓何辜?保家卫国,保家卫国,我们即便不能保家卫国,也不能让他们枉死啊!” “国之不保,何来有家?”徐俊生听着祝若凡越说越不像话,焉然是在斥责他了,心中也不由怒了起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每一个齐国人都须要有为国捐躯的觉悟,如何他们就能例外?” “大将军!”祝若凡提高了声调,”莱州百姓,这些年来,先是全力支持大齐兴建水师,现在又鼎力支持我们抵抗明军,他们承担了沉重的赋税,从未间断的徭役,你还要要求他们什么?他们怎么就没有为大齐尽心竭力?”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徐俊生一拍桌子,吼道:”祝若凡,你不会不懂得我们守不住莱州的后果吧?你不是一介平民,你是大齐将军,如果丢掉了莱州,失去了对红河出海口的控制,整个红河流域,都将朝不保夕,你不清楚吗?整个红河流域,大齐百姓何止千万,区区一个莱州,便算都死绝了,也不过百来万人,孰轻孰重,你不知道吗?” 祝若凡有些绝望.他当然知道守不住莱州的后果,他只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做事方式. “大将军,即便要水淹莱州,难道就不能将江南的百姓都撤走吗?”他几乎是在哀求. “撤走?”徐俊生冷笑:”亏你还是龙镶军出身,学到的知识都喂了狗吗?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是守住莱州,怎么守?当然是要有效地歼灭大批的明军,才能震慑对方.现在明军主力主要集中在常宁郡,潞州的对面,攻击我们莱州的只不过是一支偏师,而且是靠着水师运来,路途遥远,后勤补给困难,只要我们能将这一支明军歼灭了,明人想要再组织一支大军前来,便是难上加难,这可不是小孩过家家,可以随便调集的.” “末将愿再统兵马出击螃蟹湾,与明人决一死战!”祝若凡大声道. 徐俊生看着祝若凡,眼中满是讥讽之意.”祝将军,螃蟹湾是何等的险要关隘,你都没有守住,现在你觉得我们反攻螃蟹湾,便能打赢吗?” 祝若凡满脸通红. “我们主动进攻,是打不赢的.”徐俊生道:”所以我们只能坐等明人来进攻,这一年多来,我一直在努力地经营着江南防线,明人想要打下哪里,非得倾尽全力不可.我等的就是他们倾师来攻.在战况最胶着的时候,炸开莱河,一举水淹江南.” “我们的人呢?” “自然是与敌偕亡!”徐俊生冷漠地道:”杀敌一百,自损一千,但这一千我们损失得起,明人这一百,却是损失不起的.失去了这一支军队,至少在一年之内,他们无法再组织起一支大军跨海来攻我莱州.我们便可以守住莱州,守住整个红河流域.” “千里海域,尽皆为敌所有.” “千里海域之上,适宜大军登陆,作战的地方可不多.”徐俊生冷笑:”就算有,只要红河流域还在我们手中,我们便还有转寰的余地.至于小部队骚扰作战,那根本于大局无碍.” 祝若凡呆呆地站在哪里,站在徐俊生的立场之上,站在整个大齐国家的立场之上,这个战略似乎并没有错,但站在莱州人的立场之上,那就是大大的不对了. “大将军,现在消息已经泄露了,明人只怕也早就知道了.”祝若凡道:”这个计划已经行不通了.更重要的是,这个消息,会在莱州掀起轩然大波的.” “让大齐人相信这完全就是明人的歼计,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吧?”徐俊生不以为然地道:”这件事,像丁郡守和你这样的本地人出马安抚,相信效果会很好的.至于明人那里,知道了又如何?他们如果惧怕,不敢来攻击,那我也得其所哉,我们所要的结果不就是守住莱州吗?他们不来打,那正好.” “他们如果绕道呢?” “绕道?”徐俊生大笑起来:”祝若凡,你也是成名的将军,你来看看,他们如何绕道?这一绕,可就打不着我们红河流域了,这一绕,一路上碰到的都是我大齐的坚城,他们或者可以打赢,但要耗费多少时日?而且能不能打赢还是另外一回事呢?这与明国人的战略意图背道而驰,如果想要硬撼的话,他们又何必选择我们这一方,在常宁,在潞州倾尽全力一战,岂不是更便当?他们还没有后勤之虞?绕道去攻击?哈哈哈,后勤就能拖死他们.一日一个士兵就算只吃一斤粮,数万士兵一天便是数万斤,一个月是多少?他们靠着水师千里迢迢地运,够吗?一旦上了岸,补给线拉长,那就更困难了.没有了红河,靠车推肩挑背驼,又能运多少?” 外面突然传来了警钟悠长的示警之声,紧跟着,一阵嗡嗡的熟悉的声音便又在他们的耳边响起.这些天来,明军的飞艇几乎每一天都要光顾莱州城,轰炸,已经成了莱州人每天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如果明人知道了这个消息,抢先派出他们的飞艇,将莱河堤炸垮了呢?” “我倒还真想他们这么做,真炸垮了,其一,江南尽成泽国,他们的行军也将变得困难,只有水上一路,我可就不惧他们了,他们的战舰再厉害,还能开进红河来?其二,他们行此举,只能让我们齐国上上下下更加团结一心,奋力与其抗争.即便是莱州,大家面对明人,也只会有仇恨而不会有其它了吧?”徐俊生笑道. 祝若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将军,请让我来防守江南吧,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守住江南的,不到最后时刻,请将军绝不要行此最终手段.” 徐俊生盯着祝若凡看了半晌,突然一笑,”好,我会把廖冰调回来,江南就交给你了.祝若凡,这一次,我希望你能守住.” “我会守住.”祝若凡毅然决然地道:守不住,便是水淹江南,数十万百便会沦为鱼鳖的食物了.”便是死了也会守住.” 在外面响起的轰隆隆的爆炸声中,祝若凡离开了大将军行辕,徐俊生推开窗户,看着在天空之中肆无忌惮地投下炸弹的飞艇,心中满是酸涩之意.自己又不是穷凶极恶毫无人性之人,行此毫无人性之事,又怎能没有愧疚呢!但除了这样,又能如何?看着天上的飞艇,他的心中再一次泛起了无力感. “下雪吧,起风吧,有多恶劣的天气,便来得多么恶劣吧!”他闭上了眼睛,喃喃地道. 也只有在那种风雪交加的日子里,天空之中再不会看到这样的飞艇.莱州的人才能得到一日的平静. 1996:暂时的平静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飞艇在空中关停了蒸汽机,仅仅凭着风力,在高空之中悄无声息地滑行着,连续多天的对莱州城的轰炸,空军部队也将莱州上空的情况摸了一个一清二楚,顺带着将周边的环境也都了然于胸,这才开始了真正核心的行动. 当然,即便是如此,夜中航行对于飞艇来说,仍然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特别不能启动蒸汽机,只能凭风力滑行,更增加了行动的风险.所以这项行动由队长杜毅亲自执行. 在他的飞艇之上的有两个重要的大人物.来自越京城的马豹子和石书生.他们两人将进入莱州后方,组建义军的同时,准备开始对莱河大堤徐俊生埋藏火药的地点进行突击行动做好前期准备工作. 义军,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行动而已,到时候真正动手的将是来自兵部直属的特种大队.对付徐俊生的精锐亲兵,义军的战斗力,那可是万万不成的. 齐国国内的境况正在持续恶化,强行的收归所有的物资为国有,百姓毫无自主性,每天辛苦劳作也只能得到一点度命的粮食勉强活下去的政策在多地开始实施,也毫无意外地引起了百姓的反抗,百姓暴动此起彼伏,即便是对这样的局面早有准备的齐**队,现在也是有些疲于奔命了. 红河流域的数个郡除了莱州之外,并没有执行这样的策略,一来他们在大齐腹心区域,二来这里也是大齐统治的核心区域,在经济之上亦算是还过得去.但莱州,情况却是在持续恶化之中.这里是明军进攻的重点,不但第一个实行了这样的计划经济,更重要的是,持续不断的徭役也在不停地折磨着这个州郡的百姓. 即便是逃亡,也是不允许的,不管是在河上还是陆地之上,徐俊生都设置了哨卡和巡逻的军队,对于私自想要逃出莱州的人,只有一个处理办法,那就是统统贬为苦役,在工地之上劳作至死. 朝廷不希望莱州的情况被泄露出去,更不愿意莱州大量的难民逃入其他州郡,搅乱了这些核心郡治的治安. 莱州其实是不缺粮食的,因为他背后的红河流域,能给他们提供源源不绝的粮食.这也是徐俊生的底气所在.哪怕他将数个县变成了滩涂地,哪怕他未来将莱河以南全部变成泽国,活下来的人,并不会被饿死.他要用一州的牺牲来保证身后红河流域的其它几个郡治的安全. 在如此高压的统治之下,莱州自然是不平安的,即便是和平年月,也有不甘于现状的人占山为王,更何况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反抗的声音不绝于耳,既然逃不出莱州,那么便逃进深山,占山为王. 博望县的一次大暴动,甚至还一度攻陷了县城,虽然旋即被徐俊生镇压了下去,但残存的反抗者们逃进了深山,他们便如同一面耀眼的旗帜,正在不停地吸引着反抗者们前去投奔. 徐俊生虽然很想立即剿灭他们,但现在这个季节,实在不是进山剿匪的好时候,搞不好便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事实上徐俊生也压根儿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逃进深山的这些暴动者,没有后勤,没有补给,在这样的季节里,在大山之中生存都很困难,或者自己根本就不需要去剿灭他们,只需要守好下山的路径,等到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给他们收尸去就好了. 飞艇悄无声息地高空之中穿过了莱州郡城,掠过了一些有着稀落灯光的村子,或者是一些小型的军事要塞,最终在一处连绵的山脉之上盘旋起来. 盘旋数圈之后,一处山顶之上,蓦然亮起了火光,飞艇毫不犹豫地便向着火光亮起的地方降落,在距离山头约二十米的时候,一条绳索从飞艇之上扔了下去,紧接着下面便涌出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影,抓住绳索,用力地将飞艇从空中往下拖去. 马豹子早就耐不住了,哪怕他是宗师级的高手,但这样长时间地在高空之中飞行而双脚踏不上实地,他的心里仍然不安稳,眼见着距离不远了,他直接推开了艇门,从上面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地面. 倒是石书生,仍然从容不迫地稳稳当当地坐在哪里,即便是寒风扑面,他仍然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手里的折扇. 马豹子双脚一落地,黑暗之中便有一个人直接窜了出来,火光映着来人一张满是横肉的凶狠的脸庞之上,此刻却尽是笑容. “宗主,您终于回来了!” 马豹子点了点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汪顺,这些年辛苦你了.不过苦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好日子就要来了.” 飞艇终于落下了地,石书生迈着方步从里面走了出来,在他的身后,国安局的谢秋紧跟着走了出来. “副宗主!”汪顺向着石书生又抱拳行了一礼. 石书生啪地合上折扇在手上一敲:”汪顺,先不说废话了,让你的人赶紧将艇上的粮食卸下来,你们很长时间没吃饱过了吧?” “谈什么吃饱啊!”汪顺苦笑道:”副宗主,这些天来,我都快把这山上的野兽给杀绝种了,再没有粮食进来,那我就只能带人杀出去拼死一搏了.” “以后不会了,看到没有,有了这东西,以后不会再缺粮食了,不但粮食会有的,其它所有的东西都会有的.”石书生笑着道:”来,我给你介绍下一,这位是来自大明国安局的谢秋将军.” “见过谢将军!”汪顺恭敬地躬身行礼. 谢秋微笑还礼,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汪顺:”恭喜汪将军,这些年你一直在齐国境内为我大明奋斗,大明从来不会亏待功臣,这是你的告身,另外里面还有十份空白告身,汪将军可以自行委任振武校尉以下的军职.” 汪顺大喜,多年的辛苦,今日终于得到了回报了,当下连声道谢. “接下来你和谢将军要长时间地合作,那就是袍泽了,就不要谢来谢去了.”马豹子有些不耐烦地道:”走,去你的窝子,把你这里的情况给我们详细地说一下.” 飞艇卸下了所有的东西之后,再一次腾空而起,离开了这一片看起来死寂的白茫茫的山区.徐俊生以为要被他活活困死的这些造反者,不但得到了补给,更得到了无数的盔甲武器,正在深山之中窥伺着他们的目标. 随后的数天之内,飞艇一艘接着一艘地飞临,不仅带来了粮食,还带了棉衣棉被,头罩手套,甚至连烈酒,糖果,肉罐头也源源不绝地运定来,短短的十数天时间,这些本来衣裳褴褛,朝不保夕,随时可能冻饿而死的造反者们的装备,便比将他们封锁在深山之中的齐军还要好得多了. 石书生已经与谢秋汪顺开始策划发动一次冬日反击,狠狠地教训一下山外的齐军了.不打通道路,他们怎么下山搞破坏,以及迎接更多的人上山呢? 莱州一时之间似乎陷入到了一种僵持之中,除了在天气晴好的时候,明军的飞艇按时来轰炸一遍莱州郡城之外,双方都没有太大的动静.但这种轰炸对于齐军究竟有多少效果,就只有齐国人自己知道了.徐俊生驱使着无数的民夫在山间峡谷或者密林之中修起了一座座的仓库,军资粮食全都藏在了其中,在空中,可没有办法发现这些地方.虽然时不时还会瞎猫撞着死耗子,但成效并不大.轰炸,更多的是一种示威罢了,受伤最重的也不过是那些防御工事,反正明军白天炸,夜晚齐人又连夜赶工将他修好. 对于徐俊生来说,将这大量的民夫每天累得无心想别的,一完工便倒下就睡,是一种很好的选择. 而祝若凡在顶替廖冰成为江南防守的最高指挥官后,立刻便投入了最大的热情开始准备战斗了,只要他能稳稳地守住江南,徐俊生自然不会行那绝户之计. 在螃蟹湾的半个月血战,让他对于明军的火力之凶猛,战士之勇悍都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也让他在布置防守的时候,有了更多的针对性的布置. 而在螃蟹湾,明人自然也没有歇着.在宿迁的五千后续西军到位之后,他们将战线从螃蟹湾向前推进了十里,然后便开始分兵进入两个被洪水淹过的土地,开始了努力地寻找幸存者,排除洪涝,修复房屋等工作.在战后安抚难民,对于明军来说,是一项驾轻就熟的工作. 而对于明军更有重要意义的则是螃蟹湾船厂终于被修复了一部分,这里原本就是齐人建造大型战舰的船厂,在水师彻底覆灭,齐人放弃了在水上与明军相争之后,这里便已经废弃了,但遗留下来的大量设施却是明人所需要的,更重要的是,这里还储存了不少的适宜造船的木料.那些沉在海湾里又被明人打捞起来的沉船当然也不能浪费,拆掉之后,那些木料还是可以用的. 在马豹子他们第一次向山外的齐军发起反击的时候,螃蟹湾船厂之中,第一艘用以内河航行的蒸汽快船也从船坞里滑进了水道. 1997:蓄势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虽然是新船,但对于大明的造船技师来讲,这样的船,当真是小菜一碟,不像大型战舰造出来之后,还有一个试航的过程,所以这船从船坞里出来的时候,便是连舾装全部完成的可以直接使用的船只了. 宿迁和关震两人都来到了船厂,看这第一艘内河船只下水航行,无他,只是因为这艘船上,应用了大明兵器研究院刚刚弄出来的移动炮台. 大明以前装在战舰之上的火炮,只能前后滑动,再加上上下调整角度,但这种新式的炮台,就是可以二百七十度旋转的活动炮台.为了研制这种活动自如的炮台,大明兵器研究院也是下了大功夫的,其中最主的精力,便是用在如何抵消火炮发射时巨大的后座力,当这个问题解决之后,所有的问题便迎忍而解了 最新式的火炮,采取了大明1式的击发模式,不再是先装填火药,夯实之后再装上炮弹,而是将炸药与炮弹结合为了一体,采用后膛填装,在秦风看来,这种火炮,已经有了后世那种大炮的雏影了. 对于火炮发展史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改进,因为这种火炮的发射速度得到了质的提升.其实这几年来,大明一直便在做着这方面的技术积累,从大明1式的应用,到飞艇所投掷的那种触压式的炸弹,都是在为这种后膛火炮,做着技术储备. 宿迁作为这里级别最高的将领,当然是主持了这艘船的下水仪式,一个琉璃瓶子被狠狠地掼在船头,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和宿迁大声的碎碎平安的吼叫声,船只缓缓地滑向了船只,船尾重重地砸在水里,激起冲天的浪花,随着船体整体入水,水花平息,这艘承载着大明最新火炮技术的船只已然是漂浮在了水面之上. 四周响起了如雷一般的欢呼之声. “宿将军,请!”关震以主人的姿态邀请宿迁上船察看,这种新式内河战船在下水之后,将全部交由水师陆战队使用,也就是说,直接归关震调度. 两人走上了这艘被命名为红001号的战船. 大明的造船技师们吸取了西大陆的那种铁甲船的设计思路,在整条船只的外围都铺装上了钢板,便连船底不也例外,当然,大明的冶铁炼钢技术可不是西大陆可比的,铺装的钢板虽然薄,但其防护能力却比猛虎王朝的铁板要强上太多,更重要的是,这些钢板被经过一定的化学处理之后,在水下的防腐蚀能力大幅度增加,直接增加了这种战船的使用寿命. 当然,因为这种加固,也使得敌人的应对手段,直接被废除了许多,至少,水鬼的作用是不太大了,试想一下,当一个水性绝佳的水鬼带着凿子锤子辛辛苦苦地潜到水下,挥舞着小锤子砸在凿子之上的时候,传来的却是当当的凿在钢板上的声音,他该是多么的绝望. 铺装了钢板之后的船只重量自然也增加了不少,但对于装备着两台蒸汽机的这种船只来说,这点重量完全不是问题. 大明的蒸汽机自被发明出来之后,其技术的改进,便一直在进行着,其中小型化是其最主要的进攻方向,如何在机器变小,力量变大之上,大明科学院专攻蒸汽机的小组一直都在不懈的努力着,并且取得了巨大的成果.蒸汽机应用上了飞艇,便是一个明证. 装在这种船上的蒸汽机便是这种技术改进的后果,如今的大明,蒸汽机的种类已经多达十数种,分别应对不同的应用. “好船!”关震抚摸着光滑的船舷,眼中露出迷恋的光芒,关震是第一批上船的人,十余年来,已经从一个懂水性的大头兵,成长为了一个船舶的专家了,对于船只,感情异常深厚.但对于宿迁来说,一上船,他的眼睛便定格在了船头的那个炮台之上. 这样的炮台,船头船尾各一个,同样被刷成了灰色的炮台,完全是由金属构成的,长长的炮管被分成了两个部分,前半截要稍细一些,那黑洞洞的炮口指向远方.炮台的两边,设置着两个座位,座位这衫,便是两个手柄.此刻,在炮台的周围,数名士兵正肃然而立. “眼馋了吧?”看着宿迁的目光,关震笑咪咪地道,”要不让他们给你表演一番?” “行,行!”宿迁连连点头. 关震作了一个手势,士兵们立刻便行动了起来.两名士兵跃上了座位,双手抓在了摇柄之上,其左边一人猛然地转动着手柄,整个炮台便开始迅速地向着厅边移动.士兵的手一停,炮台也便停止了下来,此时,右边的士兵摇动了他面前的手柄,刚刚转到左边的炮台,便又回头向着右边转去. “无死角射击!”关震看着士兵们在示范了左右转动,紧接着又示范了大炮仰角的调整,得意地道:”来,给宿将军看一下咱们最新式的炮弹,然后表演一番射击的流程.” 炮台一侧的一个紧闭的箱子被打开,一个木头架子被拖了出来,十枚黄澄澄的炮弹,旋即出现在了宿迁的眼前 “铜制!”宿迁惊讶地道. “是啊,这种炮弹,目前为止还只能使用铜来制造,不过兵器研究院正在努力研究如何使用钢铁来替代铜,毕竟用铜实在是太侈奢了一些,如果成功了,以后也就只有弹头还使用铜吧.” 看着那黄澄澄的圆锥体的炮弹,宿迁叹息了一声:”这的确是奢侈了一些,打得都是钱啊!” 关震大笑,手一挥,士兵们再一次忙碌了起来. 一名士兵抱起了一枚炮弹,另一名士兵上前一步,拉开了火炮的炮门,持弹士兵躬身将炮弹塞进了炮膛,啪的一声,打开炮门的士兵立即便关上了炮门,一手捡起了一条垂在地上的绳子,肃然看向前方.而此时,坐在那里的两名士兵再次转动炮台,炮管便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地动了起来. “好了!”关震摆了摆手,士兵们停止了表演,打开炮门,将炮弹退出了炮膛,重新装好.”虽然已经够先进了,但真要打得准,还是需要一个有经验的炮长来指挥.” “怎么啥好东西,都是你们水师先用呢?”宿迁有些痛苦地摸着冰冷的炮身,”看了这门火炮,我就恨不得将自己军中的那些火炮全给砸罗!” 关震笑道:”你倒是想,这么大个家伙,真给你,你怎么让他随军啊?人拉马拽啊,这在我们本土倒还不成问题,毕竟交通很便利,铺装路面倒处都是,但齐国,恐怕不行吧.” “真给我这种玩意儿,那怕因此牺牲了速度,那也是值得的,反正碰到敌人,就横推过去呗!”宿迁耸耸肩. “当真?”关震笑道:”你看了莱州北岸的地形了,你觉得这炮你能扛上去?还是迫击炮好用一些吧,虽然威力小了一些,但对付齐国人,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宿迁突然笑了起来,”说得也是,即便没有这样的武器,我们大明陆军仍然是战无不胜,关震,你们虽然装备了最好的武器,但与齐国一战,你们水师还是只能敲边鼓哦,老老实实地给我运送后勤吧,哈哈哈!” 颇有阿q精神的宿迁自知不可得,自我开解了一番之后,倒背着双手仰头大笑着向船下走去,在他身后的关震嘿嘿一笑,”真以我的数千水师陆战是吃干饭的啊,到时候抢了你们的功劳,你别哭.” 水师陆战队的装备,可真不是宿迁的军队能比的. 清一色的大明1式,整支军队装备的都是热武器,手雷人手三枚,每十个人,每一个哨,都配备有五门迫击炮.一尉三哨,一哨五百人,也就是说一个尉便是十五门迫击炮.这还不算水师陆战队专门还有一支提供远程火力支援的队伍. 可以说,水师陆战队,就是亲娘养的,而宿迁的这支由前西军改编的队伍,就只能是小妾生的了,而且还只能是排名靠后的小妾生的. 亲疏有别,对于这一点,宿迁是有着清醒的认识的,这是没法子的事情,你永远无法在这上面要求平等.除非你用自己的赫赫战功,来证明自己比亲娘养得更强,到了这个地步,你自然就会得到你想要的.而在此之前,你也就只能认. 当然,在螃蟹湾,除了这艘新下水的战船之外,更多的水泥船泊也已经下水,不过比起精心打造的战船,这种水泥船就算得上是粗制乱造了,只要能浮在水上就行.需要用到他们的时候,便用战船挂上他们前进,大明军队在内河制造这种水泥船只,一来是防备敌人在水上使用大量的圆木顺水而下撞击战船,二来也是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直接用这种水泥船舶在河上搭建浮桥便于军队渡江. 反正这种水泥船便宜得很,制造极来也极极简单,而且非常耐操,便是损坏了也不可惜,大不了再造一些便好了. 在没有解决莱河大堤的危机之前,在陈志华的大队人马没有抵达之前,宿迁与关震不会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当然,骚扰性的进攻是少不了的,等到战船再下水给一到两艘之后,他们便计划着沿江而上,去莱州郡让齐国人见见世面,大规模的战斗在年前是不会再有的了,但给齐人的压力和威胁可不能少 不管是空中,还是水上,那都是必须的. 1998:荒原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冬季,无疑是辽东最为难熬的季节,对于生活在荒野之上的生女真人,严冬一至,于他们而言,更不谛于是一道鬼门关.在以往的很多岁月之中,每到了这个季节,便会有很多年迈的老生女直人,告别了亲人,一个人蹒跚地走进了漫天雪原. 这一去,自然便是生离死别.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粮食,此去雪原,自生自灭,留下宝贵的粮食给青壮年和族中的幼儿们,以便让他们能撑过冬季. 这些年,他们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至少这样的事情,没有再发生过了,虽然日子照样艰难,但还是能勉强渡命的. 这起源于齐国对于生女直人政策的改变.在过去,齐国人对于辽东的生女直人就只有一个策略,在残酷的盘剥之余,不服就剿.即便是这一代的生女直人联盟首领完颜阿骨打是一个不世出的英雄,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一盘散沙的生女直部落给联合在了一起,仍然不是齐国人的对手. 他们曾一度打到了齐国人在辽东设置的都督府延吉城外,但最终,却被齐国亲王曹冲亲临辽东半岛击败,这是他们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但也就是这一次,彻底将生女直人的心气儿给打没了. 好在齐国人在这一次胜利之后,并没有变本加厉地盘剥他们,反而是在曹冲的主持之下,与他们进行了和解. 税当然是要缴的,不过所缴纳的份额却大幅度地下降了,虽然还很觉重,但却不至于让生女真人活不下去.而以出兵换粮,也让生女直人在去年冬天,不再有饥荒之虞. 也正是因为这一件事情,让生女直部落知道,原来在遥远的地方,还有一个与齐国不相上下,能让齐国也无可奈何的强大国家. 五千儿郎的命,换来了生女直部落一年的平安. 完颜阿骨打这一年来老了许多,勇猛的儿子,他中意的接班人,悄无声息的死在了那个遥远的明国,连尸骨都没有接迎回来,五千名生女直勇士殒命,对人口本来就不多的生女直人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这连带着他在整个部落联盟之中的威信也大幅度的下降了.要不是各部头领看在他连儿子都献出去了的份上,只怕早就要推翻他这个首领了. 可即便是如此,他如今的号召力也大不如从前了. 就在他发愁如何渡过今年这个冬季的时候,齐国亲王曹冲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去年不缺粮,所以到了今年,部落里便添了许多地小娃娃,小娃娃们是部族的未来,但同样也是一张张的嘴. 完颜阿骨打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在那片不发之地上,那些来自恶魔渊的黑水,能给生女直部落带来财富,当曹冲向他提出这一个要求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甚至觉得上天又开始眷顾他了,那些在生女直人看来根本就是恶灵的东西,不敢靠近的东西,齐国人竟然愿意花大价钱来买. 他当然是乐见其成. 齐国人花了二十万斤粮食将这块地方买走了,然后便在这里开始驻兵,修筑房屋,修建道路.而生女直人也在这一轮建设之中,有了不少的收获.毕竟在这片荒原之上,他们比齐国人更熟悉,石头,木料,沙石,只要能弄到这里来,总是能从齐国人那里变到钱的. 那个主持这项工程的齐国人像是从火坑里被捞出来的一般,长相极其可怖,但为人却极为和善,与生女直人交易,可谓称得上是童叟无欺,在完颜阿骨打看来,比以往他接触过的任何一个齐国人都要可靠得多.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便是与自己算得上知交的齐国亲王曹冲,在自己派兵前往明国的时候,不也是坑了自己一把吗?如果他将明国人真实的战斗力告诉了自己,那么在这个问题之上,自己一定会斟酌再三的. 完颜阿骨打再一次地见识到了齐国人的实力.短短的不到两个月的时光,齐国人就在这一片荒原之上建设起了大片的房屋,那种灰扑扑的建筑物,墙壁比石头还要硬,他们竟然还奢侈的在里面加进了一根根的钢筋,那时候的完颜阿骨打,看得是心脏一阵阵抽搐一般的疼痛.这在他眼中,可都是锋利的刀枪,箭矢啊.可怜还有一些生女直部落,如今依然用着狼牙箭矢,石头箭石,粗大的木棒子,就是他们最趁手的武器. 这片建筑之内,是严禁生女直人如内的,即便是尊贵如完颜阿骨打,也没有允许踏入其中,只是曹冲隐讳地告诉过完颜阿骨打,他们在利用这些恶魔之水来制造一些对付明国人的武器. 齐国人如何对付明国人,阿骨打并不在乎,明国人离他太遥远了,只要齐国人能给他更多的粮食,更多的武器,他无所谓齐国人要干什么. 左右是一些生女直人望而生畏的东西,如果这东西当真威力奇大,只要他存在于荒原之上,自己终有一日能搞清楚内里的情况的. 曹冲这一次来,不仅带来了粮食,还给了他大批的武器盔甲,这让他的本部的实力再一次壮大起来,也更有信心压制某些野心勃勃的部落,总体上来说,他还是欢迎曹冲的,虽然因为曹冲死了一个儿子,但比起整个部族的前途和命运来说,这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在本来就积存的厚实的雪原之上,再添上了一层,完颜阿骨打与曹冲两人并肩在雪原之上缓缓前行.今天,是曹冲离开辽东回国的日子,完颜阿骨打专门赶过来给他送行. “阿骨打,我的朋友,难道你就真的不再考虑出兵帮助我了吗?”曹冲问道. 完颜阿骨打用力地摇了摇头:”亲王殿下,请恕我直言,我对您的齐国,从心底里就没有一点点好感,多少年来,你们一直便是压在我们头顶上的大山,悬在我们头上的利刃,我们死在你们齐国人手里的部族儿郎数不胜数.”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的朋友,我们都要向前看不是吗?你看看,现在我们不是合作无间吗?”曹冲停下脚步,回头指着远处那一片片灰扑扑的建筑,别处都是白雪皑皑,唯独那里,却是灰色和黑色交间. 阿骨打笑了笑:”亲王殿下,只要还能活下去,我们便不会再去招惹明国了,那是你们的敌人.现在既然我们能用这些黑色的水从你们哪里换来粮食,我们为什么还要用儿郎们的鲜血去换呢!” “我听说过,朋友的敌人,便是我们的敌人.” “就私人而言,亲王殿下于我的确是朋友,但于部族而言,我们算不上朋友.”阿骨打摇头道.”亲王殿下不必再多言了,我是不会派兵去的.” “阿骨打,我的兄弟,事到如今,我也不怕直言告诉你,明国势大,现在我们大齐很是艰难,需要你英勇的部队去帮助我们作战.不要以为你这里是一片净土,明国人有着强大的水师,他们如果想要攻击你的话,跨海而来并不是一件难事.明国皇帝其志甚大,决不会容忍你成为他的化外之民的.我们齐国可以让你成为这片荒原之上的主人,但明国人不会.我们一旦倒下,他们的矛头就会对准你们了.” “真有那一天,也就是战斗罢了.”阿骨打漠然地道.”亲王殿下,我知道你担心我成为明国人的朋友,实话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我的最英勇的儿子死在了他们的手里.我既不愿意成为你们齐国人的附庸,当然更不会愿意成为明国人的傀儡.” 曹冲叹了一口气:”好吧,那就这样,阿骨打,我希望你能好好地保护好我的这些国人,他们在这里不会威胁到你的统治,而且会给你的部族带来源源不绝的财富.” “我已经看到了.”完颜阿骨打微笑着道:”我还要靠着他们来渡艰难岁月呢,所以他们的安全,你尽管放心好了.” 曹冲深深地看了一眼阿骨打,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是真想将这些生女直部落连根拔起啊,但这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在齐国全盛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做到.广袤的荒原成为了这些野蛮人最好的居所,大军一到,他们便成鸟兽散,逃之夭夭,根本无法寻找,而太长的后勤补给线让齐军无可奈何,一旦失去了后勤补给,这些生女直人便会像老鼠一样从地洞里钻出来,无所不用其极地给予大军打击,直到将整支军队击溃. 无法拔除,那就只能安抚. 他跨上了战马,打马扬长而去.这里的事情,全部交给了秦厉来主持.对于秦厉这个人,他还是很放心的,其人也算是他的老部下了. 看着曹冲远去的身影,阿骨打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转身对身边的人道:”想尽一切办法,搞清楚齐国人到底用这些恶魔之水做成了什么样的武器,如果能得到制作的技术,不惜代价.” “是.” “记住,不要惊动了齐国人.” 1999:培植代理人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秦厉一点儿也不喜欢完颜阿骨打,在他看来,一个能将所有女直部落联合在一起的人,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一个分散的,毫无组织性与纪律性的生女直人,才是最好的生女直人.为半年多以来,他可是受了女直人不少气. 可是没有办法,上天眷顾这些野蛮的家伙,像猛火油的原油,居然在他们的领地的深处才能找到,大齐如此广袤的土地,却没有发现一处有这样的东西,当然,也许藏在某些深山大泽里而他们没有发现. 阿骨打是一个精明的人,从齐国人要求得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他便以此狮子大开口,一度让双方的谈判完全进行不下去了,以至于在延吉的齐国总督大怒之下,便欲再举兵征讨. 但这是下下之策,如果征讨管用的话,辽东这块土地早就归属了齐国了.完颜阿骨能现在能聚集起的力量,完全能够与延吉的大齐兵马相抗衡,更重要的是,大齐现在完全不能再为自己增添一个强大的敌人了. 就算击败了完颜阿骨打又如何呢?从这里到延吉,漫长的运输路线,还是会暴露在生女直人的打击之下,不笼络住这些蛮子,便什么事儿也干不成. 最终,还是亲王殿下曹冲亲自赶赴这里与阿骨打达成了协议,粮食,武器盔甲,能给的就满足他了,但是阿骨打想要自立的打算,却被曹冲给摁了回去. 生女直人畏服强者,对于曹冲这位将他们打得险些儿灭族的人的面前,还是很乖巧的. 秦厉其实对于曹冲的策略是有些不以为然的,如果是他,在当初击败完颜阿骨打之后,就应该在生女直人中寻找一个势力较弱的人大力扶植起来,成为完颜阿骨打的强劲的竞争对手,只有他们自己争起来,大齐才能够从中渔利嘛. 现在好了,大齐一直都在援助完颜阿骨打,以至于使他的势力远远地超过了其它的部落,阿骨打彻底降服其它部落的时间只怕是越来越短了,真到了那一天,还是齐国的麻烦. 不过这些事情,现在都与他无关了,曹冲走后,这便是延吉总督要操心的活计了,现在的秦厉,唯一的任务,就是拼命地生产,加工猛火油,然后把他们运回国去,让他们出现在对明人的战场之上. 但让秦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距离这里数百里的另外一处叫做赫图的地方,他想象中的事情,却有另一股势力已经在做了. 这股势力,当然就是明人. 数年之前,当完颜阿骨打派出了他的儿子带着五千精锐在梧州等地登陆,一场大战之后,五千生女直人全军覆灭,但梧州等地也遭受了不小的损失.这一件事情亦引起了大明的高度关注. 大明人从来不是善男信女,不存在说你吐了我一脸唾沫的时候,我还会甩甩脸,任由风将唾沫星子风干这回事儿,你打了我,我自然要干回去. 而且皇帝陛下对于辽东这块地方也是兴趣极隆,虽然说这里现在还是一片荒芜之地,但只要开发出来,绝对能变成一片让所有人都艳羡的膏腴之地.那片土地之上,不但有着肥得流油的黑土地,更是蕴藏丰富的各类矿产. 因为皇帝的关注,国安局自然也就把这事儿当成了一件重点来经营.五千女直部队没了,完颜阿骨的儿子也死了,但梧州那一战,还是俘虏了不少女直人的,一番甄别之后,国安局从内里发现了宝贝. 贴木儿,西女直部落阿图拉的儿子,在这一战之中被俘.他成了大明国安局撬开辽东女直势力的重要支点. 这位女直人在被俘之后,受到了优待,国安局的官员们,在他养好伤势之后,带着他游历了大明的无数地方,大明的富庶,先进,彻底把这位茹毛饮血的野人首领给镇服了. 在大明,即便是最普通的百姓,所享受到的,他这位说起来尊贵的女直贵人,不但没有享受过,甚至没有听说过. 他看到了隆隆作响的机器,轻而易举地开山破路,他看到了千百个纱绽一齐转动的壮观场景,他看到了高大的厂房之内,无人操作的织布机,短短的时间内便织成一匹匹厚实的布匹,他看到了冒着黑烟的车头,一次性地拉走上千的人,也看到了大明火炮实验时,一炮下去,坚固的城墙便四分五裂的场景. 大冬天里,他吃到了新鲜的蔬菜,也曾穿着薄薄的衣服,站在琉璃窗前欣赏着外面飘飞的白雪,屋里却是暖意如春.告别了大冬天里蹲茅房寒气逼人的窘境,足不出户就解决了三急,粗糙的身体第一次站在了淋浴的下面,享受着温热的水流的按摩.每到这个时候,贴木尔都会想起在辽东的时候,晚上去上茅房,需得提着刀子去.这个时候提刀子自然不是为了砍人,而是因为天气太冷,前面去拉尿的人,尿一落地,便会被冻成一个冰锥,这个时候后面去的人就这样蹲下去,下场就不会太妙,需得拿刀子将这个冰锥子敲掉之后才敢蹲下去. 当大明的船只护送他离开明国的时候,他像一直陪着他的国安局官员田真赌咒发誓,西女直人以后绝不会再与明人为敌,他们只会成为明人的好朋友. 一般情况之下,女直人在看到了好东西之后,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去抢了过来据为己有,但对于贴木尔来说,梧州一战,给予了他足以铭刻在骨子里的记印.轰然的爆炸声中,无敌的女直勇士们的身体,被轻而易举的撕开,变成了一地的血沫,那些恐怖的武器来自城墙之上,来自敌人的队列之中,甚至于来自于天上. 五千女直勇士,在辽东大地之上,足以让数万齐军严阵以待,但在明国人的土地之上,他们连明人长什么模样都还没有看清,便死得七七八八了. 现在他当然知道了击败他们的武器叫做火炮. 明人根本是不可能战胜的,当这个想法占据了他的脑子之后,剩下的也就是臣服的问题了.打不过,自然就俯低做小,这本来就是女直部落里生存的法则. 在明国生活的数月里,贴木儿也算是真正清楚了,在他们眼中无比强大的齐国,在明人的眼中似乎算不得什么.抱大腿当然要选最强的那一个来抱,这一点,贴木尔还是很清楚的. 离开大明的那一天,送他的船上,不仅有大明送与他的粮食,布匹,还有一门火炮,数十发炮弹,以及整整一箱的手雷. 从那时开始,明人便开始与西女直部落建立起了联系. 当然,那个时候,在辽东这片土地之上,完颜阿骨打的势力还是不可撼动的,西女直部落对于完颜阿骨打来说,也就是一个大一点的部落而已.只要按时进贡,接时晋见他这位盟主,老老实实的接受调遣,剩下的事情,自然就由着他们自去,这也是女直部落的传统. 而在完颜阿骨打看不到的地方,西女直部落则在明人的支持之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发生着变化. 最直观的就是,西女直部落不再缺粮了.第一年是明人送来了粮食,从他们这里带走了人参,貂皮等一些土特产,接下来,明人便派来了一些经验丰富的农夫,开始了教授这些游猎放牧为生的人怎么种地. 土地是那么的肥沃,以至于从大明来的那些司农司的官员都惊呼这是一片受到上天眷顾的土地,落在女直人手中当真是可惜了,虽然只能一年一熟,但面积大,亩产高,已经足以弥补这个弱点. 西女直部落在明人的教化之下,迅速地发生着改变,他们学会了种地,学会了如何圈养牲畜,学会了如何打铁,学会了木匠石匠的手艺.他们中的贵人的子弟们,开始在明人先生的教授之下学习着明人的文字. 去年,贴木儿的老子去世了,而给西女直部落带来巨大变化的贴木尔毫无争议地成了西女直部队的首领,明人进入这片区域的速度更加地快了. 今天,又有一艘大明商船靠到了赫图那个简易的港口之上,与往常不一样的是,西女直首领,年轻的贴木儿,带着人亲自到港口来迎接了. 头上戴着厚厚的绒帽,贴身穿着棉织的内衣,罩上大明的羽绒物,外面再套上貂皮大衣,手上带着手套,寒风便与贴木儿完全绝缘了,看着从跳板之上走下来的田真,他大笑着迎了上去. “田部长,我的好大哥,总算是又把你盼来了.” 田真搓手顿脚,冷得不行.总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下一刻就会变成冰砣子掉落到地上. “贴木儿,你这地界儿,还真是冷,我们大明越京城也冷,但怎么也到不了你这儿这程度.”田真道:”这几年,越京城的冬天越发地暖和起来了.” “田部长在这里呆上几天,便会习惯的.”贴木儿笑道:”我已经为您准备了最好的美酒,最盛大的歌舞.” 2000:援助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每一次明人的船只抵达的时候,赫图的西女直部落都会举行一次盛大的宴会来欢庆,对于这些荒蛮地方的人来说,每一次明人,都会给他们带来无数的好东西.西女直部落还是实施的最为原始的财产公有制度,说白了,就是所有的财产,基本上都是部族头人们的.当然,部族头人们如果要想得到更多人的拥护,那么,对部落里其它的人大不大方,也就决定了他的受支持程度. 贴木儿在这方面做得相当出色.每次明人带来的好东西,他都是大大方方地当着所有人的面登记入帐,然后公平地一一地分给所有的部众.这也让他的威望在西女直之中一时无俩,即便是他的父亲,也不曾得到过像他现在这样的支持. 因为他见识过了大明的繁华,对于现在手里的这些东西,便有些看不上眼了.想想在大明过的那一段日子,他就觉得自己现在过着的当真是猪狗不如的生活,所以,他的眼光放得很长远.想要过上那样的日子,那辽东非得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可,而想要出现这样的变化,就得他当上这片荒原的主人.他想要当上这片荒原的主人,就要先掀翻完颜部族的统治. 但现在的完颜部族对于他来说,依然是一个庞然大物,先不说有着那么多的部族支持他,光是完颜本部的力量,就不是他能抵挡的.要知道,齐国人可是一直只认为完颜部族的.完颜部族从齐国人那里得到了锋利的武器,坚实的盔甲,每次得到粮食之后,也就是在满足完颜部族的所需之后,这才会视情况接济一下其它部落. 完颜部族成为荒原上的王,靠得可不是恩惠,而是**裸的武力打压,谁不服,就干谁. 这两年,他得到了明人的支持,部族实力的确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到底时日短了一些.以前部族里,连娃娃都不敢多生,生多了,养不活.这两年到是能可着劲儿生了,但要等他们长成,那至少也要十五六年时间. 贴木儿自然是等不及的,荒原上的人寿命短,他的老爹死的时候,还不到五十岁,而他现在已经快要三十了,如果按照他爹的寿命来算的话,只怕到死,他也等不到雄踞荒原的那一天. 偷偷摸摸地兼并小部族的事情,他自然是一直在干的,但规模却不敢大.你要是兼并个十几个人几十个人的那种小部族,完颜阿骨打是不会当回事的,反正这样的小部族,着实也没有什么力量,不值一提,但是你要敢对上千人的大部族动手,那完颜阿骨打肯定就要问一个为什么呢?做为老大,他自然不会允许自己的治下出现一个能挑战他的对手. 苦恼之余,贴木儿也终于弄清楚了一件事,自己想要扳打阿骨打,那就只有借助明人的力量.在明国的那些战斗,给予了他刻骨铭心的记忆,如果自己的部众能够拥有这些武器,那么即便是以少击多,也照样能够打败完颜阿骨打. 屋子的外面生起了熊熊的大火,整支的羊在火上烤得滋滋作响,一皮囊一皮囊的马奶酒提了上来,年轻的小伙子和姑娘们围着篝火欢快地跳起了舞蹈,来自大明的船员们,则一边喝着酒,一边吃着肉,一边欣赏着这难得的异域之景,然后奉上最热烈的掌声. 西女直部落这几年在明人的帮助之下,已经渐渐地摆脱了过去的那种游牧鱼猎,四处迁徙的生活,渐渐地在转向农耕为主,渔猎为辅了.大帐蓬不再是必须品,反倒是修建起了一间又一间的土坯房,这些土坯房围着部落头人们的大石头房子,形成了一个大的聚集区,在外围,土坯夯实而成的围墙,不但可以挡住荒原上的风,也可以挡住荒原之上的野兽. 西女直部落其实已经有了宽松意义上的城市了. 就在今年,在明人的帮助之下,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砖窑,开始烧制红砖,当然,他们还建立起了更多的炭窑,不过那些烧出来的好炭,是用来与明人换东西的.一船船的上好的白炭出去,换回来的是粮食,布匹,铁锭以及无数的日常用品.对于西女直人来说,森林无穷无尽,怎么砍也砍不完,而那些日常用品,却是他们制造不出来却又缺少不得的. 而其它像是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在西女直人看来,没有什么可珍奇的,即当不得吃,又当不得喝,用来换明人的那些实实在在的东西,那是极划算的. 殊不知明人却更是欢喜,这完完全全就是一本万利的活计啊,在别处,这样的利润,少不得是要拿着枪炮去开路的,但在这里,来得实在是太容易了. 当然,到目前为止,这还是一条秘密的线路,完全控制在大明国安局手中,其它的商人要是敢在这条线上跑,往辽东输送东西的话,国安局下起手来是完全不会手软的,一是为了保全西女直的秘密,二是也要防止完颜部族从大明这里得到养分. 其实大明国安局在培植贴木儿的时候,不时没有派人与完颜阿骨打接触过,毕竟能够直接策反这位荒原上的老大,从而对齐人形成牵制,对于大明来说是更加省心的事情,但遗憾的是,派出去的使者被完颜阿骨打活生生地虐杀了.完颜阿骨打不像贴木儿那样急切地想要改变自己的现状,他本身就是荒原的王,从齐国人那里,他也能得无数的好东西. 国安局在断了完颜阿骨打这边的心思之后,这才将全部的力气转移到了贴木儿这一边. 屋外热火朝天,温暖的屋内,却是只在温热的大炕之上摆了一个小方桌,对坐而饮的却也只有田真与贴木儿两个人. “很长时间没有来了,看起来你发展的不错!”田真喝了一口他自己带来的烧刀子,笑咪咪地看着贴木儿,马奶酒那味,他实在是喝不习惯. “这都是托了上国的福.”贴木儿拱拱手,真心实意地道,”要不是上国派了人来教我们种地,教我们如何造船捕鱼,教我们如何打制工具,我们哪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好日子,还差得远呢!”田真哧笑道. 贴木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当然不能跟上国相比,但比起前些年来,我们已经很开心了.” “开心可以,满足可要不得,尤其是对于一个头人来讲.”田真正色地道:”满足会让你失去进取心的.” “那是.”贴木儿拱手道:”多谢田部长的教诲.现在的日子好过了,但却要藏着掖着,贴木儿也感到憋得慌.” 田真笑了笑,知道贴木儿话里的意思. “这一年多来,你想必也有不少动作,效果如何?” “完颜部族盯得紧,大动作哪里敢有,前前后后兼并了十几个小部落,现在我们西女直,勉强能凑出三千战士吧!”贴木儿叹息道:”这样的兵力,对付一般的大部族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对付完颜部族可就不行了,更别说完颜部族一声令下,便会有无数的中小部族为他而战.” 田真微笑不语. 贴木儿有些沉不气了,明人拉拢培植他,自然是要对付完颜打骨打的,两年前,完颜部族虐杀了一些明国人并传首各部,声言与明国人誓不两立的事情,他自然也是清清楚楚. “如果上国能派出军队来,那我们就能移操胜卷了.” 田真摇了摇头:”我们派军队来那是不妥当的,你起来干,那是因为不满完颜部族的残酷统治,忍无可忍的反抗,是你们女直人自家的事情,如果我们的军队出现在你的队伍之中,那你就成了女直人的叛徒,完颜阿骨打更有理由对付你,他也能让更多的女直部落起同仇敌忾之心,明白吗?” 贴木儿有些泄气地道:”那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我才能打倒那个老匹夫?等到上天把他收走吗?” 田真哈哈一笑:”据情报说,完颜阿骨打倒是越活越精神了,想让老天收走他,恐怕还得不少年.” “上国到底想怎么做?” “这只能是你们内部的事情,当然,作为你的朋友,我们愿意提供帮助.”田真笑道. “什么样的帮助?会给我你们那些犀利的武器吗?”贴木儿双眼发亮. “接下来的日子里,会有一些船只抵达赫图,你一直想要的火炮,手雷,还有大明1式,我们都会给你.”田真道:”怎么样,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这些东西,在我们大明,那也是紧俏货,好多军队都没有装备呢!” “多少?”贴木儿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足够武装起你所有的勇士了.”田真抿了一口酒,”我们还派了经验丰富的士兵,来教授你们怎么使用这些武器.” “多谢上国的慷慨.”贴木儿站起身来,向着田真深深地弯下腰去. “完颜阿骨打当年杀的那些人,都是我的属下,其中一个,还姓田.”田真冷冷地道.”所以,他就是我田某人的死敌,不干死他,我怎么能安寝?” 2001:弄死完颜的时机 贴木儿顿时喜不自胜。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如果用明人的武器将自己的三千战士全副武装起来,那绝对就可以挑战一下完颜打骨打了。 “果真如此,那我就敢直接起兵了。”他兴奋地道。 “不不不!”田真连连摆手:“时机,时机很重要。即便用我们的武器将你的部族武装了起来之后,你的实力,与完颜部族还是有差距的,而且,只要完颜阿骨打还活着,就将是你巨大的阻碍。” “刚刚田部长还说,完颜阿骨打的身体好得很!”贴木儿疑惑地道。 “那就让他去死。”田真冷笑:“今年你们是不是有忽里台大会?” “是,每隔三年,大家总是要聚在一起,推举一位盟主,当然,这只不过是一个过场而已。”贴木尔有些郁闷地道。 “最后有一道程序,是不是要搭起高台,被推举出来的盟主要在高台之上祭祀天地鬼神?”田真问道。 贴木儿眉角一跳,“您的意思是,在这个时候弄死他?可这个时候,也是防备最为森严的时候,而且大家都在场,下手就算成功了,也无法逃出来啊?” 田康哈哈一笑:“你只需要将炸药埋在高台之下,到时候,引爆炸药,轰隆一声,完颜阿骨打就要上天了。到时候完颜部族失去了主心骨,必然乱成一团,聚会的各部族长,各怀心思,这样的局面,如果你还不能利用上,那又何必再有什么替代完颜阿骨打的心思呢?” “高台坚固,想将完颜阿骨打炸死,可是需要不少的火药,这如何能寻到空子将其埋下去?”贴木儿有些发愁地道。 “你以为我们大明的炸药跟齐国人的火药是一回事吗?”田真淡淡地道:“这一次,我专门给你带了一些这样的玩意儿。” 说着话,田真将随身携带的一个包裹提了过来,放在炕桌之上。打开包袱,从内里取出一个不大的盒子,打开盒子,贴木儿便看到了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这是什么?” “这是加了料的最新式的炸药。”田真呵呵笑道:“就这么一点,能将你这幢石头房子炸上天。” 贴木儿顿时一个哆嗦,明人以前也给了他一部分火药,而且告诫他,这些东西必须严格隔离火源,存放火药的地方,连铁器都不允许有,现在这个屋子里如此温暖,火盆就在屋里摆了好几个,田真居然把这么厉害的玩意儿,随随便便地就放在燥热的炕上。 “不要怕,这与以前的火药不一样,没那么容易炸的。”田真笑道:“我的命不是命啊!” “就算埋下去了,如何引爆他啊?”贴木儿端详着那个盒子。“想必那个时候,高台周围都是完颜阿骨打的亲信,我们根本就不可能靠近。” “你能想到的问题,我们早就全部想到了。”田真道:“这个盒子与里面的炸药其实是为一体的,看到这里面的这些机括没有?” 抽开盒子外面的一层板子,内里,露出了极为精巧的机括设计。 “你可是有福了,这可是咱们大明科学院的院长徐来大师亲自动手设计的。”田真道:“这些机括是用来控制时间的,只要你提前算好时间,设定好之后,这些机括便会开始自行运转,时间一到,轰隆一声,便会爆炸。徐大师交待过了,时间最长不能超过两天,也就是说,在祭天的两天前,你便要想法子将这盒子埋到台子下面去。” “真有如此灵验?”贴木儿怀疑地道。 “在我的侍卫那里,还有这样的一个空盒子,到时候,他会教你的人,怎么来设定这个时间控制。”田真道:“贴木儿,你不应该怀疑大明的能力。” 贴木儿看着田真有些不豫的神色,连连点头:“是我孟浪了。徐大师的名声,我也经常听到那些大明来的工匠提起的。” “完颜阿骨打一死,荒原之上就会乱了,这个时候你振臂一呼,能够聚起多少人,那就看你的本事了,与完颜部族干仗,那肯定是不可避免的。想要取代昔日的最强者,最简单的招数,当然就是把他干趴下。”田真笑道。 “没了完颜阿骨打的完颜部就是没了爪牙的老虎,还有什么可怕的?”贴木儿狞笑起来,“您就看好吧。” 田真拍了拍手,道:“那就是如此这般了。贴木儿,你能不能如偿所愿,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大明该帮你的,可是都已经帮过了。” 贴木儿提起酒壶为田真满上,踌躇了片刻还是道:“田部长,我们是好朋友了,既然是朋友,我觉得就须得推心置腹,有一些事情,我还是想提前弄明白。” 端着酒杯,田真殖味地看着贴木儿,“你想问什么?” “大明如此帮我,图的是什么?最后你们想要得的是什么?”贴木儿将酒壶放在桌子上,双手按着桌子,认真地问道。 田真一笑:“大明想要什么?简单啊,想要完颜阿骨打去死,想要完颜部族消亡,因为他们视大明为敌人,大明想要掌握这片土地的人是我们的朋友,在我们进攻齐国的时候,能提供一定的帮助。” “大明就没有将这块土地纳入疆域之内的想法?”贴木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田真大笑起来:“贴木儿,你在大明游历过很多地方吧?” “是!”贴木儿点了点头。 “那我来问你,你这块地方上有什么?”田真讥讽地看着对方:“这些烧炭的木材?山里挖出来的人参?还是这一年种一季,一到冬天就滴水成冰的破地儿?或者是你们这片土地之上穷得没有隔夜粮的土著?” 田真话里话外,充满了蔑视与瞧不起,但贴木儿却听得心花怒放。 “你知道马尼拉那地方吗?那里是我们的海外殖民地,有些岛屿我们用来种粮,一年可以两熟甚至三熟,我们在三佛齐控制了大片的区域,那里的气候适宜,百姓温顺,一把种子洒到地上,啥也不用管,到了秋后,只管去收割就好了。你这块破地,也就你觉得好,我们大明才懒得要这种地方,费力不讨好。” 贴木儿开心地笑着:“这不是金窝窝银窝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窝嘛?上国觉得穷蔽不屑一顾的这破地儿,却是我们祖辈辈讨生活的地方呢!” “行了,贴木儿,大明没空理会你这破地方,到时候你对大明恭恭敬敬的,老老实实的,并且能在以后的对齐战争之中发挥那么一点点的作用,你就会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田真笑道。 大明的富奢,贴木儿是见识过的,想想也是,那些大明人,怎么会看上这块穷困的地方呢?就像齐国人一样,要不是那些年完颜阿骨打老是带着人去抢劫齐国人的地方,齐国人又怎么会派兵来打呢?齐国人看不上的东西,明国人只怕就更看不上了。 可事实真如田真所说的那样吗? 自然不是这样的。回到专门给自己安排的房间,躺要温暖的大炕之上,田真心里却是在冷笑,皇帝对这块土地,不仅很上心,而且很热心。 所以国安局的计划,可不是为了在这片荒原之上为自己打一个可靠的朋友,而是要最终将这块土地纳入到大明的疆域之中。 付出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收获,这本身便是国安局最致力于干的事情。 首先,荒原之上必须要先乱起来。 要乱,当然就得先打起来,要打起来,现在的共主当然就得死啊。 大家都服气的盟主死了,各个有实力的人都想当这个盟主,那乐子可就有得瞧了。完颜部族纵然没有了完颜阿骨打,可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在完颜部族的背后还站着齐国人呢?完颜阿骨打一死,完颜部族在抵挡不住其他各部的进攻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会向齐国人求援,齐国人也一定会乘机介入的。到时候贴木儿挡不住了,又会向明人求救,明人也就能光明正大地介入了。不需要派来多少的部队,只需要不断地给贴木儿提供武器就好了,让他们打得死去活来,争得不可开交。当然,顺带得破坏一下齐国人在这里设立的那个什么猛火油厂也是必然的,不过这一件事,相对于大明谋划整个辽东的事情,那就真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在田真看来,这些生女直人嘛,多死几个,总是没有坏处的。到得最后,大明再强势进入,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还这片荒原一个安乐祥和,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这里幸存下来的土著人还要衷心感谢这些给他们带来和平的大明军队呢! 这可比派一支大军来强行征服有成就感多了!一劳永逸! 带着满足的心情,田真在外面姑娘小伙们的欢歌热舞之中,甜美地进入到了梦乡之中。年轻人总是精力充沛,想必今天晚上对于许多人来说都会是一个香艳的夜晚,但自己年纪大了,还是好好地养生,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2002:控制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陛下,您是不知道,那些生女直人,哎,我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也幸得我多了一个心眼.他们制定出来的刺杀完颜阿骨打的计划,简直就是漏洞百出,这要是能成功,那母猪都能上树了.”坐在秦风对面的田真,笑着对秦风解释道:”所以臣只能迁延了一些时间,替他们重新制定计划,然后又一点一点完善其中的细节.” 秦风看着田真,道:”辽东的事情,你要盯紧一些,别看女直人人数不多,也相当的落后,但他们天生就是属狼的,这样的一个种族,你起大军去剿灭他们,他们逃得无影无踪,你稍有松懈,他们便又像野草一样四下里漫延破坏.这也是齐国百余年来,一直不能降服他们的原因,外部压力越大,他们反而越能团结在一起.想要彻底平灭这些人,只有让他们内部先乱起来,先自己杀得不可开交,那才有机会.” “陛下高瞻远瞩.”田真佩服地道:”当初在您的指点之下,国安部制定的计划,现在已经初见成效,先将他们一点点地固定在土地之上,再让他们渐渐地习惯安逸的生活,这样一点一点地磨灭他们骨子里的野性.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年时间,但西女直部落已经发生了巨大地改变,原本渔猎游牧的一个民族,行踪不定,但现在,他们居然也开始兴建城池了,有了这样的大本营,再想对付他们可就简单多了.” “由俭如奢易,由奢入俭难呢!”秦风笑了起来:”谁会放着安逸的日子不过而愿意去四处滇沛流离呢?再者说了,辽东那地方,不但土地肥沃,更遍地是宝,稍稍地教给他们一些技能,他们就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陛下说得是.我们只不过教会了他们如何烧制上好的白炭,他们就能凭着这些白炭,从我们这里换去足够他们吃的粮食以及所需要的日常用品.”田真道:”再者,那些人参的品相当真是好,便连舒部长,都说极其难得呢.他们哪里的那些药材啊,在别处可是很难寻到了.” 说到这里,田真连连摇头道:”陛下,原本我们都以为哪里是一片蛮荒之地,但去得多了,仔细地看了,才知道,那里真是一片宝地.不说土地肥沃了,我们派人在贴木儿的麾下护送之下,在那些地方进行了一些勘测,轻而易举地便发现了煤矿,铁矿,铜矿以及其它各类的矿藏,真是想不明白,他们坐拥着如此绝佳的地域,居然如此穷困?” 秦风哈哈一笑:”以前的越国,也穷得很,这不在土地,而在人.” “陛下说得是,要不是陛下,我们现在还坐井观天呢,以前可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如今有这样的日子过.”田真也是笑了起来. “你观贴木儿那人如何?”秦风问道.”那个时候虽然对他有着各个方面的评价,但彼时此人必竟身为阶下囚,不见得所有的表现便是发自内心.终究不如现在对他的实际接触来得准确.” “此人倒是有雄心.不过却没有与雄心相匹配的谋略.”田真道:”与完颜阿骨打比起来,还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有时想想也觉得有些感慨,像完颜阿骨打这样的英雄人物,居然最后会死在贴木儿这样的人手里,当真是不值当.” “那是因为贴木儿站在了风口里.”秦风道:”只要站在风口上,便是一只猪也能飞起来.” 田真眨巴着眼睛想了片刻,才想明白秦风的意思,不由失声笑了起来:”陛下,我们大明便是那大风,他站在我们的风头之上,的确能飞起来.对我而言,您也是一阵大风,我这只猪,便借着您这阵大风,如今也飞得悠哉游哉,快活无比.” “你可不能妄自菲薄.”秦风笑道.”完颜阿骨打一死,辽东必乱,初期贴木儿必然是势如破竹,会占据极大的优势,但接下来,缓过一口气的完颜部族必然会发动反击,在齐人的帮助之下,贴木儿就要吃亏了.” “此人会不会与齐人勾结起来?”田真有些忧虑地道:”必竟齐人也需要辽东这块地方,那里不但有猛火油,更威胁着齐国人的后院.” 秦风点了点头:”如果贴木儿是一个英雄或者是一个枭雄,那么在他占据绝对上风之后,便会与齐国人展开谈判,取代完颜部族的地位,然后在我们大明与大齐之间寻找到一个平衡点.” “那我们岂不是做了无用功?”田真勃然变色道. “这样当然不行,所以在这个过程之中,我们就要有效地控制战争的规模和程度,在贴木儿大胜的时候,不妨让他大败一次.”秦风笑咪咪地看着田真道. 田真想了想,恍然大悟:”陛下,这便是你要用最先进的武器武装贴木儿的原因所在了” “自然.”秦风道:”越是先进的武器,便越是依赖于后勤,越是离不开后方的供应,当他们用惯了大明1式,用惯了火炮,突然之间弹药接给不上来了,你觉得会怎么样?” “他将不得不收缩,等待.” “所以,他的敌人就会喘过气来.”秦风两掌一合,啪的一声响,”然后就会找到他的弱点,给予他重重的一击.” “然后我们给他补给,让他再反击,如是反复,让他们谁也占不着谁的上风.就在那块土地之上来回厮杀.”田真道:”可是这样的话,陛下,我们就不能组织起女直人在齐人的后方给予他们一击,来牵制齐国人的兵力了.” “打齐国,用不着这么费劲儿!”秦风冷笑道:”而且这些女直人又能牵制多少齐军?我之所以在辽东动手,只不过是觊觎那里丰富的资源罢了.以后我们要对那片地方实行有效的统治,让那里长治久安,女直人要么臣服,要么毁灭.先让他们元气大伤,以后做起事来便容易多了,再者,于我们而言,不过是支出一些钱财罢了,惠而不费.” “这些钱是能赚回来的.”田真道:”便是现在,那些武器,我们也是收回了成本的.以后当贴木儿急需我们给他提供帮助的话,那么价格还可以往下狠狠地压一压.” “那是你们的事情.”秦风道. “可是陛下,臣还担心一件事,这样让他们打来打去,齐国人一定会支援完颜部族的,因为他只消一看贴木儿的那些武器,就知道是我们在背后支持贴木儿,齐国人也会提高警惕,这样一来,只怕我们就对他们的那个猛火油工厂没法子了,本来我们是设计着找准机会便去毁了这个工厂的.” “区区一个猛火油便能改变战局,未免太天真了.”秦风摇头道:”当然,让他们更少地生产这些猛火油,还是能让我们前线的战士减少损失的,贴木儿还是可以组织兵马去袭击,去骚扰运输路线吗?具体怎么干,你们国安也可以想想办法,能毁掉就毁掉,不能毁掉就减少他们的输出量,都是可以的.” “陛下,我希望在时机成熟的时候,能够调几艘飞艇过去,一顿燃烧弹下去,啥都没有了,便是他们再重建,那也不是短时间的事情.”田真道:”只不过现在一来那里的天气太过于恶劣,飞艇无法正常安全航行,二来我们对于那里的地形地貌还没有完全测绘出来,等完成了这一切,到了明年春上,这项行动就能正式展开.” “行,具体的行动计划,你与兵部去商量.”秦风点了点头,”对了,听说正在弄这个猛火油的家伙,便是秦厉,这个当真是一个不死的小强啊,居然能从马尼拉又逃回了齐国,了不起,连我也很佩服他了.” “总有一天,我们国安会把他生擒活捉的,这个人存在的每一天,都是我们大明国安之耻,单是杀死他,已经完全不能平息我们心中的怒火了.”田真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我与田部长两人已经共同签署了必须活捉这个家伙的命令.” “秦厉知道了这件事,一定开心得要死.”秦风哈哈大笑.”对了,你送的白虎皮毛,还有那几条火狐皮,我与皇后都很开心,很满意.” “只要陛下与娘娘开心就好,这几样东西,不敢说这世上再也没有了,但也的确是极为罕见的.也只有陛下与娘娘,才配得上这样的世所罕有的物件.”田真一边躬身告退,一边开心地回答道.陛下自己没啥太多的爱好,但皇后娘娘对于这些东西还是很稀罕的,但凡皇后娘娘开心了,陛下也就开心得很.对于这一点,他是摸得准准的. 乐公公一边收拾着田真喝过的茶杯等物,一边笑道:”陛下,国安部这一次可是发了大财,辽东的这门独家生意,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不少商业协会对他们可是不满,已经说有子监察部,要对他们的帐目进行调查呢.” 秦风呵呵一笑:”调查国安部不是目的,目的是想夺取这些赚钱的生意,曾琳准了?” “曾部长没有发话,保持着沉默.”乐公公笑道. 秦风嗯了一声,”国安部有很多开销是上不了帐也见不得光的,在预算之中,就完全不存在,所以他们必须要额外的弄些钱才行,这一点,曾琳是心知肚明的,所以才保持沉默.但是其它一些人并不这么想.” “那要不要制止这件事情?” “不,国安部也赚得差不多了.”秦风微微一笑,”这些生意,的确让国安部弄到了不少钱,但也肥了不少私人,监察部抓几个典型拿出来威慑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左右他们很快就会有想到赚钱的新路子.” “老奴明白了.” 2003:扼杀对手的创造力 外交部长刘兴文夹着一叠公文,满面春风地走进了秦风的议事厅。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默默无闻了大半辈子的他,现在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与他的老爹刘老爷子是一时风云人物不一样的是,刘兴文为世人所知的更多的是他是当今齐王殿下的岳父。至于他在兵部担任侍郎一职,也不过是挂个名头,并没有多少实际权力。 今年齐王殿下大婚,而且从法律意义上正式明确了齐王殿下储君的资格,刘兴文的官职也终于向前挪了一挪,从兵部侍郎的位置之上调任到了外交部任部长。 这原本是一个清水衙门,并没有多少实际上的要务。因为大明没有多少可以施展外交的地方,以前也就是马尼拉的那些小岛国可以让外交部却周旋一番。但时过境迁,到了今日,外交部的权力已经逐渐大了起来。 马尼拉那里的肥肉已经被大明各个衙门口差不多瓜飞殆尽了,外交部在里头只能算是一个小虾米,分不了多少汤汤水水,但西大陆和三佛齐等地的殖民拓展,却让外交部的权力正在稳稳地一步一个脚印地扩展着。 不管是在西大陆,还是在三佛齐,在那里拓展的队伍,都是有钱有武装的。当这些都被归口到外交部来统一管理之后,外交部瞬息之间便成了炙手可热的部门了。 在大明有头有脸的商人们都很清楚,国内的市场现在已经不容易赚大钱了,一来是各种各样的律法已经出台或者正在讨论准备出台,这些律法,正在将他们以往赚大钱,获得暴利的一些路子一一堵死,不是说不能赚钱了,而是以后只能细水长流了。而像齐国这种正在打仗的地方,一来风险高,二来需得与军方有密切的关系才能紧跟在军队的后面发上一笔横财,但也就如此而已了。因为现在大明每打下一地,文官系统便会迅速地跟进。 这对于来快钱来惯了的许多大明商人来说,自然是很不习惯的,现在要想赚大钱,来猛钱,唯有一个路子,那就是去海外,不管是去西大陆,还是去三佛齐。对于大明来说,这些地方都还是化外之地,在大明完全就是违法的一些事情,在那些地方,则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 但想要去那些地方发横财,离开了大明外交部的支持,就完全行不通。 刘兴文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官儿还有当得门庭若市的那一天。 看到刘兴文进来,秦风站了起来,亲自替他倒了一杯茶,对于这个亲家来说,秦风还是挺满意的,不管是从刘老爷子面子上来说,还是这些年来刘兴文自己的表现来说,都算是一个合格的外戚了。不贪功,不揽权,甘愿默默无闻地当一个隐形的大员。 刘家在确立了与皇家的姻亲关系之后,便一直在不停地变卖着自己的沙阳的产业,到如今,只剩下了沙阳郡的祖宅以及供养祠堂的一点土地了。刘兴文的几个儿子也都到了京城,在各部衙里默默地做着一个中级官员,如果不行差走错,这一辈子最后或者能谋到一个副部级职位光荣退休,当然,也不排除他们之中会有一些人在今后的岁月之中因为特殊的功勋而走到更高一级的岗位之上。 政事堂的一众大员们,对于外戚还是很警惕的。将刘兴文从兵部侍郎的位置之上调到外交部便是他们的举措之一。 但是金景南一众人等完全没有想到的是,随着大明向外殖民的步伐骤然加快,外交部的地位,居然一天比一天重要了起来。如今算是有钱有枪,俨然已经是一等一的重要部门了。 正如秦风与田康所说的那样,即便是一头猪,只要站在风口之上,也能飞起来。刘兴文没想着要什么,争什么,但时势所然,他的重要性,仍然因为这些事情,而一步步地得到提高。 如今在海外,有正规的朝廷军队,有大量的商人,还有商人们控制下的殖民武装,在原则上,虽然都各有各的统属,但在实际的运作之上,都归属于外交部统一调配。 “看你的模样,一定是又有哪里有喜事了?”秦风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刘兴文的对面,打趣地道。 “陛下,林殊那边已经来了最新的报告了。”刘兴文笑容满面:“他们已经选定了一个叫做安卡拉的海边城市作为威尼斯大公租借给我大明的地界,现在已经完全安顿了下来。而西大陆,正如陛下先前所预料的一般无二,已经打成一锅粥了。” “马特乌斯占着上风?”秦风问道。 刘兴文点了点头:“马特乌斯回到西大陆的第一件事,就是自海上挥师偷袭了威尼斯大公的领地,大肆抢掠破坏了一通之后,这才扬长而去。连大公夫人的都被他抓走了。斯腾森回去之后,如此的奇耻大辱如何能忍?当下便与皇储联合在一起,讨伐马特乌斯,不过此时的马特乌斯却是兵强马壮,连接挫败斯腾森与皇储的联兵,不但没有被击败,反而乘势占了不少皇储的领地,声势大振啊。” 秦风呵呵一笑。 “不过此时丹西战死在东方的消息也在西大陆之上迅速地传开,在马特乌斯与斯腾森以及皇储联军大战的时候,又有三个较大的公国趁机宣布独立了。”刘兴文从秦风的大桌之上搬过来了地球仪,指着上面对秦风解释着是那几个公国。 “现在的局势是马特乌斯一方,斯腾森与皇储为一方,另外那些独立的公国抱团取暖,一时之间,竟是谁也奈何不得谁了。看到这样的局面,又有不少的势力开始蠢蠢欲动了。” “这才好嘛!”秦风大笑。 “林殊刚刚安顿了下来,那几个刚刚独立的公国便找上门来了,都是一些聪明人啊!”刘兴文叹道,又把林殊的应对措施跟秦风详细地讲了一遍。 “这家伙真是一个扇阴风点邪火的好手。”听了林殊的一些做法,秦风连连点头称赞:“这人天生就是一个搞外交的好苗子啊,这样我就放心了,只要这家伙在那里一日,西大陆就别想安生下来。” “臣也这么觉得。”刘兴文笑道:“现在去西大陆的明人都以安卡拉为据点,正在那里大肆兴建改造城市了,我想用不了多久,一座完全大明风格的城市就会出现在西大陆的。林殊与慕容复两人一文一武,一张一驰。而王凌波虽然去哪里不久,却已经在那里有了不小的名气。说起来也是好笑,交战的双方,有时候都会把自己受了重伤的一些重要成员送到王凌波那里去治疗,昨天还在彼此对砍的仇敌,今天却躺在只隔着一条窄窄过道的病床之上大眼瞪小眼呢,林殊将这个当成一个笑话讲给了臣听。” “回信告诉林殊,我们在哪里的武力,只保护安卡拉城和在西大陆的明人,谁敢打安卡拉的主意,那就打得他妈都认不得他,但绝不允许介入其它公国之间的战斗。” “是。” “西大陆短时间内人脑子都会被打成狗脑子,我们只需要往哪里输送武器弹药以及其它的商品赚钱就好了。”秦风笑道:“看看他们要打个多少年才会消停下来。当然,于我们而言,打得时间越长越好。” “陛下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们外交部就一定会想办法让他们打得更久一点。”刘兴文凑趣地道:“陛下,有部分商人希望能够将蒸汽机运往西大陆,就在本地建设一些厂坊,那里的人工简直便宜得不像话,如果就地生产的话,他们能够将成本再一次大幅度地压缩。不过蒸汽机是管制物资,没有朝廷的批准的话,一台也不会允许运出去。这件事政事堂也很犹豫。” 秦风摩挲着下巴道:“看起来斯腾森给提出这个想法的商人是下了大本钱的啊。这个人果然是一个聪明人,而且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能看得出来什么是本,什么是末,马特乌斯就差多了,只知道向我们买枪买炮。” 刘兴文一惊,“陛下是说这些商人被斯腾森收买了?” 秦风摆了摆手,“那倒不是,而是斯腾森找准了这些商人的要害。商人逐利,这是本性。这个斯腾森打得是拿市场换技术的主意呢!想想看,咱们的蒸汽机到了他们那里,那可供操弄的余地可就大多了。他们的人首先能学会操作,接下来能学会修理,慢慢地就能搞清楚这里头的原理。他们甚至可以通过一些手段将其中的一些蒸汽机拿去做些别的事情。” 刘兴文怒道:“既然如此,那就一台也别想,那些个商人,臣会好好地收拾他们。” “那倒不必!”秦风笑道:“换个角度想,蒸汽机这个玩意儿现在在大明,懂得人实在是太多了,你不给他们,他们难道就不能想出别的法子弄去这些技术吗?肯定会的。与其这样,不如大大方方地给他们。” “陛下,这是为何?” “你不给他们,他们就会自己钻研啊!有了模子,有了方向,学起来是很快的。但我们给了他们,他们就不会再去自己搞了。毕竟能买到,可比自己研究要省钱得多,也省事的多,省力的多呢!”秦风呵呵地笑着,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时空的两个对比鲜明的大国不同的发展道路。“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从源头之上扼杀对手的创造力。” 2004:有些人,就是欠收拾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陛下,再就是三佛齐的事情了,在那里开拓的海商,希望能够得到更多的自主权.允许他们向内里更深地开拓.”刘兴文翻了翻手里的公文,道. “他们是想获得更多的武器吧!”秦风冷冷地道:”还是说,他们想要火药武器?” “是的,他们有这个意愿!”刘兴文道:”他们现在在那里遭受到了有力的挑战.一个叫做孔雀王朝的三佛齐国家,正在不停地向他们发起反击.” 秦风敲着桌子,冷哼了一声:”我记得很早以前,我就告诫过他们,适可而止,但他们却太贪心了.前几天,田康告诉我说,在我们越京城中,出现了很多来自三佛齐的人,他仔细探查了一番,竟然发现在越京城,居然出现了一个奴隶市场,专门售买来自三佛齐,或者西大陆的奴隶,这事儿,你知道吗?” 刘兴文额头之上渗出了冷汗,说话也有些结巴起来了. “这事儿,我是知道的.” “你知道?”秦风加重了语气. “是的,我是想,在我们大明初期,也曾靠着这样的手段,从秦国等地贩买人口来充实我们的人丁,所以这一次,我觉得是可以仿效故智的.”刘兴文找了一个借口. “笑话.”秦风冷然道:”当初贲宽他们,的确是拿银子买过人丁,但那些人到了地头之上,真是奴隶吗?他们一到,便分到了田地,牲畜,牛羊,房屋,转头就能给我们大明缴纳赋税,数年之后,他们就成了我们大明最忠实的支持者,现在,能同日而语吗?” 刘兴文低下了头. “现在,我们大明还需要以这种手段来招揽人口吗?那些人,到了我们大明,真为我们大明做出了贡献?恐怕是满足了某些人的恶趣味吧?”秦风语气愈发的不善了起来. “我听说此事之后,与田康专门去看过这个地方,其情之惨,让人不忍目睹.”秦风怒道:”一个个的人,被像牲口一样的牵上台去,让人像品评牲口一样的品评,像物件一样的加价售买.每天都有人死去,城外的化人庄,是不是每天都有这样的人死去?这还不说,长途跋涉在途中死去的人丁!” “陛下,这是臣的失职,下去之后,臣马上下令,禁绝此事.” “这也算不上你的过错.”秦风叹了一口气,”我已经下令金景南,让其准备制定一部废奴法案,不禁是这些外来的奴隶,便是现在咱们家里的那些丫环,仆从,甚至于宫中的宫女等,都必须改为合同制,合同期满,去留两便.合同期间,这些人,都必须要有相应的待遇,其待遇不得低于我大明百姓最基本的收入.” “陛下,我们大明最基本的收入现在是多少?是以大明本土计,还是将西地,楚地都算起来平均?”刘兴文问道,他家里,可也是有着不少的家生子仆从丫环的. “回头政事堂便会讨论此事.”秦风道,”到时候你自然便知道了,如果我估计得不错,最终究还是会以三地的平均水准来定薪资吧.” 刘兴文长出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倒也还是可以接受的. “海商必须要整顿.”没等刘兴文喘过气来,秦风接着道:”他们现在有些肆无忌惮了.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情都敢干出来.他们以为远在天边,我们大明的律法就管不着他们了吗?” “陛下,此事还需三思而后行.”刘兴文吃了一惊,”现在的海商,大都是武装商船,手里都握着不少的武力,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海外已经建立起来了一大批基地,特别是在三佛齐那些地方,我们官员一直是没有介入的.虽然他们有些事情做得有些过份,但每年都能从哪里给国家带来大量的收入,而且现在我们正在对齐作战,海外收入是极其重要的一块,他使得我们能在不动摇国本的情况之下,轻松地发动对齐战役.一旦逼得急了,那些人在海外自立,虽然说成不了什么气候,但终究是会给我们添些麻烦的.” 秦风冷笑:”如果说马尼拉动荡,还会让我们感受到压力,三佛齐那地方,嘿嘿,就没有那么重要了.国安局已经在收集一些证据了,当然不是以他们贩奴来说事,法无禁止则可行,既然以前没有这些律法,那他们做也也就做了,但其它的事情嘛,可就没那么好说了.海商联合会,必须进行一次大清洗.” 秦风说到这里,刘兴文顿时明白过来,皇帝要清洗海商的根子,并不在贩奴之上,这件事只不过是一个引子,一个借口罢了,真正的原因,是这些年来,海商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他们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手伸得太长,长到让皇帝都感受到了不快.有些事情,刘兴文自然是清楚的,他本来以为皇帝并不清楚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但没有想到,皇帝竟然门儿清. 想到这里,不禁为有些海商开始悲哀起来,什么事情不好做,居然把手往官场上伸,往军队之中伸,想要更多地扩展自己的影响力. 如果说他们心怀不轨倒也真是冤枉了他们,他们的本意,恐怕只是想让自己在朝中有更多的代言人,能够建立起更庞大的利益关系,但这,终究还是触到了皇帝的逆鳞. 不作不死啊!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那些人对他还真是不错的,恭恭敬敬,每有好处,总是会孝敬自己一份. 这些年来,这些人赚得够多了,但只怕,马上就要烟消云散了. 这可真是眼见得他起高楼,眼见得他宴宾客,眼见得他楼塌了. “不要以为这件事是小事情.”秦风淡淡地道:”现在西大陆有不少的学生在我们这里求学,像威斯凯尔,盖森等就算是人杰,还有那数以百计的西大陆人,能够让马特乌斯和斯腾森将他们留在我们这里的,都是英才.这些人在我们这里学习,我们正在用我们的文化,深深地影响着他们,正在努力地让他们对我大明起羡慕之心,起亲切之意,将来这些人回到西大陆之后,必然会成为他们那里的一代精英,未来的西大陆,必然是他们这些人掌权,而我们,也会尽力地支持这些人走上高位,这样一来,我们才能真正建立起一个大明文化圈.让这个天下无处不彰显我们大明的影响力.如果让这些人看到他们的同胞成为了任人宰割的奴隶,你说他们会不会感同身受?会不会有刻骨的羞辱?会不会想要奋发图强,以图将业能够翻身?” “可是陛下,这些人在我们这里学到了先进的知识,先进的技术,回国之后,还是会成为我们大明的麻烦了,依我看,倒不如在击败齐国之后,派遣大军,彻底将他们征服还更省事一些,更能让我大明千秋万代.” “那有这么好的事情!”秦风冷笑道:”我们可以击败齐国,一统东大陆而不会有太多的后遗症,那是因为我们同文同种,说着一样的话,写着一样的字,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天下的精英也都知道这个道理.如果我们千里迢迢地去征服像西大陆这样的地方,必然会陷入到对方的拼死抵抗之中,纵然能获得一时的胜利,最终还是会深陷泥沼,不能自拔.有一句话你要记牢了,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不管是我们也好,还是他们也好,都是会向前发展的,我们今天压迫他们有多严重,异日他们的反弹就会多强大.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收获的将不是友谊,而是仇恨.” 刘兴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也是我为什么煞费苦心在西大陆引得他们互相争斗的道理所在.”秦风道.”我们可以成为促裁者,但不要成为压迫者.前者能获得的利益,远远不是后者所能比的,这才是长治久安之道.也是让大明千秋万代的真正的因素所在.” “臣明白了,外交部以后的政策,会以陛下今日的谈话作为最基本的原则.”刘兴文道:”三佛齐那边,臣会派人去与那个孔雀王朝接触.如果他们不愿意与我们建立起联系,那我们不妨在那里扶植一些反对他们的势力,而不是我们直接赤膊上阵.” “与他们联系之前,还是要先教训一下这个孔雀王朝的.让何鹰带着太平号战斗编队去一趟吧.”秦风道. 刘兴文大为惊讶,刚刚秦风还在大谈睦邻友好,转眼之间就又出动了强悍的第一舰队. “你不将他打痛,他就不会老老实实的与你谈判,咱们的那些商人既然已经把屎弄了一屁股了,咱们怎么也得先替他们擦干净了再说.太平号编队此去,正好也将在那里无法无天的海商整顿一下,让他们清楚,即便是在那里,也不是法外之地.一个个回到大明就衣冠楚楚,一出去就变成了衣冠禽兽,可不能让他们成了习惯.” 刘兴文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可不正是这样吗?那些人到自己府上,一个个温文尔雅如谦谦君子,但到了这些殖民地上,那一个不是喝人血的主儿? “公事就说到这儿吧!”秦风摆摆手,”有一件事还是要给亲家道个喜,你要当外公了,我也要当爷爷啦.” 听了这话,刘兴文顿时大喜过望,立即将手里的公事忘得干干净净.女儿嫁为太子妃,如今又有了孩子,如果能生下一个儿子,那这位子,可就稳稳当当的了. “恭喜陛下.” “同喜同喜.”秦风笑道:”今年过年,咱们就两家合一家,一起好好地喝几杯.” 2005:空中没有了,水上又来了 莱州,徐俊生终于盼来了他期望已久的好天气。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当然,他的好天气,便是大雪飘飞,狂风肆虐,时不时地还夹杂着一场雹子。因为只有在这样的天气情况之下,从螃蟹湾那边才不会有飞艇飞到莱州郡城这边狂轰乱炸一番。 天上的那些飞艇已经越来越多了,从最初的一个青面獠牙的魔鬼,到如今的五花八门的各类图案,最多的一次,一下子来了四架飞艇,一路从红河的南岸炸到北岸。你要说这些轰炸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倒也不见得,但在百姓之中造成的困扰,对士兵的士气的打击,却是无以伦比的。 因为你面对着这样的攻击,无能为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空中扔下一枚枚炸弹,然后听到他们在某个地方爆炸。 每天都会有伤亡的报告递上来,从最初明军还选择性的轰炸军事设施,朝廷官衙,到现在,他们根本就懒得再看了,反正到了上空,随随便便地扔下数枚炸弹,在城市之中开放几朵死亡之花之后,便大摇大摆地离去。 明人不在乎能给对手在物质之上造成多大的损失,他们在进行一场长期的心理战。这一战术,到目前为止是成功的,百姓逃亡的人越来越多了。一些人想千方设万计地向着红河上游逃走,不惜花费巨额银钱贿赂那些守卫关卡的士兵,也有一些穷困之极甚至不怕死的家伙往明人的控制区域逃。但不管是那样,莱州郡城的军心民心都在一天天的下路。 街面之上盛传的徐俊生要炸莱河大堤淹没莱州郡城江南区域的谣言被徐俊生采取的铁腕手段强行镇压下去了,为此掉了脑袋的不下数十人,明面之上是没有这些传言了,但私底下却是禁绝不了的。 从祝若凡提交的报告上来看,江南正在掀起逃亡的热潮,而且大部分都是在往明人控制区域逃亡。 对于这一点,徐俊生很是恼火,虽然说明人在收拾人心之上是极有一套的,他们在控制区内所做的那些事情,徐俊生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如果这里头没有祝若凡的故意纵容,任由这些人逃离的话,这些人也是根本走不脱的。 徐俊生知道祝若凡在想些什么,他实际上对于守住莱州南岸是没有信心的,只怕已经报了与城偕亡的心思,而那些普通的百姓,他却认为能逃一个是一个。因为当自己炸了莱河的时候,莱州南岸区域将尽成泽国。 可笑的妇人之仁。徐俊生有些恼火,但又不得不敬佩祝若凡这样的人。那是一种纯粹的军人气节,自己可以死,但却不愿自己保护的人枉死。 徐俊生自己也想当这样的人,如果这样就能挡住明军的话,问题是,即便这样做了,仍然毫无作用。 明军在拿下螃蟹湾之时,便突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未尝不与自己准备炸莱河这件事有关,谣言能在这里传播,明人当然也会知晓,不管是不是事实,他们的主帅都会反复考量一番的。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至少自己还是拖延住了对手前进的步伐。 河面上传来了突突突的声音,又让正在视察北岸江防的徐俊生心烦意乱起来,天上的威胁是没有了,水面上的威胁终于还是来了。 从螃蟹湾失守之后,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但只要不是明人那种庞然大物的军舰,给人的压力总会小一些。徐俊生的这种想法,在第一天看到明军的内河战船之后,便被击打得粉碎。 灰白色的舰身速度奇快,纵然是沿江逆水向上,比起大齐的内河船只顺流而下还要快。大齐已经没有水师了,但徐俊生还是竭尽全力搜罗了一些内河船只,组成了一支船队,但第一天,就被明人一艘孤零零的战船给按在河上痛揍了。 徐俊生这是第一次看到水战。当时的场景让他震撼之极。 明军的那艘战船没有丝毫给齐军接近的机会,就是那样一炮接着一炮地将一艘艘齐军船只给击沉在莱河之中。那凶猛的炮火,那转动的炮塔,那奇快无比的射速,都给予了他深刻无比的映象。 看到这一切之后,他忽然很是理解祝若凡为什么守不住螃蟹湾了,那时的祝若凡可是面对着十几艘庞大的明国战舰,而敌人的每一次齐射都是数十发上百发炮弹,祝若凡能够在螃蟹湾守上半个月,已经难能可贵了。 “祝若凡讲,这种舰船应当是明人的最新战船,当初在螃蟹湾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这种火炮。”丁声明看着一边摆放着的几块破烂,那是敌人打上岸来的炮弹爆炸之后留下来的残片:“全部由铜打造,明人,可真是有钱。” “人比人,得气死人。”徐俊生叹息道:“咱们的那些大匠们,为什么就造不出明人的这种火炮呢?” 莱州自然是有火炮的,而且数量还不少,齐国朝廷上的大臣也好,还是皇帝曹云本人也好,都很清楚如果让明人占领了红河流域,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齐人的国土,将会被明人直接从中间被一切为二,洛阳与长安,一个经济中心和一个政治中心便会被彻底地分开,这样的后果,是谁也承受不起的。长安无数的工匠没日没夜铸造出来的火炮,倒有很大一部分被运到了这里,而且都是质量上佳的铜炮,这样的待遇,即便是常宁郡的鲜碧生,潞州的郭显成都没有得到。以至于他们不得不自己铸造那种质量明显不过关的铁炮。 徐俊生知道大齐为了铸造这些铜炮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多少人因此而掉了脑袋。可明人,居然拿着铜来造炮弹,打出来就不要了。 “倒是希望明人多多地打一些炮过来,这样我们收集一段时候,倒是可以多造一门火炮了。”徐俊生难得的冷幽默了一回,不过身边的丁声明却是全程黑着脸孔。 伴随着一声巨响,河中的明人战船的船头火炮喷出了火光,接近着徐俊生便看到岸上的防御体系中的某一个地方传来了剧烈的爆炸之声,一股股的黑烟腾空而起。 从天上的飞艇不能来了之后,这些船只便会每天光顾了。有的没的打上两炮,让整个江岸沿线,不得安生。明知道敌人只不过是骚扰,但却一点也大意不得,万一那一天,这种骚扰就变成了一种实实在在的打击呢! “他们太猖狂了,就不能反击吗?”丁声明咬着牙道。 “没有意义!”徐俊生摇头道:“对方船只在河中央,虽然够得着,但准头不好,而且对方船只速度太快,他们这样做,未尝没有诱惑我们暴露炮位的意思,丁郡守,我们的大炮可是一旦固定下来,想要移动就困难了。如果让对手确定了我们火炮的位置,真打起来的时候,对方必然要先行摧毁他们的。” 丁声明点了点头,“可是任由他们这样天上炸了水上炸,于军心实在不利啊!” “当然是要反击的。”徐俊生喃喃地道。 反击自然是有的。而且此刻就在进行之中。 石光荣抱着他的大明1式,靠在船壁之上,整个脑袋就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头,天气寒冷无比,在江上跟着船风驰电挚,那就更冷了。偏生他还没有什么事儿干,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些炮手们兴奋地上下左右地转动着炮弹,看到不顺利的地方,咣当一炮便干过去。 “真他妈浪费!”他在心里嘀咕道。举起手里的大明1式托在肩上向着岸上瞄准着,打仗的时候,他可是一枪一个敌人,这一颗子弹听说要一元钱呢。螃蟹湾一战,自己至少也打了几百元跑了,想想都心疼。 虽然大家都隶属于水师,但石光荣还是对水兵们的这种浪费行为很不耻,这一枚炮弹,值十几元,就这样被他们一文不当二文地给干出去了,除了看到一股黑烟,啥也没有看着。最大的一次收获,就是昨天一炮轰飞了敌人的一面军旗。 “每天来一趟,打十几发炮弹,就是几百两啊,我一年的军饷加上奖金啊!”他决定闭上眼睛不看了。 刚刚眯上眼睛,耳边却传来了笃的一声响,他怔了怔,这他娘的是什么声音?片刻之后,从舱内跑上来几个士兵,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头儿,有人在船底凿我们的船呢!”一个士兵道。 “啥?”石光荣瞪大了眼睛,“咱们船这么快的速度,他是怎么钻到船底下去的,这人水性了不得啊!” “下面包着钢板呢,不知道这个现在是个什么想头?”士兵道。 “什么想头?马上就要变成一个死人了。”石光荣哼了一声,径自走到船尾。这船这样的速度,在水底之下根本是呆不住的,这人能在他们航行之中潜到船底下,已经让人叹为观止了。 果然,当他走到船尾的时候,河面之上陡然泛起了一阵阵的艳红之色。 那人凿不开船底,被水流带到了螺旋桨之下,早就粉身碎骨了。 “真是找死啊!以为这是你们的渔划子啊!”石光荣叹道。 “头儿,你瞧,那边有他们的渔划来了。” 石光荣转头,从北岸那边,一艘模样怪怪地小船正在两个士兵奋力地划桨之下,向着他们驶来。 2006:并不是没办法 之所以说它怪,是因为这条小船未免太窄了一些,整个长度也不过三四米长而已,前头与尾部都呈三角锥状,船上的两个人倒像是整个都嵌在当中,只剩下上半身在外面,手握在一根两边都是桨叶木棍的正中间,两人动作整齐划一,桨片舞得飞起,小小的船儿便如同脱弦离箭一般,向着红-001号驶来。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举枪,干掉他们。”石光荣觉得有些怪怪的,眼皮子一直狂跳,老是感到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十余名水师陆战队的士兵瞄准了前面的一条小船上的两个水手,清脆的枪声立即便响了起来。 小船极是灵活,向前的速度极快,战士们射出的子弹倒是大都落在了空处,距离战船还有大约三十米的时候,小船前方的一人动作一僵,手中的桨片掉落在了水中,整个人往前一扑,趴在了小船之上,后面那人,却仍然在奋力划桨,向着红-001扑来。 这是想来自杀的吗?船上的士兵都有些不解,战士们都收起了枪,好奇地看着这艘小船,只有石光荣不为所动,稳稳地举着枪,在小船距战船还有二十米的时候,勾动了扳机。 啪的一声脆响,那唯一剩下的水手,也仆倒在了小船之上。 小船终于失去了控制,被水流一冲,整个小船便掉换了一个方向,与战船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并排逆向而行。就在那一霎那,石光荣突然看到了小船之上有缕缕青烟冒起,他背心里立马冒起了一层毛毛汗。 “卧倒!”他大声吼道,一下子便卧倒在了甲板之上。 周围的士兵虽然有些莫明所以,但服从命令倒是成了一种习惯,石光荣一声吼,大家便都条件反射一般地趴在了甲板之上。 几乎就在大家趴下的同时,那艘已经失去控制了小船轰然一声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整只小船在这一瞬间被炸得粉碎,团团火花与碎木头雨点一般地从空中落了下来。 砰的一声,一截断手,正正地落在石光荣的面前。 他娘的,这是不要命的敢死队,这种船里面藏了大量的火药。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声吼道:“炮台,炮台,炸沉那艘船。” 其实不用他叫喊,当第一艘小船发生爆炸的那一刻,炮台上的士兵已经明白了这个玩意儿是什么。前后两个炮台都已经疯狂地操作起来,两门火炮的炮口迅速降低,嗵嗵两声,两发炮弹已经飞了出去。几乎与此同时,船上的水师陆战队士兵也一起开了枪。 第二艘小舟倒是没有被子弹击中,但炮弹落在水中爆炸掀起的巨大的水浪,却是将整个小舟给掀了起来,然后随着浪花落下来,居然倒扣在了水中。 小舟顺着水流向下飘去,红-001号在江上拐过弯来,小心翼翼地跟在这艘小舟的身后,一直跟了里许路之后,这才靠拢过去,抛下绳索,将小舟给拖了过来吊起到战船之上。 被倒扣在水中的两名水手自然是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石光荣等人毫不客气地将两具死尸提溜了出来,顺手扔到了河里,然后一众人便趴在船上仔细地审验起来。 这就是一根大树最粗壮的那一部分,两头削尖,中间挖空。最重要的,就是在底部,密封着一包包的火药,将这些火药包从里面弄出来,怕不有一二十斤的模样,众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要是真让他撞到战船身上的时候发生爆炸,即便战船之上包裹了装甲,这一下子只怕也要受创不轻,这样是在船尾螺旋桨的位置爆炸,整个船就算是完蛋了。 “我操他娘的,可真够阴险的啊!”石光荣喃喃地道。 “这些人还真是够勇敢啊,这是明知必死而仍奋勇向前啊!”另一名士兵有些佩服地道。 石光荣啪地一巴掌拍在士兵脑袋之上,“敌人勇敢有什么好的,敌人都是孬货,对于我们才是最好的。” 两艘独木小舟一艘变成了碎片,另一艘还没有接近便倾覆,然后被明人捞了去,岸上观望的无数齐人都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无助,沮丧,佩服,愤怒,各种各样的情感,全都蕴含在着这无声的沉默当中。 丁声明眼眶湿润,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多好的战士,多英勇无畏的战士啊!”此刻的他,终于明白,这些人便是抱着必死的心态上去的,因为无论成功与否,当他们向着明军战船冲过去的时候,便已经注定了他们无去无回。 徐俊生却在笑着。 “你,你怎么还笑得出来?”丁声明不满地道。 徐俊生呵呵一笑,“丁郡守,你以为那几个是什么好人吗?他们都是军中贪墨了士卒军饷的一些东西,我给了他们两条路,一条是向明人发起冲锋,战死了,我不再计较他们的贪渎,也不再追索他们的家人,另一条嘛,嘿嘿!” 听了这话,丁声明顿时像吃了苍蝇一般的难受,有些哀怨地看着徐俊生,先前那一点壮怀激烈的感觉顿时被破坏得荡然无存。 “攻击无果而终,有什么可笑的?”他恼怒地道。 “不,恰恰相反,这次进攻是卓有成效的。”徐俊生满意地道:“他至少向我们提供了一个可行的攻击手段。也让我们有了一些反制敌人战船的方法,一两艘他们能对付,十艘八艘甚至更多呢?他们只带了一艘船,要是他们来得船更多,我们攻击的目标也就更多了。丁郡守,我们甚至可以在白天藏匿起来,然后在晚上顺着红河一路向下,去螃蟹湾那里去试一试,还可以出海去试试找找他们的战舰,只要有那么一两艘沉功了,便是收获,你说是不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就不信,他们还无懈可击了。” “那有这许多人愿意慷然赴死?”丁声明压低了声音道。 徐俊生笑道:“犯了死罪的人可还真是不少,这些人嘛,是可以与他们商量着交换交换条件的,另外,丁郡守,咱们的大军之中,也并不乏敢于慷慨赴死的好汉,就比如祝若凡,你让他去,他保管毫无二话地就驾舟前往。” “祝若凡是我们的大将,怎么能让他去做这种事?”丁声明惊道。 “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徐俊生大笑。“接下来,我们可以多多地做这些小舟,成本不大,效果,却有可能极好的。” “火药,只怕是不够。”丁声明道。“我们总要为火炮留下足够的火药。” “我来想办法弄到更多的火药。”徐俊生想了想道,“只能向皇帝陛下求援了,以红河流域的重要性,我相信陛下一定会满足我们的要求的。” “也只能如此了。”丁声明道。 “办法总比困难多,不管明人有什么利器,我们一定会想也对付他们的法子的。”徐俊生挥了挥拳头,用力地道。 丁声明苦笑了一声,指了指天上,“那飞在天上的怎么办?天气一好,只怕他们就又要来了。” 徐俊生道:“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这么大的东西弄到天上去的,还能装上如此多的人和那么多的炸弹,但我清楚,关键就是气囊。只要破坏了那个巨大的气囊,他们就肯定会掉下来。” “我们怎么才能打得着他们呢?”丁声明问道。 “丁郡守玩过孔明灯吗?”徐俊生问道。 “那怎么能对飞艇形成威胁?”丁声明不解。 “只要我们能将孔明灯做得足够大,上面能够装上一台弩机或者一台床弩就够了。”徐俊生道:“只要足够多,一轮攒射下来,不怕打不落他们。” 丁声明沉默了片刻,“与那些小舟一样,这一去,便是有去无回,不管是不是被敌人打下来,孔明灯飞到最后,终究会掉下来的。”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拼死一搏。”徐俊生垂下了头,“这便是我们在军械之利上不如对方的结果,除了拿人命填,我们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只要能用人命填能将这个差距拉回来,那就算是好的了。怕就怕,就算我们敢于牺牲,勇于牺牲,仍然拉不平这个差距啊!” 莱州的两个大员,此刻都沉默了下来。 在莱州的后勤大营之中,夜以继日的开始制作这样的独木小舟以及硕大无比的孔明灯的时候,在螃蟹湾,宿迁与关震等一众人也正在观察着红-001带回来的这种自杀性攻击武器。 “是个威胁。”宿迁肯定地道。“港口以及船厂都要小心一些了,有可能成为敌人的袭击目标。” “用水泥船在夜晚封锁河道,只留下一道出口。”关震道。“白天再撤出来,我倒想看看,他们能有多少这样的攻击手段来消耗?” “封锁住河道,不让他们下海去威胁到我们的战舰。” “这个还真说不准,这样的小舟,两个人便能扛着飞跑,他们在哪里不能下海,还是要提醒我们的海上舰队,商船注意。” “说得有道理啊!” 2007:齐国人的反击(上)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在莱州,现在徐俊生已经将所有的力量都收缩到了莱州郡城附近,死死地扼守着红河上最狭窄的那一段以及进入红河流域的要道,而战略性的放弃了其它的地方.齐退,自然是明进.随着宿迁的五千援军抵达,大明的先锋部队也就尽数到齐.宿迁也就有力量向外扩张,最先占领的,就是张掖县和酒泉县,这两个县被徐俊生掘开两条支流之后,几乎尽数变成了滩途之地,本来这两个县算是莱州的膏腴之地,现在却变成了百里无人烟的所在. 大明军队进驻这两个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抢通道路,其实在这些年来,因为齐国曾经拼命地发展过水师,这两个就在左近的县,发展也是相当不错的,最主要的就是他们的主干道都是水泥铺就的大道,大明军队要做的,就是清除这些道路之上的淤泥而已.这工作量,就小多了. 清理出了道路,便是沿着道路两侧开始整修原本的土地,该排涝的排涝,该培土的培土,上万人经过近一个月的努力,终于整理出了大片的土地. 这两条支流都是淡水河,河水泛滥之后,的确将这些地方受了大灾,但同时,那些河底的淤泥却也是最好的肥料,如果能在明春及时地播种的话,那么可以预见到,到了明年的秋上,必然会迎来一个丰收年. 宿迁的兵马,便主要布署在张掖和酒泉两县,而螃蟹湾这一带,则交给了关震的水师陆战队.这也体现了两支不同部队的分工,宿迁在接下来主要是从陆地之上进攻,而关震的队伍,则要沿着红河溯河直上. 宿迁本来已经将他的中军搬迁到了酒泉,不过因为周立护送的船队再一次送来了大量的武器弹药以及各类物资,所以他也就赶到了螃蟹湾,没有想到,便看到了徐俊生弄出来的这些新鲜玩意儿. 当然,他们也没有将这些当一回事.虽然有一些威胁,但威胁并不大,这东西想要发挥效力,就必须要突进到大明战舰的跟前,问题是,他们也要有能力突进到战舰的跟前啊.明目张胆的话,他们的机会不大,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偷袭了. “政事堂什么时候才能派来民政官员啊!”周立,宿迁,关震呆在温暖的屋子里,喝着小酒,聊着天,宿迁就不由得抱怨了起来. “现在张掖也好,酒泉也好,越来越多的本地人从莱州逃了回来,说实话啊,安抚这些本地百姓,我们军人当真是不擅长啊.明明是好事情,但我手下的那些大头兵,有些时候楞是好心办了坏事,前几天还起了冲突,搞得国安的一名官员跑来找我的麻烦,只差指着我的鼻子头骂了,说他们好不容易动员回来了这些人,要是被我们搞砸了,就要去告我们,你说这气闷不气闷.” 周立和关震都是大笑起来,他们两人都是水师队伍,可不会去管这些事,倒是乐得看着宿迁气急败坏. “能怎么做?无非就是委曲求全嘛,回来的,该建房子给建房子,该给粮食就给粮食嘛,该说好话就说好话嘛!”周立一只独眼灼灼发亮,笑得甭提有多开心了. “你是不是还想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宿迁恼火地道. “那也是可以的.”关震大笑. “老子们是胜利者.”宿迁大叫起来. “没办法,我们占了这块地方,那这些回来的人,就差不多算是我们大明的子民了,宿兄,我想那些国安的官员,还是监察部的官员们都是这么看的.” “他们还没有进入大明的户藉册呢!”宿迁恼火地道:”政事堂的那些人是怎么办事的?民政官再不跟上,我就要撒手不管了,谁爱管谁去!” 周立和关震相视而笑,都知道宿迁这不过是一句气话罢了,后方官员还没有来接手,这安抚地方的责任就在军方,真要大撒把,那最后是要追究他责任的. “陈大将军要明春才能到,我们就不能先打一打试试看吗?”宿迁叹道:”现在我们有一万五千兵力,再加上炮艇,飞艇,足以与徐俊生较量一番的.” “打自然不是问题.”关震摇头道:”关键是莱河那边的危机还没有解除,我们有了防备,倒不见得会有多少损失,但是莱州南岸二十余万百姓呢?要是咱们打得太狠,徐俊生撑不住了,真的掘堤放水,你不想咱们最后接手的是一个千里无人烟的莱州吗?” “这可真是千古难闻的事情,进攻者,居然被对手拿他们自己的人威胁着了.”宿迁哀声叹气. “齐国人现在虽然是我们的敌人,但百余年前,大家不都是一家人嘛,同文同种,说着一样的话,写着一样的字,徐俊生能干这样的事情,我们不能这样干啊.”周立也是无可奈何,”且等着吧,等国安那边布置妥当了,咱们再同时动手,大举进攻的同时,必须要解决掉莱河的事情.” “国安就能保证他们那边到时候百分之百的成功吗?” “没有谁敢保证,不过你们两个也都知道,这一次为了解决这一件事,朝廷投入了什么样的力量,如果这也没有解决,那只能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周立摊了摊手. “也就是说,我的部队还是需要做好两手准备.” “是的.现在不是已经再给你配备吹气橡皮艇了吗?到时候,飞艇会一直在莱河上空警戒,一旦出现问题,就会给你发信号,你要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这些皮筏子,或者就地占据高处,至于那些百姓,我们只能说,尽力了.” 宿迁呆立了半晌,叹道:”我是真不想当年楚国象州的事情再来一遍,当时的惨状,你们是没有见到啊!” 屋内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喝酒,喝酒,尽人事,听天命,无外如是罢了.”好一会儿,周立才打破了沉默,举起了酒杯. 三人的杯子碰在了一起,叮的一声响,三人正准备一饮而尽的时候,外面却突然传来了震天的爆炸之声. 三人都是一呆. “不会吧?”几乎是异口同声,三人同时惊呼起来. 这种爆炸之声,与大明的炸药的声响有着不小的区别,他们一听就知道.这是齐人制造的那种劣质火药.当然,这也只是与现在大明应用的炸药相比较而言,大明最初应用火药的时候,也就是这种水平. 可是白天才捕获了齐人的一艘这样的自杀小艇,晚上,难不成他们就来偷袭了吗? 爆炸之声连二接三地响起,这一下三人再无怀疑. “幸得白天有了一些布置,不然还真要吃上一个亏.”关震耸了耸肩,心有余悸地道. “徐俊生,不愧是齐国名将.”周立也是叹服不已. 三人一齐冲出屋外,登上了高处,只见莱河汇进大海的那一处,火光冲天.依稀可以看到一艘艘的小艇正在前赴后继地冲了过来. 白天在见到了这种自杀性小艇的时候,关震就下令在入夜之后,便将一艘艘的水泥船推到这里,抛锚沉下,中间只留下了极小的口子.这个夜晚,风雪肆虐,那些连夜偷袭而来的小艇显然没有想到明军有这样的布置,还以为这些船就是明军的战船,就这样扑了上来然后引爆了自己. 明军营地之中,警钟长鸣,炮艇开始出动,战舰没有动弹,但一艘艘武装商船却是迅速开动了起来,在战舰之外环成了一圈,这些武装商船之上,一般都装有一门火炮以及一些弩机等战斗武器.水师陆战队也迅速动员了一部分士兵上了商船,举着大明1式,警觉地看着外面. 所有战舰之上的探照灯齐唰唰地亮了起来,将整个海湾照得一片透亮. 来袭的这种白天见过的独木舟起码有数十艘之多,看到还是有十余艘突破了水泥船的封锁向着海湾之内驶来,关震的眉头不仅皱了起来. 武装商船之上的火炮开火了,但这种火炮的准头欠佳,很难击中这种贼灵活的小舟,好在炮弹落水掀起了巨浪倒是颠翻了几艘. 商船之上的大明1式率先开火,一艘接着一艘小舟之上的敌人被击中,紧接着,弩机也响了起来. 海湾之中,炮声,枪声响成一片,一艘独木舟孤零零地冲破了火线,向着前方拦路的武装商船发起了最后的亡命的冲击. 弩机啉啉地拼命发射着,独木舟上的两人先后中箭,软软的重下,但那艘小舟仍然随着惯性向前冲了过来,看到小舟之上哧哧冒起来的青烟,武装商船上的士兵大骇之下,纷纷向着另一侧跑去,不等他们跳下船,爆炸之声便响了起来. 这艘被撞中的商船立刻就在水面上跳动了起来,一侧高高翘起,将船上的弩机,火炮顷刻之间掀翻,骨碌碌地滚下水去. 随着这最后一声爆炸之后,海湾里沉寂了下来,只剩下了探照灯的光芒在水面之上扫来扫去.看着这一幕的周关宿三人都是觉得有些牙疼. “他娘的,还真是不要命啊!”周立喃喃地道. 2008:齐国人的反击(中) 齐军的绝地反击,让三位明军高级将领都是勃然大怒。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虽然从实际效果上来看,齐人造成的损失微乎其微,明军一艘武装商船被炸,基本上报废了,两名战士阵亡,十几个受伤,他们自己倒是伤亡惨重,来袭的小舟无一幸存,上百名敢死队员求仁得仁。 但在周立,宿迁以及关震看来,莱州的齐军就是他们毡板上的一块肉,猪圈里的一头猪,现在这头猪跳起来张嘴咬人了,而且还得手了,这怎么不让他们愤怒。 宿迁回到酒泉驻地之后,立即便派出了小股的骑兵队伍越过了双方的实际控制线,没有给他们具体的任务目标,就告诉他们一句话,想干啥就干啥。 于是宿迁麾下上千的骑兵队伍便分成了无数个小队,穿插进了齐人控制区,将齐人控制区内搅得鸡飞狗跳,其中数支小队一路杀进了博望县,与在哪里的义军遥相呼应,一时之间,博望的局势便变岌岌可危起来。 而在数天之后,天气稍有好转,明军的飞艇部队便又再一次出动,杜毅亲自带了另一艘飞艇再一次光临了莱州郡城。 这一次他们的轰炸不再精心挑选目标了,而是对准了莱州郡内房屋最为密集的地区,投下了一枚枚燃烧弹。 伴随着轰隆隆的爆炸之声,大团的火焰在地面之上弥漫开来,纵然刚刚下过雪,地面上还很湿润,但在燃烧弹的攻击之下,能起到的作用还是微乎其微,城区之内,立时变成了一片片的火海。 杜毅瞅着下面如同蚂蚁一般奔跑着去救火,或者逃亡的人流,冷哼着道:“不给你们一点终生难忘的教训,你们就不知道马王爷有第三只眼。” 轰炸集中在红河以北,这里因为地势的关系,房屋,人群更为集中,到处都是崇山峻岭反而让轰炸的效果更好。 为了报复,这一次杜毅他们可是带了更多的炸弹。轰炸之后大量的浓烟弥漫着整个北城,两艘飞艇在上空盘旋着,巡视着他们的战斗成果。 而此时,在地上的某一个所在,徐俊生正冷冷地看着天空之上耀武扬威的两艘飞艇,脸上涨得血红,手上青筋毕露,从牙缝里迸出了几个字,“释放孔明灯。” 徐俊生费尽心思制作的孔明灯终究还是成功了,虽然个头超大,但总算是能携带一台强弩或者一台弩机再加上一个人飞上天空了。当然,这一释放出去,便等于踏上了去黄泉的路,因为他们注定是有去无回。 而为了觅得这样的一些敢死队员,徐俊生承诺,只要愿意去,那么他们的家人,他便会立即送去长安城或者他们愿意去的地方。 对于很多人来说,莱州已经是一个死地,不说将来会来会被明军攻克,单是这天天的轰炸,便让人不敢期盼自己明天是否还能活着,既然都有死的可能,那么用自己的一条命换来一家人活着的可能,还是很划算的。 一时之间,报名者竟然很踊跃,当然,这里头,上了年纪的人当是占了大多数。 经过简单的培训,这些人便算是上岗了。所谓的培训,其实就是让这些人上了天之后,能够发射强弩或者弩机就可以了。 浓烟遮蔽之下,杜毅没有发现,在大山的后方,一个个硕大无比的孔明灯迅速地升了起来,当这些孔明灯越过了浓烟,飞越了山头的时候,他才猛然发现,多达数十个这样的孔明灯正在风的助力之下向着他们迅速地飞了过来。 “什么玩意儿?”飞艇上的所有明军都是吓了一跳。孔明灯他们当然都是见过的,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的孔明灯。 “上面有人,小心,有强弩!”一名举着望远镜观看的明军士兵突然大叫起来。 伴随着他的喊叫之声,数十台升起来的孔明灯几乎在同时向着他们发射出了粗如儿臂的强弩以及如飞蝗一般的弩箭。 两艘飞艇顿时有些手忙脚乱起来,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在空中会遇到敌人的殂击。唯一幸运的是,这些孔明灯上的敌人在射击的时候,距离还是稍微远了一点,而且准头欠佳。 杜毅只觉得头顶之上的飞艇传来了哧哧的漏气之声,从窗户里抬头看上去,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数枚弩箭正插在厚实的飞艇外皮之上,他几乎能看见白色的气体正从伤口之处哧哧地向外冒着。 “下降,下降高度!”他咆哮着喊了起来。 不同的选择决定了不同的命运,在杜毅下令降低高度的时候,另一艘飞艇却下达了相反的命令,那艘飞艇竟然向上飞了起去。 看到同伴的行为,杜毅大惊失色,但却也无可奈何。因为这样的孔明灯,是只能往上飞的,根本就不可能降低高度,当自己降下来的时候,对方也就无可奈何了,但向上飞,却正好与对方仍然会处在同一个区域之内。 “下降高度,转航,撤退!”杜毅抬看了一眼天空,耳边再一次响起了弩前的破空之声。 飞艇掉转了方向,向着螃蟹湾方向飞去,此时,漏气的飞艇的飞行,已经不太稳定了,摇摇晃晃如同一个喝醉了酒的醉汉一般。 向上飞的那一艘飞艇,命运就很悲惨了,他几乎被那些同时飞上来的孔明灯给包围住了,在挨了无数的弩机和强弩之后,就如同一只折了翼的大鸟一般向下坠去。 当杜毅再一次回头的时候,看到的是与他同来的这一艘飞艇轰然坠落在莱州北城之中,剧烈的爆炸之声激起滚滚烟尘和火光。 “混蛋!”他仰天长嗥。 那些完成了致命一击的孔明灯上的齐军,并没有什么欢欣之色,因为他们此时越飞越高,被风吹着,越飞越快,天知道他们最终会飞到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坠下来,接下来的命运,只有交给老天爷来裁定了。 莱州城中响起了如雷一般的欢呼之声,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将空中那个看似毫无办法的怪物给打了下来。 徐俊生脸上露出了笑容,丁声明也在微笑着,一河之隔,关注着这一场空战的祝若凡也在微笑着。 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不怕牺牲,总是能打出克制敌人的法子的,虽然说这也算不上特别好的法子,但至少能让明军的飞艇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了。 “将这一次升空的那些将士们的家眷都立即送走,另外,犒赏制作孔明灯的那些工匠。告诉他们,我们需要更多的这样的孔明灯。”徐俊生道。 杜毅的飞艇勉强飞回了螃蟹湾,最后落下来时,他距离地面,最高之时也不到十米了,他的惨相,让整个螃蟹湾的大明士卒都吓了一跳。 这是大明空军部队第一次在空中遭到殂击,并且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一艘价值昂贵的飞艇被击落坠毁。 “这个情报,马上以最快的速度上报到兵部。”周立和关震都是脸色铁青,“齐军已经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那马上在各个战场之上,他们都会采取同样的手段,杜毅,那些玩意儿有什么明显的缺点没有?” “有!”杜毅的脸色有些灰败,作为在这里的空军最高指挥官,对于这一次的行动失败,他自认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就是一些大号的孔明灯,只能升,不能降,无法控制方向,一上天,便只能听天由命,完全是一次性的产品。”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提前发现,适时拉开距离,让他们越飞越高之后,就没有什么威胁了?” “理论上是这样。”杜毅想了想,道 关震皱着眉头道:“他们以后可以在下面拴上一些绳子,让这些孔明灯漂浮在阵地上方从而对我们形成威胁。” “拴上绳子?”杜毅摇头道:“那他们得需要多长的绳子?我们的飞艇可以轻而易举地飞到数百米的高空之上。” “我的意思是说,他们如果这样做的话,可以对我们展开攻击的步兵形成威胁,百来米长的绳子并不难制造啊。我们的火炮的仰角打不了这么高。这样的话,他们就能形成立体防守,一旦孔明灯的燃料不足了,就用绳子拖下去,这样便可以反复利用了。” 杜毅在脑子里勾画了一下这样的场景,不得不承认,似乎这样的确可行。 “我们的飞艇必须要配备武器,比方说弩机,比方说强弩,或者说大明1式步枪。”周立想了想道,“如果齐军当真这样做的话,我们的飞艇便可以从高空之中攻击他们。一旦他们完全释放,我们便拉开距离,任由他们越飞越高,最终形不成任何的威胁。” “这个法子是可行的,但这样做的话,飞艇的结构便要有一些改变,将这些情况和我们的猜想全都写进报告里,然后交上去吧,到底怎么办,由上面来决定吧,杜毅,这一段时间,暂时不要再出动攻击了。” 2009:齐国人的反击(下)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战争总是能最大程度地激发人的智慧,而齐**队在绝境之中迸发出来的能量,更是让人吃惊.在先是想出了以孔明灯这种自杀性的进攻来保证空中的安全,并且取得成功之后,莱州城中的工匠们,迅速地在这个基础之上,想出了无数的好点子. 首先便是他们解决了孔明灯一旦放飞,便只能听天由命的现状,他们弄出了一种可以调节热量的新炉子,使用这种炉子之后,当孔明灯上升到一定高度之后,关度这个炉子的火门,便可以使得孔明灯保持在某一个高度之上.想要上升,便再次打开炉门,当然,如果想要下降,便一直不打开这个炉门,随着热量的减少,孔明灯便会缓缓下降. 这让孔明灯上的士兵,多了一个选择的余地. 当然,他们仍然无法控制方向,无法控制速度,如果风大的话,他们还是只能听天由命.在下面系上绳子的想法,也理所当然的被应用上来了,不过这样的法子,却只能应用在防守的时候,将绳子系在阵地之上,孔明灯便会被风远远地送出去,飘浮在远离阵地的地方,这样一来,自然是扩展了城墙或者阵地的防守范围. 从兵部新送来的猛火油,为他们提供了更好的,更为持久的燃料.工匠们迅速地设计出了新的火炉子,让孔明灯能够更长时间地飘浮在空中. 当空中有了一定的保障之后,莱州的齐**队的心气也旋即高涨起来了,正是在这样的基础之上,驻守红河以南的祝若凡决定向酒泉的明**队发起一次反击. 宿迁的中军便设在酒泉,因为与张掖县比起来,酒泉的地理位置更适合于他在适当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向莱州发起攻击. 酒泉县是莱州一个大县,但在明军开始攻打螃蟹湾的时候,这里被徐俊生战略性的放弃了,位于酒泉境内的一条河流被齐军掘开大堤,整个酒泉县包括县城在内的最好的地方,尽数被河水淹没.明军进入之后,费了老鼻子的劲,才终于清理出了包括县城在内的周边地区,至于在遥远一些的地方,则是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去管了. 酒泉县的城墙是用夯土打制的,外面既没有包上青砖,也没有包上条石,在洪水的肆虐之下,自然是没有挺出,原本看起来还很雄伟的城墙,现在已经破败不堪,到处都是因洪水浸泡而垮塌的缺口. 明军进入酒泉之后,并没有去修建城墙,在宿迁看来,这样的城墙,应当尽数扒掉.所以当明军开始修筑自己的营垒的时候,便是直接去挖掘这些破败城墙的夯土,毕竟用来筑墙的土,质量比起生土还是要好上许多的.这一扒,酒泉县城就更没有看头了. 县城之内也过了水,土坯房自然是垮塌了,但还是有不少的砖房保存了下来,明军清理出了街道,整理出了这些稍好一些的房子,再在城内进行了系统的消毒处理.对于做这一套,他们倒是驾轻就熟,当年征讨楚国的时候,在象州,他们碰到过相同的事情,在那个时候,他们就受到了现在的大明卫生部官员们系统的培训. 一般情况之下,大水之后必有大疫,一个处理不当,那是会危及全军的. 做完这些之后,明军也没有进驻城内,而是住进了他们在城外修筑的营垒之内. 城内那些清理出来的房子,是给那些从莱州逃回来的本地人准备的. 在国安官员的努力之下,陆陆续续地有酒泉人从莱州逃了回来,这也是因为徐俊生在莱州对于这些难民驭使过度,使得很多人不逃,就会活生生累死的情况之下才发生的. 毕竟回来,也许还有一条活路. 随着回来的人越来越多,酒泉县城之内,也终于有了一些人气儿.但对于明军来说,这些人,现在可都是负担.因为这些人是完无全全的一无所有,吃穿住行,全部都靠明军接济. 当然,明军也不能白白地养活他们,在这些人的情绪逐渐安抚了下来,并确选出了一些他们信得过的人开始了一定的有秩序的生活之后,明军开始组织他们在酒泉县内清理道路,排除洪涝等等.用这些劳动,换取他们一天的生活报酬. 当然,与在莱州城内的生活比起来,明人这里的劳动,就轻松多了.因为组织这些活动的明军,并并清楚齐国具体的工价,所以完全是按照大明本土的薪酬水平来衡量这些酒泉人一天的工作量的,这样一来,这些人在完成了一天的劳动量,拿到报酬之后,不但能保证一天的生活,手里还有了一些余钱. 为了迅速地建立起自己的诚信和正面形象来,明军可是一天一结算的,干完活儿,就能拿到钱. 大明的商人们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赚钱机会的,在大明军队的身后,永远都会跟着一些商队,虽然卖的都是一些针头线脑的日常生活物资,但在战乱区,这些生活物资,恰恰就是最赚钱的. 这些物资在大明完全就是白菜价,当商人们一船一船地运过来上了岸之后,那价格便是打着滚的往上翻,而战区的百姓,是没有什么选择的. 他们想要让自己的生活过得稍微正常一些,这些东西,那就是必须买的.就像铁锅,锅铲,布料这些玩意儿,还有油盐酱醋茶,这开门七件事,谁能不需要呢? 酒泉县城内,终于有了一些县城的模样. 宿迁自然是懒得去管这些事情的,可大明政事堂还没有派遣民政官来,他就指派了自己军中的后勤官员来负责管理,自己则住在县城之外,整日里操练军队. 这支大明军队脱胎与当年楚国的西军,而西军的训练体系又完全承继自秦风一脉,当年负责训练西军的,可是背叛了秦风的悍将剪刀. 所以西军虽然历经变故,但他们的战斗力,却一向是杠杠的,并不比后来的明军主力就差了多少. 不管是三伏酷暑,还是数久严冬,每天早晚两课,那都是少不了的.每天早晚,当整个军营里的一半大兵们赤着胳膊,在同样赤着胳膊的军官们的口令声中绕着县城跑圈子的时候,已经成了酒泉县的一景了. 早上跑晚了才吃饭,吃完饭之后,休息一个时辰,然后便开始了其它各类的专项训练,下午休息,到了晚上,然后又是一轮狂跑,体能训练,最后才是上床睡觉. 齐国人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有规纪的军队,即便是他们在休沐的时候进城闲逛,哪怕只有三五个士兵,也排着整齐的队列. 宿迁作为军队的最高长官,从来都是以身作则,该跑时跑,该练时练,这也是大明军官们的传统作风.大明军队之中,那种纯粹性的智慧性军官还没有出现,掌管军队的仍然是自身素质都远超普通人的家伙. 但随着大明军队一步一步地向着热兵器转化,个人武力的重要性,必然会慢慢地下降.但对于一支军队来说,个人的武力的影响力,永远也是不会缺席的.军中习气,自然是强者为尊. 这些天来,宿迁除了必要的军务之外,其余的时间,大都泡在后勤辎重哪里.原因自然是莱州城里空军飞艇铩羽而归的那一件事. 作为一名陆军将领,宿迁自然明白,这些孔明灯如果能在空中将飞艇打下来的话,那就是具备了很强的杀伤能力,想到飞艇能在空中扔炸弹,这些孔明灯为什么不可以呢?齐军的确没有明军这样的炸弹,但做些土炸弹还是可以的.大明还没有制造出那种触发式的炸弹之前,不也是在空中点燃了引线然后算准时间扔下来的吗?退一万步说,即便是对方在空中扔下一些石头来,那也是能砸死人的. 怎么将空中的这些玩意儿打下来,就是他现在正在考虑的问题. 孔明灯不能像飞艇那样能够自如地操控方向和高度,想要攻击到自己,那就必须在一个可控的高度之上.宿迁自己也上过飞艇,最初的时候,飞艇下的吊蓝还没有像现在做得那样究,坐在上面,一飞起来,呼吸都困难,那里像现在的飞艇,就像是一个小房子呢? 孔明灯自然是极其简陋的,真像飞艇飞得上数百米高的高空,只怕他们连呼吸都成问题. “宿将军,您当初想将强弩改装的想法,我们试了几次,实在是没有办法.”一名后勤军官指着场地之上的一些东西对宿迁道:”但我们弄出了这个玩意儿,我想,他们打飞艇是不行的,但打孔明灯,问题就不大了.” 宿迁走了过去,看着空地上的数十个大号的弹弓,”就这?” “将军您看.”后勤军官笑着挥了挥手,一边的士兵便将十数个孔明灯升上了天空,在孔明灯上升的时候,下面一群群的士兵立时便忙碌了起来. 大号的弹弓后面的橡皮被向后被机括拉开,最末部的皮囊之中被装上了拳头大小的石块,当孔明灯上升到百余米的高度的时候,军官一声令下,数十个弹弓发出了巨大的崩的一声脆响,宿迁的眼前,立即便被遮天蔽日的石头给挡住了. 高空之中的孔明灯,霎时之间便千疮百孔.有的直接栽了下来,有的则的摇摇晃晃完全失去了平衡. “当真有效啊!”宿迁大喜.”这玩意儿既然对打下孔明灯,会不会对飞艇也有威胁?要是让齐国人也学了去,那就不妙了.” “将军多虑了!”军官笑着拈起大号弹弓的橡胶条:”不说别的,单是这玩意儿,齐国人哪里弄去?别的东西,可没有这么好的弹性?咱们的飞艇外面罩的可不是孔明灯的这种薄纸,而是像皮,他们或者会怕强弩,但绝不会怕这样的石头.下面的吊舱也是非常坚固的.” “那就好,把这个东西多做一些,给张掖那边也送一些去.另外,把图纸给螃蟹湾送一份去,关震那里,肯定也是需要的.齐国人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克制我们的飞艇,我估计啊,他们会大量地制造这种孔明灯,或者他们也想在我们进攻的时候,在我们头上狂轰乱炸呢.” 后勤军官大笑:”那敢情好,咱们弄这玩意儿又不值钱,他们一艘孔明灯上,可就是一条人命呢!” 宿迁满意地走出了后勤大营,刚刚回到自己的中军大帐,急骤的马蹄之声便敲碎了大营之中的宁静. “将军,齐军约万人,正大举向酒泉而来.”斥候翻身下马,大声道. “来得好!”宿迁哈哈大笑:”正自嗑睡,便送枕头来,来人,擂鼓,聚将,全军集结!” 2010: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天气很好,难得一见的太阳也在空中发出惨白光,地上的积雪反射着阳光,晃得眼睛有些发酸发涨。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风不大,但却极凛冽,落在裸露在外的肌肉上的时候,便如同一柄柄小刀子在刮削一般。 对于明军来说,寒冷的天气影响并不是很大,他们几乎算是武装到了牙齿了。全身上下露在外面的,也就只有两只眼睛,一只嘴巴和两个鼻孔了。齐军就要糟糕得多,装备上完全无法与明军相比,很多士兵都是自行解决问题,大部分都是用一些头巾布条什么的蒙在脸上,缠在手上。 这样的天气,其实离洒水成冰也差不了多远了。 宿迁牵着战马立在阵地中央,他一身的穿着与身边的普通士卒完全一样,除了身后的那一面迎风招展的大旗在彰显着这一片的人的身份非比寻常。身边的战马不停地打着响鼻,拿马蹄子刨着坚硬的地面,不时伸嘴下去拱一拱,似乎是想从地面上刨出一些草根来尝尝。宿迁轻轻地抚摸着马背,马儿也不时将大头偏转过来挨挨他的脸庞,一人一马都一样对于战争习已为常了。 数千人分成了数个方阵,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远处的地平线,嘴巴里,鼻孔里哈出来的白气汇集在一起,倒是颇为壮观。 中军本阵的最前方,一辆辆的炮车已经就位,车上自带的钢钎平素横在车旁,此时扳动卡扣,便能将其竖起来,几锤下去,钢钎便深深地扎进了土里。将炮车稳定好。 火炮,手雷,是这支明军装备的热兵器,大明1式自然是没有的,士兵们仍然是手持大刀长矛,弩机,强弩等仍然是军队的标配。唯一不同的是,在本阵的后方,上百个大弹弓占据了偌大的一片地方。 地面之上微微震颤了起来,宿迁眯起了眼睛,片刻之后,一队队的骑兵从地平线上闪现,前面纵马而奔的是明军的斥候,后面狂追不舍的则是齐军的骑兵队伍。 用不着宿迁下令,中军本部的战鼓立时便擂响了。 明军斥候骑兵带马向着两侧奔去,而后方的齐军骑兵则笔直地向着明军阵列狂奔而来。两里许的道路,对于骑兵来说,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 “开炮!”炮兵军官猛然将举着的小红旗劈了下来,数十门火炮便一门连着一门地喷出了火光,整个大地立时便震颤了起来。 炮弹落在了飞驰的马群中间,伴随着一声声巨响,火光冲天,土石四溅,一片片的雪花被炸得飞扬到了空中,使得眼前变得朦胧了起来。 马蹄声仍在不停地向前奔跑,不时有骑兵连人带马被炸翻在地上,有的支离破碎,有的被弹片削去了胳膊腿儿,有的看起来毫无伤痕,但却痛苦地在地上扭动着,大口地吐着鲜血。 三轮炮响之后,一队队的大盾兵迅速向前,咣当咣当的声音之中,下面呈锥形的大盾便深深地扎进了土中,盾牌互连,一根根的长矛横着往大盾后面的搭操之上一锁,整个盾墙便即成形,盾兵们一声不吭地蹲了下来,用自己的肩头,顶住了大盾。 在他们的身后,弩机迅速地被推了上来,大明的弩机的高度设计,与盾牌的高度息息相关,刚好可以让弩机自由射击。长枪兵们也涌了过来,长达三米的刺枪一柄一柄地探了出来。在奔腾的战马之前形成了一片枪林。 短短的时间之内,宿迁的数个方阵,便完成了对骑兵的防守布置。 战斗似乎又恢复到了数年之前这片大陆之上的战斗模式了。 冲过了死亡地带的齐国骑兵们,呼喝着纵马而来,在明军弩机的洗礼之下,疯狂地向着盾阵发起了冲击。 这些骑兵都是齐**队的精华,身上的盔甲也好,胯下的战马也好,还是手上的武器也好,都算是齐国最好的一批了,有些人身上被射得跟个刺猬似的,鲜血突突地往外冒,却仍然悍勇地冲撞而来。 最前方的连人带马狠狠地撞进在大盾之上,大盾瞬间向内凹陷,上千斤重的马匹狂奔而来的撞击力量,即便是有整个盾阵对其进行了力量分散,那也不是人力所能抗击的,被撞中的点上,明军士兵如同纸鹞一般的被弹得飞了出去,盾阵也立即被破开了口子。但在后面的长枪旋即便刺了出来,不管是人是马,在这一瞬间,都被扎成了筛子,弩箭射在身上,有盔甲的保护或者并不致命,但长枪捅刺过来,基本上挨上一下,差不多也就交待了。 前排的骑士成功地吸引了明军的攻击火力,后面的齐军则挥舞着手里的各种重武器,将其砸向了大盾之后。 链子锤,大锤等如雨点一般地飞向了大明的军队。 有弩机被砸翻,有士兵倒地,但马上,这些空出来的地方,又重新被新的士兵填满。 大炮再一次轰鸣起来,这一次本阵的火炮,则是掉转了炮口,对自己左右两侧的友军进行支援,从侧面对敌人骑兵实施打击了。 一队身高臂长的明军士兵从怀里掏出了一枚枚手雷,拔下保险,拉开引线,小跑着向前,拼尽全力将手中的手雷向着盾阵之外抛去。 轰响声阵阵,那些打着旋攻击阵容的齐国骑兵,成片地倒了下去。 对于这样的战斗,宿迁压根就没有去看,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了远处,终于,他看到了黑压压的齐国主力部队出现在了他的视野当中。 一个一个整齐的方阵,每一个方阵之后,都跟着一台台的弩机,强弩以及霹雳火。 “他娘的。”宿迁低骂了一声,这些玩意儿,都是大明发明出来的,以前齐国人的钢铁技术不过关,无法仿制,但现在,他们却已经开始大量装备部队了。 齐军那头儿响起了战鼓之声,步兵猛然加快了前进的步伐,骑兵则向着两翼飞速地拉开,将正中间广阔的战场留给了双方的主力部队。 在两翼,明军的骑兵此时正在狂奔向齐军步卒的阵容侧方,准备骚扰进攻的齐军步卒。 自从有了火炮之后,大明军队就不再使用铁骑冲阵了,唯一保持着这种作战态势的,也就只在昆凌战区的由雷暴统率的雷骑,但总量不过千余人,已经算不上战争的主流了。 对于大明来说,再坚固的防守阵容,一轮火炮轰击过后,都会千疮百孔。齐人现在也有了大炮,不过对于他们来说,那种沉重的不易移动的家伙,远不如霹雳火好使。 “开火!”炮兵阵地之上,火炮再一次怒吼起来。几乎在炮响的同时,齐军开始了向前狂奔。 宿迁也翻身上了战马,拔起了插在地上的长矛。 在这个距离之上,霹雳火还打不着明军,他们便只能被动地挨打。 然后,宿迁便看到了在齐军的阵地之上,升起了一个个硕大的孔明灯。 “日他娘,还真有?”宿迁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那些大弹弓。 风稍微的大了一些,所以那些飘起来的孔明灯向前极快,转眼之间,便越过了齐军的头顶,抵达了战场的正中央。 然后,宿迁的身后,便响起了大弹弓们发射的声音。 无数拳头大小的石头呼啸着飞上了天空,遮天蔽日地飞砸了过去。 下一刻,宿迁便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战场中央的那些孔明灯,便如同那些飞过去的石头一般,从空中一头栽了下来。 “就这些玩意儿,还想上战场,偶尔使用一下或者还有奇效,正儿八经地拿上战场,不是开玩笑嘛!”宿迁嘟囔着,然后向着自己的炮兵军官吼道:“你他娘的就能不能瞄着那些霹雳火打啊?” 炮兵军官很是委屈:“宿将军,敌人的霹雳火是在不断移动地,根本不容易打中,真打中了,那也是碰运气。那还不如集中火力对敌人的步卒进行大规模地杀伤呢。” “你个狗日的就去碰运气吧!”宿迁骂了一句,看着逐渐接近的齐军攻击阵容,心知下一刻,他们的霹雳火也要开火了。 “进攻!”他纵马小跑起来,逐渐加速,本来在原地巍然不动的明军阵容顷刻之前便向前狂奔进来,即便是在狂奔之中,仍然是大盾在前,长枪兵在后,留在原地的,只剩下一部预备队,保护着火炮阵地,弹弓阵地以及弩机,强弩等。 火炮在不停地开着火,齐军的霹雳火也终于开始了还击,天空之中,炮弹横飞,石弹纵横,正在接近的双方步卒不停地倒下。 天空之中,最后一架孔明灯也被打了下来,此时他已经飞到了明军上空,落下地来之时早已经散了架,但却燃起了熊熊的大火,火焰如水一般四处流动,在明军阵地之上掀起了好一阵子混乱。 “是猛火油,大家小心。”军官们大声提醒着士兵,从腰上取下工兵铲,掘起地上的泥土,往那些流动的火焰之上浇着。 对付这玩意儿,就只有隔绝他们与空气的接触。这一点,大明的军官们还是懂的。 2011:无功而返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漫天的石弹并没有击落所有的孔明灯,还是有漏网之鱼飘了过来,一枚枚的带着火花的陶罐从天而降,落在了明军的阵地之上跌成碎片,火焰便随即漫延开来.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恐怖的是,这些陶罐在还没有落下地时,便在空中凌空爆炸,锋利的陶片带着无数火花四下乱飞,给明军带来了极大的伤害. 指挥那些大弹弓的军官此刻身上也着了火,但他浑身不顾,眼见着身边的一名士兵变成了火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燃烧着,颈部有鲜血沽沽冒出,便知道这是一个倒霉的,被那些乱飞的陶片恰好割到了颈部. 军官嗥叫着拉动了像胶皮条,两脚钉子一样的扎在地上,身子猛力向后仰,整个人的上半身几乎与身体折成了一个直角,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天空中漂浮着的孔明灯,稍事瞄准之后,他猛地松开了双手,橡胶皮务呼的一声,将石头包裹弹上了天空,在巨大的动能摧动之下,外面的网包猛然裂开,内里的石头雨点般的飞了出去. 一架孔明灯的罩子被石头打得千疮百孔,顿时失去了平衡,歪歪斜斜地从空中跌落了下来,看到那个从孔明灯下的吊篮之中跌落下来的人影只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惨叫,便重重地摔在地上再无声息,军官哈哈大笑着,然后也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几个士兵扑了上来,挥动工兵锹,没头没脑地将挖起来的新鲜泥土浇在了他的身上,将他身上燃烧着的部门完全覆盖了起来. 祝若凡的眼角在不停地跳动着,他寄予了厚望的孔明灯的空中打击,并没有发挥出他预想中的效力,他万万没有想到,打下孔明灯的,竟然便是乡间儿童的一些玩物,只不过是放大了无数倍而已. 霹雳火仍在咆哮着,但与敌人的火炮相比,威力上还是小了许多,最重要的便是霹雳火发射的都是实心石弹,靠动能来杀伤,而敌人的火炮落下来之后,却是一炸一大片. 唯一值得期待的,便是自己的人数比对方要多出来不少,在近身搏杀之后,或者可以压制住对方.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战场就是这么大,能够冲上去与敌人近身搏斗的始终只有那么一些人,而敌人的火炮,却不停地在延伸打击着他的后续部队. 手中令旗挥动,一只部队绕过了正面战场,开始从侧翼绕进,向着敌人的火炮阵地进发,想要彻底击败面前的敌人,首先便要敲掉对方威胁最大的火力支援. 宿迁留下的预备队,在炮兵阵地之前一阵忙碌之后,便尽数收缩到了一起,团团地将火炮阵地包了起来,一台台弩机严阵以待.而炮兵们,压根就没有看那一支正在向他们袭来的敌军,仍在全心全意地打击着着齐军的部队. 来袭的齐军大约有一千人,而明军的预备队,包括所有的炮兵大内,大概只有五百人左右.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齐军越奔越近,双方已经彼此能看到双方的容颜了,前方的齐军举起了盾牌,后面的士兵猫着腰,尽量地将自己藏在了盾牌之后,弩机,双方都有,大家对于这种连续射击的弩机的性能,都很清楚,那就是对付步兵冲锋时的生命收割机. 直到百步左右,明军的弩机仍然没有发射,这个距离,已经完全进入到了弩机的射程范围之内,就在齐军心中有些疑惑的时候,他们的脚下轰然爆炸开来.举着盾牌的士兵被炸得高高飞起,甚至有人连盾牌一起被撕成了碎片. 就在盾阵破裂的那一霎那,明军的弩机咆哮了起来,如雨一般的弩箭穿过被炸开的盾阵,将后面的齐军一排排的扫倒. 虽然盾阵倒了,但齐军仍然发起了冲锋,此时,前面的即便是想停也停不下来,上千人一齐在向前奔跑,前面的一旦要是停下来,下场绝对是被后面涌来的人推倒,然后被无数双大脚踩踏,即便不死,只怕一条命也要去个七八成. 爆炸之声不停地响起,在密集的人群之中不时造出大片大片的空白,疯狂咆哮的弩机就如同割韭菜一般地将对手扫倒,更有明军冲出阵列,小跑必步,然后向着齐军投出手中的手雷. 这支军队虽然人数不多,但却是宿迁军中装备最好的.他们不但装备了大量的手雷,先前在炮兵阵地之前的一阵忙碌,其实就是埋下了压发式的地雷,齐军一脚踩上去,立时便会爆炸. 巨大的伤亡,终于让这支攻击的齐军崩溃了,他们不再向前,而是向后狼狈逃走.明军并不追赶,只是收缩阵地,继续保护着他们的火炮阵地. 远处的祝若凡眉头皱得更紧,那一头的战斗进行的极其短促,但给他造成的伤害,却是最大. 天色渐暗,互相绞杀的双方此时也都是精疲力竭了,如同双方约定了一般,两方主将不约而同地敲响了收兵的金锣,在暮色之中,双方的士兵渐渐地脱离了接触,只留下了一个遍地狼藉的战场. 明军再一次回到了他们的出发地,以炮兵阵地为核心,开始构建一个环形的防御阵地.一直守在炮兵阵地上的预备队们提着工兵铲再一次出动,挥铲如飞,迅速地绕着自己的部队,挖掘出了一条壕沟,而挖出来的泥土则就地建成了土垒,提来一桶桶的水浇在上面,冷风一吹,便迅速凝固. 齐军在缓缓地后撤.他们可没有明军这样锋利的工兵铲,可以迅速地构建防御阵地.只能缓缓后撤,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然后再休整. 壕沟,胸墙构建的范围越来越大,而在这个防御圈内,稍事休息的明军们则开始了搭建帐蓬,在这样寒冷的夜里,露天过夜显然是不现实的.不管是明军,还是齐军,在寒夜之中,首先要做的便是保暖,齐军比起明军来说,更加的不堪,因为他们在保暖装备之上,比起明军可是远远不如. 伙头兵们搭起了大灶,烧起了热水,他们也只是提供热水而已,至于吃的东西,每个士兵都随身携带着炒面,炒面用热水一冲,再在里面加上料包,菜包,便是一顿虽然味道不咋地但营养却足够的饱饭. 宿迁行走在阵地之上,看着自己的士兵已经开始拉起了铁丝网,铁线网外设置了一枚枚的地雷,这才放心地走了回来.用木头搭起的四座哨塔已经高高耸立在营地的四个角上,每座哨楼之上,都有数盏探照灯,明亮的灯光将四周照得一片透亮,哨楼之中的营地反而落在了阴影之中. 这些事情,根本用不着宿迁来关心,自然有将领们按照战前的训练一一安置到位,但做为一名将领,巡视这些并做到心中有数,这是本能. 宿迁走到了营地的一角,那里,躺着一排排战死的士兵的遗体,此刻,他们已经被装在了他们自己的睡袋之中,用袋子捆扎好了.一战下来,便有数百人战死在沙场,看着一排排的袋子,宿迁沉默了好半晌. 这些遗体的尽头,是数个大帐蓬,内里不时传来压抑的呻吟声,还有随军医生们不停地鼓励士兵的话语. 宿迁站在黑暗之中,看着不时有人被搀扶着走出去,也有人被抬出来,加入到了外面那些沉默的布袋丛中. 而此时此刻,祝若凡也正站在临时扎起的大营之中,倾听着营寨之内传来的呻吟之声.与明军完善的后勤医疗体系无法相比的是,他们这里,受伤了的,只能得到简陋之极的一些包扎和医治,而明军,则是就地开始进行一些手术,尽可能地将因伤而死的比例降到最低. 战场之上,真正当场便战死的人,其实远远不如因伤而在战后因伤死去的人多. 天空之中突然传来了嗡嗡嗡的声音,祝若凡脸色大变,迅速下令道:”全军灭掉灯火,不允许有一点火光.” 那声音,祝若凡很熟悉,轰炸了莱州城无数天的飞艇,终于从螃蟹湾赶了过来,要是让他们发现地上的营寨,一顿狂轰滥炸那是少不了的. “将军,我们该撤退了.”身后,一名老将走到了祝若凡的身边,”斥候带来了消息,张掖的明军已经到了庙嘴,而另一支明军则由他们的水师船队运输在雅安登陆,他们已经张开了大网,我们再不走的话,就会被他们封在网中了.” 祝若凡默默地点了点头:”原以为这支明军并不是敌人最核心的部队,我们夺回酒泉,不但可以大涨士气,也能将防御的范围再扩充一点,但想不到,便是这样一支部队,也强悍如斯.” “他们不是比我们强,而是他们的装备比我们强太多了.”老将有些颓然地道. “这样的进攻不会再有第二次了.”祝若凡叹息道.”让士兵们先睡一觉吧,三更时候,我们走.” 天空之中,飞艇嗡嗡地飞过,并没有发现地上的齐军营寨,径自飞向了远方.片刻之后,又转了回来,一路飞向了明军的阵地. 2012:荒原乱象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黄龙城的一声巨响,彻底让辽东荒原的局势陷入到了糜乱当中. 完颜打骨打死了! 黄龙城虽然叫做城,其实也就是完颜一族的聚居地而已,大约两米高的石头砌成的围墙将整个部族的生活区围了起来,在中原人看来,叫做城,实在是太过于勉强了. 虽然简陋,但他却实实在在地是辽东荒原之上的权力中心. 生女直各部每隔三年,各部落都会聚集在一起,一齐来选举盟首,这些年来,这种选举其实已经流于了形式,因为完颜一族的实力,远远地超过了其它部族,大家来到这里,也不过是走一走形式罢了. 对于那些有实力的大部落来说,在黄龙城来舔完颜一族的屁股,自然是很痛苦的,但却又不敢不来,因为完颜阿骨打这些年已经将敢于挑战他威严的人部族,统统地变成了完颜族的一部分.但对于那些小部落来说,这样的日子,就不谛于是一个盛大的节日了.所以他们每每都是举族前来.说起来也是可怜,号称全族,但有的部落倾巢出动,也不过百十来口人,最小的一个部落,已经剩下不到二十个人了.也就是还剩下了一个部落的名称,以及一名代表部落的旗帜. 虽然小,但他们在这种选举之中,也还是结结实实有一票的.完颜阿骨打对这些小部落是极好的,因为他们手中的票票,也代表着完颜阿骨打的尊严以及名正言顺. 所以这些小部族每一次都是一无所有的来,然后满载而归.带回足以让他们渡过严冬的物资以及延续部落的希望. 黄龙城外,布满了营寨,一面又一面图饰各异的旗帜飘扬在营地之上,这样的聚会,小部族倾族前来,是为了打秋风,从盟主那里弄到足够多的好处,而中大部落,则会带上自己最为精锐的战士. 这样的聚会,自然也是完颜部族展示自己肌肉的机会,以强悍的武力来震慑一些心怀不轨之徒,而中大部落担心完颜部族会对自己不利,自然也会作些准备. 这个大会,对于辽东荒原来说,如果一切顺利,那么,他们又将度过三年的太平生活,但如果出了问题,那就是一场血与火绵延不绝的战争,只到一方被彻底打败,吞并. 在荒原之上,没有投降这么一说,要么是臣服,要么就是挑战,失败者将失去自己的部族名称,旗帜,姓氏,彻底成为对方的一部分. 这些年来,完颜一部的实力愈发地凌驾于其它各部之上了,齐国对他们的支持,使得本来有机会挑战完颜部族的大部落,对于推翻完颜阿骨打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没有人认为今年的这一次部族大会会出什么差错,只不过是走一走过场,然后坐在一起喝几杯酒,最后带着部族盟首给予的赏赐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但偏偏就是大家都认为不会出问题的这一届大会,却偏偏出了最大的问题. 前面所有的环节都顺利地完成了,再一次连任了盟首的完颜阿骨打踌躇满志地登上高台,正在发表着激情扬溢的讲话的时候,意外便发生了. 轰然的爆炸之声,将前一刻还信心满满要带领着女直部落奔向幸福安康生活的完颜阿骨打如同一张纸片一样地给卷到了空中,当时坐在高台前沿的秦厉,在几个亲卫将他扑倒在地的那一霎那,从亲卫身体的缝隙之间,看到了完颜阿骨打那雄壮的身躯被撕裂的惨景. 这一声爆炸,整个辽东荒原便注定会陷入一场极大的危机和混乱之中. 因为中大部落的首领都坐在靠近高台的最前方,在这一声爆炸之中,也是死伤枕藉.这一声响之后,荒原之上,不少的部队立马便失去了他们的头领. 秦厉曾经试图在第一时间控制住局势,完颜阿骨打虽然死了,但完颜部族的实力仍然是冠绝整个女直部落,只要完颜部族的长老们同心戮力,再加上齐人的力量,稳定住局面完全不是问题.但秦厉实在是高看了完颜部族这些长老们的智彗.毕竟像完颜阿骨打这样的勇武和政治智慧集于一身的天生领袖在这片荒原之上实在是太稀罕了. 完颜部族的长老们,竟然先自内讧了起来. 一个强大的首领活着的时候,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威望,能力,压服部族内所有的问题和矛盾,没有谁敢挑战他的权威,任何事情在他哪里都可以一言而决,但这并不代表着问题就被解决了,有时候,只不过是把梁子越架越高,恨意越埋越深,当这朵恨之花,在遇到了合适的时机之后,一旦开放,自然就极其妖艳. 完颜部族就是这样一个问题. 这些年来,完颜阿骨打吞并了不少的部族,这些部族在完颜部落之中,自然是地位不高的,平素里深受完颜一部的压迫,现在天赐良机,自然要跳出来,恢复祖姓,恢复部落,是他们的希望. 而完颜嫡系一脉呢,这个时候想得却是如何能让自己成为整个部族的首脑,成了完颜一族的首领,自然也就成了辽东荒原的主人. 谁都不服谁,而每一个,又都是有实力的,于是在完颜阿骨打那碎碎的尸体还装在棺材里没有下葬的时候,完颜一族的内部,竟然先自打了起来. 黄龙城乱成一团. 前来讨食的那些小部落,这个时候就惨了一些.没有了完颜一族的压制,那些带兵前来的中大部落,立即便露出了獠牙,要么与大部落合并,要么便被消灭掉. 眼见着荒原上的局势已经糜乱,侥幸捡了一条性命的秦厉,立即带上他的人,回到了齐军的基地之中,女直人打成什么样子,死多少人他一概不在乎,他只是担心齐国在荒原之中建设起来的猛火油工厂. 这些女直人打红了眼睛之后,会不会觊觎这一基地的物资,这可是谁都说不准的事情,这些野蛮人,对于齐国有多强大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概念,在他们的脑子中,能将眼前的人干翻就好了,如果敌人来报复了,干得过就干,干不过就跑. 基地之中,驻扎有三千齐军,其它的都是一些技师,在偌大的荒原之上,面对着严蛮的女直人,这点兵力,实在是不够看.因为这三千人,可不仅仅是保护着基地,他们还负责着押运这里生产出来的猛火油去延吉. 一般的情况之下,基地之中只会有一千人留守.剩下的两千人,其中一半正在押运新产品往延吉出发,另一千人则正在从延吉返回. 除了加强戒备,派出信使向延吉告急,要求延吉郡守立即派出军队前来荒原稳定形式之外,秦厉剩下能做的,也就是默默地观望了. 从震憾之中清醒过来的秦厉,从这一事件之中嗅到了浓浓的阴谋的问道,这样的刺杀手段,颠覆手法,绝不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那些女直人能想出来的,除了自己的老对手,明国的国安之外,秦厉简直想不出还有谁有那个能力. 他突然懊恼起来!来到荒原之后,自己将全部的心力全都应用在了生产猛火油之上,竟在忽略了明国人对这一块地方的觊觎和破坏.是自己太大意了,以为完颜阿骨打完全可以控制住荒原之上的局势,而完颜阿骨打与明人根本不会存在着任何妥协的可能性. 现在看起来,明人早就出手了,现在他手中的力量压根就不足以威慑辽东各部,只能默默地在一旁观望,找出那个明国扶植的家伙,然后在完颜部落里的那些蠢货们终于回过味儿来的时候,才能出手. 贴木儿现在是整个荒原之上最快活的那个人.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顺利地实施着,当然,现在就在他的军营之中藏着的那些大明人可不是这么想的,所有的计划,都是来自大明国安的这群人一手设计的. 早有准备的贴木儿在这场爆炸之中自然不会有什么大事,当然,现场的时候,他照样把自己弄得鲜血淋漓然后在亲卫们的护送之下逃回了自己的营地. 接下来,自然就是坐山观虎斗,先由着那些完颜部族的长老们斗个你死我活之后,再下手给他们致命一击. 坐上完颜阿骨打的位置,可是贴木儿朝思暮想的,眼见着这样的机会已经摆在了自己的面前了,如何能不欢喜? “族长,现在各个大部落在观望的同时,还在不停地吞并小部族,我们也该下手了.”一名部将兴奋地跃跃欲试,这时候,可是壮大部族的好机会. “不,贴木儿族长,这个时候,你不应当试着去吞并他们,而是要为这些小部落提供保护.”坐在贴木儿身侧的一个虽然穿着女直人的服饰,但样貌明显不是女直人模样的男子开口反对:”这个时候,族长要表现出来的,要符合一个未来荒原主人的胸怀.我想信,这些被您保护了的小部族,将来便是您最坚定的支持者,而您宽广的胸怀更是会被这些小部族传唱到整个荒原之上,为长远计这才是最划算的.” “先生说得有理!”贴木儿连连点头,对部将道:”传令下去,只要是前来要求我们保护的,部族要以礼相待,确保他们的安全.” 2013:聚拢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整整三年的记录不能断,我拼了,写到凌晨,终于还是写完了,给自己点个赞!) 当老虎豹子大像开始混战厮杀的时候,最害怕是并不是他们自己本身,因为他们都很强大,都有着强烈的自信,认为自己能活到最后成为胜利者.这个时候最害怕的是那些小猫小狗小兔子,因为交战中的任何一方,都能轻而易举地一口吞没了他们. 想跑? 能往哪里跑? 最初是不敢跑.女直部落的大盟首完颜阿骨打莫名其妙的就没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炸成了一堆烂肉,这个时候跑,岂不是自己心虚,把这一个屎盆子硬生生地往自己头上扣吗? 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幻想着能很快揪出凶手,这样他们就能回家了,这个时候,大家已经对于拿到足够的赏赐不抱任何希望了. 但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完颜部族不是第一时间找出凶手,反而是第一时间争当起老大来了.从最初的口角之争,披此指摘对方有谋杀盟首的嫌疑,到最终直接的刀兵相见. 而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又已经不敢跑了. 这个时候跑,下场多半是被干掉. 完颜部族分成了好几个派系厮杀不休,起初他们并看不上这些小部族,都将拉拢的目光对准了那些中大部族,想要对方成为自己的助力,但能在残酷的荒原之上不但存活下来而且壮大起来的这些中大部族,那一个又不是老狐狸?此刻看到了绝佳的机会,他们又岂会轻易的表态支持那一方? 一种暖昧的气氛便在黄龙城的周围蕴酿着.中大部落们都在缓缓地后退,但却并没有离开太远,而是远远地观望着这场完颜部族内部的决斗. 谁没有捡桃子的心思呢? 如果完颜部族很快便决出了胜负,胜出者的实力仍然很强大的话,那么他们并不介意再去拥护一下新的首领,如果他们实力相当,彼此杀得难解难分,那大家也都有了机会,当然,最好的便是他们两败俱伤,大家一涌而上,先分了这个大财主再说,至于以后谁当这个老大,大家再来决一胜负就好了. 反正荒原之上,上千年来,便一直是这样过来的. 这种局面呈现之后,不管是完颜部族,还是其它的一些中大部族,都在同一时间将目光对准到了那些小部族的身上. 这个时候,能多一分力量那也是好的.能多一个战士,那也是多了一份战力. 于是甜言蜜语,威胁恫吓,各种各样的手段轮番上演,目的只有一个,将这些小部族纳入到自己的部族之中. 那些小部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每到荒原大乱的时候,便是各个部族重新洗牌的时候,一些部族就此消亡,泯灭在历史的尘埃之中,而在以后的年月之中,又会有一些新的部族重新诞生,崛起. 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谁愿意自己的部族,自己的姓氏,自己的旗帜就此消失呢?这就像男人想要传承自己的基因一样,没有谁心甘情愿的在这个世上什么也不留下就默默的离去. 这些小部族,不仅仅是遭到了这样的威胁,他们自己的粮草供应也出了大问题.穷得叮当响的他们是精打细算着来的,如果是往年,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带着大批的赏赐踏上回家的路了,但现在,回归遥遥无期,而粮食却已经吃完了. 不但没有了粮食,连取暖的柴禾也越来越难获得,因为出去打柴的人,往往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谁也不知道他们落到了那个部族的手中? 冷,大家挤在一起还可以勉强挨过去,但饿,就不是坚强的意志所能抵挡得了的了. 弱者的悲哀,便在于此,即便是他们如何想要支持,但到了最后,终究还是要无可奈何地接受那无可避免的命运. 不管是完颜部族还是中大部族,他们自然是有粮食的,但是谁也不会拿出来,他们都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等着这些小部落实在坚持不下去之后,来投奔自己. 现在大家都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瞧着,反而不好公然下手去抢夺了,如果这些小部落自己来投,那不管是公义还是私情,别人都插不上嘴了.当然私底下的动作,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条消息不知怎么地就在小部落之中开始传开了,西女直部落的首领贴木儿愿意为大家提供一些支持,而且,并不需要这些小部落加入他们,当然,欠条那是必须的.等到这一阵子风波过后,他们必须按照时间的长久来进行两倍,或者三倍甚至更多的偿还. 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能借到粮食,别说是两倍三倍了,便是十倍,大家也是愿意的,左右最后还不起,也不过是一个举族沦陷的下场,但如果能坚持到最后,还是有机会延续自己的部族的. 当第一个小部族的首领装着胆子走进了西女直部落的大营,从哪里拉出来一车粮食之后,更多的小部落便蜂涌而至了. 而贴木尔也是来者不拒,只要来了,便能借出一些粮食去.这让其他的一些大部落首领们奇怪万分,他们虽然有粮,但其实也并没有多少富余的,这也是他们一直在犹豫的原因所在,这个贴木儿,从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粮食可以借给这些小部落? 贴木儿通过借粮的这一个举措,迅速地在小部族之中建立起来了一定的信誉和威信,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一个小部落将自己的营地搬到了贴木儿的大营一侧安置了下来,距离近得几步就能从这个营地跨到另一个营地.要是以往,这可是一种冒犯的行为,但现在,这个部落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他赌仁慈的贴木儿不会在意他的这一无礼的举动. 贴木儿果然没有在意,甚至在他们安顿下来之后,还过来看了一眼,更是送给了他们一些来自远方大明的烈酒让他们御寒. 然后,连锁反应就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小部落靠了过来,以至于在贴木儿大营的一侧,密密麻麻地驻扎了数十个小部落,别小看这些,一个小部落的人的确不多,但几十个加起来,那实力就颇有看头了,至少他们能拼凑出两三千个战士来还是不成问题的.而贴木儿的西女直部落,合拢也就只能拿出三千战士. 贴木儿果然是遵守诺言,没有任何吞并他们的举动,反而是频频地拿出自己营中的物资来援助这些深陷困境之中的小部落. 就在这些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之中,这数十个小部落,在不知不觉之中便习惯了贴木尔发号施令了. 其实对于他们来说,谁发号施令并不是什么大的问题,因为他们一直都是听命令的那个人,他们现在所求的只不过是能将部族血脉延续下去,再就是能躲过眼前的这一场灾难. “任先生,你简直是太神了,哈哈哈!”大帐之中,贴木儿满面红光地冲着那个坐在火盆之前淡然地伸着手烤火的大明国安官员道.”现在,我已经可以聚拢起六千勇士了.” “恭喜首领了.”任豪搓着手,笑咪咪地道:”现在黄龙城附近,即便是完颜部族,也聚不起这么多的战士了.您离您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可是任先生,虽然我聚集了这么多的人,也收拢了他们的心,但是我们现在又有了新的麻烦了,这么多人,都是要吃饭的啊!我们虽然早有准备,但带来的粮食也撑不了几天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简单啊!”任豪呵呵笑道:”既然粮食快要没有了,那自然是按着荒原之上最直接的规纪来办.” “抢?”贴木儿揪着下巴上硬戳戳的胡子,”向谁下手呢?” 从他的嘴里吐出一个个部族的名字,都是现在在黄龙城附近停留的一些准备捡便宜的大部族,他有些举棋不定. “任先生,您说呢?您替我选一个,反正我是信得过您的眼光的.” 任豪摇头道:”首领,您刚刚所说的那一些,谁都不信,不是说我们现在打不过他们,而是就算打了他们,又能抢到多少粮食?而且这样一来,还会让其它的中大部族们人人自危,从而联合起来对付我们,这可不是好事.” “那您认为我们该去抢谁呢?”贴木儿疑惑地问道. “首领,您认为我们现在去抢谁的东西,那些大部族不但不会与我们为难,说不定还会明里暗里帮我们一把呢?”任豪笑嘻嘻地问道. 贴木儿眨巴了一下眼睛,猛然明白了任豪所说的目标是谁,不由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冷战. 任豪所说的,自然就是完颜部族了. 被完颜部族统治了数十年,从他父亲那时开始,完颜部就一直压在他们的部上了,数十年来的积威还是在的,所谓虎死不倒威嘛. “我们打得过吗?” “现在完颜部的长老们彼此打得头破血流,自顾不遐,但黄龙城作为完颜一族的根基所在,却是保存完好.完颜部的财富也都集中在了那里,如果我们一战功成,拿下黄龙城,那么即便这些人反应过来,重新联合起来也我们为敌,没有粮食,没有武器补给,他们拿什么与我们打?便算是耗,我们也能将他们耗死.而其它的那些部族,哈哈,看了我们的战斗力,到时候再给他们一些财物,保管他们那个时候,跑得比谁都快.因为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要害怕我们或者完颜部族强力吞并他们了.” 任豪笑得极其阴险. 2014:出击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赶紧去睡觉,还要上班呢!) 完颜台吉提着一个酒壶,郁闷地一口一口地往中里灌着酒.他已经太老了,老到虽然辈份极高,但说话已经没有人愿意去听的地步了.完颜阿骨打的被刺身亡,让完颜一部立即陷入到了混乱之中,完颜阿骨打的兄弟和儿子们为了争夺这个位置,大打出手,每一天,完颜部族都在流着血. 完颜台吉是黄龙城的留守. 因为他的年纪足够大,辈份足够高,每一个完颜部族的人倒都是相信他是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对于守卫在黄龙城的完颜一族的财宝和家底,大家还是很放心的.这让完颜台吉一直认为自己在部族之中说话还是有人听的,但这一次,在涉及到了真正的权力的时候,完颜台吉才发现,自己说的话,连个屁都不顶. 完颜阿骨打犯的第一个错误就是不该把他最有能力的儿子兀术派去了明国,最后死在了异国他乡,第二个错误就是不该死. 那些正在为了权力大打出手的人,难道就看不出在完颜部族的周围,正有一群群的饿狼瞪大了眼睛,喜滋滋儿地看着他们内讧吗? 你们想登上权力的宝座,难道那些人就不想吗?完颜部族作为统治者在这片荒原之上已经横行霸道数十年了,长到那些年轻的小子们,以为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忘记了当年他们这一辈人为了夺得这个位置,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 作为黄龙城留守,他的手下本来有三千最为精锐的完颜部族勇士,完颜阿骨打经常在外巡视整个荒原,老家自然是不能有问题的,这三千勇士是从完颜部族各支之中挑选出来的最勇悍的战士,但现在,他的手下已经不足一千了. 谁都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自己的这些手下自然也有来处,当他们原本的家族,部族相互之间打了起来之后,当他们的亲人发出召唤之后,他们立刻便穿上了盔甲,骑上了战马,提着武器,奔向了他们自己的亲人的所在之处. 这些人,没有在自己的面前大打出手,已经算是给了自己很大的面子了.一想起这些完颜部族的台柱子,未来的领军人物,马上就要彼此拼个你死我活,完颜台吉便忍不住心中酸楚. 完颜部族已经兴旺了几十年了,难道这便是盛极而衰吗? 一个与完颜台吉同样须发皆白的老家伙,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那是完颜宝格,一个年轻时骁勇无比,老了之后却被一双老寒腿给折磨得无比痛苦的家伙. “又有多少人走了?”完颜台吉将手里的酒壶扔给了完颜宝格,问道. “又走了三百多人.”完颜宝格叹了一口气,”台吉,我们现在只剩下五百多个年轻战士了,如果真有敌人打来,我们这些老家伙便又要提着兵刃,跨上战马去战斗了.” 完颜台吉嘿嘿笑着:”所以你又穿上了盔甲,宝格,你现在太瘦了,这身盔甲穿在你身上,已经显得太宽大了.” “这身盔甲承载着我的荣耀!”完颜宝格叹息道:”穿上了它,我就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过去的青葱岁月,感觉到身体又充满了活力.这双腿啊,便也似乎没有那么痛了.” 完颜台吉长叹了一口气,他们这群人,也就只能回忆过去的那些辉煌岁月了. “放心吧,至少现在,还是没有人敢对我们动手动脚的.”他拍着完颜宝格的肩膀,”我们的部族士兵虽然在外面彼此厮杀,却仍然力量犹存,如果他们有谁敢侵犯我们的黄龙城的话,不管是那一支部族,都会暂时放下彼此的仇恨,先将这些人干掉的.他们都很清楚,黄龙城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这些人既然远远不是我们的对手,那他们为何还在这里盘桓不去?”完颜宝格有些不解. “他们在等着那唯一的机会啊!” “什么样的机会?” “我们完颜部族打得数败俱伤.”完颜台吉道. “台吉,你应当承担起责任来,我们必须要结束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厮杀了.”完颜宝格正色道. “有谁会听我的吗?”完颜台吉苦笑着道:”要是有人听我的,就根本不会打起来.完颜阿骨打太自负了,自从兀术死后,他竟然连一个继承人也没有确定,他总是认为自己还很年轻.” “现在怎么办?”完颜宝格也是长叹,事实上,完颜阿骨打的确算不得太老. “我已经派人去找秦厉大人了,如今之计,或者只有大齐的曹冲亲王殿下亲自抵达这里,才有可能结束这一场战事.” “那些齐国人可不是真对我们好,他们只怕也恨不得我们死光才好.”完颜宝格没好气地道. “宝格,这是不一样的.现在齐国人在荒原之上有着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们需要一个稳定的荒原,他们与完颜部族虽然打了许多年,但同时,也合作了很多年,彼此都很了解,所以,齐国人一定还是会选择我们完颜部族的,曹冲也一定会来的.等他一来,这场乱子,就可以结束了.” “完颜部族的领导者,最后居然要由一个齐国亲王来指定吗?”完颜宝格有些愤怒地道. “力强者,自然有话语权.”完颜台吉道:”曹冲来的时候,一定是带着在延吉的数万齐军,再加上曹冲本人在我们完颜部族之中的威望,他的确可以一言而决,到时候,我们这些老家伙,自然也要站出来支持这个人.宝格,这可不是赌气的时候.就算是曹冲指定一个白痴成为我们完颜部族的最高统治者,也比现在要强.” “我明白的.”完颜宝格大口大口地喝着酒. 完颜台吉判断这个时候,没有那个部族敢对他们无礼,这却是错了.事实上,在距离黄龙城不过数十里远的地方,西女直部落的贴木儿已经磨刀霍霍了. 现在他麾下嫡系三千战士已经披挂停当了.在大明的极力扶持之下,现在的贴木儿的麾下的装备,比起完颜部族来要更强,武器也要先进得多. 三千人,其中有一千人装备了大明最先进的大明1式步枪,每个人都配备了三枚手雷,火炮太重,不适宜辽东这种马背上的民族,那么便给他们装备了十多门迫击炮,而这些,可都是大明现在最好的武器了.至于其它的盔甲,弩机,强弩这些玩意儿,大明更是大批量地装备着贴木儿,现在在西女直部落在赫图的大本营里,这些装备,足以让贴木儿再武装起一支数千人的部落来. 即便抛开那些热武器,只看那些冷兵器而言,对于还有不少部落在使用着骨箭,石头箭的女直人来说,那也是神兵利器了. “任先生,真不带上那些部落了吗?”贴木儿道. “首领,如果现在你跑去跟他们说你要去打黄龙城,你信不信这些人马上就会吓得一轰而散?”任豪笑问道,”几十年来的积威,可不是首领你这短短的几天积累起来的一点人望能比的?” “那我要他们做什么?”贴木儿有些不满. “等您拿下了黄龙城之后,他们就会发现,原来不可一世的完颜部族也不过如此嘛!”任豪大笑:”这会让他们勇气倍增,拿下黄龙城,您会获得大量的财宝,粮食,女人,您将这些东西分发给这些部族,他们自然而然地就要在以后为了保护他们的这些财产与我们站到一起而奋战到底了.” “到时候要时还有人想要跑呢?”贴木儿反问道. “跑?”任豪冷笑:”但凡他们还有一点点头脑,就知道,他们是跑不了的,他们与我们这些天来一直驻扎在一起,他们吃了我们的粮食,接下来他们还要吃完颜部族的粮食,他们拿了完颜部族的财富,睡了完颜部族的女人,您说说,完颜部族会放过他们吗?到了那个时候,他们除了与我们联成一体之外,还有其它的活路吗?首领,您这个时候要做的,就是在他们面前,展现出您能轻易击败完颜一部的实力就好了.然后,这三千战士,就将顺理成章地成为您的麾下.” “好,就听任先生您的,任先生,我去攻黄龙城,这里就拜托任先生您看着啦!”贴木儿拱手道. “放心吧,任某在这里恭候首领带来好消息.”任豪笑道. 三千甲士在风雪之夜出营,瞒得过外面的人,自然瞒不过与贴木儿比邻而居的那些小部落,当他们目睹着三千甲士全副武装出营的时候,一个个都是面无人色,别看他们与西女直部落比邻而居了不短时间了,但却从来没有看到过西女直部落在他们面前展示过自己全部的实力.三千甲兵啊,这样的实力,怕是完颜部族也不过如此吧! 完颜部族或许可以动员出几万的兵力来,但要他们拿出数千甲士来,那就不见得能拿出来了. “任先生,贴木儿首领这是要去干什么?”一个小部族首领靠近了任豪问道.相处得久了,自然知道这个人是贴木儿最为看重的谋士. “哦,为了让大家都有吃的,这些天,贴木儿首领已经将自己所有的粮食都拿出来了,粮食已经不足了,所以贴木儿首领必须去为大家找粮食啊,不然大家就要挨饿了.” 小部族首领恍然大悟,所谓的找粮食,自然是去抢.他们这些小部族没了粮只能捱饿,但贴木儿没了粮,却是可以去抢别人的.这就是实力上的差距了. “贴木儿首领真是一个大好人啊!” “当然,当然!”任豪哈哈大笑. 2015:大胜而归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完颜台吉与完颜宝格这老哥儿两都喝了不少的酒,熏熏然地蜷缩在厚厚的兽皮之上睡得香甜,直到凄厉的号角示警之声传来才将两人惊醒. 即便是像完颜台吉这样的算是较为清醒的人,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悍然向他们动手了.冲出房屋的完颜台吉,看到的已经是敌人的铁骑突破了外围的防守,已经杀进了黄龙城的核心区域. 事实上,黄龙城内,也已经没有多少防御力量了.绝大部分的人,都被卷进了这一场争夺权力的内讧之中.黄龙城内,只剩下了不多的士兵以及老弱妇孺. 最初看到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卒的时候,完颜台吉几乎以为是齐国人的主力部队,但马上他便反应过来,这绝不是齐军,因为这些盔甲的样式,并不是齐军所拥有的.更重要的是,那些人在纵马横冲直撞杀过来的时候,嘴里叫喊着的却是女直人的语言. “贴木儿!”完颜台吉凄厉地呼喊了起来.他从这些女直人的口音之中听出了这是来自西女直部落. 可惜贴木儿却是听不到完颜台吉的呼喊的,因为此刻的他,正带着一千名精锐在黄龙城外拦截,杀伤那些企图逃出去报信的完颜部族,真正杀进黄龙城内的,只有他的两千部下. 完颜台吉来不及套上盔甲,直接跳上了战马,提起了一柄长枪,点到身后马蹄声响,回头便看见完颜宝格骑在马上,提着一柄大斧子也跟了上来. “杀敌,杀敌!”完颜宝格直接掠过了完颜台吉,呐喊着冲向了前方的敌人. 完颜台吉眼睁睁地看着完颜宝格的斧子刚刚举了起来,便被对方的一柄刺枪扎了一个透心儿凉.完颜宝格已经老了,他不该提着他年轻时的那柄沉重的斧子的,他的年龄,他的臂力,都已经不允许他再使用这样的武器了. “宝格!”完颜台吉瞪着血红的眼睛,提着长枪,带着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一些亲卫,杀向了扑面而来的西女直部落战士. 这样的一场战斗,没有任何的意外发生,突袭顺利的让人简直有些怀疑他的真实性.零星的抵抗转眼之间就被扑灭了. 黎明之前发起进攻,天色刚亮,战斗便已经结束了. “带上所有的财物,粮食,壮妇,马上返回驻地.”贴木儿的脸庞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这可是统治了荒原数十年的黄龙城啊,这可是完颜部族啊,现在,却被自己踩踏在了脚下. “超过车轮高的男人,全部杀掉!” 随着贴木儿冷酷无情的命令下达,黄龙城中,顿时便成了人间地狱. 天色大亮的时候,黄龙城燃起了熊熊大火,西女直部落军队已经踏上了归程的路,来时,他们只有三千健卒,回去的时候,却多了数百两大车,大车上满满当当地装着完颜部族的财富,粮食,以及一些开器装备.两车的两侧,数千壮妇被用绳子一串串地系着,正在骑兵的喝斥和鞭打声中,哭哭啼啼一步三回首的进发. 壮妇在荒原之上也是一种财产,因为他们可以为部落生下更多的后继者,而高过车轮以上的男子都被杀死,则是为了让敌人的战争后劲乏力,一个新生儿要长成一个战士,至少也需要十五六年的时间,完颜部落这一次损失掉的,可是足足一代人的战斗力. 完颜部族的女人是惊恐的,迷茫的,他们这一代人,在完颜阿骨打的翼护之下,那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而那些能够想起早年这样残酷的部落杀戮的老人,此刻要么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要么便绝望地在火场之中哭泣. 任谁也不会想到,完颜阿骨打尸骨未寒,不可一世的完颜部族便遭到了这样毁灭性的打击. 黄龙城被袭击的消息,直到天亮之后,才被传播了出去,附近一直在观望的其它大部落在震惊愕然之余,一个个地立马兴奋地提兵冲出了驻地. 不敢向完颜部族下手是一回事,但向西女直部落下手,大家好像并没有这么多的担心. 但他们看到那支正在浩浩荡荡行军的全甲骑士的时候,一个个却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中最大的部落,也不过能聚集起千余名战士. 当然,如果大家一齐联合起来,却是可以凑个万把人没有丝毫问题的,但关键是,他们能够搭成协议联合起来吗? 即便是联合了起来,对上这样一支全部身着凯甲的大军,他们能有多少胜算呢?就算是胜了,收入能不能顶得上支出呢? 这个计算题又点复杂有点难.所以贴木儿便在一个又一个大部落的注视之下,大摇大摆地向着自己的驻地开去. 此时的贴木儿,心中对于任豪的算计,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果然啊,这些人是有贼心没有贼胆啊,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敢在一边干看着流口水啊. “敢想敢干的人才能成为王者.”任豪对贴木儿说过这样的话. 贴木儿骑在战马之上,干脆取下了头盔,任由寒风将自己的满头黑发吹得高高扬起. 远处,一个部落之中,一骑越众而出,直直地奔向了贴木儿,贴木儿挥手制止了身边的亲卫企图去拦截的动作,反而勒停了马匹,看着那个快速奔近的骑士. 距离贴木儿还有数十步的时候,那人勒停了马匹,翻身下马,牵着马向着贴木儿走来.这一举动,立刻便让贴木儿的亲卫松了一口气,在荒原之上,这便代表着没有敌意. “济儿哈郎,我的兄弟,你是来恭喜我大获全胜的吗?”看着来人,贴木儿哈哈大笑. 来人三十出头,身材魁梧,此刻他看着贴木儿的眼中,的确流露出了钦佩的神色. “贴木儿,你的确值得我佩服,我也的确是来向你道贺的.”济尔哈郎笑着拱手道:”不过你打下的只是黄龙城这个空巢,完颜部的主力可还在后面,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他们一定会摒弃前嫌来打你算帐的.” “济尔哈郎,你这么跟我说,是准备助我一臂之力吗?”贴木儿眯起了眼睛. 济尔哈郎微笑着道:”贴木儿,我希望能得到你的一些馈赠,这样的话,我立即引兵退走,在完颜部族向你进攻的时候,我两不相助,如果你能再一次击败完颜部族的主力的话,那么,我就会成为你坚决的拥护者,支持你成为新的荒原之主.” 贴木儿大笑起来:”如果我没有顶住,你是不是便要引兵来攻我了呢?” “不错.”济尔哈郎直言不讳:”贴木儿,你与完颜部是荒原上的雄狮,我们只是一些野狼,雄狮之间的争斗,野狗不敢加入进来,只能在你们分出胜负之后再依附于获胜者,这也是我们生存的法则.我想你并不会因此而怪罪我吧.” 贴木儿很满足于济尔哈郎将他与完颜部落相提并论比喻作雄狮,这代表着对方对自己在内心深处的认可,济尔哈郎说得不错,他的行为就是荒原上的行为准则.任豪早已分析出了这一点,也早为他制定了相应的应对措施. “来人,给我的兄弟济尔哈郎留下一马车的财宝,一马车的粮食,再加上一百名壮妇.”贴木儿挥了挥手,道:”济尔哈郎,我建议你可以向后退一点距离,但不要退得太远,因为我与完颜部族很快便能分出胜负,你跑得太远了,到时候可就捡不着太多的便宜了,作为第一个来向我表示支持的部族,以后我会回报你的.” “多谢贴木尔首领的大方.”济尔哈郎大笑着:”我期待着你成为荒原之主.我会后退一百里,盯着你与完颜部的争斗,如果你能获胜,我济尔哈郎便会成为你最忠实的猎犬.” 贴木儿自信地道:”你会看到的.” 西女直部落继续向前,在原地,给济尔哈郎留下了两辆马车的财物,粮食,以及被捆着的一百名壮妇. 有了济尔哈郎开头,陆陆续续又有一些部落前来向贴木儿讨要财物,贴木儿也是来者不拒,大方地给他们留下他们想要的东西,只有那些自忖与贴木儿实力差距相差不大的大部落,自矜身份,却是不愿意过来向贴木儿低头做小. 别看这样一个似乎是趁火打劫的行为,在荒原之上,却代表着另一层意义,那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臣服,当然,前提是贴木儿能够在接下来与完颜部族的决战之中获胜. 大部落自然有大部落的考虑,如果贴木儿输了,那么他们自然能大大方方地来收拾贴木儿,而如果贴木儿赢了,那以后这荒原之上,可就是乱世了,谁真能成为这荒原之主还不一定呢? 在无数人心情各异的注视之下,贴木儿带着他浩浩荡荡的队伍,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而此时,在黄龙城,一支支完颜部族的军队,正愤怒地看着已变成一片废墟的家园,互为仇敌的各支首领们,在完颜阿骨打死后,终于再一次坐到了一齐. 不能报这个仇,完颜部族的脸面,便会在荒原之上丢得干干净净.不管是那个部落,都会对他们表示不屑的. 2016:定计 贴木儿的大营之中,数十个小部落的首领面面相觑。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在他们的面前,堆集中如山的财货,粮食,武器,以及黑压压的被捆在一起的女人。 现在他们知道,贴木儿所谓的出去找粮,是去抢了谁了。贴木儿居然去抢劫了黄龙城。 此刻的贴木儿,高踞在战马之上,满面笑容地看着这些首领们,大声道:“我的兄弟们,我们受完颜一族的压制太久了,他们就像一条趴在我们身上的贪婪的吸血虫,不停地吸着我们的鲜血,用我们的鲜血来滋养着他们,他们越来越强壮,而我们却越来越虚弱,看看吧,看看完颜族的这些女人们,再想想你们部族之中的女人,你们就会知道,我们受了什么苦,而他们享了什么福。” 所有首领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一侧瑟瑟发抖的那些完颜部族的女人,被特意放在前面的,自然都是完颜一族贵人们的女眷,这些人当然都是皮肤细嫩,养尊处优的,而这些小部落首领们的女人,只怕平素也都是要辛苦干活的,两者那里来的可比性?只看一眼,有些人便已经是心旌神摇起来。 “我贴木儿是血性汉子,受不了完颜部族的暴虐了,所以今日慨然起兵,反抗完颜的暴政,大家不用担心,所有的事情,我贴木儿一人扛了。”贴木儿挥舞着手臂,慷慨地道:“这里有粮食,有财宝,有女人,这里每一个人都有份儿,大家自行拿取,不愿意与我贴木儿同甘共苦一定反抗完颜一族的,拿了东西就赶紧离开,跑得远远的,免得让完颜部族追过来的时候连累了你们,愿意与我贴木儿一起反抗的,那边有坚固的盔甲,有锋利的武器,也尽可以去自取一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贴木儿的生死兄弟,我们歃血为盟,生死相依,不离不弃,有福同享,有祸共当。” 所有首领们都沉默着,此刻,每一个人心中都是天人交战,不知道该如何去舍。其实这个时候,大家那里还不知道,已经上了贴木儿的一个大当,被他硬生生地绑到一起了,这些天来,他们吃着贴木儿的,用着贴木儿的,连营寨都与贴木儿的紧紧地挨在一起,只怕在完颜部族的眼中,自己这些人,早就与贴木儿是一伙的了。现在即便反水,跑去投靠完颜部族,对方还能相信自己吗?不会砍了自己祭旗吗? 至于说拿了东西就跑路,那更是愚蠢到了顶点的作为,这等于同时得罪了两大势力,你拿了完颜部族的东西,完颜部族自然跟你不死不休,即便是贴木儿,就是一个任你白吃白占的人物吗?今日不与你为难,不见得以后不与你为难,更何况,看看在周围策马而立在的那数千甲士,就足以让人胆战心惊了。 所谓的自由选择,其实就是根本没得选择,不管愿不愿意,他们都已经与贴木儿被绑在了一起,当真要如同贴木儿所说的那样,祸福相依了。 良久,一个年轻的部族首领突然仰天嗥叫了一声,大步走了出来,没有拿粮食和财宝,而是直接到了那些盔甲与兵器的前面,捡取了一套合身的铁甲,然后提起了一柄硕大的狼牙棒,将铁甲套在身上,大步走到了那些女人面前,一弯腰,便将一个面目姣好的完颜部族的贵女抓起来扛在了肩上,这才转头看着贴木儿:“贴木儿首领,我跟着你干了,要么成功,跟着你从此享受荣华富贵,要么埋骨荒原,一了百了,没有什么可瞻前顾后的。” “好!”贴木儿看着年轻的汉子,大笑道:“豪格,是条汉子,让你的部族勇士们去选取盔甲武器吧,粮食,财宝任取。” 豪格挥挥手,数十名手下便蜂涌前去选取自己喜欢的盔甲武器。 “贴木儿首领,至于粮食财宝,我暂时便不要了,等我们打赢了,要多少有多少,要是打输了,拿了也用不着。”将狼牙棒重重地往地上一戳,豪格大笑道:“不过这女人,我却要先用用。” 贴木儿哈哈大笑:“豪格兄弟,大战在即,你可不要需索无度,到时候成了软脚虾哦!” “首领小瞧我了。”豪格大笑着扛着女人,扬长便向着一边的一个大帐走去,片刻之后,内里便传来了女人凄惨的叫喊之声。 贴木儿笑声不减,站在他身后披着斗蓬戴着面罩的任豪却是皱起了眉头。作为来自一个文明世界的人,对于这样的行径,他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有了一个人开头,剩下的便再也没有了任何犹豫,纷纷再向贴木儿表达忠心之后,便去选取合意的武器,盔甲,或者女人。看到有好几个部落首领不要粮食财宝而只要求更多的武器盔甲弓弩羽产,任豪倒是将这几个部族首领的名字和模样牢牢地记在心里。 这个时候,还保持着清醒头脑的人,可都不是一般的人物,以后说不定能好好地利用一番。 “任先生,你果然是算无遗策啊!”回到大帐之中的贴木儿兴奋得有些不能自抑,“现在我已经有了六千强悍的大军。” 任豪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首领,现在你虽然有了六千大军,但完颜部所有的支系联合起来,仍然要比你强大得多,而且,还有不少的大部落正在周围窥伺着这一战,接下来的这一战,才是关键,赢者通吃,输了就啥都没有了。” “一战而已。”贴木儿豪气干云地道:“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现在我有大明给我的如此坚固的盔甲,如此犀利的火器,完颜部族算得了什么,这一战,我们必赢。” “首领有必胜的信心那自然是极好的,接下来,我们还是要好好计议一番如何打好这一仗!” “先生有何妙策,不妨说出来。”贴木儿现在对任重已经有一点言听计从的意思了。 “那里有什么妙策?”任重笑道:“兵来将来,水来土淹,这一战,西女直部与完颜部落进行的是一场生死对决,赢了的将获荒原霸权,输了的,纵然不被荒原除名,从此也将一蹶不振,就此沉沦,双方谁都没有退路。” “任先生说得是。” “所以啊,这一战,没有任何的花哨可言,就是硬碰硬。”任重拉开了一张地图,道:“首领你看,这里,便是我们现在扎营的位置,当时我选择这一个点,是有用意的,左边是大荒湖,这让我们的左侧基本无虞,所以我们要做的,只是正面和右侧的作战而已,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完颜部族不会从右翼来掩杀我们,因为他们虽然联合了起来,但其实彼此并不能十分信任,所以肯定是集结全体的力量,从正面突破。近两万铁骑,场面很大呢。” “正面对决,他们的确要更有优势。”贴木儿点头道。 “首领,我们要在右侧布置上两千骑兵,剩下的全都留在大营之中,先稳固防守,然后再突击。”任重笑着道:“在我们的正面,我们大明来的技师,此刻正在忙着布置陷阱,待会儿布置军务的时候,可一定要叮嘱你的部下,出去的时候要跟着我们的人走,要不然死了那就是白死了。” “明白,是那些埋在地下能爆炸的东西。”贴木儿连连点头。 “可不仅仅是这些。”任重笑道。 “完颜部族想要攻击我们的大营,便先让他们尝尝地龙翻身的滋味,炸他们一个人仰马翻,先夺其志,接下来,他们将遭受我们迫击炮的轰炸,再近,便是弩机的攻击。一而再,再二三,其志必衰,此时首领再率四千铁骑冲阵,必然能将其杀得大败,此时,侧翼再度出击,给予他们更沉重的一次打击。” “如此一来,完颜部必然是要溃散的,他们的心不齐,只要有一部存了要保存实力撤退的心思,便必然是全军溃败的局面。”贴木儿此时脑子倒是一片清明了,“不过要是让他们跑了太多,以后还是会有麻烦啊!” 任重诡异的一笑:“首领,你忘了在我们的四周,还有那些在一边偷窥着的那些大部落吗?此时,他们不来打秋风,痛打落水狗,更待何时?您便放心吧,这一战过后,那些人肯定会有不少将提着完颜一族的士兵的脑袋,来你这里邀功领赏的。” 贴木儿哈哈大笑起来。 “首领,记住了,派到侧翼去的部队一定要是你最精锐的军队,由你最信任的将领带领,而那些刚刚归顺的部族军队,则留在中军,一来是有所防范,二来也是让他们看看首领你大军的威势,让他们不敢有二心。” “任先生说得是!”贴木儿连连点头。“放他们在中军,便由不得他们不拼死作战。这一战过后,一切也都稳妥了。” “首领,万万不可将这些人作为敢死先锋白白浪费,这些人,是你以后制衡那些大部落的有力的工具,他们势力小,反而更容易依附于你。所以,他们可都是用得着的人物啊。” 贴木儿先是一怔,接着道:“先生要是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这一节。” 2017:誓言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正如任豪所预料的那一样,完颜部族的联军来得极快. 作为完颜部族统治荒原的像征黄龙城被人彻底捣毁,就像一记响亮之极的耳光重重地拍在完颜部族每一个人的脸上,这是对完颜部族尊严的最严重的挑衅,如果不能迅速地予以回击,用敌人的鲜血将他们的大旗涂抹得更加鲜红,那么完颜部族的威严将荡然无存.在荒原之上,尊严有时候又显得无比的重要,如果完颜部族不能迅速地报仇雪恨,那么其它的部族必然会落井下石,一个失去了统治力的统治者,将不会再得到尊敬.如果荒原之上所有的部落群起而攻的时候,即便是完颜部族,也必然是应付不来的. 所以的意见分歧者在这一刻放下了彼此之间的矛盾,互相约定,谁能取得贴木儿的头颅,他就将是下一个完颜部族的统治者. 当然,蛇无头不行,完颜部族在黄龙城唯一的幸存长老完颜扑虎被公推为了这一次行动的指挥者.一来,完颜扑虎已经够老,二来,完颜扑虎本身并没有多少实力可言,作为一个临时的首领,所有人都是可以接受的. 完颜扑虎欣然接受了这一公推,对于他而言,砍下贴木儿的头颅此时比什么都显得重要,他的亲人,朋友,兄弟,战友,在黄龙城中被贴木儿不是砍下了脑袋,就是被掳走,他是躲在茅坑之中,浸着其臭无比的屎尿之中,这才逃得了一条性命. 当完颜部族大部回到黄龙城中的时候,从茅坑之中逃出来的他,浑身臭烘烘的跪倒在被烧毁的宗庙之前一边号淘大哭,一边对那些争权夺利者们破口大骂,那一刻,每一个支系的首领们,都沉默地跪在了宗庙之前,无一人敢于嘲讽于他. 如果不是他们带着彼此的部仇在外面厮杀拼斗,贴木儿哪里来的机会直捣黄龙城呢? “扑虎首领,在我们的身后,跟上了一些其它部族.”一名斥候如飞一般打马而来,”他们不怀好意,要不要先将他们灭了?” 完颜扑虎沉着脸道:”不必理会他们,那些都是墙头草,让他们趁火打劫,他们会很乐意,但想让他们火中取栗,他们决不敢做,一群下贱的野狗子而已,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贴木儿.我不怕别的,就怕贴木儿逃了.” 斥候们不停地在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 “扑虎首领,贴木儿立下了大营,并没有逃走,而是想与我们决战!” “上天欲使其灭亡,必欲使其疯狂,他有多少人?”完颜扑虎并没有感到惊讶,反而心中一阵阵的快活. “扑虎首领,他拉拢了不少的小部落,现在大概有六千人左右!”斥候将他们探得的一些旗帜报给了完颜扑虎. “六千人而已,在我们完颜勇士的面前,都是土鸡瓦狗.”完颜扑虎冷笑道. “扑虎首领,贴木儿分兵了,一支两千左右的骑兵到了我们的左翼,似乎是想要侧击我们.” 听到这里,完颜扑虎已是大笑起来:”该死的贴木儿,本身兵力就不足,居然还敢于分兵?不用理会左翼的敌人,一鼓作气,拿下他们的中军大营,他们左翼的那些人马,必然会作鸟兽散,到了那个时候,就是我们完颜部族勇士们狩猎的时候.都给我听好了,我不想让贴木儿的部众有一个人活着,不管男女老幼,我都要他们死,我要用他们的鲜血浸透我们祖庙的每一寸土地,只有这样,才能洗刷我们完颜一族的耻辱.” “报仇雪恨,洗刷耻辱!”近两万完颜部族的战士齐声大吼了起来. 贴木儿大营,四千全副武装的甲士严阵地待,在他们大营的前方,来自大明国安的那些技师们,已经设下了密密麻麻的陷阱,大营的正前方,是一排排碗口粗细的树干钉制而成的栅栏,栅栏向前数步,有一道高约一米的胸墙,胸墙的前方,有大约三米宽的一条壕沟环绕着整个大营. 最前面的,是一千名手持大明1式的西女直部落战士,此刻,大明的培训官们正手举着领旗在他们的身后巡视着,一边走,一边厉声吼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开枪,敢擅自开枪者,杀无赫!” 持枪的士兵们单膝跪倒在栅栏之前,将黑洞洞的枪口从栅栏之中探了出去,在他们的身后,每隔数十步,便是一门迫击炮,这些火炮便是由大明国安的人亲自操作了. 而在他们的后方,则是济格的一千最精锐的战士,更后面,才是那些小部落战士,这是任豪亲自安排的,他告诉贴木儿,如果让那些小部族的战士先行冲锋,一旦战事不顺,他们极有可能逃跑,对于他们而言,逃跑说不定便是另一条路.只有贴木儿占得了先机,他们才会奋勇杀敌. 贴木儿骑在高大的战马身上,看着远处隆隆而来的黑压压的骑兵,纹丝不动,身后的那些小部族士兵们,则微微的骚动起来. 所谓骑边上万,无边无际,近两万骑兵漫山遍野而来的时候,对于另一方视觉之上的冲击,的确是无经伦比的. 在荒原之上,从来没有进行过如此大规模的骑兵作战,两方都是倾尽全力,近三万骑兵的大作战,在整个荒原的历史之上,这也是第一次. “豪格!”贴木儿大声吼道. “末将在!”那个率先向贴木儿表达忠心的年轻部族首领纵马而出. “战斗打响之后,我,贴木儿,将率先冲锋,剩下的三千骑兵,由你统率,作我后援,此战若胜,我贴木儿便让你统带三千大军,你可敢战否?” “敢,敢,敢!”豪格大声吼了起来,他的部族,满打满算能拿得出手的战士不过几十个人而已,此刻贴木儿将一个大大的馅饼送到了他的面前,此战若胜,他的部族将一飞冲天. “好,我期待你成为我贴木儿麾下的第一战将,未来的最好的盟友!”贴木儿仰天大笑. 此刻,在远离战场的一处高坡之上,济而哈郎正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战场,在他的身后,一边头发花白的老者低声道:”首领,只怕贴木儿难逃此劫,我们要不要此刻过去与完颜部族汇合在一起?” “不!”济而哈郎断然摇头:”贴木儿肯定是另有倚仗,我们太早加入,完颜部族就会感激我们吗?肯定不会,但我们却与贴木儿结下了深仇,如果贴木儿获胜了,我们以后就要成丧家之犬了.” “可是如果完颜部族获胜了,我们现在观望而不作战,只怕也会秋后算帐呢!”老者担心地道. 济而哈郎冷笑:”我族有一千敢战之士,再说了,完颜部族此战过后,必然元气大伤,贴木儿肯定是要与他死嗑的,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我们打不过完颜部族,他们也不敢随意向我们开战,指不定还要拉拢我们呢.如果两败俱伤,那就更好了.长老,左右完颜部族现在已经恨上我们了,何必去热脸贴个冷屁股?” “首领说得也是,反正在一边看的也不仅仅我们一家.”老者想了想,笑道:”贴木儿在这样的大战之中,居然还分兵去侧翼想要侧击完颜一族,还是太年轻了啊,要是主营被人一击而破,这侧翼兵马又能起什么作用?” “这正是我更看好贴木儿的原因.”济而哈郎却是冷笑起来:”贴木儿这个人,可不是一个蠢蛋,他敢这样做,必然有所倚仗,你瞧着吧,肯定是有好戏看的.” 战场之上,完颜部族推进到了距离贴木儿大营数里远的地方,开始停顿下来整顿队形,贴木儿的大营却是静悄悄地毫无动静. 完颜扑虎纵马向前,大声吼道:”完颜部族的勇士们,都给我听清楚了,我,完颜扑虎作为首领的任务,到这里就结束了,我将第一个向着贴木儿发起冲锋,都记好了,我们在祖宗的灵前发过誓,必然要团结一心,砍下贴木儿的脑袋,此时此刻,谁若还有二心,必然遭到祖宗的唾弃,死后也不会为祖宗所容.那个人砍下贴木儿的脑袋,他就是下一任完颜部族的首领.” “杀,杀,杀!”看着白发苍苍的完颜扑虎,整个完颜部族的杀意被完全的激发了出来,近两万人整齐划一的大吼,似乎让天地也为之变色. 风,猛然变大了. 雪,也似乎更密集了一些. 贴木儿脸上微微变色,豪格身子向后缩了缩,而在后方,济而哈郎的脸色也变了. “这条老狗!”贴木儿冷笑着,一挥手,”来,给我将那些旗子挂起来.” 所谓的旗子并不便是旗帜,大多数都是完颜部族女人们的衣物,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贴身穿着的物事. 当这些东西被挂上了那些栅栏随风飘扬的时候,完颜部族的所有人几乎在一霎那之间便失去了理智,包括完颜扑虎在内,震天的咆哮声中,黑压压的骑兵向着贴木儿的大营冲了过来. 这一刻,天为之失色,地为之震颤. 而贴木儿身边的任豪,却笑了起来. 2018:一战功成 千军万马一齐发动部锋,其声势之惊人,自然是不容赘述,便是贴木儿,也是心惊不已,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紧紧握着刀把子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如果明人布置的那些机关消息不起作用,今日可就要惨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相比之下,在后阵的豪格反而要更加冷静一些,或者这个家伙本来就一无所有,所以也根本不在乎失去什么,此刻反而满不在利,看到后军小部落联军有些不稳,阵脚松动,他驱动自己的马匹在阵前来回奔走,扯直了嗓子大声吼着。 “昨日分财宝,拿粮食,玩女人,一个个劲头十足,现在都萎了吗?是个男人就给我挺起来。看到没有,完颜部族这是没给任何人留活路,你们还想活着吃饭喝水玩女人,那今儿个就豁出命去与他们拼了,赢了,继续快活,死了,反正啥也不知道了。我豪格别的不知道,就知道这个时候畏首畏尾的死得更快。” 众人为他声势所摄,军容反而为之一震。 豪格挥舞着他的狼牙棒,大声吼道:“今儿拼了,赢了便是一片新天地,那个王八蛋敢乱我军容,我先做了他。” 他身后的数十名本部军马,清一色的扛着狼牙棒,此刻齐声大吼:“拼了,拼了!” 时刻关注着后军的任豪此刻看到本来微乱的后阵,此刻全然安定了下来,所有人都露出了决一死战的毅然决然的表情,对豪格倒是更看重了几分。 或者这家伙是一个混不吝,但有时候,大军阵前,当真需要这样的人来稳定军心啊。 当任豪再一次回过头来的时候,前方二百步处,惊天动地的爆炸之声已经响了起来。 完颜部族全军集团冲锋,他们的马术倒真是极其精良,如此密集的骑兵攻击阵容,彼此之间相隔极近,但居然没有发生碰撞,但再精锐的骑兵,碰上了明军埋设的地雷之后,越是密集的队形,下场便愈是惨烈。 猛烈的爆炸之声持续不断地响起,巨大的冲击波下,冲锋的完颜部族成片成片地倒下,更有不少骑兵连人带马被炸到空中,身体凌空被冲击波撕得粉碎,无数鲜血,肉块雨点一般地落将下来,将后来者浸湿。 本来声势浩大的冲锋顿时被撕碎,变得七零八落。 但庞大的冲锋阵容一旦起步,根本就不可能停下来,任豪阴险地将地雷埋设在距离大营两百步左右的地方,这个时候,完颜部族的骑兵冲锋基本已经提到了最高速度了,前方倒下,飞起,后方却仍然排山倒海一般地冲了过来。 地上不仅仅有地雷,在没有埋设地雷的地方,一根根极细的钢丝绳被贴地尺余东安一个,西装一个。两根小铁钎中间连着两三米长的钢丝,毫无规律,乱七八糟地到处埋着,很多没有被地雷炸死的人,马蹄子碰到了这些钢丝,毫无例外的也倒了下来。 这些钢丝可不仅仅是将人绊倒就完的,它们是直接将马蹄子给切了下来。 不停的有人倒下,不停的有人在冲锋,完颜部族声势浩大的冲锋阵容,硬生生地用人在死亡通道之上淌出了一条血路。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真有上天的眷顾,完颜扑虎冲在最前面,但却神奇之极的避过了地上的地雷,避过了那些阴险的钢丝绊马索,一马当先地冲向了不远处的贴木儿大营,只不过此时的形象狼狈了一些,头盔不知哪里去了,半边肩甲也不翼而飞,身上溅满了鲜血,还挂着一些不知道是哪里的鲜红的一条条的乱肉。 白发白须在风中乱舞的他,高举着一柄大刀,狂呼乱叫地向前突进,跟在他身边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就在栅栏之后的枪手们感到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被震颤的地面给颠起来的时候,身后终于响起了开火的命令之声。 最前列的五百名枪手,毫不迟疑地勾响了扳机。 清脆的枪声旋即响起。 冲锋中的完颜部族士兵如同被大锤一般敲击在胸口,甲胄丝毫不能阻挡看起来细小的弹头的冲击。 枪声不断地响起,骑兵不断地落马,五发子弹打完,第二轮五百人迅速向前,填补了第一批的位置。 贴木儿的大营设置是标准的防备骑兵冲锋的,两三米宽的壕沟之前便是一道一米来高的胸墙,使得再好的战马也不可能一跃而过,在这道阻碍面前,他们必然要降低速度,不然不是跌到沟里,就是跳起来之一撞到墙上,这一个小小的布置,便让完颜部族的骑兵成了枪手们的靶子。 这样的布置当然也是出自任豪之手,作为以步兵为主的大明军队,对于防范骑兵大规模冲锋,不知摸索出了多少的应对之策,这一点小小的手段,只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 荒原女真人作战,几乎都是当面锣对锣,鼓对鼓地硬干,谁的拳头大,谁就赢。了不起搞一个暗夜偷袭的把戏,但大量的骑兵偷袭,人还远着呢,马蹄子声音早就将敌人惊动了,哪里像明人这样各种各样的战斗手段寸出不穷。 完颜部族还没有摸到贴木儿大营的边儿,准确的说,还没有看到一个贴木儿的士兵,便已经损失惨重了。 贴木儿喜笑颜开,在这样一轮轮的打击之下,完颜部族至少损失了上千骑,这对于不到两万人的完颜部族来说,绝对是一个惊人的损失了。 冲锋还在继续,枪声还在响起,完颜部族继续在流血。 不得不说,完颜部族的士兵们是悍勇和不畏死亡的,哪怕他们面对的战斗与他们的经验完全不相称,他们仍然在前赴后继地发起冲锋,前面的死者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硬生生地淌出了一条血路。 松散的,稀疏的队形再一次密集起来了,壕沟被填平了,土墙被推倒了,栅栏就在眼前,向前,再向前就是胜利。 也就是在再此时,贴木儿大营之中的迫击炮响了起来。 刚刚重新恢复了阵形的完颜部族再一次遭受到了灭顶之灾。对于炮兵而言,最喜欢的莫过于这样的密集队伍的冲锋了,一炮下去,便炸倒一大片。 神奇的白胡子老头完颜扑虎冲过了壕沟,冲过了矮墙,连人带马撞在了栅栏之上,一截栅栏被撞得断成几截,后面的枪手惊叫着四处躲避,完颜扑虎的战马哀咆一声,倒在了栅栏的所在,在地上一个翻滚,爬起来的完颜扑虎举着刀子,一个人发起了冲锋。 贴木儿大怒,摧马上向。“将这个老匹夫留给我。” 正欲上前拦截的西女直部落的士兵齐唰唰地一让,贴木儿摧马而出,直向着完颜扑虎而去。 “贴木儿!”完颜扑虎嘶声呐喊着冲向了疾奔而来的战马。 “老匹夫,给我去死!”贴木儿狞笑着纵马,挺枪,俯身,只是一击,铁枪便轻易的穿透了完颜扑虎的身躯,长声惨叫的完颜扑虎被巨大的力量推着凌空倒退,鲜血狂涌的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力地将手中的刀掷向了贴木儿,风声飒然之前,这绝命一击,竟然将贴木儿的头盔打落在地上。 披头散发的贴木儿狂吼着将铁枪向上一挑,将完颜扑虎老迈的身躯高高地举在了空中,软塌塌地挂在他枪头之上的完颜扑虎,早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贴木儿举着铁枪以及铁松之上的完颜扑虎的尸体,纵马奔到栅栏之前,狂吼道。 完颜部族的冲锋顿时为之一滞。 此刻,稍微的停顿,便代表着无数生命的消失。 任怨纵马来到贴木儿的身边,大笑着道:“首领,是时候反击了。” 一抖铁枪,将完颜扑虎的尸体摔落,贴木儿高举着血淋淋的铁枪,大声吼道:“儿郎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朝,跟我冲啊!” 粗大的栅栏被推翻,贴木儿带着他的一千骑兵旋风般的从大营之中冲了出来。 在他的身后,兴奋的豪格嗥叫着纵马跟上:“儿郎们,向前,向前,杀光完颜部族。” 已经被这惨烈的战场,全新的战斗模式给惊呆了的三千小部族联军终于给惊醒了过来,眼前的景象,已经清楚地告诉了他们一个事实,完颜部族完了,荒原将出现一个新的统治者,而他们,却是第一批跟随这位新统治者的人,此刻如果再不表现,还等到什么时候? 荣华富贵,就在眼前。昔日的小部族,未尝便不能成为未来的大部族。 三千骑兵紧跟着豪格,卷出了大营。 而此时,在完颜部族的左翼,贴木儿事先派出去的两千骑兵也正狂风暴雨一般地卷杀了过来。 完颜部族大乱。 远处,济而哈郎木雕泥塑一般地骑在马上,远处巨大的轰鸣之声,让他的战马有些不安,其实不仅仅是他,他的部下也是如此。 全新的战争模式,他们从来不曾想到过的战斗方法,那些武器是什么,是天神的震怒吗? “首领,我们现在怎么办?”身边的长老有些失魂落魄地问道。 “怎么办?”济而哈朗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却又猛然瞪起了眼睛,“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出兵,马上出兵,助贴木儿首领击败完颜部族。” 2019:见好就收 愤怒和耻辱激发了完颜一族高昂的战斗力,但死亡和恐惧却又这股气势烟消云散,哪怕在蒙受巨大的伤亡之后,他们在人数之上仍然比贴木儿的部队要多,但双方的气势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完颜扑虎冲锋之前的激励之语言犹在耳,部族之中一些人便在沉重的打击之下故态复萌,在战场之上战斗最激烈的时候,率领部下退出了战场。 这是最要命的。 本就人心不齐,只不过是被强行粘结在一起,现在,当杀死贴木儿的这些粘剂不复存在的情况之下,顽疾立时发作。当第一支部队开始逃跑的时候,雪崩效应便立马产生了。 贴木儿兴奋的挥舞着他的铁枪,呼啸来去,将他周围的完颜部族的一个又一个的战士刺下马来,他看到了完颜部族的崩溃,便如同看到了他自己在荒原之上崭新的未来。 旧的统治者崩塌了,新的王将会上位。 而这个王,将是他。想想这些年来完颜部族的颐指气使,高高在上,再想想自己处处委屈求全,俯低作小,想起完颜部族的奢华侈糜,纸醉金迷,再想想自己当年的卧冰爬雪,为一口吃食而拼死拼活,他一颗心便火辣辣活泼泼地跳动了起来。 有愤怒,有欢喜,有憧憬,莫名的还有些难过。 大军从贴木儿大营附近,一直追杀到了黄龙城,在这个期间,不时有其它的部落加入到追杀完颜部族的大队伍中来,这些部族,此刻充分发挥出了痛打落水狗的精神,其专注劲让任豪颇有些瞠目结舌。 财宝什么的,自然是捞不着了,但完颜部族士兵身上的盔甲,手里的兵器,那也是好货啊,再说了,这些完颜步卒士兵随身就带着不少值钱的东西,每砍到一个完颜部族的士兵,对于这些部落的穷人们而言,那也是发了一笔大财。 这便让任豪看到沿途死去的那些完颜部族士兵基本上都是赤身**地躺在冰冷的雪地之上,浑身上下能被扒走的,全都被扒走了。 昔日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们,当失败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悲惨命运,比他们自己能想象的还要残酷不知多少。 趁着士兵们在追赶的间隙稍事休整的机会,任豪终于追上了杀得性起的贴木儿。 “首领,退兵吧!”他直截了当地道。 “退兵?不趁着这个机会将完颜部族杀得一干二净,会留下后患的,养虎为患这样的事情,在我们女直部落是行不通的,要杀,就杀得干干净净净,一个不留。”贴木儿不解地看着任豪,道。 “这样的追杀已经不需要我们去做了,您看,那些先前在一边观望的部落,甚至连给士兵休息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急急忙忙地去干这些事情了。”任豪笑了笑,指着远远的地方,那里有一支部落军队正呼啸着掠过。 “他娘的,捡便宜倒是一把好手,老子最困难的时候,不见他们来搭一把手,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贴木儿恶狠狠地骂道。 任豪笑了笑,却没有劝解贴木儿,对于他来说,第一个目标已经完成了。 “首领,现在马上集合我们的队伍,然后退回赫图去。”任重道。 “为什么要退回赫图?” 任重看着遥远的地平线,平静地道:“因为齐人肯定就会要过来了,您看着吧,那些追击完颜部族残兵的部落,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齐国人会介入?这是我们荒原自己的事情。”贴木儿一惊,对于齐国人,荒原之上的人还是很敬畏的,因为正是齐国人,压制了他们这么多年,每一次他们想要走出荒原的时候,齐国人总是会给予他们迎头痛击。 任豪看着贴木儿,笑而不语。 贴木儿终究是一个聪明人,齐国人为什么不能介入?他不正是借助了明人的力量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将高高在上的完颜部族掀下马来了吗? “有大明相助,我们也不怕他们。”他看着任豪,就像一条小哈巴狗像主子讨要更多的食物一般。 “我们自然是不怕他们的,事实上,现在我们两个国家正在大打出手,齐国人正被我们打得屁滚尿流呢!”任豪自豪地笑了起来:“但是在荒原之上,不得不说,齐国人的力量还是比我们要强大的,至少,他们在延吉还驻扎了数万兵马,而我们大明,来到荒原上的,把我加在一起,也不到一千人吧,这其中绝大部分还都是各类工匠,技师,农夫,您总不能指望这些人能为您作战吧?” “如果齐人真来了,我们怎么办?他们要是一路打到赫图去,我们怎么办?”贴木儿心有些虚了起来。 “打到赫图去?首领,您太多虑了。”任豪笑道:“从延吉到赫图有多远,您心里难道没个数吗?就算是其它季节,这也是一条遥远的足以拖垮齐人后勤的路程,更别说这样的冰雪漫天的季节了。他要真敢这样做,那我们就能截断他的粮道,让他们覆灭在荒原之上,可惜啊,敌人的统帅没有这样傻的。” “任先生,你觉得齐人当真会帮助已经穷途末路的完颜一族吗?”贴木儿问道。 任豪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敛去,看着贴木儿道:“首领,莫不是你想派人去与齐人接洽一下,让他们承认你这个新的荒原之主,让他们把以前给予完颜部族的支持全部给你?” 贴木儿心里如同被针刺了一下,刚刚,他的确是这么想过的,没有想到却被任豪直接给揭了开来,当下心虚地连连摆手:“任先生说哪里话来,我贴木儿,对大明绝对没有二心。” 任豪嘴角向上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看着贴木儿道:“首领,现在明齐两国大战,已经正式开始了,我大明三路兵马逼近齐国,冬季虽然还没有发动大的攻势,但小战却是不断,你是到过我们大明的,看过我们大明的,如今更是拥有了我们大明的武器,想必也清楚大明与齐国的实力究竟谁高谁下,这个时候,脚跟可要站定了。要是稍微歪了一些,结局可就不那么美好了。” 贴木儿虽然说心里不舒服,但现实比人强,他也知道任豪说得不错,当下点头道:“任先生放心,我贴木儿是一个知恩图报的汉子,绝不会背弃大明的。” “这样就好。首领,或者我的话语让你不高兴了,但我是真心实意为你好,我来你这儿也有些时日了,是真把首领你当成了我的朋友再肯跟你说这番话,不愿意看着首领你行差走错,最后没了下场。”任豪道:“这一仗打完,齐人便清楚你是我们大明这一边的,他们不扶持完颜部族还能扶持谁呢?” “那大明会派军队过来帮我作战吗?” “不用担心,大明的军队不会来,但大明的武器,却会源源不绝地运到你这里来,有这些武器,你还怕齐国人吗?”任豪大笑道,“而且,我还向上面申请了一样大杀器来帮助你。” “是什么?”贴木儿大喜。 “你在大明,见过那种飞在天上的飞艇吧?” “见过一次,好多人拿着桨在上面像划船一样划动呢!”贴木儿点头道。 “那个早就被淘汰了。”任豪摆手道:“现在成了专门载人在天空之中转悠一圈然后收钱的玩具了,即将抵达你这里飞艇是由机器推动的,有了他们,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去打谁就去打谁。首领,如果你能在荒原之上击败齐国人,甚至打进延吉去,那将来大明一统天下之后,你才有资格向大明提出来永镇辽东荒原啊!” 贴木儿心花怒发,连连点头。 “退兵吧,那些部族被齐国人和完颜部族剩余的兵马打得一败涂地的时候,会逃到赫图去恳求得到你的帮助的,这也是你趁机壮大自己实力的最好的机会。豪格那些人不能吞并,而是要扶植,但对于那些家伙,就不必客气了。”任豪道。“我们在赫图好好休整,以逸待劳,等到补充足了武器弹药,整编好了军队,来年春天,再来找他们的麻烦,那时候甭管他什么齐人还是完颜部族,统统把他们按在草地之上摩擦。” “好,就依先生所言,可惜了黄龙城了,原本我还想在这里重建他呢!” “这里有什么好的,首领,您记住罗,实力才是最关键的,以前完颜部族最强大,所以黄龙城便是荒原的中心,以后你最强大,那么赫图就是荒原的中心。”任豪道。 贴木儿带着他的部队以及大批财富粮食踏上了返回赫图的路程三天之后,任豪所断言的齐人的反击如期而至,齐人在整编了完颜部溃兵之后,与完颜部联军对趁火打劫的各女直部落进行了迎头痛击。 济而哈郎将自己捆在马背之上一路狂奔,可怜他上千战士的部队,此刻跟在他身后的不过三百余骑了,剩下的,全都被折在了战场之上。 “快点,快点,现在只有贴木儿能救我们。”济而哈郎本身受伤不轻,在马背之上凄惨之极地大喊着。 2020:两利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秦厉拄着拐,看着一队骑兵从炼油厂大门内奔了过来,便一瘸一拐地迎地上去.来人是延吉郡守雷东. “雷郡守辛苦了?”秦厉关切地问道:”一切还顺利吧?” 雷东翻身下马,看着秦厉道:”身子不便,强撑着出来干什么,医师可是说了,一个搞不好,你回残废的.” 秦厉一笑:”就我这样儿,残不残废的也没啥可惜的.” 看着秦厉一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庞,雷东叹了一口气,对于眼前的这个人,他除了佩服还是佩服,这是一个真正的舍身为国的人. “一网下去,打得多是杂鱼,贴木儿的主力,毛都没有看到一根.”雷东摇头道. 秦厉点了点头:”我想也是这样,走吧,屋里头暖和,我已经准备好了酒菜,咱们连喝边说.” “你这身子骨,还是少喝酒吧!”雷东皱起眉头. 秦厉大笑起来,拄着拐叮叮当当地向内里走去,”左右也活不过多少年了,今朝有酒今朝醉,那里管得了明天,走走,一起喝几杯.” 屋子里装着地龙,暖融融的,进了门,可就穿不住棉衣了,两人换了衣裳,隔着一张小桌坐在热腾腾的大炕之上. “大明的烧刀子,如今可是越来越难搞到了.”看着琉璃瓶子里装着的清澈之极的酒水,旋开瓶盖,一股酒香顿时在屋子之中四散溢开. “的确是很难弄到,不过对于我们来说,倒也问题不大.”秦厉笑着给雷东斟满,”统领知道我现在离不得这个,专门派人给我送来的.实在难熬的时候,就用它把自己灌醉.一醉解千愁.” “你的伤,当真没有办法完全治愈?”雷东问道. “除非去明国,请舒畅来给我治,或者还有几分指望.”秦厉笑道. 雷东立即闭上了嘴巴,他们可都清楚得很,秦厉在明国国安那边的悬赏标价,可是比鬼影的统领曹辉还要高出不少来.可见明国人对于秦厉的痛恨. 一仰脖子将一杯酒倒进口中,感受着那一道火红先是从咽喉到下腹,然后轰然炸裂开来,接火热带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完颜部族算是完了.”雷东道:”两万骑兵啊,现在只剩下五千余骑,要说这五千余骑在荒原之上也算是一股决定性的力量了,问题是他们的精气神儿全没了,老巢没了,眷属没了,彼此之间还矛看重重.” “完了就完了,也没什么可惜的,雷郡守,你在延吉驻扎了这么些年,跟完颜部族打仗的日子多过好好相处的日子吧,怎么听起来还有些可怜他们一般?”秦厉笑道. “我不是可怜他们,我是在担心荒原落入明人的手中,贴木儿明显已经投靠了明国人了,不然他们哪里来的明人的武器?”雷东摇头道.”我正在考虑集结兵力,去赫图扫了贴木儿,趁着他羽翼还未丰的时候.” 秦厉慢慢地抿着酒,并没有答话. “这一次我们救出完颜部族的余部,扫荡了不少部族,但却没有看到贴木儿的影子,只能说明一件事,贴木儿的实力还远远不足以与我们相抗衡,也就是说,明人介入的时间并不长,要是给明人再多的时间,以后就是大麻烦.”雷东接着道. “完全没有这个必要!”秦厉给雷东挟了一筷子菜,然后放下了筷子,看着雷东道. “没有必要?”雷东奇怪地看着对方:”那就任由明人坐大?” “明人只不过下了一手闲棋而已,他们现在不会在荒原之上投入太多的力量,顶多也就是给一些武器而已.”秦厉道:”雷郡守,打贴木儿,你准备怎么打?” “我准备集合延吉所有的骑兵,然后再汇集完颜部族的骑兵,有了完颜部族领路,在荒原之上我们就方便多了.” “完颜部族两万人没有打赢贴木儿,雷郡守就这么有把握在长途跋涉之后还有把握拿下贴木儿?”秦厉眯起了眼睛,问道. 雷东笑道:”可别拿我们大齐军队与女直人比.” “郡守,严格来说,在荒原之上,女直人并不比我们弱.我们距离赫图太远,贴木儿回到了自己的老巢,如果单单是他,我并不担心太多,但是明人插手了,这就让人不得不小心从事了,冒着巨大的风险,却没有多少收益,所为何来?” “贴木儿投靠了明人,如果任由他坐大,将来必是我们的威胁!”雷东有些不满地看着秦厉道:”我不信你看不出这一点来.” “这一点自然是勿容置疑,不过呢,这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秦厉微笑道:”雷郡守,您说我们大齐一直在延吉驻扎着重兵所谓何来?” “当然是为了防止女直人叩关.” “是啊!”秦厉一笑,两手一摊:”现在,您觉得女直人还有这个能力威胁到关内吗?” 雷东一怔,缓缓摇头:”现在他们当然没有这个能力了,贴木儿退回了赫图,距离关内距离太远,完颜部族倒是熟门熟路,但现在他们却完全要依靠我们才能活下去,他们已经失去了威扼流圈们大齐的能力.” “这就是了,既然他们都无力对我们大齐形成威胁,我们干嘛要去招惹这些不自在呢?就让他们乱哄哄的去好了,我们只消做好自己的事情,郡守,你也知道,现在什么事情最为重要.”秦厉缓缓地道. “抗明?” 秦厉点了点头:”抗击明朝.你麾下的数万将士,一直在延吉,从来没有停下过征战,是我大齐少有的精锐之师,您恐怕随时要做好准备,率兵归去与明国作战.” 雷东沉默了半晌,”局势竟然有如此严峻,需要调我部去中原作战吗?” 秦厉慢慢地喝着酒,眼中满是忧伤,”我从明国那边归来,对于明国的情况有着更为直观的感受,不得不说,明国人已经将我们远远地甩了身后,现在明军三路大军威胁我大齐,其中莱州那一路,最为致命,一旦莱州失守,明人水师便可沿红河直上,将我大齐国土硬生生地劈成两半.” “我看到军报了,徐俊生做得还是挺不错的.” “那是因为明人还没有发动大规模的进攻.”秦厉道:”明年开春之后,明人的大规模地进攻必然会展开.我们大齐的经济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这一个冬天,明人之所以不开战,便是在消耗着我们的实力,到了明春,正是我们春耕的时候,明人大规模的进攻目的就是要破坏这一点.一旦全面开战,我们需要动员无数的民夫,郡守您想想,如果要供应一支十万人的大军,起码便需要三十到五十万的民夫来进行后勤补给,但明人,却没有这方面的困挠,他们遍布全国的铁路,公路网络,使得他们只需要动员少量的人力便能完成对军队的补给.人误地一春,地误人一年啊,我们没有来得及春耕,到了秋后,自然就没有收获,到时候大齐,必然是饿殍遍野,战争潜力会进一步的下降.” “潞州与常宁,有获胜的可能吗?”雷东问道. 秦厉没有直接回答雷东,而是问道:”郡守,你上一次去长安,曾见到过火炮发射吧?” “见过,听说明人的火炮更厉害?”雷东点了点头,”火炮一响,惊天动地,威力的确很惊人.” “你是没有见过几十上百门火炮同时开火时的壮观场景!”秦厉眯起了眼睛,”可是我见过啊,在火炮的射程之内,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在它们的面前,再坚固的城墙都成了摆设.我送给你的大明1式步枪,你也见过了吧?” 雷东点了点头. “一支好像没有多大的威力.但是当成百上千支这样的枪支同时发射的时候,他就异常恐怖了.”秦厉的声音之中隐隐带上了一丝哭腔,”我不知道明人有什么魔力,当年他们弄出了弩机,弄出了霹雳火,我们好不容易学会了,认为在战场之上再也不会吃亏,但他们又弄出了火炮,弄出了大明1式,或者还弄出了其它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武器,上天难道已经不再眷顾大齐,而是想让天命归明吗?” “还未打过,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雷东伸出手去,轻轻地拍着秦厉的肩膀. 擦干净了眼角的泪水,秦厉红着眼睛看着雷东道:”见笑了.鉴于荒原现在这样的状况,再在延吉驻扎大军,其实已经毫无必要了,我已经给陛下上书,建议朝廷调你部主力进入中原作战,特别是红河流域,那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如果我带着主力走了,你就不担心荒原之上的贴木儿来找你的麻烦吗?”雷东问道. “怕什么,留下几千步卒足够了,再说了,我们现在不是有了完颜部族这条好使的狗了吗?”秦厉道:”他们现在只有依靠我们才能生存下去,我自然会将这一点用到极致的.一个混乱的荒原其实对我们大齐也蛮不错的,至少我们可以抽出大量的兵力出来了.我要守的,不过是这个炼油厂而已,只要能保证这里能源源不断地产出猛火油来,其它的地方,我管那么多做什么,便让贴木儿都占去了又怎么样?只要我们在中原战场之上赢了,那什么都会是我们的.如果是我们输了,那拥有荒原又有什么用?来,喝酒,喝酒.如果朝廷同意了我的建议,你就要远行了,说不定这就是咱们最后在一起喝酒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21:远征(上) (衷心感谢书友wondet的重赏,枪手有三个盟主了!) 越京城,皇宫,秦风专注地看着面前一叠文件,屋子里,兵部尚书小猫,国安部田康,以及空军部队最高指挥官韩当则坐在下首。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兵部与国安共同策划了一次参与人数不多,但绝对是前无古人的声势浩大的行动。一支由十艘飞艇组成的空中编队将空袭齐国首都长安城。 盖上文件,秦风看着小猫,道:“风险不小。” “陛下,风险自然是有的,但相比较于收获,这点风险实在是不值一提。”小猫笑着道:“这些年来,齐国对我大明的所有消息,一向是封锁甚严的,除了边郡之地百姓对我们大明有着充分的了解之外,大部分的齐国百姓,对于我们大明到底是什么样子,其实是一无所知。他们还想当然地认为,齐国仍然是天下第一强国。” 田康点头接着道:“这些情况,我们在以前的情报之中也有提及,齐国人正是使用wondet了这种愚民政策来维系他们的统治,绝大部分的齐国人,还认为眼下的困难都是暂时的,而这给了齐国朝廷以喘息之机,使得他们能够集合起更多的资源来应对与我们的战争,这一次的行动,我们就是要广而告之,使齐国百姓充分认识到我们大明的强大。齐国的经济已经摇摇欲坠,曹云甚至可笑地在某些地方开始完全实行军管,收缴一切生产物资,按人分配,以集中所有的资源。如果我们能在这个时候打破齐国百姓的幻想,那么,其国内必然生乱。” “陛下,这一次的行动,政治意义更大于军事意义。而在政治之上产生了反应之后,最后也必然会反作用到军事之上。”小猫道:“从莱州,常宁,昆凌等地发生的小规模战事来看,齐**队的抵抗意志还是很坚决的,如果能从内部瓦解他们军队的抵抗意志,对于我们今后的作战,将具有异常重要的作用。” 韩当也霍地站了起来:“陛下,空军部队愿意担负此项行动,不管有什么风险,哪怕是全军覆灭在齐国境内,我们也会完成任务。” 秦风抬手向下按了按,示意韩当坐了下来。然后目视着小猫道:“说说细节吧!” “是,陛下。”小猫道:“此次行动,空军部队面临的最大的敌人,其实并不是敌人的攻击,齐国没有任何武器能够攻击到高空之中的飞艇,我们最大的敌人,其实是来自天气。从我们兵部开始蕴酿这项计划的时候,我们便已经联系到了京师大学堂里的天文学专家们,他们一直在密切关注着齐国境内的天气情况,而国安也从各个渠道汇总了无数历年来齐国境内这个时期的天气情况。” “陛下,我们的情报人员一共搜集整理了近十年齐国境内这一时期的天气情报。”田康道。“目前,专家们已经给出了初步的意见,未来十五天之内,不但是齐国,便是我们大明境内,也会出现天气大幅度好转的情况,不会有大规模的风雪天气。这已经为我们的行动提供了最好的基础。” “为了准备此次行动,兵部在前期已经向昆凌郡调集了一部分最为先进的飞艇待命,此次行动,一共准备了十艘飞艇,其中五艘为专门的补给飞艇。其中三艘装着燃料,另外两艘装着食物,药品等。另外五艘为战斗飞艇,其中三艘全部装着的是我们印制的各类传单,两艘装着炸弹。”小猫道。 “一旦进入齐国境内,飞艇便再也不可能落下地来,一旦本艇之上的物品出现短缺,如何进行补给?”秦风有些好奇地问道。 “陛下,在最初接到这项任务的时候,我们便进行了多次的实验。”韩当站了起来,“我们做了一些皮口袋,进行补给的时候,两艘飞艇一上一下,稍微错开距离,放下皮口袋连接两艘飞艇,然后便可以将补给顺着这个皮口袋从一艘皮艇过渡到另一艘飞艇之上。” 秦风挠了挠脑袋,这样居然也可以? “陛下,在进行补给的时候,我们会关停机器,这个时候,只要风不大,两艘飞艇的速度便会很慢,完全可以进行操作,我们已经试验了无数次了。”韩当拍着胸脯道:“保证绝无问题,而且这一次选派的士兵都是参加过多次战斗,驾驶飞艇极其丰富的士兵。” “考虑过飞艇上的机械出现故障的问题吗?” “陛下,徐院长哪里派来了最好的机械师,现在就呆在昆凌郡,对这些准备行动的飞艇一直在进行维护,而且这几位机械师都会随队前往,补给艇上也带着一些易损坏的零件,小故障,当场便可以修复,如果真的出现了大故障,那就是命了,但这是一次战斗任务,即便是有所损失,也是能接受的。”小猫道。 “机械师怎么到出现了故障的飞艇上去?也顺着皮口袋?这不行吧?” “用绳子吊下去。”韩当道。 “几千里的路途呢!而且都是在敌境之内。”秦风抚着额头道:“行动本身当然是意义重大的,但细节问题,一定要反复考量。” “陛下,为了这个行动方案,兵部与国安部已经准备了数月之久,我相信,该做的准备工作,能够想到的问题我们都已经想到了。”小猫肯定地道:“现在万事俱备,只欠您一声令下了。” “陛下,国安已经全面动员了这一路之上所过之处的潜伏人员做好了万一的准备,如果出现了飞艇坠落的事故,他们将第一时间准备营救艇员。” “陛下,每一个艇员我们都已经做好了万一的准备,如果当真出现重大问题,末将向您保证,落在地上的,绝对是一堆废墟,齐国人什么也不会得到。”韩当道。“每一艘飞艇,即便是在回程的途中,也会留下最后一枚炸弹。” “我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平安地回来。”秦风提起笔来,在文件之上重重地签上了同意两个大字。“回来之后,我在皇宫之中为你们摆酒庆功。” “多谢陛下!”韩当大喜,在皇宫之中接受皇帝的赐宴,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数天之后,昆凌郡城之内,十艘飞艇整整齐齐地停在了校场之上,一群大佬们齐唰唰地出现在了这里。 空军最高指挥官韩当将亲自带领这支空中编队出征长安,而兵部小猫,国安田康,昆凌战区大将军周济云,楚地留守府大将军杨致,昆凌郡守慕容远等人悉数出现在了这里。 “一路顺风!” “马到功成!” 每一位大人物们,此刻都齐唰唰地向着这些即将深入齐境之内的勇士们行着军礼,说着祝福的话语。 “多谢诸位!”韩当笑容满面,大手一挥,喝道:“全员登艇!” 十艘飞艇,每一艘之上都有五名艇员,五十人一声呐喊,进入到了飞艇之内。 “升空!” 拴着飞艇的绳子被解开,压舱室被丢了出来,韩当乘坐的第一艘飞艇晃晃悠悠地升上了高空,旋即蒸汽机响了起来,飞艇向着一边飞去。 十艘飞艇依次升空,在空中排成了一字长蛇形,稍稍停顿了一下,便径直向着远处飞去。 杨致看着在视野之中愈来愈高,愈来愈小的飞艇,摇了摇头,“周将军,你过去可曾想到过,有朝一日战争会成为现在这个模样吗?” “做梦都不曾想到过。”周济云苦笑一声。“这样发展下去,以后的战争模式,将与过去截然不同,我们曾自诩的丰富的战斗经验,在新式的战争模式之下,将不再是加成而会成为桎锢,现在,我正在努力地适应新的兵种,新的武器。” 杨致有些失落地道:“当年我突破成了宗师之后,自觉这天下之在在,再也没有啥地方是我不能去的,但现在,这想法可是变了,只要有一百支大明1式瞄准了我,我就会变成一个血葫芦。” “是啊,火药武器的出现,使得个人勇力在战争之中的作用愈来傅小了,血肉之躯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炮弹的轰击的。不过个人武力也不是毫无用处,在某些地方,仍然有着不可取代的地位。”周济云安慰道。 “说得也是。”杨致笑着道:“等干翻了齐国,我准备去海外逛逛,在这片土地之上,咱们这一身武力没有了用武之地,咱便去海外那些没有开化的地方去耀武扬威。” “到时候叫上我!”周济云也是大笑。 “散了,散了,半个月后,咱们再齐聚这里,欢迎我们的勇士归来吧!”小猫挥了挥手,“杨大将军,这一次来,我还准备去上京看一看。” “欢迎章兵部莅临视察!”杨致微笑着道。“从这里坐上飞艇去上京,也不过一天功夫而已。只是从昆凌到上京的有线电报还没有开始架设,我可来不及通知马公准备好酒宴欢迎你了。田康,你也过去吗?” “我就不去了。”田康微笑道。 “我也不去了,我们这样声势浩大的行动,对面的郭显成一定会有所回应的,我呆在这里,准备与我的这位老朋友较较劲儿。”周济云拱了拱手。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22:远征(中) 杨致嘴里的有线电报,事实上还并没有用于民间,现在也只是在军队之中使用这项技术,几大战区当然是率先开始应用,像在昆凌郡,各前沿阵地便架设了与大本营所在地的有线电报。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对于这项技术,作为大将的周济云,对他的作用自然是深有体会,在向各部队之间下达命令的时候,再也不用过去需要信使背着信件往来奔波,要是途中出一个什么意外,命令就完全不能送达,当然就更无法执行了。 现在,他呆在昆凌郡的大将军行辕之内,前线有什么情况,几乎在瞬息之间便能穿越空间和时间的距离而直达他的指挥地所在,而他的命令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下达到各地的指挥官那里。 这项技术要真正大规模地应用开来,恐怕还要等到战后了,据说主要是用于有线电报的电池,现在技术还相当的不过关,不但体积大,而且具有相当的危险些。也只有在部队这种极度注重纪律的地方,才能确保尽量地少出事情。 对于这样的所谓的危险,周济云压根儿就没有放在心上,相对于战场之上动辙成千上万的损失,这能叫事儿吗? 在目送飞艇升空之后,周济云当即下令给小石城的守将韩华锋,密切关注对面齐军的动向,一有异动,立即便向大本营报告。 小石城韩华锋所辖天武营,位于昆凌与潞州边境线上,这里,曾经爆发过对于明军而言最为惨烈的一战,大明明威营在这里独立抵挡来自齐人与卞无双大军的两路夹击,几乎全军覆灭于此地。 也正是那一战,明军彻底击败了卞无双,最终迫使卞无双的数万大军不得不退回昆凌郡,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投降,卞无双也**而亡。 而明威营也经此一役而名扬天下。 明威营之后,与明威营差不多同一时刻建立起来的天武营,便受命驻扎此地。数年的时间过去了,明威营的老人们早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留下来的也都成了军官,但他们渴望像明威营那样证明自己的心思却从来没有变过,特别是主将韩华锋,当年他可是第一个创立天武镖局的,相比起来,关宁俞洪还只是后来者,但现在后两人已经名满天下,而他,相对来说,却只能说普普通通了。 在明军这样一支名将数不胜数的军队之中,你要是没有一场震撼人心的代表作,想要出头那可就太难了。 接到电报之后,韩华锋当即便下达了一级作战准备,自己也来到了城楼之上,对于他们来说,一年四季,倒时时刻刻在准备着作战,只不过警戒的程度不同而已。即便是在明齐关系缓和的那些年,昆凌郡与潞州之间也不像常宁郡那头,建立起了明齐商品交易的大规模的市场。 他们这里,最好的时候,也不过是不禁绝商队的往来罢了。 飞艇作战,在武陵战区桃园郡那边,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双方的军民,都早已经习惯了头顶之上那个嗡嗡作响的大家伙,隔三岔五地飞到常宁郡那头仍下几枚炸弹,但在昆凌郡这头,却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大明最新的火器装备,基本上都是优先供应给武陵战区,像大明1式这样最新的制式步枪,昆凌战区可还没有见到过。不过现在火炮,倒是陆陆续续地开始装备了,像小石城,现在便装备了数十门火炮。但迫击炮这样便于携带的却又没有了。 与武陵战区的明军已经渐渐开始向热兵器军队转化不同,昆凌郡战区的军队,还是一支彻彻底底的冷兵器队伍,与过去相比较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这就要跟大明的武器供应扯上关系了。 就像大明1式这样的制式步枪虽然已经出现了,但大规模地量产,仍然没有实现,那怕工部和兵部在拼命地建设新工厂,培训新工人,但想要在短时间内,装备所有的军队,显然是不现实的。与其将这些新式的武器零零散散地平均分配到各军之中,倒不如集中在一支军队之中使用,效果更好。 有时候,虽然兼顾了公平,但却让效果大打折扣,或者在其它一些地方,执政者不得不采取这样中庸的政策,但对于军队而言,这却是极其有害的。 周济云显然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更不用说,皇帝秦风还专门写了一封信,由杨致亲手交到了周济云的手中,向他阐述这个道理。 周济云倒没有想不通,一来这样的安排是有道理的,武陵战区自成立之日起,便做着进攻齐国的准备,吴岭为此准备了近十年,先装备他的部队,是理所应当,二来,不管怎么说,武陵战区的部队,几乎都是为大明的建国立下了汗马功老的老部队,昆凌战区根本无法与其争锋。想要证明昆凌战区的部队并不比对方差,那就需要在这一场灭国战役之中,将自己的威风打出来。 装备了最先进武器的武陵战区取得大胜不足为奇,但要是他们昆凌战区同样打得有声有色,取得一场场大胜,反而更能彰显他周济云的能耐。 天空之中,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韩华锋站了起来,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看向那边,在视野之中,一个庞大的家伙清晰地出现。 “传令下去,我们的空军部队到了,让士兵们擂起战鼓,吹向号角,向远征的英雄们致敬!”韩华锋向着身边的副将道。 此时,风正从昆凌郡的方向刮来,天空之中的飞艇并没有启动蒸汽机,而是随着大风一路向着这边迅速飞来。 小石头城头之上以及城池四周的阵地之上,站满了大明的士兵,他们仰头看着天空之中十艘飞艇成长蛇阵形整整齐齐地飞来,顿时都是欢呼起来。 他们听说过飞艇,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飞艇列队前来。 战鼓之声隆隆响起,号角撕碎了冰冷的寒风,伴随着士兵们震天的欢呼之声,直抵天穹。 天空之中,这支远征部队的指挥官韩当自然也注意到了下面的动静。 “启运蒸汽器,降低高度,悬挂大明旗。”韩当大声下令道。 飞艇之上的传令兵迅速通过旗语,将韩当的命令传达到了其余的九艘飞艇之上。 隆隆的机器之声响了起来,飞艇开始逐渐降低高度,与此同时,一面面巨大的大明旗从飞艇的尾部招展开来,在空中迎风飘扬。 飞艇的高度在不停地下降,最后离地不过五十余米的时候这才停了下来,站在城头之上的韩华锋,已经能清晰地看到飞艇之上那些士兵的面容,他用力地向着飞艇挥舞着手臂,大声吼道:“一路顺风,大胜归来。” 随着他的吼叫之声,小石城成千上万的士卒们一齐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飞艇,齐声呐喊着万胜。 对于士兵们来说,他们有着如此的神兵利器,那么对面的齐军又算得了什么?大明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十艘飞艇绕着小石城飞了一圈,这才开始拉起高度,向着远处的齐国境内飞去。 然而小石城的兴奋劲儿却远远没有过去。飞艇部队远赴齐地执行任务,对于他们这些部队来说,不但是一针强心剂,也是一支兴奋剂,对于士气的激励作用不言而喻。 对明军而言,有这样的一支空军部队,自然是一件幸事,但反过来,对于驻扎在潞州的齐军部队来说,这可就是一件糟心的事情了。 明军的飞艇部队还从来没有从昆凌郡起飞来轰炸过潞州,所以对这里的齐国士兵来说,飞艇还是一件极其新鲜的物事,虽然齐军高层也料想到一旦战争爆发,明军一定会利用飞艇,所以在军中也早有一些预防,利用一些图画或者讲述来为士兵们建立起最基本的一些防御,但等到真正看到实物的时候,齐军士兵们还是惊呆了。 不但是士兵,便是那些中低层军官们,在这一刻,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在高高的天空之中迅速掠过的那一队飞艇。 什么叫做无力感?这个时候他们就深刻的体会到了。 他们或者不怕成千上万的军队冲锋,不怕成千上万的骑兵冲击,也不怕轰隆隆的火炮轰击,但这种高高地飞在头顶上的东西,对心里的压迫,却是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 飞艇所过之处,下面的齐**民,齐齐噤声。 无数的快马信使在向着潞州城狂奔,但他们跑得再快,也顶不过在天空之中直线前进的飞艇部队。 当他们的信使还在摧马狂奔的时候,飞艇已经光临了潞州城。 郭显成面色阴沉地站在城楼之上,仰头看着正在迅速接近的飞艇部队,身边的副将正在大声地命令着卫兵们撤去大将军的仪仗以及旗帜,要是让明军在天上看到了,几枚炸弹下来,那是可能要出大事的,偏生大将军就像个钉子一样地钉在城楼之上一动不动。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23:远征(下)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祝所有书友新乐快乐,万事如意,身体健康,事业有成!)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看着天空之中愈来愈近的明军飞艇,郭显成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潞州一直以来也没有受到飞艇的光顾,曾经让郭显成松了一口气,根据情报显示,在昆凌郡的明军,并没有大规模地装备着在莱州,常宁那边的明军装备,还是以往的兵器为主,这也让郭显成有了一些获得胜利的信心. 但现在,天上的已经来了. 天上的来了,地上的还会远吗? 他从邸报之上看到过描述这些从天上飞过来的大家伙投下炸弹爆炸之后造成的巨大伤害,也专门找来了亲身经历过轰炸的老兵来了解,他不明白的是,那一个个铁疙瘩是怎么落地就爆炸的,大齐在京师的匠师营也同样搞不明白.现在大齐军队唯一使用的远距离火药武器就是将炸药包点燃引线之后用投掷机投掷出去,但这完全没有一个准信,有时候能落到预定的目标,有时候,却是飞在半空之中都炸了,也就是完全听一个响声罢了. 莱州城中得到过一个明军飞艇投下来却没有爆炸的明军炸弹,立即如获至宝地将其一路小心翼翼地护送到了长安匠师营中.数十个大匠在上面浪费了好些时光,在成功地将这枚炸弹拆卸之后,却被弹头内里精巧而复杂的设计给惊呆了. 他们完全搞不明白内里的设计,甚至都搞不明白其中的原理. 如果说这样的炸弹不能制造也就罢了,就连引信,大齐造的也远远比不上明国人用的,大齐通过一些特殊的渠道购进了一批明国人的引信,他们燃烧的速度均匀,持续,不论从那些长长的一盘盘的引信之中截取那一段,燃烧的速度都是一模一样的,而大齐制造就完全不行了,时快时慢,而且有时候,还会碰上烧着烧着就熄灭了的情况. 军事装备之上的差距,大到让人绝望,而更让郭显成绝望的是,整个大齐的境况,要比起军事之上的差距更让人绝望. 作为大齐上层核心层团的一员,郭显成知道许多鲜碧松都不知道的情况,齐国现在是以牺牲所有国民的利益来供养着军队,指望着军队能够在战场之上击败明国. 但这个愿望是多么地渺茫郭显成知道,皇帝曹云也同样清楚.齐国虽大,国民虽多,但这样的杀鸡取卵,照样供应不了多久. 现在齐国完全切断了与明人的商业往来,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国内的经济危机,但明国人的商品仍然通过地下渠道源源不绝地涌进齐国,哪怕抓到一个杀一个,毫不手软,但这样的风潮却仍然无法完全遏制. 更让郭显成愤怒的是,有些人,明知道这样的事情是于大齐有大害,却仍然为了一己私利在做着危害大齐的事情.而偏偏律法也好,威权也好,拿他们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还有一些人,却是迫不得已在做着同样的事情.比方说常宁郡的鲜碧松.为了筹到足够的银钱,为了从明国获得一些被明国严格管控的物资,也在暗地里纵容着走私. 鲜碧松没有贪污,他纵容之下的这些走私,甚至就是他麾下的军队亲自在做这些事情,得来的银钱,抑或是通过交换得到的那些明国管控物资,他又将其全部都投入到了军队的建设之中. 你很难界定,这到底是对大齐有害,还是有利. 鲜碧松并没有瞒着郭显成,也没有瞒着皇帝,而是在奏折之中苦涩地向皇帝道,他不得不如此,不能不如此. 其中辛酸苦楚,也只有局中之人才能够体会. 远处空中,飞艇之上的日月明旗愈来愈清晰,郭显成低下头来,直到这个时候,他的心思才转回到了现实中来.听到自己的亲卫统领正在命令卫兵撤去帅旗,当下怒吼道:”给我停下来,大敌当前,帅旗不见,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帅旗在,则军心安,帅旗沉,则军心散.” “大将军,帅旗如果在此,那您就必须离开城墙,进入兵洞之中暂避,便由末将来守卫帅旗,末将不死,帅旗不倒.即便末将死了,帅旗也不会倒.” 郭显成瞪眼看着自己的亲卫统领,见对方毫不示弱地瞪视着自己,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向着城墙之上的藏兵洞走去.像潞州这样的边境大城,与常宁郡那边一般无二,原本的青砖包墙的外面,又加上了一层混凝土构筑,便是城墙之上,也进行了大幅度的改进,一般的投石机,对于这样坚固的城墙,基本上已经无可奈何.即便是齐国自制的火炮,经过实验,对他的伤害也不大,通过在常宁郡那边的战斗证明,他们对于明军的炮火也有着相当强的抵御能力. 城头之上,所有的士兵和将领们都有些无助地看着天空之中的飞艇,绝大部分已经在军官的指挥之下,寻找着一些躲藏的地方,在常宁郡周边的防线之上,大都营造着一些这样抵御炮弹轰炸的藏兵之所.但在城头之上,郭显成却意外地看到一名将领却在忙碌着.仔细看过去,却是卞文忠. 卞文忠是卞无双的儿子,当初卞无双拿不下小石城,被那一座小城给生生地掐死了他与齐国联成一气的战略构想,最终不得不退回昆凌郡困守.随后明军大军压境,内外交困之下,最终决定向明人投降. 而卞无双挟整个昆凌郡城满城军民投降的条件就是明军放卞文忠等一众卞氏族人离去投奔齐国,而明人则答应了这个要求. 在卞文忠率众进入齐境之后,卞无双开城投降,却也是同时,举火**,夫妻双双两人均死于昆凌郡城之中. 明国人倒也大气,于大火之中取出了一些卞无双夫妻的骨灰,送还给了身在潞州的卞文忠. 明国人或许并没有将卞文忠放在眼里,但在郭显成看来,此人家学渊源,的确是一员难得的良将,再加上国仇家恨,此人与明人,完全没有化解仇恨的可能. 此刻,在满城皆谙的状况之下,卞文忠却带着一群士兵,正将一台重弩高高地架起来,重弩的射角不够,即便他们竭力想要调整也无法对空中的飞艇形成任何的威胁. 郭显成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因为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卞文忠与另一个卞氏族人两人竟然一声大喝,齐齐发力,将重弩的前半部分硬生生地举了起来,架在了自己的肩头.见到此情此景,又有数名卞氏族人投身到了重弩之下,高举双手,合力托起了重弩. 另一名弩箭射手,则是半跪在地上,眯起一只眼睛,瞄准着天空之中越来越近的飞艇. 郭显成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飞艇,对于这些重弩的射程,他再清楚不过了,如果这些飞艇不降低高度,城头的重弩,根本就没有办法威胁到他们. 很显然,卞文忠再做一些无用功.但他并不准备出言阻止,于他而言,这个时候,有一个军官,有一群士兵,没有被天上的飞艇吓着,没有被这些飞艇可能带来的死亡而威慑住,还在想着还击,那便是最难能可贵的. 士气,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件小事激励而起的,这些年来,在潞州,他不就是一直在竭力做着这样的事情吗? 想尽一切办法维系士兵的士气,想尽一切办法,让这些士兵没有后顾之忧,哪怕因为这样,做了一些违备良心的事情,甚至于违法乱纪的事情. 派人扮作盗匪去杀人越货,灭人满门的事情,自己就干了不少. 随着一声低沉的啸叫,重弩的弩箭离弦飞向了高空,而强劲的后座力,将后面的那面弩手可直接撞翻在了地上,而托着重弩的几个人,则同时闷哼了一声,整个人都矮了下来,即便隔了不近的距离,郭显成仍然听到了清脆的威裂的声音. 这一声重弩的鸣叫,似乎惊醒了凝滞中的潞州城,下一刻,整个城墙之上似乎都活了过来.无数的人开始动了起来,无数的人开始喊了起来,无数的人开始跑了起来. 郭显成看到,很多人在模仿着卞文忠,将一台台重弩给举了起来. 哪怕此刻,卞文忠射出去的那支弩,已经力竭从高空之中坠落了下来.但更多的弩箭此刻却又飞上了高空. 此刻的卞文忠却将重弩甩在了一边,半跪在地上,低着头肩头不断地耸动着. 他哭了! 郭显成大步走了过去.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我给你一支骑兵,出去吧,去昆凌郡,想怎么干都成!” 卞文忠霍地站了起来,向着郭显成深深地弯下腰去:”此去,再无相见之期,大将军多多保重.” “活着回来!”郭显成转身向着藏兵洞内走去:”与明国的战争,需要你这样的人.哪怕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也要努力地活着回来.我会再给你一支兵马.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卞文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一次躬下身去,直到郭显成消失,他仍然没有直起身子.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24:远征(再下) 飞艇压根儿就没有准备对潞州进行轰炸,专门从潞州郡城之上路过,更多的不过是一种示威,对齐军士兵造成心理上的打击罢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心理威慑向来是两军乐此不疲的招式。 在现在这个阶段,除了大自然的威力,齐人压根就没有什么武器能对高空之中的飞艇形成有效的威胁,韩当自然也用不着太在意,他甚至有闲心趴在窗口之上,打量着下面的景致。 当然,数百支弩箭齐齐以这样的方式对着天空发射的时候,其规模还是颇有看头的,没有驾驶任务的艇员们,看着那一支支弩箭因为力竭而掉落下去,都是开心得哈哈大笑。 “韩将军,要不要赏他们一颗炸弹?”一名艇员笑问道。 “浪费这个干嘛?”韩当翻了一个白眼,“每一颗炸弹都是留给长安城的。在哪里炸响,哪怕毛都炸不着一根,所造成的影响,也比在这里炸死一个将军有价值得多了。” 艇员们自然是对此不以为然的,以他们的觉悟,当然还无法搞清楚这里头的差别。他们只是知道,干死一个齐国大兵,便能让齐国人在抵抗大明的过程之中少了一份力量。而那种政治之上的意图,对他们而言,太过于虚无缥渺,这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别说是一些普通的士兵了,便是许多大明官员,也不见得就能看得这么远,想得这么清。 但对于大明高层来说,摧毁齐国人的大国心态,抵抗意志,这可比某一场战斗获得胜利要来得有价值得多了。 齐国,比竟是一个在国土之上,在人丁之上,比目前的大明还要庞大的广袤帝国,哪怕现在大明在经济,军事的实力之上已经远超齐国,秦风也从来没有想过能轻易地平碾过去。 看到士兵有些不服气,韩当又笑着道:“你要是实在想教训他们,倒不如脱了裤子,拉一泡屎尿下去也是好的,这可比一枚炸弹下去更能恶心他们。” 那士兵双眼发亮,竟然真的奔到了投弹口,打开了盖子,脱了裤子就氢白花花的屁股对准了下方,艇中的其它艇员们一个个瞠目结舌,韩当也是双眼发直,他是真没有想到一句玩笑话,这小子竟然敢真这么干? 一阵稀里哗啦的乱响,飞艇里顿时弥漫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气味,韩当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拉开了窗户,骂道:“你个混帐昨天吃了什么?臭不可闻。” “将军,昨天践行,大鱼大肉,吃得多了一点,今天肚子正难受了,这下爽快了,哈哈哈,齐国鬼,老子的屎尿炸弹来了,好生接着吧!”那艇员心满意足地搂上了裤子,一脸的满足。 “天气这么冷,你也不怕光着屁股把你的***给冻坏了,回头找不上媳妇可不要哭!”韩当将脑袋探出了窗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韩将军,我才二十岁,火气足着呢!”小艇员意气满满,一句话将韩当气了一个倒仰,韩当可是快四十了。 小艇员看着四周嫌弃的目光,哼哼道:“大家这么看着我干嘛,这一趟来回十几天呢,咱们又不能下艇,我就不信你们能光吃不拉,到时候还不是要跟我一样在这里解决?我这是给大家作一个示范,如何正确地在飞艇之上解决内急!” 看着艇员得意洋洋,众人又不禁恍然,不错啊,光吃不拉,那岂不是成了饕餮了,人可做不到。这十几天里,大家深入敌境,吃喝拉撒统统都得在天上解决,降落下去的唯一原因,只可能是飞艇坏掉了。 这样的事情,大家可不想出现。 “将军,我突然也觉得肚子有些隐隐作痛啊!”另一名看起来比较老成的艇员,苦着脸看着韩当道。 韩当没好气地挥挥手,“还有谁,还有谁要拉的,一气儿解决。” 事实之上,明国大兵们想恶心一下齐国人的招数,还真没有什么作用,他们身处高空之中,这一顿劈里啪啦的拉下去,被风一吹,四散而落,早就不知到那里去了。 当然,还是有人能看清楚的,那就是齐国的高级军官们,他们举着产自明国的望远镜,一直在专注地观察着飞艇,当那些飞艇的底部一个个口子打开的时候,他们也着实紧张了起来,因为他们很清楚,那个地方,便是明军用来投弹的。但是,没有看到炮弹,却看到了一个个白花花的屁股,然后,便是一些颜色很不寻常的东西充斥了他们的视野。 齐军军官们气得发狂,恶心得要死,还不能伸张,只能哑巴吃黄莲,有苦没法说,四周的士兵看着自家长官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还有干呕的状况,一个个也是不明所以,他们的眼神可没有那么好。 明军飞艇轻快地掠过了潞州郡城,没有作丝毫的停留,就这样扬长而去。 潞州的军官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没有挨到轰炸,这样的结果总是好的,但作为最高长官的郭显成,却不会这样看。 如果明军要空袭的话,没有比潞州城更重要的目标了,至少在这周边范围之内是绝不会再有的,明人连这样的军事重镇都弃之不理,放着身下密密麻麻的齐军阵地,无数的仓储重地都懒得理会,只能证明他们要去轰炸的目标,价值更高,他们不愿意在这里浪费时间跟弹药。 试问现在齐国,还有哪些地方会比潞州城的价值更高? 答案显而易见。 不是洛阳,就是长安。 洛阳是齐国的经济之都,长安是齐国的政治之都。 明军不炸潞州,只可是能去这两个地方。郭显成额头之上,立即便渗出了密密的汗珠。他想清楚了,看明白了,可又能如何? “马上飞鸽给长安,洛阳传讯,明军飞艇有可能空袭。”他压低了声音,对紧随在自己身边的亲卫统领道。 明军有鹞鹰传讯,齐人则一向使用的是信鸽,但信鸽能不能跟得上飞艇的速度,郭显成一点把握也没有,毕竟信鸽虽然也是飞的,但那必竟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生命,需要吃喝拉撒,需要休息,在空中还有天敌,甚至于地上的人类,也是他们的大敌,一个无知的猎户,一枚羽箭就可以让一个极其重要的消息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除了这个,郭显成没有任何的选择,飞马传讯,就算马真的飞起来,也赶不上在高空之中直线飞行的明军飞艇。 眼看着亲卫统领急匆匆地下去了,郭显成又对身边另外一名亲卫道:“马上召集所有副将以上职位的统兵将领,立即赶到行辕会议。” 郭显成很清楚,一旦明军的炸弹在长安或者洛阳之中炸响,在政治之上会有多大的影响,会在齐国造成多大的风波与动弹,已经羸弱不堪,伤痕累累的齐国,必然会因此而再受重创。 人心齐,泰山移,人心一旦不齐,队伍可就不好带了啊。 现在齐国还能勉力凝聚一心,但说不定只需要一件小小的事情,维系大家团结的最后一根纽带,也有可能就此断裂。 他必须要为此作出断然的回应。 在明军的炸弹在长安或者洛阳响起的时候,前线必须要朝廷,对国民有所交待。 几乎在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决定对昆凌郡发动一次规模庞大的进攻,不管是胜是负,只要打起来了,只要不大败而归,他就可以向朝廷报捷,而皇帝也不会管他的大捷是真是假,一定会将他的大捷通报天下。 如果不打,拿什么来骗人? 郭显成又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这一次不是吓得,而是心有愧疚。 潞州,这个驻扎了十数万齐国精锐的大型战争机器,随着郭显成的一声令下,立即开始运转了起来,而潞州的异动,在最短的时间之内,便为昆凌郡的周济云所知,昆凌郡的明军也迅速开始动员,不仅仅是小石城的韩华锋欣喜异常,其它的明军将领们更是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了。 韩当并不清楚他飞过潞州所引起的连环反应,此刻的他,正在惬意地享受着他的这趟远征之旅,飞艇掠过大山,飞越大湖,飞过城镇,笔直地向着他们的目标进发着。所过之处,万物齐谙,因为齐国朝廷的封锁,愈是往齐国腹地进发,齐国百姓对于明国便愈发的不了解,飞艇这种在明国几乎已经是家喻户晓的东西,在这些齐国腹地百姓看来,无疑便是神异之物了。一时之间,在这一路之上,不知支起了多少香案焚香祷告,不知有多少人在看到飞艇的那一刻,便跪倒在地浑身发软无力。而少数知晓内情的人,则只能绝望地目送着飞艇远去,然后或者更拼命地去工作,或者干脆自暴自弃的去纵情声色,过着有一天算天,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打算了。 当然,在地上,也有一些人,微笑地看着飞艇远去,然后默默地收拾起早前准备好的东西,然后再悄无声息地融入到了大众之中,他们的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准备迎接这些飞艇的回归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25:困境 千年古城洛阳,被纷纷扬扬的大雪所笼罩,整个城市,银装素裹,如果是往年,这座千年古都纵然是在这样的寒冷天气之中,也会被喜庆的色彩所包围,因为要过年了,作为大齐的经济中心,这座城市向来是不差钱的。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但今年,却是有些不一样了,人还是很多,不但城里人多,城外人也很多,那是各地前来逃难的百姓。 城外的荒野之上,搭满了一个个矮小的棚子,将原本的空地挤得满满当当,成群结队的人,有的走向城内,有的却在向更远处的荒野走去。 走到城内去的,大多是一些还有些力气的壮妇与老人,而走向荒野的,则是半大的孩子和老弱,往城内去的,是想去城内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零活,赚取一点微薄的收入,而向远处的,则是准备去荒野之上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吃的。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掏到一个地鼠窝,那不但能吃到一些肉食,还能找到这些地鼠偷偷藏起来的一些粮食。 青壮是没有的,因为青壮早已经被朝廷全都组织了起来,要么被编练成军,要么便被编为了民夫,此举,自然是为了防止这些流民生难,没有了青壮,一些老弱妇孺,自然不在官府的眼中。 一个个如同行尸走肉的人走到了城门口,交上一枚铜钱的入城费,然后便散开流入到了偌大的古城当中去寻觅他们这一天的饭食。 比起这些人来,城市内的居民以及古城周边的百姓,境况稍微好一些,至少还是能维持一个温饱的。朝廷实施的经济管制,并没有将洛阳包括在内。但即便如此,作为齐国的经济中心,也已经到了极为危险的边缘,朝廷抽走了大量的银钱,还有无数的物资征发也都沉甸甸地压在了洛阳人的头上。 道路之上传来了车轮压在雪地之上吱吱喀喀的声音,一个老汉穿着补丁摞补丁地一件单衣,如此寒冷的天气里,浑身仍然热气腾腾,套着的绳索深深地勒进了本来就瘦骨嶙峋的身体之上,倒像是勒进了骨头里。 本应该是牛或者马至少也应该是驴子来拉的平板车,现在却由一个身材瘦小老车拖拽着,在雪地之中艰难地前进,直到走到了近前,所有人才发现,原来在平板车的后面,还有一个身材更瘦小的老妇人,几乎是在用肩膀顶着平板车的后缘在使劲。 守卫城门的兵丁走了过来,在老汉讨好的目光之中揭开了车上的草帘子,“木炭?”士兵惊喜地叫了起来。 老妇人佝偻着身子从车后走了过来,抖抖索索地从怀里摸出了几枚铜钱,便欲塞进门口那个收入城税的箱子里去。 “慢着!”士兵伸手拦住了他。 “官爷,我们两个人,再加上这一车炭,往年都是这个价的。”老妇人有些畏缩地道。 “没有说你钱不够!”士兵不耐烦地道,“今儿个不要你的钱,且用点木炭充数便了。” 说话间,已经有几个士兵提着一个大蓝子从城门洞子里走了出来,毫不客气地便在平板车上抽着一根根上好的木炭。 “官爷,官爷!”看着士兵们眨眼功夫便装了一大篮子的木炭,老妇人心疼得脸都快抽搐起来了。老汉扯了扯老妇人破烂的衣裳,沉默着摇摇头,示意老妇人不要作声,老妇人难过地低下头去,无声的抽泣起来。 装了一大篮子的木炭之后,几个士兵又人手抓了一些,这才满足地挥挥手,“进去吧,老头儿!” 老汉冲着他们躬躬身子,又将绳索套上了肩头,步履蹒跚地向着城内走去。 张巡骑在马上,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因为平板车堵在城门口,他只能停下来。只到老汉夫妇两个走进了城门,他这才策马向前,不像普通人那样对士兵们畏惧害怕,他却是高踞在马上,随手掏出了一个小口袋,内里叮当作响,怕不是有几十枚铜钱,一扬手便扔向了其中一个士兵。 “杨爷,你又出城去了啊,你老要进去就进去,还用得着交这钱?”一个伍长模样的人陪着笑脸道,显然杨巡的身份并不低。 “爷还能差你这几个钱啊,多的你们就去买点酒,暖和暖和身子。”杨巡笑骂道:“你们也真是心狠,那老头儿这模样拉来一车炭,你们还要雁过拔毛。也不怕老天爷打雷劈你们。” 那伍长垮了脸:“杨爷,谁愿意做这样的事哦,这不是没办法吗?咱们在这里值守,白天还能硬捱着,到了晚上,那真是跟冰窟窿一般,好不容易看到一点炭,能不弄一点吗?晚上弟兄们也能好过一点,谁都不容易呢!” “巡城营能差了你们这一点炭火?”杨巡奇怪地问道。 “杨爷,您是不知道啊,别说是我们了,便是巡城营将军那公厅里,都没有生火呢,都被调走了,我们都是一些苦哈哈,不像杨爷您是富贵人啊!”那伍长愁眉苦脸地道:“现在城里啥都缺,根本就买不到这些东西啊。” 杨巡点了点头,冲着伍长道:“辛苦了。”便打马扬长而去。 洛阳现在物资奇缺,有价无市,拿着钱也买不到东西,因为所有的东西现在都要优先供给军队,像柴炭这样的时令性物资,更是没地儿买去。官营的那些炭窑,基本上出窖便会装车,直接送往前线军中,也难怪这些巡城营的家伙们如此了。 杨氏一族是洛阳的坐地户,有名的大商人,做得便是军队的制服生意,从内衣到外套,从棉衣到棉被,从帽子到鞋子,种类齐全,他家的制作工坊便在城外数里的卢镇。每隔几天,他总要出城去巡视一趟。 大齐光是野战军便有数十万,如果再加上各地的郡兵,上百万都打不住,前些年搞了一阵子的精兵之策,但这两年因为乱子频出,大量的青壮失业成为流民,精兵政策便成为了一纸空文,为了不生乱子,朝廷大量地将这些青壮编入了军队,使得齐国的军队数量,一下子澎胀到了两百万有余。 当然,数量是上来了,质量却是下去了。一个合格的战士,可不是这些刚刚放下锄头才不久的人就能充任的。 说起来军队数量增加了,像杨巡这样的人该高兴才是,因为军队人数一多,他的生意也就越好,虽然他只能吃下其中的一部分订单,但这也能让他成为全大齐有名的大商户了,但在外人艳羡的目光之下,杨巡照样是有苦自己知。 他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如果不是他背后的大人物在长安还说得上话,还手里握着权力,只怕他早就倒闭了。因为现在朝廷向他要货那是没商量的,到了时间点上,没有货物交上来,那是毫不客气地,但结起帐来,问题就大了去了。 也就是他背后的人物还说得上话,兵部那些人才勉强还给一些面子,多多少少还是会结一部分,但日积月累,朝廷拖欠他的费用已经十分巨大,今年以来,杨巡完全是在用自己的老底子维系着生产。但他心里很清楚,这样的日子还如此持续下去的话,自己离破产已经不远了。 关键问题是,一旦破产,就交不出货,交不出货,就等于贻误了军机,这可是要掉脑袋的罪行。一家子只怕到时候一个也跑不脱。 杨巡可是知道,即便是在这洛阳城中,也不知有多少权贵在觊觎着自家的财富,即便没了现银,那些地产,铺子,还有城中最好地段的那座占地极大的园子,都是别人想要掠夺的东西。 他已经准备去长安跑一趟了,总不能这样等死。 往年的这个时候,街头车水马龙,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今年倒还是人流如炽,可举目望去,却一个个形销骨立,面容呆滞,纵然有一些正常的人,也是面有愁色,来去匆匆。 这可是洛阳啊! 张巡在心底里长叹,洛阳如此,其他地方如何,不问可知。 这大齐,当真已经撑不下去了吗? 转过了几条街道,街面之上便显得冷清了许多,这些地方住着的非富即贵,要么便是朝廷的衙门所在,那些难民们是不可能走到这个地方来的。杨巡的府弟也便住在这条街上。 正欲策马加速,他却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先前他在城门口碰到的那卖炭的老夫妇,他勒停了马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在巡城营衙门口,看到了几个军官,正在合力将平板车给拉进衙门大门里去,而那老夫妇,则满脸欣喜地站在大门口,大概他们也没有想到,一进城,便会碰到这几个军官,然后便被带到了这里,声称他们要买下他所有的木炭。 杨巡眉头微皱。觉得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片刻之后,又一名军官走了出来,递给了那老汉一样东西。 果然,那老汉惊叫了起来:“这是什么?” “这是你卖炭的凭证,三个月之后,拿着这凭证,到巡城营来领钱。”那军官丢下这一句话,转身便走进了大门,砰的一声,大门在老夫妇面前关了起来。 “官爷,官爷,我们不要凭证,我们要钱,家里有人病了,等着钱救命呢!”老汉夫妇两扑到门前,用力地拍着大门,但大门内,却毫无声响。 杨巡叹了一口气,想要上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他可怜这老夫妇,谁来可怜他呢?要是自己破产了,不但自己一家性命难保,只怕靠着自己吃饭的成千上万的人,也要落得这老夫妇一个下场吧?自己又能救得了几个? 他硬着心肠,策马而去。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26:加盟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跨进家门,杨巡翻身下马,用力揉了揉脸庞,在脸上摆出了一副笑容的模样,他不想家人看到自己焦灼无比的模样. 没走几步,管家已经是急步迎了上来,”家主,二爷回来了.” “怎么样?有没有弄到足够的绵布和棉花?”杨巡向前跨出的步子猛然顿住,脸上的笑容消失,急切地问道. “看二爷的模样,似乎情况比预料的要好得多.”管家道. 杨巡的脸上立时浮现出了笑容,”我就知道他不会辜负了我的期望.” 杨氏的工坊,因为没有足够的原料,已经无限接近于关停了,而最严重的后果并不是关停,而是不能按期交货时朝廷的责任追究. 对于现在的齐国朝廷来说,他可不会管你什么客观原因,他只管你能不能按时交出他们所需要的东西来. 可这些订单,真不是自己想要拿来的啊!那是朝廷硬塞给他的,不接还不行,也就是长安的那位大人物再三斡旋,才尽量地给自己减少了一部分订单,要不然杨氏早就倒下了.豫州的另一位从事这一行业的大佬,底子比自己更厚,在行业之中更一直都是老大,可就是因为不能按时交货,被以贻误军机之罪抄家,最后虽然逃得了一条活命,但却是倾家荡产,一家人就此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凄惨无比. 杨巡似乎已经看到,此人的现在,就是自己的将来. 家中得力的人手,全部都被他洒了出去,唯一的一个目标,就是搜集足够的原材料.但问题是,现在他的资金已经不足了,手里拿着兵部的厚厚的一沓白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兑现. 派出去的人一直都没有回来,而二弟杨速是第一个赶回来的. 他迈开大步便向着屋内走去. “家主,同仁堂的樊春樊家主与二爷一起过来的,现在正与二爷在堂中喝茶叙话呢!”管家急追两步,道. “樊春?是来借钱的?”杨巡一怔,问道,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他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哪怕是一向交情不错的同仁堂. “看样子樊家主的心情也不错.”管家犹豫了一下,道. 杨巡想了一会儿,低声道:”你先去大堂把二爷叫出来,让他去二堂,你再哪里陪着樊老板说会儿话,我先问问二爷这是怎么一回事?” “明白了,家主.” 瞅了一眼大堂,杨巡转身走向了旁边的小道,绕路向着后面的二堂走去. 刚刚换好常服,一杯热茶端在手中还没喝上一口,杨氏老二杨速已是急步走了进来.一看洋溢在杨速脸上的欢快的笑容,杨巡一颗心立时便放到了肚子里. “大哥!”杨速叫道. 杨巡指了指身边的位子,示意杨速坐下,旁边的茶几之上,早就放好了另一杯热茶,杨巡慢慢地喝了一口,这才看着杨速道:”这次弄到了多少货?” “足够我们应付这一次的订单!”杨速兴奋地道. “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的货?”杨巡震惊地问道,原本他以为二弟只是弄到了一点货来应急,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弄到这批订单所需要的所有原料,如此一来,杨氏的危机,便算是暂时解除了.过了这个冬天,日子便会要好过一些,因为订单会大幅度的下降了. “走得是同仁堂樊老板的路子.”杨速道. 杨巡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樊春是做药材的,什么时候有了我们这一行的路子了?”所谓隔行如隔山,这可不是说说而已,身在局外,你根本就弄不清楚这行业里面的弯弯绕绕,就算是盛世之时,外行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更何况现在这样的世道. 杨速左右看了看,杨巡心中微惊:”我们的货款也不足,樊老板帮你走通了路子,难不成还帮你垫付了货款吗?现在这世道,有货的人,绝不会接受我们赊欠吧!” 杨速叹了一口气:”倒不是赊欠,而是有人给我们贷款.” “还有人敢给我们货款?利息几何,你答应别人用什么作抵押?” 杨速吞了一口口水,低声道:”大哥,给我们货款的是明人,货物也是那些明人想办法弄进来.” 杨巡的手微微发抖,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手指着杨速,他声音颤抖:”你,你怎么敢,你这是把我们杨氏往绝路上引啊!这要是泄漏出去,立即便是抄家灭族之祸.” “大哥,我们不能按时交货,下场又有什么两样吗?豫州雷氏便是前车之鉴,这一次出去我还专门去了豫州,原本是想去看看雷氏还有没有什么资源我们能拿来用一用,可是去一看,实在是太惨了,让人不忍目睹,我给他们留下了一些银钱,雷氏家主千恩万谢,竟然下跪向我道谢,大哥,以前那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呢!我不想我们杨氏也落到这样的下场.” “可是,可是……” “大哥,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为什么不能搏一搏?” “这哪里是搏一搏,你这是让我们从此被架在火上烤,被放在油锅里烹啊,明人就那么好心,给你布匹,给你棉花,还给你贷款?你要说他们无所图,只怕连我们家的狗都不会相信.”杨巡怒道. “那又怎么样?现在这世道,大齐还能撑几年,谁都不知道呢?我们只能熬着,只要家族不倒,人不死,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杨速抗声道. 杨巡长久地沉默,好半晌,才幽幽地道:”货怎么进来?” 杨速紧绷的脸皮顿时放松了下来,走到杨巡身边,俯身低语了几句. “从海路?”杨巡惊问道. “先走海路,然后再伪装一番,折腾几个来回,便将这些货全部洗清了,大哥,涉及到此事的有不少材料供应商,这些人都是要从中获利的,虽然我们从明人那里拿来的货价格很低,但这样一番捣腾下来,成本价格可就起来了不少,比我们以前的成本价要高出不少.” “现在那里还能计较这些,能顺利地拿到货,不露馅,完成订单,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杨巡叹息道,”你这一番谋划还是很不错的,如此一来,虽然成本增加,但风险却也大大降低了.” 杨速尴尬地一笑:”大哥可是高看我了,我哪有这个本事?这都是那些明人安排的,说实话,这一阵子安排把我也绕得七荤八素,要不是樊春樊掌柜这一路回来给我介绍,我到现在都还摸不清这其中的脉络呢!” “明人!”杨巡呻吟了一声,”明人给我们贷款,你拿了什么做抵押?” “给我们贷款的是兴隆银行,这也是我放心的原因之一,这家银行的兴誉着著,从不坑人,我答应他们用我们在洛阳的铺子还有那些田产作抵押,那些人很大度,现在货已经开始向着洛阳行来,他们只不过派了一个人过来拿我们的这些东西.” “仅仅如此吗?”杨巡苦笑道,如果明人的兴隆银行真只要这些,那于他家而言,还真是幸事,只不过这样的好事,打死杨巡也是不相信的.像兴隆银行这样虽然说是私人的,但要说背后没有明人官方的影子那才是有鬼了. 无利不起早,像兴隆银行这样的大独角兽,追求的恐怕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商业上的利润了. 杨速道:”樊老板希望能与你面谈.” 杨巡点了点头,”你去请他进来吧!” 杨速转身走了出去,杨巡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他不得不掉进的陷阱之中.明人当然不会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们所要的,必然也是要让自己担上破家灭族风险的勾当. 同仁堂老板樊春满脸笑容地走进了二堂.杨速着了房门,自己就站在房门口. 杨巡看了杨速一眼,刚刚杨速只怕还有很多话没有跟自己讲. “樊老板,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与明人勾结在了一起?”杨巡直截了当地问道. 樊春看着杨巡,失笑道:”杨家主果然彗眼如炬,说勾搭未免太难听了一些,我这叫做弃暗投明.不瞒杨家主,一年前,我便已经投奔了明人,加入了他们的国安局.” “因为去年的那一桩事?”杨巡叹息道. 樊春点了点头:”去年我的遭遇与杨家主如出一辙,那时的我是走投无路,朝廷不顾我们的死活,杀鸡取卵,这是要活活的逼死我们啊,那个时候,有一个熟人找到了我,这才让我们同仁堂活了下来,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明白了,我们的朝廷不可恃,我们要活下去,想要活得更好,就得另谋出路.” 听着这话,杨巡看向杨速,见自己的二弟毫无惊讶之色,显然,这些事情,二弟是早就清清楚楚的了. “这么说来,明人是希望我也加入他们的国安局了.”他苦涩地道. 樊春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杨巡的面前. “振武校尉?明人出手,倒也大方.” “杨老板意下如何?” 杨巡将东西卷了起来,放进了怀中,”还能如何?如果我拒绝,那些正在向洛阳行来的货物一定会岔子吧?那时候,我不但完不成订单,还会被明国谍探这个帽子死死地扣住,樊老板,你说我能什么意见?” 樊春大笑:”杨老板是个妙人.不过杨老板,你绝不会后悔的,齐国,撑不了几天了,过几天,你便会有一场热闹看的.看到了这些,你就会知道,大明必将胜利.等到明国一统了天下,才是我们商人的最好的时代啊!”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27:商人最好的时代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明国一统了天下,才会是商人最好的时代. 这一句话,让杨巡砰然心动.是啊,作为商人,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明国的商人们过得是如何的惬意呢? 在齐国,商人不论如何有钱,看起来光鲜亮丽,让旁人艳羡,实则上他们就如同官府在刻意养着的一头头肥猪,看着足够肥的时候,便拖出来放放血,这还要是那种知情识趣听话的,否则,就是直接拖出猪圈去一刀宰了吃肉.反正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又会培养出新的肥猪来. 杨巡家大业大,但也不得不在长安城中找上一个大人物作为自己的靠山,那人什么本钱也不用出,什么风险也不用担,每年便能多杨巡这里拿走数十万两银子.而且不论杨巡这一年是赚是亏,这一笔孝敬银子是断然不能少的. 而真正到了出大事的时候,这些人并不能挺身而出替他们挡灾,就像这一次,那人也只不过替杨巡减少了一些订单,而剩下的那些单子仍然足以把杨氏压死.而豫州雷氏,显然就没有自己的好运气了,他的靠山肯定也替他出了力,但他的摊子太大,涉猎太广,终于活生生地将自己压死了,而最后关头,他的后台并没有将他保下来. 但在大明,商人们却根本不用在意这些.明国有着一条条的律法,确保着商人们的利益,商人组成了一个个的联合会,他们甚至对明国朝廷有着不小的影响力,他们已经堂而皇之的走上了前台. 大明朝廷也向商人借钱,他们不但向商人借钱,还向百姓借钱,但借钱的同时,利息也说得清清楚楚,一年一结,清旧帐,借新帐,听说明国朝廷历来都靠着借贷渡日,但他们却建立起了无比可靠的信用,以致于商人百姓踊跃给朝廷借钱,最为可笑的是,这两年,明国朝廷逐渐富有,不再向商人百姓借贷了,居然还有不少人有怨言,因为他们失去了一个稳定的生财路子. 这在齐国人听来,似乎是一个笑话,但杨巡却知道这是真真切切地发生着的. 明国朝廷替商人们开路,替他们开源,让商人们赚取越来越多的财富,而良性循环之下,他们的朝廷敢越来越有钱了. 这与齐国成了最为鲜明的反差. 最让杨巡羡慕的是,齐国的商人,现在不但逐渐已经在政治之上有了发言权,他们甚至还拥有了自己的武装力量,他们在海外开拓,打下一个个新的地方,将那些地方变成了自己销售商品的最新的地盘,明国永远在扩大生产,却永远不愁东西没有销路. 恨不能生为明国商人. 杨巡只能在心里叹自己自己生不逢地.如果自己生在明朝,指不定现在自己也在海外耀武扬威地做着那些土番们的太上皇呢! “杨兄,以后我们就真正是自己人了.”看着若有所思的杨巡,樊春亲热地拍着他的肩膀,”放心,十天之内,你要的货物,便会运到洛阳,你的厂子,能继续开工,完成朝廷的订单.” 杨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下神来,道:”樊兄,虽然我们都知道,齐国最终可能会失败,但现在,我们必竟还是在他们的治下,他们要取我们的性命轻而易举,这种事情,便是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活计,所以,我要给杨氏留一条后路.” “杨兄是想要送一些子侄辈去明国吗?”樊春问道. “你怎么知道?”看着如同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般的樊春,杨巡惊问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我早就这么做了.”樊春耸了耸肩. 杨巡瞪着樊春看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地道:”去年你那暴病去世的次子,便是去了明国?” “不错,现在他正在明国越京城,过得很好,很安全,另外开了一家回春堂.这两年,我们店里一些有经验的老人逐渐辞工离开同仁堂,实际上是去了明国那边.”樊春得意地道. “你着手得早,倒也没有问题,但现在我想这么做的话,只怕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杨巡有些苦恼地道. “这个其实我们早就想到了,也想了一个法子.”樊春道:”杨兄,你交付货物的时候,是不是要亲自押送往军中.” “当然.”杨巡恨恨地道:”亲自押往军中,由那些人验货,直到他们签了单据,我们才能凭这些单据到兵部拿回那些白条子,即便是这样,我们也要贿赂那些验货的人,才不会受到刁难.” “这一次,你便安排那些离去的子侄押送货物,等他们交了货,在回来的途中,会遭到一些暴民的袭击,然后就死翘翘了,这样一来,那些当官的,只会因为你丢失了这些单据而不由付款沾沾自喜,倒是不会理会这些人究意是怎么死的了.”樊春笑道:”当然,戏要做全套,你要再安排人去重新讨要单据,或者去兵部扯皮,不过他们当然是不会认帐的.一来二去,你家里没了几个人的事情,倒是不会有人在意了.” 杨巡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这样一来,我也能安心不少,不管怎么样,杨氏不会断了根.只是莫名损失了这么大一笔钱,明年的日子就会更不好过了.” “咱们抱上了明国这条大腿,总是能想办法渡过这条难关的.”樊春笑道:”我现就在盼着大明早一点打过来,这样一来,咱们便可以活得光明正大,活得潇潇洒洒.” 双方至此,算是谈得皆大欢喜,杨巡有了货物,又有了退路,心中也是欢喜,当下让人摆上酒菜,与樊春把酒言欢. 席间两人不由自主地又说起了明国商人的现状,都是唏嘘不已,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啊! “樊兄,你先前说有惊喜要给我,这到底是什么惊喜,现在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您可以透露一二了吗?”几杯热酒下肚,杨巡笑问道. “说来惭愧,这话,也是有人这么跟我说的,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是真不知道,但说起来也就是这两天了.”樊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先前,我不过是扯虎皮,做大旗呢!” “能有什么惊喜呢?总不成是明人打过来了吧!”杨巡笑着摇头道:”他们距离洛阳还不知有几千里地儿呢,除非他们能飞.” “谁知道呢?”樊春摇头道.”不过另外一个惊喜我倒是可以提前告诉你,到时候你的货物来的时候,有咱们的一个故人会随着这批货一起到洛阳来.” “我们的故人?”杨巡有些惊讶:”那会是谁?” “说起来当年这人在洛阳也算是大名鼎鼎的一方富商啊,后来因为与明人的瓜葛被捕下狱,不过人家可就不一样了,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仍然能逍遥的离去,这么说来,你能猜出这人是谁了吧?” “余长远!”杨巡脱口而出,”天啊,这都十余年了,他,居然要回来了吗?他的女婿如今可是明国的大将军,他的女儿也是统兵大将,他不好好地在明国享福,还跑回来做什么?” “他回来,就是因为他熟悉我们这样的人啊!”樊春笑道:”二年前,我也是因为他,才加入了明国国安部的.再说了,像他这样的人物,就算是失手了,却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因为齐国还真不敢杀了他,这啊,叫做有恃无恐.” “此人当年在洛阳,还真是呼风唤雨啊,他若真回来了,只怕还真能搅起一些风浪来,” “如今风雨飘扬,人心惶惶,朝廷的那些言论,政策,哄哄别人也就罢了,想哄骗我们这样的人,那可就难了,我们走南闯北,知道的东西,只怕比有些官员还要更多,论起见多识广,他们能比得上我们吗?”樊春冷笑道.”来,喝酒,喝酒.” 樊春心满意足地大醉而归,杨巡却是夜不能寐,与樊春已经当了两年明国的间谍不同的是,这位新丁终究还是心中惴惴,辗转难眠. 清晨起来的时候,终于还是顶了两个黑眼圈,倒是把来接他的杨速吓了一跳,看着精神萎靡不振的杨巡,杨速道:”要不,兄长今天还在家里歇一天吧,明天我们再去工坊安排相应事宜.” 杨巡摇了摇头:”不必,不过是一夜没有睡好,并不碍事,倒是工坊的事体大,原材料一到,便得抓紧时间赶工,无论如何不能误了时辰,否则我们难脱其罪.” 兄弟二人也不多言,骑了马便出门直奔城外. 走到巡城营衙门口的时候,杨巡却猛然勒住了马缰,天色刚亮,巡城营的大门还没有开,但杨巡却看到了在大门口有两个人相依相偎地倚坐在朱红色的大门口,那两人,他却是认识的,正是昨天他碰到的那卖炭的老夫妇. 他有些愕然地策马走近几步,却又猛然勒停了马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那两人的脸上,头发上,眉毛上,尽皆结满了冰屑,活人是不该这样的.这老夫妇俩,昨天晚上并没有离去,竟是生生地冻毙在了街头. 看到那两个死去的人脸上挂着泪珠,却又露出了诡异笑容的模样,杨巡心里一阵刺痛,看着紧闭的朱红色大门,一股热血轰地一声在脑子里炸开,迅速散发了四脚百骸. 这样的朝廷,没有了反倒是好事. “兄长!”杨速却是不以为意,这一趟出门,这样冻饿而死的人,他见得多了. “我们走!”杨巡策马扬鞭,疾驰而去. 身后,传来了朱红色大门打开的声音,旋即惊叫声,怒骂声清晰地传入到了他的耳朵之中.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28:入洛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卢镇虽然被称为镇,实则上是卢县的县治所在地,整个镇子有三千余户人家,近两万人口,其中绝大部分都靠着杨氏生活.齐国的工坊可不像大明已经完全实行了流水线式的大工厂模式,他们基本上还是以手工作坊的形式加盟,每家每户便是一个小工坊,有单打独斗的,也有亲戚邻里组织在一起的.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是从杨氏那里拿到订单,拿到原材料,然后回家去按照杨氏制定的标准生产出来,最后再交给杨氏. 杨氏在卢镇说话,那可是结结实实的比这里的县老爷还要管用的.没有了杨氏,这些人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杨巡与杨速两人策马刚刚进了卢镇,立时便有不少人拥了上来,将他们簇拥在中间.这些人都是卢镇的一些中级工头,他们从杨氏这里分包到一些活计,然后再发包给下面的散户,今年以来,生意惨淡,大家勉强裹腹而已.随着时间的推移,结帐也是越来越难,到现在为止,杨氏已经欠了他们不少钱,可纵使如此,大家还是希望能拿到活计儿,毕竟有事情做,心里终究还是有一些底儿. 杨氏的口碑一向是很好的,虽然也经常欠帐,但却从来不会赖帐. “王老板,今天可以开工了吗?” “王老板,能不能先结一点帐啊,我下头有几家人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 “王老板,您路子广,能不能弄一点平价的粮食来,现在粮食一天一个价,太贵了,要是价格能低下些,大家也能支持的时间更长一些.” 来到卢镇,看到这些靠着自己吃饭的人,杨巡先前黯淡的心情终于恢复了过来,他只是一介商人,能够让这些人活下去,便已经是竭尽自己所能了. 原本他已经有些绝望了,但现在他终于又找到了一条新路子. “各位!”他双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骄傲地环视了周围翘首以盼的这些人,他大声道:”今天我过来,就是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已经找到了路子,弄到了货物,我们所有人,接下来都会有工作做.” 四周的人,顿时大声喝起彩来. “王老板就是高明.” “跟着王老板,是我们的福气呐!” 被众人的喝彩声淹没,杨巡也开心地满面红光,”承蒙大家看得起跟着我杨某人,我自然也得竭心尽力,前段时间,我们很困难,我杨某人欠了大家不少钱,但大家都信得过我,没有找我讨帐,在这里我要感谢大家.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大家,今天过来,一是为了安排接下来的生产,二就是要给大家结清一部分款项,虽然不能完全还清,但至少让大家能过个年,不让大家饿着肚子过年的.” 周围又传来了喝彩声. “走,去仓库那边,咱们坐下来慢慢谈.”杨巡一挥手,立即便有人上来替杨巡杨速牵上了马,一群人簇拥着兄弟二人向着镇子里杨氏的仓库里走去. 随着杨巡兄弟一路而行,街上簇拥着他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整个县城倾巢而出了.不管是青壮还是老弱,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几乎所有人都与杨氏的产业息息相关,杨氏好,他们才能更好,现在杨氏找到了新的货源,还给他们结清欠款,在他们眼中,这就是万家生佛了. 县衙之内,县令程万年捻须看着万人空巷迎接杨氏兄弟的场景不语,身边一个师爷低声道:”老爷,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啊.在这县治所在之地,老爷的话还没有他们杨氏兄弟的话好使呢!” 程万年斜了师爷一眼,”你想说什么啊?” 师爷看到程万年的脸色很不好看,打了一个突儿,再也不敢接着说下去了. “现在整个的形式都不算太好,咱们卢镇在洛阳,现在算得上是一枝独秀了,没有人逃亡,也没有人冻饿而死,不管他杨氏兄弟做了什么,上头都会认为这是我的功劳,要是没有了杨氏,这县城几万口人怎么活儿?我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不就是在杨氏那里吃了亏吗?我劝你甭想着报复他,否则都用不着我收拾你,衙门里的那些捕快班头都会给你下绊子,他们可都是本乡本土的人,那些吏员谁不是镇子里的老人儿,铁打的县衙,铁打的吏员,流水的官儿,老爷我在这里干上一任,说不定就会离开,不要生事.如果这个年景再这样下去的话,我还正打算着谋求在这里再干上一任呢,这个时候,给我个知府我都不愿意走.谁能有这儿清静,啥事不用干,一切都平平安安的,这不好吗?” 师爷喏喏而退. 程万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在这里当县令,除了他上面所说的那些好处外,当然也有坏处,那就是他说话不顶事儿,这里,几乎是杨氏当家,他就是一个摆设. 如果是在太平年景,他当然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情,让一介商贾骑在自己的头上,但现在嘛,就得两说了,齐国境内,这两年里,被暴民杀掉的官员,可以说是不计其数了.别说是县令了,便是知府郡守,也有性命不保的. 乱世之中,平安比什么都好.等熬过了这一阵子,真正平安下来了,才是谋求晋身之阶的时候,现在向往上爬,那就是拿着性命不当回事呢! 想到这里,心里便平衡了,决定回到后衙之后,好好地喝上几杯,反正杨氏兄弟回来了,县城里的人又有了事情做,有了钱拿,一切便又回到了既有的轨道之上. 他要做的,只是将那些捕快班头们派到各个路口之上,堵住那些想流亡到卢镇来的难民就可以了,那些人都是祸乱之源,是万万不能放他们进卢镇的. 县老爷可以偷懒,可以拥美人喝美酒,杨氏兄弟可就没有这以舒服了,杨氏的生产大本营虽然在卢镇,但他们在里却只有几个大仓库,用来收货发货时用,这几个月,不管是原材料仓库还是成品仓库都是空空如也,冷冷清清,两人到了这里之后,守卫仓房的人赶紧替他们平时的住所生火烧水,忙活了一个时辰,屋子里这才有了暖和气儿. 这个时候,虽然坐在屋子里议事的人都冻得脸色发青,鼻子冒泡,但一个个却都兴奋得很.按照东家的布置,今年这个冬天,是什么都不用愁了. 一直忙活到深夜,杨氏兄弟才终于按照杨速带回来的那些原材料单子将活计一一地分派下去,又将以前的欠帐结清了一部分,在整个县城里终于又恢复了欢声笑语,家家户户再一次冒起炊烟的时候,杨氏兄弟这才疲乏地睡了过去. 有些人就是享福命,像程万年那样的,啥也不用作,只管现成的享受.有些人却天生就是劳碌命,忙死忙活,还得承担着无数的风险. 三天之后,第一批货物,终于到了卢镇,看到一车车棉花,一车车棉布,一车车丝线,一车车麻绳进了仓库,杨巡本来还有些忐忑的心终于是安了下来. 入库即安. 明人果然还是很有办法的,这些货物其实很容易分辩出来不是大齐本地生产的,因为那质量杠杠的就是摆在哪里,就算明人拿着他们国内的不合格产品过来,在齐国这里,也是绝对可以符合齐国人的生产标准的. 而真正让杨巡有些胆战心惊的,却是押货而来的那个人,这个人居然就是余长远,他居然就这样没有多少掩饰的大摇大摆地回到了洛阳. 虽然过去了十多年,但余长远当年在洛阳可是风云人物,认识他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让杨速专门去安排余长远,他自己则没事儿一般的将所有的管事,分包头儿们叫了过来,按照早前议定的计划将东西分派了下去,忙完了这一切,一天便也就这样过去了. “余爷,您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要是让那些人知道了你回来了,还不如获至宝啊!”回到小屋的杨巡敬了余长远一杯酒,仍是有些胆战心惊.”余爷,这一趟回来,你就呆在这卢镇,在这里,我杨某人虽然说不能一手遮天,但遮住大半个天还是没有问题的.您在这里,安全上绝对没有问题.” 余长远哈哈一笑:”杨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回来,可不是来怀旧的,而是有事做的,这洛阳,我还非回去不可.” “余兄,洛阳城内可不比这卢镇啊.虽然相隔不远,但实则上两个天下啊!” “不要紧,杨兄你现在不也是心向我们大明了吗,我相信,在洛阳城中,心向我们大明的绝不在少数.”余长远笑道. “余兄,不瞒你说,洛阳城中,执迷不悟的人更多.”杨巡叹道:”像我们这些能清醒地认识到真实情况的人必竟是少数.” “无妨!”余长远嘿嘿一笑:”用不了两天,洛阳城里所有的人,就会如同你们一样知道这真实的天下是怎么样的了.到了那个时候,我再去洛阳,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来抱我的大腿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29:乍临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杨巡在卢镇的这几个大仓库自然也是用钢筋水泥构筑起来的,对于储存着衣帽鞋袜棉絮被子这些东西的大仓库,这样的房屋一经问世,立刻便受到了杨巡这样的人的看重,无他,对于防火而言,这样的房子,实在是在好不过了. 楼顶有一处小小的平台,周围砌着玉石的栏杆,这是杨巡以前专门为自己做的,他喜欢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砌上一壶香茶,然后悠哉游哉地坐在这里巡视着他的王国. 是的,在卢镇,杨巡就是这里的王. 皇帝的一句话,或者在这里激不起一点浪花,但杨巡的一句话,却足以在卢镇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即便是这里的现管程万年,说话也绝然没有杨巡管用. 但这两年,再站在这里的时候,对于杨巡来说,却是一种巨大的负担了. 权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 以前当杨巡坐在这里的时候,在四周街道之上行走的人,看到他的身影,都会拱拱手,躬躬身,向他示之以感激的笑容,而他,则微笑回应. 而这两年,他站在这里,周围的人看着他的目光则变成了祈求,哀求,哀怨的目光让杨巡坐立不安,所以,他是越来越少到这里来了.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虽然已经暂时解决了眼前的危机,他的形象在卢镇更加伟壮了起来,但他仍然没有心思到楼顶去坐上一坐,看上一看,因为一来现在的他已经不单纯是一个商人了,他已经变成了明人的谍探,想要适应这个身份,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二来,现在他的家里可是坐了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大炸弹,余长远.两重夹击之下,他还能睡得着觉,吃得下饭,已经算是心很大了.也亏得他这一辈子也有过好几次大越大落,心性锻炼得已经非同凡响了. 不过他虽然不想去,但余长远今天却是兴致勃勃,扯了他便上了楼顶要一起赏风赏雪赏阳光.没奈何之下,杨巡也只能苦中作乐,吩咐杨速准备了茶具,在楼顶之上点燃小火炉,烧起了今年第一场雪后从树梢之上摘下来的新雪. 纵然杨巡今年以来损失惨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该有的享受和排场,他们照样还是可以排出来的. 虽然有太阳,风还是还冷的,余长远恍若未觉,杨巡虽然穿着厚厚的裘衣,仍然感到阵阵寒意袭来,倒不是因为天气,而是余长远这么大一个目标现在就在光天化日之下站在卢镇的最高处,实在是太招摇了.这样是万一有一个人认出他来了,下一刻会不会就有大队的兵马跑来围剿了? 寒意阵阵,燥热阵阵,杨巡心实在难安.以致于煮茶的水准大大下降,一边的余长远实在看不过眼,干脆从他的手里抢过了家伙什儿,亲自操弄起来了. 富贵了一辈子的余长远,对于这些事情可并不陌生,这些年来养尊处优,无所事事,于此道倒是更加精深了一些. 在明国,他余长远可是不知有多少人巴结着呢! “余公,今日硬要拉我来赏景,不知赏的是什么?要说这卢镇的景色,倒也的确不错,但杨某看了几十年,却也看得寻常了.”搓着手,杨巡看着余长远道. “景色年年新,就看你有没有心.”余长远微笑着道:”不过今日,我敢保证你绝对能看到一场奇景,让你终生难忘.” “余公可否透露一二?”杨巡试探着问道. “不可言,不可言,说了可就没意思了.”余长远将一盏茶推到杨巡的面前:”来,尝尝我的手艺.” “茶次了一些,倒是白白地浪费了余公的茶道.”捧起茶盏,杨巡脸有惭色. “茶的确不太好,楚地最好的茶,今年你们肯定没有买到,等明年的新茶出来,我让人给你送一些过来.”余长远将一口茶闷进了嘴里,鼓着嘴品味了半晌,这才咕唧一声吞了下去,憋着气回味着那香气,好半晌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品着茶,杨巡的目光落在了外面的街道之上.因为有了生意,有了银钱,卢镇的街道之上再一次地充满了活力,行人明显地多了起来,而且脸上都带着快活的笑容.看到久违的杨巡杨老板再一次出现在了楼顶,便微笑着向上面拱手,躬身. 景色依旧,人如旧. 杨巡看着余长远,却见他一脸的沉静,似乎全身心地都放在了面前的茶具之上. 三巡茶喝罢,余长远站了起来,看着房屋在阳光之下的倒影,自言自语地道:”时间差不多了呢!” 杨巡紧跟着站了起来:”余公,什么时间差不多了.” 余长远哈哈一笑,眼光落在了远处的天地之间. 杨巡顺着余长远的眼光看向天际之处,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但他知道余长远不会无的放矢,肯定是有所指,虽然心下不解,但仍然陪着余长远看着那什么也没有的天际线. “来了,来了!”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余长远突然大笑起来. “什么来了?”杨巡目力不及余长远,瞪大了眼睛,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我今天拉你上来看的最为别致的景色,已经来了.”余长远大笑着. 再过片刻,杨巡终于看到,天际之处,出现了一排黑影. “寒冬腊月的,哪里来这么多大鸟?”他疑惑地看着余长远,这算什么风景. “大鸟,的确是大鸟.”余长远大笑起来. 那些大鸟飞得极快,很快,他们的真容便暴露在了杨巡的视野之内,啪哒一声,手里端着的茶盏掉在了地上,上好的一件名贵瓷器摔得粉碎. 这哪里是什么飞鸟! “这是什么?”他颤声道. “这是大明的空军部队.”余长远骄傲地道:”所谓空军,自然就是飞在天空之上的军队,这些事情,齐国朝廷向来是将消息封锁得极紧的,你们没有去过边关的话,自然就不了解这些,但这一次,大明的空军千里远征,齐国朝廷苦心孤诣隐瞒的消息可就公诸于天下了,哈哈哈!” “想必很多齐国人还自以为齐**队天下无双吧,这一次咱们就戳破他们吹的这个牛皮,洛阳人,长安人看不到咱们大明的巨舰火炮在大海之上横行无忌,远征万里的雄风英姿,那就让他们看看咱们的空军翱翔九天,转瞬之间横跨千山万水的景象吧!哈哈哈,杨巡,看着吧,他们来了.” 天空之中,一排十艘飞艇越来越近,纵然飞在数百米的高空之上,他们巨大的身影仍然遮天蔽日,挡住了太阳,在地上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阴影在迅速地接近卢镇,远处的地面之上,无数的战马正在轰隆隆地奔驰着,追逐着天上的飞艇,但地上有着道路的限制,有着地形的限制,天空却是空旷无垠,纵然他们跑得精疲力竭,仍然是愈来愈远. 喧闹的卢镇在飞艇飞过,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的时候,霎时之间安静了下来,杨巡看到街头之上的那些人,先是楞怔怔地看着天空,然后便瘫软了下来,跪了下来,无数的人叩头如捣蒜,有婴儿刚刚张嘴啼哭了几声,便被母亲伸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 整个卢镇,只剩下了无数的狗沿着街道狂奔,狂吠. “杨巡,知道火炮吗?”余长远使劲地冲着天空挥着手,笑问杨巡道. “听说过.这些东西上面都装着火炮吗?” “不,没有火炮,不过装着另外一种炸弹,从天上扔下来,落地即炸,威力不输火炮.”余长远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在的仓库,笑着道:”你这间大仓库,大概一枚炸弹便足以将其夷为平地了吧?” 杨巡的脸霎那之间已是毫无血色. “不要慌,咱们的空军跨越千山万水而来,怎么可能会将炸弹扔到这个破地方,便是洛阳,他们只怕也是懒得仍下一颗半颗的,所有的炸弹,都要扔到长安去,扔到长安最为繁华的朱雀大街,扔到齐国的皇宫里去,那才最带劲.”余长远敲着白玉栏杆,兴奋地道:”我就想知道,曹云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不知会有什么感想.” 杨巡当然不会了解曹云会有什么感想,只是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当上明国的探子,与明国人搭上关系实在是太好不过了. 海上,明军横行无忌,齐国水师早已灰飞烟灭. 空中,明军耀武扬威,齐国根本无法可制. 那么陆地之上,齐国人又怎么可能是明军的对手了,这是由此及彼一想便能明白的问题.他的脸上泛起了一阵阵的红潮. 卢镇县衙之中,程万年是被师爷的狂呼乱叫从卧室之中叫出来的,衣衫不整的他出来的时候,恰好便是飞艇那巨大的身影从县衙上空掠过的那一刻. 与师爷一样,他的两腿一软,便瘫倒在了地上,而他那个好奇心很重的小妾从窗户里探出头只看了一眼,便惊叫一声,白眼一翻,居然从窗户里头倒翻了出来,白花花的大腿,红色的内衣,与院子中的白雪相映成趣,不过此时谁都没有心思去看这样的旖旎之情景了. 他们都被吓坏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30:天女散花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不得不说,齐国现在对于国家的控制,还是很严密的.这从他们封锁消息的程度之上便可见一斑.明人有巨舰,这是实在瞒不过去的事情,因为大齐的水师已经不存在了,但水师再厉害,也上不了岸,齐国人还并不怎么恐慌,但是像能够飞天的飞艇,就大大不一样了,他能无视高山大川,无视艰路险途,只要他想去的地方,他就一定能去,所以齐国一直死死地封锁着这个消息. 边关诸地已经看惯了明人的这些武器,但齐国腹地,尤其是洛阳这样的经济重地,当真是一无所知,不但普通人不知道,连程万年这样的一县之令也是被蒙在鼓里. 但有就是有. 齐人封锁消息,暂时让齐国的腹地,控制的核心地盘之上,仍然保持着一些战胜明人的信心,但当这个东西一朝真正地出现在头顶之上的时候,造成的恐慌,效果就更让人震骇了. 杜毅他们在莱州将飞艇涂画成了各种各样青面獠牙的魔鬼或者狰狞的野兽,效果很是不错,临出发时,也有人提出了采用这样的法子,但却被田康等一众高层否决了.因为这一次他们过来,可不是为了骇人,不是为了让齐人认为上天将要降罪他们,而是要齐国人真正地认识到明国的国力,认识到明国现在比他们不知要强上多少,从而从内心深处瓦解他们的战斗意志以及必胜的决心. 没有什么比一个国家的民心成为一盘散沙更致命的了. 齐国人现在还能支撑,不就靠着这一股气吗?当他们控制的核心区域之内的民心都散了,当失败的情绪充斥着每一个人的心头的时候,事情就要好办得多了. 至少,国安部的策反工作,会做得更加得心应手. 所以韩当他们的飞艇之上涂上了醒目的日月明旗,他们甚至还随身携带了巨大的大明旗帜,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让所有的齐国人知道,这些飞艇就是大明的. 飞艇在天上迅捷无比的飞着,地上,无数的奔马在道路之上狂奔,飞艇所过之处,当地的官府在惊骇之余,便是第一时间派出自己最好的骑士,最快的战马,利用沿途的驿道向着长安一路狂奔,想要将消息传送到长安去,可惜的是,连他们的信鸽的速度都没有飞艇的速度更快,这些战马,又怎么可能在复杂的地形这上,跑过飞艇呢? 即便是到了洛阳一片坦途的情况之下,地上也还有坡道,还有溪沟,还有河流. 奔向洛阳的骑士已经汇成了一条长龙,程万年在终于醒悟过来之后,也派出了自己的信使向着洛阳一路狂奔. 不过所有的一切努力,在绝对的速度面前,仍然是无用功. 韩当站在飞艇之上,俯视着脚下的山山水水,他看到了人群的惊慌失措四处狂奔,也看到了无数人跪在了地上顶礼膜拜,看到了那些战马徒劳地追赶,一股骄傲的情绪,从他的心底里向着全身散发开来. 这一路之上,极是顺利,技师们将蒸汽机保养得非常好,有风的时候,乘风而行,无风的时候,发动蒸汽机,斩破云宵.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过一次故障,这让他极是开心. 洛阳城高大巍峨的城墙已经出现在了眼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声下令道:”所有飞艇,悬挂大明旗,五号艇,六号艇,准备除低高度,于洛阳城上释放传单,记住,高度一定要控制好,保持在重弩的射程之外.” 飞艇之上的信号兵,将韩当的命令用旗语一一传达出去. 片刻之后,十面巨大的日月明旗在飞艇的尾部释放出来,迎风招展. 洛阳城门口,伍长魏老五将城门稍稍地往外扒了一点点,自己则躲在门后,这样,他就避风了穿堂风的侵袭,身子也稍为感到暖和了一些,城门口仍然如同往天一样人来人往,出城的人不管,进城的人,自然还是要交上进城税的,他只探出了半个脑袋盯着那个钱箱子,看着进城的人往里丢钱. 前几天,巡城营用一板车拖了两具尸体出城,也是从他这里走的,躺在平板上的那一对老夫妇,他却是认得的,他还从这对老夫妇那里扒了一蓝子柴炭呢.看到那两个紧紧相拥着死去的人,他悄悄地打听了一下这两人死去的原因之后,心中便一直有些不得劲儿. 屋子里他扒来的那些柴炭还没有烧完呢,但魏老五却在里头呆不下去了,每当看到那些柴炭烧出的绿油油的火苗的时候,他总是觉得火苗之中有那对老夫妇的脸庞在向着他冷笑. 这让他有些悚然,第一天晚上,他还悄悄地借着撒尿的功夫出来,冲着化人庄的方向叩了几个响头,祈求了几句. 自己只不过是抽了一点炭而已,而且没有收他们的入城钱,算不得大恶啊! 但他的祈求似乎没有什么效果,火苗之中,他仍然能看到那对老夫妇的脸,于是魏老五干脆跑了出来替别人顶班,也不愿意呆在更暖和的屋子里,对于其它人来说,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魏老五整个人都恹恹的,干什么都觉得提不起来精神,大齐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了呢?要知道在过去,洛阳是多么的繁华啊,像他们这种守城门的兵丁,油水可是足足的,每天进城税的箱子都是装得满满当当,关城门的时候,从内里摸一把叮当作响的铜钱塞进口袋里,一天的酒肉吃食也就来了.碰上那些干阴私勾当的人,说不得是要给他们大大地塞上一个红包的,这些年的城门守下来,魏老五可就是靠着这个,娶上了媳妇,翻新了小院,养活着娃娃. 但今年以来,箱子里从来就没有满过,上官也看得更紧了.可不敢再触霉头,听说另外几座城门,都有人因此而掉了脑袋. 可是没有外水儿,日子便过得艰难无比了,看着过去养得白白胖胖的娃娃现在饿得面黄肌瘦,魏老五就感叹这样的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所幸的是他还有这样一个差事,每天的饭食,他都要悄悄地藏起来一些,然后带回家去,让婆娘娃娃度命. 他虽然还有家小,但上面却没有了长辈,总算还是能捱过去,还有不少人,上有老,下有小,这日子就更是过得苦不堪言了. 他探着脑袋,百无聊赖,凉风总是嗖跟地往脖子里灌,每看一会儿,他都会缩回来躲一躺,等到人流多起来的时候,再探出脑袋来,哪怕这个时候有人趁机不丢钱溜进去,他也懒得去管. 都是一些可怜人呢,就算是自己替那天的行为赎罪了,指不定便有人因为少投了这么一两个铜板而能多活几天呢! 这日子,谁都不容易啊. 将脑袋缩在门后,他忽然听到了杂乱的密集的脚步声,以及惊慌的喊叫声,然后便看到一大群人从城门外跑了过来. 这可不行,一两个人还可以装作没有看见,一大群人再这样做,要是让上官看见了,只怕这差事就保不住了,他噌地一下从门后跳了出来,挥舞着手里的长枪准备恐吓一下这些向城内乱跑的人的时候,便清楚地听到了巨大的嗡嗡嗡的声音. 他抬头,顺着城门方向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的嘴巴瞬间张大的足以塞进去好几个鸡蛋. 大明日月旗! 在天上! 他怪叫了一声. 毕竟是当兵的,胆子还是要稍微大一些,他倒没有随着那些人往城内跑,而是木雕泥塑地站在原地,看着天上那些奇怪的巨大无比的飞行物,拖着长长的日月明旗,向着洛阳城方向飞来. “明人打过来啦!”好半晌,他才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拼命地嘶吼起来. 城门洞子里的小屋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一群士兵从内里蜂涌而出,然后与他们的伍长魏老五一起,被蜂涌而来的人群挤得立足不住,身不由己地向着城内方向涌去. 洛阳城头,百余年来,第一次敲响了警钟,顷刻之间,警钟便一座接着一座的响起,先是环绕着整个城墙,然后从城墙处向着内里扩散. 天空之中,韩当瞪大眼睛看着下面这座巨大的城市. 这是一座比现在的越京城也丝毫不逊色的大城,此刻他飞在空中,刚刚抵达城市的边缘,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这座城市的另一头. “散开队形,扩大范围!”他一边欣赏着雄伟的洛阳城,一边大声地下达着命令. 十艘拖着长长的大明旗帜的飞艇哗啦一声散开,从一字长蛇变成了横向拉开,每一艘飞艇之间都拉开了百米余的距离,齐唰唰地从洛阳城头之上飞过. “五号艇,六号艇,准备释放传单!”韩当看到了下面那些标志性的建筑,临来的时候,国安部的人可是给他们做了不少的功课,看到这些标志性的建筑,便代表着他们抵达到了洛阳城的中心. 无数的五颜六色的传单,从天空之中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的飘落下来,起先是一大砣,然后被风一吹,哗啦啦便四散而开,向着洛阳城飘散下去. 城门口子上,魏老五瞪大了眼睛看着远去的飞艇,呆若木鸡,不知过去了多久,飞艇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仍然没有回过神来.直到一张传单晃晃悠悠地飞了过来,无巧不巧地覆盖在了他的脸上,他这才一把将他扒了下来,四处瞅瞅,然后赶紧塞到了怀里. 那上面有很多的字,可是他不识字.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31:影响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这一天,洛阳万马齐谙. 洛阳作为千年古城,齐国的经济中心,在这里聚集起来的人口,比起大明都城越京城也少不了多少.现在的越京城,既是大明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也是这天下的政治经济中心,当然,在文化之上,齐国人还是很鄙薄明国人的. 但今天,不单是普通齐国人,还是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传闻的生意人,抑或是那些大齐官员,军兵,或者是迷之自信的自认为高尚的大齐读书人,统统都目瞪口呆地仰头看着天空,看着那十艘飞艇拉着巨大的大明日月旗,在洛阳上空往来盘旋. 他们不认识飞在天上的那些什么,但那面巨大的日月明旗却实在太过于显眼了,这天下人还有谁会不知道大明的旗帜是怎么样的呢? 说实话,直到现在,洛阳人也没有觉得明国人能打得赢齐国,更别说能打到洛阳来了,但现在,明国人却偏偏来了,还是从天上来的.以他们做梦都不可能有梦的方式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所有人都呆滞了,然后便是恐惧. 当无数的花花绿绿的传单自天而降的时候,前一刻仿佛死去的洛阳城,顷刻之间便沸腾了. 沸腾了的洛阳失去了平时的雍容,也失去了平时的沉静与端庄,这一刻,他就像一个端庄贤慧的大家闺秀,突然之间便变成了一个失心疯的野女子,完全失去了控制. 此时此刻,没有人在第一时间维持秩序,因为洛阳的官员们也都惊呆了,驻扎在这里的军队也都恐惧了,巡捕班头们更是不堪,大都在第一时间将自己藏了起来. 数十上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完全失去了秩序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平时隐藏在人内心深处的兽性,在这种不可控制的因素的刺激之下,突然就一下了迸发了出来,平时不敢干的事情,在这一刻,却都不顾一切地干了出来. 飞艇在洛阳城的上空并没有停留多久,盘旋了数周,抛洒下了传单,确保每一个洛阳人都看到了飞在天空之中的他们之后,他们便扬长而去,直奔他们最终的目标:长安城. 而失去控制的洛阳直到十数天之后,才被终于清醒过来的官府控制了下来,然而这个时候,洛阳已经是损失惨重了.成千上万的人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骚乱之中失去了性命,财产损失更是不计其数,商铺,官府衙门都受到了冲击,洛阳城内的仓储被冲击,被抢,被烧,给本来就经济异常困难的官府再一次重击. 但这还不是更重要的. 重要的是齐国朝廷一直花费了大心力编织的谎言在这一刻被戳穿,在经济无比困难之下,勉力聚集起来的人心,被击打得粉碎. 明国为什么要在洛阳散发传单而不是干脆扔下炸弹呢? 很简单,因为洛阳聚集的都是大富豪,大商人,这些人别看在政治之上并没有多大的发言权,但实际上,他们在民间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因为靠着他们生活的人成千上万,就像是杨巡,在洛阳城内,也许一个小小的巡捕就能好好地为难他一番,但到了卢镇,他立刻就成了本地上的太上皇,一言一行,都影响着无数人的身家性命. 这些人心思是很活络的,心思不活络的人,也根本在商海之中混不下去,相比于一般人,他们的消息也是灵通的,先前或多或少他们都听到过一些传闻,现在亲眼所见更是铜铜铁铁的事实,这些人在平静下来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如何能好好地活下去. 他们所谓的活下去,自然不是普通人的那种只要命在就好,他们想的可是不但要命,还要钱.傍大树,抱大腿,这自然是不二的法门. 既然齐国眼见着不行了,那么马上另选一根大腿去抱,对他们来说,心理上没有丝毫的障碍.当洛阳再一次恢复了秩序之后,这些人,立刻便派出了他们最为心腹的家人秘密离开了洛阳,他们去的地方,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明国. 而大明国安部的谍探们,终于有了大显身手的时候,他们频繁地活跃在洛阳城中,在余长远的幕后控制和指挥之下,开始编织一张张大网. 正如余长远对杨巡所说的那样,这一天过后,他,成为了长安城无数人想要傍上的大腿. 韩当在洛阳城上空耀武扬威了一番之后,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洛阳城中的一切反应尽数落在了他的眼中. 齐国让他很失望. 不管怎么说,洛阳也是齐国最重要的城市之一,重要性仅次于大齐都城长安,但这里的官府,军人,在遇到事之后的反应让他甚是不屑. 这些齐国人的反应,甚至还远远不如当初他在马尼拉作战时候遇到的那些猛虎王朝的军人们.那些来自西大陆的军人们也是从来没有见过飞艇这种武器,但他们在第一时间碰到一种他们完全不了解的玩意儿之后,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慌不择路,而是选择了战斗. 哪怕明知毫无作用,但他们仍然在锲而不舍地战斗. 而号称天下第一大国的齐**人,居然在这种要命的关头,集体失声,慌了神儿,如果此刻外面真有一支大军,韩当相信,只要他投下炸弹在城中炸响,外头一个冲锋,只怕就能将这鼎鼎大名的天下名城一鼓而下了. “不过如此!”他轻蔑地道:”向长安进发,让我们去看看齐国的都城,又是怎样的一番风貌.” 十艘飞艇收起了大明旗帜,重新聚集成为一字长蛇阵,仍然由韩当的飞艇打头开路,向着最后的目标长安城出发. 在他们的身下,与早些时候一样,仍然有着无数的战马在奔腾着,追逐着,但慢慢地,便再也看不到那些追逐的身影. 旧的被甩掉了,但新的仍然在不停地出现. 大明的飞艇一路制造着持续不断地恐慌,从潞州城开始,一直向着长安城延续着.越向齐国内腹走,造成的恐慌情绪就越发地严重. 而此时的长安,却仍然一片平静,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来,当然,消息也不可能比明军的飞艇来得更快. 天子脚下,与另处自然不同,这里,虽然生活水平较之过去有了较大的下降,但却仍然维持在温饱水平之上,街上店铺的货物虽然少了许多,但仍然可以满足百姓们的日常所需,街头之上,过年的喜庆气氛已经渐渐地显现了出来. 有钱没钱,终究还是要过年的. 长安城中的皇宫仍然金壁辉煌,在冬日的阳光之下熠熠生辉,虎背熊腰的卫士们手持着亮闪闪的大戟肃然挺立. 与外面略显轻松喜庆的气氛不一样的是,皇帝曹云却是眉头紧锁,一边看着前方的军报,一边长吁短叹. 形式极其地不空你观. 常宁郡,明军虽然还没有展开大规模地进攻,但很明显,他们已经在开始准备一场大战役了,已经发生的几次战役,无一来是在为这一场即将到来的大战役做着铺垫,吴岭攻打的那些地方,全都是常宁郡齐军的一些关键节点,而无一例外的是,在这些必须要争夺的军事要点之中,齐**队都吃了败仗. 不是齐军战士不英勇,而是敌人实在太强大. 在双方武器的巨大差距之下,单靠勇气,鲜血,生命是远远不能填平这其中的差距的.鲜碧松在奏折之中很悲观地表示,在这场大战役打响之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依靠这两年修建的防御工事,尽量拖延战事的进程. 当然,他也会在某些时间,某此地点,发起反攻.但深谙军事的曹云却很清楚鲜碧松奏报上来的那些反击计划,无一不是在用士兵的性命来拖延明军前进的速度. 换而言之,鲜碧松毫无获得胜利的信心. 相比起常宁郡,莱州就更让人担心了. 丢掉了螃蟹湾,莱州便等于丢掉了大门上的那把铁锁,现在门虽然还关着,但却只不过是虚掩而已,只需要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用力一推,这扇大门马上就会洞开. 丢掉莱州,红河流域门户洞开,明军的水师便可沿着红河溯流而上,占据红河流域,齐国就会像是被一把利刃从中一剖为二. 在徐俊生的奏折之中,曹云看到明军又出现了新的武器,安装在内河战船之上的一种新式火炮,徐俊生将其称为速射炮. 旋转自如的炮塔,几乎是持续不断的射击,这让曹云看向了挂在他书房墙壁之上的一柄大明1式. 齐国人虽然拿到了大明1式的枪支样品,但匠师营的大匠们,努力了这么久,却连一柄样品也拿不出来.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从桌上拿起了另一份奏折,那是辽东秦厉奏请朝廷调取雷东所部支援红河流域的奏折. 明人现在已经插手辽东荒原了,但齐国现在已经没有能力与明国人在那里较量,秦厉只想保住那里的猛火油工厂而已. 提起朱笔,他在奏折之上重重地签上了准奏两个大字.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32:轰炸长安(上) 辽东告急,莱州告急,常宁告急! 战争还没有正式地展开,但各个地方之上遭受的压力已经让边境将士喘不过气来,曹云站起身来,走到了墙上巨大的地图之前,凝视着那一条条由鲜红的朱砂勾勒出来的敌我双方的分界线。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明人的势力已经从数个方面对齐国形成了包围,这还不算明国人在海面之上的实力,如果也算上的话,那齐国就算是被四面包围了。 就算是齐国疆域广阔,有着极深的战略空间,但在这样的大势之下,仍然让人一看便触目惊心。 他的手指头重重地戳在了潞州方向。 与其它地方相比,或者这里,才是齐国的一线生机所在。与常宁郡交界的明国桃园郡,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兵营,从明国建立之初,秦风便设立了武陵战区,吴岭在哪里经营了十年之久,现在的武陵战区,道路密布,交通发达,不仅有着纵横交错连接各地的驰道,更有勾通各郡的铁路交通,不管是兵员还是物资,他们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便将全国的力量动员起来投送到这里,这一带,毫无疑问将是明国的重点进攻地区,这也是鲜碧松感到压力如山的原因所在。 因为明国人在这里投诸的力量,无论是兵员素质还是武器配备,较之大齐,都是强大得太多。 而在莱州,因为明国水师的存在,齐国人也毫无胜算,一旦莱州没有了,有着齐国水师的支撑,他们的部队可以沿着红河流域一路向上,依托这一片区域发达的水域网,对齐国进行分割打击。 而辽东荒原,曹云并不是太担心,女直人桀骜不驯,齐国人就算丢掉了哪里,明人也不见得就能在短时间内能驯服他们,晚重要的是,明国不可能在哪里聚集大部队,最多也就是煽动收买那里的女直人对齐国的延吉造成一定的困挠而已,秦厉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上折奏请皇帝将雷东所部调去支援红河流域的防守。 大海已经不属于齐国,千里海域,明国人可以在任何地方登陆作战,但与辽东荒原一样的理由,水师部队能投送上岸的部队是有限的,而且受到作战半径的限制,一旦远离水师的支持,他们在物资补给,弹药补给之上出现问题之后,也不可能对大齐造成致命的伤害。 齐国当然不可能坐视明国人对他们发起一轮轮的进攻而始终被动挨打,反击,当然要有反击。而反击的重点区域,就是潞州。 曹云麾下第一大将郭显成自曹云登基之后,便一直呆在潞州整饬军备,编练军队,为的就是这一天。 身经百战的曹云不仅仅是一个战术大家,也同样是一位战略大师。在现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只能于诸多不利之中,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条路子。 昆凌郡的周济云能力不俗,麾下也集结了重兵,但楚国毕竟新归明国不久,不管是昆凌郡也好,还是整个楚地也好,在道路交通,物资出产等方面,与明国本土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如果要靠着从明国本土运送的话,这需要耗费无数的人力,物力,而且还不见得能收到好的效果。 显而易见,秦风也是知道这个问题的,所以在战备物资的配发之上,是偏向于莱州方向与常宁方向的,这并不是秦风对于军队有所偏爱,而是受到了实际情况之下的影响。 周济云所部,在武器装备之上与齐军相差并不太大,双方基本是等同于在一条水平线之上,只不过他们的火炮威力要更大一些而已,而主力军队,仍然在大规模地使用冷兵器。 郭显成与周济云现在是对手,但更是多年的老战友,老朋友,双方都异常熟悉彼此的作战手法。 这一战,曹云将宝押在了楚地昆凌郡方向。鲜碧松只能靠着自己去拼力支撑,这也是曹云对于鲜碧松在常宁郡一带无所不用其极地捞钱,扩充军准视而不见的原因所在。 除开潞州,在沧州,曹云也给予了极大的希望,虽然拓拔燕死了,但沧州的主力仍在,曹云已经准备大规模向沧州增兵,然后向着横断山脉再度发起反击,在那样复杂的崇山峻岭之中作战,明国的武器优势将被降到最低不平,如果能够在哪里取得进展,对于整个战略形式将有着极大程度的改观,要知道,一出横断山脉,可就是虎牢,如果能拿下虎牢,就能割裂明国与秦地之间的联系,这就等于在明国的腰腹之间狠狠地捅了一刀。 明国人打他们,齐国人也自有一套,曹云想得就是各打各的,不说他在楚地能够获得多大的胜利,只要在他寄予希望的两个战场之上取得突破,就足以让这场战争变得均势起来。而不像是现在,齐国全面被动挨打。 站在地图之间,曹云反复地才量着自己谋划已久的整个战略,这已经是齐国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他必须要紧紧地抓住。 现在国内经济形式几临崩溃,内部矛盾已经上升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全靠着军队的强力弹压才勉强稳住,但所有的这些,只要在战场之上取得一定程度的胜利,便能获得最大程度的缓解。 外部战争历来都是缓解内部矛看的最好手段。 新年过后,这场战争无论如何也要开始了。明国人拖得起,齐国却是拖不起了。 既然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便干脆痛痛快快的,在战场之上一决生死吧。 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到饿了,看了看窗外,已经过了午时。正准备吩咐人传膳的时候,隐隐约约之中,他却听到了警钟的声音。 他顿时怔住了。 长安城从效外的那些卫星小城开始,便建起了报警传讯的钟楼,但这些钟楼从建成之日起,几乎便是一个摆设,从来没有被启用过。作为整个天下中心的长安,他的安全性,向来勿容置疑。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干脆走到窗户边,倚窗侧身。 的确是警钟之声。 钟声示警来得好快,先前还是模模糊糊的,也只有他这种武道大家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但转眼之间,便已经到了城内,旋即,城风无数的钟楼开始回应,向一阵风一般地迅猛无比地刮向了整个长安城。 曹云呆住了。 整个长安城的人也呆住了。 他们目瞪口呆地彼此对视,警钟仍然在持续不断地响着,但却不知道敌人会从那个方向出现。 长安是大齐的首都,那里会有敌人出现? 众人迷惑不解,四下张望,不明所以,便只能仓惶而归。 有家的奔家,住店的奔店,官员们快速地跑向自己的衙门,军队开始了紧急集结。 一个个的高官显贵,骑上了快马,用最快的速度奔向了皇宫。 长安城的警戒措式是极其完备的,敌人的确来了,是从天上来的。在离长安城五十里外,第一座钟楼上的警戒士兵在发现了这些空中来客之后,虽然惊惶无比,却仍然完成了自己该完成的任务,拼命地敲响了那口巨大的示警大钟。 然后,他便只能目送着那些飞艇越过了他,扬长而去。 飞艇的速度很快,但再快,也快不过声波的传送速度,天空之中的韩当便在一座接着一座钟楼示警的伴奏钟声之中,向着长安城飞去。 临近长安城,韩当举起了望远镜,凝视这座矗立于大陆之上作为政治中心的辉煌的城市上百年的长安城。 “果然是名不虚传啊!”他感叹地道。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长安城呢,从空中看过去,一眼根本就无法看到尽头。 十艘飞艇已经不再是一字长蛇阵了,此时此刻,他们再一次排列成了横队,彼此之间远远地拉开了距离,巨大的大明旗帜悬挂在飞艇的后方,正在风中猎猎作响。 韩当看到了长安城那高大的城墙。与在洛阳看到的不一样的是,此刻的长安城头已经是兵马密布,刀枪如林了。 很显然,这里守卫的士兵与洛阳的那些兵马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之上。看到天空之中的飞艇,他们依然显现出了惊慌失措的模样,但却仍然钉子一般地扎在城墙之上。而那些军官们虽然紧张得脸有些变形,却仍然在城头之上跑来跑去,大声地下达着命令。 从望远镜中看到这一切的韩当,也不得不赞一声,这果然是一支精锐强悍的有力之师。 “不必理会他们,直接飞越城头,我们的目标是他们的皇宫。”韩当一边观望着下面的形式,一边大声地下达着命令。 在这个距离之上,他丝毫不担心齐国人有什么武器能够威胁到他,因为此刻的他们,飞得足够高。真正危险的时候,是在轰炸齐国皇宫的时候,为了准确地将炸弹丢进皇宫,他们必须要降低高度。 飞艇肆无忌惮地飞越了平素那似乎高不可攀的城头,飞艇上的人员,看着下面飞起的黑压压的羽箭,重弩,都是轻松地大笑了起来。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33:轰炸长安(中) 愚民政策最大的好处就在于那个美丽的肥皂泡没有被戳破之前,人们看到的便只有那些光彩绚烂的美丽外表,每个人都鼻孔朝天,自我感觉异常良好,大有天第一,我第二的舍我其谁的气势。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美丽的肥皂一旦爆裂开来,露出内里丑陋不堪的真实面目之后,所有人便被从云端打落到尘埃,每个人的自信心遭受到前所未有的爆击,立马便从最高傲的变成了最卑落的。 长安城里的人,大体之上便是这一种人了。 在前朝大唐时期,这里是天下的中心,他们是天之娇子,大概看其它地方的人,无一例外的都是乡巴佬,泥腿子,到了四家分唐,齐国立都长安,长安仍然是天下中心,他们照样还是天子脚下的臣民,天第一我第二的心态得以继续延续。 当这种心态保持了千余年之后,长安人已经形成了一种根深谛固的那种观念,自己才是这天下的中心,自己才是这天下最强悍的一批人。 人可以有自信,但不能自大,可以有骄傲,但不能有骄横。 齐国想千方设万计地隐瞒着这天下的真实情况,明国人灭秦吞楚,在他们的宣传之中,这是大齐在驱使着明国这个马前卒为他们一统天下扫清障碍,等到明国完成了这些事情之后,大齐自然会对明国以致命的打击,从而最终完成天下一统的伟业。 在齐国人看来,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那个可怜的明国,先是与穷得只剩下一条命的秦国人死拼,然后再与天下最富的楚国人硬扛,两场大战打下来,虽然赢了,但也必然是民生凋敝,国力大损,而在这个过程当中,齐国却一直在坐山观虎斗,在养精蓄锐,积蓄力量摘取最后的果实。 这简直就是经典版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嘛。 直到今天,大明的飞艇拖拽着巨大的日月明旗,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齐国的统治中心,长安城之后,这些人才有些懵懵懂懂地看到了被层层迷雾遮挡住的真相。 明国,似乎一点儿也不弱。 他们,居然有能力直接对长安发动进攻? 天上飞着的东西,他们还不认识是什么,但那面大明旗帜却实在太显眼了。街上正在采买年货的人都停下了脚步,仰着头,呆呆地看着那些巨大的飞行物在头上掠过。 他们有的人手里还端着饭碗,举着酒杯,有的手里还抱着布匹,提着刚刚采买回来的一些腊货,女人抱着孩子,孩子嘴里含着霜糖,男人挑着担子,推着小车,或者勒马而立,或者自马车之中探出半个身子。 姿态各异,但表情却是相当的统一,那就是眼睛呆滞,瞪得大大的,看着天上的飞行物。 这是什么东西? 居然能在天上飞? 明国人,居然能直接侵袭到长安了吗? 哪些脑子还能活动的人,此刻想的无一例外,都是这个问题。 首辅府,田汾已经相当苍老了,皇帝在冷落了他一段时间之后,再一次将齐国的内政大权交到了他的手中,但此时的齐国,已经是千疮百孔了,形式比起先帝在位的时候,不知要恶劣了多少。 这倒不是说曹云本身有多么差,只不过在那之前,明国人一直在慢慢地布局,到了曹云刚刚登基的前两年,这种布局随着双方签定和平协议而突飞猛进,当所有布局完成,所有的明里暗里的棋子同时发动的进候,齐国的形式,便在顷刻之间恶化了。 相比起齐国执政者们,明国上至皇帝,下至部堂高官,他们对于经济,金融等这些非暴力武器的了解不知要高明多少,特别是在对楚国的征伐当中,让他们积累了太多的经验,对这些东西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也学会了更多的更隐蔽的破坏手段,而这些手段,又毫无例外地全部运用到了齐国人的身上。 当齐国人吸取楚国的教训全力抵挡明国在这方面的侵袭的时候,殊不知明国人将无数的手段改头换面,重新置换了一身新行头之后,便又毫无障碍地在齐国人身上施行了。 这是认知上的差距,就像你想让这个时代的人去了解精确制导导弹是什么什么东西一样,就算你解释得再详细,对方也一定以为你在讲一个神话故事。 当明国人开始了他们的精准打击的时候,齐国人那看起来光鲜耀人美丽冻人的瓷美人便被轻易地打破了。 这就像多米诺骨牌,当第一个倒下之后,后面的便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将会一块接着一块的倒下,最终威胁到本源。 直到这个时候,曹云还没有认识到所有的根源都在明国人的身上,他还以为是自己不擅长经济而造成了这些问题,所以他将冷藏了许久的首辅田汾再次委以重任,希望这位老首辅能挽狂澜于既倒。 不过田汾不是神仙,重新出山的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努力地当好一个裱糊匠,拆东墙,补西墙,努力地维持着一个老旧帝国的基本运转,为了这个,他边计划管控经济这样的招数都用了出来。 田汾心中其实很明白,齐国的经济已经是积重难返了,在早年间,齐国经济勉强还能算是外强中干,但先是经历了清洗豪强世家,再又遭到明国的多重打击,现在已经是毫无办法了。大量金银外流,大量地铜钱被收集起来重新进炉冶炼打造火炮,国内出现了钱荒,朝廷仿效明国发行纸币,却没有低押物来保证这些纸币的信用,发行不久便沦落成了废纸,民间甚至于退化到了以物易物。 经济的严重倒退,使得国家税收大幅度下降,而为了供养军队,打造军械,充实军备,朝廷便又不得不横征暴敛,加税加赋。大量的自由民因为交不起赋税而抛下自己的土地,抛下自己的店铺加入到了流亡的大军之中。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朝廷付出了偌大的代价,打击豪强,改决土地兼并所带来的红利,已经消失殆尽。 田汾心力交萃,连续十数天的高强度连轴转之后,他终于昏倒了在首辅的公厅之内,今天,也不过才能勉强从床上爬起来。 哪怕是病倒了,事情也还是要做的。回到了家的田汾,照样被追着送过一在叠叠的公文,他只能硬撑着精神,闭着眼睛由人念着公文之上的内容,然后再口述处理意见,由书办们录上之后再发出去。 每处理一份,他总是要喘息着休息上一段时间。 外面的喧闹之声,惊动了书房之中的田汾。 此刻的田汾,极端地怕闹,所以家人大屋里说话都是轻声细语,走路无不小心翼翼,但此刻,院子里居然有人在大喊大叫着飞奔而来。 田汾的护卫蒋通勃然大怒,站起身来准备推门而出,要将这些不识好歹的家伙提溜出来直接扔到墙外去。 “蒋通,扶我出去看一看。”田汾却是摆了摆手,自己府内的人,不会是那种一点小事儿就惊慌失措的人,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蒋通走过去扶起了田汾,一个本来身材高大的老人,此刻却似浑身没有了三两重,软趴趴地倚在蒋通身上,几乎是被他托着走出了书房的门。 脸色苍白的田汾出现在了院子里,惊慌失措的家人们似乎有了主心骨,不再乱跑也不再乱喊,却是将手指向了天空之上。 田汾抬头,刚好看见十艘飞艇拖着巨大的日月明旗帜,正从他的府邸之上飞掠而过。 “飞艇!”田汾重重地吐出了两个字。普通百姓不知道,他自然是知道的,不但知道,他还很清楚这些飞艇究意是干什么用的? 他们千里迢迢而来,难不成仅仅只是拖着旗帜来耀武扬威一番吗?看着飞艇前进的方向,田汾的脸上居然涌上了一层层的红晕,他伏在蒋通的手臂之上,大声地咳嗽起来,雪地之上,瞬息之间便开出了一朵朵鲜红的梅花。 “首辅!”蒋通大惊,想要抱起田汾走回屋内。 “别动,别动,听,听!”田汾手指用力地抠着蒋通的臂膀,是那样的用力,长长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蒋通的肌肉之中。 田汾的首辅居所距离皇宫并不太远,也就仅仅一条街的距离。田汾抬起头,嘴角还有着殷殷的血迹,他的目光追随着那些飞艇。 然后,他便看到了其中的一艘飞艇之上,宛如母鸡下蛋一般,一样黑漆漆的东西从腹部掉落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向了远处的皇宫。 片刻之后,犹如闷雷一般的声音便隐隐地传了过来。 “明军飞艇在轰炸皇宫!”蒋通骇然色变。 “不然呢!”田汾低下头,苦笑着:“他们千里迢迢而来,自然要将利益最大化,长安城最有价值的目标,不外乎皇宫了,蒋通,战争的模式已经变了,从此之后,再也不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了。扶我进去吧!” “首辅,这个时候,我觉得还是外面更安全。” “放心,他们还瞧不上我。”田汾摇头道。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34:轰炸长安(下) 天空之中,十艘飞艇中的五艘没有轰炸任务,此刻正拖拽着大明日月旗散开在偌大的长安城上空盘旋,另外五艘则在韩当的带领之下,执行着此行的终极任务,轰炸齐国皇宫。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韩当举着望眼镜,透过飞艇的琉璃窗,略略带着些紧张的神情仔细地搜寻着地面的布防情况,飞艇的高度在不断地下降之中,他必须确保整个编队的安全。 齐国的皇宫在地面之上看,自然是占地颇广的大片建筑,但从现在他们这个高度看过去,大概也就只有脸盆大小的模样,这样的高度想要将炸弹准确地扔到皇宫之上,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真要在这个高度上扔的话,想要击中对方,大概也只有靠运气了。 他千里迢迢,翻越千山万水而来,可不是来碰大运的。 高度在持续地下降之中,此刻,在望远镜之中,他已经能清晰地看到皇宫四周的布局了,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在皇宫周边奔走,皇宫内里,从那些密密匝匝的房屋之中,也涌出了一队队的士兵。 在皇宫外城,内城两重城墙之上,韩当终于找到了一个个突起的城楼,将视线聚集在那些地方,果然,他看到了一台台地重弩正在昂起脑袋,向着天空瞄准。 当初在马尼拉的时候,猛虎王朝的军队便曾改装过重弩,用来对付天空之中的飞艇,有效杀伤能够达到三百步左右,这差不多就是三百米,而齐**队早就知道了大明有飞艇,他们不会不想办法克制,而一旦弄出来这种东西之后,皇宫这样的地方,自然就会是第一批装备的。就像韩当现在在空中看到的城墙之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火炮一般。 如果仅仅是漫炸一通,韩当大可以在这个高度之外投下炸弹,然后听天由命,炸到哪里算哪里,但这一次任务非同一般,政治意义比起军事意义要重要得多。要说这一通炸弹下去,能将长安破坏得有多么地严重,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五艘携带了炸弹的飞艇,就算将所有的炸弹都集中投入到皇宫之中,也没有可能将皇宫完全炸平。 韩当最想炸的是皇宫中的正大光明殿。 那是位于齐国皇宫东西南北两条轴线交汇的正中间,也是齐国举行正式朝会的地方,在一般人的看来,正大光明殿是代表着皇帝的威严所在,也是权力所在。 谁入主正大光明殿,谁就是齐国的主人。 “所有飞艇注意,发现重弩台十二座,现在我将下降高度引诱对方发射。”韩当让信号兵用旗语将命令传达出去之后,他所在的飞艇开始迅速地下降高度。 此时,他的领航员已经找到了那条轴线,下降的过程当中,飞艇沿着纵轴线向前疾飞。 城楼之上,皇太子曹睿愤怒地瞪视着远处正迅即飞过来的飞艇,在他的身边,一排五架重弩正在缓缓地调整着角度。 这架明军飞艇是如此的肆无忌惮,目标是如此的明显,他们就是想要去轰炸正大光明殿。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一座金壁辉煌,木秀于林的大殿,眼神却在瞬息之间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他知道,他的叔父,现在大齐的皇帝就在正大光明殿之内办公,如果......如果明军的飞艇过去了,如果明军成功轰炸了正大光明殿,如果明军炸死了他的叔父,那自己...... 这一瞬息之间,他忽然想起了那一个血色之夜,整个长安城陷入到了极度的混乱当中,到处都是奔驰的骑兵,到处都是声声的呐喊与厮杀,最后,所有的画面在他的脑子里定格在了父皇临死之前对了的嘱托之上。 “三百步,两百五十步!”身边将领的吼叫之声让他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冷战,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他的脸有些发烧,自己在想些什么呢?国家危难,难道不应该是齐心协心,共渡难关吗?曹云要是真的死了,只怕现在的齐国马上就会面临分崩离析之局面,边关那些掌握重兵的大将,那一个不是曹云亲手一个个提拔起来。 “发射!”他的手重重地劈了下来。 五台重弩发出了低沉的呜呜之声,向着空中的飞艇疾飞而去。此时,飞艇距离他们只不过两百步的距离了。 重弩射出之后,士兵们立即忙碌地准备着第二次填装,这种重弩虽然有一定的防空效果,但问题是,实在太过于笨重了,需要利用绞盘给弓弩上舷,事实上对于飞起来快如疾鸟的飞艇,他们也只有一次发射的机会,等他们第二次填装好之后,敌人的飞艇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曹睿死死地盯着重弩飞过去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期待。 飞艇在瞬息之间发出了震耳的轰鸣之声,在曹睿这个位置之上,他能清楚地听到那种声音,然后,他便看到刚刚还在水平飞行的那艘飞艇艇头猛然翘起,向上一个跃升,距离他们更近了,但却轻巧地避开了激射而去的五枚重弩。 下一刻,飞艇便带着巨大的轰鸣之声从他们的头顶掠过,向着正大光明殿疾飞而去。 曹睿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神情竟然显得有些轻松起来。他回头追寻着那艘飞艇,看到沿途仍然有重弩在向着天空发射,但很显然,重弩对于飞艇构成的威胁并不大。 不管怎么样,自己还是尽力了啊!他将目光看向了天空之中其余的那些飞艇。 正大光明殿之中,曹云就站在窗口处,看着正在越飞越近的那艘明军飞艇,当看到城楼之上的重弩激射而出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他竟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下一刻,他便看到一枚黑乎乎的东西从飞艇的肚子下面掉了出来,似乎正迎着他飞来。 此时,他所在的房屋外面,一层层的铁甲武士已经将这里重重包围了起来。 他垂下头,苦笑了一声,这又有什么用呢?现在的战争,似乎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之外了,就像这一次的袭击,在没有看到这些飞艇出现在他面前的前一刻,他怎么也想不到明军竟然能跨越千山万水,直接奔袭他的皇宫。 猛烈地爆炸之声传来,整个正大光明殿似乎都在摇晃。 “陛下,请移架稍避!”一名铁甲将领有些惶急地出现在房门口,大声叫着,连最基本的礼仪都忘得一干二净。 曹云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责怪这名将领,别说是这名将领了,便是自己,此刻又何尝不是六神无主。 他走出了房门,来到了院子当中,一层层的铁甲武士迅速地将他包围了起来,然后向着外面移动。 被簇拥着的曹云回头看向正大光明殿,此刻,第二枚,第三枚炸弹又已经落了下来,爆炸之声持续不断,整个皇宫的地面,都在微微震动着,火光,浓烟,不断崩塌的房屋建筑,满天飞舞的各类碎片,此刻的正大光明殿,便如同身处地狱之中。 皇宫的外围防护是相当严密的,就像是刺猬,到处都是尖刺,但当你能突破最外围的防守之后,内里却是柔软无比,像重弩这样的武器,自然是不可能布置在像正大光明殿这样的地方的,要是有人心怀不轨,在某个什么重要的时候,操作重弩,向着皇帝或者其它重要的人员来上一发,那可是神仙都救不了。 所以在韩当惊险万分地突破了外围的防守进入到正大光明殿的上空的时候,这座高大醒目与别的宫殿截然不同的地方,便如同一个青春美少女撞上了一个粗鲁无比又精虫上脑的大汉,被其反复蹂躏而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不像城墙或者军事堡垒都曾被钢筋水泥重重加固过,正大光明殿的主体结构仍然是以木质为主,在这样的轰炸面前,毫无抵抗之力,当真是一炸便是一大片。 曹云最后一次转过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了高悬于宫殿大门之上的正大光明匾额被烈火吞噬燃烧,然后跌落到了烟尘当中。 他不再回头,低头疾行,这一刻,在他的心中,只有屈辱。 此刻的田汾,却是在屋顶之上。他让蒋通抱着他,跃上了他家最高的阁楼的楼顶,在这里,他能看到皇宫那边的状况,看到那些飞艇不时地投下炸弹,皇宫之中不断传来剧烈的爆炸之声,伴随而起的浓烟遮天蔽日。 “蒋通,大齐要完蛋了。”田汾低声道。 “首辅,这样的攻击,损失并不会很大。您太多虑了。”蒋通低声安慰道。 “可是他伤的是大齐的根本啊!”田汾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自今日始,大齐就要分崩离析了。” 蒋通也是无言以对,这就像两个武林高手对垒,一个不停地抽着对方的嘴巴,而另一个却无能为力,纵然对方并没有施展致命的打击,但施加在对方身上的羞辱,简直比死还要难受一万倍。 “蒋通啊,你跟了我快二十年了,回头啊,你便走吧,你一身好功夫,不管走到哪里,都能过上不错的日子的。”田汾声音愈发的低微了起来。 “首辅,我蒋通无家可归。”蒋通道:“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走吧,走吧,长安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了。”田汾吐出了最后一句话,脑袋微微一沉,竟然就此没了声息。 蒋通低首,看着这个自己陪伴了数十年的老者,豆大的泪水啪哒啪哒地掉了下来。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35:牺牲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曹辉站在一幢楼房的顶层之上,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在天空之中拖着巨大日月明旗在天空之中盘旋的一艘明国飞艇. 在下方,是长安最为繁华的朱雀大街,年节将近,这里正是最为热闹的时候,无数的人聚集在这里采购年货,也有无数的人在这里摆着摊子,或卖东西,或卖着手艺,像在大齐别的地方早就绝迹的一些小吃食,小点心,在朱雀大街之上还是能找到的,毕竟这里是齐国的都城,再困难,齐国朝廷也要在自己的老巢营造出一种国泰民安的假象来. 此刻,成千上万的百姓,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大人,孩子都目瞪口呆地抬头看天,看着那面在风中呼啦啦作响的巨大的日月明旗. 天上飞艇是一艘散发传单的飞艇,他们并没有作战任务,此刻也就是向长安的齐国百姓宣扬大明的强大罢了,艇员们已经注意到了朱雀大街之上的不同,更让他们开心的是,这里居然没有任何的防御措施. 朱雀大街是长安最大的商业区域,在这里,捕快,班头或者很多,但怎么可能布置上军队呢?这个地方,可是长安的核心所在,在以往的理念之中,如果敌人打到了这里,那基本上也就快亡国了. 但现在,敌人就真的来了. 飞艇的高度越来越低,艇员们兴高采烈地想向这些齐国长安人展示大明的风彩,却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有一些狼一般的眼睛,正在盯着他们. 大明的这些飞艇官兵们万万想不到的是,明国的鬼影总部便设在这里. 此刻,两台重弩,已经被搬上了楼顶. 曹辉一抬手,沉重的重弩被他一只手便提了起来,他眼睛一扫,刚刚抬着弩上来的两名校尉立时明白了他的用意,大步向前,双手抬起,用力地将重弩托了起来,曹辉站在弩后,眯着眼睛开始瞄准,与一般的重弩不同的是,这台重弩的弩箭之后,被拴上了长长的钢丝绳.这种钢丝绳齐国可生产不出来,是鬼影通过特殊渠道从明国弄回来的. 曹辉的身边,另一名鬼影的高手,也同样在两名校尉的扶助之下,开始瞄准那艘飞艇. “再低一点,还低一点.”曹辉低声念叼着. 飞艇指挥官米怀军并没有意识到巨大的危险已经在逼近,或者是这一路之上太过于顺利,让他对于齐人的战斗力有了一种他自己也并没有意识的轻视和不在意,此刻,他只想尽情地展示一下大明的飞艇. 曹辉在下面看不清远处的情况,他在空中,可是能清楚地看到长安皇宫方向冒出的股股浓烟还有一艘艘飞艇轮翻冲下去轰炸的场景,连齐国的皇宫都被飞艇出入如无物,那这个地方,又有什么好警惕的. “弟兄们,让齐国人好好地看一下我们大明军人的风彩!”米怀军大笑着亲自操作着飞艇向下飞来,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下面呆滞的齐国人开始惊叫了起来,一片鬼哭狼嚎之中开始惊慌失措地四下奔逃,可是此刻,朱雀大街上的人实在太多了,人挤人,人挨人,即便是想跑,也跑不了,也不知有多少人在这一刻被挤倒在地上,然后活生生的被人踩踏而列. 店铺的门板直接被挤破,汹涌的人潮找到了渲泄的口子,立刻便一涌而入,店铺的老板伙计甚至连喊叫一声也来不及,便被淹没在人潮之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货物彻底变成了废物. 米怀军大笑起来,齐国人的狼奔猪突,对于身为大明人的他来说,就是一副最美妙的景象.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浑身的汗毛在一瞬间都倒竖了起来. “重弩!”飞艇之上的观察员只来得及惊呼了一声. 米怀军回头,看到的便是巨大的弩枪扑面而来. “升空,升空!”他嘶声大吼. 但是他的高度实在太低,飞艇这么一个巨大的飞行物,可不像一个人,说能跳就能跳起来,说能蹲就能蹲下来,飞艇只来得及昂起了艇头,重弩弩枪便带着呼啸之声而来. 一枚洞穿了上面的皮囊,一枚洞穿了下面的吊舱,一名来不及躲避的艇员被重弩硬生生地破胸而入,重弩巨大的动能带着这名明军士兵的尸体,又重重地撞在了飞艇尾部的蒸汽机上,轰隆一声,蒸汽机立时便倾覆下来. 火,开始在飞艇的吊舱之内燃起. 米怀军此刻已经顾不得后悔了,因为他惊恐地发现,两支重弩后面都连带着绳索,而此刻,头上的皮囊之中,哧哧的漏气之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失去了动力的飞艇正在空中打着转,而下方,涌现出了一队队身着制服的齐国人,正在拼命地拉动着绳子,想将他们的飞艇拖过去. 他拔出刀来,用力地斫向绳子,一刀下去,居然没有断,这才发现,这绳子居然是大明军队之中经常使用的那种特制的钢丝绳. “艇长,不行了,没用了!”一名艇员惊慌失措地大叫了起来. 米怀军抬头看向上空,的确是没用了,此刻,皮囊已经在迅速地瘪下来,即便他砍断了钢绳,飞艇也无法升空了. “兄弟们,是我害了你们!”米怀军有些遗憾地看着艇内的所有人,手却从怀里摸出了一枚手雷,拔出了拔险插销,将手指套了在拉环之中.”下一世,咱们还做兄弟.” 所有的艇员们都明白了米怀军要干什么,有人哭出了声,有人却嘶声吼叫着,但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都从怀里掏出了手雷,与米怀军一样,将手指套进了拉环之中. 看着完全失去了控制,正被自己的麾下用力拉下来的飞艇,曹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一直以来,他们都没有捕获过一艘完整的飞艇,现在他弄到了,就算是大齐不可能制造同样的东西,但有了实物,总是可以研究出更加有效的应对法子. 有矛便有盾,曹辉不相信便没有一点法子应对明军的飞艇,徐俊生在莱州用孔明灯,不就出其不意地重创了一艘飞艇么? 他笑得很开心. 飞艇内里的那些明**人惊慌失措的模样全都落入到了他的眼睑之中. 他们在吼叫,他们在哭泣,他们也在害怕. 慢着,这些人的确是在害怕,但他们手里拿得是什么? 曹辉的眼瞳猛然收缩,一般的齐国人甚至齐**人不知道明人手里的那东西的威力,但他却是清清楚楚的,在他的办公室之内,甚至还摆放着这样的玩意儿. 他猛回向后掠去. “快走,快走!”他大声地吼叫了起来. 反应快的部下虽然不明白曹辉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动作,但平时习惯性的遵从命令的反应让他们也第一时间跟着曹辉向后奔跑,反应慢一些的人却是回头看向曹辉,而就在这回头楞神的一霎那,飞艇巨大的艇身已经落到了他们的头顶,紧跟着,剧烈的爆炸之声便在他们的头顶响起. 曹辉被巨大的冲击力波及,整个人在空中连翻了好几圈,才勉强稳住身形,落下地来,双脚刚一落地,身体便是一晃,险些摔倒在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似乎都在颤抖,他不由得张开嘴,干呕起来. 他原先所处的那幢楼房的最上一层,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 “混帐!”他不由得怒吼出来,身边不时有东西落下,有飞艇的残骸,也有被炸碎的人的尸体. 齐国皇宫上空,韩当已经投光了所有的炸弹,拔空而起的时候,他看到皇宫的四周,越来越多的重弩,甚至还有投石机正在向这里聚拢. “传令,所有飞艇,拉起高度.”他当即下令. 地面之上,无数的重弩从各个方向上射出,在空中织出了一张大网,向着一艘刚刚俯冲下去的飞艇射去. “小心!”韩当大吼道. “将军,三号艇被射中了.”有士兵在惊呼. “五号艇也受创.” 两艘受创的飞艇此时已经连续遭受到了重击,受创之后,他们的灵活性与速度受到了极度的影响,特别是三号艇,尾部的蒸汽机受到了致命的伤害,整个飞艇失去了动力,速度大降之后,巨大的艇身之上立时插满了重弩,正在快速地向下坠去. “将军,三号艇发来旗号,说,说大明万胜.”信号兵几乎是用哭腔在吼道. 韩当握紧了拳头,眼睁睁地看着三号艇向下坠落,随着一声巨响,整个飞艇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将军,五号艇的旗语,他们说,祝我们回程愉快,大明万胜.”信号兵又喊叫了起来. 此时的五号艇,蒸汽机全力开动,发出了巨大的轰鸣之声,在空中掉了一个头,竟然对准了下方士兵最密集的地区冲撞了过去. 又是一声巨响. 韩当闭上了眼睛,然后双猛然睁开. “传令所有飞艇,但凡还有炸弹的,给我自由轰炸,投下所有炸弹之后,我们返航!”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36:伤心,愤怒以及屈辱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今夜的长安,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哪怕灯都熄灭了,但惊悸的心,却是无法安寝的,不知有多少人在黑暗之中或四目相对,或窍窍私语. 当然,他们谈论的只可能是一件事情,那就是白天大明飞艇对长安的狂轰滥炸.齐国朝廷费尽心机包装的谎言,在大明飞艇出现在长安城头的时候,已然被击打得粉碎. 原来战争还可以是这样的!长安人每每思及白天的事情,都是不寒而栗,他们离战争太过于遥远,这么多年来,也只有百余年前的大唐分崩离析的时候,最近的也是数年之间的那一场政变,但那都是内部的问题,对于长安城整体以及长安百姓的影响其实并不大,了不起就是换了一个皇帝效忠而已. 从此以后,战争将不再有前方后方之分了,长安也不再是安全之地,任何时候,敌人的飞艇都有可能再一次光临.都城不再是保障,反而是另一种威胁,因为相比于其它地方,他的目标实在是太大了. 其实这些人倒是想得太多了,现在大明隔着长安千山万水,像这样的征伐,可也不是随时随地便能组织起来的.当然,如果大明打进了齐国,拉近了与长安之间的距离,这样的攻击,倒是可以随时发起的. 这一次远距离的轰炸,更大的意义在于让齐国的百姓对于他们的朝廷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你们不是一直说明国人不是咱们的对手吗?怎么现在人家已经打上了门而且使用的是如此离奇的武器? 你们不是说让咱们节衣缩食来供应军队,打造兵器,好打造一个大同世界吗?咱们这样做了,但你们拿着大家的血汗钱去干了一些什么? 怀疑,不信任的感觉一旦产生,就会如同滚雪球一般的越来越大,越来越沉,最终会让大齐这艘本来就已经不堪重负的的破败不已的大船,再添上一个又一个的大窟窿,从而加速他下沉的过程. 人是一个很奇怪的生物.在大家都觉得还有希望的时候,觉得再加一把力,就能获得一个好结果的话,所有人并不吝于献出自己所有的力量,这样做的目的,无外乎是希望在获得最终的胜利之后,获得更多的回报.不过一旦发现,所有的投入都被扔进了水中,连响声都听不到一个,所谓的回报更是镜中月,水中花的时候,绝大部分人,便会思考自己的后路,想要给自己留下一点最后时刻的希望,就会想着藏上一点什么东西. 当这样的行为开始之后,慢慢地便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说到底,人,从本质上来讲,终究是一种自私的生物,虽然在历史的发展过程之中,道德的出现,开始约束人们的行为,道德也摧生了一个个大无畏,大义凛然的英雄人物,但这样的英雄人物,终究只是极少数.而且被称之为英雄的人物,最后获得成功的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英雄才是一个稀罕物,每出现一个,便会被人们所顶礼膜拜. 可九成九的人,都只是普通人.你不能用英雄的标准来要求世俗的人来遵行.你可以以身作则,用自己的身体力行来影响周围的人,却不能强行要求别人要这么做,但凡谁敢这么做,最终的下场便是会被那些他希望改造的人彻底推翻的下场. 曹云盘膝坐在废墟之前,正大光明殿已经彻底毁去了,此刻,仍有余火在熊熊燃烧,整个大殿前广场上的石板,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之下,依然被烤热了,曹云就坐在这些犹有余温的石板之上,凝视着燃烧着的正大光明殿,在他的周围,无数的甲士肃然而立,谁也不敢上前去打搅他. 一个个的文武大臣,此刻如丧考妣,垂头丧气地立于皇帝的身后,偶然还能听到低低的饮泣之声. 这是一种绝望的,无助的表现,曹云非常不喜欢,但此刻的他,却并没有去处罚这些哭泣的人的想法,因为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也束手无策,既然他也不能拿出有效的方法来扼制这样的事情再一次的发生,那么他便觉得自己没有底气去斥责这些让自己的软弱表露在外的大臣. 急促的脚步之声传来,一直走到了曹云的身边,低首垂立,却并没有言语. “什么事?”曹云低声问道. “回禀陛下,刚刚首辅那边有人来报,首辅他,他已经不在了.”皇宫总管,大太监余禄太压低了声音道. 曹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霍然站了起来. “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呐!”他仰首向天,”值此最困难的时候,朕又痛失股肱.传令下去,长安城自今日起,禁绝饮宴,戏乐一月,为首辅举哀.派人告诉郭显成,鲜碧生,徐俊生,明人轰炸我长安,毁我正大光明殿,此为奇耻大辱,此辱,唯有鲜血才能洗净.” “遵命!” “曹辉!”曹云看向身后的官员之中的一人,叫道. 曹辉走到了皇帝的身边,刚刚大总管的声音虽轻,但他却听得清清楚楚,此刻,正是心绪大乱,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首辅远去,朕甚心痛,首辅没有儿子,唯有一女,按理说,你这个半儿是要去守孝办理后事的,但现在长安大乱,不知道有多少魑魅魍魉要跳将出来表演一番,你这个大统领却是脱不开身了,我会让余禄去帮着你夫人料理首辅的后事,你,还是要将心力用在公事之上,替我将长安清理得干净一些,该杀得杀,该流得流,该关得关,不要手软了.”说到最后,曹云已经是杀气腾腾了. 曹辉深深的弯下腰去:”遵命,陛下,臣会有最短的时间,让长安重归平静.” “去吧!都走吧!”曹辉冲着所有人用力地挥着手,”朝廷需要更多的粮食,更多的银钱,更多的物资,我们将与明人决一死战,现在,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吧!” 众多大臣们齐齐弯腰领命,他们很清楚,从皇帝的这句话出口,便意味着战争正式开始了,也意味着朝廷将要不惜一切代价,与明人决一死战了. 众人匆匆散去,不管是钱粮还是物资抑或是其它,除了再去刮刮地皮,就再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广场之上顷刻之间便清净了下来,便连那些甲士,此刻也都离开了广场,隐入到了黑暗之中,整个广场之上,只剩下了曹云一个人孤独地站在燃烧着的正大光明殿前,虽然孤独,但却异常倔强地傲然挺立. 齐人的惊慌,茫然,曹云的伤心,愤怒,韩当自然是毫不关心的,此刻在飞艇之上他正在痛苦地反省着,自己太骄傲了,自己太轻敌了,前期的顺利让自己完全失去了警戒之心,失去了一个将军最基本的胜不骄,败不馁的素质,如果自己能够再谨慎一些,或者就不会损失那三艘飞艇以及数十名艇员了. 他们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继续径自向着东方飞去,目标便是齐国的海疆线,在大海之上,此刻正有一支舰队在等待着他们的返航. 十余天后,当曹云这一份算不上命令的口喻被一个个骑士带着正在齐国的大地之上飞奔的时候,韩当率领的飞艇编队也终于看到了蔚蓝的大海. 继续向前飞行了一段距离,抵达到了约定的海域的时候,一支正在劈波斩浪航行于大海之上的舰队旋即出现在了他们的眼中. 在他们发现舰队的时候,舰队也同时发现了他们,数发彩色的信号弹立时便从舰队的旗舰之上升起,一艘艘军舰开始关停了机器,抛下了铁锚,在大海之中停顿了下来. 那时正在齐国海岸线作战的周立的大楚号战斗编队.周立仰头看着远处正在接近的飞艇,默默地数着数目,一,二,三……只有七艘归来.周立脸上的笑容不由黯淡了一些.不过旋即,他还是调整了心情,十艘出击,七艘归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平安归来!”他大笑着回顾左右道. 韩当的飞艇飞到了大楚号的上方,开始缓缓地降落. 周立则大步地走向了大楚号的船顶平台,看着从飞艇之上下来的韩当,在天上呆的时间太长了,踏上坚实的舰船甲板的时候,韩当两条腿一软,险些便摔倒在地上,周立一个跨步走了上去,将韩当稳稳地搀扶住. “欢迎归来.”周立大笑着道. 此刻从飞艇之上下来的空军战士们,一个个看起来都是憔悴不堪,风尘仆仆,一靠近他们,便会闻到一股臭不可闻的怪味,换了是谁,这么长的时间一直呆在飞艇之上,吃喝拉撒全都在飞艇之上解决,身上的味也不会好闻到哪里去.但战舰之上的官兵们,却一个个艳羡地看着他们,热切无比地招呼着他们,甚至于一涌而上,将这些人抢走,无他,只是因为这些人去到了长安,轰炸了长安,这便让这些只能在海上溜哒的他们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此刻第一时间接到了他们,自然是要好好地打听打听这一次远征的详细情况,回头也便多了一些吹牛的资本.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37:报复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曹云的这份口喻还在道路之上奔驰的时候,在潞州,郭显成早已经派出了一支骑兵队伍,已经出击了.郭显成毕竟是当过齐国大元帅的人物,在政治之上的敏感性比起一般人来要强上太多,当明军飞艇飞越潞州的那一天,他就明白了对方的目标必然是齐国的都城长安,而现在长安对于飞艇根本就没有多少防护能力,其实就现在而言,整个齐国对于这种空中攻击,也是毫无办法.徐俊生在莱州曾用过孔明灯这种土法子来对抗这种飞艇,但也只不过是第一次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之上取得了一些成绩,接下来,战绩就惨不忍睹了. 当然,在潞州,郭显成其实也还是准备了不少这样的孔明灯,指望他们进攻是不成的,但至少在防守之中还是有一定的作用的.不管怎么说,他也能从空中威胁到敌人,如果在战争的过程之中,他们能炸毁敌人的炮兵阵地,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现在的齐国,除了以牺牲来换取一定程度上的胜利之外,还能怎么办呢? 明国飞艇轰炸长安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不能留下明军的飞艇,那么齐军就必然要在其它的地方予以反击,不管这种反击的结果如何,齐人都必须要做. 他选择了卞文忠. 作为卞无双的儿子,此人身经百战,军事斗争经验极为丰富,更兼卞无双在以昆凌郡为中心的原楚国东部六郡驻扎多年,对于那里的地形相当的熟悉,更重要的是,此人对于明国有着刻骨的仇恨,报仇之心,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卞文忠自从到了潞州之后,便无时无刻不在筹谋着如何报仇雪恨,跟随着他来到潞州的卞氏族人,一共有千余人,这千余人中,有着不少的妇孺孩子,真正的战士不到五百人,但这五百人,却都是卞氏一族最后的精英.当然,在明国,卞氏还有族人留下,不过在卞文忠的眼中,那些叛徒早就不是卞氏一族了,如果让自己碰到这些叛徒,不将他们千刀万剐,怎能泄自己心头之愤? 在潞州,郭显成给予了他相当的信任,给予了自主组建一支骑兵队伍的权力,卞文忠以这五百人为核心,历经数年,组建了一支五千人的骑兵队伍.日夜苦练,一门心思地想着要报仇. 现在,他的机会来了. 卞文忠带了三千最精锐的士卒开始出击,他没有带上他所有的人马,一来是因为这一次的出击,是一次典型的游而击之,并不是人越多越好,他需要的是一支精悍的队伍,二来,留在潞州的那些家人,也需要人来保护. 在潞州的时候,郭显成虽然很在乎他,但并不代表着所有的齐国人都对他们这些人很友善,恶意和欺辱随处都在,如果没有强硬的拳头,那这些卞氏族人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卞文忠非常熟悉东部六郡的地形,自然不会选择昆凌郡,万州这样一些硬钉子去碰,他选择了襄州作为自己的突破点. 与明国本土现在正是大雪覆盖不一样的是,东部六郡甚少下雪,偶尔下上一场,便足以让这里的人欣喜若狂,但不下雪,可不代表着就不冷.东部六郡属于那种湿冷,空气极度潮湿,风一气,整个人身上几乎感受不到什么暖意,差不多就是身处冰窖的那一种感觉. 卞文忠坐在马鞍子上,用力地咀嚼着**的面饼子,咬下一口,得放在嘴里用唾液慢慢地将其浸软,然后才能咽下去. 有些艰难地将这个面饼子吃完,掏出水囊,喝了一口冰冷的水,卞文忠站了起来,将马鞍子安装到了马背之上,跟随他的三千骑兵,也都沉默地跟着他做着这些事情. 烧火,烧一点热水,这是不可能的,任何的烟火都有可能暴露他们的位置. 此时的他们,距离明国边境只有不到十里的距离了,接下来,他们便有可能随时碰上明国的巡罗兵,战斗,随时都有可能有爆发. 这些齐国骑兵的装备,算是十分精锐的.卞文忠离开潞州的时候,带上了数目巨大的财富,几年过去,这笔财富正在迅速地缩水,因为他将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投入到了这支军队之中.他这五千骑兵,不但拿着齐国的军饷,同时,也还拿着卞文忠自己拿出来的补贴,这让他们在潞州成为一支比较特殊的军队,当然,也更让人侧目.不过郭显成却并不在意,甚至还颇为欣赏卞文忠的这种作法,这样的时候,愿意散尽家财来武装军队的事情,都是值得鼓励的,不管怎么说,这样壮大起来的一支军队,都会为齐国而作战,他何乐而不为呢? 在金钱的投入之下,这支军队的装备,比起原本的齐**队装备要好上许多,至少防寒设备,他们都是很齐全的.在大明征伐楚国的过程当中,卞氏家族与明国合作多年,明军的那些装备,他们并不陌生.所以这支骑兵,棉衣,防寒面罩,作战手套等等,都是极其齐全. 翻身上马,卞文忠冲着所有人挥了挥手,”出发吧!” 三千骑兵紧紧地跟随着卞文忠,向着襄州方向迅速突进. 这一战,他们不会攻坚,尽量避免与明军主力部队作战,他们要做的,就是破坏.尽量地在所经过的区域造成恐慌,以报复明军对于长安的轰炸. 襄州边境,谷阳县,牛首镇. 虽然与齐境相连,但这里因为比较偏僻,境内多山,就是在过去齐楚大规模对峙的时候,这个地方,也是比较平静的,因为大规模地在这里出兵,不仅在地理条件之上不允许,也是一件十打十的赔本买卖,这些地方,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军事价值. 偏僻,穷困,不是要点要道,经济不发达,在和平时期,自然就是不招人喜欢的地方,但在战乱时期,这样的地方的命运却比那些平素繁华富裕的地方要好得太多,至少,他们的日子会过得很平静,甚少会受到战火的波及. 这个地方,楚国人收过税,后来齐国人来收过税,最后卞氏军队派人来收过税,现在,统治者换成了明人,明国不向这里的农民收税,也没有徭役,但仍然派遣了官员来到了这里,对这里形成了实实在在的管理. 在过去,牛首镇这地方是由本地的大户来管理的,实际上,整个镇子上住着的都是姓牛的人家,大家都算是一个宗族,明国官员抵达这里之后,轻易地就将这里的大户给彻底压了下去.在大明,可不允许什么宗族之法大过国法.大明一直致力于打击宗族势力,什么皇权不下乡之说,在明国就是一个笑话,随着教育的普及,皇帝秦风的圣旨能够抵达每一个村子里头,让所有人都知道朝廷要干什么,想干什么. 过去不管是楚国人还是齐国人都没有做到的事情,明国人将其做到了,说来也并不复杂,因为明国朝廷向农民们收取的赋税极低,而且没有徭役,这便将过去宗族用来掌控本地百姓的权力给差不多剥夺得所剩无几了. 随着明国官员彻底掌控了这些地方之后,一项项的早就在明国本土被证明有效的农村政策旋即开始展开,重新丈量土地,分田到户,开设学堂,兴建道路,原本穷困的牛首镇慢慢地也富裕了起来,虽然与别的地方比起来差距还很大,但比起过去,却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好日子总是令人期待的,因为在可见的未来,还有更好的日子等着他们. 一年前,这里开始驻扎了一支小小的部队,起初,牛首镇的人还是十分害怕和担心的,在他们的观念之中,兵和匪,似乎历来是可以放在一起来相提并论的. 不过很快,这支不过几十个人的部队便让牛首镇的人彻底地放下了心来.因为他们压根儿就没有进镇,而是在距离牛首镇十数里之外的与齐国接壤的一片高地之上驻扎了下来. 接下来,牛首镇的人反而因为他们的抵达而发了一笔小财.因为这支小部队要在这片高地之上修建一个碉楼. 虽然建碉楼的也是后面赶来的一些穿着军服的家伙,但开挖土石方等什么的还是需要不少的劳力的,建起之后,几十个人在那里住着,自然要吃要喝,也都是从镇子里采购,再加上明**人的购买力一向强悍,这些人用起钱来,那可是眼睛都不带眨的. 而且最让人喜欢的是,这些军人不欺负人啊. 明**队在这一条线上,并没有驻扎军队,只是放上了一个小小的哨楼负责日常的警戒,便是在谷阳县,也只不过驻扎了一个尉一千人而已. 但襄州的地盘其实是相当大的,比起万州来说,襄州的地盘几乎要大上一倍,只不过因为不像万州那样平坦,人丁要少得多,富裕程度也无法与之相比. 卞文忠盯上的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在潞州,他一直在关注着东部六郡,昆凌郡,万州这样的地方,他没有办法啃得动,但像襄州这样的地方,就完全不一样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38:来袭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楚国时代的时候,东部六郡是抗击齐国的最前沿,但襄州却甚少受到兵祸的连接,就是因为这里的地理位置,不但没有军事上的占领价值,从这里出兵,也是得不偿失,光是后勤一项便能将军队给活活地拖死,没有那个将领会脑袋发烧选择这条路出击,了不起便是一些小型的骚扰性部队从这里走一路.这一战争思路,现在延伸到了明国.因为现在明齐双方对垒的,都是过去的齐国高级将领,郭显成与周济云.两人彼此可算是知根知底. 周济云派人在这里修建起了一个碉楼,已经算是十分小心的人了.在军事之上,爱出奇兵的其实是周济云,郭显成向来是以稳健著称,一步一个脚印,说得就是他这一类人,所以周济云压根儿就没有想到郭显成会派出一支军队从襄州进击. 因为从这里进击的部队,基本上就是一个有来无回,进来容易,但出去可就真是难了,没有后勤补给,单靠以战养战是很艰难的.在周济云的想法之中,郭显成这样的人,断然不会派出一支军队以送死的姿态进入襄州. 但周济云忽略了二个问题,一是襄州在归入明国版图之后,经济出现了飞跃性的发展,百姓逐渐开始富裕起来,地方一富裕,人丁自然就会增多.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过去不是没有生,而是生了养不起,很多婴儿一出生,便被活生生的溺死,但现在,自然没有这个道理了,现在生一个,那家不是欢天喜地呢?多子子富,向来便是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二来便是大明远距离地对长安的轰炸,是活生生地一个巴掌印子盖在了齐国人的脸上,郭显成再沉稳也会勃然大怒,泥人也还有点土性儿呢,更何况必定会有来自朝廷上的压力,那么派出一支军队来冒险,也就是应有之意了. 卞文忠是那种深怀国仇家恨的人物,心心念念的便是想要复仇,这样的将领,便是最适合干这样的事情了,他们不会计较任务的凶险,他们只会在乎有没有机会. 这样的人会像狼一样的凶残,在进入明境之内,不会受到多少道德的约束,他一定会尽他最大的力量给予明人最大的创伤. 而最后一点,即便是卞文忠最后全军覆灭了,郭显成也不会有太多的伤心和失望,卞文忠并不是他的嫡系将领,既然这一次出击的目的已然达到,那就可以了. 哨所孤零零的矗立在高地之上,俯看着下面的道路,牛首镇的位置有些奇特,在他的前方,地势其实是非常平坦的,最多便是一些起伏不定的丘岭,现在牛首镇的百姓都将他开垦出来种上了作物,如今天寒地冻,土地自然便荒芜着,地面之上还残留着一些秋收之后焚然各类桔秆而残留下来的黑色印迹,而牛首镇的后方,便是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穿过了这些山地之后,便又会进入一段平原地段,然后便又是大山.如此反复,一直到了襄州郡城之后,才会进入真正的平原地区,也就进入到了东部六郡最富饶的地区了. 陈雄站在碉楼的顶部,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对面的情况.这是他每天例行的工作,一个时辰一换班这是对于普通士兵而言的,对于他这位哨长,就没有时间的限制了,其实他可以一直呆在更温暖的碉楼内部,但作为这支小小军队的最高长官,他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他入伍很早,在当年齐国大举进攻东部六郡的时候,他便响应曾琳的号召,加入到了军队当中,那时的他,才不过二十出头而已,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年时间. 这十年,他当真经历了很多,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成长为了一名经验丰富的战士.数年之前,东部六郡率先投奔了大明之后,军队经历了一次大规模地解甲归田,而他,因为作战经验丰富,屡立战功而被留了下来,变成了大明军队的一员.现在的大明军队,普通士兵三年一退役,像他这样的基层军官,可以做到五年.五年之后,如果没有升到校尉一级,那么便也要解甲归田了,进入大明军队序列之后,他已经足足干了四年了,明年便到了服役的期限了,不过随着明齐战争的开始,大量的退役士兵重新被征召入伍,他的退役计划显然也是不可能实施的了. 不过他也没有什么不满.毕竟在大明军队之中,薪饷是相当的丰厚的,他已经成家,有了老婆孩子,光是他一个人的军饷便足以让一家人吃饱穿暖,家里的老婆自己种着几亩地,每年下来,还能小有积蓄. 当然,于他而言,也还是有小小的野心的,原本一年的时间,已经不足以让他积功升职了,没有战争的话,像他这样职位的人想要升为校尉这样的中级官员是很难的,但有战争就不一样了,总是会有机会的. 被派到这里来,他是很不满意的,襄州这个地方,历史之上就没有打过多少仗,放在这里,怎么可能有有机会立功呢?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事实上曾琳当初的军队,现在都不在第一线.真正身处第一线的,要么是明军的老牌子部队,要么便是大将军周济云的嫡系部队,唯一例外的就是江上燕的一万骑兵,但江上燕本人也与明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说他是正儿八经的明国将领也并不过份. 且熬着吧,或者随着战事的深入,像他这样的经验丰富的战士,总是有机会踏上战场的. 他再一次的举起了望远镜,看向了空旷的原野. 但这一次,他的手却久久的没有放下来,整个人的身体也微微地颤抖起来. 视野之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骑兵以及飘扬着的齐**队的旗帜. 他渴望战争,渴望立功,但绝不会渴望出现眼前这样的场面.如果身处在一支大军之中,他当然有着必然的战胜敌人的信心,但现在,他的手下不过五十来号人,而此刻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的敌人起码有数千人之多,而且,都是骑兵. “敌袭,敌袭,燃起烽火,放飞鹞鹰!”他有些失态地大声尖叫起来. 士兵们涌上了碉楼,此刻远方的敌人用肉眼看起来还只是一条线.烽火迅速地被点燃,黑烟扶遥直上,用来示警的鹞鹰扑扇着翅膀飞出了碉楼,向着远处的山峦飞去,它的目的是谷阳县的驻军所在. 做完了这一切,所有的士兵都将目光看在了陈雄的身上. “头儿,我们现在怎么办?” 陈雄咽了一口唾沫,跑?他回头看了看远处的敌人军队,先前还是一条线,现在肉眼便已经能看到他们浩浩荡荡的队伍了.拿两条腿跑,只怕还没有跑到牛首镇,便被敌人追上然后杀鸡一样的将自己这一群人杀死.而且就算是跑到了牛首镇,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呆在碉楼里与敌人周旋,说不定还能有一条生路.曾经丰富的作战经验瞬间让陈雄作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准备战斗!”他厉声喝道.既然逃不掉,那就拼死一战,如果侥幸不死,那就是**裸地谁也夺不走的军功,当然,如果死了,那就是命.当兵作战,死,并不是一个忌讳的话题.要是不战而逃,只怕就算有那么一点指望不死,战后秋后算帐的时候,最少也是一个勒令退伍的下场,这样退出军队,不但脸没有了,连退伍军人该享有的所有荣誉也都没有了,不但家人,连孩子都会抬不起头来. 这支小分队的武器装备是很不错的,在昆凌战区很少能见到的大明1式,他们这里拥有二十支,每人还另外装备着三枚手雷,碉楼顶部,还有两台弩机,一台床弩. “步枪手们统统到下面去,利用射击孔给予敌人杀伤,弩手与我留在顶楼.”陈雄吩咐道:”碉楼坚固,敌人又全部是骑兵,我们固守碉楼,他们不见得就能打下来.准备战斗吧.” 牛首镇已经乱了套,派驻到这里的官员谭周也慌了神儿,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文官,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面临着大股敌人压境,所有的重担都扛在他一个人肩上的时候. 他骑着马在镇内,看着慌不择路的百姓,大声吼道:”快跑,快跑,往后山里跑.” 他没有别的任何办法,只能骑着马,在镇子里大声地呼喊着. 看到有人还扛着大箱小包,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纵马上去便是几鞭子,”扛这些东西干什么,保命要紧,命还在,什么赚不回来,快跑,能跑多快跑多快!” 看着百姓们亡命而逃,谭周勒马而立,此刻,大地都在微微地颤抖起来,他就算不通军事,也知道只有大队的骑兵才可能造成这样的动静儿,看着狼狈奔逃的百姓,他叹了一口气,从牛首镇逃到山里,也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也不知道能有多少人能逃出去. 回目四顾,他的身周已经没有人了.他孤身一人到此,来了之后招收的一些帮办,此刻也都逃命而去了. 但他不能逃,他是大明官员,那怕只是一个小小的镇长,也是大明的正牌子官员.守土有责,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抽出了腰间平素用作装饰的长剑,就这样一个人勒马独立在镇子的最头起.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39:赴死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陈雄半跪在跺碟之后,紧紧地握着他的大明1式,手心里湿漉漉的尽是汗水,只觉得心跳加速,口干舌燥.耳边已经听不到别的声音了,只能听到闷雷一般滚滚传来的马蹄之声. 卞文忠自然也看到了孤零零的矗立在高坡之上的那一个碉楼,这样的碉楼,最多装上三五十个士兵,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手挥了挥,立即便有一名将领带着百余骑向着高坡之上的碉楼扑去. 此时的陈雄,很希望齐人根本就不在乎他,视而不见地从他够不着的地方跑不过,这样,到了战后,他也是说得过去的,不管是那一级的长官,都不可能要求他带着几十个士兵向着数千敌人骑兵发起冲锋. 看到百余骑向着碉楼扑来,他叹了一口气,希望终究是希望,敌人既然来了,那就不能避而不战,实际之上,也不可能不战. “重弩.”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道. 先前他的确紧张不安,但此时避无可避,他反而冷静了下来,恢复了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士该有的风采. 嗡的一声响,巨大的弩枪从重弩之上弹出,带着尖厉的啸声向着数百步外飞奔而来的敌骑飞去.远处的敌骑哗拉一声就如炸了群的蜂群一般四下散开.不出陈雄的意料之外,这一枚重弩落在了空地,重重地扎在了地上,在地上梨出了一条深深的沟漕. 重弩一击无功,陈雄也不想再浪费不多的重弩了,数量有限,射击这百多骑,命中的可能性太小,如果是密集的敌人攻上来,倒还有一定的把握.他摆了摆手,重弩手们退了下来,拿起了靠在一边的大明1式,与陈雄一般无二地半跪在跺碟之后,眯着眼睛开始瞄准. 一百步,八十步,陈雄仍然没有开枪,碉楼里,所有人都在等着他打响第一枪. 五十步了!陈雄看着空地之上,被他无事的时候标记出来的一些记号,这是一个老兵平素习惯性的一些小动作. 他稳稳地勾动了扳机.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夹在如雷的马蹄之中并不刺耳,一名骑兵在马上摇晃了一下,卟嗵一声栽下马来,旋即就被后面狂奔而来的骑兵踩踏得不成模样,没了骑士的战马却仍然在向前狂奔. 密集的枪声清脆地响了起来.中间还夹杂着弩机啉啉的鸣叫声. 骑兵们举着小盾,护住了身体的重要部位,这些小盾本来是用来防护弩机攒射的,包上了铁皮的小盾,对于弩机的攒射其实还是有相当的防护效能的,但在大明1式的打击之下,却是不够看了. 居高临下的明军士兵二十柄大明1式突然开火,在五十步这个距离之上,几乎是弹无虚发,一枪便撩倒一个骑士,骑在马上的骑兵目标极大,虽然他们的骑术娴熟,机动灵活,但大明士兵手中持的可不是弓箭,而是击发之后根本就看不见踪迹便会及身的子弹. 一骑接着一骑的栽下马来,百余骑的队形顷刻之间便显得稀疏起来. 剩余的骑兵仍然在向前冲锋,碉楼之中的士兵和弩机依然在射击,但陈雄却招呼着身边的几个人停了下来,而是端着枪,紧紧地盯着对方. 果然不出他所料,最为突出的几名骑兵在躲过了攻击之后,飞一般地扑到了碉楼之下,整个人在马上一跃而起,高高飞起,跳得几乎比碉楼还要高一些了,挥舞着刀盾便向着碉楼落了下来.几柄枪同时喷出了火舌.飞起来的这名齐军将领如同被当胸重重地打了一拳,还未落下便又倒飞了回去,重重地摔倒在了碉楼之下. 随着这人落地,齐军骑兵的攻势顿时一滞,余下的竟然带马向回逃去,很显然,刚刚这个被他们击毙的家伙是这伙人领头的. 既然你们开始逃,陈雄就没有什么可顾忌得了,干脆站了起来,将枪稳稳地顶在肩窝里,瞄准着那些背影,勾动扳机,啪的一声,便有一个人掉下马来.其它人可没有他这么准的枪法,为了节省子弹,却没有人再射击已到百步开外的敌人了.不过每当陈雄将一人击落下马,他们便爆发出一声巨大的欢呼. 枪里仅余的三发子弹打完,陈雄吁了一口气,放下了枪支,既然仇恨已经结下了,那就不妨多拉几个垫背的. 他很清楚,如果这几千骑兵此时都掉头向他扑来,他们这里每个人就算是长上三头六臂,也会瞬间被敌骑淹没的. 他提着枪,就这样悲愤地站在碉楼之上,看着还在向牛首镇奔驰的齐军骑兵.这一场短促的战斗,倒在自己碉楼之下的敌骑,至少超过了三十骑,他觉得敌人不可能放过他,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临死之前多拉几个垫背的了. 听到大明1式清脆的枪声的时候,卞文忠便猛然勒停了马匹,回首看向那个孤零零的碉楼,他没有想到,在这们一个偏僻的地方,明军居然装备了如此先进的武器.这让他不由得对这一趟突袭有了一些顾虑,如果襄州的明军都装备了这样的武器的话,那对于自己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他这是多虑了,因为大明1式现在的产量根本就来不及供应大明军队,也只有这种在两军前线而且人数不多的带着警戒性质的小股部队,才会被装备上这样的武器,这也是为了提高他们的生存率,是用来应付敌人的斥候的. 不过任谁也没有想到,在这里,他们居然碰上了如此大股的骑兵. “大哥,我去收拾他们.”卞文忠的身边,一名将领勃然大怒,很显然,从称呼之上也能知道这也是一位卞氏子弟. “你准备死上多少人攻下这个碉楼?”卞文忠冷冷地看了自己的这个堂兄弟一眼.”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是与敌人来呕气的吗?” “可是我们已经死了好几十个兄弟了!”将领不服气地道. “你准备再死上几十个?那你可知道,如果你带着这几十个人冲到了襄州腹地,可以做多少事吗?”卞文忠冷脸问道. 那将领顿时语塞. “既然配备了大明1式,说不定就有手雷,说不定还有什么迫击炮之类的,也许我们再死上百人也不见得能拿下这个小小的碉楼,这样的战斗,打来又有什么意思?我们不是来攻城掠地的!”卞文忠一带马头:”不理会他们了,我们走.他们要是敢追出来,那就一口吞了他们,他们要是不敢出来,那就由得他们当这个缩头乌龟.” “死去的弟兄们的尸体?” “就丢在哪里,如果我们还能活着回来,再带回去.”卞文忠冷然道,”反正寒冬腊月的,坏不了.” 将领垂下了眼睑,即便是这一次还能活着,也断然不会走这条路了,换句话说,这些人的尸体也就丢弃不顾了. 站在碉楼顶上,准备迎接敌人愤怒反扑的陈雄,惊讶地看到大队的骑兵滚滚而去,直向着牛首镇方向扑去,顿时怔住了. “他们走了!”片刻之后,他们已经看不到敌人的影踪,如果不是碉楼之下还躺着几十具敌人的尸体,还有几匹留恋故主没有跟着大队人马跑走的战马在哪里不停嗅着拱着自己主人的尸体,他几乎以为是在做梦,直到一个士兵推了推他,他这才反应了过来. 脸上汗水一股股的冒出来,双腿一软,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在地狱门上转了一圈的感觉是那么的清晰. “头儿,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啊?” 喘息了一阵子,陈雄才定下视来,”怎么做?还能怎么做?死死地守住这个碉楼,我们就完成任务了,烽火已经燃了,鹞鹰我们也放了,接下来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我们只能尽我们最大的可能保命.既然有敌人的骑兵来,说不准还会有敌人的步卒过来.” “我们要不要离开?”一名士兵小心翼翼地道. “离开?”陈雄苦笑:”要是这样离开,我们就是擅离职守,你想被军法从事吗?” 撑着大明1式站了起来,陈雄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强笑着道:”不管怎么说,咱们已经捡了一条命回来,可以多活几天,这便是赚得,看看下面,我们还有不少垫背的,如果还有敌人来,我们还能拉不少垫背的,这样即便是死了,也会在战后被评为烈士的,你的老婆娃娃,一辈子也就不用愁了.” “我还没有结婚呢!” “混帐东西,没有结婚,你没有爹娘吗?你没有兄弟吗?临阵脱逃,你他娘的是要让他们也抬不起头做人吗?”陈雄喝道. 看了这个士兵一眼,陈雄叹了一口气:”看到下面的那几匹马了吗?你去牵回来拴在面碉楼后面,然后你骑一匹,往前探个几十里,看看有没有敌人大股步兵跟进,如果有,迅速回来报告.” “是!” 看着那名士兵远去,另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士兵凑了过来,”头儿,我觉得这小子骑着马会不会逃走?” 陈雄沉默了片刻:”我给了他机会,如果他逃走,那也是他的命数.如果真有大股敌人来袭,左右我们都是要死的.随他去吧!” 牛首镇前,谭吉策马而立,看着眼前出现的滚滚铁流,回首看向仍然还有不少人没有逃走的镇子,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能做的就只能这些了. 他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大声呐喊着,摧动着胯下的马儿,一个人向着敌人发起了冲锋. 他的行为在冲锋而来的敌骑面前无疑是极为奇怪的,最前排的齐军骑兵居然轻拨马匹,绕过了这个古怪的穿着大明文官服饰的家伙. 直到后面的骑兵冲了上来.谭周高高地飞了起来.你就是一片纸鹞,轻飘飘的飞向了空中,然后又飘然落地,大队骑兵从他跌落之地奔驰而过,骑兵走过这后,地面之上就什么也没有留下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40:诱敌 周济云盯着地图出神,他没有料到这一次郭显成的反应如此的神速,这不符合郭显成一贯的作风,看来大明派飞艇轰炸长安,当真是刺到了齐人的痛处了,使得郭显成这样的人也开始不择手段,哪怕付出牺牲也要报复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一招,还真是打到了大明的软肋之上。大明在昆凌六郡一带虽然集结了十余万兵马,但这些军队都是布置在要点之上,不可能站成一排将边境线封锁得严严实实,像襄州这样的地方,并没有多大的战略价值,军队进去之后,极易被关门打狗,所以对待这里,周济云是延续了常规操作的。郭显成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派遣一支骑兵窜进了襄州。 这样的没有任何明确战略目标的军事,其实是最难应对的,因为你无法揣择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的才算是终结,也无法预估他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看着地图,周济云有些恼火。 这些都是他从卞文忠部进入襄州之后的所作所为咂摸出来的,这就是一支纯粹来搞破坏的土匪。 剿匪,历来都是每个朝朝代最为头痛的问题,哪怕是太平盛世呢,盗匪依然不会绝迹,而有组织有纪律的盗匪就更难对付了。现在的卞文忠,在周济云的眼中,大概就是这么一个形象。 当然,称呼上可以蔑视他们,但这样一支战斗力极其彪悍,行踪飘忽不定的骑兵盗匪,的确让周济云头痛了。 卞文忠根本就不靠近城市,而是呼啸来去,对城外的村庄,镇子展开一次又一次的突袭,施行是残暴无比的三光政策,烧光,杀光,抢光,所过之处,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但凡被他袭击过的地方,只会留下一片片的废墟和无数的尸体。 整个襄州,不过驻扎了一万人马,而且还分散在各地,根本无法对他形成太多有效的威胁,驻襄州将军张行曾试图聚集各地驻军,但数支得到命令的部队在前往聚集地点的路程当中,便被卞文忠连夜奔袭,各个击破,损失惨重之下,张行只能命令各部紧守营寨,城池,不得擅出,他率领驻襄州的五千驻军出城,想要寻找卞文忠部决战。可惜的是,卞文忠滑如泥鳅,明知道以他三千骑兵对上张行的五千部卒并不吃亏,说不定还有一举吃掉对方的可能,但他就是不上当,压根就不理会张行的行动,绕着张行的大部队大肆袭扰乡里之外,还不时地袭击张行所部的后勤后给,不到十天,张行就吃不消了,只能退回到了襄州城,对于卞文忠,居然是无可奈何。 “上燕,卞文忠到现在,已经给我们造成了足够的损失,如果单纯只是为了报复,他们应当已经达到了目标,以我对郭显成的了解,或者他应当就是这个打算,但现在,卞文忠却依然在襄州境内没有返回,显然是卞文忠还想对我们造成更大的损失。”周济云道。 江上燕点了点头:“卞文忠于我们有深仇大恨,自然不会善罢干休,但在襄州,他对我们造成的损失也就是这样了,现在襄州各地百姓,要么撤往以了城里,要么躲到了深山,他的目标其实已经不鑫了,以三千兵力,就算是一座县城,他也不可能打得下来,看来他在寻找机着,突出襄州。” “我也是这个想法!”周济云微笑着道:“那你认为,他会选择哪里?” “那要看大将军在哪里露出破绽!”江上燕笑着道:“襄州事一起,您便派人堵住了襄州进入昆凌郡以及荆湖郡的通道,他现在在襄州大杀特杀,做出一些人神共愤的事情,无外乎就是想要吸引我们的军队大举进入襄州去围剿他,他才有机会杀出来嘛!” 周济云大笑起来。“卞文忠这个人还是有些小聪明的,我们堵住口子不让他出来,他便无法可施,但如果我们受不住压力派军进剿,他就有了机会,他清楚地知道我们要想调大军去围剿他,便只能调那些堵口子的军队去,不可能从别的地方抽调大军,这些军队一动,那漏洞就一定会出现。” “一定还要有相当规模的骑兵出现,否则他不会轻易上当。”江上燕补充道。“昆凌郡我估计即便是开了口子,他也不敢来,他的目标应该是荆湖。” “不错,荆湖受到的战火袭扰相对较小,这些年来发展迅速,整个区域人丁密集,百姓也相对富裕,如果让他窜进这个区域,那才真是一场灾难。卞文忠对这些地方都是很熟悉的,他最想去的,只怕就是荆湖了。”周济云看着江上燕道:“这一次,还要请上燕您辛苦一趟了。带五千骑兵去襄州晃一晃。派别人去,只怕卞文忠还会有所疑虑,只要你出现在襄州,那卞文忠肯定就会放心大胆地往外窜了。” 江上燕一笑,在昆凌战区,成建制上规模的骑兵,他的麾下是最大的一支,剿灭骑兵,自然还得是骑兵。他这个名声在外的骑兵将领出现在襄州,卞文忠的确会宽心不少,只要让他窜出襄州,那广阔天地,可就任他为所欲为了,即便最后逃脱不了覆灭的命运,但他造成的损失,也必然是极其惊人的。 “谁来最后收网?”江上燕问道,他如果不出现,卞文忠必然会心生疑虑,但他如果去了,收网的人一旦出了漏子,那后果照样是不堪设想。 “马候与许三妹。”周济云道。 “居然是他们?”江上燕一怔。 “我与杨大将军商量将他们调过来了,一来他们不在我昆凌战区的编制之内,自然也就不在卞文忠的考虑之中,二来这两个人战斗经验极其丰富,麾下战斗力又极其强悍。”周济云道。 这两个人所率领的部队,当然战斗力强悍,马候原名马猴,是皇帝秦风的小跟班,后来一路做到秦风的亲卫统领,然后放出来统兵,马候率领的一个野战营人马远远超过普通的战营,光是骑兵都有三千人,而且都是当时从秦军那些整编部队中精挑细心出来的,军官清一水儿的老敢死营队员。而许三妹则是杨致现在的亲卫统领,在雷暴出来组建雷骑之后,这个女子便出任了杨致的亲卫统领,这个人是当年杨致网罗的那一批江湖人物,近十年下来,打仗无数,能活到现在还一路做到这个位置的,又哪里有一个是善茬,尤其是一个女人,那就更不寻常了。 当然,安排这两个人收网,自然也还有别的意思,周济云的部下,不是抽不出骑兵出来去做这一件事,但安排马候和许三妹去,却是周济云的为官之道了。这几乎是唾手可得的功劳。让许三妹去,便能让周济云在以杨致为首的一系楚地官员中得到好感,而让马候去就更不用说了,讨好皇帝的意思是**裸地写在脸上的。 看破不说破,江上燕也只是微微一笑,到了他这个地步,已经不屑于去用这样的功劳来粉饰自己了,光是周济云知道必须用他去吸引卞文忠的目光,就已经充分地说明了他的地位和作用。 “那便去走一遭,权当是拉练了。”江上燕笑道:“黄氏兄弟那里可还稳当?” 他所说的黄氏兄弟,亦是当年卞无双的部下,在围城被困的时候,投降了明军,手下亦有数千骑兵,当时那也可是卞氏一系的精锐人马。 “他们现在就驻扎在昆凌郡城之外,是四大营中的一个,稳当得很。”周济云微微一笑。“更何况这些年来,对他们的部属的改造,调编一直都在进行,便是他们有些什么心思,也翻不起大浪来。再者说了,这天下局势,是个人都能看清楚,当年他们便能看清大势,莫说是现在了!二人还来找过我请战,要亲赴襄州取下卞文忠的人头。” 江上燕摇了摇头,虽然说这也许是黄氏兄弟自证清白的手段,但他仍然有些不屑,不管怎么说,当年卞无双对他们还是很不错的,如果说当年投降是不得不为,但现在这样的事情,他们即便不出头,也不会有人怪他们。现在这样急于用故人的人头来证明自己的忠诚,反而让他觉得有些怪怪的,心里满不是滋味。 两人在商量了一些细节,江上燕便告辞而去,对于卞文忠这一支队伍,二人都没有怎么放在心上,那是芥癣之疾,纵然让人有些难受,但只要药对症,也就药到病除了。 周济云送走了江上燕,便又迎来了慕容远,对于这位年轻的郡守,周济云还是很满意的,能力是没话说,做事实实在在,精力充沛,以昆凌郡守一职兼领着周济云整个大军的后勤总管的职责,一应所需,都被他料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周济云似乎又回到了过去他负责作战,岳开山负责后方的日子里,不用他分神旁顾。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41:战斗才刚刚开始 卞文忠无疑是一个优秀的将领,有想法,也有策略,但在周济云,江上燕这样的一些能与他的老子发庭抗礼、齐名的宿将面前,他的想法就显得太过于简单了,差不多是**裸地将自己的诉求摆在了别人的面前,让人一眼就看穿了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如果他没有其它的想法,一心缩在襄州这个地方搞破坏,反倒会耗费周济云更多的心力,襄州地盘大,又多少,地形复杂,作为一支机动性极强的骑兵而言,想要捕获他,自然是难上加难,哪怕就是调来相当规模的骑兵与他追逐竞速,也不见得就能轻易地将他拿下,最稳妥的办法只能是调集大规模的兵马,一点一点压缩他的生存空间,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之后,再一举将他弄死。 这样的法子耗时耗力,对于明人来说,是最为不明智的,郭显成也最希望的便是这种局面,让卞文忠能牵制更多的明军兵力。 但卞文忠却想获得更为显赫的成果,在襄州的顺风顺水让他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人丁稀疏,并不富裕的襄州不如以让明人伤筋动骨,他便盯上了荆湖。 他是极为熟悉荆湖的,当年他老子与曾琳合作了数年的时间,对于荆湖的富裕,自然是心中有数。真要是打烂了荆湖,才算是真正地给予了明人重创。 当然,昆凌郡也是可以的,但昆凌郡是周济云的大本营,那里兵马密布,真要闯过去,他会死得极快。 所以,目标只有荆湖。 他在襄州左冲右突,杀人放火,来去如电,终于让明军大人马进入襄州之后,他便觉得机会终于快要成熟了,江上燕带领骑兵进入到了襄州之后,他便认为机会已经成熟。 他对于江上燕甚为忌惮,江上燕不来,他总是心有犹豫,现在,他所希望的要求一项一项的完全达到了,自然是毫不犹豫地调动方向,一路向着荆湖狂飙突进。 “大哥,刚刚后方斥候带回来消息,江上燕已经追来了,距离我们大概有一天的路程。”卞文琪带马赶上了卞文忠,这支军队,中上级军官基本上都姓卞,是当初跟着卞文忠一齐逃到齐去的,他们也是最后卞无双与秦风交易的结果,走的差不多都是卞氏中的精英,卞无双将卞氏的复兴,完全寄括这些人的身上。 勒马停下,卞文忠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一天的时间,足以让江上燕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吃灰了,荆湖可不是襄州,虽然江河众多,但却是广袤的平原,再加上他对于荆湖的地形熟悉,想再围堵他,明人就得付出更大的代价。 “传令下去,大家休歇半天,吃饱喝足,好好地睡上一觉。” “是。”卞文琪转身离去。 江上燕可不是好对付的,这些天来,在襄州为了摆脱江上燕的追踪,他们可也是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到了现在,其实也算是人困马乏了。 江上燕的戏作得很足,再各路步卒的配合之下,一点一点地正在封死他在襄州的活动空间,但又给卞文忠留下了足够的施展本领的余地,一番折腾下来,卞文忠一点也没有怀疑自己煞费苦心在窜出江上燕布置的套子只不这是另一个圈套的开始。 他甚至为此而沾沾自喜。 当年拓拔燕从无数明军的围追堵截之中带领八百骑兵走脱的战例,是他们这些将领都必然要认真学习的典范,现在的卞文忠便认为自己已经完整地复制了这一伟迹。 休息半天,并不会浪费时间,磨刀不误砍柴工,当他带着骑兵神情气爽地踏进荆湖的时候,江上燕已是兵疲马乏了。他也需要休息,人和马可不是那些蒸汽机,能不眠不休的工作,即便是那些冷冰冰的机器,不也是有坏的时候吗? 军队的士气极其高昂。 相对于明军,齐军的军纪要宽松一些,但也算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但现在卞文忠带领的军队,除了在执行军令之上还是如此以外,在其他方面,比起土匪来只怕也更加的不如。最初或者还有所顾忌,过去的规纪必然还会对这些放出柙的猛虎有些约束,但几次劫掠下来,再加上卞文忠的有意纵容,道德观便在这支军队之中逐渐崩坏了,用无恶不作来形容也不为过。 卞文忠需要用这样的手段来让这支军队变得更加噬血,也更为得毫无退路,除了跟他一路血战到底之外,再也没有别的选择,屠刀既然已经举起,谁也别想能得到善终。 所以别看他们似乎一路逃亡到此,但所获还真是丰富,每个士兵的马背之上都或大或小地背着一些包袱,那些便是他们劫掠所得。如果这些士兵能活着回去的话,立刻会在齐国变成一个富翁的。 而卞文忠鼓励这些人最让他们动心的就是,荆湖比襄州不知要富裕多少倍。这给了这些人以更多的勇气。 用不着埋锅造饭,当然他们也不再啃冷硬的饼子,一团团篝火生起来,路上抢来的鸡鸭啥的杀了放在火上烤得滋滋作响,哪些襄州人准备过年的腊肉,自然也成为了他们的军粮,架在火上烤得金黄,一口咬下去,满嘴油气。这样的日子,可比他们在潞州时候的日子太滋润了一些。 大口吃肉,大壶喝酒,然后直奔下一个目标,再去抢掠。 一天过后,卞文忠终于看到了荆河。也抵达了他这一次梦寐以求想要抵达的地方,毫不犹豫地他便沿河而上,郡城,县城这些地方他自然是不会去碰的,他的目标是那些星落棋布的村庄,摧毁,破坏,以闪电般的速度在荆湖大地之上游戈。 大河的两岸不用说,自然便是人丁最密布的地方,有水源,便会有富饶的土地,便会有富裕的村庄。 他纵马而行,耳边不时传来士兵们兴奋的议论的声音,其中大部分倒是污秽不堪,十有**都跟女人有关,他一笑置之,现在他需要这些来激烈士兵的战意,需要这些来培养士兵们的匪气,现在的他,不需要一支军纪森严的军队,现在的他,要得是一支穷凶极恶的魔神。 他与他的士兵一样,畅想着下一刻在杀进一个村庄的时候,刀刃之上染上血的时候的兴奋感觉。 没有多长时间,他便看到了空中飘起的缕缕炊烟,但同时,他也看到了在缕缕炊烟之后,一架逆风飞来的飞艇。 而下一刻,他便看到了前放的斥候正在亡命地奔来,而在斥候的身后,十数名明军的骑兵正狂追而来。 他的心不由一沉,没有丝毫犹豫,立即下令骑兵转向。 追击的明军骑兵看到了大队的齐国骑兵之后,勒停了马匹,卞文忠丝毫没有去拿下这些明军斥候的想法,既然明军骑兵斥候出现,只能说明附近有明军的大队兵马。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狂奔而来的斥候告诉他的是,他们碰到的是一支数目不下于他们的精锐骑兵。 卞文忠心下大震,抬头看着已经在他们头上盘旋着的飞艇,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这个时候,已经猛然醒悟到,自己似乎已经坠入到了一个精心策划的圈套当中。 但他此时已经醒悟得太晚了。 此刻,一边有荆河阻拦,一边是马候率领的三千精骑,而在他正在逃亡的方向之上,许三妹带着另外三千骑兵已经堵截而来,而在他来的方向,江上燕已经封住了他的退路,他被活活地困在了这方狭窄的区域之内。 头上阴魂不散的飞艇让他无所遁形,如果还是在襄州,利用那里特殊的地形,他有无数种方法摆脱来自天上的监视,但在这里,他却无计可施。 在徒劳地试图左冲右突,办法想尽的半天之后,卞文忠还是毫无悬念地被两支骑兵一左一右地封在了荆河边上。 马候眯着眼睛看着那支穷途末路的齐国骑兵,从马鞍之上摘下了自己的大刀,然后拉下了自己的面甲,低沉的声音从面甲之后传出。 “一个不留!” 激昂的军号声中,三千全身披挂的骑兵挺着长长的马槊向着卞文忠部发起了冲击。 另一边,女将许三妹也在看着落在圈套的困兽,脸上笑意盈盈,嘴里吐出的话语却是冷冰冰的带着浓浓的杀意。 “一个不留!” 两支守株待兔的骑兵风一般地卷向了那支齐军。 战斗并没有什么悬念,不管是马候的军队也好,还是许三妹所率领的这支骑兵也罢,他们都是明军之中战斗力最为出色的那一批人,几次冲杀之后,卞部便靠崩溃,接下来便成了一场追亡逐北之战了。 当江上燕率部赶到战场的时候,战斗已经全面结束,马候将卞文忠那瞪得大大的不甘心的脑袋掷在了他的面前,三千齐国骑兵,全部都躺在了这片土地之上,一个俘虏也没有。 对于这群兵匪,江上燕自然没有什么可怜悯的,看着马候和许三娘,道:“战斗才刚刚开始,在来的路上,我已经接到军令,从现在开始,你二部暂时划归由我指挥。”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42:大战起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三人围坐在一堆篝火的边上,将随身携带的铁皮罐头放在火里炙烤了片刻,再掏摸出来,拿下刀撬开盖子,里头装得是已经煮熟的牛肉和豆子,此时已经微微冒着些热气了,与齐军的后勤供应比起来,明军早已经与他们不在一个档次上了. 战斗了大半天的马候与许三妹所部此刻都在休息,吃饭,军医们忙着在救治伤员,而打扫战场的事情,便交给了江上燕的部属.此刻正在忙着收拾战场上的尸体,卞文忠的这支部队装备还是很不错的,当然不能浪费,这些士兵们正费劲地剥下这些人的凯甲,然后才将这些人的尸体一具具地扔到挖好的大坑里,掩上土石,再纵马一阵踩踏,便算完事了. “打起来了吗?”马候用小刀将铁皮罐子剖开,用舌头舔食着残留的汤汁,有些口齿不清地问着江上燕.不浪费一点一滴的粮食是他从幼年就开始养成的习惯,他跟着秦风的时候不过十四岁,那时候在落英山脉,多的是吃不饱的时候,有时候当真是一顿要顶三天的,浪费哪怕一颗粮食在当年的敢死营也是不能容忍的.哪怕后来马候已是富贵逼人了,这样的习惯仍然没有改掉.而另一位女将许三妹,江湖豪侠出身,大碗吃肉大碗喝酒那是惯了的,比之一般的男儿还要豪爽,此刻的吃相与马候比起来,倒是两个极端了. 看着对面的两员将领,江上燕觉得有些好笑.马候的这个习惯,在家里可是不少惹事,他娶的老婆可是富贵逼人之家的娇娇女,自然是看不惯马候的这些习惯的,不过马候可不是那种怜香异惜玉的家伙,与野狗截然不同. “不错,打起来了,而且还不是小打,是大打!”江上燕笑道:”轰炸看来长安,看来是戳到齐人的痛处了,郭显成精锐齐出,二十万大军在百余里宽的战场之上,同时向我们发起了攻击.” “二十万?”马候与许三妹同时皱起了眉头. “曹云不愧是兵法大家,郭显成也是了不起,我们的情报在这个上面是有失误的.国安部的田部长已经向陛下请罪了,以前我们一直认为郭显成的兵力在十万到十五万之间,但这一次郭显成突然露出了狰嵘啊,不费吹灰之力便动员起了二十万人马,如果算上他的后备兵力,在潞州,齐人最起码有三十万以上的人马.”江上燕吃碗了牛肉豆子,随手抛下了罐子. “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差距?”许三妹不满地道. “从一开始,曹云确定的主攻目标便是我们这一个方向.”江上燕轻笑道:”所以一直在不停地通过各种法子向潞州增兵,郭显成很聪明,他是一营编制,明白他是什么吗?就是名义上是一个营,实则上是两个营的兵力合编在一起.我们的探子啊,无法深入他们的兵营,光靠着清点他们的营旗,刺探他们的编伍,便被他们蒙过去了.这一次郭显成露出了真实实力之后,田康大为愤怒,好几个国安部的得力干将都受到了极为严厉的处分,其中两个主要负责人,被发派到了海外去了.” “出现了这样大的纰露,如此处理他们,还算是便宜他们了.”马候道:”田部长终究还是一个护犊子的,换作别人,只怕这几个人就活不成.” “这几个人都是立下过大功的,而且这些年来一直在死亡边缘晃荡,虽有错,但不至死.”江上燕摆摆手道. “我们对敌人的兵力配备预备出现了这么大的误差,现在战场之上只怕很吃紧吧?”马候问道. “兵力多,并不见得就能有多大的优势.”江上燕道:”不过正如你所说,一开始,我们不大不小地吃了几个亏,不过现在已经稳住了战线.” “那就该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马候问道. 江上燕提着刀鞘在地上廖廖几笔便构画出了边境线上的情况,”现在的情况是,郭显成一部进攻万州,在同方已经被乌林给挡住了.另一部进攻徐州,打到卢龙之后,关宁俞洪给挡住了,他们的主力正在狂攻小石城,周大将军的主力部队已经向那里进发.” “那也就是说我们已经稳住了前线的局面了.”马候盯着地面,道. “不,危机并没有解除.”江上燕道:”郭显成的左右两翼都是备置了五万人马,不管是乌林还是关宁,他们守住他们的城池是没有问题的,但出城作战,则力有不殆,郭显成拿不下这两座城,必然会命令他的左右两翼留下一部分兵力牵制住这两部兵马,然后其它的军队向昆凌进发,想要包围周大将军的主力.” “那我们的任务是?” “襄州离万州近,我们去收拾万州的敌人.” “那徐州的呢?” “杨致大将军率领正在调集预备部队前去救援.”江上燕道. “就怕远水救不了近火.”许三妹有些担心地道,”楚地的预备部队没有大明本土多,而且动员能力也远不如大明本土迅速.” “无妨.”江上燕道”到此刻,曹云的战略已经大致完全暴露了,我们只需要稳定住局面,静等局面变化就可以了!” 马候想了想,”沧州那边会有新情况?” 江上燕大笑:”何卫平正枕戈以待.坚持一个月,郭显成就要完蛋了.到了明春,郭显成别说能打赢我们,连他的老巢保不保得住,都得两说.” “那我们干掉了万州的敌人之后,是不是就要顺势杀入潞州?”马候问道. “那是当然,不过我们面对的敌人也不是善茬,可不能轻敌.” “这个我知道,陛下说过,战略之上藐视敌人,战术之上重视敌人嘛!” 江上燕大笑,转头看着许三妹道:”许将军,这一次可是不好意思了,你一时之间恐怕不能回去了,你孩子还小,倒是要辛苦你夫君了,等打赢了这仗,我去向你夫君致歉.” “公事为重,他不致于连这点道理也不懂.”许三妹道:”我会派一个亲兵回去跟他说一下的.” 江上燕与马候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强忍住没有笑.说来也是奇怪,许三妹这样一只母老虎,过去赫赫有名的黑道大拿,最后找的是男人居然是湘州的一个极有名声的文人,在学术之上的造诣极深,当初江上燕马候等人应邀去参加婚礼的时候,都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许三妹男人那瘦骨嶙峋弱不禁风的模样,只怕许三妹一个手指头都能戳死他,但偏偏婚后强悍的许三妹被这个文人治得服服帖帖,听说在家里,那是标标准准的三从四德,一切以男人为中心. 两个人是怎么也无法理解,大明军中还有另一个标准的母老虎余秀娥,但和尚是何等的身份,一样被余秀娥压得无法抬头,真是无法理解许三妹是怎么想的?或者这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了. 用杨致的话来说,这就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或者人家许三妹就是喜欢这个调调呢?反正马候是无法想象许三妹在家里穿上女装扭扭捏捏向他先生献媚的模样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看了一眼许三妹.这一眼就太过于明显了,许三妹立时便瞪起了眼睛,凶神恶煞地看向马候.马候干笑几声站起身来就走,这女人别看在他男人面前小鸟依人模样,自己要是惹了她,她肯定炸毛,真打起来,自己可不是她对手,听怕江上燕也打不过她.单打独斗,他们可无法与许三妹这样的人比. 三支骑兵队伍就在荆河边上扎下营盘,休整一夜之后,一万余骑兵拔营,一路向着万州而去.而在此时,襄州驻军将领张行也重新集结起了他所有的兵马,有来无往非礼也,现在轮到他出击了.与襄州的地形差不多,他们踏出襄州的土地之后,也会碰到潞州的山地区域,当然,张行的部队以步卒为主,他们将作为一支牵制兵马进入潞州发起攻击,以吸引郭显成的兵力,影响郭显成向其它三个战场派遣更多的兵马. 牛首镇,几乎家家都挂上了白幡,戴上了孝帕,在那一场劫难之中,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死去,能跑脱的,大都是青年男女.碉楼的陈雄也一直胆战心惊地守在他的岗位之上,直到他看到明军的旗帜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整个人在完完全全的放松了下来.劫难终于过去,他活了下来.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派出去的那个去打探敌情的士兵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居然是五花大绑着的. 那个士兵在离开碉楼之后,跑了.此刻的他,穿着一身平民的衣物,在上万士兵的注视之下,跪在碉楼之前. 战死的谭周得到了极高的荣誉,听说朝廷将会在这里为他立一座雕像,坚守碉楼死战不退的陈雄终于一举成了校尉,虽然是最低一级的校尉,但对于他来说,便等于是跨过了一个大台阶,看着那个痛哭流涕的部下,陈雄突然一阵后悔,那是他麾下年纪最小的一个,当时他自以为必死,让他出去,未尝不是想给他一条活路,但他万万没想到,结局居然是这样的. 一刀砍下,哭声戛而然止,鲜红的血喷在大旗之上,大军在隆隆的战鼓声中,踏入了出征的路途.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43:战同方 驻守同方的乌林感觉到压力山大。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齐军前来发动进攻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事实之上,在韩当率领的飞艇编队准备对长安进行轰炸的时候,周济云便已经预料到郭显成必然会进行大规模地报复,整个昆凌战区也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但大家没有想到的是战争的规模。 进攻同方的齐军部队,整整超出了预期的一倍还要多,这便对防守造成了相当大的困难。与武陵战区的军队已经大规模地向着热兵器过渡不同,昆凌战区仍然是以冷兵器为主要战斗武器的战区,只不过配备了一定数量的火炮配合投石机,强弩,弩机对敌人进行压制。这并不能对齐人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因为他有的,齐军也有,像火炮,他现在站在城头,便能看到对方正在马拉人拽的向着前线运送着。 似乎明军有的,齐国人都有。 他转头拍了拍身边一尊冰冷的铁炮,对一个炮手说:“人家也有这玩意儿,怎么样?怕不怕?” 那个炮手嘿嘿地笑着:“乌将军,怕个球球啊,他们的炮我们见识过,射程啥的倒也不错,但发射速度不置一晒,咱们打上三五炮,他们也就打个一炮而已。等会儿您便瞧着吧,我们非把他们的炮都敲掉不可。” 军心还是很高昂的,乌林微笑着点点头,帐当然不是如同这个炮手这样算的,更何况他心里清楚,即便是自家的火炮,想要准确地打掉敌人的某个具体目标,好像一般情况之下,也只能靠蒙。 同方必须要守住。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这些,齐国人在他的面前留下了三万人,剩下的两万人则绕过了同方,向着万州腹部前进,乌林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除非他能击败眼前的敌人,才能回师救援。 这一次看来齐人是破釜沉舟了,这样的战略,一旦失败,那就不是小败,而是一场整体性的大溃败了,当然如果他们成功,那么也将是空前的一场胜利。 他们会胜利吗?乌林哧之以鼻。 或者在某个方向之上,某一场战役之中,他们能拿下一些胜利,但从整个大战略之上,乌林完全看不到齐国获胜的可能,作为曾经的齐国的一员,他对于齐国了解的太多。 专注于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了!乌林抛开了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在同方,打一场残酷之极的绞肉机盘的战斗,他的经验可就丰富了,上一次与他对打的可是卞无双,宿迁,江上燕这样的名将,即便是那样,他也顽强地守住了同方,这一次来的那个齐国将领,算老几?当初那一战,他只有五千人马,现在他手里足足有上万悍卒,武器装备,粮食储备,也远非那时可以比的。 他摸着**的城墙,冷笑不已。 齐军在远处开始列阵,数匹战马却是越众而出,向着同方城疾驰而来,一直奔到百余步外,才勒停了马匹,仰头看向城墙,大声呼喊道:“乌林,还认得我吗?” 乌林冷冷地看着对方,他当然认识对方,以前在龙镶军中的袍泽嘛,那时的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初入龙镶军,倍受老兵打压,眼前的这位,出身卑微,面临的环境,自然也就更惨一些,乌林这样出身大家族的,当然不会仰人鼻息,便将这样一些人聚拢到自己的周围与老兵对抗,再加上他有钱也有势,很快便在军中站稳了脚跟。当初像这样的跟在他身后的贫寒子弟可着实不少。只不过乌林进龙镶军,只不过是去渡渡金而已,在那里服役数年之后便退役回到了家族军队之中,与这些人便没有了更多的联系。 “你本是齐人,大将军说了,只要你肯回去,必定既往不咎。”来人大喊道:“否则战斗一起,可就顾不得故人之情了。” 看着那人的模样,乌林放声大笑。 “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傻不拉叽的。劝降?你不觉得多余吗?当年向我乌氏一族举起屠刀的时候,你的手上,只怕也染上了鲜血吧?现在居然还来与我谈什么故人之情?” “乌氏一族,国之大贼,为何杀不得?只不过看在你乌林当初与我尚有一番故人之情,这才来与你一条生路走,既然不识相,那就战场之上见个真章吧!” 乌林冷哼一声,“凭你,也有资格?” 乌林的不屑自然是有道理的,现在他统兵上万,镇守一方,而看对方的服饰,不过一个牙将而已,冲锋陷阵的排头兵向他叫板?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杀了!” 城头之上,上百支强弩同时嗡然大响,黑压压的弩箭倾泄而下,那齐将大惊失色,转身打马便逃,只可惜他离城墙着实太近了一些,而上面射出来的弩箭也着实太多了一些,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乌林竟然一言不合,便痛下杀手。 观望着这边的齐军上下也是赫然失色,乌林好大的手笔,为了杀这么几个人,一出手便是上百支强弩。 强弩落地,城下几人连人带马,都已是被活生生地钉在了地上。 “白痴!”乌林笑骂着。 指挥齐军进攻同方的将领李家荣此时也是勃然大怒,“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乌林如此无礼,传令,准备进攻。” 齐军阵列之中,鼓声大作,一排排的步卒越众而出,顶盾缓缓向前,在他们身后,强弩,投石机,火炮等缓缓跟进。几乎就在他们进入城头火炮射程之中的那一霎那,城头之上,数十门火炮便开始喷射出了火焰。 一枚枚炮弹呼啸着飞出炮膛,落进了前进中的齐**队之中,浓烟腾起,尘土飞扬,惨叫声,喧哗之声,立时响成一片。本来陈容严谨的齐军哗然散开,步卒开始向前飞奔,在他们的身后,更多的步卒抬着一架架云梯,推着一辆辆攻城车跟上,远程武器则就地停下,开始了发射前的准备工作。 李家荣给了乌林一个选择题,要么打击他的远程武器群,压制他的掩护火力,那么他的步卒必然能扑到城墙跟前,开始蚁附攀城作战,要么便打击他的进攻步兵群,这样一来,他的远程武器集群便能好整以遐地与城头对射。 城头上的炮火,居然在第一时间舍弃了对齐军远程武器的压制,开始了对攻城步兵群进行密集打击,这让李家荣稍微有些错愕。 但马上,他就明白过来了。因为在他的右侧,烟尘大作,一支骑兵部队已经是杀了过来,乌林居然很早就在城外埋伏了一支骑兵,他是想以这支骑兵来偷袭自己的远程武器部队。 “异想天开!”李家荣不屑地冷笑,乌林也不过是徒有其名罢了,这样的侧击,他岂能没有防备?都不需要他指挥,外围游戈的他的骑兵,已经纵马迎了上去。 齐国人的火炮炮弹终于落在了同方的城头之上,与明军早就开始大规模使用的开花弹不同,齐国人到现在也不过只能使用实心弹,每一颗落下,轰然有声,巨大的动能,便是同方这样经过再三加固的城墙,也是落地便是一个坑,砸墙上便能毁掉一块垛碟。 城墙之上,开始出现了伤亡,一片火光之中,明军士兵有条不紊地对进攻的步兵群实施着屠杀,正如早前那个炮兵所说的那样,齐国人的火炮,射速实在太慢了。 齐国步兵越奔越近,但愈近,城上的打击火力便愈密集,先是火炮投石机,接着便又加入了强弩,等到他们距城不远的时候,弩机又开始啸叫,而他们好不容易到了城下,开始搭上云梯的时候,滚石擂木如期而至。 相对于城头之上的些微损失,城下齐军甫一开战,便已经是伤亡累累。 但这样的伤亡,对于双方主将来说,都是心知肚明,这算什么,战斗才刚刚开始呢! 乌林没有管守城的事情,这样的战斗,对于他的部下来说,早就是轻车熟路,出现什么情况,需要什么样的应对措施,早在数年之前他们就已经经历过,现在不过是重演一变而已,他的目光落在了外面的骑兵之上。这支骑兵他可是下了大本钱的,希望他们能不辜负自己的一片苦心。 李家荣的眼光也终于落到了那支骑兵身上,他本来是不太在意的,但当这支敌骑摧枯拉朽地击溃了他的左侧游击的时候,就由不得他不重视了。更多的齐国骑兵正在从本阵之中涌出,试图想要包围这支骑兵,但左侧游击溃败的速度太快,没有想到的他们,在时间之上便有了一些误差,那支敌骑风一般地从侧翼进拦插进了战场,插进了进攻的步卒与远程武器当中。 他们是想毁掉我们的远程进攻武器!李家荣恍然大悟,中军大旗招展,顷刻之间一支部队突出,在远程武器之前摆上了厚实的阵容。黑黝黝的凯甲之中,一台台闪着寒光的弩机,已经蓄势待发。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44:全面接战 火炮对于射程之内密集的步兵队形无疑是最为喜欢的了,在瞄准大致靠蒙的火炮时代,这样的密集队形,一炮打下去,收获便只是多和少的问题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李家荣的战术思维还停留在过去的那个年代,又或者在激烈的战斗之中,他忘记了明人的火炮跟他们自己的火炮是大有不同的。他看到了敌骑准备来破坏了的火炮阵地,立即派出步卒前去保护,但却忘了,这样一来,他的步兵可就完全暴露在了对面火炮的射程之内。 明军那些经验丰富的炮兵军官们那里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迅速调整射角,一轮密集的覆盖式射击,顿时将刚刚集结起来的这些齐国步卒炸得七零八落。 不等李家荣为之色变的脸恢复正常,那支摆脱了齐国骑兵夹击的明骑几乎是紧随着刚刚落下帷幕的炮击而来,他们如飞一般地擦着远程武器阵地飞过,一个个黑乎乎的东西,被他们抡圆了胳膊扔出来。 在李家荣有些惊慌的眼神之中,一声声剧烈的爆炸之声中,什么火炮,投石机,强弩霎那之间便被飞得飞,裂得裂,更多的是周围操作他们的士卒一片片的倒下,惨叫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在李家荣暴怒的吼叫声中,一支支兵马从四周奔出,想将这支孤独的骑兵团团包围然后口吃掉。 城墙之上乌林快活得哈哈大笑,在城下进攻部队一片混乱的时候,同方的南城门轰然打开,一队队的明军从城内蜂涌而出,在城外迅速列阵,然后绕过南城,向着齐军侧翼发起了攻击。数年之前,乌林因为手中兵力不足,只能被卞无双按在城内被动挨打,现在他手里有一万精悍的士卒,他岂会困守城中而不出击? 李家荣终究是没有完全困住这支骑兵,大约七百余骑仍然是冲出了包围,绕城而走,然后与自南城出击的明军步卒合二为一,将齐军的侧翼搅得稀乱。 直到天色渐暗,同方城的第一次战役才算告一段落,齐军后退十余里安营扎寨,乌林也收兵回城,白天一战,看起来乌林是占了便宜,但对于拥有数万兵马的齐军来说,也就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伤,唯一能让乌林高兴的就是这一轮出击,很是炸毁了齐军几座火炮,这玩意儿他们不可能迅速地补齐,至于投石机强弩那些东西,一支大军之中总是带着无数工匠的,只要有材料,他们能迅速地再造出一些简易版的了。 三万齐军想要攻陷一万人把守的同方城,不过是痴人说梦,但却也能将同方城里的守军牵制得不能随意动弹,乌林现在其实更担心那支穿插进了万州的齐军部队。在同方与万州郡城之间,有上百里的一段真空地段,那两万人最终的目标肯定不是万州郡城,而是会向昆凌郡方向前进,不过对于万州郡来说,他们也不敢随意地将驻郡城军队派出城去堵截,虚虚实实之间,谁又能拿得准对方就一定不会攻打万州郡城呢? 而此时在另一侧的徐州卢龙,关宁也正与齐军对峙,不过与乌林比起来,关宁的明威营,却只有实打实的五千人马,双方困境也差不多,关宁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齐人分兵。 但比起乌林来,关宁的打法却要彪悍的多,他动员起了卢龙城内所有的青壮,穿上了凯甲,拿起了兵器,把他们与一部分明威营士兵混编在一起守城,而他自己,则悍然带着三千士卒在卢龙城外的一座山上安营扎寨,与卢龙互为犄角,每当卢龙遭到攻击的时候,他便率兵下山攻击齐军大营,而齐军转而攻击他的时候,他却能利用地形,大规模地杀伤齐军,一时之间,齐军同样地拿他无可奈何。亦只能按照战前的策略,将这两支部队牢牢地牵制在原地之后,主力部队便迅速地向着昆凌郡穿插。 战斗最为激烈的其实是由韩华锋率领的天武营。 小石城是扼守昆凌郡的大门,如果齐人能够拿下小石城,战略回施的余地以及对周济云造成的压力,与没有拿下小石城完全是两个概念。当然,小石城如此重要,明军自然也不会等闲视之,经过数年的建设,小石城已经由一个孤立的军要堡垒变成了一个堡垒集群,精心设计过后的这些堡垒集群互相呼应。整个堡垒的底部都被挖出了连接彼此的一个个的通道,军力在内里自由调配,几乎找不出来防守的弱点,而且这里的火力配备也是最为强悍的。最为关键的是,周济云的主力部队离小石城,最近的只需要一天便能赶到,而最远的,哪怕是周济云的中军主力,也只城三天便可抵达小石城。 所以留给郭显成进攻占领小石城的时间,有且仅有一天。 小石城这样的关键之地,战争只要一爆发,历来便是最为险恶之地,上一次关宁镇守这里的时候,三千老卒,最后活下来的不超过百人,但正因为他们死死地扼守住了这里,最终导致了一代枭雄卞无双的败亡,而这一次,韩华锋无疑是体会到了当初关宁在这里遭受四面围攻时的那种感觉。 郭显成亲临督战,小小的小石城被数万大军四面围攻。 这场战斗,从场面之上看,差不多已经可以说与冷兵器时代说再见了,小石城防守一方,每个堡垒都有着三到四门火炮,整个堡垒集群总起来,火炮超过百门,而在齐军一方,数量要更多。 别看双方的火炮质量相差甚大,齐军胜在数量多,而且不计成本铸造的那种上万斤的巨大火炮,即便发射的仍然是实心弹,但对于这些堡垒来说,破坏力仍然不容小视。 战场之上,炮声隆隆不绝于耳,齐军在郭显成的督促之下,纵然伤亡极大,仍然在一波一波地向着堡垒发起进攻。 杨贵是一个主堡的守将,他这个主堡节制着三个副堡,三个副堡之下都有暗道通向他这里,但就在开战不到半个时辰之后,他的三个副堡便相继失守,敌人除开火炮的凶猛射击之外,那些舍死亡死顶着弩机的疯狂扫射扑上来的士兵,手里有着另外一样让人生畏的武器,猛火油。一旦让这些猛火油被投进堡垒之中,那就是一场灾难,特别是那些小堡,空间不大,被这些猛火油罐子侵入之后,他站在高处,亦能看到黑火色的火舌从小堡塞里喷射而出,内里的人是什么下场就不用想了。 不过使用这样的武器,进攻者也不好过,在他们付也惨重的伤亡完成这一目标之后,猛火油的燃烧也引起了那些小堡之内储存的火红的殉爆,一般情况之下,这些火药都被保管得极好,但在这样猛烈的燃烧之下,再好的储存条件也不起作用,往往是在齐**队还在欢呼他们又拿下一个阵地的同时,猛烈的爆炸便会将他们吞没。 这样的爆炸不仅吞噬了敌我双方,也将下面的通道掩埋。 堡垒下面纵横交错的暗道连接彼此,小堡连通着他们,他们这些大堡又连通着小石城,韩华锋正是通过这些暗道对兵力之上进行调配才能有效地控制战场形式。 “开炮!”杨贵看着远处正在向他调转炮口的齐**队,厉声下令道。 几乎是在他阵地之上的火炮喷出火舌的时候,远处的齐军火炮也发出了巨大的轰鸣之声。齐**队并没有因为火炮的狂轰乱炸便停止他们前进的步伐,在长官的摧逼之下,他们几乎是跟着炮弹在奔跑,当第一轮炮弹在堡垒之上刚刚炸响后的几息之内,齐军步卒便已经攻到了堡寨之下。 弩机啉啉的声音立时便响了起来,下面刚刚抡圆了臂膀准备将一枚枚猛火油弹扔上来的齐国士兵立时倒栽在地上,手里的猛火油罐子落地爆炸,将这些人与周边的同伴都吞噬在火焰之中,杨贵有些骇然地看到,好几个浑身着火的火人,竟然还狂奔着向前,直接将手里的猛火油罐子用力地扔向堡寨之后,这才倒在地上狂吼乱叫着翻滚,只可惜猛火油这东西一旦上身,靠翻滚是完全解决不了问题的,他们最终的结果,还是变成了燃烧的一段焦炭。 不过杨贵很显然无法去可怜这些人,因为他的堡寨之上也开始燃烧起来了,士兵们正手忙脚乱地将一袋袋的细沙子倾覆在火焰之上。 弩机,强弩都在疯狂地发射着,但敌人仍然源源不绝地涌来,敌人的火炮甚至根本不怕误伤到自己人,仍然在不停地发射。 就在刚刚杨贵回头的那一刻,便亲眼看到自己的一台强弩连弩带射手被一枚炮弹击中,眨眼功夫那台弩机和几个射手便都碎了。 小石城上的韩华锋有些忧虑地审视着战场之上的格局,郭显成明显是想用人命垒出一条通道来,他现在迫切地希望援军,小石城通往昆凌郡的有线电报,已经被齐人破坏掉了,哪怕齐人并不知道这是用来起什么作用的。 现在韩华锋最希望的便是在昆凌郡停泊着的几艘飞艇,能够在空中给予自己支援,当发现敌人大规模攻击将要开始的时候,这是他唯一来得及发出去的一份电报。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45:殊死一搏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仅仅半天功夫,小石城外围的所有堡寨便被郭显成尽数扫平了. 战场之上陷入了一个短暂的平静,韩华锋站在小石城的城头,看着远处的齐军阵容,对方在做着最后进攻的休整,接下来的半天,他将迎来最为严峻的考验. 外围的那些堡垒的战士,哪怕到了最后时刻,也没有一个沿着暗道逃回来,相反,他们在最后时刻,纷纷炸毁了堡垒之下的暗道,彻底断绝了主城与他们之间的联系. 韩华锋到现在脑子里还是杨贵被密密麻麻的齐国士兵包围的时候,他引爆手中的手雷,连同他身边的一箱火药,以及三个受了伤动弹不得的士兵,以及那些齐国兵,一齐送上了半空. 城头之上,士兵们席地而坐,正在抓紧时间填饱自己的肚子,韩华锋甚至将库房里的酒都搬了出来,一人一大碗,城头之上,弥漫着一股股的酒香,士兵们欢笑着互相敬酒,互相道别,所有人都知道,吃过了这一顿饭之后,下一顿饭还能不能吃到肚子里,那就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韩华锋端着一碗酒,从小石城的这头走到哪一头,向每一个士兵们举酒致意,但真正喝到他肚子里的酒却并没有多少,士兵们需要烈酒来让他们更加昂扬,更加激烈,但作为将领,他需要自己的脑子始终保持清醒. 关宁当年能在这里坚守到最后,他相信自己也能,虽然对面的敌军比起当年的卞军要强,但是自己天武营的装备也远不是当年的明威营能比的. 午时三刻的时候,对面齐军的战鼓再一次响起,韩华锋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酒碗,将碗里的酒,倾洒到了城下. “兄弟们,要么我们坚持到最后,以后我年年今日给你们烧纸钱,要么今日我就来陪你们.” 啪哒一声,他将手里的酒碗用力地掷到了城下. 齐兵呐喊着扑了上来,城头之上,与城池在建设时候就融为一体的霹雳火全力开火,无数烧得通红的铁弹在寒冷的风中变成一团团的火,宛如一场场的流星雨自天而降,投石机将一包包的散碎石子弹向半空,然后在空中挣裂开来,旋转着,鸣叫着扑向敌人. 敌人成片地倒下,形成一片片的空地,但下一刻,这些空白便又被无数的人潮填满,眼看着越来越多的齐军涌向了小石城,但小石城之上威力最强悍的火炮,却一直没有开火. 直到足足三千人左右的齐军冲到了城下,开始蚁附攻城的时候,韩华锋终于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开火!” 数十门火炮同时开火,霹雳火与投石机在短暂地停歇了片刻之后,再一次开始发射,他们这一次射击的点,与火炮几乎处在同一线上. 突然而至的猛烈火力,在延伸段之上立即制造了一条长长的空白线,火力点仍然在向后延伸,这使得已经攻到城下的数千人在这瞬间,与后面的兵马失去了呼应. 小石城左右两侧城墙之上,看起来光溜溜的与旁边没有什么两样的两片城墙突然向一边滑去,两支骑兵队伍从内里一涌而出,一左一右向着战场之上横扫了过去. 两支骑兵人数并不多,各自都只有五百人,但却是整个天武营的精髓所在.城墙之上,一台台的弩机在一阵疯狂扫射之后,两支突然出现的骑兵便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出现在战场之上,骑士们拖刀,压根儿就不用挥砍,只需要这样拖着刀,凭着马力,便将齐军像稻草人一般地砍翻在地. 韩华锋凝目注视着战场,一千骑兵,对付这大约三千人齐国步卒,他们只有大约半柱香的机会完成这一次交叉攻击,然后从右边出来的自左边归,从左边出来的自右边归. 齐军显然被这两支突然出现在战场之上的骑兵给打蒙了,他们没有想到过,小石城的主城门丝毫没有打开的迹像,但却从墙里钻出来了两支骑兵. 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两支骑兵在战场之上交叉而过,刚好半柱香的功夫,看着最后一名骑赶任务消失在城墙之上的门里边,韩华锋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这一次出击,他损失了大约一百骑,但攻到城下的这三千齐军,却损失了七八成. 郭显成将他的主帅大旗又向前移动了一段距离,从望远镜之中,他亲眼目睹了小石城这一次漂亮的反击,脸色黑得如同锅底. 帅旗前移,代表了主帅坚定不移的决心,齐军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人命在这一刻,当真如同草芥,小石城的一千骑兵连接出击三次之后,折损超过七成了,而且再也没有空间出击了.齐军开始了疯狂的蚁附攻城. 韩华锋挥刀将面前的最后一个齐军砍下城去,拄刀大口地喘着粗气,此刻的他,对于时间已经完全失去了概念,整个小石城的城头之上,此刻到处都是攀爬而上的敌人,数十个炮台,哑火了大半. 不等他气儿喘匀,面前的墙头之上,又多出了好几个人头,他吼叫了一声,冲了上去,一刀砍了过去. 好不容易将面前的敌人清理干净,但刚刚还在轰鸣的一门火炮又没了声响,韩华锋抬头向那个方向上望过去,只来得及看到那门火炮的炮长,抱着一大包火红,一手执着火包,狠狠地将火把摁在了火药包上,轰然一声巨响,整个城墙似乎都在摇晃,那个方向上的齐军顿时被清扫一空,连城垛也被炸出了一个大缺口,便连隔得甚远的韩华锋,也是被气浪反震得连连倒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等他爬起来,他便看到,一个又一个的炮组的士兵们,带着一包包的火药,执着火把从城头之上跳了下去,下跌的过程之中,他们将火把摁在了火药包上. 一声声的巨响在城下响起,齐军的攻势顿时被遏制住了.或者是被明人这种疯狂给吓住了,齐人竟然如同潮水一般的退了下去. 战场之上陷入到了短暂的平静当中,只余下了韩华锋嘶哑的狼一般的嗥叫之声. 帅旗之下,郭显成亦是微微动容,他知道小石城难打,但没有想到会难打到这样一个程度,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当年的卞无双,当时卞无双如果拉下了小石城,那现在的是昆凌郡绝对是另一番光景,周济云只怕早就成了冢中枯骨了. 现在进攻一方轮到了他,他可不想变成卞无双第二. “尹明,换你部上去.天黑之前,我希望看到你将我们的大旗插上城头.”郭显成低沉的声音响起. “遵命!”一直呆在郭显成身边的大将尹明领命而去. 尹明是郭显成麾下仅次于鲜碧松,徐俊生两人的大将,在这两个人现在已经自立门户,各自镇守一方之后,尹明已经是郭显成麾下最重要的将领了,所率领的也是最为精锐的部队.他的出场,也代表着郭显成要在今天拿下小石城的决心. 时间在缓缓地推移,韩华锋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他已经被逼回到了城楼之上,小石城之上,到处都在发生战斗,他看到了一面尹字大旗已经插上了城头,他知道那是郭显成麾下第一大将尹明. 战斗虽然还在继续,但已经被逼离了城墙的明军,已经无力阻止更多的齐军蜂涌而上.小石城失守,已经近在眼前. 郭显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拿下小石城,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他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今天一整天,为了鼓励士气,他一直端坐在他的战马之上,矗立在他的大旗之下,也着实累了一些. 拿下小石城虽然付出的代价大了一些,但从整个战局上来说,还是值得的. 他的一个懒腰还没有伸完,突然顿在了那里,远处的天空之中,出现了一排小黑点. 那是明军的飞艇,明人的援兵来了. 飞艇过来的极快,蒸汽机轰隆隆的轰鸣之声,片刻之后就传到了战场之上每一个人的耳朵之中,不管是齐军还是明军,这一刻都不由地抬头看向了空中. 韩华锋是大喜过望,刚刚登上城头的尹明,则是眉头紧锁,他大声地下达命令,希望能迅速地解决掉最后的敌人,彻底占领小石城. “向空军部队发信号,轰炸小石城,轰炸小石城.”韩华锋向着身边的传令兵大声吼道. 传令兵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手脚并用,爬上了城楼的顶端,两手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信号旗,不停地向着空中打着旗语. 空中的飞艇部队在小石城上空盘旋着,他们当然看到了旗号,但他们却有些犹豫,因为此刻在他们的眼中,小石城现在压根就无法分清敌我了,大家都搅和在了一起.炸弹一下去,同样也是无法分清敌我的. 尹明看不懂那个信号兵的旗语,但他却清楚地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天地地上的敌人正在相互沟通,他张弓搭箭,瞄准不远处城楼顶上的信号兵,一箭射出. 正在挥舞旗帜的信号兵的动作戛然而止,人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地从城楼顶上掉落了下来. 他的战死,反而让天空之上的飞艇下定了最后的决心.他们冒着极大的风险开始向下俯冲而来,一枚枚炸弹从飞艇腹部一连串地落了下来.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46:火火火 炸弹落在城墙之上,落在城墙根儿,落在正在向着小石城蜂涌而来,将城下空地挤得满满当当的齐**队当中。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爆炸的声音并不是特别剧烈,但每一枚炸弹落地,马上却是大团大团的火光随着冲击波向着四周扩散,看到这一幕的韩华锋脸色微变。一脚踹开了城门楼子里的一道暗门,露出内里一个黑洞洞的不知有多深的暗道。 “快,下去!”他冲着城楼里的士兵们吼道。 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在黑洞之中,韩华锋挺刀守在门口,将几个亡命冲上来的齐军砍翻在门前,此刻,翻滚着的火焰已经席卷了整个城上城下。 他大张着嘴,竭力想要多呼吸一些口气进到胸腔,但每一口吸进去的似乎都是火辣辣的味道,胸口发闷,心脏狂跳,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蹦将出来。身上传来一阵阵焦糊的气味,那是他的毛发正在不自然地蜷曲。 他看到无数的士兵们在火中惨嗥,翻滚,有一些明明身上并没有丝毫的火焰,但却也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空气之中,出现了一些不真实的扭曲,令他看到的了一切都有些如梦如幻。 他感觉到自己的肺快要爆炸了,猛然退回到城门楼子里,看到火焰喷涌而来,爬上了门窗,流进了屋内,他一个倒翻,从那个黝黑的洞中一头栽了下去,临了还没有忘记拉上机关,啪哒一声,一块石板严丝合缝地关闭了这个黑洞。 整个小石城的下方都是这种暗道,原本是用来沟通各个副堡的,但现在,副堡早已经完全毁去,通道也尽数被覆盖,只余下了小石城下面这一截。小石城通向地上的暗道自然不只这一条,现在韩华锋只希望还有人能逃到地下来。 这场大火之下,地面之上,只怕不大可能还会有人生存下来。空军投掷的是兵器研究院做出来不久的汽油弹。这种炸弹爆炸之后所产生的火焰,几乎能将他们周围的空气统统烧光。 哪怕是深处地下,依然燥热难当,全身难受,眼冒金星的韩华锋在一名士兵递过来一块沾上水的帕子捂住口鼻之后,这才稍微好过了一些。 喘息片刻,他站了起来,吩咐道:“十个人一组,以此为中心点,向四周暗道之中搜索。” 一队队的士兵在黑暗之中摸索着离去,这样的搜索,既是寻找同伴,当然也是为了防止齐国士兵偶然发现了暗道入口也逃到了这里面。 郭显成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经变成了一个火炬一般明亮的小石城,熊熊燃烧的火焰不但吞没了小石城,也吞没了他无数精锐的士卒,火海边缘的士兵正在狼狈地逃奔回来,而此刻,已经攻上城墙进入小石城的齐军士兵,只怕再也没有机会能活着出来了。 尹明也在其中。 这让他的心一阵阵地绞痛,希望尹明能够平安地脱险归来。 明人投掷的这是什么?齐**队现在也大规模地装备着猛火油弹,但猛火油所造成的效果,比起眼前的大火来,根本就小巫见大巫,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他距离战场已经相当远了,但那扑面而来的热气,仍然让他色变,那些刻处于燃烧中心的小石城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就不问可知了。 天空之中的飞艇拉升了高度,在小石城上空高高地盘旋了几圈之后,突然掉转头向着齐军的大部队方向飞来,方向,毫无疑问就是战场之上无比显眼的郭显成的大帅旗帜。 “走吧,大帅!”身侧亲卫将领脸色微变,刚刚小石城的大火让他肝胆俱裂。 “收旗,我们退!”郭显成无奈地看着天空之中迅速接近的飞艇,点了点头。 齐军迅速转向,向着潞州方向退去,郭显成的大旗一卷,与他的亲卫兵马汇入到了齐军的大队人马当中,便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再也寻不到踪迹,天空中的飞艇部队失去了目标,只能在空中盘旋着,泄愤一般地向着下方的部队扔下了数枚炸弹。 回到了大营,郭显成立刻开始着手准备即将到来的与周济云的主力大决战,这样来回一个折腾,损兵折将,大伤军心不说,所有的事情,全部又回到了原点。倒还真不如当初什么不做,就一心一意地准备着与周济云明刀明枪地正面大干一场。现在他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当初卞无双那种本来一切尽在掌控却又突然局势反转陷入困境的状态了。 唯一能让他稍唯高兴一点的就是,尹明还是活着回来了,虽然全身都被烧伤,但人却还是挣扎着逃了回来,这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天色渐暗之时,一场小雨不期而至,最后残余的那些明火,终于在雨水到来之后,彻底熄灭,不过袅袅的青烟却在雨水之中,一股股的从废墟之中升腾而起,将整个小石城包围在其中,第一支援兵终于抵达,是江上燕留在昆凌郡的五千骑兵,由副将彭春率领,天色擦黑时候,第二支骑兵队伍由黄虎黄豹两兄弟带领也赶到。两支骑兵队伍一左一右在小石城附近扎下了营盘。 韩华锋带着幸存的人从地道之中爬了出来,整个小石城几乎快被烧酥了,原本坚固的石头,轻轻一捶下去,便是大块大块地掉落下来。 用二支长枪,在烧毁的城头之上再度挂起了大明日月旗以及天武营的营旗,韩华锋心有余悸地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城堡。 从结果上来看,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战斗,齐军损失了数千人,但韩华锋的天武营也基本上打废了,剩下的不过是身边的这一群人,不过数百人而已,这一战最惨之处,在于伤兵极少,因为伤者最后基本上都葬身于那一场大火,最后连骸骨也不可能留下,韩华锋伸手抓起一把被雨水浸湿的黑灰,这里头,指不定便有着敌人的骨灰或者自己战友的骨灰,生前打生打死,势不两立,死后却是互相纠缠,永不离分了。 周济云的中军大旗,在小石城战斗发生之后的第三天,便前移到了最前线,大明军队旋即源源不绝地汇集而来,与郭显成的想法一样的是,两人都想毕其功于一役,如果在这一次的主力正面对撞之中,获得最后的胜利,便将会取得整个战场之上的主动权。至于左右两股偏师,现在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如果齐军胜,那两支偏师只不过是能加强齐军攻伐昆凌战区的步伐,如果明军胜,那两支偏师只怕要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脚不能跑得更快。 大战在即,两支隔着十数里地对望的大军反而沉寂了下来,这回差不多就是一捶子买卖了,谁也不敢大意。 相比之下,周济云要更轻松一些,因为虽然他在兵力之上还处于劣势,但是他在武器装备之上却要胜过对方,小石城一战,虽然天武营被打废了,但最终,他们也算是守住了小石城,在心理上给予了齐军以重创。齐军的两支偏师,一支被关宁给拖住了,绕路而来的齐军现在跑得越深入,将来撤退的时候便越困难,另外一支他却在琢磨着将其收拾掉,派江上燕去主持万州的战事,正是出于这个道理。 双方摩拳擦掌,都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而越京城,这个时候,也齐唰唰地将目光投诸到了昆凌战区。 “双轨制!”秦风看着田康写来的报告,不由大笑起来,果然在任何时候,这世界之上都是有聪明人的啊,在他的前一世的记忆之中,某一个超级大国在一次席卷全世界的大战之中,也是采用了这样的军事编制,也成功地欺骗了他的敌人,最后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他不曾想到现在,他又看到了这一幕。 “陛下,现在昆凌战区战事还是比较吃紧的,是不是将最新生产出来的一万支大明1式调拨到昆凌战区去?”金景南问道。 “不行。”一侧的小猫立时出声反驳:“首辅可能有所不知,大明1式可不同于大刀长矛,拿在手里就可以用,想要熟练的使用大明1式,必须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才行,而要真正发挥他们的作用,这个训练的时间,就需要更长。现在给昆凌战区配备大明1式,那不是在加强他们的战斗力,反而是在削弱。” “小猫说得有道理。”秦风道:“大明1式仍然按照原计划配给武陵战区吴岭,当然,对昆凌战区依然要给予支持,我的意思,是在火炮,手雷,空中支援上多做做文章。小猫,兵器研究院刚刚装备到内河船只上的速射炮,能配备给他们一些吗?” “陛下,炮倒的确能调拨一些出来,关键是操作大炮的人手不足。” “想想办法吧,飞艇部队那里,再给周济云调拨十艘飞艇过去。”秦风道:“既然曹云不想好好地过完这个年再撸袖子干架,那咱们便成全他们,让吴岭那边也开始吧!还有何卫平哪里,都动手吧!告诉周济云,就说我希望去潞州城里过这个新年。” 众人顿时侧目,皇帝这话的意思,是说要御驾亲征了吗?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47:各有各的盘算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彭春抬头看着天空,满脸都是阴霾,就在刚刚,一艘飞艇在他的头上往来盘旋了好几圈,这悠悠然地离去. 这个东西能够对地面上行进的军队进行毁灭性的打击,但今天他却一反常态,察看了一翻之后,便扬长而去了,其在天空之中逗留的时间之长,让彭春深信,他只怕将自己的麾下有多少人都数得清清楚楚了. “传令全军,白天休息,夜晚赶路!”思来想去,他终于下达了军令. “彭将军,我们对这里的地形并不熟悉,晚间行军,风险是很大的.”一名将领不无担忧地道. 彭春无奈地指了指天上,”晚上行军有风险,难道还有比这个东西在脑袋之上转悠风险更大的吗?有他在头上,我们还有什么秘密可言,明人甚至可以在我们行军的道路之上好整以遐地设好圈套.” “我们这样大规模的行军,只怕也瞒不过明人,而且他们也肯定能猜到我们的目标便是万州城,锣对锣,鼓对鼓的杀过去得了.”将领道. “谁告诉你我们的目标就是万州城的!”彭春冷笑一声. “啊?”将领顿时一呆,满脸的不可思议的表情. “都知道我们要去打万州城,那我们即便去了,又有什么用处?你觉得我们这样一支连重型武器都没有携带的军队,能打下一座郡城吗?”彭春道. “可是,可是我们不是要进攻万州城,然后直插昆凌郡吗?”将领有些结结巴巴地道. “当然不是.”彭春嘿嘿一笑,郭显成一辈子用兵谨慎,但这一次,却是出乎意料了一次,他们这些跟随了郭显成多年的老兵,在第一次听到郭显成面授机宜的时候,便如同眼前的这名将领一样,嘴巴张大得足足可以塞进去好几个鸡蛋. “休息吧,传令全军休息,等到了夜晚,我们再出发,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会知道我们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彭春挥了挥手. 傍晚时分,江上燕得到了彭春其部所在位置的情报.此刻距离他们不足百里地而已,对于一支精锐的骑兵而言,这点距离,着实算不得什么. “好机会啊,江将军.”许三妹两眼发亮,”咱们晚上悄悄地摸过去,在天将亮的时候,突然对他们发起致命一击,必然能将他们一击而溃.” 江上燕干笑了几声,瞅着马候道:”你说呢?” 马候嘿嘿一笑,三个人中,他的年纪虽然是最小的,但从军的年龄可真是不短了,从十四岁开始,就跟着秦风在战场之上晃荡,从几百人的小规模战斗,到成千上万甚至于十万人规模以上的大会战,他都经历过不少,战斗的经验可是极其丰富的. “许将军的建议,是行不通的.”他看着许三妹道. “为什么行不通?”许三妹不解地道. “其一,我们这是大规模的军事行军,可不是许将军以前跑绿林的时候啊,最多也不过几十匹马,几十条好汉,我们这里成千上万的战马,夜晚行军,真不是什么好主意.这个距离,走慢了,我们一夜压根儿走不到,快跑的话,只怕还没有打,便要折损不少战马了,一个小坑,一道小坎,白天看向得见,夜晚可不行,都可以轻而易举绊翻我们的马.” 许三妹翻了一个白眼,”有其一必有其二啦.” “当然,其二,我们的飞艇大天白日的在人家的行军路线之上晃荡,敌人看到了,岂有不防之理,我敢打赌,即便是宿营,他们也肯定会设下不少的陷阱圈套等着有可能的袭击,就算他们不做这些,只要扎好营盘,缩紧阵线,几万人的大军,我们也不见得能打下来.” “其三嘛,更多的可能,我们是去了这条路线之上,压根儿就找不到他们的人.” 许三妹沉默半晌点了点头,她是半路出家的野和尚,比起打仗的经验,比起眼前的这两位,的确是差了不少. “马将军,那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江上燕问道. 马候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勾勒了几笔,许三妹仔细瞧时,却见他划出来的是此刻他们所处的位置以及万州城和同方城的位置,彼此之间都用线连着. “江将军心中早有定计了吧,这是要考我吗?” 江上燕大笑,”马将军从小便跟着陛下南征北战,经验丰富,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眼珠子在两人脸上转了半晌,许三妹不满地道:”你们打什么哑谜叫?接下来我们到底要怎么做?” 江上燕指着地上的简易地图,笑道:”现在距离我们不足百里的地方,是彭春带领的两万齐军,他们的目标是万州城,这里是同方,李家荣带着三万人在这里与乌林鏖战,乌林手上有一万兵马,想凭三万人打下一万人镇守的同方,无异于是痴人说楚,所以一般情况之下,所有人都会认为如果有援军的话,一定会去阻截彭春的这支军队,因为万州城的兵力严重不足.” 许三妹想了想,猛然反应过来,”江将军的意思是,我们不去打彭春,而是去对付李家荣?” 江上燕点了点头:”万州城虽然兵力严重不足,但本土作战,又有险城可以依仗,彭春两万人想要拿下,难度其实并不是一般的小.如果我们往万州城去,充其量也就是与彭春对峙起来,这有什么意思呢?但如果我们去打李家荣就大不一样了,李家荣肯定无法想象我们居然敢置万州城的安全于不顾去袭击他,这就先占了出其不意,如果在切入战场的时机再非常合适的话,那么一战击溃李家荣,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了.” “击溃了李家荣之后,后续的事情交给乌林去收拾,我们则掉转马头再奔万州城,对于我们来说,其实花不了多长时间,一来一回,最多三天,我不信彭春能在三天之内拿下万州城.”马候笑咪咪地道. “而且到了那个时候,彭春只怕要胆气全丧了,因为他已经成了一支孤军.”江上燕补充了一句. 许三妹听得连连点头:”二位说得在理,江将军说怎么打,我便怎么打呗!” “那行,今天天色已晚,全军扎营休息一晚,明天全军直扑同方.”江上燕道. 同方城,李家荣是真被乌林撩得七窍生烟,本来在两次试探性的进攻之后,李家荣便发现,想要凭借手中的兵力,硬打下同方城的话,难度不是一般的大,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所以他便开始安心地执行牵制同方城乌林这一万明军的任务,每天象征性地进攻一下,一旦受挫,便立即如同乌龟一般缩回头,就此打道回府. 但他的这一策略,很快就让乌林给窥破,你不打找我,我还想找你呢!如果说乌林手中只有几千人的话,他还真就只能缩在城中无法可施,但他现在有一万人在手,那情况就大大不一样了. 公然出城挑战,夜间偷袭营寨,反正他就是不想让李家荣安安心心地缩在营寨里围困自己.三番两次之后,李家荣也是光火了. 今天,乌林似乎胆子更大了一些,竟然亲自率领五千步骑出城列阵,而且阵容已经远离了城墙的保护,这样的蔑视之姿把李家荣气得七窍生烟,乌林如果依城列阵,他还顾忌三分,必竟对方占了地理,他要同时应付来自两个方向上的攻击.可乌林居然离城如此之远,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竖子安敢欺我大齐?”李家荣指着不远处的乌林军阵,扬声大笑,”数日的慢敌之策,终于见效,明人以为我大齐军队技止此耳,居然敢如此轻慢我等,今日便是他们的死期!弟兄们,随我杀敌!诛杀此獠,拿下同方,活捉乌林.” “拿下同方,活捉乌林!”李家荣在正面集结了两万大军,左右两翼则是各摆放了五千兵马监视同方城,一旦乌林兵败想要撤回同方城,这两支军队一是可以堵截他的归路,二来,则是可以防备城内的明军出城接应,亦可伺机进攻同方城. 廖廖几语,李家荣便将这几日齐军有些低落的士气给重新激昂了起来,原来这些天的不顺,只不过是将军的诱敌之策而已,现在敌人离城已远,两万大军对付对方五千人,焉有不胜之理? 随着李家荣的一声令下,齐军呐喊着滚滚向前,冲向了不远处的明军军阵. 明军军旗连连摇摆,顷刻之间便开始变阵,一个五芒阵在平坦的大地之上成形,在激昂的战鼓声中,静候着齐军攻击的到来. 李家荣不知道的是,在昨天晚上,一艘飞艇借着夜色,悄无声息地落入到了同方城中,带去了江上燕的作战计划,此刻,江上燕率领的一万余骑兵,正在战场的不远处,窥伺着战场. 上万战士牵着战马,静静地等待着攻击时刻的到来,从他们的集结之所,抵达战场,只有不到十里路途. 齐明两军在震天的呐喊声中,重重地对撞在了一起,而与此同时,一艘飞艇蓦然从同方城中升起,高悬于战场之上.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48:意料之外 李家荣自然也看到了从同方城内升起的飞艇,心中亦是一惊。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不过他担心的是这艘飞艇会从空中对他的军队发起袭击而非其它。眼见着那艘飞艇悬停在高空之中并没有什么其它动作的时候,倒是放心了不少,看来这只不过是一艘负责侦察战场情况以便于敌人将领指挥的侦察飞艇罢了,倒是要比斥候有用得多。 乌林在五芒阵的中央,也抬头看了一眼飞艇,在他的身边,紧紧地跟着一个身背信号旗的信号兵,这是他与飞艇联结,同时也与远处的江上燕联结的纽带。 汹涌而来的齐军很快就吞没了他的五千人马,五芒阵便如同浩瀚海洋之中的一块礁石,在一**狂野浪潮的冲击之下,顽强地挺立着。 十里开外,江上燕也抬头看着天空中的飞艇,密切关注着飞艇的动作,他需要一个最好的时机切入到战场之上,而这只能依赖于乌林的判断,江上燕相信,像乌林这样的沙场宿将,必然不会错过最佳的那个时间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万余骑兵耐心地等候着最后的命令抵达。 天空之中的飞艇突然开始了在空中加速的飞行,不停地变换着轨迹,勾划着一道又一道的印痕,看到这一切的江上燕嘴角上勾,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翻身上马。 随着他的动作,万余骑兵齐唰唰地跨上马匹。 “出击!”江上燕摧动马匹,小跑着向同方城方向奔去。 李家荣的心中没来由的焦燥起来,齐军疯狂的攻击,并没有撼动明军的阵容,虽然他们的军阵比最开始的时候,已经缩小了不少,但每缩小一点,弹力反而就要更大一些。 天空之中的飞艇异样的举动,自然不会逃过他的眼睛,这鬼东西当然不会是空中闲得没事做而发起了羊角疯,它的动作,肯定代表着什么用意,只是他不明白而已。 作为一名将领,他极度讨厌这种自己无法明白,也无法掌控的事情。 “城内在集结兵马!”身边的掌旗突然叫了起来,李家荣将目光从空中收回,看向同方城头,果然,城头旗帜招展,本来在城墙之上严阵以待的明军正在迅速地减少。 是乌林自觉撑不住了,想要城中军队出来接应他退回去吗?李家荣有些疑惑,因为直到此刻,他还有一万预备兵没有动弹,等的就是这一刻,城内不出兵则已,一出兵,必然会撞在他们的面前,那是一块硬铁板,只要出城的兵被缠住,那么夺取同方城并不再是梦想。 只是,真有这么轻易吗? 举棋不定之中,他看到同方城数座城门几乎在同时打开,内里的明军蜂涌而出。 左右两翼的齐军在这一刻都是大喜,事前他们虽然这样计划过,但对于这一状况的出现,并不抱太大的指望,但奇怪的是,并不指望的事情,居然莫名其妙的出现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对于了们来说,这是一个绝佳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用等待李家荣的军令,两翼的齐军将领很自然地就带兵迎了上去。 事情至此,即便是双方将领,也再也没有办法控制整个战场之上的态势了,只剩下了最后一件事,那就是撸起袖子,干吧!直到一方彻底失败。 李家荣不再犹豫,一伸手拔出了戳在地上的大刀,他准备带上自己最后的预备队,自己最为精锐的一千骑兵,去冲击乌林的五芒阵。打开缺口,切割,穿插,然后凭借着自己的优势兵力,稳稳地将其吃掉。 战马感受到了主人激昂的战意,仰头长嘶,李家荣的大刀刚刚举起,地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的震颤,闷雷似的隆隆之声从远处隐隐地传来。 李家荣的脸色,霎那之间,便变得惨白。 他猛然回头,视野之中,乌泱泱的骑兵正如同洪水一般漫延过来,飘扬的大明旗帜在这一刻是那样的刺眼。 一万个步兵聚在一起,或者并不能让人产生多少震撼的感觉,但上万骑兵聚集在一起发起冲锋的时候,场面就着实有些吓人了。 飘扬的江字大旗让李家荣的眼瞳不住地收缩,江上燕,江上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刻,他心胆俱丧,他终于明白了乌林为什么要在今天出战,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今天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的不正常。 “聚阵,聚阵!”他向着身边的传令兵声嘶力竭地下达着命令,传令兵也没命地挥舞着旗帜,鼓手们拼命地擂动大鼓,将李家荣的命令传递到战场之上。 可是一切都是枉然,此刻数万人分成了数个小战场,彼此厮杀惨烈,又如何能够脱身,如何能够好整以遐地聚集起防止骑兵冲击的阵容来? 即便是中军中的那些火炮,先前也是全对着同方城的方向,此刻,炮兵们虽然想要掉转炮口,但齐军那种动辄便是数千斤的大炮,又岂是能够轻而易举就能转过头来的? 蹄声如雷,声声敲响在李家荣的内心深处,他咆哮一声,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带着了的一千精锐骑兵向着已经冲锋而来的明军骑兵迎了上去。 当他这一千骑兵被汹涌而来的明军骑兵吞没的时候,中军本阵之中的霹雳火终于开始了开火,有一门火炮也掉转了炮口,炮口冒出了火光,向着无边远际的骑兵冲锋群开响了第一炮。 马候哟嗬哟嗬地怪叫着冲进了惊慌失措的敌人群中,胯下高大的战马两只硕大的前蹄抬起,落下,一名举枪欲捅的齐兵顿时被踩踏在脚下,铁甲发出难听的吱吱喀喀的声音,那个七窍都渗出血来,前蹄落到实处,被马候轻轻一拍马股,两只后蹄旋即迅猛向后踢出,又是两个骑兵口喷鲜血倒飞而出。战马风一般地向前奔出,马候挥舞着大刀,先是一刀将一名齐军将领的脑袋干净利索地砍掉,刀锋余势未衰,向前继续挥也,刀尖轻盈地掠过了另一名骑兵的脖子,眼见着那人惊恐地捂着自己的脖子,但再怎么用力,那血也是止不住地从指缝之间喷出。 马候眼中不会有任何的怜悯,那是战后才会有的情绪,现在这些敌人,在他的眼中,与平素带着自己的麾下砍的那些木桩子也没有什么两样。 马猴和他的军队向前推进的极快,他看都没有看正在与拼命攻击江上燕的那一小撮齐国骑兵,而是笔直向前,他要先贯穿齐国人的军阵,将他们切割开来。 与他相比,许三妹的三千骑兵推进要慢得多,但杀伤却要比马候所部要多出不少,什么人带什么样的兵,马候从小就被贯输的是打仗杀人不是目的,达到战略目标才是最终的目的,所以他想得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打赢。 许三妹绿林豪侠出身,想的却是如何将敌人杀干净然后获得最后的胜利。所以许三妹的军队横截面便铺得很开,而马猴的三千骑兵却是列成了数个锋矢阵。 乌林再看到江上燕骑兵出现在自己视野之中的那一霎那,已是变换了阵容,先前的五芒阵在齐军的攻击之下已经慢慢地变成了圆阵,成了一个厚实的乌龟壳,此时这个乌龟壳却霍然张开了,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攻击阵形,一柄柄的长枪开路,刀盾跟上,由里向外杀出。 当李家荣的大旗被江上燕的骑兵彻底砍断坠落在尘土之中,当一直很希望能杀到江上燕跟前的李家荣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兵一马槊给挑起来扔到空中,再落下去的时候又被四五柄马槊同时给刺中悬在半空的时候,齐军终于崩溃了。 其实他们能在这样的打击之下还能坚持如此长的时间,已经让明军将领们很佩服了。 一支溃散的军队便不用将领们再费心费力了,接下来的时间是骑兵们收割战果的时候,追杀溃逃的敌人是骑兵们最喜欢做的事情。 乌林自然也将他仅剩不多的骑兵们丢出去捞一些战功,至于步卒就还是算了,鏖战了大半天的他们,此刻也是疲累不堪,还是留下来善后,打扫战场也是一个不错的活计儿,大兵们能从那些死人身上弄到不少的钱财。 至此,齐军的一路进攻便算是基本上失败,但一天之后,飞艇传来的情报,便让几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敛去了,彭春的那两万人,压根儿就不是去万州城的,他们擦着万州的边境行进了一长段距离之后,然后突然拐了一个弯,竟然向着湘州方向而去了。 “本来还想让你们在这里休整两天,我好好尽尽地主之谊的,现在看起来是不行了。”乌林笑道:“你们似乎又要赶路了。” “骑兵,就是一个劳碌命!”江上燕大笑着,“劳烦乌将军给我们准备足够的干粮,酒水等物,我们这便去追彭春去,那小子想当孙悟空钻到铁扇公主的肚子里去闹腾一番,我们也只好当一当如来佛了。” “小事一桩!一个时辰之后,便会备足各位将军部属所需。”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49:背河而战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湘州郡守胡睿在听到两万齐军直奔湘州而来的时候,顿时慌了神.如果不是紧跟着传来大将军杨致在得到消息之后已经带兵前来,他几乎已经在盘算着到底是守土殉职还是弃职潜逃了.胡睿在楚国时期就是湘州的郡守,能一直做到现在还没有换人,也是一个异数,这不仅仅得益于他是当初大明算计江南四郡的时候,他是第一个决定投奔大明的楚国官员,也因为他如果细数起渊源来,也可以说成是杨致爷爷那一系的官员,既然杨致现在作为留守在楚地的大将军,对于胡睿,自然也不会随意地换人了. “大将军,大将军,您带来了多少军队?”看着顶盔带甲,系着披风威风凛凛踏进府衙的大将军杨致,胡睿一迭声地问道. “五千人!而且还没有带得及武装起来,你这湘州武库,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吧?”杨致走进了大堂,当仁不让地往中间一坐. “才五千人啊!”胡睿大失所望,”不过五千人,守住郡城问题也不大,大将军,郡里的武库,下官已经前去查看过了,满满当当,所有的装备都保存完好,武库官员还是很尽职的.” “那就好!”杨致看了胡睿一眼,从他手中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放了下来,笑道:”不过我可没有准备守城,江上燕他们可以不理会彭春这股人马,任由他们在万州穿府过县,那是因为万州本来就对战争有着充分的准备,而且多年以来战争不断,人丁并不稠密,你这湘州能与万州比吗?你一个县,都要比他们一个州的人多.所以我们要找准时机,出击才行啊.” 胡睿无奈地道:”可是大将军,他们有两万人,您这五千人,虽然都是老兵,但必竟久疏战阵了,而且恕下官直言,您这五千人,可不是老明军退役的啊!” 杨致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这五千人的确不是老明军,但他们也是从前楚的东部边军退下来的,被程老帅调教过的军队,又能差到哪里去?” “是下官失言了.”程务本虽然死去多年,但他的威信,即便是过去了这么多年,却仍然让人敬畏.”可是大将军,您这五千人想去寻找对手决战,还是太冒险了,一旦有所闪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啊!” 虽然有些畏惧杨致,但胡睿还是据理力争. “寻找?有什么可寻找的?”杨致呵呵一笑:”他们的目标如果真是湘州而不是虚晃一枪的话,他们能走的地儿多吗?我是去守株待兔.” “那么长的河道,哪里能判断他们从哪里渡河?”胡睿喃喃地道. 杨致大笑,”胡郡守不懂军事,自然不知道,河道虽然长,但适宜渡河的地方可真不多,他有两万人,想要过河之后顺利展开的地方那就更少了,所以只要他们的目的地是湘州,那么,我就可以算死他们要在哪里过河,我就在哪里等着他们.” “大将军若走了,郡城里怎么办?”胡睿可怜巴巴地道. “后续会有征召而来的部队陆续赶过来,你做好准备接应他们就好了.”杨致挥了挥手:”找个地方,我休息一下,你马上安排武库官员交接装备.” “是!”看到杨致心意已决,胡睿只能无奈地答应了下来.心道纵然大将军要冒险出击,便只能祈求老天爷保佑敌人当真是一头撞到大将军哪里去,好歹也可以半渡而击,总是能占不上便宜的. 正如杨致所言,带着两万人的彭春,可供选择的余地不是不多,而是只有一个,那就是青滩.因为哪里不但水流平缓,更重要的还有一架水泥钢筋构建的大桥.彭春之所以敢肆无忌惮地选择这一个大家都可以预料到的地方,其实是欺负此时的湘州,根本没有多少军队可供调遣.明军的主力部队,此刻要么在昆凌郡与郭显成的主力部队对峙,要么便在徐州和万州跟齐军大打出手. 在这一路的向着大明腹地进军的过程当中,他也终于清楚了江上燕带领着的上万骑兵没有理会他,而是去了同方,在心里也只能替李家荣祈祷了.从一个将领的角度来讲,江上燕的选择并没有错,如果他们能迅速地消灭李家荣的话,那么以骑兵的速度,用不了多久,便可以追上自己,所以一旦确定了江上燕骑兵的动向之后,他便再也没有什么顾忌,基本上是日夜行军,向着湘州一路狂飙猛进. 他需要争取时间抢先过河,湘州不是万州,没有多少军队防守,只要能拿下万州郡城,那接下来他回旋的余地就大多了,至少他可以据城而守,等待着大将军郭显成在昆凌郡的战果,如果郭显成一旦获胜,那他占据了湘州,便可以为齐军主力部队提供一个有力的支点,为大齐军队大规模进攻楚地奠定基础. 所以他只能选择青滩,抢占大桥.用最快的速度过河. 杨致与彭春有着同样的判断,所以他带着他的武装起来五千预备役,径直到了青滩候着彭春的到来,不过与胡睿所预想的半渡而击不一样的是,杨致是直接过了河,五千人背靠着河和大桥列阵,竟然是准备背水一战. 当然,杨致的手下,并不是真正只有五千预备役,雷暴的一千雷骑也在他的麾下,另外,四艘从泉州船厂制造出来的内河快船,此刻也正在他身后的河道之上一字摆开.这些内河战船之上可是装备了大明最先进的速射炮,如果没有这四艘船上的八门速射炮,说实话,杨致的心里还真是没有什么底气的,不过有了他们,那就大不一样了. 炮船之上装备的速射炮,与现在明军与齐军之中装备的火炮在杀伤性上,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用了这种炮之后,任谁也不会再喜欢现在那些还被陆军当作宝贝的火炮. 除了这些力量,杨致还有一百名贴身侍卫,这是秦风强令为每一位大将军配备的,这些人,清一色地装备着大明1式.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恃仗,杨致才信心百倍地背河一战,他要引着彭春孤独一致地来强攻自己.彭春没有多少选择的机会,除非他不渡河,但他如果不过河的话,那江上燕一旦追了上来,他的下场又能好得到哪里去,两万以步兵为主的部队,一旦被一万骑兵盯上了,那迟早就是被吞掉的命运. 杨致并没有比彭春早到多少时间,他只不过比对手早了两个时辰抵达青滩.当他的军队渡过河列好阵容的时候,远方已经是烟尘滚滚,彭春的先锋骑兵已是抵达了这里. 彭春是当真没有想到杨致竟然是背河立阵,他在迷惑之余,也是勃然大怒,这是**裸的蔑视.在望远镜中看到骑着高头大马,身上大红披风被寒风吹得高高飘扬的杨致大模大样地立于大桥之上的时候,他立即放下了望远镜,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他没有多少时间与敌人纠缠,因为断后的斥候,已经向他报告了江上燕的骑兵所在,距离他不过半天日程而已. 杨致的五千军队,除了弩机之外,什么远程武器也没有带,这与彭春差不多,彭春连弩机都没有携带,像重弩这样的重武器更是不用提,为了追求前进的速度,他的军队,只是保持了最基本的装备,军队的远程武器,便只能是弓箭为主了.好在齐国兵不像大明军队淘汰弓箭手已经多年,在他们的军队之中,弩手仍然是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 发起攻击的首先便是骑兵. 三千骑兵狂奔而来,溅踏而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明军军阵之上,咣当咣当的声音不绝于耳,正如杨致所言,这支预备役部队虽然已经久疏战阵,但毕竟是程务本调教过的东部边军,与齐军熬战多年,一踏上战场,一听到熟悉的军鼓之声,一看到齐国人的军旗,齐国人的军装,那种根植与内心的战意瞬间便被激发. 一面面的大盾被竖在了地上,伴随着卡卡的声音,所有的盾牌被组装到了一齐,构成了一面盾墙,在盾墙的后方,一台台弩机从盾墙的缺口里探出了机头,对准了烟尘翻腾的地方 但率先开火的,却是他们身后的四条内河炮船. 八门速射炮的炮口齐唰唰地对准了前方的战场,伴随着一声令下,炮船船身向后微挫,一圈圈的浪花向着四周荡漾开去. 炮弹准确地落在了奔腾的骑兵中间,每一次爆炸,便会将或多或少的骑兵掀下马来. 听到对面炮弹隆隆不绝于耳地自空中落下来爆炸,彭春脸色微变. 骑兵冲了出来,再一次响起的是清脆的大明1式的声音,杨致将他的一百名枪手集中在弩机之后,此刻这些人稳稳地站在大盾之后,稳稳地勾动板机,这些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枪手,拿子弹喂出来的这些人枪法极准.几乎是一枪一个地将八十步左右的骑兵掀下马来. 再向前,便听到了弩机的啉啉之声.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50:一战而定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骑兵冲阵,步兵跟进,彭春采用的是冷兵器时代最为标准的进攻模式,但他的对手却并不是过去类型的军队,横亘在河道之上的四艘内河炮船之上安装的八门速射炮,与他们的武器装备,已经不仅仅是代差了,而是领先了太多太多.猛烈的炮击,打散了骑兵的冲锋队列,将后续跟进的步卒阵列炸得七零八落.杨致的那一百名手执大明1式的贴身侍卫,对于骑兵的杀伤尤其巨大,不管是人是马,每当有骑兵冲过了炮火组成的死亡铁幕之后,他们手中的大明1式总是会适时地响起,将这些骑兵殂杀在距离本阵六十到八十步外.而能侥幸冲过这两道阻拦的骑兵,已经是廖廖无几了,在弩机的再一次攻击之下,真能攻到明军本阵之前的,已经是少得可怜了. 然后,他们便倒在了那面盾墙之前. 大桥之上的杨致举起了手,微微向下一按,河道之上的炮船在下一刻,便全都沉寂了下来,密不透风的盾墙蓦然左右一分,露出了他们身后的由雷暴统领的一千铁骑. 这支军队是兵部尚书小猫在受到矿工营的启示之后,组建的一支重装骑兵,人数并不多,从建成之日起,便只有一千余人,这些骑兵的战马,都是从成千上万匹战马之中挑选出来的,体形比一般的战马要大上三分之一,一般所谓神骏的战马跟他们一比,就像是一只驴子了. 这些战马都装上了盔,硕大的马头之上都没有放过,头盔之上那根长长的尖刺,看起来倒像是一只只的犀牛.与战马一样,骑士也是身材高大,全身都基本上封在了盔甲之中. 但这样的重装骑兵,从一开始便得不到皇帝秦风的支持,因为能用到他们的时候,实在是太少了.更多的情况之下,这样的一支骑兵,能被一支轻骑兵活活地玩儿死.所以从组建开始,这支骑兵便只有一千人而已.随着火药的发明,热武器的迅速发展,这支重骑兵的存在感便更低了,因为他们即便穿上更好更重的盔甲,在炮弹的攻击之下,仍然会不堪一击. 但在今天,这支重骑兵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炮声停止,枪声不再,五千大明步卒之后,露出的是这样的一支钢铁怪兽.为首的雷暴高高地举起他的狼牙棒,这支钢铁之师,便从战场之上横压了过去. 在他们的身后,五千步卒敲着战鼓,举着刀盾,缓缓跟进. 无数的羽箭落在了这些铁甲怪物的身上,只不过在发出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留下一些小白点然后便无奈地滑落下去,他们所过之处,便如同一只巨大的碾子碾过一般,不论是人还是战马,都被摁平在了地下. 彭春悲哀地发现,自己拥有人数之上的绝对优势,但在对方的凶猛打击之下,军队已经在开始溃散了.看着那支重装骑兵向着自己的中军大旗汹涌而来,他长叹了一声,举起了手中的战刀,厉声喝道:”擂鼓,出击!” 逃是逃不掉的,不是说他从这一场战事之中逃不掉,而是就算逃过了今天这一劫,接下来也会被江上燕撵得如同狗一般的四处奔逃,最终还是难逃一败一死. 更重要的是,他突然发现了明军的真实战力,与战前他们这些齐国大将估计的大相径庭,这只是一支预备役部队啊! 彭春整个人都蔫了,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郭显成在大会战之中兵败如山倒的场景.他要完了,李家荣早就完了,徐州的兵马,便能撑更多的时间吗? 左右两翼全都完蛋了,明军必然会从两翼反插进潞州,到时候,受到威胁的就是郭显成了.齐军突然发动的大规模攻势,在战事的初期的确占到了一些便宜,让明军有些猝不及防,但随着战事的深入,双方的战力差距便越来越清晰了. 杨致孤独地策马站在大桥之上看着战场,明军虽然人数更少,但却已经牢牢地掌控住了局势,雷暴如同碾子一般模碾过战场,五千明军组成了数个方阵,跟在他们的后方将被冲击的稀稀拉拉的齐军砍麦子般地砍倒在地上,几个方阵时分时合,完美地展示出了楚国最强盛时期的东部边军的风采. 这让他很是有些伤感.当年的楚国何其强盛啊,文有杨一和,武有程务本,一文一武,硬是顶住了齐国多年的进攻,可惜的是,这支强大的军队,如今剩下来的人已经太少了.这一战之后,或者自己可以上书皇帝,将这支硕果仅存的东部边军的编制保留下来,也算是给九泉之下的爷爷和老帅程务本一个安慰. 胡睿自从杨致率军扬长而去之后,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燥不安,连在府衙里也呆不住,干脆跑上了城头翘首以盼,城内所有的青壮都被他组织起来上了城头,城门早就封闭,城内也全部戒严,但只要一看看城头之上那些简直可以用一无是处的家伙,他便觉得自己的脖子凉嗖嗖的,他是见过强军的,这些勉强武装起来的青壮,到时候当真有用?只怕敌人的旗帜一出现,他们就会扔了武器撒丫子就跑吧? 在一阵阵的煎熬之中,在夜幕即将落下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远处一骑飞一般地向着城头而来,看着那名骑士背后背着的一面红旗,胡睿从咽喉身处发出了一声呜咽,声音如此之大让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这是从紧崩之极的神经之中骤然放松下来之后无意识反应. 红旗报捷! “大将军威武!”他情不自禁地挥舞起拳头,大吼了一声. 骑士狂奔到了城下,一个漂亮的小弧线侧停,战马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再重重地踏下. “青滩大捷,我部歼灭齐军主力,阵斩齐将彭春,大将军有令,湘州郡守胡睿,立即组织城内青壮,赴青滩协助大军清扫战场,捕捉余寇.” “湘州郡守胡睿谨遵大将军令!”城头之上,胡睿喜笑颜开. 江上燕的一万骑兵在青滩战事结束之后的第二天才赶到,让他无语的是,这里已经没有他什么事了,除了协助杨致去清剿那些在战场之上溃散的漏网之鱼之外,他竟是无所事事. 三天之后,来自湘州的后勤补给让这两支军队满血复活,他们立即启程前往昆凌郡,周济云面对的是郭显成的主力,他哪里的兵力,略显不足,现在整个楚地动员起来的兵马,都从各地在源源不绝地赶往昆凌郡. 这一场战事,已经不仅仅是与郭显成决战了,皇帝要去潞州过年的口喻已经传到了高级将军们这里,击败郭显成,拿下潞州城,已经成了他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昆凌郡的形式已经渐渐明朗起来,随着郭显成派出的两支大军,一支覆灭,一支被拦在徐州无法取得实质性突破,整个战役的焦点,带是落在了双方主力的决战之上.而对于双方来说,明军犹有退路,即便会战失败,他们也最多不过是退守昆凌郡,而两翼从万州和徐州发起反击的军队,仍然能逼迫郭显成不敢太过于深处,从而再度形成僵持之势,但对于齐军来说,会战一旦输掉,就会输掉所有. 总体形式对于明军极其有利,但周济云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哀兵,有时候可能一触即溃,有时候,却也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齐军的战斗力其实是不弱的,曾经身边齐国大将的周济云当然深深地了解着这支军队,如果不是明军在武器装备之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那么两军对垒,谁胜谁负还真说不清. 但武器终究是需要靠人来操纵的,这一战,他是一点儿也不敢懈怠,更何况皇帝说要去潞州过年,也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与昆凌郡与潞州双方都是默默地准备最后的大决战的时候,沧州,也并不平静,明军自从在横断山脉之中击杀拓拔燕,迫使齐军退出广阳城之后,便整个控制了横断山脉,何卫平率领的军团,以广阳城为基地,大军已经突出了横断山脉,对沧州形成了致命的威胁.而此时在沧州,随着拓拔燕的败亡,士气也低落到了一个最低点,暂代拓拔燕指军沧州军队的燕小乙,手中虽然拥有两万军队,却一直裹足于沧州城中不出. 沧州郡守吴京在处理完了最后一份文书之后,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子,来沧州数年,他竭尽所能,使得沧州能以一群之地,供养着数万大军,作为越国的前太子,他的才能用来治理一郡之地,实在是小事一桩. “长安又来信使了,要求我们主动出击,夺回广阳城,燕将军哪里还没有做好出击的准备吗?”喝了一口茶,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一名官员. “郡守,燕将军只怕不是没有作好出击准备,而是压根儿就没打算出击.”官员苦笑一声道. 吴京沉默了片刻,他与拓拔燕来到沧州,一文一武,军中,向来都是拓拔燕的禁地,他一直无法伸手,现在他无比后悔,因为拓拔燕死后,这支军队的指挥权便落在了燕小乙手中,他几次想要谋取这支军队的指挥权,却一次次无功而返. “燕将军被明人吓破胆了,这样的人,实在不适合再呆在这个职位上了.” “郡守,这件事,还是等冯珂将军抵达之后再计较吧!”官员叹道.”现在,宜静不宜动.”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51:装着装着,便成真的了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吴京决定与燕小乙再谈一谈.他对燕小乙还是很有感情的,当初他从大明逃出来时,身边陪着他的人便只有拓拔燕,孙军,燕小乙等廖廖数人,后来拓拔燕去了蛮地,便一直只有孙军与燕小乙伴在他的身边,可以说,在他人生最低潮的那十年前,就是这两个伙伴让他有了生存下去的希望,在齐国觉得他的利用价值基本没有了的时候也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那时堂堂的前越太子连生存都成了问题,也是孙军与燕小乙二人在养活着他们一家子,当时的吴京可拉不脸去学着燕小乙孙军二人去给人看家护院当镖师. 孙军随着拓拔燕死在了横断山脉之中,曾经让吴京异常伤心,所以燕小乙如今的状况,他也是心有戚戚,但燕小乙如果还一直保持着这样一个状态的话,冯珂来了,是不可能放过他的,更重要的是,吴京到现在,还有着一颗复仇的心.虽然不管怎么看,齐国如今的形式总体上来说是极不妙的. 如果说吴京还是长安城里那个颓废的落寞贵族,那么他也就认命了,但现在,他手中有权力,手中也有兵,在他看来,燕小乙现在掌握着的军权,也就是他的军队,因为这么些年下来,他打心底里已经认为燕小乙是他的兄弟了. 十数年相伴,除了妻儿子女,还有谁能像燕小乙那样一直对他不离不弃的呢? “小乙,来尝尝,这可是你嫂子亲自下厨做的菜呢!”吴京亲热地挟了一块肥瘦相当的梅花扣肉放在燕小乙面前的碗里. 昔日的太子妃康灵,是在吴京逃出越京城抵达齐国之后,明国皇帝秦风将其送还给吴京的,同行的还有他的一儿一女,秦风的大度或者说是对他吴京的不屑一顾,当时让吴京又是欢喜,又是愤怒. 洗尽铅华学煮羹汤的康灵,比吴京更早地接受了现实,在最困难的时候,她甚至没日没夜地做着女红让燕小乙他们拿出去卖以补贴家用.当时在长安,一位被灭国的太子的日子,实在是难熬了一些,长安城中,那些自诩高贵的家庭的纨绔子弟最多是将他们当作猴子来观赏一番,但失去了朝廷的保护之后,那些街头的浪荡子以及黑心官吏们就难打发了,而虎死不倒架的吴京,为了维持日常的体面,花销着实不菲. “夫人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燕小乙笑得有些勉强. “看来手艺是倒退了,毕竟又是好几年没有下过厨了.”康灵看着燕小乙,敏感得发现了燕小乙的不自在. “不,不是的,是我自己有…有问题.”燕小乙迟疑了片刻,还是抬起了头,看着对面的两口子. “小乙,还没有从孙军兄弟战死的伤痛之中走出来吗?”吴京放下了筷子,看着燕小乙,道:”孙军兄弟没了,我心中的伤痛,不会比你小,但我们总是要往前走,总是要替孙军兄弟复仇的,你说是不是?” 燕小乙苦笑着端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将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小乙兄弟心中有畏惧,我自然是知道的,其实我心中,又何尝没有畏惧.”吴京叹道:”当年从越京城中一路逃出来的时候,我的心中便有了畏惧,这些年来,畏惧与日俱增,可怕是怕,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难道你不想复仇吗?或者我们仍然会失败,但不去试一试,终是不甘心.小乙,你说是不是?” 燕小乙苦笑着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小乙,现在两国的大战,已经正式展开了,你手中握有两万兵,马上,冯珂将军又将带着一万精锐抵达沧州,进攻横断山区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情,冯将军人还没有来,但军令却是已经到了,但你到现在,仍然在拖延,你是军人,当知道,违抗军令的下场是怎么样的,到时候,便是我,也无法保住你,你应当明白,我在冯珂眼中,是算不得什么的?”吴京道. 燕小乙一口喝干了杯中酒,看着吴京道:”殿下,现在你心中还有怨恨吗?” 听到燕小乙这么问,吴京心中一阵茫然,怨恨?当然是应当有的,可再仔细地想一想,似乎又不是那么太强烈,秦风与他吴氏皇族的一战,是夺国之战,赢者为王,他们吴家输了,而输了之后,他还能保全性命,似乎又是秦风的仁慈,从这个角度上来讲,他也似乎没有道理去怨恨,之所以一路走到现在,更像是一种生命的惯性,感到自己必须要这么做才是对的. 他端起了一杯酒,慢慢地喝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两人相对,竟然一时无语. 看着冷场,康灵微笑着解围道:”你们两兄弟,喝酒便喝酒,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干什么?小乙兄弟,成儿怎么还没有回来?昨天他回来的时候,我便告诉他今日下值之后要早些回来替叔叔你倒酒作陪的,该不会是叔叔你又派他出去公干了吧?” 吴京的儿子吴成,如今已经二十出头,却是一直在燕小乙手下为将. 燕小乙闷闷地喝着酒,声音有些低沉:”我把成儿关起来了.” “啊?”康灵以手掩嘴,轻声惊呼,燕小乙的这个回答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是成儿她又犯了错吗?小乙兄弟教训教训他也是好的.” “他没有犯错.”燕小乙摇头道:”不过我的确是为了他好.” 吴京毕竟不是康灵,从燕小乙的神太以及语气之中,已经听出了不同,眉毛渐渐地竖了起来,”小乙兄弟,你想干什么?” 燕小乙没有回答,外面却突然传来了喧哗之声,依稀之间,还能听到急骤的马蹄之声在街面之上奔走. 吴京与康灵两人相顾失色,正面面相觑之间,府衙中的一名衙役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郡守,不好了,不好了,军队哗变,军队进城了!” 一句话没有说完,突然看到正在与吴京夫妻两人同桌吃饭的燕小乙,顿时将所有的话都咽回到了肚子里,看着燕小乙,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精彩了. 事到如今,吴京岂有还不明白的道理?伸手按住了花容失色的康灵,他脸色有些发白,但却仍然镇静. “小乙,你我多年兄弟,不必瞒我,你是投降了明人吗?” 燕小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投降那倒不是,其实从一开始,我就一直是大明的人,殿下,你知道大明现在的国安,过去的鹰巢吗?” 吴京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我,孙军,拓拔燕,都曾经是鹰巢的一员,是当年的郭九龄大人选定出来的人,不过我和孙军两人姿质要驽钝一些,而拓拔燕要比我们出色的多.” “你是说,你是说当年你们陪着我从越京城逃出来,就是一个阴谋吗?”吴京颤声道:”如果你们都是明国的人,那拓拔燕与孙军又怎么会死在明人的手里?” “殿下,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不过今天有的是时间,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嫂子,你不必担心,成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现在他被扣在我的中军之中,没有人敢苛待他的.”燕小乙看着身子微微发抖的康灵,道. “你说,我听!”吴京咬着牙道. “拓拔燕才是鹰巢重点陪养的对象,而我和孙军,其实就是郭九龄老大人派来监视殿下你的,如果殿下能在齐国身居高位的话,那么我们也能跟着殿下,伺机进入齐国的高层,获得一些情报,不过后来有一些变化,我们并不有如愿.”燕小乙摊了摊手,”我与孙军跟着殿下,可是蹉跎了十年时光,阴差阳错地到了最后,还是与拓拔燕到了一齐,而且也藉着他,才达到了最初的目的.” “拓拔燕和孙军为什么会死?” “拓拔燕死了,孙军并没有死!”燕小乙摇头道,这一刻,他敏锐地发现吴京竟然还松了一口气,心中不由有些感动.”拓拔燕之所以死,是因为他最后背叛了大明,导致了大明鹰巢的人员死伤惨重,孙军并没有死,在横断山之战后,他已经归队了,只不过为了保护我不让人怀疑,这才一直隐姓埋名.” “原来是这样!”吴京长叹一声:”亏我还一直自认为聪慧,岂料一直被你们当傻子一样在玩耍,秦风当真了不得,那时候的他,才刚刚打下了我们越国,便已经开始为十几年后的今天埋下伏笔了,我们大越,当真被他灭得不冤啊!” 他提起酒壶,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着. 康灵看着大急,伸手想要去夺酒壶,但手抬了抬,却又放了下来. 砰的一声,吴京将酒壶重重地顿在桌上,看着燕小乙,涩声道:”十几年啊,十几年,燕小乙,你是不是一直装得很辛苦?” 燕小乙一声苦笑:”殿下,如果说最初几年我真是在装,但十几年下来,装着装着,便也成真的了,十几年啊,我们在齐国相依为命,一齐受过苦,一起受过辱,也一起享过福,说句心里话,我现在是真拿你当兄长看的,也把夫人当嫂子看的.” 吴京看着燕小乙,脸色渐渐地缓和下来. 是啊,一个人即便是装着做善人,如果装了一辈子,那他也就真成了善人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52: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门外传来了整整齐齐的脚步之声,紧接着,一名全副武装的军官推开门,出现在了门口,透过打开的大门,吴京能看到院子里已经有不少的士兵正在一队队的进入. 燕小乙挥了挥手,那名军官立即躬身退了出去. 站起身,燕小乙给吴京与康灵两人面前的杯子里都满上了酒:”殿下,如今天下局势,你是很清楚的,齐国必然溃败,这差不多是天下有识之士共同的看法了,殿下,事已至此,难道你还想经历第二次吗?” 吴京怔怔地看着燕小乙,”我只是有些好奇,沧州两万兵,可都是齐国人,你们就算拼命地往里面掺沙子,又能掺得多少人?为什么你一声令下举旗造反,这些齐国人就甘心地为你所驱遣?” “说来也是极简单的.”燕小乙解释道:”当初拓拔燕到了沧州之后,将招募军队的权力交给了我和孙军来实施,这里头便大有操作的余地了.我们先是联络了沧州的世家豪族,他们被齐国朝廷当时的清洗吓破了胆,与我们是一拍即合,当然这里头,也有投奔了大明的原齐国世家豪族牵线搭桥,然后我们再联络了沧州本地的大商人,他们对于大明的了解,比起一般人要清楚得多,他们羡慕大明的商人宽松的经营环境已经在政治之上的地位,所以他们也非常迫切地盼望成为明国中的一员.有了这些人的帮助,当初我们在沧州的募兵之事进行得极为顺利,很快便组建起了一支军队.” “拓拔燕是行家,难道也一无所觉?”吴京有些好奇. 燕小乙冷笑道:”当时他已经背叛了大明,他这个人又有些眼高过顶,自认为我与孙军二人资质平庸,不管玩什么花样也翻不过他的手掌心,当然,我们也的确非常忌惮于他,他亲掌的军队,我们可是一点伸手的意思都没有.” 吴京点了点头.拓拔燕掌握的那支军队,的确是沧州所有军队之中最为强横的一支,只可惜,在横断山脉之中,一战全部覆灭. “既然已经全面掌控了局势,又何必还要与我和颜悦色,是我还有什么用处吗?”吴京看着燕小乙,脸色逐渐冷漠了起来. 燕小乙叹道:”殿下,十余年相伴,就算当初并不是真心实意,甚至有些勉强不满的意思,可十几年来朝夕相处下来,便是两块冰冷的石头,彼此之些也生出了一些温度,也不瞒您说,接下来我们的确还有借重您的地方,但更重要的是,我不愿意看到你再此沦落到当年那样的地步.”停顿了一下,他接着道:”殿下,难道您还想如当年那样,衣食无着,穷困潦倒吗?难道还要靠着嫂夫人去做女红,去浆洗衣物来贴补家用吗?当年嫂夫人初到齐国的时候,是何等高贵的一个人,可现在您再看看,昔日调琴插花的手,都成了什么样子了?” 吴京脸色一紧,不由自主地看向康灵有些紧张地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裳的那一双手,正如燕小乙所言,当年那双软如温玉,滑若凝脂的双手,早已不复最初模样,这两年虽然再也衣食无忧,重新养尊处优起来,但那几年艰苦的生活留下来的印迹又怎么可能消失不见呢? “齐国待您如何,想必您也深有体会了,既然如此,何不与我一道,咱们一齐回家呢?”燕小乙道. “齐国虽然对我无情,可明国却是抢了我的家,毁了我的一切!”吴京怒道. “殿下,您其实早就明白,当年的您,可是家国一体,与普通人家是截然不一样的,灭国之争,向来都没有什么理由好讲的,坐在那个位置之上,自然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愿赌服输是不是?大明虽然灭了越国,但对您一家,却是不错的.” 吴京喘了一口粗气,这话,他无法反驳.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呢!”他喃喃地道. “您的父亲是越国皇帝,国没了,皇帝自然也不在了.”燕小乙摇头道:”殿下,您今年已经四十有六了,就算您觉得这一辈子就这样熬熬也就过去了,但您就不为吴成想想吗?他才二十五岁,正是青春年华的好时候.还有您的女儿,虽然已经嫁作他人妇,但她能切断与您之间的联系吗?你现在的决定,将会影响到他们这一辈子的.” “蓉儿远在洛阳,你们……” “殿下,大明国安已经在半个月前,将吴蓉一家接走了,去的人拿着盖着您私印的信件,说是要接他们来沧州,此刻只怕已经上了海船,正在前往大明的途中吧?”燕小乙道. 康灵花容失色,吴京怅然若失:”洛阳,你们也能如此肆无忌惮吗?” “前段时间,我大明飞艇部队空袭洛阳,长安,您自然是清楚的,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您认为洛阳的那些人,还会将自己死绑在齐国这艘注定要沉没的大船之上吗?事实上,接吴蓉他们离开洛阳,轻而易举.”燕小乙笑道. “当初秦风纵我离开明国,后来又送灵儿母子三人去齐国与我团聚,又何曾是安了什么好心?现在只怕我的利用价值也要彻底没有了,安知他们不会过河拆桥?” “殿下多虑了.”燕小乙笑道:”当年陛下便不曾为难殿下您,何况是现在?到了大明,即便您是为官,也是毫无问题,事实上,您治理沧州,以一州之力养着数万军队,大明上下,对您可是赞誉有加呢!” 吴京沉默半晌,”现在整个沧州,说不得已经落在了你的手中,你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呢?我想不出我还能做什么?” “当然有.”燕小乙道:”冯珂.比较起来,他更信任殿下您,而不是我这个再三违抗军令的人.” “你们是要算计冯珂?” “此事由您来主持,便可万无一失,他可能会不在意我,但却无法忽视您,更不可能想到,您会坑他一把,殿下,不瞒您说,大明何卫平将军的主力已经出了广阳城,抵达了沧州,我们需要冯珂毫无防备的踏进我们给他准备的陷阱,将他的一万精锐尽数灭了,然后沧州兵将与明军合流,直击潞州,此刻,郭显成主力正在昆凌郡与周济云决战,一旦潞州遭袭,前方必然大乱,则郭显成必败.而郭显成主力溃败之后,大明军队便可长驱直入,齐国覆灭之时便指日可待了.” “明人之深谋远虑,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吴京苦笑不语,”我需要好好的想一想,想一想.” 燕小乙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殿下,冯珂距沧州城已经不过三日路程了,您需要尽快做出决断.”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当然,如果您不愿意,我也不会为难与您,会恭送您与嫂夫人,还有吴成离去,我们则会与何卫平联合一起去击杀冯珂,也只不过是多费一些事情罢了.” 他拱了拱手,转身走出了大厅. “保护好郡守一家人,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提头来见!”听着外头传来燕小乙的郎声吩咐,吴京苦笑着握紧了康灵的手:”夫人,这一辈子,我终是一事无成,一直便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地活着,想来也真是可悲.” 看着吴京有些扭曲的脸庞,康灵心中悲戚,”殿下,对于我,成儿,蓉儿来说,成不成事什么的都不打紧,要紧的,便是一家人活着,能好好地聚在一起便足够了.殿下,吴家如今又再开枝散叶了,成儿都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蓉儿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殿下,我们不求别的,只求一家人都好好的.” 吴京僵硬的脸庞线条慢慢地柔和了下来,好半晌,才幽幽地道:”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成儿这一辈子,也甭想能有多么远大的前途,看起来,我们最大的希望,倒是要寄托在第三代,第四代上了,也罢,也罢,秦风既然摆出了宽仁的模样,那我便成全他吧!想来史书之上对于这一事件,一定会大书特书,让他的形象更加光辉照人的.而我作为陪衬,也会史上留名,不仅仅局限于一个灭国太子的名号了.” 听出吴京心中的不平之意,康灵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丈夫. 轻轻地拍着康灵的后背,吴京道:”此事过后,我也不愿再当什么官儿了,还记得越京城里的桐宫小院吗?我想秦风讨了这个院子,咱们便去哪里住吧,余生,便好好培养我几个孙儿吧,也好好地陪伴你.” 燕小乙大步走出了郡守府,踏上城头的时候,整个沧州城已经全面戒严了,一队队的士兵有的正在开进城内,有的却奉命向外开拔,一片忙碌的状态. “吴京答应了吗?”身边,一个抱着一柄剑的老者,压低声音问道. “不答应又能如何?”燕小乙道:”他无路可走.” 老者笑了笑. “陛下当真不会过河拆桥,在事后干掉他?”燕小乙问道. “这是什么屁话?陛下说过的话,那是一口唾沫一个印,当初就没有杀吴京,现在就更没有这个必要了.” 燕小乙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这我就放心了.胡老,放心吧,以我对吴京的了解,他会答应的.”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53:轻松伏击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冯将军对营房可还曾满意?”看着一队队自长安而来的悍卒进入提前准备好的营房,吴京笑吟吟地问道.自从接到长安的命令,冯珂将带领援军抵达沧州并且接收整个沧州的军事指挥权之后,这座营房便开始修建了. 看着坚固的整齐的一排排营房以及后营那一座座满得满满当当的粮食仓库,冯珂脸上露出了微笑:”吴郡守用心了.” 对于吴京,他还是挺尊重的,不管怎么说,这位虽然落魄了,但出身终究还是极其高贵的.不过一转脸,他的笑容却是消失了. “燕小乙呢?怎么不见他?”作为刚刚上任的军事主帅,燕小乙压根没有露面,则是对他的极大的不尊重了,往深层里想一想,这是燕小乙拒绝向他交出兵权的一个表示,战争还没有开始,麾下重要的将领便表现出了抗拒的姿态,这让冯珂极是恼火. 对于燕小乙,他就没有那么多的说头了,如果不配合,那自然是抓起来军法从事.但早前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燕小乙居然来了一个避而不见,这就让事情有些麻烦了. 燕小乙敢这么做,自然是有所倚仗的.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燕小乙对于他手上的这支军队,掌控还是非常有力的,否则他断然不敢做出如此无礼的举动. “燕将军啊?呵呵!怎么说呢?”吴京摊了摊手,”以前拓拔将军在的时候,还能约束他一二,拓拔将军不再了,冯将军,说句实话,我是无法约束于他的,现在军权在他手中.” “可我听说你与他情同兄弟?”冯珂表示有些怀疑. “冯将军,私人情谊是有的,但有些事情,哈哈,一旦掺杂了权势进来,恐怕就由不得我们自己了,您说是吗?”吴京皮笑肉不笑地道. 冯珂却是难得的点了点头,在洛阳城外,他可是亲见了当今皇帝与前任皇帝之间的兄弟相残,在权势面前,亲情,有时候真得显得很淡薄,亲兄弟尚且如此,遑论吴京与燕小乙以前一直不过是主仆关系.现在仆人陡然富贵,手中握有了可以凌驾于吴京之上的实力,心中有些想法,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这也是人性使然. “他现在在哪里?” “燕小乙跟我说,他去整顿军队,准备进攻广阳城了.”吴京道. 冯珂哈的一声笑:”真好,早前屡次摧他进攻广阳,却推三阻四,我一来,他就着急忙慌地去了,也罢,等我安顿下来之后,再来处理他的事情.” “冯将军,燕小乙不管怎么说,也是我的兄弟!”吴京低声道. “明白,明白,吴郡守是一个重情义的人.”冯珂微笑道:”不会让郡守你为难的.” 吴京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冯将军,这里就让他们自己忙吧,我在府衙已经摆下了酒宴,为将军接风,顺便也介绍沧州的一些重要官员,以及豪绅,冯将军以后要在沧州立足,这些人是少不得要打交道的.” “郡守安排得妥贴.”冯珂满意地点点头,初来一地,想要站稳脚跟,这些人便是他不得不结交的人物,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人要是不真心诚意地帮助他的话,就算他手中有千军万马,有时候也无法成事. 宴会准备得极其丰盛,不管是郡府官员还是地方乡绅,对一冯珂,都是曲意奉承,这让他很是满意,他想要自横断山区进军,击破明人对横断山区的控制,进而威胁虎牢,甚至于破虎牢城再切断明军与西秦之地的联系,这一任务他自己也知道艰难无比,但有一个团结的以他为中心的大后方,自然会将困难降低一些,早前吴京的小意,现在官吏乡绅的奉迎,让他终于放心了一些,现在唯一的难题就是收拾燕小乙,将燕小乙手中的兵权拿回来,一切便算是准备就绪了. 一开心,不免便多喝了几杯. “吴郡守,你把沧州治理得极好,粮食满仓,军械满库,我敬你一杯,在来之前,我是当真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局面的.”冯珂端着酒杯向着吴京示意道:”我敬郡守一杯.” 吴京微笑举杯:”在其位,谋其政,这是吴某人的本份,请.” 两人一饮而尽,冯珂正欲再敬的时候,却见后堂一个丫环模样的人绕了出来,走到吴京身边俯耳低语了几句,吴京稍有些为难,踌躇半晌,还是站了起来,向着冯珂一抱拳道:”冯将军,后宅内子身体稍有不适,我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冯珂一笑,吴京在长安的那些年的事情,他也有些耳闻,听闻最困难的几年,差不多就靠他的妻子以及燕小乙孙军这些人挣钱来养活吴京,所以吴京对于妻子,一向很是敬让的. “郡守自便,自便,我也与其他人好好地亲近亲近.”冯珂笑着抱拳道,吴京离去也好,他正好可以再与一些重要的人接触接触,有些话不好当着吴京的面说,但吴京走了,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吴京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初始之时,冯珂还没有在意,但时间一长,他终于发现了有些不对.而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刀剑相击的声音以及自己的卫士们的惊呼声. 砰的一声,大门被撞开,满脸是血的士兵冲了进来,看到冯珂,大声嘶吼道:”将军,快走,沧州人反叛了.” 冯珂目瞪口呆,大厅之内,一些官员和士绅们也都是呆若木鸡,这一场盛宴本来就是吴京精心为冯珂安排的,来到这里的人,对于沧州的这一场大变,也是毫不知情. 这名士兵一句话刚刚说完,身后便传来了啉的一声弩箭响,他惨叫一声向前扑倒,背心一枚羽箭颤巍巍地晃动着. 伴随着这名士兵的倒下,一名将领顶盔带甲,手里提着一柄血淋淋的刀,大步走进了大厅. “冯将军,别来无恙啊?” “燕小乙!”冯珂怒吼起来,一反手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向前猛冲而出,到了此时,他哪里还有不明白自己已经坠入到了圈套当中,吴京也好,燕小乙也好,都已经背叛大齐了. 燕小乙一声大笑,不向前进反而后退了一步,在他的身后,一个人迎了出来,呛的一声剑鸣,霎那之间冯珂便觉得无数凛冽的剑意直逼自己而来,不等他做出第二反应,手腕一阵刺痛,佩刀已经当啷落地,紧接着全身数处微感刺痛,整个人已经是委顿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 燕小乙身后涌出数名士兵,扑到他的跟前,毫不客气地将他五花大绑了起来. 城墙之上,被绑着的冯珂,怒目圆睁地瞪视着身边的吴京,燕小乙却是早已经不知去向了,站在这里,他们能清晰地看到不远处的冯珂军马驻扎的大营.而此时,沧州城的大门却是早已经关闭了. “吴京,你连祖宗都不要了吗?”冯珂怒问道. 吴京愁眉苦脸地看着远方,道:”正是还要祖宗,才不得不如此做啊,冯将军,当年我投奔齐国,便是期望着齐国能助我复仇,希望有朝一日能回到越京城去光明正大地祭拜祖先,但是很可惜,十几年了,齐国自己的祖宗寝陵都快要保不住了,你说,我能怎么办?” 冯珂不由一时语塞,齐国现在的状况,他自然也是清楚的.楞怔了半晌,他才冷然道:”就凭着燕小乙那些虾兵蟹将,也想拿下我的一万大军?” 吴京回头瞟了他一眼,”单凭燕将军手中的兵马,自然是不能够全歼冯将军带来的长安精锐的,不过你既然认识你身边的胡不归胡老,当然也知道,大明的人已经来了,冯将军,大明的何卫平将军的兵马,早就埋伏在附近了,马上将要发生的战斗,是两万沧州兵联合两万大明军队,合计四万人围攻毫无防备的你的军队,你觉得,双方的胜算如何?” 冯珂惊怒交加,喘着粗气看着吴京,想要挣扎着去掐死这个反骨仔,只可惜被胡不归制住的他,此时的力气,比起一个寻常人犹自不如. 地面微微震颤,率先出现在冯珂眼中的是滚滚而来的骑兵. 那是由慕容彪率领的大明的山地骑兵,清一色由蛮人组成,五千骑兵滚滚而来,犹如一张黑色的地毯在这一瞬间遮住了枯黄的大地. 在骑兵的身后,无数面旗帜也一一出现,从三个方向之上向着冯珂驻扎的军营涌去. 军营之中,响起了凄厉的警报之声,有骑士出营,向着沧州方向狂奔而来,显然是想来沧州报信,看着这一切,冯珂大叫一声,一口鲜血狂喷出来,身体一软,倒在了城墙之上,他竟是急怒攻心之下昏了过去. 冯珂的军队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沧州城下遇到袭击,直到战斗发生的那一刻,他们才发现,看似坚固的大营围墙,一撞就倒,满满当当的军械仓库之中,除了最外面的那一层,其它的都是一个个的空箱子,最重要的是,他们此刻正地吃着他们人生之中最后的一顿晚餐.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54:最后一次的大规模骑兵作战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高高的哨塔之上,突然传来了凄厉的号角之声,片刻之后,绵延十数里的巨大营盘之中,所有的哨塔上的号角之声都响了起来.正在批示着一份报告的郭显成身体微震,站了起来,大步走出了他的大帐. 斥候并没有传回任何的情报,不可能是明军大规模地进攻,更何况,此时明军的大部队还在小石城一带开始集结,并没有向他发起挑战的实力,而自己,正在准备着抢在周济云兵力完全调配完毕之前,再一次发起进攻呢. 这个时候,号角示警意味着什么? 走出大帐,他立时便明白过来了,因为此时不但是他,便是全营所有官兵也都看得清清楚楚了,远处的天空之中,密密麻麻的黑点正在向着他们这边飞来. 飞艇! 早前,他见过十艘飞艇飞越潞州上空,然后便制造了震惊齐国的空袭长安事件,数天之前,他在小石城功亏一篑,就是因为明军的飞艇自空中对小石城不分清红皂白地便是一顿轰炸,几乎将小石城烧成了白地,自己麾下大将甘明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呢. 但那些飞艇总是有数的,现在他一眼看过去,压根儿就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敌人的飞艇正在向着他们飞来. 他的脑海之中突然掠过了小石城那冲天的大火,脸色顿时大变. “传我命令,传我命令!”他厉声呼喝道. 一名名传令兵迅即地翻身上马,带着郭显成的命令,向着一个个的营盘飞奔而去. 片刻之后,两路骑兵从营中飞驰而出,向着小石城方向而去,而天空之中的飞艇却似乎是没有看到他们,理都没有理会成千上万的骑兵从他们的身下飞驰而过,仍然是径自向着大营飞了过来. 郭显成咬着牙,战争的模式,与他以往的经验已经完全搭不上号了.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了. “传令各部将领,各自领所属兵马,自行撤退,记住,分散撤退.”这便是他下达给所有将领的命令,而那两支向着小石城而去的骑兵,则是他掩护整支大部队撤退的兵马. 看着后营满满当当地物资,郭显成心中一阵绞痛,这些东西,是保不住了. 在郭显成的注视之下,那些飞艇终于抵达了,一串串地炸弹从他们的机腹之下母鸡下蛋一般地掉落了下来. 轰然的爆炸声中,一片片的大火漫延开来,整个营地顷刻之间便陷入到了一片火海之中,凶猛地大火吞噬着范围内的一切东西. “大将军,走吧!”一名亲卫将牵着他的战马,走到了他的身边,低声道. “我们走!”郭显成翻身上马,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天空之中,四十余艘飞艇分散在营盘的上方,狂轰乱炸. “编队1,编队2注意,敌军大部人马已经出营,正分散逃离,编队1编队2追击敌军,编队3编队3继续轰炸大营.”空中,飞艇通过旗号不停地联络着,郭显成即便反应再快,但军队撤离终究还时需要时间的,行动迅速的军队,此时已经全部逃出了营地,但行动稍有迟缓的部众,此刻则还有一部分在营中还没有离去,至于后勤辎重部队,起先是舍不得那堆集如山的物资,还妄想着带一部分离开,但结果就是,不但物资可能抢不出来,连他们的人,也难以从火海之中逃出来了. 明军使用的是与轰炸小石城一模一样的燃烧弹.这可不是他们所使用的猛火油能比拟的. 剧烈的爆炸一声响过一声,橘黄色的火焰与黑烟形成了一朵英大的蘑菇云直上高空,那是齐人屯集起来的猛火油被明军的炸弹给引爆了,千里迢迢从辽东荒原运过来的猛火油,还没有发挥出丝毫的作用,便在大火这中化为了乌有. 小石城营地. 小石城虽然成了废墟,但明军依然以他为中心修建了一个又一个的营盘,最先赶到这里的,都是骑兵,现在的小石城,已经集结了江上燕的一万骑兵,马猴的三千骑兵,许三妹的三千骑兵,以及黄龙黄虎兄弟两人的五千骑兵,大明在昆凌郡的绝大部分骑兵,已经都在江上燕的麾下了,在昆凌郡周济云的麾下,现在剩下的,便只有一个追风营了. 接到齐国骑兵大举来袭,但其身后并没有步卒跟随的消息之后,抵达小石城的杨致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大将军所笑何来?”杨致发声长笑,雷暴和许三妹这一前一后两位亲兵统领都是立即开口捧场. “郭显成要跑了.”杨致站了起来,”这些骑兵是他用来丢卒保车的,倒是大手笔,大约有多少骑?”他看向斥候. “回禀大将军,看规模,不下万骑.” 杨致眨了眨眼睛,”倒是一场盛宴.江上燕,要不要表现得这么急切,瞧瞧你,都快要流涎水了.” 江上燕嘿嘿一笑:”大将军,在末将看来,这么大规模的骑兵会战,恐怕也就这么一次了,再以后,想要看到数万骑兵对撼的场面,只怕会越来越少,甚至根本就见不到了.” 杨致深有同感,点头道:”是啊是啊,咱们大兵的火药武器越来越厉害,天上有飞艇丢炸弹,地上又弄出了速射炮,再加上大明1式的集群火力,骑兵在大规模会战之中能发挥的作用已经越来越低了,不说速射炮,只要我手中有几千支大明1式,骑兵就不可能冲破他们组成的火力网.”他仰起头来,思索了片刻,摇摇头道:”想想那些骑兵的尸体层层叠叠地码在阵地之上,就有些不寒而栗了.” 大明朝廷在兵力上的配备,便是将绝大部分的骑兵,全都配置在了昆凌战区,而在吴岭指挥的武陵战区,偌大的兵团之中,便只有李小丫的一个机动骑兵营,在武陵,明国朝廷主要是替他们更换热兵器,而从很早以前,他们就开始了对于火药武器的训练. 作为骑兵将领的江上燕,更是遗憾,”以后我们骑兵,只可能发挥一些穿插切割机动的作用了.大将军,所以我现在馋涎欲滴啊,作为一名骑兵将领,这样的机会,恐怕也就这么一回了.” “好,那正面阻截这些骑兵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完成了.雷暴,你的一千重骑,也交与江上燕一并指挥,黄虎黄豹,你二人的五千骑兵同样纳入江上燕的麾下统一指挥,马猴,你带着你的三千人,绕过敌人,去追击撤退的郭显成军主力,我带着许三妹,从另一个方向上过去,马候,你给我记住了,是袭扰,不是去硬打,郭显成撤退的人马小二十万,你要是一不小心踏进了他的陷阱里去了,便是江上燕的主力骑兵赶过来,也很难救你哟!” 马候咧嘴一笑:”大将军,我记住咧,反正就是咬着他们的尾巴,逮着机会就上去撕咬一口嘛,如果真有大肥肉突然摆在了我面前,我一定会避而远之,天上不会掉馅饼呢,我才不会贪心呢!” “那就好.”杨致大笑着站了起来,又看向一边的韩华锋,”韩华锋,你现在是一个空头将军了,我带来的那五千人便由你带着守小石城的大营吧.指不定郭显成还有什么奇兵又偷跑过来呢!” “是大将军!”还裹着绷带的韩华锋知道这样的追击也只有骑兵能做到,至于自己,那是铁定没份儿的. 半天之后,江上燕统率着一万六千骑兵,正面堵截上了郭显成所部的一万骑兵,两支庞大的骑兵之间隔着数里的距离,遥遥对望着. “雷将军,你来第一波?”江上燕看着身边的雷暴,笑道. “当然,冲阵是我们雷骑最为擅长的.”雷暴点头道. “黄虎黄豹,你们二人率本部人马,紧紧地跟随雷骑,雷骑冲阵,你们紧随其后打扫战场,记住罗,不要离开雷骑的身后,雷骑都是重甲,掉头不易,机动灵活性不够,一波冲撞之后,他们需要时间掉头重新整队,要是这个时候被敌人的骑兵咬上,他们就麻烦了,你们的任务是在他们完成冲阵之后,保护他们重新列阵进行第二波冲击.明白了吗?” “明白!”二人抱拳领命. “正中交给你们,两翼便由我来完成,这片大陆之上最后一次大规模骑兵的冲撞,便由我们亲手来完成吧!”江上燕瞥了一眼对面已经小跑起来的骑兵,扬起大手,重重落下. “雷骑,出击!”雷暴一声厉吼,拉下了面罩,策马缓缓向前,在他身后,一千重骑列队紧紧跟上,在他们的后面,黄氏兄弟的五千骑兵小跑着跟了上去,而江上燕的骑兵,则一分为二,向着两翼奔去. 雷骑冲阵,势不可挡.不管他们对面是骑兵还是步兵,其结果并不会有什么两样,雷骑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而跟在他们身后的黄氏兄弟的骑兵,只感觉到这一辈子就没有打过这么轻松的仗,他们要做的,只不过是将被雷骑冲垮过后的敌人性命收割走而已.因为在他们的身前,除了雷骑的背影,再也看不到其它的还在奔跑的骑兵.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55:该考虑大撤退了 江上燕纵马向前,但很快,他的亲卫们便打马超过了他,把他夹在了中间,这让他很不满,却也毫无办法。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他的亲卫们正在忠实地履行他们的职责,确保他的安全,即便是他喝令他们让开,这个时候也是没有啥效用的。 头上的羽箭呼啸来去,战马狠狠地冲撞在一起发出的轰然倒地的声音,兵器交击的脆响,鲜血溅起时那一片片的血珠子构成的残酷血腥却又格外绚烂的画面,都让他异常地亢奋。 江上燕格外享受这样的骑兵作战的场面,前半辈子,他就是一直这样过来的,奔腾的马,呼啸的风,这是彪悍的男人们的舞台。哪怕就是被人砍倒跌倒在尘埃,也是一副壮丽的画卷。 说实话,他一点也儿不喜欢明军现在正在转变的作战方式,他见过大明刚刚投入作战的那种速射炮,如果这样的炮有个数十门的话,对于任何进攻者来说,都将是一场梦魇。他们会将对手活生生地扼杀在进攻的道路之上。 但这种改变,却正在以不可逆转的方式前进。江上燕甚至怀疑,在过上几年,大明甚至能弄出类似弩机那样泼雨一般射出去,但威办却要大上无数倍的火药武器来。 弩机对于五十步以内的敌人,可以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而火药武器,可以轻松地射击到百米开外甚至更远还保证其强大的杀伤力。 有时候江上燕甚至觉得这样的战斗真是太没有意思了。 但这,却能让大明军队最大程度地减少伤亡。江上燕不太喜欢,但士兵们肯定是极其喜欢的。能隔得远远的,在敌人摸不着的地方把敌人干掉,还有比这更爽快的事情吗? 挡在他面前的一名亲卫的身体突然飞了起来,一柄长枪戳在他的腹部,将他高高地挑了起来。江上燕勃然大怒,不等两侧的亲卫合拢过来再次将他挡在身后,马刺一嗑马腹,战马轻盈地窜了出来,双刀一挑一抹,那个还在狞笑着的齐**官先是握枪的两只手掉落,紧接着脖子上的血便喷泉一般地喷得老高。 飞马掠过被他击毙的这名齐**官,江上燕的眼前,终于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齐国骑兵,他兴奋地大吼了一声,摧马向前撞去,他的亲卫们只能无奈地跟在他的两侧,尽量替他挡掉两边的袭击。 雷暴的重骑,绝对是交战双方的一个bug一般的存在。高大的让人望而生畏的战马,人马全都套上了铁甲,重达两千余斤的庞然大物在高速冲刺之中撞将过来,几乎都不用他们挥动兵刃,所过之处,齐军的骑兵群立时便被他们从当中干脆利落地剖开。而跟在他们后面的黄虎黄豹兄弟,则将被他们冲散的敌骑收拾掉。 这一冲,就一直冲到了战阵的尽头,重骑继续向前,而黄氏兄弟的五千骑兵则迅即回过头来,在他们的周围形成了一个保护圈。 齐军将领并不是傻子,自然是一眼便能看出重骑的优劣所在,在重骑向前冲锋的时候,他的两翼便跟上了两支骑兵不停地自一边袭扰。如果没有轻骑的保护,这样的一支重骑兵在与轻骑的较量之中,最终的下场便会是被活活的拖死,累死。 黄氏兄弟所带领的骑兵,过去曾经是卞氏军队之中的精锐,战斗力自然也是相当强悍的,此刻与那两支想要捡便宜的齐国骑兵鏖战在一起,亦是丝毫不落下风,直到听到雷暴重骑军阵之中传来长长的号角之声的时候,他们才骤然向左右散开。 闷雷一般的响起再度响起,雷骑返过身来开始了第二次的冲锋,人数虽然比第一次冲锋时少了很多,但气势却是一样的一往无前。 黄氏兄弟再一次在他们的身后完成了集结。 如果没有雷暴的存在,那么这一场骑战,在双方人数相差并不是很大的情况之下,必然会是一场恶战,但有了这么一部重骑,在战场之上来回冲撞,齐军那里密集,他们就扫荡那里,几个回合下来,齐国人就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几乎在每一个局部战场之上,他们都陷入了绝对的少数。 战场之上的优劣之势,在并不长的时间里,便见了分晓,见势不妙的齐国骑兵开始了撤退。一场规模浩大的骑兵作战,旋即变成了追击战,在这样的追击战中,雷暴的重骑可就毫无用武之地了,黄氏兄弟再留下了一千骑对他们进行保护之外,其余的人,亦随着江上燕一起,开始了对溃逃骑兵的追杀。 从战斗爆发开始,到演变成一面倒的局面,也不过经历了半日功夫而已。 而此时,杨致带着许三妹他们,已经追上了郭显成的第一支断后部队。 一支大约三千人的步兵队伍,在一个小山包上立下了阵容,密集的队形之中,甚至出现了数门火炮的身影。 断后的部队,基本上也就是被舍弃掉的部队,看到山头之上那支齐军依然严整的队形,杨致不得不感叹一声郭显成带兵还真是有一套。 “能不能绕过去?”杨致招来了斥候,问道。 “能,不过要多走上五十里地!”斥候道。 “操他娘!”杨致不由骂出了一句粗话。 但骂归骂,路还要是绕的,杨致才不会去攻击这支明显已经不想活了的军队,绕远他们去追击敌人的大部,迫使他们不断地丢弃这样的断后部队,然后再回来慢慢地收拾他们才是正经。 “我们走!”一带战马,他们远远地绕过了前方的那个山头,向着潞州方向疾驰而去。山头之上的齐军,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而不敢稍有动弹,要是他们军阵松散,这些骑兵只怕立马便会杀回来。 可是他们总不能一直都守在这个山头之上,终是要往回走的,这一路之上的跋涉,才是最要命的时刻。 马候遭遇了一场小小的伏击,在穿过一片并不密集的林子的时候,一部齐军向他发起了亡命的攻击。在林子之中,骑兵的优势被降到了最低,但马候的军中士兵个人素质,平均下来可是要比一般的大明士兵要高出好几个档次来,这也是秦风对于这位从小就跟着自己的贴身护卫的优待。 上千人的阻截部队,只不过挡住了马候半个时辰而已。与杨致的策略一致,如果敌人列好军阵严阵以待的话,他便毫不犹豫地绕路而行,如果是像先前那样主动像他发起进攻的话,那就干掉了再走。 这一追,便是三天时间,而在这期间,后面的江上燕所部也逐渐地跟了上来,而周济云在第一时间得到报告之后,也当机立断下达了命令,各步兵营也持续跟了上来。 追击一直到了潞州边境的梅县才停止了下来,在这里,郭显成早前就已经构筑起了防线,依托着梅山,一道完整的防线出现在了明军的面前,而这个时候,郭显成的主力虽然撤了回来,但被他抛弃的断后军队已经超过了三万人。 现在这些军队有的已经被明军剿灭,有的虽然建制完整,但却被夹在了明军之中进退两难,随着明军步卒大队人马地挺进,他们最终覆灭的下场也经被注定。 一场来势汹汹的进攻,却是虎头蛇尾,在决战还没有正式开始的时候,便以齐国的撤退而草草收场。 而更让郭显成感到不妙的是,战争的模式,已经在不经意见变得与过去完全一样了,深沟壁垒将不会再对明军构成障碍,空荡荡的毫无防范的天空,已经成了明国自由发挥的领域,面对着来自空间的无情打击,郭显成无法可施。 面对这样局面的郭显成在梅县立足未稳,便又收到了来自沧州的紧急军情,沧州在郡守吴京与将领燕小乙的带领之下,已经向明军投降,这个消息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地将郭显成击打得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沧州的军情还没有让郭显成消化完,另外两条消息又让郭显成不得不思考,潞州还能不能守住了。 自万州出发的乌林一部已经插入潞州一侧,几乎与此同时,襄州的张行也从另一侧直插了过来,看这两支军队如今活动的轨迹,郭显成判断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潞州治下的宣恩县。一旦这两支军队在宣恩县会师,并且拿下这里的话,将掐死潞州大军后退的线路。 从一开始,周济云的胃口便大得很,是想将郭显成的大军整个地包圆在潞州一口吞掉。如果是还早一些时候郭显成明白这一点,他只会讥笑周济云的战略华而不实,但在见识了明军数十艘飞艇对自己的大营的那一顿狂轰乱炸之后,郭显成不得不成认,周济云的确有一口吞掉自己的实力。 现在,他需要认真地考虑,是不是该撤退了。 让勉强能爬起来的甘明接替了指挥权在梅县准备防御战之后,郭显成轻骑回到了潞州,他在潞州经营日久,这里也一直作为反攻明国的大本营,即便是想撤退,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56:绝大课题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隶属于大明财政部的彩票发行机构,现在早已经发展成为了大明一个极其重要的敛财机构,当年发明了这一玩法的阮福在被国家收编之后,随着彩票发行的澎胀,官员也一步一步地看涨,现在他的地位,已经基本相当于财政部的副部长了,严格来说,财政部的副部长甚至还不如他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调配数额巨大的资金. 这位投机达人在成为国家官员之后,立即便将他的天分发挥得淋漓尽致,各种花样繁多的彩票玩法被他一样一样地开发出来,每天都在为大明财政贡献着不菲的收入.随着有线电报在越京城,少阳,正阳等大城市之间的联通,彩票的发展更是呈现出了爆炸式的增长,以前因为交通的不便,各地基本上都是各玩各的,但现在有了有线电报,消息顷刻之间便能越过千里万里,阮富自然便将手伸到了那些地方.能在大明正需要用钱的时候,还能掏出大把银子架起有线电报的城市,都是那些经济极其发达的地区,而相应的,这些地方的人也都是极其富裕的,他们有闲钱来玩一玩这些博彩,反正每一次投入极小,以小博大,万一天上掉馅饼,那就是一下子发达了.而且玩这种彩票不怕庄家耍赖,因为庄家是大明朝廷,而去那些赌场玩儿,风险显然就大多了. 但现在这位阮富阮大人,却匍匐在秦风的面前,五体投地,簌簌发抖. 别看阮富现在官儿做得极大了,但他面见秦风的机会,却实在是少得可怜,见得少,不了解,自然就有畏惧,更何况现在秦风脸色铁青,正在大发雷霆. 起因就是阮富的彩票发行司发行了一种新的赌法,赌刚刚结束的昆凌郡大战在多少天内结束,彩票的选择有四种,十天,二十天,三十天,以及三十天以上,只能四选其一. 秦风本来是不知道这一件事情的,但财政部长苏灿却将这件事情当成阮富的聪明伶俐的一个表现,讲给了秦风听. 阮富在推出这种玩法之前,先请了兵部的一位员外郎就昆凌战局写了一篇文章在开办不久的大明周报之上发表,在文章之中,这位兵部员外郎详谈了齐国人在潞州的兵力布置,以及大明军队在昆凌郡的军事实力,对双方的战斗力优劣进行了点评,然后预测了战斗将在多长时间内结束,当然是以大明的胜利作为终结的.这位兵部员外郎预测这场战斗,至少会持续一个月以上. 结果就是,买这种玩法的彩票的彩民,大都选择了三十天以上这一项,结果,大明朝廷向昆凌战区调派了大量的战斗飞艇以及速射炮,使得战斗在短短的二十天之内便宣告结束,郭显成损兵折将,狼狈逃回了潞州. 这件事的结果,就是广大彩民们几乎全都折戟沉沙,彩票司赚得盆满钵满,附带结果就是这位兵部员外郎一下子声名狼藉,许多投了不少钱的百姓,甚至在夜半三更的时候,将烂菜叶子和臭鸡蛋砸在了他的大门之上,好几天这位兵部员外郎都不敢出门到兵部去上班,因为他怕在街上被人打. 谁也没有想到,堂堂的大明兵部员外郎,普通百姓眼中的军事专家,居然公开在大明第一家,也是最为权威的周报之上公开地忽悠他们啊! “陛下,已经查清楚了,阮富给了这位兵部员外郎一百两银子的润笔费,要求他按照三十天以上结束战局来写这篇文章.”监察部曾琳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趴在地上的阮富,这件事情从结果上来看,朝廷是讨了好处的,他还没有搞明白皇帝为什么如此大发雷霆,至于一百两银子的润笔费,他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大明周报开办不久,为了提高影响力,多次邀请朝廷大员在上面发表文章,每次的润笔费,可比一百两要多出不少,便是他,也专门在大明周报之上详细地谈起过大明的监察制度. “把那个家伙给我发配到海外去,让他去林殊的手下当一个武官.”秦风仍然怒不可遏,拍着桌子道. “是.”吏部尚书方大治虽然有些不理解皇帝为什么小题大做,但一个小小的员外郎还不值得他为些与皇帝陛下争辩,再说了,又不说杀头,只不过是到西大陆去干些年头而已,干得好了,不照样调回来?而且去西大陆那边,薪水津补贴要是翻了好几倍的,比起在兵部当一个员外郎收要要高多了.不过皇帝也许并不清楚这一件事,大概陛下认为从生活优渥的越京城给弄到落后贫穷的西大陆,本身就是一种惩罚了. “至于这个阮富,降一级,罚俸三年.”盯着面前的这个家伙,秦风本来是想将其直接罢职免官的,但想想彩票司还是少不得这个家伙,现在国家也的确需要用大钱,也只能恨恨地作罢了.看着仍然在那里发着抖的阮富,骂道:”还趴在哪里干什么?给我滚出去.” 待得阮富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议事堂,秦风想想还是余怒未消,啪的一声又将桌上的一方镇纸给狠狠地掼在了地上. “陛下,这件事情,其实细论起来,这位兵部员外郎倒也没有泄密,他所说的都是公开的事情,而发表的所有观点也特别说明了只是个人观点而已,在这个上面,他们只不过是摆了一个**阵,大家都只看到了他的兵部员外郎的身份而忽略了其它.”金景南劝道:”事实上这位兵部员外郎并没有泄露真正的军事秘密.阮福这样做,说到底亦是为国敛财,并不是为了他自己.” 秦风扫了他一眼,”你以为仅仅是因为这件事情的表面吗?” 金景南一呆. “这个员外郎敢写这样的文章,是因为他知道朝廷马上要向昆凌郡调集大量的战斗飞艇和速射炮,所以他才有底气配合阮富来敛财.彩票司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权力,居然可以支配起兵部的重要官员来配合他们啦?这一次是员外郎,那下一次,会不会是侍郎,甚至部长?抑或是政事堂的重要成员?” 听到秦风阴冷的声音,金景南不由呆住了,他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正如你所说,阮富是为国敛财,便你可知道,在大明国内,现在已经有了不少的地下赌庄?他们的盘口,可比彩票司要大得多?田真,你来说!” 大明国安部副部长田真应声而出. “陛下,目前在越京城,便有一个地下赌庄,他们是紧跟彩票司开盘口的,不过他们的情报来源比起彩票司就精准得多了,他们甚至准确地知道了我们向昆凌郡派出战斗飞艇的数目,时间等情报,这一次看起来彩票司赚了不少钱,但真正的大头,却是被这些地下赌庄给拿走了.参与这些地下赌庄的人可都不是普通人,投入的资金很是惊人,每一笔单子都是成千上万,这一次最大的一笔多达十万两.而据目前我们所收集到的情报来看,这样的地下赌庄在各个经济发达的地区都有,而且互相之间都有联系,已经形成了一个极大规模的地下组织.” “都听到了吧?这些地下赌庄开出的盘口千奇百怪,无所不包,甚至还在赌我们大明的各个部门的主官人选,赌我们下一步的政策走向,嘿嘿,说出来你们或者不信,他们居然还赌我什么时候能生第四个孩子!” 议事厅里一时之间咳嗽之声大作,大臣们想笑,但看着秦风的脸色,却又实在不敢笑,只能强自憋着. “你们觉得好笑?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秦风冷冷地道:”这些地下赌庄的势力已经相当大了,不仅有一般人加入其间,也有大富豪加入其中,甚至有不少的官员也加入其中.想来大家也都明白,赌庄的庄家图的是什么,当然是巨大的利益.那你们想过没有,一旦有一天,他们发现他们有可能亏本的时候,他们会怎么做?他们会不会利用他们手中庞大的财力来暗中施加影响,使得朝廷改变自己的初衷来改变某项政策?” 听到秦风这么解读,大家都是目瞪口呆,有些不太理解,但往深里想一想,却又觉得不无道理. “打个比方说,他们开出盘口,赌方大治成为我们大明的下一任首辅,一旦发现有可能方大治成不了首辅而是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他们会出现巨亏,那怎么办?如果是我,我当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帮助方大治做上这个位置,并且使出各种手段来抹黑另一个有可能坐上首辅位置的人.” 金景南干咳了几声. 方大治如坐针毡. “打一个比方而已.”秦风看着众人道:”又比如说,我们计划武陵战区在年后发动对齐的战争,他们开出的盘口就是在年前,我们的大军就要占领常宁,他们会怎么做?他们会发动所有能利用的力量来推动朝廷提前开战,甚至于去勾结敌人来制造事端迫使这场战事提前.或者盘口相反,他们就会想尽办法来阻碍我们按时开战,这很难吗?一点也不难,他们只需要在后勤之上动动手脚,或者让我们的重要将领在这个关键时候出个什么意外不就能达到目的了?” 金景南此时方才回过味儿来:”我明白了陛下,您是说这些势力集团有可能会因为自己的利益干预朝政大事?” “不是有可能,当他们有了一定的能力之后,便一定会这么干,以前我们忽略了这方面的事情,从现在开始,要警觉起来了.” “取谛这些地下赌庄,抓一批,杀一批,关一批!”金景南杀气腾腾地道. “利益当前,杀得尽,杀得绝吗?我们的彩票司已经给这些人指明了一条发财的光明大道了,杀了这一批,还有下一批出来,首辅,好好地想一想,怎么将这样的事情控制在能掌握的范围之内才是正道.” 金景南心中凛然,皇帝的话里,只怕指的还不一定仅仅是这些地下赌庄,事实之上,现在能够影响到大明政局的势力,可是还有不少的.比方说现在在大明境内,势力已经愈来愈大的商人集团,他们现在已经不已是遮遮掩掩地表达自己的政治诉求,而是公开地提出一些要求了. 现在的大明商人,与大明朝廷基本上算是结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了这些商人创造出来的巨大的利益,朝廷的运转立马便要陷入困境当中. 总不能改弦易辙,又向农民收重税吧,那是会坏大事的. 好像这是一个绝大的课题啊,自己真能做得好?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57:寒门难出贵子 “你今天在前廷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一些?”闵若兮替丈夫温柔地揉着双肩,带着一些好奇问道。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小武都有些被吓着了,午间过来陪我吃饭的时候,说起来还心有余悸呢。说从来没有看到过你发过这样大的脾气。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吧?” “看表面,自然算不得什么大事。”秦风摇头道:“但往深里想一层,便会不寒而栗。兮儿,很多事情,绝大部分人,包括那些人自己本身,可能都还没有想到其中的厉害关系,但这样发展下去,终有一天,他们是会意识到这一点的,而当他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们便会将自己手中的能量,应用到极致。就拿我们大明的商人阶层来说,他们现在就已经能影响到朝廷的政策制定了,这还是在中央,在地方之上,他们能做得更加轻而易举。” 闵若兮笑道:“究其本源,难道这笔帐不应该算到你的头上吗?在你的授意之下,地方之上考核官员唯经济论,经济发展好,收得税多,地方富裕起来是最重要的考核依据,而你又不许向农民收取太多的赋税,现在大明的农民,恐怕是有史以来负担最轻的了吧,在这样的局面之下,你说地方官员们怎么能不依靠那些商人们来把生意做大做强,然后收取更多的赋税来让自己的履历熠熠生辉从而获得上升的台阶呢?” 秦风楞了一会儿,继而大笑起来,伸手刮了刮闵若兮的鼻子,道:“前廷的官员们大概心中也都是这么想的,不过不敢跟我说出来罢了。事情总是有着双面性的,有其利,便有其敝,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终究是只能在这样的发展之中去寻求一个平衡之道。不管怎么说,地方上富起来了,老百姓手里有钱了,这是好事你说是不是?” “你就不怕商人们的势力太大了造反?”闵若兮笑问道。 “都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咱们现在大明的局势啊,商人想要树旗造反,那也是不成的,造反他得有人跟着,历来造反的那些人,哪些个不是吃不饱,穿不暖,被逼得没办法才提着脑袋上阵的啊?都说衣食足而思**,可没听说过衣食足而思造反的,你让老百姓们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提着刀子去造反?他们可没有那么笨。兮儿,在我看来,老百姓们是最现实的了,你让他有饭吃,有衣穿,生活稳定,他就念你的好,反正,他就要造你的反。” “既然如此,你这一次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反应?” “未雨绸谬啊!”秦风叹道:“金钱的力量之大,超乎你的想象,正如先前所说,大明的商人是不可能造反的,但他们可以通过金钱,通过利益来绑架地方官府,绑架朝廷以达到他们的目的,而这一次出现的地下赌庄,说句实话,现在还没有成气候,但你也可以把他看成商人阶层之中的一个组成部分。” 闵若兮沉思了片刻之后道:“上一次的三佛齐之事,是不是就是这种事情的典型代表?” “对。”秦风点了点头,“他们正是想用在三佛齐的巨大利益来使朝廷改变对三佛齐这些方的政策,以使他们能获得更大的利益。” “他们在海外都有武装力量了,看起来要斩断这只黑手。”闵若兮手上力道不知不觉地加重,捏得秦风哎哟叫了一声。 秦风摇了摇头:“你的那一套倒是快刀斩乱麻了,那不能解决问题,还会激化矛盾的,现在我让政事堂去筹划这件事情,必须要从制度之上遏制,而不是用刀子。我们不能只想现在,而不想未来。商贾阶层,在我们大明已成气候了,在政治之上他们已经有了强大的能量,在金钱之上,他们更是强大无比。而我们大明朝廷与他们也是共生共荣的关系,真要一刀子下去,那伤人更伤己。” 闵若兮想了想商务部下辖的那些一个个巨无霸般的行业协会,想到此刻正在海外纵横驰骋,一手拿着刀子,一手拿着货物的大明商人们,还真是这样的情况。大明的厂坊正在出现着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蒸汽机的日益成熟,其进入的领域愈来愈多,机器化带来的便是货物的爆发式增长,现在大明域内,已经出现了货物多得卖不出去而导致价格下跌的现状,按照秦风的说法,再这样下去,通货膨胀便不可避免。而在把苏灿找耿精明找了解说了好几天之后,闵若兮也终于弄明白了通货膨胀是一个什么样的玩意儿。 现在大明还基本维持着价格的稳定,那便是因为商人们在海外开辟的广大的市场,而打下大齐,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政治上的需要,也是经济上的需要了,大明堆集如山的货物,需要寻找到一个倾销的地域。 “办法总是比问题多,既然看到了问题所在,朝中那么多睿智的人,总是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闵若兮道。 “那倒是,办法总比问题多。”秦风沉默了片刻,又道:“这一段时间,我把京师大学堂的入学名单调过来看了看。” “看这个有什么意义?”闵若兮奇道:“纵然京师大学堂的学生都是未来的大明栋梁,但想要站在你的面前来,只怕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吧,像慕容远,林殊那样的惊才绝艳之辈,那是极少数。” “我看的不是这个。”秦风道:“我看得这些学生的来历,出身。你知道吗,这一期京师大学堂里的学生九成九以上,家中出身非富即贵。” 闵若兮变色道:“你说是京师大学堂在录取学生的时候作敝?这可是够得上杀头的大罪。” 京师大学堂,基本上是为了大明培养后备官员的所在,作用类似于过去的科举考试,历来因为科举作敝而掉脑袋的官员数不胜数,也难怪闵若兮闻之色变。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秦风苦笑道:“但通过好几个渠道秘密调查之后,得出的结论是考试公平公正公开。这些人就是凭着真本事考进去的。” “怎么会这样?”闵若兮有些瞠目结舌。 “寒门难出贵子!”秦风喃喃地道:“这才多少年啊,大明立国不过十几年而已,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当真没有作弊之事?”闵若兮仍然有些不信。 秦风摇头,“压根儿就用不着作弊,我们虽然已经在力所能及的普及教育,但绝大部分的人,也只不过是识字而已,每往上一级,所要付出的金钱和心血就会更多。钱尚不足论,而心血就难说了,绝大部分的普通百姓还意识不到教育的重要性,但大明的有钱有权阶层却早就意识到了,他们从小就对孩子进行着有目的培养,这些人家的孩子从起跑线上,就比一般人家的孩子要赢了太多。你还记得上一次我跟你说过的进入大明科学院的那一些学生吗?从小他们的家庭就有大量的金钱堆集起来让他们去做他们感兴趣的事情,这些,普通人家做得到吗?” 闵若兮摇头。 “别人比你有钱,别人还比你努力,所以寒门难出贵子,真是没有说错啊!”秦风道。 “既然是公平公正地选拔,那只怕是没有办法去强行干涉的。”闵若兮摇头道。 “是啊,不能强行干涉,造成的结果就是越往以后,进入大明核心圈子,上流阶层的新鲜血液会越来越少,也许过个几十上百年,整个朝廷里的官员都可以七扯八拉地攀上亲戚你信不信?”秦风道。 闵若兮想笑,可又笑不出来。想想这样的结果就有些可怕啊,真要出现这样的局面,那大明朝的上升通道将被一部分人牢牢地把持住,关键是他们还能做得光明正大,皇帝可以轻而易举地被人妥妥儿地架空,成为一个摆设。在秦风的手中,自然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甚至在秦武手中也不大可能出现,但在往后呢?不可能他秦家每一任皇帝都雄才大略吧? “我让乐公私下里查了查,除了大明军事学院,其它各大院校都有着同样的问题,即便是大明军事学院里,也不过是五五分而已。”秦风道。 “那该怎么办才好?” “我想了一个法子,教育部里的人正在讨论,那就是每一年预留一定的名额,专门招寒门子弟!”秦风道:“符合了一定的条件,便可以大幅度地降分录取,朝廷需要不同阶层的人来平衡,其二,便是在官员选拔考核之上想想法子了,别的地方不能作弊,这个地方,我还是能作弊的。” “这个政策一旦公布的话,可能会引起一些震动吧?” “无所谓。”秦风淡淡地道:“现在是战争时期,这样的一些政策出台,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而知道其中深刻含义的,也会闭上嘴巴不敢乱说的。”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58:御驾亲征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闵若兮却是叹了一口气,秦风虽然说得轻松,但实则上只怕也是困难重重,大明自建国以来,便奉行的是无农不稳,无商不富,无工不强的国策,为了减轻农民的负担,商税是收得极重的,整个国家的运行,很大程度之上依赖着商人,而这一次秦风要动的奶酪,可不仅仅是商人们的了,还有几乎所有权贵阶层.闵若兮可不相信这样的事情,他们会看不出来,事实上这些人中,有大智慧的人可是大有人在. 秦风拍了拍闵若兮的手道:”放心吧,翻不了天的,这些人也很清楚,这个时候,他们要是敢闹事的话,那就是以身试刀了.” “我还是留下来帮武儿一把吧,我们都走了,让他一个人在京中,着实让人放不下心.他还小呢!”闵若兮皱着眉头道. “还小?他都多大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军中与敌人血拼了几年了,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已经把集英殿牢牢地控制在手中了.”秦风笑道. “不要把他和你比.”闵若兮嗔道:”你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是在寒风凛冬之中长大的劲松,他呢,可是富贵土里长出的牡丹花,有可比性吗?”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让他多经经风雨,陆军他去见识过了,海军那里他至少也已经知道了是如何运行的,这一次我给他的考题便是看他如何处理纷杂的政事,如何平衡何方面的矛盾,然后找到那个切入点,如果他能很好地做成这件事情,那么就差不多合格了,等灭了齐国,就可以正式册封他为太子了.”秦风笑道. “你这一次出的题目大了一些.”闵若兮有些不满.”他留在京中,要处理你故意留下的这个难题,还要统筹国内,支援前方的战事,你还说很轻松?” “小鸡老是在老母鸡的羽翼之下,是永远也不可能长硬翅膀的.让他自己飞一飞,受一些挫折,自然便能在挫折之中学到经验,总结出教训,然后越来越好.” “你说谁是老母鸡呢?”闵若兮瞪起了眼睛. 秦风大笑:”我说错了,你不是老母鸡,你是金凤凰.” “本来就是!”闵若兮得意地一昂头,”就为了这个,这一次你一定要将我也带出去?” “这一次灭齐之战,也许需要很长的时间,你就不想念我?反正我是会想你的,既然如此,不如跟我一起去,还能帮我一把手.”秦风笑道. “我才不会想念你!” “是吗?”秦风微笑地看着闵若兮. 闵若兮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虚,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其实也还是有些想的.” 秦风大笑,”这就对了嘛,外头那些地下赌庄不是赌我们啥时候生第四个孩子吗?咱们这一次出去努努力,说不定就能满足他们的愿望.” 突然听到这么没皮没脸的话,闵若兮先是一怔,接着不是大羞,跟着是大恼,”谁要跟你生第四个孩子?秦恕就差点要了我的老命去了.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没羞没臊的.” “我们很老了吗?”秦风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地道:”我自我感觉可还是正龙精虎猛呢!” 闵若兮啐了她一口,一个转身,飘然离去,秦风大笑着紧跟着她走进了内殿. 皇家校场之上,厚厚的积雪被寒风一吹,下面冻得**的,上面却又落上了一层浮雪,不是负责校场的人懒惰,而是烈火敢死营的统兵将军樊昌不让他们打扫,每天,烈火敢死营便会在寒风之中,在冰雪之上,被樊昌驱策着玩命地训练. 除开正在值勤的,剩余的三千人,每天早晚的两次训练雷打不动,用樊昌的话来说,就是天上下刀子,也得给我完成一天的训练科目. 三千个光着膀子的大汉在校场之上呼喝着训练的场景,极是壮观.这些曾经是大明权贵子弟的渡金的所在,现在已经完成了质的蜕变. 皇帝秦风曾公开表示了对烈火敢死营的不满,齐王殿下接手敢死营之后,更是立即挖来了他在赴陆军历练时让他吃了大苦头的樊昌担任主官,樊昌到任不久,他之前的光辉事迹便已经在烈火敢死营之中流传,一个敢踢齐王殿下屁股,敢教唆人用大棍子抡齐王殿下的莽汉,还未出场,便已经震慑住了这些过去桀骜不驯的家伙. 连齐王殿下都敢收拾,他们算个屁啊! 这件事情,其实樊昌自己是不敢提的,现在能广为流传却是因为齐王秦武自己使人泄露出去的,效果果然极佳,对于他的这一策略,秦风还很是表扬了秦武一番. 只要能办成事,脸面算得了什么?这便是秦风对秦武所说的话,事成了,那就有脸,没成,那就没脸.想要当一个合格的皇帝,有时候,就得没皮没脸.秦风其实很想将厚黑学给自己的儿子灌输一番,但又怕他现在年纪还小,一下子灌得猛了出现不良合格,所以最后还是决定慢慢来,水滴石穿,让他在纷杂的政事之中打磨一番,然后自己再给他一些提点,想来也就能让他一点一点地悟透这其中的道理. 训练已经完成了大部分,此刻一个个**的强壮的身体都红通通的,像极了煮熟的虾子,腾腾地冒着热气,在一阵军号声中,踏着小碎步变成了一个个的方阵,然后一队一队地走到场地边,拿起了架在场边的大明1式. 每一支大明1式的枪管之上都用绳子吊着一块砖头,在军官们的呼喝声中,士兵们平端起了大明1式,稳稳地瞄准着前方的一个个人形标靶. 此刻枪里,当然是没有子弹的. 秦武就站在观武台上,他的一侧站着瑛姑,一侧站着樊昌. 看着校场之上的景象,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的确是大变样了,现在的烈火敢死营,连父皇也是赞许不已呢!说是有了过去敢死营的三分风貌了.” “才三分吗?”樊昌很是失望. “三分你还不满意吗?”瑛姑在一边有些讥讽地道:”当年陛下带的敢死营,出了兵部尚书章孝正,两位大将军黄豪和甘炜,你以为现在的烈火敢死营以后能有这样的成就吗?” “大姑说得是.”樊昌老老实实地道:”但是末将相信,只要打上几仗,他们至少会有五分风貌的,现在,也就是差了一些杀气了,但这些杀气却是训练不出来的,只能在沙场之上去用鲜血浇灌.” “你的机会来了.”秦风有些萧瑟地道:”父皇要御驾亲征,母后也会跟着去,你们是护驾亲兵,以父皇的脾气,你们肯定是要踏上战场的,只可惜我身为烈火敢死营的正将,却要留在越京城,不能随你们一起去建功立业!” “真的吗?殿下?”樊昌大喜,虽然人在越京城,但他却无时无刻的不在想着重新踏上对齐的战场,原本以为身为皇帝亲兵营副统领的他,踏上战场的机会廖廖无几,但想不到说来就来了. “当然是真的.”秦风怏怏不乐地从怀里掏出一份调兵文书,递给了樊昌,”命令已经下来了.” 从秦武手中接过调兵文书,樊昌一张脸笑成了花,”殿下放心,末将等绝不会给殿下丢脸的,您是烈火敢死营的正将,我们在战场之上每立下的一份功劳,都将成为您的荣耀!” 秦武点了点头,伸手捶捶樊昌的胸脯,”你是我巴巴地拼了命要来的,上了战场,别丢我的脸,打出我们烈火敢死营的威风来,让其它的大明军队都知道,烈火敢死营仍然是大明军队的标杆.” “绝不敢辜负殿下的期望!”樊昌郑重其事地向秦武行了一个军礼,转过身来,大步走到观武台的边缘,将手高高举起. 军号旋即嘹亮的响起,正在训练的士兵们一声呐喊,迅速地向着观武台前方集结过来. “弟兄们,我们要出征了,战场才是我们的舞台,训练场不是,你们,敢吗?”樊昌高高举起手中的调兵文书,大声吼道. “杀!” “杀!” “杀!” “很好.现在请齐王殿下训话.”樊昌向侧踏出一步,让出了位置. 秦武走到了观武台的边缘,眼光缓缓地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目光所到之处,一排排的赤膊大汉们立即将胸膛挺得更高了一些. “本来是想置酒为你们壮行的,但想了想,还是等你们凯旋归来的时候,我再为你们摆酒接风,那时候的大家,可以一边喝着酒,一边向夸夸你们在战场之上的荣耀.”秦武笑着道:”大家说好不好?” “好!”回答他的是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 “很好,接下来你们放假一天,你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家都在越京城,这一天的时候,便是让你们回家去告别的,话说在头里,上了战场,那就是生死由命了,回去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好吧!”秦武挥了挥手:”现在解散.” 看着呼啸着散去的兵将,瑛姑却是有些担心了,”殿下,这么放他们一天假,我很怀疑他们中的有些人,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如果不回来,自有军法治罪.”秦武淡淡地道:”不管他的家里有什么势力都不行.放他们一天假,我也正好好好地看一看那些人是国之良臣良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59:大撤退 “真要撤退?潞州现在还能集合起二十万兵马,粮草辎重更是不缺,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与明军决战?”身材魁梧的潞州郡守易红元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郭显成,虽然声音极低,但却能听出他是压抑着极大的愤怒才没有让自己爆发出来。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他虽然位阶没有郭显成高,但亦是老资格的大齐高官,而且是以武将身份出任潞州郡守,在潞州一做便十余年,从齐国先帝击败楚国东部边军主力之后,便一直坐镇在潞州,军政两手一把抓,直到曹云上位,派来了郭显成总揽潞州军事,他才将更多的注意力转向了民政。 潞州向来都是齐国最重要的郡治,与楚国多年的战争,使得齐国朝廷在资源之上一向是往这里倾斜的,而潞州人作为边境州郡,民风也一向极为彪悍。 “这与兵马多少,粮草辎重没有关系。”郭显成平静地看着易红元,“易郡守也是老军务了,现在的局势不用我说,你也看得出来,明军乌林,张行两支人马的目的地,现在已经是昭然若揭,就是往宣恩去的,一旦他们在宣恩汇合,封住了口子,我们的二十万大军就会被装在潞州这个大口袋里。到了那时候,便是想撤也撤不了啦。” 易红元盯着郭显成:“大将军就没有想过能正面击败明军?正面战场如得胜,则所有难题迎刃而解。” 郭显成苦笑半晌,坦然道:“周济云在我们的正面,已经集合起了超过十万的大军,其中骑兵超过两万人,粗略估计,这支军队之中拥有火炮上百门,而这,还不是他们最大的倚仗,现在,他们拥有超过四十艘飞艇,随时可以对我们的任何地方进行肆无忌惮的轰炸。如果说这些我都还能苦苦支撑的话,那么明国皇帝秦风将要御驾亲征,亲自前来指挥潞州这一战,则是让我下定决心撤退的最重要的理由。” “你就这么怕秦风?” “不是怕,而是如果秦风一旦亲自到了潞州,便意味着明国所有的资源将会重点向这里倾斜,现在我们已经应对艰难了,明国倾尽全力在这个方向上发动攻势,你认为我们有多大的机会获胜?一旦将二十万兵就都葬送在这里,接下来怎么办?”郭显成解释道。 “一旦放弃潞州,便意味着接下来的黄州,秦州,剑州也将一一失守,一直要退到大凌河一线才有可能据守,可大凌河一线距离长安已经不过百里之遥了,明军兵锋将直指大齐腹心,郭大将军,这个后果,你承担得起吗?”易红元问道。 “所有后果,我将一力承担。”郭显成坦然道。“因为我认为,在军事之上,这是目前最为合适的选择。” “政治上呢?”易红元轻声问道。 “如果军事之上彻底失败,又哪里还有政治上的事情。”郭显成断然道:“军事是政治的延伸手段,但同时,他也是政治的终结手段。易郡守,我们这里的二十万兵,是大齐的精锐,一旦在潞州被明军围歼,后果更难以让人预测,现在虽然是放弃潞州,但至少这支军队还存在,主动撤退与溃败或者是被消灭之间的差距你还是明白的。如果我们被消灭了,明军照样直指大齐腹心,而且再无任何的阻隔,如果我们是主动撤退,那么还能层层设障,拖延时间,希望能寻觅到改变战局的机会。” “二十万大军,虽有小败便一退数百里,大将军,这必然是需要人来担责的。不然便是陛下也交待不过去。” “我知道。”郭显成坦然道:“指挥这二十万军队的大撤退,可能是我最后的军务了。易郡守,潞州大撤退,千头万绪,还需要你大力配合。” 易红元沉默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我会全力配合这次大撤退,但我自己不会走,潞州辖下的三万兵马,也不会撤退,他们都是潞州的子弟兵,会在潞州战斗到最后一刻。” 郭显成盯着易红元看了半晌,长叹一口气,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郭显成的撤退计划,执行得极其迅速,在他给皇帝的奏折还在一路向着长安飞驰的时候,撤退计划便已经开始施实了。军队护送着大量的物资,源源不绝地向后大踏步前进,十余天的功夫,各类物资及大量的军队,便通过了宣恩,进入到了黄州,而郭显成更是将他的中军大营驻扎在了宣恩,亲自带着一万兵马守卫着这个节点,他希望在这里牢牢地把握着门户,为潞州郡守易红元,此刻还在梅县抵挡着明军攻击的尹明留下一道后撤的大门。 两支明**队张行和乌林原本的确是想拿下宣恩,关上潞州的大门的,但现在,他们却遭遇到了强力的阻截,无法封上这个口子,自己反而随时有可能被郭显成围歼,只能不进反退,默默地看着齐军主力部队后撤却无能为力。 梅县,尹明浑身都裹在绷带之中,宛如一个行走的木乃伊在城池之上巡视着,从昨天开始,明军的大量骑兵便出现在了城下,他甚至看到了明国大将军杨致的旗帜。 城外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战斗,那时断后的齐军主力在被明军击溃之后,一些零散的部队归来之后在城下与明军再一次的发生争斗,可惜尹明只能在城头眼睁睁地看着,除非这些逃回来的部队能进入到城池控制的范围之内,他才敢开城出门去掩护这些人回来,否则,他便只能看着这些人或被明军杀死在关外,或者再一次向着远处逃离,生死便只能看他们的运气了。 数天下来,梅县陆陆续续地收拢了溃逃回来的败兵上千人,让尹明略感欣慰的是,这些人都是骑兵,他们的回归,使得梅县的防守力量又强上了一些。 郭显成最后给他下达的命令是让他择机行事,这是一个相当活泛的命令,即便尹明现在马上撤退,也算不得违抗军令。但尹明仍然决定要在梅县守到最后一刻。 潞州仍在进行着大撤退,自己在梅县每多坚守一天,潞州便能撤出更多的人,更多的物资,那么以后抵抗明军的本钱便又厚实一分。潞州郡守易红元不愿撤退,准备率潞州子弟兵守土卫疆的消息也传到了尹明的耳中,这让他更是激昂一些,易红元能做到的,他自然也能做到。自己在梅县多守一天的话,不仅是让郭显成能撤走更多的的东西,也能让易红元准备得更充分一些。 步步为营,要让明军每前进一步,都付出血的代价,这样一步步的打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出现转机。 身为高级将领的尹明心中很清楚,齐国现在是外强中干,主力大军都布置在外,内里,实在空虚得很,所以郭显成的撤退计划,他是赞成的,真让这里的几十万大军被明军关在潞州击溃的话,那从潞州往长安,明军就要一路坦途,直指长安了。 城下的骑兵,已经愈来愈少了,尹明清楚,这些骑兵,肯定是已经绕过了梅县,进入到潞州腹地了,而城下的齐军步卒大营却是一个个的立了起来,在三天之后,他看到周字大旗出现在远方的敌军营地的时候,他便知道,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 梅县虽小,但却够坚固。原本的青砖包裹着的城池现在外面又竖起了一道钢筋水泥结构的防护,防护能力更强,长一千步宽五百步的城池之上,布置了三十余门火炮,虽然与明军的火炮无法比,但对于守城一方来说,火力也足够猛了,城池之内的百姓,早就随着大军撤退的所剩无几了,整个城池之中,安装着无数的投石机,这些,都将对攻城者构成极大的杀伤。 唯一的漏洞便是在空中。 尹明有些艰难地抬头看向空中。 下一刻,他便看到了乌泱泱一般的飞艇从远处向着梅县方向飞来。 高高的城楼之上响起了凄厉的号角之声与洪亮的钟声,片刻之后,原本密布在城墙之上的士兵便都进入到了藏兵洞中,只留下了一些军官孤单地站立在城头之上观察着敌军。 敌人的步卒已经开始在远处列阵了,轰炸过后,他们便会登场亮相。 一颗炮弹带着尖厉的呼啸声,自天而降,飘飘悠悠地落将下来,没有击中城墙,却是落在了城内,砸中了一间民房,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房屋顿时塌陷了下去,熊熊的火焰立时便从炸开的大洞之中窜了出来。 又是这种炸弹。尹明咬牙切齿。 比起普通的炸弹来,这种爆炸之后便引发熊熊大火的炸弹,更是让人头痛,本质上来说,他们与齐**队使用的猛火油差不多,但齐人的猛火油还停留在最原始的使用阶段,装在陶罐子里由士兵投掷,明国人却已经将他们弄进了炸弹当中使用了。 数十架飞艇在梅县上空盘旋,没过多久,整个梅县县城便被大火和浓烟完全浓罩住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60:出人意料的倾力一击 皇帝说要到潞州城中去过年,或者只是当时图痛快随便说一说而已,但到了下面主事的将领这里,不谛于就是一道再明显也不过的命令,皇帝的意志必须要得到贯彻,所以周济云用最快的速度便赶到了最前线,拔除梅县,进而进攻潞州,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因为皇帝已经出发了。 集结了全军所有的火炮,集合了所有的飞艇,周济云摆出的是一副提溜着大炮打蚊子的态度来对梅县展开进攻的,不管尹明的战斗意思有多坚决,但在绝对的实力差面前,仍然无计可施。 开战前半天,他布置在城上的火炮,城内的无数投石机,便被明军摧毁殆尽,城墙被炸得到处都是缺口,而对着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的明军,他率领的部队又坚持了半天,到了夜色落下帷幕,明军猛攻三面,而故意放开前往潞州方向的时候,城内残存的军队,终于抵制不了这个巨大的诱惑,他们弃城而逃了。 尹明并没有阻止他们,到了这个时候,其实大势已去,即便是逃往潞州的人,也九成九的可能抵达不到了哪里,因为明军的骑兵早就绕过了梅县,只怕现在正在梅县通往潞州的大路之上,笑嘻嘻地等待着这些逃走的齐国士兵呢! 当然,网再严密,也会有漏网之鱼,总是会有幸运儿逃脱的。 但愿能多逃几个吧!但作为主将,作为齐国的高级将领,尹明却有着他自己的尊严,在熊熊火光的照耀之下,他带着他的亲兵们,在狭窄的街道之上,向着无数的明军,发起了最后的冲击。 用螳壁挡车来形容他的冲锋亦不为过,本就负伤未愈的尹明带着他的亲兵们转瞬之间便被明军淹没,死得无声无息。 直到周济云进城之后,在他的特意关照之下,尹明的尸体才被寻获,看着面目全非,缺胳胳膊少腿的尹明,周济云亦只能长叹一声,下令好好地将其安葬。 从进攻齐国的战斗正式打响,这是第一个倒在他面前的齐国高级将领,以后只怕会越来越多,而这些人,是他以前的同僚,甚至是以前相交莫逆的好友。下一个,便是易红元了,当年他们在进攻楚国的时候,可是配合默契,十几年过去了,再相见时,已经是刀兵相见了。 梅县距离潞州不过百余里,拿下梅县之后的第三天,明军大部便出现在了潞州城下,而明军的骑兵早在二天前便已经抵达潞州城下,完全地控制住了战场形式,切断了潞州与外界的所有联系,江上燕统帅的骑兵大队,更是抛下了潞州城直逼宣恩,与此同时,张行,乌林两支部队也同时再度向宣恩发起攻击。而郭显成亲自指挥军队钉在宣恩城,显然是想为易红元保留最后的一丝希望。只要宣恩还在齐军的手中,潞州城的三万潞州兵便还有一条退路,也让他们看到朝廷并没有抛弃他们,只要他们坚持得时间足够长,杀敌足够多,说不定从宣恩还会有援兵再度出现。 虽然说这样的希望只不过是一场虚妄,但人在绝望的时候,哪怕是镜花水月,也会下意识地将其幻化为真实,便像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不放,精神之上有了这么一点点依托,那么战斗力必然会增长不少。 所以郭显成纵然知道自己在宣恩坚守毫无意义,但他仍然必须钉在这里,为了易红元的坚持,也算是为了齐国最后的这一口气。 现在这个时候,自己的奏折,应当已经到了长安了,想必长安必然会为之震动,早先的一场轰炸,虽然让长安人惊怖莫名,但说起来明军离他们还是相当遥远的,在潞州,在常宁,在莱州,还有数十上百万的齐军在戍守着边疆,但潞州一旦失守,敌人可就能长趋直入了。 郭显成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但这个大将军,终归是保不住的,最有可能的便是被锁拿进京问罪吧,只是不知道来接替自己的人是谁? 不管下场如何,郭显成仍然在有条不紊地按照着他的思路在布置着接下来的防守战略,主力会一路后撤到大凌河,沿河设置阵地,其它的部队则分散在黄州,秦州,剑州,每一个率部离去的将领,郭显成都会亲自接见,无一例外的都是命令他们回到这些地方之后,立即招募军队,扩大军队规模,然后在明军到来的途中,或主动攻击,或据城而守,总之,他们的存在,就将会是对主力部队的最大的支援。 曹云是马上皇帝,对于他的布置,当然一眼就能看透。同时郭显成也清楚地知道,他的不得已的撤退,皇帝也能看清楚,所以这些布置在接下来必然会得到皇帝陛下的支持并且贯彻到底,但这并不能减轻他的罪责,从政治之上来说,这么一场大规模的溃败,必须要有人负责,以此来稳定军心民心,自己,则是再恰当不过的人选了。 守住宣恩,就是站好自己的最后一班岗,直到潞州失守。 郭显成知道,倔强的易红元会和甘伟一样,即便是死,也不会向后撤退的。 易红元压根就没有想过死守潞州城,梅县一战的结果,很清楚地告知了他,在天上的飞艇,地上的无数大炮的明军火力面前,困守城内,便只有被地上按在地上死命地揍,纵然自己还能拼命地挥拳蹬腿挣扎几下,但结果却不会有什么改变。 守,肯定是守不住的。 唯有进攻,才会有一线生机,就算是进攻输了,也不过是结果稍稍提前而已。所以在周济云的大军刚刚抵达的当晚,易红元便悍然率部出击。 周济云作为资深大将,当然不会不防着敌人会趁着自己立足未稳的偷袭,不过他料错了一点,那就是敌人出城偷袭的规模。 潞州郡守易红元倾巢而出,三万潞州兵在这个风雪之夜,竟然是全都出了城向着明军大营涌来。 这就大大地出乎了所有明军将领的意料之外了。敌人有坚持可供坚守,居然这样全力出击,完全就是准备做一锤子买卖,不成功则成仁啊! 黑夜之中,飞艇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后营中的飞艇,虽然此刻都紧急起飞,但因为恶劣的天气以及夜色的笼罩,他们能做的已经很有限了。 因为对于敌人进攻规模的判断失误,在战事初期,齐**队是占据着绝大的优势的,周济云布置在大营前方防备敌人偷袭的军队,被连接突破阵地,齐军主力,直奔大营而来。 杨致倒是快活无比,他将军队的指军权尽数交给了周济云之后,自己虽然挂着一个副将的头衔,其实真正完全归他指挥的,也就是由许三妹统带的三千骑兵和一百个贴身侍卫了,战事一起,他便悄无声息地脱离了自己的亲兵营,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让许三妹急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像杨致这样的武道修为,在这样的一个乱战夜晚之中想要摆脱他们,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 杨致此刻却正在夜色之中如鱼得水。他就像是一个游荡在战场之上的幽灵,专门瞄准着那些齐人的将领,不管是中级的还是高级的,只要是军官,他就去猎杀。 他当然会牢牢记得他平生的第一场大战,那时依仗武道修为高的他,兴高彩烈的冲入到秦军的军阵之中,然后险些被一帮子小兵给扎成筛子的惨痛往事,所以这一次,他是一沾即走,绝不停留。 而这一次的形式与那一次也时截然不同的,因为双方都是乱战。 齐国人乱战,是易红元有意为之,只有与敌人纠缠在了一起,敌人的火力优势便完全发挥不了作用。明军乱,是因为错误地估计了敌人进攻的规模而被齐军截成了一段一段的各自为战。 这样的战斗,自然是武道高手们最喜欢的模式。 很多齐军将领莫名其妙的便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被黑暗之中的杨致悄无声息的一击而亡。那柄薄如蝉翼的小剑在黑暗之中便如死亡的镰刀一般,收割着一个又一个的战场骁将。 易红元领着一万最精锐的齐军在黑暗之中如同潜伏的老虎一般窥伺着战场,他准备在最合适的时候发出致命一击,看着战线一点一点地向着明军大营推动,他的眼睛也越来越亮。 有时候逆势而动,不见得就不会有好的结果,这一战,他并不指望能将明人彻底击败,但只要胜了这一仗,将敌人逼退几十里,那就是一场大胜,如果运气好一点,能斩获明军大将,那就是更好了。 两万齐军是他投出去的石子,他指望的就是这块巨大无比的石子能将明人的军阵彻底搅乱。 而此时,周济云却也在冷冷地注视着战场,在初期的震惊之后,他马上反应了过来,看似他在不断地投入着部队去打这一场乱仗,但在夜色之中,他也不动声色地聚集起了最核心的力量,等待着易红元的最后一击。 双方都知根知底,谁也别想占着太大的便宜,这一仗,最终看得还是士兵们的军事素养,这一点,周济云有着极端的自信。 现在,战场之上,双方都失去了有效的指挥,只能是小范围的基层军官们凭着战斗经验在指挥战斗,在一个个小的局部取得胜利之后,再在稍大一些的战场之上获得主动性,最终形成席卷整个战场的优势。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61:手起刀落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易红元很希望他付出了很多心血的子弟兵们能在这样一场混战之中占据上风,这样,将会迫使周济云不断地将手中的力量投放出去来挽回劣势,这样一来,在自己随后的致命冲击之中,才能获得最好的效果. 这样的战斗方式,是他再三考虑,反复权衡之后有可能收益比最大的一种,周济云的兵比他要多,但此刻骑兵用来去遮断自己后路,其它两翼的兵马在这样的一场乱战之中,即便派出援军,能发挥出来多少的战斗力来也值得怀疑,真正与自己面对面交锋的,主要便是周济云的中军了. 守,肯定是死路一条,这样搏上后搏,或者便能搏出另一番天地. 他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战场,审视着整个战场之上的态势,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他终究还是失望了,在一般人看来,整个战场之上,双方还是处于均势当中,谁也没有占到谁的便宜,但像易红元,周济云这样的战场老将而言,却是一眼便能看出,战场之上的优势已经在一点一点地向着明军转移. 其实易红元的想法并没有错,如果他面对的不是明军,而是其它的一支这队的话,这样的战斗,肯定会造成对方的慌乱,问题是明军不断地单兵装备之上,战斗力之上要比他的兵马更胜一筹,便是在最基层的指挥之上也要更有效率. 乱斗之中,每一小支明军与友军相遇之后,很快地便能相互融合,由其中的官阶最高的一人负责指挥,如果两人官阶相同,那便由入伍年限更长的人指挥.明军全军上下,采用的是同一种操典,使用着同样的口令,练习着同样的内容,哪怕这两支小部队之间以前毫无关联,他们也能迅速地彼此融合,就算这个时候,从千里之外的桃园郡调来一支部队,他也能毫无障碍地与这里的部队迅速地配合作战. 易红元的潞州兵则不成了.他的兵的确很勇猛,但每一支部队都带着领兵将领极强的个人色彩,作战虽然一个个都奋勇向前,但彼此之间的配合却大有问题,甚至有时候明明可以融合成一个更大的团体的时候,他们还是会选择各自为战. 此消彼涨之下,明军由初期的猝不及防,到慢慢地稳住了阵脚. 易红元正是在看到明军已经稳住了阵脚之后,才发出了一声长叹. 能在这样的被动局面之下稳住阵脚,已经说明了明军比己方要强大,接下来,便是他们的反攻时刻了.他不得不出击,这已经是他最后的一次机会了. “点火!”他举起了手中的长枪. 无数的火把骤然点亮,一条火龙骤然出现在夜空之下. “出击!”易红元摧动战马,向着战场狂奔而去,在他身后,一万兵马犹如奔腾的火龙,直直地插了进去,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敌我双方,只要处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之上的,无一不是被他们碾压在了地上. 他们出击线路之上的明军自然是走避不迭,而躲开了军队正面冲击的潞州兵则是欣喜万分地粘连到了队伍的末端,跟着向前冲去. 这条火龙,笔直地向着周济云的大营冲撞而去. 原本灯火稀疏的明军中军大营突然之间光明大作,周济云策马立于大营之中一座用土垒起来的高台之上,冷眼注视着那支越来越近的潞州兵,在他的周围,无数的骑兵策马而立,靠近大营栅栏的地方,一排排的步兵挺枪带刀,在他们的前方,一台台的弩机蓄势待发.人不过由于栅栏的掩盖,进攻者并不能清楚地看到大营之内的情况. 这样的乱战之中,什么火炮,霹雳火统统变成了废物,一炮打出去,指不定刚刚还是潞州兵云集的地儿,落下去的时候,便已经变成了明军占领的地块儿. “易红元还真是长进了不少,这样的招儿,倒也亏他想得出来.”周济云哧之以鼻,”不过终究也是只能为将,不能为帅.不能从全局考虑问题,这样的殊死一搏,与大局何益?徒然送死而已.” 彼此知根知底,即便是在最初明军大乱的时候,周济云也没有自乱阵脚,没有派出中军大营之中他亲自指挥的兵马,而真是给其它各营下达了各自为战的命令.他相信他麾下的将领们,能很快地扭转局势. 事实上,他的部下,也没有辜负他的希望,在这样一场混乱之中,他们慢慢地扭转了局面,虽然到了这个时候,各营的建制已经完全被打乱,队伍好一点的是以尉为单位,差一点的便是以伙为单位,更有一些彼此之间以前根本就不认识,但在乱战之中聚集到了一起,便立即组成一个新的小队,彼此肩关肩的杀敌,无数个这样的小队汇合在一起,组成一个伙,然后几个伙汇集在一起,便又汇成了一个尉. 此刻的战场之上,彼此之间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便是营指挥,身边也没有多少人,更有一些营指挥打到后来,发现自己指挥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兵马. 不过,这对于明军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大明兵部最喜欢的就是将大明的兵丁调来调去,有时候是调一个伙走,有时候是调一个尉走.齐国是调将,大明是调兵.齐国人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将,大明则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潞州兵终于冲到了周济云的中军大营之前,此刻,他们已经不止是出发的一万人了,冲锋的过程之中,不停地有被打散的潞州兵附着在了队伍之后,使得他们的队伍愈发地庞大了起来,当然,失去了对手的明军此刻也在他们的后面聚集起了大队人马,在轻松地剿灭了那些被隔断的潞州兵之后,已经从后面围了上来. 潞州兵从一字长蛇骤然散开,犹如洪水过镜,漫延而来,轰隆隆地冲向了明军的大营,然而不等他们发起进攻,明军大营的栅栏却自己倒了下来.露出了里面整整齐齐的步兵队列以及一台台的弩机. 战鼓声骤响,弩机啉啉的声音不绝于耳地响起,将冲锋向前的潞州兵们一排排地扫倒在地上. 这是一场有进无退的战斗,因为在他们的身后,更多的明军正在向着他们反包围过来,他们唯有笔直向前,冲破前方的阻碍,杀透明军的大营,才能赢得生机. 骑兵们不顾一切地纵马向前,迎着弩机的暴射直直地冲了上去,有的战马倒在冲锋的路上,有的虽然身中无数弩箭,但却仍然长嘶着高高跃起,一头撞进明军的阵容之中,将下面的队列砸得四分五裂. 弩机停止了射击,长枪手们彼此交错地刺向前方,刀盾手们从长枪手的肋下钻出来,挥舞着雪亮的钢刀,左劈右砍.大营之中,顷刻之间便成了修罗场. 周济云举起了手,在高台之下,骑兵们一声呼啸,纵马向前,杀进了战场. 易红元左劈右砍,不顾一切地向前突进,他的目标,便是到现在,还策马高高地立于高台之上的周济云. 眼前似乎有杀不尽的明军骑兵,砍倒一个,又来一个,易红元觉得自己的双臂愈来愈沉重,就在他觉得几乎已经抡不起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抢来的一把大刀的时候,眼前却骤然开郎起来,再也没有了任何阻挡,在他的前方数十步外,就是周济云,而在他们两人之间,再也没有了明军的阻挡. 回顾左右,自己的身边,也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余骑. “周济云,你这叛贼,今日便是你毕命之时!”易红元大喜过望,举起了手中缺口累累的大刀.周济云身边居然没有了护卫,这样的机会,简直是千载难逢. 周济云大笑,大笑声中,他身后的高台之下,骤然多出了数排士兵,这些人快速地涌到了周济云的左右,手中黑洞洞的枪口,齐唰唰地指向易红元. 大明的高级将领身边,都有皇帝秦风派出来的一百名贴身侍卫,这些侍卫们装备的都是大明最先进的武器,杨致身边有,周济云身边自然也有. 易红元僵在了原地. “易红远,你能杀到我的面前来,当真让我很惊讶,看来你做了十来年的文官,这身武艺倒是没有拉下,现在投降,我饶你一命.”周济云大笑着道:”大齐大履将倾,这艘破船,不值得你为他殉葬!” “呸,你这叛贼,有死而已,假惺惺的作甚么?”易红元大怒,环顾左右:”大齐勇士们,随我上前,诛杀此獠!” 呀呔!二十余名骑士举刀大呼.周济云摇头叹息,正想下令射击的时候,异变骤起,易红元挥刀向前的那一瞬间,他身侧的一名骑士忽然手起刀落,干脆利索地便砍下了易红元的脑袋.脑袋向前疾飞,那名骑士也是纵马疾追,人一跃而起,在半空之中一把抓住那人的脑袋,整个人向着高台之上落下. “是杨大将军,不要开枪!”周济云大呼道. 高台之上的明军呆住了,那些追随易红元一路杀到这里的骑士兵也呆住了,等他们反应过来,杨致已经落在了高台之上,手里提着一个血淋淋的,死不瞑目的脑袋. “杀啊!”悲愤莫名的骑士们暴怒地向前发起了冲锋,然而迎接他们的是炒豆一般的清脆的枪声. 二十余骑兵只不过向前十余步,便尽数被击毙在高台之下.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62:大堤 魏越站在大堤之上翘首以盼。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他的目光落在那条延伸到远处的有些泥泞的大道,因为他的后勤补给将会从这条道路之上而来。一般情况之下,半个月会送一次补给上来,而这一次的补给与以往更不相同,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 有钱没钱,这个年都是要过的,不管打不打仗,这个年也是要过的。他在这里已经驻扎了好几个月了,守卫着的也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如果江南不守,他将负责引爆这里的火药,引莱河水漫灌南城。说句实话,这个任务,魏越心里是有些发虚的,他虽然来自长安,出身龙镶,但远远还做不到视人命为草芥的程度,江南现在怕不有几十万人,一旦水漫江南,要死多少人想想都心里有些怕。 但愿祝若凡将军能顶住敌人的进攻。他只能这样祈求,十余天前,明国大军分成了两路,一路由宿迁率领,另一路由陆大远率领,分别从酒泉,张掖进军,逼向江南,祝若凡布置在外围的防线,三下五除二就被对手击打得粉碎,现在明军已经直接进逼南城了。 魏越觉得离自己作孽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有时候他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自己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以后若有冤魂亡灵不甘心,他们要找的也是大将军徐俊生而不是自己,而想来大将军那样的人,定然是煞气逼人,寻常亡灵想近身都不可能吧? 等待最是煎熬人,不管是在等待执行炸堤任务的日子里,还是现在等待着后方物资送上来的时间里。 春雨撩人,冬雨可就是真真正正地冻人了,像眼下这样的毛毛细雨更是烦人,你觉得他没啥了不起的,但过不了多大会儿,你就会发现似乎毫无什么威胁的这些毛毛雨,居然已经将你全身浸透,让你如坠冰窖之中。 天色渐暗,远处还是什么也没有,魏越很是失望,大概今天是来不了啦,想想倒也并不奇怪,道路难行倒也不是什么主要的原因,关键的是现在大战已经开启,想来后勤那一片的人,应付前线都吃力,更不用说自己还处在相对安全的后方了。 只可惜今天要是白面运不上来,大家包一顿饺子吃一个团年饭的愿望也可就落空了。转身正欲回到营地里的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条道路,这一下眼中却是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一串马灯出现在远方,他们终究还是来了。 看着离这里不远,但等那灯火走到近前,天色竟然已是完全黑了。魏越看着领头的那个人,笑骂道:“汪大脑袋,老子今天可是盼了你们一整天呢,怎么现在才来?你老子呢,是不是见着天寒便偷懒了?” “魏校尉,那里敢哦!”将自己裹得跟个棉球似的汪大脑袋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迎了上来,“南城那边打得厉害呢,现在所有的民团都在支应着那边,粮食,武器辎重连绵不绝地往那边运,伤员,死人连绵不绝地往这边拖,我爹因为熟悉那边的情况,被上头派去那边了,您这里还是大将军府那边派人问起,他们才想起来的,刚好我从南城回来,就被抓了夫了,你瞧我的人,这一路赶来,可是累得没个人样了。” 魏越看了一眼汪大脑袋身后的那些人,一个个萎糜得紧,浑身上下都跟泥球似的,糊得没鼻子没眼儿的。 “辛苦了!”魏越点了点头,这两三个月来,以直便是汪家父子带着人替他们送后勤,倒也知道他们是勤勉能做事的。 “魏校尉,能不能借你这一间房子,让我们点个火,烧点水,熬点姜汤,喘息一下再走,就这样再一路回去,我看是要出人命的。”汪大脑袋陪笑着道。 魏越稍有迟疑,自己的营房里按理说是不得允许外人进入的,便是汪大脑袋他们送来物资,也是只到营房门口,但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看那不到二十个人的泥猴一般的人,他又不以为意了,自己营地里,五百号人呢! 随手一指营地最边上的一间小房子,道:“看你这一段时间也很尽心,便卖你一个面子,去那边儿,不过进营之后,可不要随意走动哦,呆一个晚上,明天一大早,赶紧离开。” “谢魏校尉!”汪大脑袋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房间里传来了那些力夫们有些拘禁的低声说话声,间或着又水哗啦啦的响起,听起来就像是那些人用水在浇洗身子,不大会儿又有煮饭的香味传了出来。听到了警戒的士兵们传回来的消息,魏越笑着终于完全放下了心。 “派几个兄弟,轮流在哪里守着,别让他们离开那间房子。” “是!” 安排好了最后的值勤,魏越完全放松了下来,刚刚他看了汪大脑袋这一次运上来的东西,很是丰富,除了米面之外,牛羊肉食也是极多,最为关键的是,还有酒。这玩意儿是多久没有见着了啊,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实在记不起上一次喝酒是什么时候了。提起瓶子看了看,不由很是感慨,到底是要过年了啊,大将军还是很体恤他们的,送来的居然是明国的烧刀子,这样的酒,现在可是真很难得了,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喝一口,那是通体舒泰啊。 军营里忙碌了起来,所有人都开始准备着过一个热热闹闹的新年了。 营地边上的角落之中,汪大脑袋将窗户拉开了一条小缝,扫视着外面的情况,魏越还是很小心的,哪怕是到了现在,该有的警戒仍然没有放松。 屋里各种各样的喧哗之声仍然在响起,外面的警卫也渐渐地懈怠了下来,缩到了屋角,艳羡地看着另一边灯火通明热火朝天的景象,他还要站许多才能轮到换班呢! “这个营地,是依着大堤枢纽扎营的,整个控制的中心,便在魏越的房间之内,而引爆大堤,也是自他那里开始,各位,炸毁大堤并且造成毁灭性的后果,可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情,那需要经过精密的计算,魏越这里只是引爆点,然后顺着他这里,一连串的爆炸点会持续不断地爆炸从而摧毁整个大堤。所以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杀死魏越,控制他这个房间,破坏第一引爆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身上。 “交给我了!”石书生笑咪咪地道。 谢秋微笑着冲石书生点头示意,回头接着道:“魏越的布置是很周密的,以我们二十来个人的力量,也不可能将这里驻扎的五百人全部干掉,只能控制一些要点,然后等着特种大队上来,只有消灭了这五百人之后,我们才能干净彻底地清除这段大堤之上的火药解决后患,南城那边,我们的大军也才能毫无顾忌地展开进攻。大家都明白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吗?” “明白了!” “那好,现在吃饭,休息,到了时间,我会叫醒大家的。”谢秋挥了挥手,道。 近两个月来,他便一直在谋划着此事,光是把汪顺弄进齐国人的民团队伍里去,都让他伤透了脑筋,当然,事情进展得比想象中的要顺利一些,汪顺在魏越这里混了一个脸熟,为了今日的行动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兵营在狂欢过后,终于陷入到了沉寂当中,魏越喝得满脸通红,脚步有些踉跄,却仍然坚持着再去巡视了一遍这才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当中,被冷风一激之后,酒气上涌,倒是醉得更快了,走进房内,倒下便呼呼大睡起来。 呼号的寒风当中,角落里的一扇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一个人幽灵般地闪了出来,出现在刚刚从屋前走过的数名巡逻士兵身后,单手只不过是轻轻一抹,几人便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小屋之中几人弯着腰跑了出来,将这几个巡逻兵拖到了小屋之中。 率先动手的自然便是石书生了,解决了这几个巡逻兵之后,他脚步不停,直接向着魏越的小屋里走去。 当谢秋带着另外两人进入到魏越的房间之后,石书生已经好整以遐地在坐在火盆前烤着火了。谢秋扫了一眼床上的魏越,凭经验便知道已经死透了。伸手拉开了床边上的一道维幕,又一扇门出现在了谢秋的眼前,他并没有急着推开,而是蹲了下来,仔仔细细地检查着。石书生眼见着谢秋在片刻之间,便将门上的数个机关一一破坏殆尽这才推开那扇门,不由也是咋舌不已,敌人够阴险,谢秋也够狡滑。 “外头交给您了!”谢秋冲着石书生拱了拱手,带着两名手下沿着暗门向内里走去,他们是去破坏那些炸点。 汪顺此刻已经爬到了大堤之上,点燃了一截信香,在空中缓缓地划着圈子,片刻之后,几艘飞艇幽灵般地出现在他的上空,长长的绳索垂了下来,从上面滑下来一个又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63:一语既出,石破天惊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祝若凡明显地感到,一夜过后,明军进攻的烈度便突然加大了.如果说一夜之前只不过是和风细雨润物细无声一般的进攻,那么一夜过后,便骤然变成了狂风暴雨还夹杂着雷闪电鸣.仅仅半天时间,两支明军便彻底荡清了祝若凡在外围的所有防守,会师于莱州南城,实际上,现在的祝若凡等于是被四面包围,因为红河也是明人的. 站在城头之上,看着远处正在作着攻城准备的明军,祝若凡知道,生死存亡,或者就在下一刻了.莱州大桥依然存在于红河之上,明军虽然控制着莱河,并没有炸毁他,大概是因为已经将莱州当做了囊中之物,不愿意破坏掉,也或者是留着这架大桥,给自己一个念想,让自己在抵挡不住的时候利用这架大桥逃回北岸去,也算是减轻他们的攻打的难度. 自己绝不会撤到北岸去的.祝若凡按了按腰间的刀柄.如果自己放弃,上游的莱河之中的河水便会如同脱疆的野马一般破堤而出,这样,或者能让明军损失惨重,但莱河以上,更多的却是莱州的百姓,明军充其量不过是几万而已,但莱州百姓却是以十万为单位为计数的,更重要的是,即便掘河放水,对于一支有组织的军队来说,他们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最为正确的最为快速的决定,他们在天空之中有飞艇,能让他们提前很久便预警,但普通的百姓们,是没有这个条件的,一场大水下来,明军或者死不了几个,但莱州百姓铁定是活不了几个. 自己无法说服徐俊生放弃这样的一个杀敌一百,自损一万的计划,那么便只有让自己在这里坚守到最后一刻,死了,便再也看不见了.眼不见为净. 远处,明军阵地之上已经搭起了高高的望台,宿迁与陆大远两人站在望台之上,也在打量着莱州南城,这两支军队,一支来自于原楚国西军,另一支却是由秦国精锐改编而来,都不是明国本土军队,但却是楚国和秦风最能打的两支军队了. “这个家伙,看来是不打算撤退了.”陆大远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对身边的宿迁道. 宿迁点了点头,”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家伙,他大概是想用自己最后的挣扎来换取那微不足道的一点机会吧!” “或者是求仁而已.”陆大远道:”他是莱州本地将领.” “我在想,如果他知道徐俊生在莱河大堤之上的布置已经被我们破坏了的话,他还会不会有这样的坚持?”宿迁笑道.”说句实话,我现在真想派个人去通知他一声,快跑吧,别在这儿垂死挣扎了.” “这可真是一个好主意!”陆大远眼睛一亮,”这家伙摆出了一副必死的姿态来困兽犹斗,又有坚持为依凭,会给我们造成很大的麻烦,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这个家伙慷慨激昂地战死在南岸,不管怎么说,这样的一个英雄,还是会激发齐人的荣辱之心和决死之心的,你说对不对?一个面对强敌不战而退的将军和一个面临强敌死战到底的将军,我想前面一个对我们更有利一些.” 宿迁啪啪地鼓着掌:”看起来英雄所见略同啊,我们要打击的是齐人的自信,即便将军是一头凶猛的狮子,但如果部下全都变成了温柔的羔羊,那这头狮子只怕也是无法可施的.” 两人相视大笑. 北岸,高高的城楼之上,徐俊生与丁声明两人此刻也在看着南岸的战局. “徐将军,该让祝若凡撤到北岸来了,明人没有炸毁大桥,那就是给了祝若凡一条逃生的路,下令让他撤退吧!”丁声明大声道. “我从来都没有下过让他死守不退的命令.”徐俊生寒声道:”他自己可以决定什么时候撤回北岸来,他之所以不走,是他自己不想走.” “那就派援兵啊!”丁声明愤怒地道:”河面之上被明军封锁,但莱州大桥却在我们手中,我们可以派援军过去.” “过去多少,死多少!”徐俊生摇头道:”南城那样的地形,有利于明军将他们的火力优势发挥到最大,我不会把有限的人力投入到必输的战事当中去.在北岸,我们可以利用这里的地形,给予明军更大的杀伤.” “那你就眼睁睁地看着祝若凡战死吗?”丁声明愤怒地道. “他求仁得仁.”徐俊生依然冷静,”每一个大齐将军,都要有祝若凡这样的自觉,他在南城粘住更多的明军,会让我们获得更多的战果.” “你已经下达了炸堤的命令了吗?”丁声明颤声道. “今天早上,我的贴身侍卫徐果便已经出发了.”徐俊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还有一个时辰,大概也就是明军攻打南城最为激烈的时候,大水将会如期而至.平常时候,明军有飞艇,可以提前不少时间预警,为他们争取不少的时候,但当他们在激烈的战斗的时候,在祝若凡不要命地缠住他们的时候,我倒想看看,他们能逃走多少?” 狠厉的眼色扫过江面之上那些肆无忌惮地激走的明军炮艇,徐俊生接着道:”当莱河的水不从河道之上冲来,而是从另外一些地方漫灌而来的话,我倒想看看,这些明军炮船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优游?” “无数百姓……”丁声明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已经是被徐俊生截断. “国难当头,每一个齐人都要有舍己为国的信念,不管他是军人,抑或是普通百姓!” 丁声明只能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徐俊生却冷静犹如顽石,再度举起望远镜,看向南岸.两国两军对垒,但齐军却仍然有很多东西是用着明国人产的,像明军高级将领们手中所用的望远镜,便是在两国和平时期,齐国从明国进口的,当然,现在这种东西,已经是不可能从明人哪里获得了,而齐国人到现在,也无法自己生产这样的好东西. “居然派人去劝降祝若凡?”徐俊生冷笑起来,”如果他是能劝降的,也就不会到现在还守在南岸了!” 听到徐俊生的话,丁声明也赶紧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看向南岸,只见一名明军骑兵,高举着白旗,正纵马跃过空旷的战场,向着城下疾奔. 对于徐俊生的这番话,丁声明倒是深有同感,祝若凡是清楚地知道徐俊生的炸堤计划的,如果怕死,他早就撤回来了,明军的劝降,注定将无功而返. “你猜祝若凡会不会杀了明军的使者?”徐俊生问道. “不会!”丁声明斩钉截铁地道,”祝若凡虽是武将,但却颇有君子之风.” “如果是我,就会斩杀此人以立威!”徐俊生不以为然地道. 不管徐俊生做如何想,祝若凡竟然是大大方方地将城门打开,放这位明军骑兵入内了.这样的做法,便是他的敌对方宿迁与陆大远也是为之心折. 祝若凡扶着腰刀,看着龙行虎步毫不畏惧地走向自己的明军骑兵,笑道:”我放你进来,不是想听你劝降我的话语,所以你就不用多费口舌了,我放你进来,只是想让你看看我和我的部下有决死之心,回去之后告诉你们的将军,想要城池,便拿足够的性命来换取.” 祝若凡的声音铿锵有力,城上城下,听到他话语的齐军官兵齐齐举起手中的兵器,怒声呐喊起来,其势之烈,便是明军骑士胆大包天,心理之上占据着极大的优势,此刻也是脸上微微变色.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明军骑士向祝若凡躬身道:”祝将军的风采,末将已经见识了,大明军队纵横天下,所向无敌,但一直以来,却也是最佩服勇士的.所以今天末将来,不是来劝降的,我们怎么会用这样的事情来侮辱像祝将军这样的人呢?” 祝若凡奇道:”既然不是来劝降,你来干什么?” 明军骑士微笑着道:”我家将军让末将来,是想告诉祝将军,您不必在这里枉死,你们徐大将军的炸毁大堤,引莱河之水倒灌红河以南以阻碍我军的计划,已经破产了,现在莱河大堤最关键的那一段在我们的控制之下,徐俊生埋好的火药,永远也不可能爆炸了.” 明军骑士的声音也很大,大到足以周围所有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话一出口,不但祝若凡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周围所有的齐军官兵也都变成了木雕泥塑. 好半晌,祝若凡才艰难地道:”你胡说些什么?” “祝将军,你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便已经说明问题了,是不是?”明军骑士得意地笑着:”我家将军很清楚将军的想法,您或者是想用一己之力守住南城,保住南岸百姓,又或者是想用自己的激烈的战斗来粘住我们的大军,好让大水来时,给我们造成更多的伤害,又或者心有不忍,只想一死,以免活着面对那些死难百姓的亡魂,但不管您是怎么想的,现在都没有必要了.我们将军说了,您可以撤退到北岸去,我们不会追击,当然,您也可以在南岸与我们殊死一搏,不过结局不会有太多的改变.”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64:借路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看着面前洋溢着灿烂笑容的明军使者,祝若凡很想一刀下去,将那张可恶的笑脸从中劈为两半,到了此时此刻,他如何还不知道明人的险恶用心?眼角看到自己周围的几名将领脸色都已经变了,而身后稍远处,低语之声已是愈来愈大,正如同水面波纹一般向着城上城下漫延,他能看到无数的士兵正把狐疑的目光投向自己. 祝若凡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将领,他麾下的战兵,也大多数都是莱州本地人,而莱州的人口,又绝大部分集中在更为富庶的红河以南,简而言之,他麾下大多数官兵的家眷,基本都生活在红河以南. 如果大水来了,谁能独活? “信口雌黄,胡说八道!”身边一名将领终于忍不住开口斥责,但与其说他是在斥责明军使者,不若说是在询问祝若凡,因为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却落在了祝若凡的身上. “是真或是候,这位将军何不问一问祝将军?”明军使者平静地,胸有成竹地看着祝若凡. 难怪明军先前一直不愠不火,但到了今日,却突然一改作战风格,似狂风,似暴雨,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徐俊生在莱河大堤之上的布置,先前的温吞,不过是在等待着莱河上游那里的结果罢了. 怀疑的种子已经播种下去,此时,再多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祝若凡看着城上城下那些官兵们或惊疑的,或愤怒的,或呆若木鸡的脸庞,一时之间,只觉得悲从中来,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变得凉嗖嗖的如同刚刚赤身在红河之中浸泡了一阵子一般. 自己一直向他们宣扬着保家卫国,为国而战,而亲人而战,为家园而战,那现在算什么?阴狠地算计他们亲人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这一方的大将军,不,严格说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帮凶呢? 刚刚还激昂的战意,瞬息之间,便落到了最底谷,不知从那个地方,甚至还传来了低低的哭泣之声,便是自己身边的几位心腹将领,此刻眼圈也是红红的. 那是失望到了极点的表现. “你走吧!”他无力地挥了挥手. 明军使者冲着祝若凡拱了拱手,道:”祝将军,从鹰嘴岩之战开始,您与我们已经三番两次交手了,我们家将军对您也是很敬佩的,时至今日,想必您也能看到,不管您个人如何努力,大局终不会有所改变,您是一个心有黎民之人,既然如此,何不改弦易辙,您的见识与普通齐国人不一样,该当知道我大明对百姓如何?为您麾下计,也为这莱州无数百姓计,弃暗投明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纵然在您心中会觉得有愧于齐国朝廷和君主,但终究是不负黎民百姓之望,更可以说是无愧于心.” 祝若凡无力地挥了挥手,”多说无益,既然你家将军觉得了解于我,便该当知道,我如何会投降呢?你走吧,免得改了主意,把你一刀杀了.” 明军使者无言地再次抱拳一揖,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城头,片刻之后,一骑绝尘,向着远处明军的阵地疾驰而去. 而莱州南城上上下下,却是一片死寂,明军使者的话,此刻正如同这凛冽的风一般,刮进了所有士兵的耳中,寒意不仅在侵袭着他们的身体,更在侵袭着他们的内心. 为什么会是这样? 每一个人心中都在问着这一个问题,他们将愤怒的目光,投向了他们的最高长官. 千万人的愤怒凝聚在一起时的那种无声的压迫,即便是祝若凡也是汗出如浆,此刻别说是战斗,只要城上城下不反戈一击,那便是万幸了. “传令全军,放弃南城,我们撤退!”他有气无力地对着身边的将领道. “将军,我有一言,不知当主讲不当讲?”一名将领跨前一步,低声道. 祝若凡抬头,愤怒地看着这名将领:”你想投降么?” 那名将领摇了摇头:”将军,南城之中,绝大多数都是莱州本地人,而北城,更多的是徐大将军带来的精锐,此刻,嫌隙已生,如果我们过河去了北岸,只怕会生出大乱子来.” 祝若凡心下悚然,这名将领说得不错,此刻自己的部下心中只怕满是愤恨,一旦过了桥去了北岸,只怕双方马上就会起冲突.而徐俊生一旦知道此事,对于自己的麾下,难道就没有了警惕之心. 一念及此,心中更是悲凉. 投降,他是不愿的,而过河,只怕引起的后果,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不但不会增加北岸的防守力量,反而会适得其反,而就在这里战斗?士兵们还有丝毫的战意吗? “能去哪里,我们还能去哪里?”他喃喃地道,此时此刻,这位在战场之上九死一生的铁打一般的汉子,居然泪流满面. “祝将军,我们去管子城.”一名将领道,”那里卡着莱州与兖州的交通要道,咱们去哪里,进,可以为莱州而战,退,可以入兖州,而且背靠兖州,不会有后勤之虞.” “此时离开,与反叛何异,陛下如何会放过我们?”祝若凡有些失魂落魄地道. “将军,时至今日,您还有必要瞻前顾后吗?”看着方寸大乱的祝若凡,将领劝道:”徐俊生丧心病狂,已至到让军心尽失,我们离开这里,正是顾全大局,撤往管子城,仍然是在保卫大齐领土,这一点,就算是陛下,也挑不出我们的错来.” 他停顿了片刻,语气亦变得凶恨起来:”退一万步说,就算朝廷真要追究我们,将军您有这数万人在手,又怕什么?只怕到时候,朝廷要拉拢我们都来不及呢!据末将所知,兖州现在只不过几千人马而已,自辽东到来的援军,离哪里还远着呢!” “要去管子城,就需要通过现在明军的控制区,他们,岂会轻易地放我们离去,如果他们有歹意,趁机偷袭我们怎么办?”另一名将领脸有忧色地道. 祝若凡终于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是的,现在他不能带着这些充满着愤恨的官兵们去北岸,一旦去了北岸,极有可能引起大规模的冲突,去管子城,进而去沧州,似乎是他唯一的选择,可一旦选择了这条路,似乎只会带来一个后果,那就是自己将挟兵以重,迫使朝廷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离去是有道理的,是不得已的,而自己以后,也将极度地依赖军队,否则朝廷要收拾自己轻而易举. 说白了,只要自己踏进兖州,不管自己情不情愿,都会形成事实上的割据,哪怕自己不想这么做,自己麾下的这些军官们,也会推着自己这么做,因为自己一旦倒下,紧接着的,便是他们. 但还有比这个更好地解决眼前危机的法子吗?去北岸,可能会引起齐军的内讧,留在这里,军无战意,只怕一触即溃. “我们先去管子城,我会派人去与明军交涉的,他们,应当会放我们离去.”祝若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身边的诸位将领:”各位,从此以后,我们可就走上一条不归路了.” “愿意跟随将军,保卫乡梓,保卫亲人.”一众将领们拱手道,他们没说保卫大齐,祝若凡心中暗叹一声,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南岸陷入了诡异的平静当中,这让北岸的徐俊生大为惊讶.他不知道南岸究竟发生了什么,明军竟然没有向南城发动大规模的进攻,直到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军官,竟然连祝若凡的面也没有见着,便被粗暴地赶了回来之后,徐俊生知道问题大条了. 而在徐俊生惊疑不定的时候,明军两位大将军此刻也犹豫不决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临时想出来的一条计策,的确是起作用了,但由此而带出来的后果却是他们没有想到的,祝若凡居然要向他们借路去管子城,而过了管子城,便是兖州. 祝若凡的麾下,可是有数万军队啊! “现在他的麾下军心已散,何必答应他们,集中兵力,打.”陆大远道. “就算他军心已散,可仍然有数万军队,祝若凡还是深得军心的,真打,也不可能一蹴而就.现在莱河的危机已经解除了,那些齐军士兵纵然愤怒,但同时,也可以说是没有了后顾之忧,真要打起来的话,我们可能要付出较大的代价.” “但放到兖州,以后不是还一样要打吗?”陆大远双手一摊道. 宿迁摇了摇头:”我总是觉得这其中是有些不同的,但到底哪里不同,我又说不上来.” 两人一时之间,都是没有了主意. 直到关震赶来,两人才同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因为与关震一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还是一位大人物,陈志华. 他们无法作主,但陈志华就不一样了,而且陈志华也是他们这一路兵马的总指挥. “大将军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宿迁惊讶地问道. “陛下已经到了潞州,就在潞州过年,我哪里还敢拖拖拉拉的,自然也要紧跟陛下的步伐,我是来了,不过援军可还要年后才能抵达!”陈志华微笑着道.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65:暴露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徐俊生脸色铁青,面前站着的是他派出去下令炸堤的亲兵. 魏越死了,守候在哪里的自己五百亲兵,全都死了,在莱河大堤之上的精心布置,被毁于一旦,现在哪里,已经被一支不知所谓的莱州义军所占领. 徐俊生才不相信什么狗屁的莱州义军,那样的乌合之众,在自己的五百亲兵面前,就是一群渣渣,想要这样无声无息的便将魏越和他的部下光干净,做梦吧?唯一的解释就是明人介入了. 但问题是,明人是怎么知道这个情报的.魏越是一个精细人,想要这样成功地渗入然后悄无声息地将他和他的部下全部干掉,需要的是很长时间的布置和设计.摆明车马攻击,是根本行不通的,因为自己给魏越的命令是一旦遭到攻击不敌的情况之上,便立即引爆. 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毁掉了,在悄无声息之间.这只能说明明人在很早之前,便已经知道了这一件事情,而且开始了布置这一次的袭击. 难怪明人的进攻一改前段日子的温温吐吐,突然便疾如风雷起来,原来他是是已经知道了危机被解除,根本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他瞪着血红的眼珠子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丁声明,”丁郡守,我想,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我,有什么向将军你解释的?”丁声明本能地反问道. 徐俊生张开大嘴无声地笑了起来,看他的面容,的确是在大笑,但却没有一丝的声音发出来,如此诡异的情况,让丁声明全身一阵发麻,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徐俊生向前逼近了一步,冷然道:”丁郡守,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曾经跟我说过,你们丁氏一放,你已经全部都迁到洛阳去了,但是这一路之上,并没有发现他们向洛阳的踪迹,而在洛阳,也没有查到他们丝毫的踪迹,他们去哪里了,你告诉我,他们去哪里了?” 丁声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我……他们当然是去洛阳了,或者途中有什么意外,他们偏离了原本的路线,现在兵慌马乱的,什么不可能发生?”丁声明辩解道:”再等上一段时间,一切自当水落石出.” 徐俊生冷笑:”你是把我当成了傻瓜了啊,现在自莱州到洛阳,可还都是风平浪静,纵然有匪患作战,但他们当真能奈何一位大齐郡守的宗族队伍吗?丁郡守,鬼影的人,在洛阳没有发现你的族人,在泉州,倒是看到了一位熟人,你的侄子丁季山.” 丁声明身体抖动了一下,脸色愈发的苍白了起来. “我一直没有道破这件事情,是看你一直在尽心尽力地替我管着后勤,筹措着各类物资,也是看着这些年来你在莱州也算是劳苦功高.你有私心,我不怪你,为你的家族安排后路,我也不怪你,你不是还没有逃走吗?你不是还在这里做事吗?但是,你为什么要将莱河大堤上的事情,泄露出去?” “我没有泄露莱河大堤的事情!”丁声明大叫道. 徐俊生盯着丁声明不作声. 丁声明猛地反应过来,徐俊生在诈他.知道这件事的人,屈指可数,除了徐俊生的心腹之外,真正知晓此事的,也不过自己和祝若凡二人而已.很显然,徐俊生更信任祝若凡. “你这样说,反倒更证明你的确泄露了此事.”好长时间,徐俊生才道:”纵然你没有跟明人发生过直接接触,但你没有跟你的家人说过?特别是你的那个侄子?” 丁声明卟嗵一声跌坐在椅子上,满头满脸的大汗,却是无可辩驳. “从现在开始,你就呆在这间屋子里,哪里也不许去.”徐俊生站了起来,”我要去南城一趟.” “你去南城干什么?”丁声明问道. “我相信祝若凡对大齐的忠诚,但他麾下尽是莱州本地兵,明人一定会抓住这件事情大肆宣扬来离间我们与莱州本地兵的,我必须要稳住他们.”徐俊生丢下一句话,大步离去. 看着徐俊生大步离去之后随即便咣当一声紧紧关起来的大门,丁声明冷汗唰唰地往外冒着,自己这是被徐俊生软禁起来了. 此时此刻,他的脑袋却无比的清醒起来,猛地想通了一件大事.如果祝若凡和他的莱州兵们平安无事,还能与徐俊生一起并肩抗击明人的话,那自己必然是性命无忧,因为自己在莱州本地人心中,还是有着不小的威望的,而一旦南城那边出了事,莱州兵因为此事而恨上徐俊生因此反水的话,只怕徐俊生第一个就会杀了自己,就算他不杀自己,将自己槛车入长安,等待自己的只怕也是千刀万剐的下场. 想到这里,他猛地站起来想要推门而出,但门外却传来了冷冷的声音:”丁郡守却请安歇,徐大将军吩咐过了,在他回来之前,郡守不得离开这里.” 丁声明颓然长叹,看着不断闪动地明灭不定的焰火,脸色亦是阴晴不定.自己的性命,似乎也如这闪烁不定的烛火一般,随时可能会熄灭. 自己这一辈子,一直在为大齐忠心耿耿的效力,想不到临到老了,就做错了这么一件事,却因此而万劫不复. 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徐俊生不是要去南岸吗?最好是他去了之后,莱州兵们突然发生暴动,将他宰了,如果徐俊生死在了南岸,那这莱州,就还是他说了算. 不过这个念头只不过在一闪念之间便被他自动掐灭了,祝若凡是一个死心眼子的家伙,他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惜自己现在被软禁起来,不能去南城,否则以自己在莱州兵中间的威望,必然会一呼百应,宰了徐俊生还真不是一件难事. 徐俊生把自己扣起来,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节吧!丁声明长叹,自己还是心慈手软了一些,不,不是心慈手软,而是犹豫不绝,做事拖泥带水,落得今日之下场,当真是怨不得别人.一面想着要保全家族,一边却又想着想保全名声,可是对于身为齐国封疆大吏的自己而言,又怎么可能鱼与熊掌而兼得呢? 真是不甘心啊! 窗户突然被一阵风推开,寒风侵袭,他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冷战,正想去把窗子关上,整个人却如同被钉子钉在地下一般,再也动弹不得,屋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丁郡守丁声明?”来人大冬天的,居然还拿着一把折扇,装模作样地在手里摇动着.这样的身手,这样奇特的装扮,丁声明立即便反应过来了这人是谁! “石书生?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石书生微微一笑道:”我来你这莱州好久了,几次来窥视过你跟徐俊生,本来想做了你们的,但上头不许杀你,那徐俊生嘛,又不太好杀,所以也就如此了.” “你是来杀我的?”丁声明颤声道. “错.”石书生唰地一下合上扇子,”这一次嘛,我是来救你的.知道莱河大堤之上的事情已经泄露了吧,看你如今的模样,是被徐俊生关了起来?果然不出大将军所料啊!” 丁声明涨红了脸郏. “不过你也不冤,莱河大堤的事情,的确是你的倒子丁季山告诉我们的,而他,想必是从你这里得来的消息.” “我只不过是不想南岸无数百姓做那水中冤魂而已.”丁声明辩道. “得,这些事情,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也没耐心听,我们兄弟这一次过来,是受大将军所托要捞你出去,大将军说了,这件事情一出,徐俊生肯定得收拾你,但是嘛,你对于我们,对于莱州,还是有很大用处的,所以还不能死.莱州没有了你,没有了祝若凡,徐俊生一个人,可就独木难支罗!”石书生笑吟吟地道. “祝若凡向你们投降了?”丁声明惊问道. 石书生两手一摊,”那我可不知道,但既然大将军这么说了,想来也差不多吧,丁郡守,我想我们要快点走了,那徐俊生要是回来了,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他拦不住我们兄弟,但带上你,我们可没有把握.” “我,我……”丁声明一时之间,竟然无比犹豫起来. “不走,可就没命了.”石书生笑着提醒道:”我们可是你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否则明年今夜,必然是你的忌日.” “走!”丁声明无比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可我还有老妻在城内.” “徐俊生不会那么没品去为难一个老妇人!”石书生道:”你走了就成.” 一手拉着丁声明走到门边推开房门,便见到房门口站了一个身材高大长相凶恶的大汉,而院内本来的警卫,此刻却都保持着各种各样的姿式呆立不动. “亏得徐俊生带走了绝大部分的亲兵,不然我们还真没法子带你安然离开.”石书生笑着将丁声明一把推给马豹子,马豹子将其一把扛在肩上,两个的身影闪动,在院子里消无无踪. 就在石书生与马豹子将丁声明弄走的这一刻,徐俊生带着他的亲兵,已经到了莱州大桥的一头,虽然知道此行非常冒险,但他还是不得不走这一趟.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66:风箱之中的老鼠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陈志华抚摸着修得整整齐齐的小胡子,微笑地看着两员老将:”借路,怎么能不借呢?放他去管子城,让他去兖州.” “大将军,此人带着两万人从我们眼皮子底下走了,不管是在管子城,还是在以后的兖州,都会再度给我们造成很大的麻烦的.而现在,他们与徐俊生起了龌龊,将帅不合,军心不齐,岂不是我们拿下他们的最佳时机,一举解决问题,岂不是把要比把问题留到以后更好吗?”宿迁不大同意这种类似于纵虎归山的法子. “如果依你所言,你觉得这一仗,咱们对上祝若凡的话,能不能轻松地拿下?”陈志华问道. 宿迁想了想,老老实实地道:”这个不好说,从我们的使者回来所说的情况看,其实祝若凡的麾下,战斗意志还是很高昂的,但除了这档子事,还能保持多少也说不准.” “是啊,说不准.”陈志华点了点头:”别忘了,这一次他们是本土作战,祝若凡的部下,也都是莱州本地人为主,这就注定了他们不会轻易地被击溃.既然有更轻松的法子,我们为什么要选择难的?” “这样放他们离去,只是避过了眼前,以后这个硬骨头还是会在的.” “以后不见得还会在!”陈志华笑道. “这话怎么说?”宿迁不解. “大将军的意思是不是祝若凡带队离开了莱州,到了兖州之后,他们的战斗力绝对要下降?”陆大远想了想,自觉有道理,又接着道:”而且到了那个时候,莱州必然已经落到了我们手中,而他的兵又都是莱州人,我们上下其手的机会不免就多了去了.” 陈志华大笑:”这只是其中之一.二位将军,我们现在要把眼光看得更长远一些,不要把眼光仅仅放在眼前的莱州,而是要放在整个红河流域来考虑,要知道,陛下给我们的任务,可是占领整个红河流域,将齐国切成两半.” “大将军不妨说得更说细一些.”宿迁拱了拱手,道. “祝若凡此举,是迫于无奈.”陈志华道:”徐俊生此举,无疑是出卖了整个莱州兵,这让祝若凡的麾下心中愤恨,祝若凡心中也很清楚,守南城,守不住,撤往北城,现在他能过去吗?过去之后不但不能成为助力,反而有可能内讧,所以他能想到的,便是走了.” “无奈而走!”宿迁笑了起来. “但不管是祝若凡是什么原因离开,只要他离开,在齐国朝堂之中,他立时便会变成一个异类,在徐俊生眼中,无异于就是背叛.但齐国朝廷偏生此刻又还不能拿他怎么样,他手里还有两万兵,而兖州现在却是兵力薄弱,祝若凡一进入,便会立刻控制住兖州局势,所以齐国朝廷又不得不依赖于他.你们说,这是不是很有趣?” “不是说,齐国人调了辽东的援军过来了吗?” “辽东的援军到时候会到兖州吗?不见得,因为这个时候,齐国朝廷在怀疑祝若凡,而祝若凡又何尝不会担心朝廷要对付他?就算他心底无私天地宽,但他的部下呢?”陈志华笑道:”人和人之间啊,只要生了嫌隙,哪怕是很小很小的一点点裂缝,那一点裂缝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大的,过去一些无伤大雅甚至可以一笑而过的事情,当了这个时候,可就会被无限制的放大,甚至于联想到无穷的可能.” “那岂不是相看两厌?”一边的关震挤眉弄眼地道.”这样一来,以后祝若凡在哪里,我们要占领那个地方反而更容易一些,因为可以想象得到,齐国朝廷既然开始猜忌他,那么必然会在后勤,军械等方面制肘于他,而且可以想见的是,不会有援兵给他了.” “就算派给他援军,祝若凡敢要吗?”陆大远手一摊,道. 屋里几人都是大笑起来. “所以这路,我们还真得给他让.”宿迁算是彻底明白了过来.”还是大将军想得远.” 陈志华叹了一口气:”这祝若凡,其实真可以算得上一个英雄了,只不过啊,这个英雄注定是会悲情的,你们瞧着吧,以后他就会像风箱之中的老鼠,两头不得着落,最终啊,下场一定不会好.可惜了的.” “我跟他打了这么长时间了,说实话,还真是挺欣赏他的,看看以后能不能想办法招降他.”宿迁道. 陈志华摇头道:”我劝你还是不用费这个心了,这个人啊,不会投降我们,到最后,却又会为他的部下所不容,下场如何,可以想象.” “祝若凡如此,就是不知道石书生和马豹子能不能将丁声明带过来,此人在莱州执政多年,如果这一次能投靠我们的话,那么对于我们彻底拿下莱州和以后治理莱州,让莱州成为我们攻打红河流域的后方大本营可是至关紧要的.”宿迁看着窗外,有些患得患失. “放心吧,他们一定会将丁声明带回来的.”陈志华道:”与祝若凡不同,丁声明缺了祝若凡的那种决绝之意,从他在战前安排人将自己的家族秘密迁往我大明就可以看出,此人并不看好齐国的未来,这或者与他亲眼目睹了齐国水师的全军覆灭有关吧.他既然存了留后路的心思,便没有绝死之心,那要说降他,就简单多了.” 屋里几人都是连连点头. “丁声明来后,大家对他要礼敬有加.这个人对我们太有用了.”陈志华道:”万不可因为他是降者便轻慢于他.从此人早前的那些作为来看,他还是一个极要脸面的人,在存活和气节之间左右摇摆,最终选择了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办法,你们要是轻慢了他,此人羞恼之下,指不定便会来个一死了之,那我们可就亏大了.” “大将军放心吧,来了之后,我们保证把他当祖宗供起来.”关震笑道. “那倒不必,平常心对待他便好了.”陈志华道. “对了大将军,刚刚说起水师,我们在莱州找到了宁则枫的家属.”关震道:”这件事情有些棘手,不知道该怎么办?” “宁则枫的家属?”陈志华也吃了一惊. 关震点了点头:”我的部下攻破了一个庄子,抓获了里面的人,结果一看,是宁则枫的家人以及一些过去的老部下.” 陈志华沉默了片刻,道:”护送他们上船回大明,交给宁侍郎吧,不管怎么说,这是他们宁氏的家事,我们不好置喙,怎么做都不好,也只能这样了,我说关震,当初发现了他们是宁则枫的家属,你就不能当作不知道,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不好吗?现在弄一个烫手山芋在手中.” 关震向后缩了缩:”当时哪里想到这么多,只是想到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宁统领的亲戚嘛,这兵荒马乱的,要是死在了外头也不太好,直到把他们带回来,我左思右想才觉得不好办.” 陈志华哼了一声,这烫手山芋既然拿到了手里,只怕便只能捧着了,宁则远心中到底怎么想的谁能知道?只能装糊途送回越京城去. 徐俊生快马来到了莱州桥头,一桥之隔,但此时于他而言,却似乎有千里万里之远,他最终没有跨过桥去,因为他刚刚抵达的时候,便看到了从桥的那一边,大队的士兵正在向着这边涌来. 心头一紧的他,几乎以为是祝若凡的部下哗变了,但紧接着,他们看清了,带头的将领是他带来的人. “大将军!”看到徐俊生,那将领一脸紧张,一脸惶急地奔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了?”徐俊生急切地问道. 将领吞了一口唾沫,”祝将军要走了,我们不愿意跟他走,被他打发回来了.” “走?他走到哪里去?”徐俊生的脸色霎那之间变得惨白.”他要投降明人?” “不是!”将领摇头道:”他们计划着要去管子城.” “要去管子城,就要通过明人控制区,你还说他没有投降明人?”徐俊生怒吼道. “大将军,祝将军的确没有投降明人,他跟明人的使者谈条件的时候,我就在场,祝将军说,要么让他一条路,他去管子城,要么大家便拼个你死我活.明人便答应了他.” 徐俊生喘了几口粗气,一把推开将领,大步便向着桥的那头走去.那将领大急,一把抓住徐俊生,”大将军,您要去哪里?” “我去劝他回来.”徐俊生厉声道:”你拉我干什么?祝若凡对大齐是忠诚的,他不会把我怎么样?” “大将军,祝将军的确不会把您怎么样,但他的那些部下就说不定了.”那将领急切地道:”便是出走管子城,我看祝将军也是被他的部下裹协的,恐怕祝将军是担心他不答应,这些人便会直接向明军投降的.您千万不能过去.便是我们,要不是祝将军与我们分说,我们只怕也回不来了.” 徐俊生仰天长叹.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他徐俊生一心为国,祝若凡也是一心为国,可两个忠贞的人,怎么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却是分道扬镳而不能同舟共济呢? 他颓然转身向回走去.还没有走两步,一骑飞奔而来,”大将军,不好了,丁郡守被人劫走了.” 徐俊生整个人顿时傻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67:断指明志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明人很大方地让开了道路,祝若凡带着他的军队离开了莱州南城,一路径自奔向了管子城,南城旋即失守,全部落入到了明军的手中.但明人却并没有趁热打铁地大举渡河进攻北城,反而就此沉寂了下来. 徐俊生当然知道这不是明人大发慈悲,也不是他们的主将犯了糊涂,相反,他们正在耐心地等待着最好的机会出现.他们在等待着丁声明叛离事件的发酵. 丁声明离开了,那就是叛变了.徐俊生其实并没有想着要干掉丁声明,更没有想过就这样把他交给长安,丁声明其人在莱州的作用,他是很清楚的,一个在莱州当了十几年郡守的人,上上下下盘根错节,哪里不是他的关系,要是没了这个人,徐俊生不敢想象接下来莱州会变成什么样子. 丁声明泄露大堤事件的确让他很愤怒,但他也只不过是想将丁声明扣起来,至少在很多方向的发号施令还需要以丁声明的名义来完成.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明人居然将丁声明弄走了.他看了自己戒备森严的行辕之中那些被杀死的卫兵,显而易见,动手的,是宗师级别的好手,而且杀人的手法完全不一样,明人来了还不止一位宗师. 徐俊生长叹不已,明人都能想到的事情,为什么自己就没有想到呢?大堤之事,自己就该装糊涂,装不知道,丁声明的家族都跑了,但他还没有跑啊!至少说明这个人还没有真正地到丧心病狂的地步,这一段时间与明人交锋以来,在后勤物资的筹借供应以及下属府县的稳定之上,此人还是尽心竭力的. 难得糊涂啊! 自己偏偏在这个时候犯了糊涂. 明人既然已经握有了丁声明这个法宝,自然会将他用到极致的. 徐俊生在得知丁声明已经跑了之后,已经第一时间派出自己的人手,去接受了莱州城中原本由丁声明控制的府库,粮仓等一系列重要部门,他的反应和动作都很快,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看似风平浪静的几天过后,严密把守的两个粮仓突然走了水,数十万斤粮食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被烧成了灰烬.因为动用了猛火油,根本就是救无可救.而事后查明,动手的居然是一个看守仓库好几十年的老人,一向尽职尽责. 这一件事,更加大了徐俊生等后来莱州的人与丁声明一系老人们的矛盾,新人们是压根儿不信任老人了,而老人们则是诚惶诚恐,战战兢兢,不敢做事更不想做事,这个时候,似乎做得越多,越容易招来猜忌. 北城虽然还拥有数万精锐,数十万百姓,以及徐俊生丁声明费尽心机攒下来的无数粮草辎重,但人心,却是完全散了.徐俊生甚至不得不拿出一部分力量来监视这些丁系人马.他可不想仓库被烧的事情再来一次. 但丁声明的投明,带来的可不仅仅是北城这一边的困难,莱州下辖五个县,除了管县现在算是落在了祝若凡手中,但祝若凡还能不能算是他的友军,他可真是不知道了.而张掖和酒泉是明人的大本营,而衡山和怀化两个县则在丁声明投敌的第三天,便改旗易帜,宣布了向明人投降.又惊又怒的徐俊生立刻派出了军队前去攻打衡山和怀化. 衡山倒是一鼓而下,那里的那些混帐们在听到军队前来讨伐之后,立刻便一轰而散,逃之夭夭了,但怀化,却让他派出的军队铩羽而归. 衡山拿不拿得下,徐俊生不在乎,但怀化却是必须要拿下的.因为怀化卡着他全军的后路,是退往密州的通道.怀化在明人手中,自己的部下便是作战也不能安心,现在的自己可是翁中之鳖了. “将军,怀化哪边的事情已经查明了.”一名平民打扮的探子坐在徐俊生的身前,道:”小人与城内的鬼影接上了头,城内的确有明军,但最主要的还是叛军.” “明军有多少,叛军有多少?”徐俊生问道. “叛军为主,大概有五千人之众,为首的叫汪顺,以前是跑黑道的.”探子道:”另外一支明军,穿着打扮与我们莱州对面的明军截然不同,装备之精良,让人惊骇,他们每个人都装备着大明1式,还有数量众多的小炮,人数大概有五百人.鬼影的人说,正是这五百人,让我们前去攻打怀化的人吃了大亏.” “五千五百人!”徐俊生有些心痛,这里头九成九可都是齐国人呐.”鬼影能在城内组织起多少人?” 探子摇了摇头:”鬼影在怀化就只有一个座地户探子,哪里还有其它人手?而且现在他手里要啥没啥,能给我提供这些情报,已经够让他为难的了,他不可能做得再多了.” “那依你所见,我们要拿下怀化,最少需要多少人?”徐俊生问道. “将军,请恕小人直言,如果要拿下怀化,我们不能少于一万人马,还得携带攻城重武器,明军的那些小炮的威力我见过了,看着不起眼,但却是一炸一大片,不比火炮威力差啊!”探子将嘴里的小炮描述了一翻,徐俊生便知道了这所谓的小炮,便是明人称之为迫击炮的东西. 为什么好东西都是明人弄出来的呢? “我们不可能拿出一万人去打怀化了.”徐俊生叹道:”南岸的明军,等了这好几日,现在或者以为时机已经成熟了,必然会大举进攻,怀化的叛军,盘踞在城里还可以,却是没有能力也没有那个本事来攻我们的后方的.那五百明军再强,也只有五百人,济不得什么大事.现在我们的头等大事,是要死守北城.” “将军所言极是.”探子点头道. “明军以为我们是山穷水尽,却不知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我们没了退路,除了死守北城待援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路好走,这对于我们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了,至少大家没有了其它什么的幻想,只能死战到底了.只要我们守住半个月的光景,雷东也该来援了,有了这数万人马为后援,这一仗,还有的打..” “只希望雷将军能来得更快一点.”探子道. “还要辛苦你再跑一趟管子城!”徐俊生道. “去见祝若凡?”探子惊讶地看着徐俊生. “祝若凡之所以去管子城,只不过是被他部下所胁迫而已,他不得不去,他若不去,只怕他的部下就要投降明人了,但只要他还在,便仍然能约束他手下兵马,你去告诉他,我不求他现在就来救我,我只是希望他在雷东率部抵达的时候,他能从管子城进军,牵制明军一部,这样一来,我们大齐在莱州的局势就还没有完全败坏.” 探子有些犹豫:”小人去哪里自然是没有问题的,祝若凡将军也没有问题,但是他的部下?” 看着探子看着自己有些为难的目光,徐俊生点了点头,突然唰地一声抽出刀来,刀光一闪,在探子的惊呼声中,居然斩了自己的一截尾指下来,刀面一横,那截飞起来的尾指便稳稳地落在刀面之上,被递到了探子面前. “将军,你这是?” “带着这个去告诉祝若凡的那些部下,我徐俊生纵然对不起他们,可也不是有什么私心,既然他们不能原谅,那我自然该为此负责,不过现在我不能将自己的命给他们,我还要与明人拼命了呢,这截尾指,算是给他们的利息,这一战之后,如果我们胜了,徐某人任由他们处置,如果失败了,哈哈,那徐某人已经死在明军手里,自然是万事皆休.” 看到这一幕,探子心情有些激荡,单膝跪倒在徐俊生面前:”将军,我一定会拼尽全力说服那些人,哪怕他们杀了我泄愤,我也会把将军的一片丹心告诉给他们,让他们能为大齐尽心尽力.” “你去吧!”伸出左手任由亲兵替自己包扎伤口的徐俊生点了点头:”告诉祝将军,身为大齐军人,当为国不惜身,不吝名.只要结果是好的,徐某人不怕身败名裂.” 探子站起身来,躬身一揖,转身大步而去. 天色微明的时候,徐俊生已经出现在了城头之上,俯视着从城墙一直延伸到红河江面之上的那层层叠叠的防御阵地以及那横亘于红河之上的莱州大桥,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将领的直觉,他感到明军的进攻就在今天了. 一遍还没有巡视完,天空之中已经传来了嗡嗡嗡的熟悉的轰鸣之声,他抬头看向南岸,十几艘飞艇正从南城那边升到了空中,旋即向着北城飞来. 几乎是飞艇升空的同一时间,从下游方向,也出现了一只庞大的船队,他的感觉没有错,明人的确就是要在今天展开大规模的进攻. 明人这是要先用空中轰炸,然后再由他们的炮船对岸上的防御工事进行猛烈轰击,而那些被炮船拖拽着拉上来的水泥船只,将会在河面之上构成一架架的浮桥,供他们的军队渡河而来. 整个北岸响起了凄厉的号角和警钟之声.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68:渡河作战 沿江十数里,徐俊生构筑了完整的反渡江防线,水泥浇筑的堡垒和依山势修建的壕沟以及胸墙,密密麻麻地从江滩一直延伸到半山腰的主城区,如果这还是冷兵器时代,徐俊生自信没有人能够攻破这道防线,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热兵器时代已经来临,热兵器这个词语出自于大明皇帝秦风之口,极为形象,整个战争的方式在短短的数年之间,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再也没有什么固若金汤的防守,修建的再牢固的防线,在火炮的轰击之下,都显得不堪一击。如果不是钢筋水泥的大规模运用在工事的构筑之上,徐俊生相信,明军一轮炮火下来,自己的那些工事,便全都会成为一片废墟。 空中的飞艇肆无忌惮地在高空掠过,一枚枚炸弹从他们的腹下落下来,狠狠地砸向齐军阵地,一片片的火光便迸裂开来。 山顶之上升起了一顶顶巨大的孔明灯,下面用绳子拴着,这些孔明灯上都装着火箭,箭头之上被包上了一小包一小包的火药,如果能射中目标,爆炸开来,便能对飞艇造成巨大的伤害,虽然这些孔明灯在实际之上很少能对飞艇形成伤害,反而在对方的攻击之下伤亡惨重,但他们的存在,对于这些飞艇来说,怎么也算是一种威胁,所以即便这些士兵升空便意味着一去无回,徐俊生还是咬着牙关要这么做。 自从孔明灯第一次升空收获了辉煌的战果之后,在接下来,齐军便再也没有斩获了,明军很快便在飞艇之上配备了大明1式,居高临下的对孔明灯进行打击,一般情况之下,几轮攒射,便能击落一架孔明灯。 徐俊生将目光从空中收了回来,空中不是重点,既然没有办法遏制,便只能咬着牙承受,好在敌人的重心始终都还是在陆地之上。 明军建造炮艇的速度让他心惊,两个月前,红河之上还只看到了两艘这种最新式的炮艇,两个月后的今天,在红河之上往来的便有了八艘。此刻,他们正在疯狂地向着岸上倾泄着炮火。 眼看着自己的一个炮台被对方在数轮轰击之后便炸上了天,徐俊生也只能望而兴叹。对方的这种火炮,本身就安装在船舰之上,移动迅速,更兼这种大炮有一个活动的底座,移动,瞄准,灵活无比,相对于自己炮台上的那种一经固定便再也无法动弹的火炮而言,威力实在是不在一个档次之上。 明军正在将一艘艘水泥船横着摆放在红河之上,慢慢地已经靠近了江心。 相对于整个江面之上的战斗,莱州大桥之上却是静悄悄的,明军似乎并没有利用大桥进攻的想法,徐俊生也乐见其成。明军想要保有这座大桥,是因为他们已经将莱州看成了囊中之物,不想他遭到破坏,如果他们从桥上发动大规模的攻击话,徐俊生只需几十斤火药,便足以将大桥炸成两截,以后要修复,那花的代价可就大了。而徐俊生暂时也不想炸大桥,是因为保留着这座大桥,他就有随时可以派兵过河去袭扰敌人的可能,不管他派不派兵,明军总是要分出一只眼睛来看着这桥头的。 双方在莱州大桥之上,都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明军水泥船搭建浮桥的速度极快,很快便越过了红河的中心线,向着北岸挺进,徐俊生冲着身身边的一名军官点了点头,军官立即挥动了手中的小红旗。 沿途一个个的哨塔接力将小红旗的信号传向了远方。一柱香功夫过后,从上游方向,密密匝匝的大圆木顺着江水一路向下冲来。 这些大圆头经过了简单的加工,头上被削尖,有的甚至还包上了一层铁皮,在江水的推涌之下,你推我攘,彼此碰撞着向着江上的浮桥狂奔而来。 河中的炮艇迅速地绕过了浮桥,躲到了水泥船的后方,数艘炮艇的前后两座火炮都转过了炮台,对着江面之上猛烈地开火,将那些冲撞下来的大圆木炸得木屑纷分,不少的圆木完全失去了攻击的作用。 但冲下来的这种大料实在太多了,眼见着这些大料在江水的裹协之下以不可阻挡之势冲来,水泥船上正在作业的明军士兵们,一个个地或趴或蹲在了船上,死死地抓住了身周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 轰隆隆的撞击声中,水泥船剧烈的颠簸起来。刚刚排列整齐的船只,被撞得歪歪斜斜,中间再一次露出了河面。船上那些没有抓牢的士卒,惊呼着被巨大的撞击力给撞得飞了起来,斜斜地落到了水中。 徐俊生有些失望,这些大料如果撞击的是木船,这一次攻击,便足以让对手倾覆,但这些水泥船,除了被撞歪,有一些被撞出了缺口之外,居然没有什么其它的损伤。 河面之上的水泥船努力地重新调整队形,江面之上虽然不断地还有大料涌来,但此刻水泥船的上游方向,已经垒积下了不少失去了动能的木料,此刻反而成了后来者的阻碍,攻击的力道大减。 “开火!”徐俊生下达了第二条命令。 北岸,大片大片的伪装被迅速地扯开,露出了一门门黑洞洞的炮口,旋即,这些火炮喷出了火光,一枚枚黑黝黝的炮弹划过长空,向着江上的浮桥轰击而去。 这些火炮,是徐俊生专门这这些水泥船只准备的,先前被明人轰得里焦外嫩,他也没有动用这些火炮。 “打中了,打中了!”北岸之上,齐军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江面之上,数艘水泥船在经受了大料的撞击之后,又突然遭到了这些火炮的集中攒射,其中两艘终于再也吃不劲,从中断为了两截,缓缓地向着江面之下沉去,下沉速度比起一般的沉船速度可要快多了,片刻之间便只在江面之上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连带着这两艘船上正在作业的士兵也是被滔滔的江水吞没,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便被漩涡给摁到了江底。 一艘炮艇也很不幸地挨了一枚,实心炮弹从侧面船舷之上打了击去,将灰色的船帮给打出了一个大洞,浓烟从洞里滚滚地冒出来,这艘炮艇立刻便向江对岸撤去。 齐人的欢呼之声还没有断绝,江面之上,剩余的七艘炮艇的火炮已经是齐齐转了过来,对着刚刚发射炮弹的齐军火炮阵地开始了密集的射击。 比起齐人好半晌才能发射一枚实心炮弹的火炮,明军的速射炮,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顷刻之间,刚刚还大发神威的齐军火炮阵地便陷入到了一片火海之中,一门门的火炮和操作火炮的士兵被炸得飞上了半空,再重重地摔落了下来。 欢呼之声戛然而止,齐军阵地之上却陷入到了一片寂静当中. 徐俊生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愤怒生生地摁了下去,剩下的隐蔽的火炮阵地,再也不能暴露了,这样的攻击,对于他而言,得不偿失。拼火力,他永远也不是明军的对手。幸好这还是内河,如果是在海上,遇上了明军的那些巨舰,只怕下场还要更惨一些,他听祝若凡讲过螃蟹湾之战,明军十数艘战舰横亘于海面之上,一开火便是上百门数百门火炮同时攻击,炮弹当真可以能用遮天蔽日来形容。 今日这一战,他算是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祝若凡当日的感觉,在这样的打击之下,祝若凡能在螃蟹湾坚守半个月之久,当真是难为他了。 既然祝若凡能在螃蟹湾坚守半个月之久,那自己现在面临的局面,至少要比那时要好上不少,想来坚守半个月也不是问题,只要能坚守到雷东率领辽东的援军抵达,重新打通密州到莱州的通道,到时候再联络上祝若凡,这一局还是有扳回来的机会的。 阵地之上,那些还没有被炸毁的炮台,仍在断断续续地发射着炮弹,不过与明军比起来,还击显得太微弱了。基本上现在阵地之上的齐军,是被炸得抬不起头来。 江面之上,水泥船搭成的浮桥已经快要延续到北岸,而更多的渡船已经开始冲滩了。 徐俊生将眼光落在了那些已经准备登陆的明军士兵身上。 他们,才是他要主动打击的目标。 石光荣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大明1式,作为水师陆战队的一员,他们是抢滩冲锋,占领滩头阵地的排头兵。 船底微微一震,经验丰富的石光荣想都没有想,一个翻身便从船上跳了下来,落在了水中,水深过腰,他高举着他的大明1式,拼命地淌水向着岸上跋涉前进。 踏上沙滩之后,他立即举起了他的枪,半跪着瞄准前方,猛然扣动了扳机,碰的一声脆响之后是炒豆般的枪声连续不断地响起,数百名水师陆战队已经基本上登陆完毕。 水师陆战队的士兵们开了长长的散兵线,猫着腰向前推进了数十米,便停下不动,再向前,可就进入齐军弩机的射程了。对于了们这些没有穿戴盔甲的水师陆战队来说,那玩意儿可是有着致命的伤害的。 身后传来了阵阵呐喊之声,又一批士兵渡河而来,与石光荣这些人不同,后来者都提着大盾,顶盔带甲,他们很快便顶到了水师陆战队的前方。 伴随着嘹亮的军号之声,明军再一次地开始了向前推进的步伐。 (昨天偶然看到了一位书友问枪手下一本书是不是还写争霸类型的,说句实话呀,连写了四本皇图霸业,有些审美疲劳了,下一本枪手准备写忠臣良将,辅佐君王成就大业的类型了,马前卒已经到了收官阶段了,现在枪手有空的时候,开始构思下一本书的大纲和脉络,如果顺利的话,希望能接上这一本书.这本完,下一本就开始.不过到了年末,工作很紧张,枪手在单位又是负责综治工作的,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希望一切顺利吧!)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69:攻坚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奔跑之中的石光荣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呼啸之声,几乎不假思索地他一个鱼跃便向前趴到了地下,然后连接几个翻滚,躲到了河滩之上两块岩石构成的一个三角形的夹缝里,将身子蜷缩成一团,只来得及做完这些动作,他的耳边便传来了剧烈的爆炸之声以及无数的惨叫之声. 他回过头来,不禁目呲欲裂,身后出现了大片的空白,地上躺满了他的战友,有的已经一动不动,有的还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到处都是残臂断肢. 抬头看向前方,由盾兵组成的先导阵容已经四分五裂,齐人的弩机已经开始啉啉地鸣叫,失去了盾兵保护的明军士兵一排排地栽倒在地上. 呼啸之声再一次地响起,天空之中布满了火炮的炮弹,中间还杂夹着不少的由投石机投掷出来的火药包,那些燃烧着的导火索的星星点点的火光分外刺眼. 对明军造成最大杀伤的便是这种看起来很原始的火药包了,相反齐人的火炮,到现在都没有解决开花弹的制造工艺,威胁反而要小上许多. 河面之上再一次响起了速射炮的声音,石光荣从石头缝里一跃而起,猫着腰向前猛冲,河面之上,炮船的速射炮覆盖了刚刚齐人暴露出来的火力点. 不管是齐人的火炮,还是那些投石机,顷刻之间便在明军的炮火之下变成了废渣. “杀!”石光荣举起枪,将一个从炮火之中侥幸生存下来正转身向后奔逃的齐军弩手击毙,大吼着向前冲去. 在他的身后,水泥船构成的浮桥之上,大队的明军正蜂涌过河,而河面之上,一艘一艘的木船,无数的像皮艇,亦载着满满当当的明军,向着北岸冲来. 宿迁看着已经过河的三千水师陆战队已经稳稳地占领了滩头阵地开始向外扩展,而浮桥之上,此时一门门的火炮正在骡马的拖拽之下向着对岸而去,便也站了起来,对陆大远道:”我先率部过桥,南城这边,便交给陆将军你压住阵脚了.” 陆大远点了点头:”放心好了.北城那边不好打,徐俊生带领的是齐国精锐,人的名树的影儿,这一仗只怕会很辛苦.” “困兽犹斗,当然会很辛苦,不过我们明军什么时候怕过苦头了.”宿迁嘿嘿一笑:”倒是你这边,后脑袋之上一定要长一双眼睛了,祝若凡那边要盯着一些,此人虽然退到了管子城,但指不定便会想来捅我们一刀.” “他要敢来,那倒好了.”陆大远笑道. 宿迁哈哈一笑,提了刀,大步向着浮桥走去. 宿迁军中配发的火炮,还是那种最老式的,每一门也都重达数千斤,也就是这种水泥驳船构造而成的浮桥才能承受他们的重量,如果是其它材质的浮桥,根本就没有办法将如此沉重的火炮运过河去.可即便是如此,每一门火炮之间也拉开了足够的距离,以免一个不小心,便沉到了河里去. 北城当然不好打,当初徐俊生放弃南城而经营北城,就是因为北城的地势.北城有三条街,每一条街都是依山而建,每一条街都是独立存在着,连接着他们彼此的只是一条条的石阶.而一条条的街道,便是一道道天然而成的防线. 徐俊生便是以这三条街为主体,构建而成了他的防御主体,想将其打下来,除了一步一个脚印的硬打,基本上也是没有其它办法的,便是空袭,效果也并不好,飞得低了,齐人的强弩便可以威胁到他们,而飞得高了再投弹,准头就很堪忧了.特别是在双方交战的时候,搞不好炸弹便会投到自己人的脑袋之上. 石光荣已经能看到第一条主街了,但他想要去哪里,首先还要攻下他面前的这几道差次错落的矮墙. 因为地势的原因,齐军只需要修建一道矮墙,对于下方仰首的明军来说,与高大的城墙也相差无几了,而齐军在矮墙之后,却是可以轻而易举地使用弓弩对明军进行射杀. 徐俊生曾在鲜碧松的麾下任过副将,对于防守一道,与鲜碧松一样,颇有心得.这些矮墙看似毫无章法,但却彼此互应,互相支援,这种陡峭的地形,对于进攻方而言是极其不利的. 趴在一个弹坑之后,石光荣刚刚探出脑袋,便见到一支羽箭迎面飞来,猛地一缩脖子,羽箭带着呼啸之声擦着他的脑袋飞过去,将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显然,齐军居高临下,将他们的位置看得清清楚楚. 羽箭嗖嗖地从脑袋之上飞过,身后传来了人体重重栽倒的声音,显然,又有战友中招了. 一个黑影重重地摔进了弹坑之中,石光荣转头瞅过去,一张血糊糊的脸庞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叹了一口气,看起来这个战友是不行了.伸手想去替对方抹上那睁得大大的眼睛,对方却猛然一缩头,倒是把石光荣吓了一跳. “还活着?” “没事.”那人一抹脸上的鲜血,更是成了一张大花脸,”身边一个兄弟被一支羽箭正中面门,血喷到我脸上了.” “狗娘养的,箭倒是射得准.”石光荣不禁痛骂起来. “咱们炮船上的炮打不到这里来了,后面的火炮又那重,运过来也需要时间.” 石光荣摇了摇头:”这样陡峭的地形,火炮上来了也不好使,只怕一炮打出来,火炮自己都要倒下去,炮弹也不知道会打到哪里去,只有迫击炮好使一些.” 那人回头瞅了瞅,”他们还没有上来,只不过敌人防守如此严密,想突破上来很不容易呐!” 石光荣咬了咬牙,”没有迫击炮,咱们就不打仗了么?你臂力如何,能不能从这个位置将手雷扔过去?” “差不多.” “那我来掩护你,一颗手雷,足以让我们面前的这道矮墙之后的敌人完蛋.”石光荣凶神恶煞地将大明1式里压满了子弹. 那人点了点头,从腰上摸出一枚手雷,扯开了保险,紧紧地握在了手中,单膝跪地,将手臂向后引开. 石光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站起来,小命可就不是自己的了,全靠老天爷眷顾了. 连喘了几口大气,石光荣霍然站起,枪托顶在肩窝里,几乎在他站起来的同时,对面的矮墙之后,一名齐兵也正拉开了长弓,砰的一声脆响,石光荣手里的枪先响了. 对面那名齐军明显是一个小军官,看到石光荣,又听到枪响,明显地被吓了一跳,手微微一颤,这羽箭飞过来准头可就差了一些,擦着石光荣的耳朵边飞了过去. 羽箭劈面而来,石光荣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第一枪隔那个齐国小军官可有点远,他枪口稍偏,再一次扣动了板机,差不多敌人的羽箭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去的时候,他的枪再一次响了起来. 砰的一声,那名齐**官胸口爆出了一朵血花,仰天便倒. 几乎在这名齐**官倒下的时候,又有几名齐军站了起来,石光荣毫不停留,不停地勾动扳机,在他打响第三枪的时候,身边的同伴猛然站了起来,一声怒吼,将手里的手雷扔了出去. 手雷在空中飞行的时候,石光荣打光了枪里的子弹,他立即便蹲了下来,看到身边的那个家伙还傻不楞登地站着,想也没想,一枪托便砸在他的腿弯子里,那人一下子扑倒在地,与此同时,几枚羽箭从他的脑袋之上飞了过去. 倒下的同时,闷雷般的爆炸之声响了起来. 听到爆炸声,石光荣又是一跃而起,不知什么时候从怀里摸出来的手雷被他连二接三地投了过去,听到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之后,他抓起了大明1式,呛的一声将枪上的刺刀给扳了出来,对着身边还有些懵懂的同伴吼道:”冲啊,楞个屁啊!” 那人感激地看了一眼石光荣,刚刚要不是石光荣那一枪托将他干番在地,指不定此时候他身上已经多了几个血窟窿眼儿了. “肯定是个入伍不久的新兵蛋子.”石光荣冲锋的那一霎那看了身边的同伴儿一眼,心中有些暗暗叫苦,可惜自己的同伴这个时候都不知在哪里,只能与这个菜瓜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两人冲到了矮墙之后,看到的是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齐国士兵,有几个还在地上蠕动,石光荣眼睛都不眨一下,提起刺刀,干净利落地将他们戳死,看得那个同伴脸上肌肉一阵阵抖动. “入伍几年了?” “二年.” “没打过仗啊?杀没杀过人?” “以前都在船上.” “难怪.” 靠着矮墙,石光荣喘息着道. 经验丰富的不仅仅是石光荣一个人,此时在宽阔的攻击面之上,负责打开缺口的水师陆战队士兵们,大多都是采取了与石光荣差不多的战斗方法,只不过其中有许多的运气没有石光荣好,负责掩护的枪手,受伤的,或者当场被射成了刺猬的不在少数. 伤亡颇重的水师陆战队员们也是红了眼睛,自成军以来,他们还没有经历过如此惨重的伤亡,在攻下面前的阵地之后,压根就没有俘虏留下来.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70:有人欢喜 莱州战事正酣,但在另一个方向之上,潞州却已经进入到了过年的节奏当中。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在潞州郡守易红元战死之后,莱州旋即全境被明军攻克,剩余的齐军逃往了宣恩县,在哪里,郭显成黯然神伤地收集着残兵,开始着手撤进黄州事宜。 撤往黄州并不是终点,郭显成的最终目标,是继续大踏步地向后撤退,一直到大凌河方才会停下脚步。不管是黄州还是剑州,都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线,郭显成不想在这样地域平坦,大开大合的地方与明军争锋,那样,只会使齐军败得更快。 但这一退,可就是向齐国腹心大幅度地后退了数百里,明军兵锋已经深入到了齐国腹心,距离齐国都城长安,已经不足两百里,这一个距离,明人已经可以直接威胁到长安了。换而言之,大凌河沿线,已经可以算是长安的外围防线了。 郭显成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莱州与常宁郡能够顶住明人的攻击。这样自昆凌郡出发的明军,就不敢大幅度地向前进军,以免形成了孤军深入的状态之中。 这也是郭显成大幅度后撤的原因所在。看似让出了数百里的纵深,但明军却不会紧随着他的脚步追上去,也为齐军在大凌河畔重新布置防线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秦风与闵若兮的抵达,使得已经进驻潞州的明军士气大振,随着秦风一齐抵达的,还有由樊昌率领的五千烈火敢死营援兵以及无数的犒赏物资。在宣恩齐人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潞州却是张灯结彩,热热闹闹地开始过年了。 “昆凌战区所有官兵,每人赏银十两,肉五斤,酒一斤,糖半斤......”乐公公拖长着调子,将清单之上的犒赏物资一一念出来,大帐之内的将领们一个个也是喜笑颜开。从本土运来的物资五花八门,几乎包罗万象,别看轮到每个人名下并不多,但昆凌战区可有十几万兵马呢,算起总帐来,可也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陛下这可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了。”所轻的昆凌郡守慕容远装着一脸的愁眉苦脸模样:“朝廷的赏赐只是给了前线作战的官兵,可整个昆凌上下为了这次战争也是竭尽全力,上至我这个郡守,下至普通黎庶百姓,都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现在陛下赏了军队,却没有赏赐这些后勤方向上的人呢,看来是要我们地方上自己补上这个窟窿了。” 说话间,他环顾周边几个郡的郡守,这些郡守虽然没有像昆凌郡这样直接处于战区,但在战时,却也是受到战区节制,需要极力配合的,此刻见慕容远挑头,也都是连连点头。 秦风大笑,指着慕容远道:“你老子多么一个敦厚老实的人,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变得如此油滑了呢,可是真会抓机会。” 慕容远也是仗着年轻,腆着脸笑道:“陛下不是说过知识改变命运吗?慕容托陛下洪福,自小便入学就读,书读得多了,便也通透了一些。” “瞧这话说得,书读得越多,倒是愈发伶俐了一些。不过这事儿,你求我没用,得去找苏灿!”秦风的手指头点了点下首坐着的财政部苏灿,道:“我这一次带来的赏银也好,物资也好,都是大明本土的商贾们自发集资筹集的,可没有走财政部的路子,这都是有数的,你要的,我却是没有,想要,找苏灿。” 秦风口中所说的自发筹集,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这一年多来,大明的那些巨商们获得了朝廷的许可,自主招募了不少的雇佣军,拥有了一艘艘的武装商船,在海外发了大财,占据了大量的土地,但商人逐利的本性,却让他们的贪婪进一步地扩展,这便触及到了秦风的底线,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但却如同一个个晴天霹雳轰炸在这些巨商们的头顶之上,为了让秦风谅解,或者也是为了在朝廷之中争取更多的支持,巨商们筹集了巨款献给朝廷,名义当然就是犒赏军队。 大明的商人们如今在海外一个个便如同土皇帝一般,这样的待遇他们自然不想失去,但他们拥有的这一切,却全都源自大明朝廷的默许,如果朝廷的政策一变,他们现在的春风得意,只怕就会雨打风吹去了。 得到了好处的商人阶层自然不愿意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那么向皇帝表示自己的忠诚不二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而现在,当然便是拿钱来支持皇帝对齐国的战争,是最为直接的效忠表现了。 苏灿看着慕容远眼巴巴地看向自己,其它几个郡守也都目光热切地瞅着他,干咳了一声,举起酒杯道:“钱,我是没有的。” 不等他说完,慕容远已是笑道:“大明财政部历来都是空空如也,我们也是清楚的,倒也没有指望苏部长拿出真金白银来,但只要苏部长开条口子,给一点政策,我们自己来想法子。大家的热情总不能浇灭了,这大过年的,您说是不是?” 苏灿嘿嘿笑着:“再说,再说。” 苏灿没有直接拒绝,这便是有门路,慕容远自然也不会当着皇帝的命逼着苏灿表态,当下也是一笑举杯相邀,很多事情,自然是要在酒宴之后,私下里去交流的。苏灿手里的确没有真金白银,但却有预算份额,有政策,只要他稍微地偏那么一点点,就足够地方之上酒足饭饱了。 秦风没有理会慕容远,这个年轻人锋芒必露,在昆凌郡配合周济云也干得不错,但却还需要打磨,总体上来说,他是自己为儿子准备的帮手了,现在嘛,还是让他在地方之上多干几年,然后再调进中枢各部去打转儿,磨堪个十余年,便足够担当大任,统筹全局了。 “开山,千里迢迢地将你召回来,却没有时间让你好好地休息一阵子,就又要驱策你上阵了。”秦风冲着周济云下首的一员风仆尘尘的官员举杯道。 岳开山,周济云过去的搭档,在周济云执掌大权之后,便被朝廷调去了边缘的涔州任郡守,数年时间,将原本就穷敝交加的涔州治理成了西地江南,兑现了他当初前去涔州时的诺言,如今,大运河贯穿整个西地,带活的不仅仅是涔州,运河沿线的州郡都借着这股东风,日子过得是蒸蒸日上,这个昔日大明巨大的包袱,眼见着再过上几年,便会成为大明的又一经济动力的策源地了。 岳开山居功至伟,以他的功劳,便是入中枢作执政也是绰绰有余了,但他自己也很清楚,只要周济云还统带着大军,他便没有机会进入中枢,或者等到灭齐之后,他才会迎来政治生涯上的春天。 这一次将他从涔州调回,当然是因为灭齐之战,还需要他这个对齐地无比熟悉,而且在齐地亦有无数亲朋故旧的老人儿了。 “以胜利者的姿态重回齐国,是我这些年来梦寐以求的事情,下官要感谢陛下给了我这个机会。”岳开山站起来,躬身道,眼中流露出来的却是凌厉之极的神色。他的整个家族,一家老小,都葬身在那一场动乱之中,对于齐国皇室,此人怀着刻骨的仇恨。入明多年,誓言不灭齐,便不再娶妻生子,宁愿让岳氏一脉就此断了香火。 “潞州是大州,更是边州,百余年来,与前楚也好,还是与我大明也好,一直便处于交兵状态之中,比起其它地方,潞州百姓对我们而言,仇恨更深,可以说是家家户户都有人死在战场之上,这里的事情不好做啊!”秦风呷了一口酒,“从现在的状态便可以看出来,潞州成建制的齐军虽然已经没有了,但匪患却络驿不绝,军队剿匪是按下葫芦起来瓢,甚至很多地方放下刀枪就是农户,提起刀把子便成了匪徒,这些天来,我们派下去接收地方的官员,多人遭到袭击,甚至出现了死亡的案例,可见这里民风之彪悍。开山,你上任之后,首要的任务还是安抚地方,宣传我大明的政策,不可以杀止杀。” 岳开山点头道:“陛下放心,下官的仇人,皆在长安城中,这些鲁钝百姓,下官怎么会将怒火发泄在他们的身上呢?今日下官再向陛下承诺,半年时间,臣还给陛下一个太平潞州。” “你办事,我放心!”秦风大笑着举杯。“来,你我共饮一杯。” 这一夜,潞州无眠。 虽然战争刚刚过去,在战火之中幸存下来的人,还是张罗着在这岁末的最后一天要好好地庆祝一番,只不过庆贺的内容各不相同罢了。 明军在庆贺着战争的胜利,而一般的百姓,也不过是庆幸着自己活下来而已。 周济云和慕容远两人为了欢庆皇帝陛下的抵达,更是联手准备了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这一夜的潞州,便是一个火树银花不夜天。即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闵若兮,也是看得心花怒放,欢喜不已。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71:有人愁 宣恩县,大量的齐**队已经撤走,只剩下了最后一支留守的部队,他们在这里,也只不过是起到一个监视的作用了,当明国大军来袭的时候,他们也只能迅速退走。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郭显成今天少有的穿戴整齐了他的全套大将军官服,手扶佩剑,神情复杂地看着跟随了自己多年的牛皮大帐。 这顶大帐跟了他多年,不管他走到那里,总会带上它,哪怕年代长远,多有破损,他也是只修补而绝不舍弃。 大帐里头永远是那样的简洁,除去兵器,座椅之外,再无他物。在他的身后,几名亲兵此刻却是泪流满面。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郭显成挥了挥手,道:“烧了吧!” 一名眼眶红肿的亲兵将一个猛火油瓶子扔了进去,然后打燃了火折子,向内里一丢,伴随着轰隆一声,火苗立刻窜了起来,顷刻之间便将整个大帐淹没。 大火燃起的时候,郭显成已是面无表情地转身,向着外面走去,一路走到了辕门之外,在哪里,数千士卒列着整齐的队形,默然肃立。 郭显成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随着日头渐渐地升高,远处的地平线上,上百骑身影突然出现,向着这里一路行来,郭显成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不多时,队伍已是来到了跟前,当头一人翻身下马,急步向前,拱手道:“大将军。” 郭显成拱手还礼:“没有想到是曹统领亲来,郭某待罪之身,哪里还敢当大将军称呼?” 曹辉身色黯然,“时局败坏如此,又岂是大将军一人之责?” “仗打输了,我这个大将军不负责,谁负责?”郭显成的视线越过了曹辉的肩头,看向了后面一个捧着匣子的太监。“宣旨吧!” 那太监明显是一个没有出过宫的雏儿,此刻站在军营之前,在数千将士的怒目注视之下,在郭显成虽然尽力收敛但仍然在无意之间散发出来的那种沙场老将的气势面前,竟然有些畏畏缩缩。从匣子里取出圣旨,看着跪倒在他面前的郭显成以前数千士卒,竟然有些哆嗦起来,宣读圣旨时居然有些结巴。 要知道,这可是一份解除郭显成大将军职务,槛车入长安待审的问罪诏书,或者这名太监是担心郭显成不奉诏,又或者是这些士卒不满突然哗变,要了他的脑袋的缘故吧? 但随着一项项罪名的宣读,郭显成仍然温顺地匍匐在地毫无异动,左右两名小太监上前取下了郭显成的金盔,金印,他的语气也终于流畅了起来。 “罪臣谢主龙恩!”郭显成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从地上爬起来,便已经从昔日的大将军变成了一阶罪囚了。 两名太监上前,手里赫然提着手枷以头枷,看样子似乎是想给郭显成带上,一边的曹辉哼了一声,“这就不必了。” 宣旨的太监还没有说话,郭显成已经主动伸出了手去,“既已伏罪,当然便要按规纪办,没有规纪,岂成方圆?郭某治军,一向严厉,不能因为今日郭某犯了国法,便可以废了规纪!”他伸出了双手,示意太监给自己带上。 太监看着曹辉,眼中露出了询问的神色。 “大将军,此非战之罪也。”曹辉道。 郭显成摇了摇头:“这正是战之罪也。” 看着太监给郭显成带上刑具,曹辉亦是无可奈何。 戴上头枷与手枷的郭显成,脊背显得有些佝偻,他转过身来,看向后方久久仍未起身的三千将士,这三千人是他的亲兵,也是他特意留在宣恩作为最后一支断后的部队。 “我今伏罪,是因为我罪有因得,误国误军,临别之际,还请诸位如同以往一样,为国而战,奋勇向前。” “谨受大将军教诲!”三千人异口同声地吼道。 郭显成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过身,径自钻进了专门为他准备的囚车。车队没有再作丝毫停留,立即掉转了方向,向着长安方向行去。 “大将军,此次皇上下诏降罪,也是迫不得已,不得不为之。”策马伴行在囚车之旁,曹辉低声道。“其实皇上心中极明白,这一战,大将军最后能保存实力,将主力部队撤出来,避免被明军包围,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如果没有撤出来的这十五万精锐部队,长安之前,可就再也没有得力部队能阻截明人了。” “接替我的人是谁?”郭显成问道。 “是师傅。”曹辉道。 郭显成先是一怔,接着一喜:“原来是亲王殿下亲自出马了,那我就放心了,我最怕的就是皇上委派的人急功冒进。” “师傅说了,您退守大凌河的军事计划,是眼下最稳妥的,他上任之后,也只会萧规曹随,努力经营大凌河防线。”曹辉道。 “光防守也是不行的,如今明军的攻坚能力太过于恐怖。坚城固寨,很难再对他们形成威胁。我们需要更多的骑兵,来进行机动穿插作战,在不停地运动战之中抵消他们的火力威胁。”郭显成道。“我面对的周济云所部,其实是明军之中武器更新换代最慢的一支力量,但即便是如此,在面对着数十架飞艇的空中轰炸的时候,我也是无能为力,曹统领,这一点,你一定要对亲王殿下说明。” “陛下已经在长安开始集结所有的骑兵了,但急忙之中,却也很难召集到太多,更别说能将他们组建成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了。”曹辉叹道。郭显成现在想明白了的事情,曹云自然也看清楚了,但想清楚看明白和能不能及时办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雷东!”郭显成提醒道:“将雷东的辽东骑兵召回去,加入到亲王殿下的集团军队之中,不要让他去红河流域,莱州那地方,根本就不适合大规模的骑兵作战。” “但是红河流域却不得不守,徐俊生那里,已经遇上大麻烦了,莱州,只怕也是守不住。”曹辉道。 “红河流域守不守得住都在其次,关键是长安啊!”郭显成道:“雷东的辽东骑兵能在大凌河防御战之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我会把您的意思转给师傅的,回长安之后,陛下也肯定是要召见您的,到时候,您与皇上详说。”曹辉道,“左右也不急在一时。随着战事的深入,明军突进的越深,他们前进的速度也会越慢,我们大齐比不得他们大明,交通没有那么发达,明军又是一支高度倚赖后勤供应的军队,接下来,他们必然是稳打稳扎,打一地,治一地,一步一个脚印,缓缓地推进的。” “正面战场之上,我们已经处于绝对劣势了,其它的方面,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当然有。”曹辉点了点头:“我已经将鬼影校尉以上的军官全都散了出去,每人给了他们一万两银子,要求他们在明军的后方,去拉杆子造反也好,却行刺搞恐怖破坏也好,总之,不能让明军有片刻的安生时刻。大齐统治这片大地达百几十年,总不至于人一走,茶就凉吧,总会还有一些忠贞之士的。即便是越京城,我也派了人过去了,不拘他们干什么,只要在越京城造成恐慌就好。手段虽然下流了一些,但现在,已经顾不得什么脸面了。” “两国相争,无所不用其极,那里还有脸面一说?”郭显成道。“想必明人在长安,洛阳也是如此吧?” “长安风声鹤唳,洛阳更是失控了。”曹辉眼中满是阴霾。“大履将倾,山雨欲来风满楼呐,乱世之中,只能用重典,这几个月来,我已经杀了上千人,即便其中有不少的是被冤枉的,但这个时候,我哪有时间去一一甄别,宁杀错,不放过。” 郭显成默然,他能想象得到现在的长安,洛阳等地是如何地惶恐不安,但除了以血腥来镇压之外,又还能有其它什么别的办法呢? 天气虽然阳光明媚,但这一行人却是心中却是凄风苦雨,戚戚惨惨地一路向前行去。 潞州之战,齐人已经大败而归,而在莱州,战事却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白天一天的鏖战并没有让夜晚宁静下来,战事的艰难远远地超过了宿迁,陆大远的想象,连陈志华也从螃蟹湾到了莱州南城坐镇。 今天晚上是大年夜,去年的这个时候,莱州还曾放过烟花,燃过爆笔,但今夜,隆隆的炮声,清脆的枪声却已经取代了去年的喜庆,这一夜,是一个充满血腥的大年夜。 石光荣蜷曲在一间破破烂烂的房子屋角,正在大口地吃着后勤送上来的一盒饺子。哪怕战事再激烈,明军也没有忘了今天是大年夜,别的没有,一大饭盒饺子还是有的。 “兄弟,请,请,猪肉馅的,美味着呢!”吃几口,马光荣便举着饭盒子向对面的一具早已失去生命气息的战友致意,这个生瓜蛋子还是没有挺过来,就死在马光荣的身侧。此刻,他冰冷的遗体前方,也放着一盒还冒着热气的饺子。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72:难忘今宵 x23us.com 马光荣将饭盒放在一边,又抹了抹油光光的嘴,伸长了双腿,舒服地靠在墙壁之上打了一个饱嗝,将目光落在了对面已经渐渐失去温度的一盒饺子,幽幽地道:”傻瓜呐,都当兵二年多了,竟然还不知道,只有进了战俘营的敌人,那才叫俘虏吗?这战场之上啊,只有死人对你才是最安全的.便是看到敌人的尸体,也都补上一刀才安心,你倒好,居然去替伤重的敌人裹伤,好心没好报吧,一刀子便要了你的命去了.就算我将那狗东西大卸八块,又还有个屁用啊!” 埋怨几句,抬起脚似乎是想踹这个家伙几脚,但脚刚刚缩回去,却又摊直了,只是无声地叹息起来. 明军花费了三天功夫,从江岸一路攻到了第二条街道,现在挡在他们面前的,便只有第三条街道,也是最难打的主城了.通往第三天主城的便只有一条宽约五十米,长达四百余级的台阶梯道,其它地方,都是悬崖峭壁. 飞艇仍然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双方的距离太近,他们无法准确地投弹,便只能在高空之中起到一个警戒放哨的作用而已,还是要靠步兵硬攻. 在这样的地势条件之下,敌人的那些投石机倒是可以肆无忌惮地投射,哪怕就是他们用人力从上面滚几个石头下来,对下面的人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石光荣睡不着,也不想睡,指不定接下来,他就要像眼前的这位兄弟,一睡不醒了呢! 抬头看着被打破了几个大洞的屋顶,天上看不见星星,但一个硕大的月亮倒是如银盘一样高挂于空中,幽幽地散发着光芒. 明天一定是一个好天气.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马光荣一下子抄起了脚边的枪,枪托顶在肩上,瞄准大门口,他这个窝儿,可以清楚地看到大门处,进门的地点却是看不见他的. 一个人在门口闪了一下,接着便闪电般地趴在了地下,马光荣听到了滚动的声音,然后又是两个人影一闪,显然是又有两个人进来了.看到那熟悉的战术的动作,马光荣倒是放下心来,是自家兄弟们呐. “外头来的是那部分的?我是水师陆战队第二尉的马光荣.”他扬声叫道. 门口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晃荡着站了起来,挡住了门口透过来的火光.”是马光荣兄站啊,我是陈铮.” “原来是陈校尉!”马光荣一下子站了起来,陈铮是第一尉的校尉,他这个第二尉的校尉目前前面还有一个代字,资历可没法与陈铮比,大明军律,战场之上碰到比自己军衔高的长官,则自动划归于对方指挥,虽然两人现在说起来地位差不多,但马光荣的第二尉现在已经打散了,小猫小狗没剩下多少只,马光荣自然也就要归并到后上来的陈铮的第二尉了. “找半天找不着你,还以为你翘辫子呢,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陈铮大笑着走了过来,目光先是落在那一盒冰冷的饺子之上,再上移,才落到了那张还很稚气的脸上,笑容渐渐地敛去,走到马光荣的身边,学着他也躺了下来. “刚刚把第二条街了一遍,第二尉伤亡很重,没剩下几个了.”陈铮道. 马光荣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身体却没有丝毫动弹. “接下来的战斗由我们第一尉接替,马兄弟,你下去休息吧!”陈铮拍了拍马光荣的肩膀,”第二尉得留下几个火种.” 马光荣斜着看了他一眼,”长官,我说过要带着我的兄弟们冲顶的,哪怕就只剩我一个了,我也要上去,我上去了,第二尉也就上去了,第二尉的旗子在我怀里揣着呢!至于你所说的火种,嘿嘿,先前不是还有不少人受伤被运下去了吗?总不至于全死了吧?只要他们还活着,第二尉自然也会重建.” 陈铮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那也行,那你暂时便归并到我第一尉吧.” “是,长官.”马光荣点了点头. “今日是大年夜,早前陈大将军来时说过,皇帝陛下会在潞州城里过年,所以我们这里,也要在新年到来的时候拿下整个莱州城,把咱们的军旗插上顶峰.现在离新年第一天还有一点时间,好好休息吧,接下来咱们冲顶.”陈铮道. “行.”马光荣言简意赅. “接下来有节目哦.”陈铮笑道:”虽然打仗,但年还是要过的,陈大将军在南岸看着我们,替我们鼓劲呢!” “有节目?”马光荣有些诧异. 陈铮站了起来,拉着马光荣走到门边,指着江那边的南岸,”你看.” 河对岸,一点火星冲上了高空,伴随着砰的一声响,变成了一朵艳丽无比的烟花,缩放在夜空之中. “放烟花?”马光荣张大了嘴巴. “不错,接下来不有更好的.”陈铮嘿嘿地笑着.”咱们上来的是先吃上饺子的,此时下面的营地里,其它人可正围着篝火,吃着饺子,欣赏着烟花呢!” “早知道还有节目看,就该留几个饺子,我靠,酒我也喝完了,陈校尉,上一次看烟花,还是在泉州港的时候呢!”马光荣很是遗憾地道. “饺子没有了,酒我还有一点.”陈铮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扁壶,递给了马光荣,”来一口?” 接过扁壶,马光荣大大地喝了一口,却细细地慢慢地往下咽. 河对岸,一朵朵的烟花升上了高空,变成了夜空中一朵朵盛开的花朵,绚烂开放,有的更是在空中组成了一个个的大字. “恭喜发财!” “花开如意!” “年年有余!” 绚烂的烟花之中,便连顶峰之上的齐军也都默默地站了起来,看着对岸不断升空绽放的烟花,直到对岸放出来的烟花之中,出现了一排排的大明万胜的字眼儿,峰顶的齐军才似乎清醒了过来,喝骂声,污言秽语一时之间震耳欲聋,甚至还有人用投石机将一颗颗的石弹发射下来,打得四处砰砰作响. 山脚下的明军不管有没有听到山上的喝骂之声,反正石光荣游目四顾,只看见一个个的第一尉的士兵正在源源不绝地向着那长长的石阶之上摸了过去,而在石阶的下方,一排排的迫击炮已经准备就位了. 山下传来了歌声,那是由大明皇帝秦风亲自作词谱曲的一道欢度新年的歌曲<难忘今宵> 难忘今宵 难忘今宵 不论天涯与海角 …… 山脚之下,上万已经渡河的明**人在篝火边,一齐高声唱着这首难忘今宵,没过多久,从南岸也传来了声震九宵的难忘今宵的歌唱之声. 马光荣提起了他的大明1式,又走回屋内,弯腰将那个死去的兄弟腰间的子弹匣子,手雷都取了下来别在自己的腰间,将他的大明1式也背在了自己肩上,伸手拍了拍那张已经冰冷僵硬的脸,低声道:”兄弟,走好,我代你去登顶.” 走出了破屋子,他看了一眼陈铮,冲他点了点头,嘴里轻声吟唱着,向着那长长的石头阶梯冲了过去. 共祝愿,大明好! 共祝愿,大明好! 难忘今宵的歌声声震莱州南北两岸,峰顶之上的齐军似乎也被整齐划一而又饱含深情的歌声所震慑住了. 就在他们哑口无言地发呆地时候,石梯之下,数十门迫击炮突然开始了轰击,一颗接着一颗的炮弹被明军装进炮膛,然后带着刺耳的呼啸之声飞向了石阶的最顶端.而随着呼啸的炮声一齐向着上面狂奔的,正是第一尉的士兵们. 跑在最前面的,是提着一支枪,背着一支枪的石光荣. 直到炮弹落在峰顶,剧烈的爆炸一声接着一声的响起,将横亘在石阶顶端的齐军阵地炸得稀乱的时候,齐军才猛然反应了过来. 明人,竟然在这个大年夜,开始了他们又一轮的进攻. 反应过来的齐军纷纷冲上了他们的哨位,开始操起手边一切可以攻击的东西向下面展开攻击,石头,擂木,燃烧着的猛火油瓶子,以些弓箭手将身子探出了掩体,拉弓引箭,拼命射击. 明军的炮火一直没有停歇,炮弹嗖嗖地从进攻的士兵头上掠过,然后落进了掩体之后,陈铮的命令就是,哪怕这些炮弹落在了自己人的头上,也不准停止射击. 炮弹一颗接着一颗的在掩体之上,掩体之后,或者之侧爆炸,涌上来的齐军倒下来一批,又冲上来一批,而台阶之上的明军,也不时有人被石头击中,被擂木击中,被羽箭射中,有的骨碌碌地向下翻滚,有的则是往地上一趴,便再也无法爬起来. 没有人在意倒下去的人,只要活着,只要还能动,就拼命地向上跑. 石光荣也在跑着,这个时候,什么蛇形跑动的战术动作早就被他抛到了九宵云外,这样的地形之下,怎么跑,都无法有效地提升生存的可能,唯有向前,取最短的路径向前. 就像是有神灵附体,跑在最前面的石光荣居然毫发无损地冲到了最高处,早就抄在手里的手雷被掷了出去. 和他一起冲上来的士兵们都是不约而同地抛出了手中的手雷,而此时,站在石光荣身边的那些战士,已经换了好几茬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73:攻克莱州 明军的攻击来得突然而猛烈,上一刻,全军上下还在放烟花,高唱着歌曲庆贺新年,下一刻,无数的炮弹便已经落在了齐人的头上。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惯性思维让齐人在这一刻放松了警惕,这是致命的。明人费尽心机,花费了无数银钱所做的这些前期工作,只不守是为了替水师陆战队的第一尉发起这一次致命的攻击而奏响的序曲而已。 第一尉很快就突破了数百级阶梯所构成的天堑,虽然只是在第三街道之上占领了小小的一块阵地,但却像一根楔子一般深深地打进了原本一体的齐军防线之中,将齐军的防线从中断为了两截。 陈铮的第二尉一千人很快便遭受到了来自三个方向之上的齐军的凶猛反扑。齐人很清楚,如果不迅速地将这股明军扑灭,大量的源源不绝的明军后续部队,便将通过这条石阶涌上第三街道。 留给他们的时间当真是不多了。 已经被明军炸得七零八落的齐军防线,迅速成为了明军固守的阵地,战死齐军的尸体被毫不客气地垒了起来,变成了明军的掩体,第二尉的士兵们便趴在这些或冰冷,或还有些热乎气,甚至有些还在抽搐颤抖着的尸体之上,向着三个方向扑上来的齐军拼命开火。 数十门迫击炮此刻已经分散在了阵地的各处,不停地对齐军实施打击,减轻着士兵们的负担。天空之中,无数的石弹如同下雨一般的落下来,强弩带着刺耳的尖啸之声将那些充作掩体的尸体撕得粉碎,一个个火药包被投石机投了进来,在防线之上爆炸。 明军阵地看起来岌岌可危,但却总是摇而不倒,便如同在狂风暴雨之中的大海里的那些礁石,这一刻被怒涛淹没,下一刻,却又顽强地顶住了潮水的轰击而重新露出头来。 马光荣从他的怀里掏出了第二尉的旗帜,找了一根敌人丢弃的长枪,将旗子套了上去,插在了阵地之上,与第一尉的旗帜一齐飘扬在阵地之上。 头上羽箭嗖嗖地飞着,不时会有石块落在他的身周,将周围的东西打得轰轰作响,他却如同石雕一般,半跪在地上,将大明1式搁在一段残缺的掩体之上,冷静地勾动着扳机,他的身侧,一个两条腿都呈现出奇怪的角度翻转着的士兵,正流着冷汗给他压着子弹。现在他有三柄枪交替射击了。 敌人太多了,马光荣不用瞄准,只管将枪管里的子弹射出去,每飞出去一枚子弹,便是一名齐军士兵会倒在他的面前。 一个火药包自天而降,落在了他的身边,导火索哧哧地燃烧着,眼看着便要烧到底部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抄起火药包便向外仍了出去,火药包还在空中飞着尚未落地便已经凌空爆炸,马光荣几乎是在扔出火药包的同时,便整个人蜷缩起来,轰隆一声响过之后,他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五脏六腑都几乎易了位,一阵阵的翻江倒海让他忍不住跪地干呕起来。爆炸的其它伤害可以躲,可以闪,但唯有这种强大的冲击波,却是避无可避。 离他不过二三十步的齐军,也被这突然其来的爆炸给放翻了一大片,石光荣干呕了几声之后,将打空的枪往身后一仍,伸手便去拿另一枝枪,这一拿,却拿了一个空,转头看时,那个受了重伤仍在给他压子弹的士兵,此刻头颅低垂,七窍流血,已然牺牲了。 缺少了正面的压制,对面的齐军立刻便冲了上来,石光荣一声大叫,猛地捡起脚边摆放好的一排手雷,拉开火绳便向外扔了过去。 爆炸声不断地响起,但敌人却仍在不停地涌上来。 石光荣准备扔出最后一个手雷的时候,眼前人影闪动,一个齐军已是猛虎下山一般扑了上来,将他死死地压在了身底下,另一只手里闪着寒光的短刀向着石光荣便扎了下来。一把抓住插下来的短刀,手上钻心地疼着,鲜血洒在石光荣的脸上,但石光荣却狞笑着,另一只的大拇指插进了手雷的火硝之上,向外猛然弹动,哧哧地青烟便从手雷之上冒了出来。 那名摁着石光荣的军官惊骇地大叫着想要爬起来,但却被石光荣用两条腿死死地绞着,他弃了刀子,想去抢夺石光荣手中的手雷,但却被石光荣那流着血的手一下子又圈住了脖子用力地向着胸前拉来,两人竟然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周围的齐军都惊慌地向着外面逃去。 陈铮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他最后听到的只是石光荣那带着快意的歌唱声 “共祝愿,大明好!” 歌声还未落下,爆炸之声已经轰然响起。 烟尘散去,陈铮已经看不到石光荣的踪影了,唯有插在他身后的那一面第二尉的旗帜,虽然变成了破布条,却仍然在风中飘扬着。 一排明军冲了上去,枪声齐响,顿时将刚刚冲来的一群齐兵放翻在地,又是一轮手雷,后面的齐军也被扫出了一片空地。 “给我守住第二尉的旗帜,第一尉不死绝,第二尉的旗帜便不能倒。”陈铮怒吼道。 一个完整的严密防守的体系,就如同一个环环相扣的锁链一般,只要其中一个锁扣出了问题,必然会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整个体系都会受到影响,现在莱城的防守,便正是如此,徐俊生为了堵住第一个窟窿,不得不从别的地方抽调兵力,当急切之间不能拿下敌人之后,恶果便显现了出来。 陈铮这里是主要的进攻点,但却并不是唯一的一个点,事实上,此时,明军是在全线发动进攻。 从来没有在夜间执行过轰炸任务的飞艇也起飞了,他们冒着极大的风险降低了高度,力图将炸弹尽可能准确地投掷到敌人的脑袋之上。如果说他们投掷炸弹还能勉强忍受,那这些飞艇带着一批批的士兵从空中绳降下来对于齐军的威胁就更大了。 这些士兵占据一小片地方,然后便将随身携带的长长的绳索从峰顶悬垂下去,早已等候在下面的明军便沿着绳索向上攀登,当徐俊生将注意力集中在陈铮的主攻部队上的时候,明军又有好几股小部队从那些看起来根本不可能攀爬的地方爬上了峰顶。 齐军不但没有将明军赶下去,反而让明军在他们最后据守的地盘之上四处开花。 徐俊生站在一幢三层高的钢筋水泥结构的房屋之上,举着望远镜,脸色沉重地看着整个战场,以他的经验,已经很清楚他要面临失败了。原本他以为自己可以守上十天半个月的,但现在,从明军开始发动进攻开始,短短的三天时间,他便面临着全面的失败。 石梯那头,随着明军援军的抵达,他们已经稳住了局面,并且开始向外缓缓地扩展着阵地,江滩之上,更多的明军已经整装待发。 他缓缓地移动着望远镜,火光四起的城区之中,有几个黑色的庞然大物正悬停在哪里,数根长长的绳索倒垂下来,一个个的明军从上面猿猴一般的溜下来,然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等不到来自辽东的援军雷东了,而在管子城的祝若凡至今也全无消息,也是,短短的三天功夫,自己派出去的人,不见得就到了管子城,又或者在半路之上,他便被明人逮了去了。 “徐将军,守不住了!”一名将领满脸血污地闯了进来,“下令撤退吧,再晚,我们就会被明军死死地缠住,连退都退不走了。” 徐俊生放下了望远镜,默默地看着火光冲天,爆炸声不断地街道,苦笑了一声:“退,往哪里退?怀化已经被反叛军给占领了,我们无路可退。战斗吧,战斗到最后一刻!” 他转过身,提起搁在桌上的一把大刀,推开门走了出去。 天色放亮的时候,明军已经投入了全部的力量,关震的五千水师陆战队,宿迁的一万部下,陆大远的麾下除了有五千人在监视着管子城方向之外,剩余的也全都投入到了此次战役之中,整个莱州的主城之内,处处都在爆发着战斗。 齐军已经完全失去了指挥,便连占据着绝大优势的明军,此时也是处于乱战之中,每一间房屋,每一个巷道,甚至于在一些山洞之中,战斗都在进行着。 直到第一缕阳光破开云海,落在峰顶的时候,枪声,喊杀之声才稀落了下来。浑身血糊糊的关震,提着同样血淋淋的刀,走到了陈志华的身边。 “徐俊生死了,他被我们包围了,不肯投降,引爆了屋里的火药,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关震道。 陈志华点了点头,看着初升的朝阳,“他们有他们的骄傲,死了也就死了,旧的死去,新的才会来临。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莱州也将迎来新生。关将军,军纪要重申,监察官员们的眼睛从现在起,可就睁开了。” 关震点了点头,又匆匆而去,这些天,明军杀红了眼,再不收手,那是要出问题的。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74:迟来的援军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温暖的阳光之下,一只灰色的兔子却在枯黄的草地之上狂奔着,不时地会在奔跑过程之中突然地改变方向,小小的身子此时却爆发出了绝大的能量.让它亡命奔逃的并不是什么凶猛的野兽,当然,对于它而言,这些骑在马上的家伙比起野兽绝对要可怕得多. 数匹战马正在它的身后穷追不舍,马上,一个身材高大的骑士仅凭双腿控马,便驱策如意,骑士张弓搭箭,不管战马如何颠簸,此人的上半身却是稳如泰山. 嗖的一声,羽箭脱弦而出,奔跑中的兔子便飞了起来,那支羽箭从它的后门之处贯入,巨大的力量将其带得向前飞出,比起它奔跑的速度还要更快一些. 身后马上骑士纵马狂奔而来,在羽箭力道将尽,中箭的灰兔堪堪就要落地的时候,骑士一个蹬里藏身,轻舒猿臂,已是连兔带箭稳稳地抓在了手中. 骑士勒马转身,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兔子,身后紧跟着的骑士围着他停了下来,齐声喝彩,在奔马之上射中兔子并不出奇,他们也差不多都能做到,但像这样一箭从兔子的后门贯进,嘴里穿出,就非得有百步穿杨的本领不可了. 骑士哈哈大笑,随手将兔子抛给了一人,大声道:”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一个时辰,埋锅造饭,吃饱喝足再走.” “是!”一名骑兵响亮地应了一声,转身打马而去. 片刻之后,地面微颤,大队的骑兵滚滚而来. 红河之畔顿时便热闹了起来.骑兵们有的垒起了简易的锅灶,有的骑着战马从远处拖来了大棵的树木,三两下便劈成了一堆堆的柴禾,一缕缕青烟从河畔冒起,直上天际,没用多少时间,饭的香味便在红河之畔开始飘荡. 而更多的骑兵,则是牵着自己的战马走到了河边,一边任由马儿喝着江水,一边从包里掏出刷子,用力地替战马洗刷着脏兮兮的毛发,当马儿喝好水之后,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把的豆子,塞到马嘴里. 直到将自己的战马侍候舒服了,他们才牵着马儿回到了岸上.自己也准备开始吃东西了. 这支骑兵,自然就是来自辽东荒原,被齐国皇帝调来支援红河流域徐俊生的雷东所部了. 雷东离开辽东荒原之时,只给秦厉留下了五千步卒,剩下的两万骑兵,他全都带走了.他在辽东驻扎多年,对付的又都是辽东女直人,所部一直便是以骑兵为主,在辽东荒原,最不缺的也就是战马了,而且那里的战马个头虽然不大,但耐寒,体力极好,却是难得的战马. 两万骑兵,当然不是骑上马便能跑得,还得带上大量的辎重,人还好说一些,战马这玩意儿,其实还是很娇贵的,光吃草不吃粮,三五天下来,四只蹄子便会发软,光是携带着战马吃的粮食,就是一个不小的数目.直到进了红河流域,沿途郡治开始提供补给,他们这才将速度加快. 但军情紧急,雷东将他的两万骑兵分成了三部,自己带着五千前军轻装疾进,想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莱州支援徐俊生,完成对红河流域入口的封锁,替齐国守住这一大片膏腴之地. 柴禾之上架着雷东刚刚前自射杀的那只兔子,熊熊燃烧的火堆之上覆盖上一层青翠的松针,那股清香,便随着烟雾一齐将兔子包裹住,慢慢地向肉内渗去. 一名亲兵从火上取下已经烤得金黄的兔子,掏出小刀割下最为肥美的一条兔腿,再上面细细地洒上了一些焦烟,再掏出一个小罐,从里面抖出一些红红的细粉末,用小刀抹得均匀了,这才递给雷东. 雷东咬了一口肥美的兔肉,大口咀嚼着,辛辣的滋味便顺着味蕾直冲全身. “舒服!”雷东大笑起来,从腰间取下一个酒葫芦,仰脖子喝了一大口,看着身边的几个亲卫喉头上下耸动,不过笑着将葫芦扔给了他们,”一人一口,不多了,节约着一点,等咱们打败了明人,却抢了他们的大营,这样的酒,想来要多少有多少.” 几个亲卫大喜,接过葫芦,果然一人只是小小地抿了一口,稍微意思了意思. 这酒,是来自大明的烧刀子,便是先前亲卫抹在兔肉之上的那层红色的粉末,也是产自大明的辣椒.听说这是大明从海外弄回来的新作物种子 很多地方上的人,压根儿就吃不了这种辛辣的玩意儿,但越京城却因为秦风酷爱这一口,反而大行其道,这东西慢慢地传到了齐国之后,立刻便成了驻扎在辽东荒原之上的雷东的喜爱,在齐国,这种成熟之后便变得红彤彤的作物,更多的是被当作一种观赏植物而存在着,雷东是因为一次回京述职在一家明国越京城风味的餐馆之中吃到这样东西,便开始大量地进口到辽东荒原的. 对于在那种酷寒之地生活的人来说,烈酒,辣椒,正是绝配. 明齐交恶,大战开始,辣椒这玩意儿倒还可以弄到,但像烧刀子这种烈酒,可就弄不到了,因为这样的烈酒,可是能作为医用物资存在着的,明人自然不肯在两国交战的时候,再将这样的战略物资输出到齐国. 也就是雷东这样级别的将领,手里还是有些存货可以光明正大地喝,其余的,大都到了随军军医的手中,根本不可能拿来给你解馋. 这支军队一直驻扎在辽东荒原,有的更是几代人便定居在哪里,父子相承,又一向是与野蛮的辽东女直人作战,所以更多地沾染上了不少辽东人的那种彪悍野蛮的气息,对于中原军队,一向是不大看在眼中的.哪怕现在齐军在各大战场之上连战连败,他们也只是唾弃那些中原的军队在花花世界之中迷失了自我,已经退化成了齐军的耻辱,而并没有想过明军到底强大到了那一种地步. 雷东知道的更多一些,进入中原之后,便一直有各种各样的情报汇集到他的手中,空中的飞艇,水中的巨舰,可以远距离射杀敌人的枪支,以及威力巨大的火炮,他将这些情况分享给了自己麾下的高级将领,却并没广而告之于所有的士兵. 未知的总会让人恐惧.他不想让自己的士兵在没有上战场之前,便对这些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武器有一种恐惧感. 雷东其实自己也不太在乎,他是骑兵,崇尚的是来去如风的进攻,是机动灵活的穿插,在不停歇的运动之中寻找到机会给予敌人致命一击.一击不中,立即便飘然而走,以便寻找到下一次的机会.他才不会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那是徐俊生的事情,他要做的,只是像一头野狼一般偷偷地在一侧窥视,逮着机会便上来咬一口. 来的路上,他已经拿到了明军在莱州的军事布署,没有大规模的骑兵.这对于他而言,那就更好了,河上有船他怕个屁啊,船能上岸?至于那些步卒,也就能在远远地看到骑兵之后,便赶紧排好紧密的阵形等着自己进攻吧?唯一可虑的便是那些在天上飘着的飞艇了. 不过飞艇再厉害,也不可能撼动自己的根本. 嘴里大嚼着兔肉,脑子里却在想着双方的优劣.想来想去,自己似乎并没有失败的理由. 他站了起来,看着悠闲在用嘴拱着地上的枯草,想要寻些新鲜草根出来吃的战马,看着那些轻松地吃着饭,高声谈笑着的士兵,他微笑了起来.兵精将猛,在其它大齐军队连吃败仗的时候,自己将会让大齐大吃一惊的.也要让明人知道,大齐,不是没有能打的将军. 轻松地踱着步子,他极目无舒,看着奔腾的红河水,这条横贯了几乎整个齐国的大河,滋润着大齐最为富庶的区域,这样壮美的山河,自然不容明人前来践踏. 雷东的耳朵突然动了动,他警觉地抬起头来,耳边那些嗡嗡的声音,是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从腰间取下望远镜,他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在天空之中搜寻着. 飞艇! 他几乎叫了出来. 明人的飞艇! 雷东怎么也没有想到,现在自己距离莱州还有上百里的距离,明军的飞艇居然已经深入红河流域这么远了. “警戒!”他大声喝道. 数千骑兵立即开始行动了起来. “散开,不要列队,拉得越开越好!”雷东的目光随着飞艇的移动而移动着. 天空之中,杜毅也发现了目标.这么大一片乌泱泱的骑兵,想不发现都难.飞艇开始加速,飞到了这片骑兵的上空,高高地开始盘旋着,杜毅也举着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下面的敌人. 他是循着那些冲天而起的炊烟飞过来的,如果没有这些炊烟的指引,想要找到这些敌人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果然是雷东的骑兵!”杜毅看着下方的旗号,”总算是找到你了.准备炸弹,我们给他们一些惊喜.” “艇长,他们的部队拉得好开,投掷炸弹,只怕没有多少作用!”投弹手趴在投弹口,向下张望着. “管他呢,又不是说要杀伤多少,见面礼嘛,先让这些土包子开开眼!”杜毅大笑着道:”降低高度到一百五十米左右,这些王八蛋没有重弩,只有羽箭,他们的箭要是能射到一百五十步开外算我输!”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2075:进退两难的雷东 雷东眼睁睁地看着那艘巨大的飞艇降低了高度,透过望远镜,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从对方的舷窗之上探出来的一个硕大的脑袋,那人手中也举着一个望远镜,似乎是发现了雷东也在观察着他,他突然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然后伸出了左手,冲着雷东高高地竖起了中指。m.x23us.com 飞艇向着雷东急速飞来,在望远镜中,那个巨大的飞行物似乎正在当头向他压来,而那根高高竖起的中指亦在急速地变大,雷东猛然放下了望远镜。飞艇立即从他的眼前远去,但一个个黑乎乎的家伙却从飞艇的肚子下面吐了出来,其中一枚,竟然是飘飘悠悠地向着雷东飞来。 雷东立即打马向着一侧奔去,跑出百十来米的时候,那枚落下来的炸弹轰然爆炸,烟尘夹着泥土飞起老高。随着第一颗的炸响,十余颗落下来的炸弹在方圆里许的范围之内连接炸响,场面瞬间就失控了。 雷东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他的确将队伍散开了,这些炸弹并不会对他的队伍造成多大的杀伤,但他忘了,他带来的这些来自辽东荒原的战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甚至于他的那些士兵也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武器。 在辽东,他只是听完颜家族的人描绘过这些武器爆炸时的场面,但听人说和亲自经历,却完完全全是两码事。 战马被吓着了。 平时里,这些温顺的,和骑手心意相通的战马在这一瞬间完全失控了,嘶鸣着四处狂奔,丝毫不管不顾背上的骑士的操控。 雷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训练有素的骑兵队伍瞬间便成了一群乌合之众。有的马失前蹄,栽倒在地,却又瞬间爬起来,马上的骑士却被掀翻在地,有的战马直接折断了马腿,躺在地上哀鸣不已,更有不少的战马在惊慌的四处狂奔之中慌不择路,竟然一头撞在了一起,不论是战马还是马上骑士,非死即伤。 明军飞艇投下的炮弹没有炸死炸伤一个人,齐国骑兵却仍然损失巨大。 雷东狂怒不已,看着在头顶之上耀武扬威盘旋的飞艇,扬手取下弓箭,弓开满月,嗖的一箭便身向空中的飞艇。 但他注定是要失望的,杜毅是一个经验异常丰富的战斗飞艇的指挥官,他指挥下的飞艇,刚好便在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外,一箭射出,在距离飞艇还有十数米的距离之上,便已经无力地坠了下来。 杜毅冲着雷东的方向哈哈大笑,在地上无数骑兵如雨的羽箭射击之上,悠闲地拉起了高度,绕场飞了一圈之后,大摇大摆地向着来路飞去。 混乱在整整一个时辰之后才得到控制,战马损失了上百匹,还有数十匹在马上骑士给颠下来之后,跑得不知去向,数十名士兵受伤,死亡了十余人。 雷东脸色木然,这些伤亡对于整支部队来说,微不足道,但对于士气的打击来说,却是无以伦比,而更让雷东担心的是,既然明军的飞艇可以深入到这里,自然就能再继续向前,在他的后方,可还跟着他的主力部队以及大量的后勤辎重,在面对这样的空袭的时候,他们应对的措施只会更加可怜。 眼下继续前进是不可能的,只能就地扎下营寨,一边向着莱州方向派出更多的斥候,一边派人原路赶回去警告后续部队注意来自天空中的敌人,一番忙碌下来,天色已经擦黑了。 扎下营盘之后,部队之中再也没有了早前的欢声笑语,偌大的营地之内,寂然无声,显然,白天的一幕对于这些来自辽东荒原的骑兵而言,冲击是无以伦比的,战争的模式,与他们映象之中的战斗方式,似乎截然不同。 雷东夜不能寐,想着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他所不知道的是,那艘天空之中的飞艇在轰炸完了他之后,便立即返回了莱州城,北城已经被彻底打烂了,陈志华的大将军行辕依旧设在了南城原本的莱州郡守衙门之中。 “他倒是来得快!”陈志华笑着摇摇头:“一支全骑兵队伍,说起来也不太好对付呢!我们在空中,水上都有绝对优势,但在陆上,可没有成建制的骑兵对付他。” “天天炸他丫的。”杜毅今天过足了瘾头,还想着要去炸上几趟。 “空袭那是必然的。”陈志华道:“但对于全骑兵的敌人来说,惊骇是有的,却难能造成大规模的损失。明天空军仍然出击,不过不是打击这些来去如风的骑兵,而是去寻找他的后勤辎重部队,着重打击他的后勤。” “明白了!”杜毅点了点头:“大将军,邸报上说,昆凌战区那边集结了数十艘战斗飞艇一齐出动轰炸,我们这里,到现在为止只剩下九艘了,大将军能不能向上提请多调一些过来啊?飞艇一多,进行地毯式的轰炸,就是骑兵,也能将他们炸个七荤八素。” “飞艇的调配,朝廷会有统一的安排,指不定什么时候昆凌战区的飞艇就会全部转场到我们这里来,也或者你还会被调到武陵战区去。”陈志华笑道:“你们在空中来去自如,千里路程也不过一两日功夫。” “那倒是!”杜毅面有得色。 “既然发现了雷东的踪迹,当然也不能让他太过于逍遥,除了杜毅的飞艇部队要持续不断地对他进行骚扰之外,水师这边更是要大动了。”陈志华接着道。 关震点了点头。 “所有的船只都集合起来,沿红河溯流而上,同时运送步兵抵达关键节点,争取将雷东封死在一定的区域之内。”陈志华扯开了地图,指着上面标出来的红点对关震道。“莱州之战,水师陆战队和宿迁所部都受损颇大,这一次的穿插便由陆大远部完成。” “遵命!” “陆将军,占领这些关键节点,然后便固守,万不可与对方在野外浪战,对手是全部来自辽东荒原的骑兵,战斗力不容小觑,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机动灵活性不是你所能比的。我们要做的是做一个链子,慢慢地向中间收紧,直到最后勒死他,而不是想一举破敌。”陈志华叮嘱道。 “末将明白。” “关震,你的炮艇和水师陆战队还是要行动的,一来是掩护运兵船,二来,要利用你们的火力的机动优势,时不时地对雷东进行骚扰打击,最好是逼得他不得不远离河岸。” “明白了。” “宿将军,你部休整之后,将从正面缓缓推进,最多半个月之后,我们的后续支援部队将会大规模地进入到莱州,到了那个时候,雷东要是不快跑的话,就会落进我们这个巨大的陷阱之中,窒息而死。” 有了第一次被袭击的经历之后,雷东再也不敢大摇大摆的行军,而是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但这样的行动也只持续了两天之后,雷东便陷入到了两难之中。 打探消息的斥候带来了莱州已经失陷,徐俊生所部全军覆灭,连徐俊生都已经战死的消息之后,雷东顿时便彷徨了。 是继续前进反攻莱州还是退回密州郡城去等待朝廷下一步的命令,这是一个问题。向前,全部是骑兵的他,根本不可能夺回失地。向后退回密州,朝廷没有命令下来,自己能擅自改变朝廷的政令? “河上有船!”伴随着警戒的哨兵们飞马赶回,数千骑兵再一次紧张了起来,雷东纵马奔上大堤,看着红河之上,十数条挂着大明旗帜的大船满载着一船船的士兵,根本无视于他的存在向着上游而去,顿时便让雷东惊出了一身冷汗。 一队队的骑兵们上了大堤,默默地看着在江中心航行的明国大船,同样的,与他们映象之中的船只不一样,看不到划动的桨片,倒是船的尾部鼓起一阵阵的巨浪,推动着大船向前前进。船上的明军,甚至冲着他们大声鼓噪着。 这倒也是战争之中的一倒奇景,两军仅仅只隔着半条河,却彼此相安无事。但这样的场景也只不过持续了短短的一段时间,数艘炮艇从船队之中脱离出来,向着岸边行来。雷东看到那两艘与众不同的船只之上,那巨大的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了自己的军队,猛然想起在邸报之上看到的明军在红河之上出现的那种炮艇,这不就是吗? “撤退,撤退!”他大声呼喊了起来。 骑兵们虽然有些莫名所以,但仍然纷纷拉转战马向着大堤之下退去,也就在这一刻,两艘炮艇之上的四门速射炮开始了猛烈的炮击。 这一轮打击持续时间更短,但却是实实在在地对雷东所部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士兵们对于天上的飞艇还有一种本能的畏惧,但对于船只,却是司空见惯,只是万万想不到,明军的船只与他们想象中的船只是完全不同的。 正如杜毅所说,这支来自辽东荒原之上的彪悍骑兵在冷兵器时代或者是极为厉害的,但在已经装备了热兵器的明军面前,的的确确是一些土包子,还不如已经全军覆灭的徐俊生所部有经验。 2076:兵变 雷东是一个经验异常丰富的将领,可以说,他这一辈子一直都在打仗,明人的大船载着无数的士兵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向着红河上游运动,想要干什么他用屁股想也能想清楚.因为他以前在辽东荒原之上也经常干这样的事情.利用自己优势的兵力,大范围的穿插,迂回,然后将自己的敌人包裹在一定的范围内之后,再一口吃掉. 他可不会认为因为自己全部是骑兵都觉得明人想有步兵包围自己是痴人说梦,这与地形有着极大的关系,如果是在一望无际的辽东荒原之上,明人这样做,他只会大笑几声便任由对方去施为,然后潇洒的利用自己极强的机动性来让对手永远只能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吃灰,不但达不到他们的目的,还会被自己无处不在的攻击打得体无完肤. 但在红河流域是不一样的,这里有高山,有河流,有滩涂,很多地方根本就不适合大规模的骑兵运动,明军只要卡住一些要点,就能限制自己的活动方向,对手卡住的要点越多,自己活动的范围就会越小,到最后,就不得不随着对手的心意,去走自己那条最不愿意走的道路,而很显然,在这条道路之上,明军的大部队一定已经在严阵地待地待着自己. 问题是,自己不知道明人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发动一场针对自己的战争.到了这样的一个时刻,骑兵的机动性会被限制到最低,在头上有飞艇,河里有战船的明军面前,自己的任何机动都会被敌人事先侦知. 而除了这些,只怕自己别想有一天能安安生生的渡过,走得靠近红河了,他们的炮艇会对自己进行炮击,甚至他们船上的士卒会下船来攻击自己,一击即走,自己的反击还没有开始,他们就已经跑回到了船上,可即便离河远了,天空之中的飞艇也会无时无刻的袭击自己. 如果自己仅仅只有身边的这几千骑兵,那还好说一些,但在自己的身后,还有携带着大量辎重的主力部队,他们可不能像自己这样想走就走. 所以在短短的几次接触之后,雷东立即便转身便走.什么反攻莱州,什么朝廷的命令,这一刻,他都是不管不顾了.在辽东荒原多年,他也学会了女直人的生存法则,只要自己先生存下来了,才能谈得上以后.见机不对,马上跑路,这不丢人. 他的第一站,便是密州郡城,然后再见机行事,不管怎么说,他得先跳出明军正在为他布设的这个大圈子才能说他.骑兵,是需要战术空间的.骑兵越多,需要的空间越大. 陈志华完全没有想到雷东如此的机警,本来他以为自己的动作为惹怒这位齐国将军从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想不到最终弄巧成拙,对方居然是属泥鳅的,一见事不对,立马转身便跑,这样的一位对手,存在于红河流域对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事.看来以后与他还有的纠缠了. 当然,雷东跑了,最多也只是让陈志华遗憾而已,既定的战略,仍然在有条不紊的推进着,陈志华对于红河流域采取的战略,并不是准备一地一地的这样平推过去,生生不息流淌不绝的红河流域,便是他最好的利器,利用掌空着水道的优势,他准备将自己的兵力远远的投送出去,采取蛙跳战术,先挑最中间的打. 周济云在昆凌战区不可能采取这样的战术,因为他不能像陈志华这样,随心所欲大规模的调送兵力,便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平平推进. 陈志华的得意算盘便是绕过密州,先将翼州打下来,拿下了翼州,往前,兵锋可以直指洛阳,后一侧,可以合围兖州,往后,可以将密州关门打狗.说不定还能将跑得恁快的雷东再一次给关在屋子里头. 现在的陈志华可谓是财大气粗了,周立的大楚号战斗编队,正在源源不绝地把他的后援部队运上来,这些可都是由退役老兵组建而起的军团,大战开始之后,大明朝廷一声令下,这些老兵们便义无反顾地重新披挂上阵了.不管是战斗力,还是战斗经验,比起其它几个战区,只会强不会差. 第一批抵达的援军,便多达三万人,一个月后,这个数目将再翻上一番.所以陈志华才敢采取这样的战略. 红河流域之上由此出现了奇怪的一幕,明军在大幅度地向前跨进,而雷东也在不停地后退,两支规模庞大的军队,有时候甚至相隔不过数里地,不过一个是在河里乘船而行,一个却是在岸上策马奔腾.至于那些驻守地方上的齐**队,守土有责,却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明军越过了他们,直奔翼州而去. 当明军在翼州登陆的时候,密州便被彻底隔断了.雷东曾试图在明军登陆的时候展开一次攻击,但在炮船,飞艇强悍的火力掩护之下,明军有条不紊地登陆,当他们列成阵齐的阵容,当他们拖出一门门黑洞洞的火炮的时候,雷东便又转身离去. 在雷东看来,只要他们上了岸,自己总是有机会的,他就不相信,明军会永远不露出破绽. 而此时尚在管子城的祝若凡,却陷入到了困境当中.他的部众已经有了不稳的迹象,徐俊生覆灭的太快,在祝若凡还没有拿定最后的主意之前,短短的几天时间,徐俊生就没有了,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祝若凡后悔了. 他必须马上离开管子城,因为明军的下一个目标,必然会是他. 他是这样想的,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明军虽然有源源不绝的援军自螃蟹湾登陆,却没有向他这里增加一兵一卒,在他的前方,始终只有一支五千人的部队在监视着他.来援的明军匆匆而来,便又登船匆匆而去. 很快,他便知道了明军的动向.陈志华的战略让他目瞪口呆,陈志华当真没有理会他,而是直接一刀插向红河流域的腹心,极其大胆的将他这支多达两万余人的部队留在了管子城. 是反攻莱州,还是退入兖州,两条路摆在了祝若凡的面前,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退入兖州,因为在兖州,还有一支两万人的齐军驻扎,两下合兵一处,与明军亦有一战之力. 直到他下达了向兖州撤退的命令之后,他才发现,事情不对了,他的部下,找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撤退,一次两次他还没有放在心上,但数天之后,他终于发现不妙了. 他的部下,有多人在与明人有接触的痕迹. 没等他及时地作出反应,将这场危机解决在初发阶段,管子城中,一场兵变已经发生了,他的部下的动作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 孤独地坐在管子城城守府中,身边只余下了五百余人的亲兵.而整个城池之中,到处都是人喊马嘶之声,无数人齐齐踩踏在地上的脚步,还有清脆的马蹄声,在迅速地向着城守府逼近. “何至于此?”祝若凡长叹了一声,看了一眼面容苍白的妻子和身子颤抖的儿子,他站起身,伸开双臂,重重地拥抱了两人一下,解下腰间的佩刀,竟就这样赤手空拳地走出了城守府. 整个城守府,已经被兵变的士兵重重地包围了.而领头的,都是祝若凡曾给最信任的手下,与他一起并肩战斗过的袍泽. 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了城守府,不管是领头的将领,还是普通的士卒,却都默然不语地静静地立在台阶之下,台阶之上,数十名祝若凡的亲兵虽然脸色苍白,却仍然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刀枪. 短短的数步阶梯,却没有一个兵变的官兵踏上去. 大门轰然打开,祝若凡赤手空拳地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之上,双眼赤红地看着街道之上密密匝匝的叛军. “祝将军.”领头的一名将领一下子跪了下来. 大街之上,所有的士兵都单膝下跪. “祝将军,大势已去了,我们不想再打了,我们也不想背井离乡,我们想回莱州,我们想到亲人在一起,请将军带着我们回去吧.明国人已经答应了我们,只要我们回去,既往不咎.”将领声音有些悲怆. 祝若凡的目光从所有人的脸庞之上慢慢地滑过,所过之处,士兵们无不垂下了眼睑.他突然笑了起来. “各位,你们的心思我都知道,但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他声音低沉,”你们今天,准备杀了我吗?” “祝将军,我们怎么会伤害你?我们只是想让你带领着我们回到莱州而已.”领头的将领赶紧道. “要我带着你们回莱州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反攻莱州,而不是投降.”祝若凡大声道.目光再一次逼视着众人:”所以,你们现在要杀了我吗?” 没有人应声. 祝若凡叹了一口气. “既然你们不愿意杀了我,我也不会跟着你们一起向明军投降,那么,请让我离开吧!”祝若凡的声音悲怆地道. “祝将军,我们抛下徐俊生离开莱州,现在又投了明军,你若离开我们去了兖州,朝廷是不会放过你的.”将领大声劝道. “生死由命,如果朝廷要治我的罪,那也是我罪有应得.”祝若凡淡淡地道:”求仁得仁,我不后悔.” 全场一片寂静,只余下了火把在风中烧得劈劈啪啪作响. 天色微明的时候,祝若凡带着他的妻我已经数百亲兵,在他原本的两万麾下的注视之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管子城,向着兖州方向,缓缓而去. 当他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的时候,管子城齐国的龙旗被降下了城头,一名士兵随手一抛,这面旗帜便从城头之上飘然落向了城下的尘埃之中,而大明的日月旗则高高地升上了管子城的上空. 2077:非人 m.x23us.com 旷野之上,两支大军正在缓缓地互相接近着. 在红河流域,昆凌战区的大明军队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之后,武陵战区,也终于开始发动了对常宁郡的总攻. 野狗指挥着左路军,对常宁郡下的开平,发动了猛攻. “大将军,我来冲第一阵.”抚远营王筠看着远处正在接近的齐军,兴奋地对着野狗道. 野狗斜睨了他一眼:”滚一边儿去,有老子苍狼营在的地方,什么时候轮到你抚远营当先锋的?” 王筠不满地道:”大将军,您现在左路军的指挥官,苍狼营的主将是马上有,您可不能厚此薄彼,要一碗水端平才好呢!” 野狗哧的一声笑:”老了就厚此薄彼了,你待怎的?马上有,你说说,苍狼营谁说了算?” 马上有嗤嗤地笑着,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很是狗腿地凑到了野狗的战马前:”苍狼营当然听大将军的,你一句话的事儿.” 野狗哈哈大笑起来,看着王筠,”苍狼营打头阵,陆一帆,你带着厚土营给我打击齐军的左翼,王筠,你的抚远营给我守住本阵,掩护炮兵,瞅准时机,再加入战场,一锤定音.” 如今又心宽体胖的陆一帆连连点头,胖乎乎的脸上肌肉一阵阵地抖动. 王筠顿时勃然大怒:”大将军,苍狼营跟我抢也就罢了,怎么厚土营也排到了老子的前面,我不服,您瞧这个死胖子,他能冲锋吗?” 陆一帆干咳了一声:”王将军不要搞人身攻击,我胖是胖了点,但还是能冲锋打仗的.” 王筠冷哼一声:”你还抡得起刀吗?冲锋杀敌?用你的一身肥肉把敌人压死?” 陆一帆却是一个好脾气的,被王筠连连攻击,却仍然是笑咪咪地道:”不管我是砍死的,还是压死的,总之把敌人弄死就好了.王将军还是好好地在后面压阵吧!” 王筠顿时气得无语,陆一帆这个人就如同他身的那堆肥肉一般无二,软绵绵的毫不着力,你用尽全力一拳打过去,却啥反应也没有.一轮攻击无效,王筠便也闭上了嘴巴,别看陆一帆这个脾气好,但这家伙却是有后台的,皇后娘娘救命恩人这个名头,够这个死胖子吃一辈子的了,不然大明将星辈出,哪里轮到这个平庸的家伙坐在厚土营主将的位置之上稳如泰山? 看着王筠在哪里气都喘不匀的模样,野狗哼了一声,”老子是要去冲锋打头阵的,你得给老子站在中军旗下指挥统筹整个战局,陆胖子干得了这个?” “什么?您要去冲锋?”王筠大吃一惊:”大将军,你身份不同,怎么能去冲锋打头阵,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能杀老子的齐国人还没有生出来呢?你这是在咒我吗?”野狗狠狠地剜了一眼王筠,”老子打仗,不亲自冲锋浑身骨头都发痒,你以为吴大将军干嘛把你配到我麾下来,就是让你干这活儿的.” 王筠顿时无语,摊上这么一个大将军,也不知道是他的福气还是霉运,只要一有战斗,这位大将军便兴高采烈地冲锋在前,自己这个正牌子的前锋每每都成为了压阵的后军,负责给这位冲锋的大将军兜底. 不待他再想说些什么,耳边已经传来了炮兵指挥官的吼叫声,他立即闭上了嘴巴,大战当前,野狗既然已经分配下来,再争论已经于事无补.只能拱拱手道:”大将军旗开得胜.” 野狗大笑一声,纵马向前. 前方,整个苍狼营已经展开了攻击阵形.而左翼,陆一帆这个死胖子的厚土营也已经拉开了架式. 火炮的声音首先响了起来. 现在战斗的伊始,总是以炮兵的率先开火而展开的. 明军配备了大量的火炮,而齐军的炮兵数量也不少,唯一的区别就是,明军的火炮质量更好,炮弹飞得更远,应用的是清一色的开花弹,而齐国常宁郡的鲜碧松铸造了大量的质量低劣的火炮,虽然也能打响,但射程却近,而且造不出开花弹的他们,只能使用实心弹. 于是在王筠的视野之中,便看到在明军的炮火轰炸之中,齐军人仰马翻,但却仍然沉默着向前推进,最前面的,是数以千计的骑兵,在明军炮火一响之后,他们立即便开始了冲锋,在他们的身后,大量的步卒也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拼命地向前奔跑起来,只是在他们的后方,留下了大量的军卒保护着他们的火炮,霹雳火等远程远武器缓缓向前推进. 他们还至少需要前进百余步,才能对明军展开攻击. 指挥齐军作战的是鲜碧松的侄子鲜于辅,他现在给了明军炮兵两个选择,要么攻击我的远程打击部队,要么便轰炸我的进攻军伍. 明军的炮火给出的答案清晰明了,那就是集中火力轰炸齐军的炮兵,霹雳火等远程攻击部队,一枚枚炮弹落下,伴随着剧烈的爆炸之声,一门门装在车上的火炮被掀翻,一辆辆霹雳火车被炸成碎片. 纵然损失惨重,但齐军仍然在顽强地向前推进,抵达了目的地,他们迅速地稳定下火炮,炮兵们开始迅速地填装火药,装上炮弹. 轰鸣声响起,他们终于开始了还击. 不过相对于明军凶猛的火力,齐军的炮火显得极其零星而孤单. 野狗骑着战马,冲在最前方,与他的麾下不同,这位大将军,连最基本的盔甲也没有穿,一身钢筋铁骨,就是他最好的护持.野狗这一辈子,永远也无法抵达宗师的境界,但他的一身战斗力,便是宗师级的高手也颇感头疼,在大明,就算是贺人屠这样的杀伤力巨大的宗师级高手也不愿与野狗缠头,因为你干他一下,他浑然无事,要是让他干你一下,那就不是玩儿的了. 野蛮是那些人给野狗的一致评价. 这是一个单纯的只为战斗而生的人. 此刻的他,便如同一只野兽一般地撞进了迎面而来的齐兵骑兵群中.手中的大刀搂头劈下,冲锋在最前面的一名齐军将领横枪一格,嚓的一声轻响,枪杆从中一折为二,跟着大刀便从对手的肩头斩了下去,干净利落地将对方半边身子给切了下来,鲜血狂喷涌了野狗一身. 撞入骑兵群中的野狗也立即便成了对手集中攻击的靶子. 在他的后方,马上有无奈地看着自家凶悍无比的大将军,他们可没有野狗这样的本事,一个冲锋,便干脆利落地杀到了敌人的核心群里.跟在野狗后面冲锋的一队骑兵,此刻已经被敌人隔断了. 冷兵器之下的近身格斗,齐军可是一点儿也不差. 野狗的大刀舞得风车一般的转动,但凡被他沾着靠着,无不是非死即杀.不过杀死一批又涌上来一批,这个时候,即便是再害怕野狗的人,也没有别的选择,因为骑兵之后,大量的步兵已经涌了上来,双方已经紧密地厮缠到了一起. 王筠死死地盯着野狗所在的方向,心情也随着野狗的出没而起起落落,野狗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人,没有一个人能有好日子过,但他们又无法节制这位任性的大将军,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找个机会不再在这位大将军麾下干活了,心脏实在是受不了. 眼看着野狗又被人淹没了,他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但转眼之间,便看到野狗如同一个血人一般又从密集的人群之中杀了出来,只不过这个时候,他的战马已经不见了,手里的大刀也看不到了,两只手抓着两柄抢来的长枪,不停地抽打着. 对,就是抽打着,而不是刺杀. 一名齐军将领咆哮着策马冲向了野狗,野狗的杀伤力实在太大,在他的左冲右突之下,苍狼营已经深深地嵌进了齐军的军阵当中,齐人有被苍狼营从中捅穿的风险,这名将领只能鼓起勇气向野狗发起了冲锋. 万一杀死了他呢! 野狗此时将手里的长枪尽数投掷了出去,听到马蹄声响,他猛然回过头来,冲撞而来的战马,离他已经不过数步之遥了,马上骑士脸露喜色,伏在马上,手挺长枪正向着野狗捅刺过来. 野狗大吼一声,声如霹雳,那匹冲锋的战马,居然顿了一下,就是这稍稍的一顿,野狗已是侧转了半个身子,伸手一抓,将刺来的长枪抓在手里,只是一抡,那名齐军将领便如同炮弹一样冲天而起,而转过身子来的野狗吼声未绝,粗壮的拳头已经击打在马身上.那匹战马便也如同他的主人一样,高高地飞起,重重地落下. 野狗周围的人,不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在这一刻都惊呆了. 这他娘的还算是人吗? 王筠也张大了嘴巴,伸出了舌头,连涎水都流了出来而尚不自知.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一伸手抹掉嘴巴上的口水. 这就不是人! 他掉头看向左翼,不出他所料,厚土营在陆一帆的带领之下打得四平八稳,正和敌人纠缠着呢,看来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胜负,就算王筠再看不起这个胖子,也不得不承认,至少这家伙还是一个合格的将领,具有最基本的军事素质,左翼虽然没有取得突破,但也不会对其它战场造成拖累,他还是成功地让齐军的右翼完全无法兼顾到中央主战场. 2078:大战之前 顶 点 x 23 u s 吴岭举着望远镜,望着远处的常宁郡城,站在他这个位置之上,即便是有望远镜的帮助,常宁郡城在他的眼中,也不过一个小盒子大小,而在这个小盒子的周围,无数的碉堡,壕沟,胸墙密密麻麻,除了偶尔看到有一些士兵在晃动之外,整个防区之内,一片死寂,完全看不出,在这片防区之内,鲜碧松布置了数万士兵在等候着明军的进攻. 鲜碧松不愧是防守大家,历经数年,他经营的这道防线,让吴岭也是颇为挠头,花费了近两个月的时光,他终于扫平了常宁郡最外围的防御,直逼常宁郡郡城,但更艰苦的战斗,也正在等待着他. 吴岭现在有些埋怨当初陛下将水泥配方交给了齐国,又让齐国人学去了钢筋学泥结构的建筑工艺,结果就是导致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这些城池,碉堡全都是这样的建筑,早前的战斗,已经清楚地表明了,以大明如今的炸弹的威力,无法对这些钢泥水泥的堡垒形成有效的破坏,想要打垮对方,那就是一个个的硬打过去. 但这都要是用人命来填的. 三路大军,周济云那边已经将郭显成的大军给赶回到了大凌河一带,陈志华的红河流域军团后发而先至,如今他采用的蛙跳战术战绩显署,已经将红河流域给切割得支离破碎,像兖州就是在被割离之后选择了投降,密州在与宿迁打了一仗之后,也向明军投降,如今陈志华已经兵锋已经直指洛阳了. 倒是他这个一直在准备着对齐战争的武陵集团落在了后面. 当然,吴岭并不着急.因为面对的敌人还是不一样的.吴岭对面的鲜碧松所率领的,是齐国曾经最精锐的边军,历经多次军改,大量的龙镶军充斥到了这支部队之后,使得这支部队的战斗力非常加大,更重要的是,战斗意志非常强烈. 而且,鲜碧松丝毫没有以空间换时间的想法,他似乎就是要打定注意在常宁郡与明军决一死战了,从开始的超过二十万大军,在与明军不间断的较量之中,已经被明军消灭了大约五万余人,但他仍然像钉子一样钉在了常宁郡. 对于吴岭来说,他很喜欢对手的这个想法,这意味着,他可以毕其功于一役.只要在常宁郡干掉了对方的主力,他的面前,将再无强力的敌人可以阻拦他的步伐,别看现在周济云快要抵达大凌河了,但曹冲亲自率领的从潞州撤回去的齐军主力再加上长安周边的军队在大凌河布防,他要面对的艰苦战事才刚刚开始呢! 或者等自己打到了长安的西郊的时候,周济云还在与曹冲较劲呢. 天空之中传来了巨大的噪音,近二十架飞艇从他的头上飞过,向着远处的常宁郡城飞去,这样的轰炸已经持续了十来天了,几乎已经成了例行公事. 被齐人称之为魔王的吴岭打起仗几乎没有什么禁忌,轰炸常宁郡城的部队,可以任意在常宁郡内投下他们的炸弹,不管下面是军事设施,敌人部队抑或是贫民.在吴岭看来,任何打击敌人士气的行为都是可以得到允许的.不要说百姓无辜这种话,一场灭国之战,没有谁是无辜的,那些普通百姓,难道不会变成抵抗者吗?他们难道不会对守城的士兵提供支援吗?哪怕就是抬一抬伤员,送一送饭食,在吴岭看来,都是一种对明军的战斗行为. 但是今天是不一样的,今天不再是例行轰炸,而是部攻的序曲. 常宁郡城环城十余里,超过十万明军便分布于其中的三个方向之上,只留下了往开平一个方向,当然这并不是吴岭围三缺一,而是因为在开平,武陵战区的另一位大将军野狗正在率部猛攻.吴岭毫不怀疑野狗会轻松地拿下开平,这样最后一个口子也就被封上了. 吴岭要的是毕其功于一役,他并不想让鲜碧松还有后退的空间.求仁得仁,鲜碧松既然想在常宁郡死战,吴岭便决定成全于他. 在他的周围,站满了明军的高级将领,矿工营陆丰,猛虎营陈家洛,宝清营邹正,洪水营陈金华,撼山营大柱,逐电营李小丫,新宁营车,当然,还有他自己的猎豹营,再加上如今在开平的苍狼营,抚远营,厚土营,大明军队的老牌子营头,基本上都集中到了他的手下.当年威震天下的大明老营,也就只剩下了锐金营,磐石营在越京城驻防,追风营和烈火敢死营如今跟着皇帝陛下在昆凌战区了. 在一大群高级将领之间,一位高处深目黄毛的将领格外引人注目,他叫威斯凯尔,西大陆马特乌斯大公麾下的悍将,如今在吴岭麾下作战,已经快满一年了. 当然,除了大群的武将之外,还有一位身着紫袍的文官也很是吸晴,这是大明礼部的程维高.程维高曾经是开平郡的郡守,最早归顺秦风的前越高官,两年前刚刚卸任回到越京城任职,或者说是被迫卸任.礼部尚书自然是大明高官显贵,但如今也基本上只是显贵而没有实权了,秦风新成立了教育部,将其从礼部之中分离了出来,生生地将礼部之中原本最有权势的工作给剥离了出来. 虽然如今礼部因为大明开拓海外殖民地而多了一些外交的任务,但总体来说,这位礼部尚书是很清闲的. 当然,清不清闲也是看谁了,程维高自然不甘心成为越京城的一个吉祥物,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做的,比方说来前线慰军,这样做可以很合适地增加他的暴光率,让大明上上下下都知道还有他这么一个人物.之所以选择来武陵战区,自然是因为这里全都是秦风的嫡系部队,他来这儿,不会让人猜忌. 他的到来,的确是让整个武陵战区轰动了,因为他带来的既非是犒赏的银两,也不是无数的酒肉,而是无数的美人儿. 程维高招集了大明最有名的那些戏班子,甚至于紫萝掌管的天上人间,也派出了他们最好的舞团跟着程维高到了前线. 这是大明军队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来慰问前线军队. 可以想象长年呆在兵营之中的这些血气方刚的大兵们,一下子见到了如此多的茑茑燕燕的女子,该是多么的血脉贲张. 程维高还是很下了一番本钱的,所有的这些团队演出的节目,清一色的都是他召集高手重新编写的本子和编练的舞蹈,主题只有一个,早日打败齐国人,拯救齐国百姓于水火之中,然后自己可以回到家乡去与亲人团聚. 文人们煽动情绪的本领那是一流的,吴岭本来还很担心这些女人进了军营,会让士失们心猿意马,不利于战斗,但几场演出下来,士气非但不跌还空前高涨起来,这才放心地让程维高带着他的这些美女团队们在各个营头里轮翻演出. 程维高甚至没有忘了吴岭的麾下还有一支西大队的军队,他竟然还打了盖森和斯腾森两个人出马,编了一段西大陆的传统歌舞给威斯凯尔的麾下演出. 事情也正如程维高所希望的那样,大明周报以头版头条大力渲染了他这一次劳军,效果如此的显著,以致于政事堂的首辅金景南也不得不考虑对红河流域和昆凌战区也同样这样来一遭. “大将军!”金发碧眼的威斯凯尔翻身下马,走到了吴岭的跟前,抱拳道.来这里日久,对于大明的礼节,如今他已经驾轻就熟,便是大明话,虽然说得嗑嗑绊绊,但也能让人大致明白意思了. “威斯凯尔将军,你的大明说,说得越来越好了.”吴岭微笑着对威斯凯尔道,自从威斯凯尔来到他麾下之后,每有激战,总是他们打前锋,所以对这位异域将领,吴岭向来是笑咪咪的.原本是抱着让他们当敢死队的想法,但一场场仗打下来,这支军队的英勇善战,倒是让吴岭对他们多了不少的敬佩之意. “我一直在学习.”威斯凯尔道:”马上就要总攻了,我部是先锋.”威斯凯尔看了一眼远处敌人的防区,”这一战会非常艰难.” “怎么?威斯凯尔将军惧怕了,如果心中有怯,我可以换部队上去,我们的将士都非常渴望能得到当先锋的机会.”吴岭笑道,不过熟悉他的人知道,当他这样笑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是有些生气了. “不不不,我们从来不惧怕任何的敌人.”威斯凯尔摇头,语气却有些悲伤:”我知道我们的使命,我的部下也知道.哪怕是全军都战死,我们也不会后退一步,只是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大将军能不能应允?” 吴岭眉头微皱,他不喜欢这种战前讲条件的行为. “不知是什么?却说来听听!” “初来大将军麾下的时候,我部下一共有一万士卒,如今,只剩下不到八千人了.”威斯凯尔道:”其中战死了一千六百五十三人,剩下的,再也不能走上战场了.这一战之后,我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会死去,我甚至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这一战之后,所以我想提前把这个要求说出来,这样,即便是我战死了,大将军也能帮我完成这一个愿望.” 2079:狄夷之入中华则中华之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对于即将踏上战场充任开路先锋的敢死队在此时提出一些要求,也算是很正常的了,吴岭点了点头道:”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自然都会办到.” 威斯凯尔喜道:”有了大将军这句承诺,末将以及麾下就放心了.” “不知威斯凯尔将军有什么要求?”一边的程维高也很好奇,在越京城,他与斯腾森与盖森很是盘桓了一段时子,抛开对方是异族人以及现在还是人质的身份的话,其实不论学识,修养,本领都是极好的.并不比大明这边的英才差上多少,程维高左右没什么事,倒是从他们哪里对于西大陆那片土地有了极多的了解. 威斯凯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地道:”末将以及末将的麾下,希望在这一战之后,能够入藉,成为一个大明人.” 这话一出,不但吴岭呆了,便连程维高也呆了,一边的大明高级将领们也都齐唰唰地怔住了,个个张大嘴巴看着威斯凯尔. 威斯凯尔是马特乌斯留在大明充作一把刀子的工具,他们连接着大明与西大陆的政局,是大明干预西大陆的工具,其中牵涉不小,这件事情,即便是吴岭和程维高这样的高级官员,自然也是觉得棘手不已. 吴岭沉吟半响,才缓缓地道:”威斯凯尔将军,这件事情,我还真没有权力能应答你啊,除了陛下,没有谁有权力作出这样的决定.” 程维高好奇地道:”威斯凯尔将军,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生出这样一个念头来的呢?” 威斯凯尔苦笑:”来到大明久了,自然便生出许多感慨来,与大明比起来,我们那里,真不是一个什么好地方,而且在未来的很多年里,只怕也太平不下来,不知道要打多少年的仗,还要流多少年的血.而大明,灭齐之战打完,便再无敌人,大明将成为这片土地之上的主宰,盛世将至,这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大将军,程尚书,你们这里有句俗话,叫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们自然也有这样的想法.” 吴岭哑然,威斯凯尔是一个很聪慧的人,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大明对于西大陆的政策,那就是要不断地挑起西大陆各当权派之间的矛盾,让他们永远处在战乱之中,战乱不断,大明才能从中攫取最大的利益.当大明结束了这片大陆之上的战争之后,他们这些人自然是要回去的,而一回去,必然又会卷入到无休止的战争当中去. “大明与马特乌斯将军之间是有协议的.”程维高讷讷地道. 威斯凯尔摇头:”程尚书,请恕我直言,我在大明久矣,也弄清楚了很多事情,大公在你们眼中,也不过是一把刀而已了.您真会在意大公的感受?” “你也不在乎他的感受?”吴岭问道. 威斯凯尔苦笑:”我们是被抛弃的那一群人,而且,末将也自认为为大公做了许多,对得起大公了,以后,我自然要为自己以及麾下将士们考虑一番了.” 程维高点了点头,西大陆的政治体制与大明多有不同,威斯凯尔虽然是马特乌斯麾下悍将,但他在西大陆,也是一个小领土,有着自己的封地与子民,虽然依附于马特乌斯,但却有着相当的独立性. “你们的家人可都在西大陆.”吴岭道. “大明如今每天都有无数商船往来与西大陆.”威斯凯尔道:”只要大明愿意,想把他们转运而来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我们是愿意支付费用的,末将请教过一个大明商人,他说过,只要出得起钱,他们便能将我们的家属都运过来.” 这些人现在当然手里有不少钱,在大明,朝廷是按照大明军人的薪饷给这些人支付的,每一战的赏钱等也不菲,这些人在大明,有钱也没地儿用去,手里攒了不少的银钱,全军集中起来,倒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吴岭现在只想知道到底是那个商人做生意做得胆子比天还大,居然撺着威斯凯尔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大将军,程尚书,我的士兵们英勇奋战,不管是在西大陆还是在大明,所为的,无非也就是为家人搏一个幸福富足罢了,这不论是大明的人,还是我们的人,其实都是一样的.现在我们看到了大明的富足,安稳,祥和,我们愿意用我们的鲜血和生命换来家人以后一辈子的幸福,请诸位成全.”威斯凯尔抱拳,向两人深深一揖,又向着周围的将领团团作揖. 这番话说得真挚,说句老实话,在场的大部分将领,都是苦出身,当年不顾一切地提上刀子跟着皇帝造反打天下,根子上不也就是为了这一码事吗? 与威斯凯尔合作了这些日子下来,大家都已经不把他当外人了,战场之上并肩作战,一起流过的血,已经极大地将双方原本之间的距离给拉得极近了. “大明是文明礼仪之邦,我请的教我大明话的先生常说教化万民,还说我虽然是狄夷之人,但狄夷人入中华则中华之,大明能容蛮人入藉,为什么就不能容我们呢?”威斯凯尔再次抛出一记重锤. 程维高耸然动容,要说在场的,真要比起学识来,只怕也就程维高能与这个威斯凯尔这个西大陆的贵族相比拟了,西大陆虽然总体上来说,还处于黑暗之中,像大明这样的普及教育他们还视之为天方夜谭,但贵族教族还是很厉害的.程维高这种从小读书的人,心中多多少少还是留存了许多的圣人大义之言的.再者现在他在礼部当老大,如果真能做成这件事,那礼部的事务便又多了一项,权利嘛,当然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你争来一项事务,你的权利就扩大一份,这件事看起来不管是从大义之上,还是从小利之上,都值得去做一做.如果真做成了这件事,以后这威斯凯尔也就天生便成了自己的盟友了. 一念至此,当下便也做出一副大义凛然之态,抱拳冲着威斯凯尔一揖道:”威斯凯尔将军,受教了.你说得很对,大明要教化天下之责,这天下,不仅有我们这里,自然也包括你们哪里,这件事,不管吴大将军怎么说,我应承下来了,我人微言轻,不足以向你打包票,但我这就去昆凌战战区那边,向皇帝陛下禀明此事,不管怎么样,我也要促成此事.” 威斯凯尔大喜,冲着程维高,右手抚胸,深深地弯下腰去,”多谢程大人成全.” 吴岭看着这幅模样,知道程维高这样一来,他也不得不被拉下水了,总不能在人家马上要发起冲锋决死一战之前,还断然拒绝对方的要求,这总不是什么坏事吧?海外夷人羡慕中华文明想要成为大明人,怎么说也是可以做一篇大文章的,更何况是像威斯凯尔这样的大贵族带着部下一齐来归? “程尚书既然愿意去向陛下百禀此事,我也会向皇帝陛下上一奏折,详细说明你们的功绩.”吴岭冲着威斯凯尔道. “多谢,多谢大将军成全!”威斯凯尔大喜过望,有两位重臣为他说话,成功的可能性自然大增,再者说了,吴岭的身份地位,可不是程维高能比的. 他转过身翻身跨上自己的战马,大声道:”末将这便去了.” 片刻之后,吴岭和程维高便听到在威斯凯尔的部众云集之地,发出了震天一般的欢呼之声,两人对视一眼,吴岭耸耸肩,程维高却是笑道:”军心可用.” 远处,传来了隐隐的爆炸之声,一股股的黑烟从常宁郡城之内升起,而在距离他们不远处,明军的炮兵阵地也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吴岭这里的火炮,除了大量的老式火炮之外,新近运来的速射炮便有上百门. 武陵战区有铁路与大明本土相连,这些好东西,一向便是先紧着他们装备的.看着铺天盖地的炮弹掠过天空,落向那密密麻麻的齐军防军,程维高感慨地道:”太壮观了.不到二十年呐,战争就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想想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看似威力很大,但对敌人的阵地破坏其实还是很有限的.”吴岭却是有些懊恼. “已经很好了,如果不是这些火炮,仗会更难打的.至少现在我们已经将他们摁在地上了,虽然他们不是没有反抗之力,但终究是秋后的蚂蚱.” 各部将领此刻早已经各就各位,而威斯凯尔率领的西军,已经如同一群出了柙的猛虎,向着那片堡垒云集的地方猛扑了过去. 常宁郡总攻终于打响,而在怀化,此时战事却已经接近了尾声.凶悍的野狗带着苍狼营将鲜于辅的中军主力击溃,王筠在最恰当的时候投入了所有的预备队,而左翼的陆一帆也抓住敌人慌乱的时机,一举击溃面前的敌人,当野狗那门板一样的身躯第一个冲上了怀化城头,一拳将城上的旗杆击断,齐国旗帜飘然落地的时候,怀化便已经易主,常宁郡后撤的大门被彻底关闭了. 2080:突破 x23us.com 威斯凯尔率领的八千西军疯了. 这是作为他的预备队的陆丰第一直观感受. 现在的这支西军队伍装备之上自然早已经非同昔比,大明可不做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这种事,随着这支队伍在吴岭的麾下攻城拔寨,屡屡克难攻艰,最早的确有把他们当作消耗品想法的吴岭也改变了看法,不管怎么说,一支骁勇善战的队伍,对大明还是很重要的,没有人会嫌自己的精兵强将多. 再者,随着大明在西大陆的布局顺利地展开,西大陆至少在一二代人之内,已经不可能对大明构成威胁,那么这支队伍的存在,自然也无法改变大局.所以对于他们的装备,明军自然也大方起来了. 大明1式和火炮虽然没有给他们配备,但是像改良版的猛火油弹,甚至火焰喷射器都装备给了他们,至于手雷这种已经可以大规模量产的武器,也是大量地装备给了他们.这支西军脱去了他们原来的半身甲,换装了大明的制式甲胄,这样的一支军队,如果从远方看过去,绝对看不出他们有什么不同,也只有走近了,才能发现这些人的肤色,毛发,眼睛都与这片大陆之上的人有着极大的不同. 包括威斯凯尔在内的所有西军都不想回去了.他们在大明呆的时间越长,这样的感觉便越强烈,相比于大明,他们的西大陆,似乎还处在黑暗时期,即便是威斯凯尔这样的大贵族,对于大明这边的人舒坦安逸的生活,也是艳羡不已,更别说那些普通的士卒了. 这些士卒在西大陆,只是一些自耕农,没有战争的时候,他们种地,承担沉重的赋税,战时便成备甲胄,加入到领土的队伍之中. 让自己和家人活下来,是他们的第一选择,吃饱饭,穿暖衣,是他们的最高追求. 如果一直在西大陆,他们也许会觉得自己的生活本来就是如此,会认为是自己这一辈子胎没有投好,这一辈子努努力,下一辈子说不定能投一个好胎,就此摆脱贫困交加的生活. 但到了大明,他们却发现,生活完全不应该是这样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们从宝泉港上上岸,一路穿起大半个明国,见识到了大明的与众不同的风光,看到了风驰电擎的火车,看到了平坦的水泥大道,看到了沿途那一个个红墙碧瓦的村庄,看到了快乐的农民扛着锄头牵着老牛悠闲自得地在田间劳作.看到了无数的沟渠将潺潺的流水引到田间地头,看到了络驿不绝的商队,看到了五花八门琳琅满目的他们想都想不到的各类商品. 如果说这些还是走马观花的话,那么到了武陵驻扎下来之后,他们接触到的人就更多了,他们对于大明的平民生活有了更深切的了解,特别是农民的日子,让这些士兵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明的农民,居然只缴那么一点点税,居然不用服徭役,这天下还有这样好的事情吗?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故乡虽然让人留恋,但如果故乡不能让他们活下去,那么远走他乡也是不个不错的选择.士兵们拿着高额的薪饷,但他们却知道,只要离开了大明,这些将不会再有,他们将重回赤贫时代,他们将再也挣不得那一张张漂亮的钞票,吃不到那样美味的各类食物,享受不到那无微不至的后勤服务. 首先动摇的是中低层军官,便看他们是军官,在西大陆,也不过是一些底层的武士罢了,在大明,一个月挣得的银钱,是他们在西大陆一年也挣不到的.他们的情绪自然而然地传染给了所有的士兵,当威斯凯尔发现这一件事情的时候,这股思潮,已经不可遏制. 威斯凯尔无法可施.如果他非要带着这些士兵们回家,大明自然不会阻挡,但他不敢想象,犯了众怒的他,回到西大陆之后,会是一个什么下场,这些恨极了他的士兵,会不会在战场之上,在他背后给他一刀,会不会在战场之上故意陷自己于绝地,让自己遭遇失败,遇到灭顶之灾.对于普通士兵而言,失败了,只不过换一个领主服务而已,而对于他来说,失去了的,就会永远失去.他们的敌人会饶恕普通的百姓,就绝不会饶恕像他这样的大领主. 再者,他对马特乌斯也有怨气.马特乌斯临走的时候,虽然话说得很漂亮,但威斯凯尔却很清楚,自己就是那个被抛弃的人,如果不是明人讲仁义,没有故意送他入死地,现在他还能不能活着都是一回事. 他不得不顺从部下的心意留下来,并且作为部下的代言人向明人作出这一要求.如果他这样做了,并且成功了,那么,他将还是会成为这一支队伍的领军人物,即便是留在大明,他也会成为他们的代言人. 在没有战斗的时候,威斯凯尔开始运作这一件事情,他托人找到了一个大海商,向他咨询能否从西大陆将他的部队的家属全都运过来,当然,他们是付钱的. 那个大海商喜出望外,对于他们来说,这可是一笔巨大的生意.在大明,谁的钱最好赚,当然是当兵的,因为他们薪饷高,家里还会享受到各种各样的福利,所以手头宽裕得很,而从西大陆千里迢迢地运人过来,其中还有在西大陆那边的一系列运作,这都是可以做的生意. 至于能不能将威斯凯尔部属的家眷运来,这个大海商丝毫不担心,他像威斯凯尔承诺,只要大明皇帝应允了此事,他就一定能办到.因为他很清楚,至要大明皇帝发了话,西大陆不管是马特乌斯还是其它人,都没有胆子拒绝此事. 更何况,对于马特乌斯的敌人来说,威斯凯尔这样一支军队不回去还是一件大好事. 现在,威斯凯尔得到了大将军吴岭与礼部尚书程维高两人的承诺,而他,就要为这个承诺付出代价了,当然是血的代价. 他们迎着碉堡之上凶猛的炮火,举着盾牌奋勇前进,前面的被炸倒了,后面的踩着前面的尸体向前疯狂涌进,密集的弩箭将他们手里的大盾之上钉满,将他的手臂震得酥软,但他们却将盾牌勉强挂在身上向前奔跑. 他们贴在碉堡之上,他们将手里的汽油弹抛向碉楼的顶部,他们将火焰喷射器顶在碉堡的射击窗口向内里喷射,他们不顾一切地跳进壕沟之内,与壕沟之中的敌人展开肉搏,他们用身体撞倒一堵堵的矮墙. 他们的伤亡很大,但他们却硬生生地密集地碉堡群,壕沟,胸墙组成的立体防守区域之内,打开了一个深深的缺口. 当一群人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之后,他们爆发出来的能量,前所未有.这些战士们想到的不仅仅是他们,还有他们的家人,那怕他们的家人战死了,威斯凯尔也承诺会将他们的家人统统接来,那他们的家人,便会在大明过上幸福的生活,为此,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觉得是值得的. 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男人是为家里开拓幸福生活的主力,当得到这样幸福的生活需要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的时候,他们毫不吝啬于为之抛头颅,洒热自. 此情此景,不论东西,但凡是人这种高级动物,莫不能外. 身后的陆丰看得感慨不已,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大明的生活,对于这些人有着如此大的吸引力,他是跟着秦风最早的一批人,一步步的这样走过,似乎将这些已经看成了理所当然,却不知道,这世上,绝大部分人,并不是像大明这样有能力让百姓过上前所未有的生活的. 现在,他看到了. 他有些同情这些人,因为他看到,威斯凯尔为了撕开这条通道,八千士卒在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起码已经倒下了一半,至于多少是受伤,多少已经战死,一时之间,却还是无法统计出来的. 陆丰立即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威斯凯尔已经竭尽了全力,完成了突破的任务,现在,轮到他上去,稳住打开的缺口,并伺机扩大战果. 陆丰所属,清一色的重装甲步兵. 他们压根就不理会迎面射来的那些羽箭和弩箭,挺着大刀,向前稳稳地推进到了威斯凯尔占领的区域,然后接着向内里推进,驱赶着那些在溃败下去的齐兵向着敌人的防区一步步地深入. 对他们有威胁的,是敌人的炮火,强弩,以及霹雳火,但敌人的炮弹发射速度可怜,每每一个地方暴露出火力点,马上就会招来大明集群炮火的覆盖射击,将其一一击毁. 威斯凯尔是被抬下阵地的. 士兵们将他一直抬到了吴岭的身边,看着吴岭,他一边咳着血,一边脸带笑意地道:”大将军,我们圆满完成了任务.” 吴岭点了点头:”我看到了,我将兑现我的承诺,你们,配得上成为大明的子民.好好养伤吧,以后,咱们还有仗打呢!” 2081:清扫 威斯凯尔的西军与陆丰的矿工营这两只重重的拳头在地上炮火,空中轰炸的支援之下连着捣了出去,顿时便将齐军的防护阵地撕出一个大大的缺口。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威斯凯尔的西军是不要命,而陆丰的矿工营则实在是太过于厉害了,当年威震天下的天下第一战营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虽然多年没有出手了,但再一次出现在战场之上,威风尤胜当年。 鲜碧松一看不妙,当即城门大开,一万余骑兵从面南两个城门涌出,一左一右准备突进明军,而正面明军攻击的西门则是大队的步卒涌将出来,准备发起反攻,夺回阵地。 如果任由明军守住了他们占住的这一大块地方,接下来必然是从容地左右扫荡,将他在城外的布置一扫而空,没有孺外的屏障,单是一个孤城,如何顶得住明军的攻打? 吴岭是打老了仗的人,与鲜碧松一般无二地都是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对于彼此打仗的套路一清二楚,况且这样的攻城战,双方谁都也别想玩出什么新鲜花样来。不过话也说回来,在这样的宿将面前,你玩新玩样,多半便是给对方送零嘴,那是一口吞了连个谢字也绝不会说出来的,倒是讥笑一番对方那是一定的。 说到底,打这样的仗,拼提就是实力。 看着骑兵涌出,左翼的李小丫已是兴奋的带着早已经跃跃欲试的逐电营风驰电擎一般地迎了上去,而另一侧,宝清营也早已摆好了阵势,火炮居头,弩机于后,一排排的大盾林立,再往兵便是一柄柄大明1式黑洞洞地将枪口指向前方,右翼骑兵刚一出现,速射炮便已经开始了咆哮。 明军的速身炮射速齐快,事先调教好了的射程射角也根本不用炮手们操心,只管有条不紊地填装炮弹然后发射便了。一颗颗炮弹落下去,将蜂蛹而来的骑兵炸得七零八落,等到余下的骑兵再中近了一些,火炮便延伸射击,冲出火炮射距的骑兵迎头又碰上了弩机的密机攒射,十成之中又去了两成。 再近一些,大盾手们便奔到前方,咣当咣当地将大盾立于地上,腰间拔出一根根短铁棍,卡卡几声,一面面单一的大盾立时便变成了一面盾墙,一柄柄大明1式探出头来,猛烈开火。 大明1式一次便能装弹五发,宝清营邹正将全营分成了数个梯队,横布在整个战场之上,前面密集开火,后面却肃然不动,五声枪响一过,第二排的便迅速抢上一步,接替射位,而退下来的士兵则同时侧身让行,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毫无阻碍,瞬息之间,刚刚射击的那一批便从最前退到了最后。 宝清营阵地之上的枪声连绵密集竟是毫无止歇。 偶尔有侥幸冲过来的战马一头冲撞在盾墙之上,纵然造成一些伤亡,却于大局丝毫无补,转瞬之间,那些倒在盾阵前的马也好,齐军也好,便被击毙在当地,而盾阵与缺口在瞬息之间也被重新修补完整。 大柱的撼山营作为第三批兵马迎了上去,与城内冲出来的步卒激战在了一起。撼山营亦是全军配备了大明1式,此刻却都是上了明晃晃的刺刀,嗷嗷叫着冲去与敌人搅和在一起。人高马大的大柱,如今蓄了满脸的胡子,更显凶悍,他却懒得拿枪,仍然举着自己那根狰狞的狼牙棒,冲在最头里,竖击脑浆迸裂,挨一下人立马就矮了一大截,横扫一般都是应声便飞起来了好几个人。 他的士兵们却都是狡诈得很,与齐军白刃格斗,常常是枪举了起来,刀没有刺出去,却是扣下了扳机,当的一声响,对面斗志昂扬的齐军便血花迸显的倒了下去。大明1式虽然威力颇为不凡,但怎么着却也是无法与三八大盖相比的,击穿了敌人的盔甲,再穿进敌人的身体,却没有力量将对方再弄一个两头通透,士兵们却也不怕误伤了自己人。左右格斗的双方格得如此之近,即便是闭着眼睛,也不致于打歪落。 双方甫一交手,撼山营便如同烧红的烙铁插进了豆腐之中,哧哧作响的便将齐军的陈阵打得稀乱。 传统的血刃格斗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的作用,出城的齐军起先还格守着军规,大家聚在一起,排着长长的整齐的队形,挺着林立的刀枪向前逼近,最前排的士兵几乎看不到脸,只能看到一排排雪亮的长矛和大刀,但在明军一轮一轮的大明1式集中射击之后,队形便完全崩了。 唯一还能勉强抗衡的便是左翼的骑兵,此刻正与李小丫的逐电营杀得难解难分。 这几个营头,都是大明最老的几个营头,装备好,士气高,无论是单兵素质还是整体能力,都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名声着著,盛名之下当无虚士,出城的几路援军,几乎在同一时间都陷入到了被动当中。 猛虎营作为第四批攻击波出动了。 明军一下子出动了四个战营两万人,而齐军比明军数目稍多,整个西门外战场之上被铺得满满当当,谁也无法再投入更多的兵力,双方主帅的牌都已经打了出来,接下来就只能看统兵将领们在战场之上的发挥了。 但怎么看,齐军都是相当的不妙。 率先顶不住的便是右翼的骑兵,他们即便仗着骑兵之利,也无法攻破宝清营密不透风的立体防守,伤亡惨重之下统兵将领心惊胆战的不愿再去碰这个马蜂窝,而是带着剩余的骑兵绕向一侧,想去攻击大柱的撼山营,见到他们转向,宝清营也开始改变战略,不再龟缩在原地当刺猬,而是用大盾前导,一排排的枪兵居后,竟然是追着骑兵的步伐大后面包抄过来了。 而另一边,李小丫的逐电营在占住了上风之后,也在有意识地左翼的敌骑往中间战场驱赶。这些大明的将领不管是老将邹正大柱还是新锐将领李小丫,此刻的战术思想都出奇的一致,那就是往中间挤压齐军的战术腾挪空间。 城墙之上的鲜碧松见到此情此景,只能一声长叹。 明军将领们都是身经百战之辈,便是那最年轻的骑兵将领李小丫,也是从一介小兵一步一步地爬上来的,战斗经验之丰富,应对策略之机变,抓住转折之敏锐,都不是他的部下能比的。自己手下这些主要将领,基本上都来自于龙镶军,理论知识是一点也不差的,兵书只怕比对面任何一个将领都要多得多,但没奈何,理论在没有与实战结合之前,就变成了纸上谈兵了。像这样的大战,像陆丰,大柱这些人都打过不知多少次,那李小丫也是一个聪慧的,只消有样学样就够了,而自己的将领们,这一两年来与明军虽然颇多交锋,但像这样的大规模的集团交锋,却还是第一次,应变之上远远不能与对方比拟。 像在右翼与宝清营作战的骑兵将领,即便是不愿意再顶着如此大的伤亡强攻对方火力凶猛的乌龟阵,但也万万不能将祸水引往中间战场,他难道不知道骑兵需要广阔的空间吗?居然想当然地去支援中间的步卒,此时中间战场变成了一锅粥,骑兵再冲过去,或许能帮着中间战场的步卒扳回劣势甚至稍占上风,但那却只是暂时的,等到他们身后的宝清营押过来,形式便会立即崩盘的。骑在马上的骑兵一旦没有了速度,与步兵相比,也就显得高大一些而已,但同样的,被攻击的目标也扩大了无数辈,你骑在马上站在哪里砍人还需要弯腰呢,人家一枪便将你的战马捅一个血窟窿。 主城门再一次开启,更多的齐国步兵涌了出来,不过这一次,却只是在城门左右两侧列阵而立,同时,城墙之上,撤退的号角之声呜呜咽咽地响了起来。 齐军其实战术素养也是不错的,在听到撤退号角之声时,前方的士兵竟然鼓起余力猛然反攻,而后面的则毫不犹豫地转身后退。壮士断腕断得毫不犹豫。 明军也不向前追赶,任由着对方撤了回去,只是将留在后面断后的骑兵一口便吞了下去,今日明军的主要任务,是要扫清城外的敌人的那些防守体系,城内有人出来,能吞多少便吞多少,跑了,也无所谓,像攻击常宁郡这样防守体系完备的重镇,一两日根本就不可能完成,大明的这些老兵老将心中都有数得很,且慢慢来吧。 看着出城的援军垂头丧气的退了回来,鲜碧松什么话也没有说,黯然转身离开了城头,这一次的援救失败,便等于失去了城外的防守体系了,剩下的,便只能看他们自己能坚持多久了。等到明军完成了城外的作战任务,更为残酷的攻城战便会开始了。走下城头的那一刻,他看着头上那正大摇大摆地往回飞的明军的那些飞艇,眼前一阵阵发黑,身子一晃,险些儿便一头栽到了城下去。 2082:得意 x23us.com 过了年,日子便一天天暖和起来,眼见着枯黄的地面之上冒出了绿芽,虽然近看着还是不太显眼,但远远观望,却似乎是张色彩斑斓的地毯给铺在大地之上,刚刚结束了战争的潞州地界之上,再一次看到了农夫的身影. 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哪怕现在城头变幻大王旗,他们已经换了大老板,但农夫们已经不得不为今年一年的生计所打算了.一家子总是要吃饭的,官家的赋税总是要交的,不管是那个大老板,在最底层的农夫们看来,历朝历代,又哪里免得了呢. 秦风与闵若兮并肩行走在乡间田野之上,身边跟着新任的潞州郡守岳开山. “刚刚一路走过来,田间乡野虽然已经开始有人劳作了,但多人老人妇孺啊!”秦风道. “是这样的.”岳开山点头道:”潞州这些年来,一直便在不断地征兵,成壮年男子,倒是大多入了军伍,这一场大战下来,潞州壮丁倒是伤亡最多的.臣正想打机会跟陛下说一说,那些被俘的潞州兵,还有伤兵营里的潞州兵,还是及早释放的好,放这些人回家之后,还赶得上春耕.” 秦风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挠头:”正因为本地壮丁伤亡太多,周济云才不敢这么早就释放他们,怕生事啊.这战场之上,多有父子,兄弟,关戚一齐上阵的,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的亲人死在了与我们的战斗之中,如果说心里没有仇恨,那是假的.总得要慢慢地一批一批地释放出去,才更稳妥一些.” “陛下与周大将军所虑,固然是正理,不过呢,我做了这么多年的亲民官,却是更清楚这些普通百姓的心理了,这样的一场大战之后,活下来的,更多的是侥幸,是庆幸,是劫后余生,想要生些事的也不是没有,但终是极少数一部分,翻不起大浪来的.陛下,人只要到了臣手中,臣总是有办法来拾掇他们的.这样一来,既不误了农时,也还减轻了大军的负担,两全齐美.” 秦风大笑:”你倒是个有信心的,也不知道周济云知道了你这番说辞,会不会埋怨你不识好歹,恩将仇他,他一门心思地替你着想,你去在这里埋怨他耽误了你做事.” 岳开山心中一跳,皇帝这话看似随口一说,但天知道这话里头的意思有几层,当一也只能陪着笑了几声. “实时农时是误不得的,现在又是军务紧急,又不能学着以往把军队散出去先把春耕播收,一旦误了,到了秋末之时,才真正会生出乱子来的.人没了饭吃,才是最可怕的,饥寒起盗心,被逼得无奈了,啥事儿做不出来呢!但凡能让人看到希望的,也就不会铤而走险了.”岳开山叹道:”臣初去涔州的时候,那里匪患遍地,让臣逮着了一些,本来准备明正刑以儆效尤的,但臣看了那些被捕来的盗贼,说句实话,心下着实不落实,那些精壮的汉子倒也不必说了,竟然还有五六十岁的老汉,还没有长成的娃娃,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头的,这杀心啊,不知不觉就消弥了不少去,便将他们押解到庄子里去做农活,几年下来,一个个安稳得很,后来放出来,分了田地,房屋,倒成了官府最坚定的拥护者,不管朝廷要干什么,他们都是抢在头里的.”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这件事你便去做吧!”秦风挥了挥手,”在这方面上,我是远远不如你的,既然你说做得,那便做得.” “陛下这可折杀我了,陛下明见万里,洞察秋毫……”岳开山奉承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让秦风挥手打断了. “得得得,你岳开山便不用来说这些言不由衷地话了,什么明见万里,真那样的话,我岂不是连齐国皇帝现在在干嘛都知道了,嗯嗯,想来皇后必然是不依的.”秦风不动声色地便丢了一个隐诲的黄段子出来,不过对于闵若兮这样的天皇贵胄来说,却无异于对牛弹琴了,她压根儿就没有听懂,同为男人,听懂了的岳开山却只能干笑着不能答话. “明见万里,洞察秋毫,我倒是经常听呢,有什么错吗?”闵若兮歪着头问道,四十出头的人了,这一歪头,仍然显出了少女的娇憨之态,却又不显做作,让岳开山不由得艳羡之极,这可真是一对神仙眷侣,说过来现在男人,又有几个不是三妻六妾的,可是大明最尊贵的一个人,一辈子却独独就宠了这么一个女子,也难怪皇后娘娘四十出头了,仍然明艳如少女,与长公主秦文站在一起,不像母女,倒像是一对姐妹花. “既然你已经做好了这许多准备,想来该准备的已经准备足了吧?”刚刚秦风想逗个乐子,主要是怕自己本来是陪闵若兮出为散心的,但被岳开山巴巴地追了出来说公事,担心闵若兮不高兴.可惜他这个逗哏的碰到一个没世井文化认知的听众,茫然不解风情,而岳开山这个本来可以充任捧哏角色的,却又怎么敢跟闵若兮来解释一番这内里的含义.一击无功,秦风便也又将心事转回到了公事上头. “说起来慕容远慕容郡守当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年纪虽轻,但行事却是滴水不漏,事事都是想在头里的,头两日我跟他说起此事,他居然就跟我说,应备的一应农具,种子,他早已经准备好了,便是牲畜,他也备了不少,不过因为大军要转应军需,数量却是不多.”岳开山摇头叹息道:”慕容海那是一个粗鲁的汉子,偏偏生了一个这样七窍玲珑的儿子.” “先天的基因固然重要,但更重要还是后天的教育.”秦风悠然自得地道,”慕容远自小便随母住在我大明,上我大明的学堂,受我大明的教育,一路从京师大堂毕业,自然不会差.你瞧瞧那些分布在大明各处的蛮人,他要是不说,你现在能分清他们是什么族类?别说是这些本来就在我们这一片大陆之上的蛮人了,便是那些西大陆上的人,在我们这里住得久了,我们也能将他们扳过来,咱们汉家的文化啊,看似平和,实则啊,同化起不同族裔的人来,那可真是润物细无声,不知不觉便将人给改造过来了.” 岳开山连连点头,他们这位皇帝,与他接触久了,便会知道从他嘴里,总是会时不时地蹦出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词儿来,但大体之上意思还是能听懂的,而那些不解其意的名词,大家早就学会了自动过滤掉. “这也是陛下下大力气在西大陆办学堂的原因所在吗?陛下所思所虑,着眼之长远,让臣下是万分敬佩,用千秋万代来形容,当真也不为过.” “你倒是越来越会拍马屁了!”秦风笑道. “这不是拍马屁,这是臣的心里话.”岳开山真心诚意地道,”很多事情,眼前看不出功效来,但时日一长,威力便渐渐显眼出来.当初臣还在齐国时,便听说过您投下巨资兴办教育,当时臣还嘲笑过陛下呢.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说您这是在自掘坟墓呢,可时至今日,臣才知道,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浅薄无知.” “愚民只可图一时之利,智民方是千秋万载之功!”秦风心中也是不无得意. 正说话间,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的马蹄之声,秦风回首望去,却是一阵愕然,他眼力颇好,虽然还隔着很远,已是看到了远处一群骑兵护卫着的居然是礼部尚书程维高. 这是一个知情识趣的人,在大明初建的时候,也是立下过赫赫功劳的,后来虽然在永平郡有一些不法之事,但秦风却也深知,对于这些盘踞在地方上多年的官员来说,这些都是免不了的,有些时候,也只能难得糊涂了. 好在程维高也很自觉,皇帝一召,立即二话不说,当即便老老实实地回到了越京城,哪怕礼部职权被秦风剥离得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仍然没有多少怨心,反而兢兢业业地当着这个尚书. 当然,他也不甘寂寞,也想法设法的想做一些事情,这在秦风看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不想做事情的,那才真是会让他不高兴的.至于程维高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又拥有了一定的权利,甚至还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将这些权利不断地扩大化,秦风也觉得无所谓,权利嘛,自然是要自己去争取的.你能把有些事情搂到自己怀里,而且还能把他做好,甚至更进一步让大家认为你拥有这些权利是理所应当的,那就是你的本事呢. 这一次程维高就做得不错,他居然能想过组织那些演艺班子到前线去慰问,说句老实说,秦风自己都没有想起来过.听田康说了,效果居然还很不错.程维高既然到这里来了,想必那些美女歌舞团自然也是跟着过来了. 几个人都停了下来回头等着那些人走近,闵若兮倒是有些不乐,本来说好是本来出来踏踏青的,结果倒好,大臣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赶过来了. 2083:承诺 m.x23us.com “威斯凯尔他们要入我大明藉?”这下子不仅是秦风,便连闵若兮也是惊着了.岳开山没见过这些西大陆人,但晓得这些人曾经在马尼拉与大明军队打生打死,便连皇帝都亲征了.这些人,说明的就是被迫留下来替大明当打手,当马仔的,流血送命不说,还背井离乡,远离亲人,这般的仇怨,怎么说化解就化解了? 程维高当即便把那日威斯凯尔所说的话,绘声绘色的重讲了一遍,秦风倒是没有发现,他的这位礼部尚书还有非凡的模仿的才能,竟然将威斯凯尔那半生不熟的大明话,也学了一个**不离十,竟然是逗得闵若兮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程维高又把吴岭与他答应作保之后,八千西军不要命地年向敌人坚固的堡垒搏杀,死杀惨重终于打开缺口的惨烈战争描述了一遍,这一下,闵若兮却也是笑不出来了. 在场的这些人,有几位算几位,都是战场之上走过一趟的,秦风不用说了,便是闵若兮也是在丰县差一点便被齐军杀死,当然知道,但凡这样的攻坚战,第一个冲上去担负破开缺口的军队,会遇到多大的损失,但短短的半天时间便伤亡四五千人,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说.可见这些西军有多么大的决心. 众人一齐楞神了半晌,岳开山道:”这事体可不小,他们这些人,与我们这里的人语言不同,风俗迥异,来了如何安置?” “千里迢迢,妇孺老弱,跨海而来,路途这上得死多少人?”这是闵若兮的顾虑. 秦风也有些头痛,这里头还牵涉到了一位大将军,一位礼部尚书,当真是让人挠脑袋.眼见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在原地来回踱着步. 好半晌,他终于站住了脚步,抬起头来,看向众人. 看到秦风脸上的表情,众人也都知道皇帝是拿准主意了,程维高则有些忐忑,这件事要是被皇帝驳下了,他可就既然失信,又要失面子了. 秦风看着诸人,缓缓地道:”来就来吧,当年我们不是连蛮人也都容下了吗?当时他们不照样也是与我们言语不通,风俗不同吗?这十几年下来,也照样将他们融入进来了,像慕容海慕容彪慕容远他们更是成了我们大明的股肱之臣.” 程维高一听之下,不由大喜过望,想起自己临走之时,那个威斯凯尔被人用担架抬着还出来给自己送行时的场景,觉得终是不负所托. “陛下,来了之后,往哪里安置呢?是不是又学安置蛮人一般,将他们打散重组吗?”岳开山问道. 秦风摇了摇头:”不,那个时候那样安置蛮人,是我们大明初立,危若累卵,不得不如是做,以便将危险降到最低,现在我们大明江山稳如磐石,倒是不必如此了.打散这些人分到各地,他们心有疑虑,与本地人也会有诸多事情发生,搞不好倒会真出乱子来.” “不若在涔州另置一地安置他们,涔州地广人稀,安置他们这数万人,还是不成问题的,再则如今涔州通了运河,经济形式蒸蒸日上,虽说还比不得大明本土与楚地,但还是有很大的发展空间的.”岳开山建议道. 闵若兮与程维高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涔州边远,离大明中枢远,即便将来真生出一些什么事来,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岂料秦风又在原地踱了几个圈子之后,却是断然摇头否决了岳开山的建议,道:”就在越京城效寻摸一块地方,作为他们的聚居之地吧.” 看着众人目瞪口呆的模样,秦风笑了笑又道:”这件事情,便交给武儿去办吧,告诉他务必要亲历亲为,来得假于人手,那个威斯凯尔不是受伤了吗?干脆将他送回越京城治伤养病,顺便让他去配合着武儿去将这些事情敲定.” 众人先是瞠目结舌,接下来细细思量起来,却又觉得其中意味无穷,无论是程维高还是岳开山,都是政坛老鸟,脑袋转了几转,便也想明白了皇帝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一时之间,除了暗赞皇帝深谋远虑之外,竟一时之间找不出别的什么词汇来奉承皇帝了,因为他们的这位皇帝,深谋远虑的事情做得多了,别人走一步看三步已是能被称为智之,皇帝则是走一步则看到了几十步之后. 秦风也不管他们怎么想,挥挥手道:”也就这样吧,事儿说完了,你们且去办事吧,开山要去与周济云说那些俘虏的事情,春耕不能误,不然到时候,又是朝廷的一大负担,要拿着大笔的钱财赈济,耿精明那些苦瓜脸你们也不想看吧.程公要紧着你带来的那些戏班子给士兵们表演,现在正有大部的士兵马上便要开拔了,在他们出发之前,给他们演上几场,想来能让他们更加士气高昂一些,这都是着紧的事情,就不用陪着我们夫妻俩了.” 程岳二人行礼告退,两人都知道皇帝皇后的脾气,也不多言,转身赶紧去做事. 夫妻两人终得清闲,携手而行,闵若兮却还是有些不解,侧脸看着秦风道:”这事儿算不得多大吧,怎么要武儿亲自去办?你御驾亲征,武儿在京城,有多少事儿要做,这件事情,那值得他劳心费力?” 秦风哈的一声笑,看着妻子,失笑道:”别人都是一孕傻三年,你这三年可过了啊,怎么还没有缓过来啊?” 闵若兮啊了一声,怔忡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秦风是在取笑她,不由恼怒,伸手掐了一把秦风,”有正事.” 秦风咕的又是一场知,说起来闵若兮以前可没有这么迷糊,年纪轻轻就执掌楚国集英殿,把霍光,瑛姑这些原本的江湖大豪弄得服服帖帖,死心塌地跟了她一辈子,在政治之上其实敏锐得很,只不过嫁了自己嘛,一腔子心思便慢慢地转移到儿女身上,对外头的事情也懒得管,业精于勤而荒玩嬉啊,手艺一日不练,可不就得生疏吗? “灭齐之后,我就会正式册立武儿为储君了,他也该有一些自己的力量了.”秦风淡淡地道:”文官方面现在还不必说,军事力量方面,你觉得武儿现在能掌握得了多少?” 闵若兮一怔,道:”那个樊昌对武儿挺忠心的,烈火敢死营大概能算是他的吧?” 秦风哧的一声笑:”樊昌纵然是烈火敢死营的实际掌管者,但你也不想想,烈火敢死营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是来自哪里的?” 闵若兮想了想,方点了点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烈火敢死营的人现在都来自豪门权贵之家,这些人各有各的立场,樊昌一个寒门之子,在这样的战争年代,自然是能控制得住的,但没了外敌,回到了京城,恐怕就会生出一些变故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得心应手了. “还有现在我们大明的军队,有我们的老牌子嫡系,像野狗啊,和尚啊,小猫啊,他们敬着武儿,可不是因为武儿自己,而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其它的楚系的,秦系的,甚至还有齐系的,那一个会真正服气武儿呢?说白了,他们服气,也不过是因为我们而已.” 闵若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而我们,终是不能罩着武儿一辈子的,人生百年,便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呢!”秦风叹息道. 闵若兮终于明白了秦风的意思. 威斯凯尔这支队伍,战斗力是相当可观的,他们当真到了大明,可以算是无依无靠,四边不挂,这个时候由武儿亲自出手安置,秦风又将威斯凯尔这样一个人送到了他的面前,像威斯凯尔这样精明的人物,自然会牢牢地抓住这个从天而降的大靠山的.抓住了,靠上了,至少他们这些西大陆的人,一两代人都会平平安安的,而他们要付出的,便是向武儿献上自己的忠诚了. 将他们的家眷都安置在越京城效外,也是方便武儿掌控罢了. “你这样不明不白地交事情丢给武儿,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想明白?”闵若兮又忧心忡忡起来. “我也正想看看武儿的潜质?”秦风笑吟吟地道. 闵若兮看了秦风半晌,悠悠地道:”当年我还是公主的时候,见到父皇执政时的光景,那时他可是将军权牢牢地抓在手心,大哥二哥但有逾越,便立即会下手处置,直到后来身体不行了,垮了,这才让二哥找到了机会插手军务,最终酿成了惨祸,这还还是在我们家那种人丁单薄的状况之下,像齐国那样的,那一代不是杀得血淋淋的,父子相死,兄弟反目的事情数不胜数,你现在这样迫不及待地扶植武儿,连军事力量都让他插手,你就不怕有一日他将你架空吗?” 秦风哈哈大笑,”如果武儿真有这个本事将我架空的话,我乐得马上退位让贤,你还记得我说过六十岁就退休然后就带着你去周游天下的承诺吗?” “当然记得.” “我六十岁的时候,武儿也三十有八了,我那时候想,三十八了总该成熟了,能当一个合格的皇帝了吧?如果他真能快快地将我架空,将权力真正的掌握在手中,我会很快乐地将皇帝之位让给他,然后提前兑现我的承诺,带你满天下游玩去.”秦风伸手揽过了妻子,笑道. 2084:围长安 听着秦风这离经叛道的话,闵若兮瞠目结舌。x23us.com听秦风话里的意思,似乎倒还鼓励着秦武放心大胆地做事,揽权的意思,他倒真不怕到时候父子因此而生出嫌隙吗?对于闵若兮这样出身的人来说,可是见惯了皇室之中那些不忍言之事的。 看着秦风阳光灿烂的笑脸,闵若兮决定要违备秦风的知会,回头就把今日秦风的这番言语告知大儿子,让这个大儿子晓得他老子脑子里再想什么。做事,揽权自然是可以的,但这个度,却要把握好,万不可失了分寸。 闵若兮自然不知道秦风心里真实的想法。 秦风当然心里希望自己一手创立的大明朝千秋万代下去,不过嘛,以他两世为人的见识来说,这样的事情,还是比较稀罕的。就算是在另外一世那君主绵延千年的某个号称过日不落的国家,君主那也只不过成了国家的一个吉祥物罢了。他自然不会现在脑子抽抽的去做那样的政体,估计他真敢这样做的做,大明立马就要乱套,四分五裂,战火四起了。 眼下嘛,威权体制下,君主独裁,还是好处多多的。 当然,为长远计,他也得让这种体制更可能地完善一些,让王朝持续的时间更长一些。君主要有权利,但君主也要能被制衡,不然万一啥时候自己的子孙里头出了一个桀纣之辈,或者来一个点燃烽火只为博妃子一笑的家伙,把自己辛苦打下来的江山给弄没了,那未免就让人太丧气了。 实则上秦风是很羡慕某个以木工闻名的皇帝的,那家伙跟臣子斗气,几十年不上朝,朝政仍然运转得好好的。但那也不是最好的,那个政治体制总体上来说,已经够可以的了,但让文官集团一家独大可是不行的,那个朝代最终垮了,与其说是垮在流匪外敌身上,不若说是垮在那些文官集团的贪婪之上。 啥都想要,这怎么行呢! 所以秦风一直以来,都推行着文武分治,武官掌着兵权,文官握有朝政,最后,秦风还在内里掺杂进了大量的商人势力进来。大家你瞪着我,我看着你,谁都别想奈何谁,武将手里有兵,但这些兵在他们的手上只能呆三年,便又换了一拨新的上来,基层将领们调来调去,天南海北的跑,这就让大将们很难形成自己的集团势力。文官手里有权,秦风却已经将科举制度基本给废除了,大明的官员,大都是从各大学堂毕业出来,可不像过去什么同年,什么师生,天然结成一团。商人手里有钱,又已经部养出来了自己的代言人,也是不容小觑,大家斗来斗去,也斗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能彼此商量着过日子。 这个时候嘛,皇帝便可以悠哉游哉地当个仲裁者了。谁想一家独大,整你丫的没商量。秦风想来想去,自觉得这样的政体,再加上自己这些年来苦心经营以及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更要经营完善的一些制度,秦风觉得自己这大明,起码能维持个几百年不成问题吧,到了几百年之后,自己骨头都成了灰,那些自己的儿孙身上还留着多少自己的血都不定了,也就懒得替他们操心了。 或者到时候,他们真地变成了吉祥物,其实也挺不错的,想想某位女王,都快活了百把岁了,还精神抖擞着满世界转悠呢,如果数百年甚至上千后,自己的某个后代也能活成那模样,想想也挺带劲的吧。 反正不管怎么着,到时候自己的画像一定是挂在宗庙里最高的那一排受人瞻仰吧!他转头瞅了瞅妻子,见她也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精致的侧脸被一侧的照射而来的阳光映衬着,倒像是一个渡了金的神女像,美艳不可方物。 等打完了这仗自己得去科学院给某些人好好地聊一聊,照相机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东西吧,要督促着他们早些弄出来,然后趁着自己和闵若兮一个还龙精虎猛,一个还美艳不可方物的时候,留下几张照片将来好挂在墙上。再精妙的画师,画出来的哪有那玩意儿还原度高呢。 不是没有画师给自己画过像,但看着那像秦风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是自己吗?这是神吧! 闵若兮那里晓得,就这一会儿子,她身边的男人,心思已经从军国大事之上不知离题几千万里了。不过她此时倒也得出了结论,秦风也培养一个合格的帝王,但她这个做母亲的,却必须要提点儿子几句,让武儿心中有数。虽然说自己对儿子是有信心的,但往后年月,谁又说得准会起什么变化呢?难道自己的二哥当年不是好的么?随着他们年岁日长,身边必然会聚拢无数的各有目的各有利益的人,这些人为达目的,又什么不会做,什么不敢做? 一想起自己娘家的事情,闵若兮就浑身发冷,不由自主地便靠得秦风更紧了一些,秦风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两人就这样慢慢地原野之上走着,阳光照射过来,将两人的影子融为了一体。 进入了三月之后,昆凌郡的最后一支大军也终于开拔了,战事进行得极为顺利,周济云指挥下的大军,一路进逼到了大凌河畔,离着长安也不过百余里地了,依着周济云的性子,恨不能立马便发动进攻,但秦风一纸命令,却让他不得不偃旗息鼓,开始在大凌河的另一则修建营寨,营造城墙,一副要长期作战的派头。 事实上,这个时候,另外两路战事也已经基本分出了胜负。 红河流域的陈志华的蛙跳战术极其成功,被他隔绝的那些齐国州郡,也终于看明白了齐国大势已去,纷纷望风而降,陈志华没废多少功夫,便将红河流域给占领了,兵锋直逼齐国的经济重城洛阳。值得提上一提的,倒是莱州的祝若凡,这个人是一个悲摧人物,在莱州,他为形式所迫,不得不抛弃了徐俊生退入管子城,但接下来,他的属下不愿离井背乡,投了明人,他不愿投降,只带了自己家人和一些忠心耿耿的护卫逃到了兖州。 他人一进兖州,就被兖州郡守裴俊给拿下,齐国朝廷一纸命令,祝若凡便身首两断,他的亲兵护着他遗孀和独子,逃出了兖州,流落江湖。但没隔多久,这个以叛逃罪名抓了祝若凡的裴俊,却在明军大军压境的情况之下,干脆利落地献出了整个兖州。结果就在他宴请了明军的大人物之后当晚,一些人摸进了他的院子,一刀子割了他的脑袋。做这件事情的人,是祝若凡过去的那些老部下,他们背叛祝若凡,心中终是有愧的,祝若凡死在裴俊手下,如果裴俊是一个坚贞不屈与大明死战到底的人,那也罢了,但这家伙,居然前脚杀了人,后脚便投降,这让那些莱州旧人如何能忍? 陈志华对这件事装聋作哑,那些祝若凡旧部提心吊胆了几日,眼见着上头没有追查的意思,便更是放心大胆了出动了人手,去找寻到了祝若凡的遗孀和独子,一路护送回了莱州安顿了下来。 困守常宁郡的鲜碧松所部本来已经左右支拙了,昆凌战区和红河流域大获全胜,更是加速了这支军队的崩溃,突围逃回长安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鲜碧松最终不得不选择了突围,有着坚城依靠,他们还能勉强抵抗明军,可一旦突围,立时便成了明军毡板之上的鱼肉,说不上十面埋伏,但也是重重围困,终是被陈志华所部全歼于常宁郡,连鲜碧松也成了俘虏。 被俘之后的鲜碧松被看得极死,连绝食而死也做不到,他不吃,吴岭就派人给他灌。 常宁郡被破之后,正如吴岭早前所言,他的面前再无多少阻碍,一路顺风顺水,即便遇到几只小鱼小虾,都不用回报到吴岭面前来,便被先锋或者左右翼顺手灭了,他几乎是与周济云的主力部队一齐赶到大凌河一带的。 当然,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在距离周济云所部五十里,距离长安也是百余地的地方开始筑城了。 接下来便是洛阳投降了。 余长远在洛阳上蹿下跳,他的这张老脸,在那段时间在洛阳炙手可热,有人捧他,自然也有人不遗余力的想要杀他,不过很显然,巴结他的人比想杀他的人多得多。当陈志华所部的骑兵斥候方才出现在洛阳城下的时候,洛阳城内已是发动了兵变,一众决心要抵抗到底的顽固分子人头纷纷落地。 据说当时那几个斥候看着洛阳城门大开,本来准备打马就跑的,但旋即看到城头升起的大明日月旗和一个个身穿大明官服的人从城里鱼贯而出的时候,都傻眼了。 五个斥候,拿下了一座城。这个牛,够他们吹一辈子,然后让他们的子孙再一代代的再吹下去了。 陈志华听说了些事之后,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便下令全军转向,径直向着长安而去了。 五月中,这一路大军也抵达了长安百里之外。 (原本估算着今天就全部写完的,终是没有如意,不过也只剩下最后几章便了结了。重要的是,要过年了,我也快要忙死了,接下来的几章是收尾,我很想好好地收个尾,想写得更好一些,所以思考的时候便要更长一些了。好吧,我说实话,实在是要过年了,我想休息几天,放个假。连着三年了,今年我想过一个不更新的年,可以不?) 2085:犹豫 m.x23us.com 枪手有话:今天看了评论,说实话,真是有些委屈,枪手后面的章节真是没有写出来啊,不是为了刷数据,话说一本马上要完结的小说,刷数据毫无用处,我的衣食父母是诸位订阅的书友啊.今天老婆在准备明天的团年饭,我便腆着个脸不去帮忙,赶紧码上一章,明天早上在丈母娘家这边团年,然后驱车上百公里去自己的老爹老娘那里团年,两边忙活,然后还有一系列的长辈需要去拜年,反正有时间我就会码上一章,然后发上来,在此真是抱歉了. 秦风背负着双手,看着面前的地图. 地图最中间的便是长安城,而在长安城的四周,有一条醒目的红线,这些红线便代表着大明包围着长安的部队,无一例外,这些部队距离长安都在约百里左右.随着陈志华率部赶到,明军已经完成了对长安的最后的军事布署,但让将领们疑惑的是,秦风一直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 “还在犹豫吗?不止是将领们,就是士失们也已经有些燥动了.”闵若兮走到了秦风的身边,轻轻地道. “心中疑惑难解,哪里敢下定决心.”秦风长叹了一口气. 闵若兮一双妙目盯着红线包围中的那个黑点,道:”也许是你神经过敏了,其实什么也没有,你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 “数十万军队的生死大死,再怎么谨慎也是不过分的.”秦风摇了摇头道.”你别忘了,千年以前的李清大帝的最后一仗是怎么打的?” 闵若兮沉默了半晌,”如果真有如此大杀器,当年大唐帝国亡国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使用?” “曹氏篡政,谋划数十年,他们造反的时候,谋夺的第一个地方,便是玉龙山,曹氏在城内发动的时候,玉龙山早就落入到了曹氏之手.李氏皇帝就算真有什么手段,也没有施展的机会了.”秦风缓缓地道. “就算这个的段真的存在,但应当也只有李氏皇朝的后人才有可能知道启动的方法,曹氏不是一直在研究这件事情吗?还请了文公,卫公一齐去,不是也没有任何结果吗?”闵若兮道. “焉不知道这是曹云曹冲等人的诡计呢?其实他们早就知道开启的方法?只不过装出这一番样子来,只是为了在最后给我致命的一击!”秦风道. 闵若兮不由失笑道:”你也未免太多疑了.” “事关数十万人性命,也关乎着我大明的千秋万代之国运,哪怕有一点点的疑惑,我也不敢去冒这个险啊!”秦风慢慢地道. “可是大军云集于此,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啊!”闵若兮道:”我们三路大军,一路横扫而来,快是快了,但所过之地,并不安稳,不知道还有多少魑魅魍魉在黑暗之中注视着我们,等着我们犯错呢.如今后勤线拉得如此之长,齐国国内经济几乎崩溃,根本无法支撑起我们数十万大军的花用,全靠从大明运输过来的话,光是齐国的交通状况,便足以让我们崩盘.” “我知道!” “那你准备怎么办?”闵若兮问道:”总不能因为一件莫须有的事情,便这样僵持在这里吧?” “所以我必须先将这件事情解决掉.”秦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你准备怎么办?”闵若兮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秦风绝然地道. 闵若兮吓了一跳,”你疯了吗?即便现在齐国大军都在外,长安这个中心反而空前的虚弱,但也不是个人的力量所能撼动的,你真敢去,而且是去玉龙山那种齐军严密把守的地方,除了送死,我简直想不出什么别的来?” 秦风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闵若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你男人什么时候是这样没头脑的楞头青了?” “我看你现在就像一个没头脑的莽汉子!”闵若兮没好气地道. “再等两天,等我请来的人都到了之后再说.”秦风笑着道,”现在嘛,便让前线动一动吧,也好暂时安抚一下士兵们的情绪.” 看着秦风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闵若兮扁了扁嘴,反正如果秦风想不顾一切地去冒险的话,她肯定是要拉住他的. 大凌河畔,曹冲凝视着对面越来越多的明军部队,脸色凝重. 明军抵达大凌河畔之后,并没有急于进攻,反而是长达一个月时间的静默,两支军队隔河相峙.但随着陈志华突破红河流域,拿下洛阳之后,长安实际之上已经暴露在了明军的攻击之下,大凌河能防住对面的周济云所部,能防住侧面的吴岭所部,但对于自后面杀过来的陈志华,却是完全没有作用,只能将对将,兵对兵的硬打,但陈志华这一支部队偏偏也没有了动静. 原本曹冲以为,率先发动的一定是陈志华这支部队. 只要陈志华所部击溃了他对面的齐军,长驱直入,必然会迫使在大凌河的齐军主力部队调集人马前去堵截,从而削弱正面的防守之后,明军才会发动总攻,但时至今日,陈志华所部,也只有一支骑兵部队展开了作战,剩下的主力压根就没有动弹. 在他还没有摸清敌人意图的时候,吴岭所属便已经开了行动,而且一动之下,攻击的就是他重点布署的区域. 如此大规模的军队动员,是瞒不了人的,明军刚刚开始展开行动,齐军便已经知晓. 接下来的数天之中,曹冲终于见识到了明军的动员能力. 短短的数天之内,本来空无一物的大凌河对岸,便已经多出了数十条水泥船只.明人就在河对岸,大模大样地开始用水泥和钢筋,以极快的速度铸造出了一条条水泥船,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让这种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投入使用的船只,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便完全成形并且可以投入使用. 曹冲当然不知道,明人的确给了他们水泥配方,但明人的水泥配方却一直在不停地研发之中,质量日新月异,各种类型的水泥一样接着一样的冒出来,这一次用来造船的水泥,是凝固速度极快的一种新型水泥,凝结速度是常规水泥的数倍. 一台台蒸汽机被直接安置在了这些水泥船只之上,然后,曹冲便心惊肉跳地看着这些水泥船之上又多出了一枚枚的火炮. 这些火炮并不是那种老式的火炮,而是明军最新型的速射炮,他的发射速度,是齐军现在的火炮的五六倍之多. 曹冲在观看着对岸的明军,明军在这里的最高指挥官吴岭却正在巡视着离河畔不远的专门铸造水泥船的工地. “我需要更多的水泥船.”吴岭看着对面笑容可掬的顾长生,一家承接了这门生意的商人. “没问题,只要原材料跟得上,我们就能造出来.”顾长生笑咪咪地道:”不过吴大将军,前期的费用,是不是也该结一下了?我这些工人,可以没日没夜地干活,但他们也是要养家糊口的嘛!” 吴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长期在武陵战区的他,说实话还真不习惯一介商人如此跟他说话,但他也清楚,对方只是承包商而已,不给他钱,他真敢停下来不干而自己还不能把对方怎么样. “钱不会少你的,三天之后,我还要二十艘,可以吗?” “当然没有问题.”顾长生的脸上永远都是那样的笑咪咪的. 钱给了,船果然也按时造出来了,而且比吴岭要求的二十艘还多出了五艘. “吴大将军爽快,所以在下让工人们加班加点多造出来五艘,这五艘不要钱,是在下献给咱们大明军队的.”顾长生笑着道:”在下虽然是商人,但一片拳拳爱国之心,却也是天日可鉴.” 看着正顺着滑道滑向河中的一艘艘水泥船,吴岭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冲着顾长生抱了抱拳,”钱已经准备好了,顾老板可以去领了,接下来就要开战了,顾老板不妨带着你的人后退一些.” “后退就不必了,我们候在这里,如果船有损伤,我们马上可以再造.” “这里还是会有危险的.” “大将军别吓我,我可不相信在咱们大明军队的攻击之下,齐人还能打过河来对我们动手?”顾长生笑着道. 吴岭终于笑了起来,难怪这顾长生生意越做越大,这捧人的本事,当真是不着痕迹,让人如沐春风,便是他这样的人,听了这话,也是深身舒爽不已. 顾长生的确是不担心齐人打过河来,他呆在这里,当然也不是为了造船,而是想近距离看一看大明军队的威风.这样近距离观战的机会,像他们这样的商人,也不是时时都能碰到的. 他所看到的场面是相当震憾的,同样被震撼的还有对岸的曹冲. 当上百条水泥船在河面之上一字排开,后面的蒸汽机开动,轰隆隆的机器轰鸣声,犹如天上雷霆滚滚而来,旋转的桨叶打起的浪花,一波接着一一波地击打在堤岸之上. 上百条水泥船同时渡河,上百门速射炮同时开火,瞬息之间,河对岸齐军的阵地之上,到处都传来剧烈的爆炸之声,滚滚的浓烟腾空而起,遮天蔽日. 齐军亦开始了还击,上百门火炮发射出来的实心弹,在江面之上掀起一股又一股的冲天巨浪. 论起火炮的破坏能力,齐军与明军比起来,就不在一个档次之上了,齐人射击出来的都是实心炮弹,就算是直接命中了这些水泥船,对船只本身造成的损失也不算特别大,即便是挨上好几枚,这些坚固的水泥船也还能顽强地飘浮在水上,除非是运气不好将蒸汽机给炸坏了.但明军的炮可可都是清一色的开花弹,炸药的威力也不是齐人能比的,当真是一炸一大片,那些齐军精心构造的水泥钢筋的工事,堡垒,固然可以抵挡,但那些四处横飞的弹片,崩飞的水泥碎块,对于阵地之后的齐人的杀伤,也是相当惊人的. 2086:犯险 x23us.com (家人看春晚的时候,抓紧时间码了一章,赶紧发上来,明天要拜会亲戚,估计是没时间了,努力挤一挤吧,大家甭等着了,攒两天,说不定就一下子看到终章了!哈哈哈!) 在猛烈的炮火压制住了齐军的火力之后,数十条水泥船慢慢地聚拢起来,打横了排在江面之上,一艘靠着一艘,迅速地在江面之上搭成了一道水泥浮桥,一块块早已经按照规制打制好的木板被迅速地铺在了船上,一条又一条的铁锁链顺着船头和船尾将数十条水泥船锁在了一起,一个个沉重的水泥锚被链子拴着扔进了水里. 而在两侧,剩余的炮船仍然在猛烈地开火,爆炸的火光之中,能依稀看见一队队的齐国步兵正冒着炮火从阵地之后绕了出来,向着沙滩挺进. 战马嘶鸣,李小丫一带马缰,当头第一个纵马上了水泥船浮桥,蹄声得得,向着对岸狂奔而去,距离桥还有丈许远的地方之时,他从腰带之上取下了一枚手雷,扣在了手中,大拇指一弹,已是拔出了保险,小拇指一勾,拉动了火绳,然后挥臂将手雷扔向了沙滩之上密密麻麻的齐**队. 伴随着轰然的巨响之声,李小丫举着马刀,自浮桥之上一跃而起,落向了对岸. 在他身后,作为先锋突击的数千逐电营骑兵风驰电擎一般沿着浮桥杀到了对岸,左冲右突,随后跟进的苍狼营在野狗的亲自率领之下,沿着逐电营李小丫杀出的通道稳住局面,上万人马在河对岸整整厮杀了半日之后,终于夺下了齐军一片阵地,建立起了稳固的阵地,如同楔子一般打进了大凌河另一头,而河面之上,另一条浮桥也开始成形了. 初战得胜,吴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与曹冲这样的人对阵,哪怕他身经百战,心中也还是惴惴然,一场渡河战打下来,顺风顺水地突破了齐军的防守,建立了稳固的渡河阵地,一颗心这才轻松下来. 形式比人强,再强的统帅,碰到了明军绝对优势的火力打击,也是没有什么太好的应对方法,除了被动应付,也想不出什么高招以来. 这让吴岭想起了皇帝说过的话,两军对垒,最好的战略,就是想尽千方万计地集结比敌人更多的兵力,聚拢比敌人更强的火力,然后以泰山压顶之势,平平地碾压过去,以绝对的实力,让敌人无法可施.至于实奇计,出险招,那是弱者在计穷之时不得已而为之,成功则大胜,失败则大败.这当年的太平军屡出奇计,实在是因为力有不逮,只能冒险,而现在的大明,则完全不必如此,只需要准备周全之后与敌对垒,只要自己不犯错误或少犯错误,那么失败的就一定是敌人. 吴岭忠实的贯彻这一作战方针,渡河,选择的就是敌人防守最强的一段来进行突破,以我坚利的矛来戳敌人最强的盾,只需成功,不仅在敌人防线之上戳出一个大漏子,更是让敌人胆寒. 原本以为要打上个那么两三天的战事,短短的大半日便成功地完成了任务,这让吴岭对于大明军队与齐**队的战斗力对比有了一个更全面的认识. 现在的齐军可是没有退路了,守不住大凌河沿线,大明军队可就长驱直入了. 一骑飞驰入营. 从信使手中接过皇帝的喻旨,打开看了之后,吴岭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但转瞬即逝,合起信件,对自己的亲兵道:”对河对岸,请甘大将军过来.” 天色擦黑的时候,野狗单身一人过河到了吴岭的中军大营,一见吴岭,当即埋怨道:”我忙得要死,这个时候把我找过来干嘛?虽然已经拿下了一个前沿阵地,但可以想象,曹冲那条老狗必然会在今夜发动反扑想将我们赶回河里去的.早跟你说过了嘛,我只管在前头打仗,后头的事儿我是不管的,真让我出谋划策,那是给你添乱,但让我作一个木雕泥塑坐在你旁边,我又觉得气闷.” 吴岭一笑,野狗的资历比他深,职位虽然比他低,是自己的副手,但位份却是一般无二,皇帝将他派在自己身边,有着多重意思,一来是看着自己的意思,野狗是皇帝麾下第一信任之人,只怕便是小猫和尚也是比不得的,第二重意思,便是借着野狗的名头,来压着自己麾下的骄兵悍将,吴岭麾下,绝大部分都是大明的老营头,野狗往这里一戳,一个个都要比他矮上一截,野狗对自己又言听计从,绝不反驳,这当然是秉承了皇帝的意思,可这样一来,所有的人都对自己不敢有二话了.也正是如此,武陵战区虽然老营头越来越多,但却从来都是令行禁止,不敢有丝毫违逆.他们或者还敢和吴岭狡辩一二,但在野狗面前,当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因为野狗是从来不跟人讲理的.在皇帝面前,他是秦风说啥他就干啥,在别人面前,众人便就只能仰他鼻息了,否则钵大的拳头举起来,谁都吃不消. “曹冲想要趁夜反攻,这是谁都能想到的事情,马上有也是一个谨慎的人,这点小事他还应付不来?甘大将军,我看你又是打仗没打过瘾吧?想晚上再干上一仗?”吴岭笑道. 野狗呵呵两声,”倒的确是有这个念想,要是那曹冲亲自杀过来就好了,我也正好领教领教.” “千军万马的杀过来,你想碰上曹冲,那可不容易?” “有什么不容易的,那老小子真要过来的话,肯定要举起他的中军大旗来鼓舞士气,我对直的杀过去就是了.”野狗道. 吴岭一笑,曹冲真要这么干的话,那只能说明那个老家伙设下了陷阱再引诱明军往那里杀呢! “甘大将军,可不是我把你拖过来让你过不了瘾,而是陛下那边传来了命令,让你马上去那边.”吴岭从怀里掏出皇帝的喻旨,递给了野狗. “这个时候,把我叫去那边干什么?”野狗疑惑地问道:”莫不是怕我不听话坏了你的事?吴大将军,这你可得说句公道话,自从到了你这里后,你说啥我听啥,屁都没有放一个是不是?这把我叫那边去干什么?真要去了哪边,陛下肯定把我拘在他身边,什么冲锋陷阵杀敌灭将可是别想了.” “叫你去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但既然皇帝陛下专门派了人来,只怕是有大事的.”吴岭低声道.”与调你过去的命令一道过来的,还有调集我们这里所有的飞艇过去的命令,你想一想,是不是肯定有重大行动?” 野狗一怔,他素来相信吴岭的判断,皇帝信重的人,他也是向来相信的. “或者真是如此.” “所以啊,甘大将军,你得抓紧时间起程了,至于对岸,马上有,李小丫都是老将了,我准备再派陈家洛过去,如此便万无一失了,顶住齐军的三板斧,那我们就完全稳住局势了.”吴岭道:”甘大将军便放心地过去吧.” “那也好,过去正好问问陛下是个什么意思?这几十万大军聚集在长安周边,但却总也不发动总攻,这么小打小闹的,着实没啥意思.”野狗道. 数十里之外,此刻的周济云目瞪口呆地看着秦风,刚刚秦风所说的事情,让他直觉得匪夷所思,堂堂一国皇帝,居然要深入虎穴,去攻打那玉龙山?这是那门子的道理,纵观古今,他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案例. “陛下,我不同意.”他一下子跳了起来,也顾不得失礼了.”那玉龙山有何重要,居然需要陛下亲自过去?陛下,长安虽然眼下的确空虚,但那空虚也是相对我们几十万大军而言的,那里是齐国的中枢所在,蚁多堆死象,就算陛下武功滔天,又能如何?陛下如果真不放心,请让末将前去.” 秦风微笑道:”周大将军,你的忠心我自然是知道的,但这件事,别人去是不成的,只有我一个人去,恐怕才有解决的可能.” “到底是什么事情需要一国之君去冒险?”周济云惊疑不定. 秦风稍微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将玉龙山的蹊跷选择性地告诉了一些给周济云. “一朝灭尽数十万大军?”周济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喃喃地道:”这我不信.” “时过千年,当年的事情,早就埋在故纸堆里了,知道的人的确廖廖无几,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这一件事是的确存在的,时过千年,我不知道那些东西还能不能用,但如果不能确定,我怎么敢拿数十万大军的性命去冒险?只要掌控了哪里,我才能放下心来.” “皇后娘娘!”周济云将求助的眼光转向闵若兮,希望皇后能劝皇帝回心转意,开什么玩笑,就算真的担心这件事,大明军队哪怕就是拼着不打了,也没有必要拿皇帝去冒险.大不了大军就这样困着长安,也能活活地困死长安,这样的局面之下,长安又能撑得多久? “我会陪着皇帝去.”闵若兮言简意赅.”这件事情也是皇帝的心结之一,不解,他心中不安.此事虽然有些凶险,但大将军不要忘了,天空可是我们的.就算事有不偕,我们撤回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周济云顿时无话可说.帝后都是如此坚决,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此事,就不要外传了,你知道即可,我正在调集人手,准备奇袭玉龙山,一旦我确定玉龙山无事,大军即可发动总攻,在这之前,你先发动攻击,在河对岸先确立据点吧,吴岭那边已经动起来了.” “末将明白了.” 2087:当年那些事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昨天打牌到凌晨,赶着写了一章出来,现在我要去睡觉了.吃了中饭,然后再驱车去走亲戚拜年,啊,过年啊,比平日里可是辛苦多了.) 普通的士兵们感受不到平静之下蕴藏的风暴,但大将军周济云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却是被惊得目瞪口呆. 第一个赶到大营里的是贺人屠. 接下来,霍光来了. 胡不归来了. 马豹子,石书生来了. 再接着,交接了军务的野狗也赶来了. 瑛姑本来就一直伴在闵若兮的身边,杨致作为他的副手也一直呆在这里,如果再加上皇帝与皇后娘娘两个人,集中到了军营之中的宗师级高手已经多达九人,外加一个不是宗师,但战斗力比起普通宗师级高手还要强悍的家伙. 周济云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宗师级的高手如此扎堆出现过. 但这显然还不算完. 因为数天之后,楚地万剑门的毕万剑与傅抱石也一同出现在了这里,秦风与闵若兮率众人一起于大营之外出迎.毕万剑在多年以前,配合闵若兮给予了秦国大宗师李挚最后的致命一击,直接导致了李挚最后魂归地府,从而开启了秦国灭亡的序幕那一战之中受伤不轻,将养多年,终于再一次恢复了过来. 与他们一齐抵达的还有万剑门的多名九级上的高手. 三天之后,让周济云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过会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另外两大不世出的高手,文汇章与卫庄,也双双出现在了这里. 文汇章,卫庄,李挚,曹冲,当年并称为天下四大高手,如今李挚早亡,曹冲为敌,文卫二人却齐齐来给秦风站台了. 周济云本来一直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是放了下来,如此的豪华阵容,便是长安,也尽可以闯一闯了,至不济,安然退回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就在秦风聚集这些天下的宗师级高手的时候,军方也在紧密锣鼓地调动着,直属兵部的特种作战大队三千人尽数被调到了这里,本来分属在三大集团军中的近百架飞艇也陆续转场抵达,再加上从大明本土调运过来的飞艇,使得这里集中了近两百架飞艇,每天源源不绝从空中降落下来的飞艇,让周济云麾下的部众大开眼界. 关震的水师陆战队也调集了三千最为精况的部众集结到了这里.再加上由樊昌统带的五千烈火敢死营,使得秦风这一次准备直捣腹心的全式新装备的武装力量达到了万余人. 御帐之内,灯火通明,一众宗师级高手兴奋地围坐在其中,周济云作为眼下这一支军队的统师,也添陪末座,瞪着一双兴奋的大眼睛,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特别是文汇章,卫庄,毕万剑这三人,可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想要见他们一面,何其难也,现在却因为秦风一纸相邀便尽数来此,这样的机会可真是不多见.作为一名习武之人,周济云对于这三人的仰慕可谓是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啊. “今日相邀诸位到此,是因为我要去做一件大事.”秦风微笑地看着众人,道:”文公,卫公是知道这件事的,其它人就不甚了了,所以在行动之前,我想与诸位好好地分说一番,为什么我放着几十万军在长安百里之外踌躇不前,反而要带着一支小部队冒险前去长安.” 文汇章拈须不语,卫庄面露微笑. “事情要从千年之前的李清大帝说起了.”秦风的目光扫着众人,众人一下子就挺直了脊梁,提到这位大帝,在座诸位,不管是像周济云这样的大将,还是其它的武道高手,那都是一个让人高山仰止的人物. “李清大帝自起兵之日起,到最后建立大唐帝国,仅仅用了十年时间,而大帝使用的战略战术与我们是截然不同的.”秦风笑道:”我们是起始于周边,慢慢地建立起自己势力然后再由周边向中心一步步地包围过来,但李清大帝从起兵之日始,便有着一个直接的目标,那就是把决战场所选定在了长安城,这些年来,我们搜集了无数李清大帝当年的日记以及千余年前的史料,最终认定,李清大帝所思所想,就是要毕其功于一役,一战而鼎定天下.” “但是,当年李清大帝为什么那样肯定地认为,只要最后的决战在这里展开,他就能获得胜利呢?”秦风笑问道.”要知道,当时的大楚王朝纵然风雨飘摇,但实力也绝不是李清大帝所能比的,而在最后的决战展开之前,李清大帝手中只有十余万兵马,而楚帝国可是聚集了六十万大军.当年的楚国大元帅自然也是看清了李清大帝的盘算,也是打定了主意要一举平灭了大帝的兵马.” 在场之人,除了文汇章和卫庄之外,其它人都还是第一次听闻如此秘史,一个个都屏声静气,听着李清娓娓道来. “事情的结果大家自然都是清楚的,这一场差不多近百万人的大战,一夜之间便结束了.”李清摊了摊手,”周大将军,你是军事大家,你能想像到得这样规模的一场大战,一夜之间就结束了吗?” 周济云纵然身为大将军,但这样的事情,却还是第一次得闻,此时已是目瞪口呆,他喃喃地道:”无法想象,陛下,就算包围李清大帝的是六十万头猪,排着队让李清大帝带着部下砍杀,一夜之间也无法砍杀干净啊!” 秦风一拍手,”对了,这就是道理所在.”转身指着身后挂着的一副长安周边图,”当年李清大帝设定的战场便是以现在的玉龙山为核心而布下的,当年的玉龙山,还不是一座山,而是一个占地数千亩的大湖,玉龙山是李清大帝灭了楚王朝,定都长安之后,动用了偌大人力物力生生堆集起来的一座人工山,建起玉龙山之后,这个湖泊便只剩下了环山一周了,也成了现在玉龙山天生的护城河.” “陛下,当年李清大帝到底是如何做到一战而覆灭六十万大军而且仅仅是在一夜之间?”周济云念念不忘,以他的专业知识,这完全是不可能的. “千年以来,这一直成了一个不解之秘,因为这一件事情也是唐王朝最讳莫如深的问题,这一战,不见到任何史料记载,只是在当年的有些将军的回忆之中略有记载以及一些乡野村史之中有着提及,没有文字记载的结果,就是千余年之后,我们再也无法寻到当年的真相.但即便是这样,这些年来我们也努力地找到了当年一些模糊不清的记载,其实不但是我们在找,曹氏也一直在寻找着这内里的原因.曹冲当年掌管鬼影的时候,一项最重要的职能便寻找当年的真相.” “所得为何?”马豹子是根直肠子,此时如同听书一样,听得如痴如醉. 文汇章微笑着接过话来,道:”曹氏历经数十年,最明了的一段记录来自于当年楚王朝的一位校尉的回忆录,当年一战,楚王朝几乎全军覆灭,那个时候的识字率可不像现在的大明如此普及,能识字的人本就不多,识字的大头兵就更少了.在他的记载之中,那一夜,有流星自天空而坠,霹雳之声响彻天际,天空之中犹如白昼,巨大的火团自天而降,所落之处,人如草芥,如浮萍,藏无可藏,躲无可躲.是谓天灾.” “这当然不是天灾.”胡不归喃喃地道:”否则为什么这天灾偏偏就瞄准了楚王朝的军队而大帝的军队却安然无恙?” “自然不是天灾.”秦风重重地点了点头:”关键就在于玉龙山,此战过后,李清大帝麾下的文人们用尽全身解数,将其解释为上天不满楚王朝久矣,所以降下天罚,这是李清大帝天命所归之意,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李清大帝歼灭了楚王朝主力之后,那怕楚王朝仍然掌控着洛阳,那天下绝大部分也仍在楚王朝的控制之下,但已经是无力回天,李清大帝甚至只需派出几名士兵举着一面军旗进入某地,某地便望风而降.只因这天命一说因为这一战,已经让当时的天下人都认定了李清大帝是上天认定的新的主人.” 周济云悚然而惊,”陛下,这便是我们停大百里之外不动的原因所在吗?你在担心曹氏已经掌握了这个秘密?” 秦风坦然地点点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当年李清大帝一战,最边缘的楚军,距离玉龙山六十余里,而幸存下来的那些人,恰恰就是在这个边缘之上的人.所以我将部队驻扎在百里开外.” 周济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李清大帝的这些恐怖的武器,攻击的范围就是在六十里左右罗?” “我想应当是这样.”秦风点了点头. “文公,卫公,当年曾受曹冲之邀去玉龙山研究过李清大帝遗留下来的一些东西,十年时间,也未有所得,但数年之前,曹冲却放了文公,卫公离去,我不知道是不是曹冲觉得无望呢,还是他们在另外的地方取得了突破.但不管是那一样,我都不可能拿着数十万大军的安危去冒险,所以,今日我聚集了诸位,要先拿下玉龙山,只要将这个地方握在我的手中,我才能放心地向长安发动总攻.” 2088:垂死挣扎(上) x23us.com (紧赶慢赶,终于又写完了一章,今天要跑三家长辈拜年,估计要喝酒,一旦喝多了,就不可能写了,如果有幸能躲过几个同辈兄弟的灌酒之虞,回来之后,还是能再写一章的.) 曹云端坐在窗前,看着远处的天空之中,不时飞掠而过的一艘艘明军飞艇,耳边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爆炸之声,整个皇宫之中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一队队的士兵与太监宫娥或提着水桶,或端着水盆,或扛着沙袋,努力地想要扑灭宫里的火头.不时会有一枚炸弹恰好落在这些奔跑的人群当中,立时便会又放翻一大群人. 人群一旦有惊恐迟疑,想要四散躲避,管事的太监和军头便会怒骂着又将他们驱将出来,继续冒着生命的危险将一盆盆的水浇在冲天的大火之中,也只能看着那一盆盆的水化成一股股的青烟哧哧地冲天而起. 曹云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哪里,脸上看不出任何悲喜之色.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外面终于安静了下来,爆炸之声停止了,天空之中的轰鸣之声也再也不复听闻,渐渐的,宫里也安静了下来,火头被扑灭,只余下了袅袅青烟犹自不绝. 房门轻轻一响,有脚步声自远而近,到了曹云身后,凝立不动. “陛下,暂时都安定下来了.” “著儿,军队可还安稳?”曹云沉声问道. “安稳.”皇太子曹著垂首道.”一切都有条不紊,如今南北两个大营都撤入到了城中,城中防守,固若金汤.” “固若金汤?”曹云哧地笑了一声,指了指空中,”如何防守?” 曹著不由面红过耳,一时作声不得. “哪来的安稳?明军轰炸南北大营,轰炸皇宫,南北大营被迫撤入城中,但在城中的驻扎地点,也时不时地遭到轰炸,你说如果没有内鬼,明军如何能如此清楚地知道他们的位置所在?”曹云冷冷地道. “拔除内奸,这是曹辉的事情,臣这便下去找他说话.”曹著怒道. “时势如此,找他又有何用?明军已在百里之外,这个时候,不知多少人在为自己找寻后路,不知有多少人上赶着给明军当探子,当奸细,好为自己的将来铺一条路,这样的探子,奸细,只怕遍地就是,怎么查?怎么杀?查得尽,杀得绝吗?”曹云冷漠地道. 曹著握紧了拳头,脸色涨得通红.抬头看了一眼曹云,复又低下头去. 曹云盯着他看了半晌,淡淡地道:”著儿,你是不是在想,如果当年不是我与你爹的那一场争斗,以至于让齐国元气大伤,大齐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一步田地呢?” 曹著身子一颤,大吃了一惊,卟的一声跪了下来,”臣万万不敢作如是之想.” 曹云呵呵一笑. 曹著更加紧张,颤声道:”当年之事,实在是父皇有错在先,是父皇步步相迫,您不过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之下,这才作出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曹云叹了一口气:”著儿,这里只有你我两人,你也用不着如此害怕,不管我与你父亲之间的恩怨如何,我们总都是曹氏一脉,血管里流着同样的鲜血.这大齐到了如今啊,只怕是谁人都可以降,唯独我们姓曹的是不可能投降的,现如今,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呢,蹦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曹著咽了一口唾沫,跪在地上,不敢作答,他很清楚,此刻曹云的心情一定是极度地不好,一旦自己答错,说不定便有大祸临头,两人纵然都姓曹,但姓曹的干起姓曹的来,又何曾手软过呢? “当年我们曹氏覆灭李氏,之后上百年来,上穷碧落下黄泉,一直想要将李氏后人斩草除根,如果我们曹氏败亡,明国人也一定会这么干的,所以我不管你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究竟有没有对我的怨恨,这其实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们需要同心协力,共渡难关才是.” “臣明白!” 曹云挥了挥手,”去找钱惟忠,告诉他,现在我们需要更多的火炮,更多的火药,如果他造不出来,他这个工部尚书不但保不住命,他的一大家子,也绝对会死在长安城破之前.” “是,臣下去之后,这便去先将他的家人逮起来.”曹著杀气毕露地道. 曹云似乎是有些疲乏,”你统带着的京城守备部队要竭力维持京城稳定,特别是粮仓,武器库等地方,万万不能出任何问题.南北两个大营的军队,交给郭显成来统带吧.” 曹著压根儿没要想到,刚刚还和颜悦色大谈曹氏一族要精诚团结在一起的曹云转眼之间就剥夺了他的大半兵权,顿时僵在了哪里. “郭显成不过是一介败兵之将,深受国恩却丧师辱国,如何还能如此重用他?南北两个大营,已经是我们最后的精锐的预备部队了.”曹著抗声道. 曹云盯着他,”敢情我刚刚跟你说的话,都是白说了吗?你认为我这是不相信你,在剥夺你的兵权吗?你好好想一想,不管是带兵的资历还是统兵的能力,你有哪一项是比得上郭显成的?潞州大败,非战之罪,换成是我去,照样也是如此下场,郭显成能将主力部队带回来布置第二道防线,已经是了不起的成绩了.早前处罚他,也不过是朝廷之间议论汹汹,不得不而为之而已.像郭显成这样的将领,不惮于自己的名声,不惮于朝廷的处罚,也要为朝廷保持最后一股有生力量,这样的忠心臣子,世间又能有几个?著儿,你要明白,一个人要死,是很容易的,但要背负着骂名活着,那才是最难的.” 曹著低头不语. “你去吧,好好地办事,也好好地想想我刚才的这些话.顺便把郭显成给我叫进来.”曹云转过头,重新看着窗外那仍然扶遥直上的青烟. 不知过去多少时光,外面响起了郭显成的声音. “罪臣郭显成求见陛下.” “进来吧,显成!”曹云站起身来,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而有些僵硬的脖子.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身穿着一身普通百姓衣衫的郭显成跨进了屋子,他被槛车入长安之后,便被剥夺了所有的职位以及爵位,现在倒真是一介平民了. “罪臣郭显成,叩见陛下,陛下金安.”郭显成的声音有些哽咽,要说他心中不委屈那是不可能的,可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便是再苦,也只能自己咽下去. “几个月不见,你苍老得多了.起来吧,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曹云轻叹着,搬过一个锦凳,放在了自己的对面,再伸手将郭显成搀了起来. 郭显成哽咽着站了起来,看着曹云:”陛下,也苍老多了.” “岁月没有将我们摧老,时势却逼着我们一夜白头啊!”曹云叹息道,”这些天,你受委屈了.” “臣丧师辱国,不能保卫国家,这是臣该得的惩罚!”听到曹云安慰的话,郭显成老泪纵横,”比起易红元,徐俊生他们,臣真是愧疚.” “他们为国而死,当然是功臣,但你替大齐保住了最后的元气,更是有功无过.”曹云肯定地道:”你当机立断,替大齐续上了这最后一口气啊!坐,坐,我们君臣来好好议一议如今的局势.” “是!”郭显成抹了一把眼泪,坐在了锦凳之上. “这些日子,你虽然待罪在家,但想来也不会什么事儿也不做,对外头的事情,也应当很清楚,我就不多说了,你就说说你的看法.”曹云道. “是,陛下.”郭显成道:”臣仔细研究了敌我双方的态势,不管从明里还是从暗里来说,如今的明国,都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兵力比我们现在要雄厚,装备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更是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如果他们挥师直进,纵然亲王殿下能不顾一切地守住大凌河防线,但陈志华那一路兵马,我们却根本挡不住.” “你说得不错,陈志华那一路的骑兵,已经渗透到长安郊外了,虽然兵马不多,但却也是让长安一日三惊.”曹云颔首道. “这就是我所不能理解的地方了.”郭显成摇头道:”明军在如此优势的局面之下,为何不挥师直进?长安如今被困已成孤城,其它各郡治,纵然是没有被明军占领的地方,如今也是瑟缩不前,有的存心自保,有的只怕已经与明人暗通款曲,而我大齐,在连番的大败之后,现在只怕连民心也不在我们这一边了,天时,地利,人和,明人已经占齐,他们为什么不打过来呢?” “是啊,为什么不打过来呢?”曹云微微一笑. “如果换成旁人统军,或者明人三军各自为主的话,我也还能理解,但明明秦风御驾亲征,此人身经百战,从十六岁入伍开始,二十余年来,一直便在打仗,指挥军队作战,能力不输陛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居然就此屯兵不前呢?数十万大军,每日的消耗都是天文数字,纵然明国富庶,但这样的消耗,也是很恐怖的.”郭显成不理解地看着曹云,看着曹云嘴角那淡淡的微笑,心中忽有所悟:”陛下莫非心中已有答案?” 曹云站了起来,从自己的书案之上,拿起一个小小的匣子,递给了郭显成,”这是曹氏密封了百余年的档案,这些东西,真要追根溯源,能一直追溯到大唐时期.当年我们曹氏推翻李氏一族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是拿到这个东西,确认之后,这才发动最后的行动的.” 郭显成一呆,手一抖,险些便将匣子掉落在地上. “陛下,这样的东西,臣看不妥吧?” “如今大齐都要亡国了,还有什么妥不妥的,你看吧,看了他,或者你就能明白,为什么如今秦风踌躇不前,而这,也是我们大齐是否能够苟颜残喘的最后一个机会了.”曹云道. 2089:垂死挣扎(中) 看完这些匣子里的秘件,天色已是渐渐地黑了下来.郭显成震惊得几不能言,这些密件虽然多有遗失,但仍然勾勒出了过去那一件天大的事情,一个两大皇朝竭尽全力隐瞒了上千年的大秘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郭显成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能力可以将数十万大军一夜抹平,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一件事,当年李清大帝是不可能击败当年的大周的,多半会像过往一样,再一次失败而归. “当初我第一次看到这些秘件的时候,心中的震撼与你一般无二.”曹云合上匣子,缓缓地道.”秦风也是知道这一件事情的,所以他才在长安百里开外,心中忐忑,不敢越那雷池一步,无非也就是担心他会步当年大周军队的后尘而已.” 郭显成眼睛一亮,”这不正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地方吗?”一句话刚刚出口,却又黯淡下来,看着曹云道:”陛下,其实我们也根本没有掌握这个大秘密是吗?” 曹云点了点头:”别说掌握这个秘密,便连玉龙山下那物事,我们都不得其门而入.” “玉龙山下?”今日郭显成的脑子显然有些不够用了,一件件足以摧毁他过往世界观的事件,正连二接三地在他的面前上演,这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傻瓜,担任过大齐的兵马大元帅,他已经是这个国家最顶层的那一小撮人了,但仍然对这个秘密一无所知. “是,要不然为什么玉龙山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当年的唐国和现在我们的大齐最为警戒森严的地方?只可惜啊,不管是当年的李氏一族,还是后来的我们曹氏一族,却终是没有参透这里头的秘密,如果真能参透这里面的东西,明国又算得了什么?” 郭显成沉默片刻,”陛下,看这些秘件,玉龙山下的秘密,也就能管住这长安周边六十里左右范围而已.” 曹云叹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我明白.” “但是现在明国主力尽数在此,如果我们能重现当年李清大帝之光辉业绩,全歼敌人于此,那我大齐便将曙光重现.” “只能说是苟颜残喘而已.”曹云道:”当年的大周已经是夕阳西下,国内矛盾丛生,所以一旦遭到这样巨大的失败,立即便是群雄四起,烽烟处处,最终被李清大帝纵横捭阖,一一平复.可现在的明国却如同初生的朝阳,正是君明臣贤,上下一心的时候,即便我们全歼了这里的明军,又能如何,了不起他们撤回去,我们却也没有能力反攻入明国境内,最好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再行对峙了.” “真要如此,我们就有了再次博弈的机会了,陛下,眼下我们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不管那玉龙山中到底是如何,我们总是要博一搏的.” “玉龙山下的物事,我们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其物非金非铁,这么多年来,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无法打开它.” “那就用刀砍,用斧劈,用火药炸,臣从来不信这世界之上有什么无坚不摧的东西,只不过是我们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而已.” 曹云赞赏地点了点头:”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啊,过去,我们还想研究其中的秘密,但现在,时不我待,也就顾不得用强会不会破坏里面的东西了,正如你所言,就算是用火药去炸,我们也要将其打开.” 于黑暗之中突然发现了一丝曙光,郭显成的精神头儿立时便显得好多了. “陛下需要臣做什么?”他拱手道. 曹云笑了笑:”找这玉龙山的秘密,只是我计划中的一环,还有另一份计较在里头.” “陛下还有什么妙策?” 曹云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黑暗得宫城,过去这一片总是灯火通明,金壁辉煌的,但自从明军的飞艇便是在黑夜之中也来狂轰滥炸之后,这宫城,便熄灭了所有的灯光,免得成了明军飞艇的指路明灯. “这些天来,明军的飞艇隔三岔五地来炸上一通,南北大营给炸得在城外无法驻扎,只能避入城中,辟民居为营房,皇宫更是给炸得七零八落,但偏生玉龙山那边安静之极,你说说这是不是很奇怪?秦风难道不知道玉龙山那边也驻扎了我们一个战营的军队吗?既然是轰炸我们的军事设施,为什么厚此薄彼,偏生放过了玉龙山这样一个显眼的军事目标?”曹云转过头来,看着郭显成. 郭显成一下子跳了起来:”陛下,莫非是明军想要奇袭玉龙山?” “此地无银三百两.”曹云冷冷地道:”秦风是知道这个秘密的,在百里之外按兵不动,便已经充分说明了问题,轰炸长安而对玉龙山视而不见,不过也就是混淆视听而已.如果我所料不错,那秦风必然会亲自前来.” 郭显成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来:”陛下,那秦风如今是明国之帝,这样深入虎穴的事情,只怕他想,明国的臣子也不会让他来吧?” “秦风此人,目无余子,别看他表面之上和蔼可亲,实则上内心之中他真能瞧得上的人并没有几个,他又何曾将我看在眼中?这些年来,我也的确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上.”曹云愤然道. “陛下!”郭显成有些不安. 曹云恨声道:”在政治之上,我的确远远不是他的对手,但在军事之上,我自忖还是有几分眼光的.刚刚我说他傲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一点是,有秘传,秦风极有可能是李氏后裔.” 郭显成眨巴着眼睛看着曹云,一时之间还真是有点难以消化这个让他再一次震撼不已的消息. “千年传闻虽然是传闻,但也不一定是空穴来风.”曹云冷冷地道:”或者我们打不开,弄不懂的这些东西,他秦风也许真弄清楚.” “陛下是想与秦风决战于玉龙山吗?”郭显成已然是明白了曹云的意思. “不错!”曹云点头道:”明军有这许多的飞艇,已然改变了这战斗的模式和格局,飞艇能运炸弹,自然也能运人.” “这,太有些匪夷所思了.”郭显成喃喃地道. “一点也不匪夷所思.曹辉这些天来,收到的情报,无一不在显示着秦风正在做着这个打算.”曹云道:”我们的军队虽然连接遭遇了失败,但曹辉的鬼影实力却还犹存,近期以来,无数的武道高手正在秦风手下汇集,贺人屠,霍光,胡不归,马豹子,石书生,再加上秦风,闵若兮,瑛姑,嘿嘿!” 郭显成倒吸了一口凉气. 曹云看了他一眼,接着道:”这些本就在意料之中,你可知道,楚地的竹山万剑门也几乎倾巢而动,毕万剑与傅抱石带着门中九级以上的高手,也已经抵达了秦风营中,连消失了数年,影踪不见的文汇章,卫庄,也就去了.” 郭显成霍然站起,又卟嗵一声跌坐回到了椅子当中,喃喃地道:”陛下,如果这些人尽数听秦风所命,再加上秦风精锐的军队,以及威力巨大的火药武器,我们怎么与他争斗?” “争不过,也是要争一争的,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曹云冷冷地道:”我已经召皇叔带领军中高手尽数秘密返回长安,这些天来,曹辉也一直在筹备着这些事情.我大齐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的.南天门这一次也会倾巢出动.” “南天门的宗师级高手在上一次的长安之变中,损失惨重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曹云冷笑道:”南天门千年积累,还是有不少宗师级高手的,不过他们早已退隐,不理世事,这一次却是不得不出来为我效力了.” “这些人,肯吗?我只怕他们想着的都是坐山观虎斗,就算是秦风坐了天下,对他们这些人,恐怕还是会以礼相待的.” “南天门雄踞天下多年,门中的这些人啊,那一个不是家大业大,哈哈,隐居?曹辉已经将他们的家人,通过各种手段给控制起来了,要么为国出战,要么便从此变成孤家寡人,我不是没有给他们选择的!” 说到这里,曹云阴冷地笑了起来:”所以,他们选择了跟随我为大齐作最后一搏.” “这些人享受了大齐百余年来的供奉,现在也是该赴国难的时候了.”郭显成精神大振,”如果这些人全都集中了起来,再加上原本军中的高手,兰永传,文耀武,蒋通这些人,我们虽然仍然处以劣势,但却也可以一搏了,毕竟,这里是我们的主场.” “这便是我要你重掌南北大营的原因所在.”曹云道:”明军的飞艇大约近两百艘,其中一些要担负轰炸,掩护任务,另一部分才是运人过来的,他们一次性能投入的兵力,大约就在三千人上下,但他们可能源源不断地投入,我需要你带着南北两个大营,作为这一次战役的主力.” “臣明白了.决不负陛下所望.”郭显成厉声道. “玉龙山原本有一个战营,曹辉已经将他鬼影之中的精华也尽数布置到了那里,战事一旦打响,最开始便然是一场混战,我需要你一锤定音,不计死伤,一定要攻上玉龙山.宗师级高手?哈哈,我倒想看一看,宗师级高手在十万军队不眠不休的围攻之中,究竟能杀几人?” 2090:垂死挣扎(下) x23us.com 初生的朝阳缓缓升起,给远处的玉龙山渡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芒,在郭显成的望远镜中熠熠生辉.今天是一个好天气啊!郭显成缓缓地放下了望远镜,今天也是一个好厮杀的日子啊!当太阳升上头顶的时候,一刀砍下去,血溅三丈当真不是没有可能的. 远处的玉龙山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但郭显成却知道,那里现在已经剑拔弩张,如果陛下的猜测没有错,今天就将是双方对决的日子,明齐两国的核心人物,将在哪里最后决一生死. 如果没有玉龙山之下的秘密,齐国是没有这个机会的.按照正常的程序,明国三路大军只需要平平地碾过来,会师于长安城下,长安即便粮草充足,军械满备,又如何挡得住明军天上地下的攻击. 可是郭显成现在知道了,记秦风忌惮的那个大秘密,大齐朝廷根本就没有掌握,甚至都不了解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大齐还勉强能吊着一口气,这口气能吊多久,便要看今天这一次的战斗结果了.可是,即便一切如陛下所料,秦风来了,而且他们还击毙了秦风,让大齐续上了这一口气,但那又能如何呢?明国的储君年龄已经足够大了,而且在秦风离开越京城的时候,便一直由他在主理着政事,明军三路大军仍然盘踞在长安城百里之外,周济云,吴岭,陈志华无一不是百战宿将,麾下那些大将,都是一路跟着秦风打过来的,而大齐,这几年来,折损得太多了. 秦风一旦死亡,这数十万大军含怒挟愤,必将向着长安扑来,那时候,长安能否挡得住?就算挡住了这一拨,就算打退了明军的这一次的攻击,那么,下一次呢? 郭显成很清楚地知道,齐国的根基已经毁了,而明国的根基已经深深地扎进了泥土之中,齐军即便这一战胜了,也没有力气反攻的. 脑中念头纷至沓来,使得头隐隐作痛,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敲了敲头上的铁盔,当当的响声,引来了周围几名将领的注意. “大将军,不舒服吗?可是要休息一会儿子?”一名老将关心地问道. 郭显成重新被皇帝启用,倒是在很大程度上让长安城的官兵士气有了一些振作,毕竟郭显成与曹云一样,这一辈子都是在军队之中呆着的,在军队之中有着极高的声望. “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脑子有些乱.”郭显成摇了摇头,举起望远镜,继续看向玉龙山方向. 而此刻,在玉龙山那长长的甬道之下,曹云正死死地盯着面前那堵看起来灰扑仆的墙壁.此刻,士兵们已经在他的前方挖了一条长长的壕沟,一包包的火药正在内里填去. “陛下,正要这样做吗?”曹冲的手微微颤抖,”如此强来,会不会引发什么不测的后果?” “不测的后果?”曹云怪笑了一声:”皇叔,事情已经到了这一地步,即便是最坏的后果,又能坏到哪里去呢?身死国灭?我们已经快要这样了.现在,这已经是我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就算拉住这根救命稻草会让这天下所有的人死绝,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曹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是啊,事情已经到了这一地步,又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陛下,都已经准备好了.”曹辉从壕沟之前走了过来,躬身道. 诸人缓缓地向后退去,一直退到数十丈外,一排排的大盾兵立刻涌了过来,在他们面前竖起了一层一层的大盾,将他们牢牢的护在了身后.一名护卫走上前去,举起了手中的火把,点着了地上的导火索. 哧哧燃烧着的导火索向着壕沟方向延伸而去.曹云不耐烦地伸手拔开了面前的两面盾牌,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轰隆隆一声巨响,整个玉龙山似乎都在颤抖,头上不停有泥土石块簌簌落下,除了曹云曹冲曹辉,其它人都是不由自主地抬头向着顶上看去. 弥漫着的烟雾缓缓散去,那堵灰扑扑的石壁再一次出现在三人的视野之中. 这一刻,曹云三人都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他们想尽了办法都无法破开的灰色墙壁,此刻竟然像是一阵阵的水波在不停地荡澜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其上. “他是活的?”曹辉颤声道. 如此坚硬的墙壁,此刻竟然展出了水一般的特质,如何不让他们震惊莫名. 一阵波纹荡漾之后,那面石壁,又渐渐地恢复了原本,数名军官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去,跳进了壕沟,仔细地检查着他们想要破坏的物体,盏茶功夫,他们从各自的位置之上抬起头来,满脸苦涩地看向曹云等人摇了摇头. “再炸,埋更多的炸药,炸.”曹云狠狠地道:”既然有反应,那就说明是有作用的,只不过是力量不够而已.再向深挖,埋更多的火药,给我炸.” 隆隆的爆炸之声,不停地在玉龙山底响起,整个玉龙山都在摇晃,山上的那些大树被成片片的掀倒,一块块山石向着山下滚落,那些玉石砌成的台阶,逐渐开裂,然后扭曲,堆集,最后轰然滚向山脚之处. 无处长安城上,郭显成看着这一幕,手微微颤抖,从第一次震动开始到现在愈来愈猛烈,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事情根本就不顺利. “玉龙山发生了什么?”刚刚得报玉龙山有异的皇太子曹著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站在了郭显成的身边:”郭大将军,出了什么事?” 郭显成指了指远处的玉龙山,轻声道:”那里,有一件关乎我们大齐生存还是毁灭的关键物事,陛下正在那里希望能够掌控他.” 曹著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郭显成,显然,他并不知道这一件事情,他看向郭显成的目光,慢慢地充满了恼怒之色. “殿下,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晓的.”郭显成解释了一句. 曹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里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情,肯定是会发生的.” “什么事?” “明军会来攻打玉龙山.”郭显成低声道:”一旦明军猛攻玉龙山的话,那么我将指挥南北两个大营包围玉龙山然后与皇帝陛下内外夹攻,殿上,长安这边就交给你了.” “明军不是离我们还有百余里吗?” “他们自空中来!”郭显成指了指头顶. 玉龙山底,又一次剧烈的爆炸之声响过,灰色石壁之上的水纹图样愈来愈密集,而且,显得更亮了. 曹云兴奋地看着,那东西,的确是有反应了,而且反应一次比一次强烈. “要打开了,一定会打开的.”他喃喃地道. 他话音刚落,那些水纹状的东西突然闪电般地向着正中心收缩而去,如同飞鸟投林一般,最终缩进了最中间的一个点中. 紧接着,一点光亮在哪里出现,慢慢地向着四面延伸开来,原本灰扑扑的墙壁开始亮了起来,将地底刚刚点亮起来的火把全都黯然失色. “开了,哈哈哈,开了!”曹云兴奋的手舞跳蹈. 曹冲却是静静地站在哪里,没有动弹.他在这地底呆了无数年,这样的场景他见过,每十年一次,他都是守在这里,看着这面墙壁这样亮起来的. 他甚至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因为自他四十岁跨入宗师行列之后,他已经三次目睹了同样的情况,今年他六十有八了,如果没有意外出现的话,他本来应当在七十岁的时候,才会再一次看到同样的情况. 可是,现在他提前亮了. 不出曹冲所料,灰壁之上的亮度还在一层层的叠加着,但雄浑之极的音氏却率先在地下回荡起来,这首曲子,他已经烂熟于心了.他的大半辈子,除了习武,就是在研究这件东西,连娶妻生子都免了,但却仍然没有弄清楚他有什么意义,更没有搞清楚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制造成的. 一面鲜红色的大旗蓦然出现在亮起来的灰壁的中央,上面一颗大五角星,四颗小五角星呈半环状包裹着大星.大旗在雄浑的音乐之中,慢慢地铺满整个石壁. 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这一幕. 红色的旗帜从右边开始缓缓地向左边收起,曹冲熟悉的场景又展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将是又一次的劳而无功. “他在吸引能量,我知道了,他在吸收能量.”曹辉突然道:”本来应当十年才够开启一次的,但现在他提前出现了,是因为我们在炸他的时候爆炸的能量被他吸引了,才促使了他提前亮了.” “或者你说得没错,但这没有任何用,我们还是打不开他,还是不知道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曹冲静静地看着曹云,”陛下,准备战斗吧,如果秦风真来的话,那么,杀死他,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曹云痴痴地看着那面石壁之上不断闪现的画面,他第一次看到这些的时候,只觉得不可思议,但现在,很多东西,他已经可以理解了,因为他已经从现在正在爆发的战斗之中,看到了那画面之中物事的一些雏形. 是的,雏形. 炮弹在空中飞舞,轰然爆炸形成的一朵朵类似蘑菇的云彩,看到了划过长安的飞行物以及一艘艘在夜空之中缓缓划过的巨大的城堡一般的东西. 2091:破釜沉舟 x23us.com (三章之内,应当能写完了,不过今天只有这一章了,下午要去陪姑娘玩,小丫头又要去上学了,这一去,大概又要到过年的时候才能回来,舔犊之情,大家都能理解吧?要是回来的早,一定会再写一章.) 曹冲的脚步渐渐远去,曹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也大踏步地紧随着曹冲而去,他们两人都见识过如今灰壁之上出现的那些画面,只不过是十年一个轮回而已,过往上百年来,曹氏竭尽全力也没有解开的秘密,他们不觉得今天他们能够有这个幸运. 曹辉看着那些足以让普通人疯狂的不可思议的画面,眼眶之中慢慢地滑下了两滴眼泪.是的,他明白,他如果不能解开这个秘密,那么,他就不可能歼灭秦风的数十万主力部队,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便今日杀死秦风,那么在接下来的数十万明军的反扑之中,长安也必然不能幸免. 现在的明朝已经不再是十年以前的明国了.十年之前,明国初创,一切都还很弱小,明之未来,全系于秦风一身,秦风一死,自然一切冰消瓦解,但现在,明国已经根深叶茂,政体稳定,国内富庶,王储已经成人,已经不可能一击而溃,即便杀死了秦风,也只不过是喘一口气而已. 两滴泪水啪啪地滴落在地上,那雄浑的音乐再度重新响起,画面也已经再度从头播放,曹辉蓦然转身,呛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长刀,高举过头,厉声吼道:”死战,死战!” 玉龙山地下,一阵阵死战的呐喊之声响起,慢慢地从地下向着地上扩张着,没过多长时间,整个玉龙山上上下下,都响起了死战的呐喊之声. 长安城头,郭显成举着望远镜凝视着远处的天空几乎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如同一雕塑一动不动,在他周围,包括曹著在内的一排排顶盔带甲的将领们也都神色严峻. “来了!”凝立不动的郭显成蓦然入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反是周围的那些将领纷纷举起了望远镜看向远方. 一排黑色的小点出现在天际边,迅速地在众人的眼前扩大,旋即,嗡嗡嗡的轰鸣之声也隐隐传入到了众人的耳中. 长安城头,人人脸上变色. 飞艇前来轰炸长安,他们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从最开始的十数艘飞艇空袭长安造成整个长安震憾,到后来的三天两头便有一二十艘飞艇前来轰炸一番,什么事儿见得多了,大家也都习惯了,要是有一日明人的飞艇不来轰炸,众人倒是会心下不安,不知道明人又准备干些什么. 但像今日如此大规模地出动,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此时,那些飞艇已经越来越近了,往着天空之中看过去,黑压压的竟是一眼看不到边去,也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 “这,这得有多少啊?”曹著脸色变得煞白,以前不过一二十艘飞艇,便让长安合城不安,现在这一眼看过去,来的飞艇只怕十倍也不至. 果然是今日决战!郭显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众人:”不下两百艘,这一次,就不仅仅是轰炸那么简单了.” 相比起城上众将的震骇,心中早有准备的郭显成就显得平静多了.”一艘飞艇之中,如果不装上那些炸弹,最多不会超过三十个人,抛开那些操作飞艇的人手,那么也就二十来个,二百艘飞艇,出其天也就能装上五千人,如果这其中还有专门轰炸的,那也就三四千人了,这么点人手,就想来长安城撒野吗?也未免将我大齐众将太不放在眼中了.” 众人闻听此话,脸色稍霁.默默点头. “可是郭大将军,敌人离我们长安城不过百里之遥,以他们飞艇的速度,来往一趟,最多两个时辰,也就是说,两个时辰之内,他们就能再运来数千人.”曹著说着说着,看着郭显成铁青的脸色,顿时讷讷地说不下去了. 虽然说他是皇太子,但曹著心中清楚,不管是在皇帝曹云的心中,还是在这城头之上的将领心中,郭显成的份量显然要比自己重上不少. 郭显成也很恼火,自己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士,让曹著轻轻巧巧地便给打落了,当真是没有上过战场的菜鸟,难道自己不知道这一点,还需要他来点破么?如果曹著不是皇太子的身份,此时的他,正想兜头一个大耳刮子扫过去. “太子殿下,说虽是如此说,可这种战法,只不过是添油战术而已,能不能将前一批的灯油在下一拨的灯油抵达之前耗尽,那就要看看我们大齐将士的能耐了,大家说,你们有没有信心?” 他带着笑意的眼光看向场中众将. “有!”场上将领此刻脸上已是放也了光芒. “好!”郭显成呛地一声拔出刀,狠狠一刀斩在面前的墙垛之上,”现在各将回营,约束兵丁,大齐存亡,便在此一战!” “遵命!”众将轰然应诺,转身各自下了城墙. 郭显成回过身来,看着曹著道:”太子殿下,这长安城,便交给您了.” 曹著一惊,”大将军,你这是要带着南北两大营出城么?” 郭显成长刀前指,指向远方的玉龙山:”殿下,这一战,那里才是中心战场.” “可万一明军虚虚实实,攻打的重点是长安城呢?”曹著反问道. 郭显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长安城在哪里不重要,陛下在哪里才重要,眼下,陛下在玉龙山,所以这一战,玉龙山胜,则齐国胜,就算是长安城丢了,我们也能拿回来,可如果玉龙山丢了,陛下没了,那么即便长安城胜了,又有什么用?” 曹著顿时语塞. 郭显成不再理会他,转身大步下了城头. 长安城八座城门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开,无数的兵马从内里涌了出来. 郭显成骑上战马,刚刚奔驰出城门,远处,数匹快马如飞一般地从远处而来. “大将军,长安西郊五十里,出现明军骑兵,看旗号为明军疾风营.” “大将军,长安北郊五十里,出现明军骑兵,旗号为逐电营.” 郭显成整个人都是一僵,果然这一战,不会那么容易,明军的主力军队的确没有越过一百里的范围,但他们的骑兵却还是过来了. “不必理会,南北两军,包围玉龙山,在玉龙山下列阵,既然他们来了,那就一齐到玉龙山下,决一死战吧!”他厉声吩咐道. 黑压压的飞艇开始分出了层次,第一批大约三十艘飞艇从大部队之中分离而出,打头的一艘飞艇之上,整个艇身被画师巧妙地描绘成了一个狰狞的魔鬼图案,这是大明空军最高指挥官韩当的坐驾,此刻,他正面色严峻地俯身看着越来越接近的玉龙山. 这一战,与往日的高空轰炸完全不一样.因为他们要空降部队.想要将部队投送到玉龙山上,飞艇就要降低高度,最多离地面不能越过二三十米的高度,在这个高度之上,别说是敌人的强弩了,便是羽箭,也可以使飞艇受损,要想尽可能地将损失降到最低,他们这第一拨负责轰炸的部队,就要尽可能地清理玉龙山上的防守部队. 但玉龙山可不是那么好打的,从唐帝国建成玉龙山之后,这里便一直是警戒的重点,历经两朝上千年的经营,说他是固若金汤当真是不错的,所谓的山,不过是一个空壳子,天知道底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大明的情报机构现在将齐国长安城都已经渗透得七七八八,但对于玉龙山,却是无计可施,所有的情报,基本上都来自于文汇章与卫庄两人一些描述,可这两人是什么身份,当初在玉龙山的时候,又何曾注意过这些对他们来说不过是细枝末节的东西? 韩当没有其它的办法,只能采取覆盖轰炸的法子. “第一拨轰炸,统一使用汽油弹,降低高度到五十米,以最高速度掠过,投弹手们可我将眼睛瞪大一点,能不能为大军开创出一个登陆点,就看我们的了.”韩当厉声吩咐道. “诺!”旗手迅速地将韩当的命令发布了出去. “降低高度,准备战斗!”韩当吼道. 蒸汽机的轰鸣之声陡然加大,冲向了前下方的玉龙山.舱底的投弹口也迅即被打开.几乎在同时,另外二十余艘飞艇也开始加速,,降低高度. “投弹!”伴随着韩当的命令声,一枚枚炸弹从投弹口掠了下来,而几乎在同时,一枚枚强弩,一片片飞蝗一般的羽箭也向了空中的飞艇. 轰隆一声,第一枚汽油弹在玉龙山上爆炸,一团火焰从最开始筛子大小陡然扩散开来,方圆丈余,顷刻之间便大火熊熊. 艇身微微摇晃,飞艇下方的吊舱之上,插上了数十支羽箭,韩当瞅了一眼,长嘘了一口气,这点小伤,还不至于让他的飞艇受到大的损失.只要第一拨轰炸过后,下面的抵抗必然会被削弱好几个层次. “韩将军,十八号飞艇!”刚刚重新拉起高度的韩当猛然回头,十八号飞艇的汽囊之上,赫然插着数支粗如儿臂的强弩,此刻正歪歪斜斜失去控制地向下山下坠落. 他的手一下子紧紧地抠住了窗沿. “飞起来了,又飞起来了.”身边传来欢呼之声. 韩当看着十八号飞艇竭力将自己拉高了数米,然后在空中掉过头来. “十八号飞艇旗语,大明万胜!” 旗手声音有些哽咽. 十八号飞艇轰鸣着的蒸汽机突然停机,然后他们便像石头一般地从空中坠了下去,直直地撞向了玉龙山. 他们在调整了方向之后,主动关闭了蒸汽机. 眨眼之间,玉龙山上便传来了更剧烈的爆炸之声. 2092:终战(上) x23us.com 爆炸之声隆隆不绝,整个玉龙山硝烟弥漫,曹云拄着刀,盘坐在一个巷道的入口处,他这个位置,看不见天空之中的情景,只能听到不断的爆炸之声以及嗡嗡的蒸汽机的轰鸣之声.在他的头顶之上,一个军官蹲在巷道顶上,不停地大声地向曹云禀报着现在的战况. 这样的巷道一共有三条,现在分别由曹云,曹冲,曹辉三人各自率领一支,他们在等待着,等待着明军空降的时候. 整个玉龙山都是空的,除了地表那厚厚的砂土,岩石,树木之外,整个内里,包括深入到地下数十米深处,完全都是空的.而这里面,曹云足足藏了一万人. 地表之上同时也布置了一万人,这些人遍布在整个玉龙山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基本都属于远程打击部队,尤其以弓箭手,弩手以及那些强征而来的江湖人物组成.他们要应对的便是第一波也是最为难对付的,明军的空袭. “打下一架飞艇了!”曹云头顶上的军官高声欢呼起来,听得曹云也是精神一振,明军的飞艇想要放下士兵,那便绝对要降下高度,只要高度一下来,那齐军便绝对有机会. 既然能打一第一架,自然就会有第二架. 他静静地等着那名军官再次传来好消息. 好消息便没有让他等太久,那军官再一次的欢呼雀跃起来. “又打下一架啦,又打下一……” 猛烈的爆炸之声在头顶之上响起,军官的呼喊之声戛然而止,烟雾扑面而来,几乎将巷道口封住,一片浓烟之中,似乎有东西向着曹云袭来.他探手,轻而易举地将来袭之物抓在了手中. 烟雾散去,曹云凝视着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条断臂,上面还穿着齐军的制式凯甲. 这是头顶之上那个军官的一条手臂. 将那条手臂轻轻地放置在一边,在他的身后,又一名军官站了起来,沉默着走出巷道,翻身上到了巷道顶上. 韩当知道今天会是他最艰苦的一战,但他没有想到,这一战刚一开始,便会如此的激烈,轰炸不到盏茶功夫,他已经损失了三架飞艇了.那些齐军顽强的抵抗意志,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他,身上也是浮上了一层寒意.视野之中,一个身着齐国平民服饰的大汉从藏身之地跃起,他居然单手抱着一具上了弦的强弩,这具弩最起码也超过两百斤,他居然单手便举了起来向着头上的飞艇瞄准. 飞艇之上的几支大明1式同时向他开火,在韩当看到那大汉身上飙出鲜血的同时,那具弩上的弩箭也闪电般地脱弦而出. 哧哧两声响,飞艇摇晃了几下,飞艇的汽囊被扎了一个对穿的大窟窿,韩当几乎能听到汽体从那两个大窟窿之中逃离的声音. “修补,驶离!”他大声吼道. 两个士兵手脚麻利地沿着汽囊内里的支架爬了上去,用一块抹上了强力胶水的皮子牢牢地粘在了破洞之上,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支撑不了多久,韩当必须马上离开战场. 韩当的飞艇迅速地向上拔高,他最后扫了一眼战场,看到数个已经烧成了火人一样的家伙,居然还跳了起来,向着另一艘飞艇射出了手中的羽箭然后才向一根木头一样砰然倒了下去. 更多的羽箭从岩石后,从地洞里,从各个让人想象不到的地方射出来,普通的羽箭之中,还夹杂着不少的箭头之上绑着炸药的羽箭,这些在飞行之中带着哧哧燃烧的火星的羽箭,一旦扎到了汽囊之上,爆炸开来,所造成的损伤,比起一般的强弩还要重得多. 又一艘飞艇从空中跌落了下去,刚刚,起码有十数支这样的火箭在艇身之上爆炸,整个汽囊被炸得七零八落,艇身直挺挺地从空中跌落了下去,艇内装载的弹药轰然爆炸,一团小小的蘑菇云从爆炸的地方升腾而起. 韩当有些想不通都到了这个时候,这些齐国人为什么还有如此的信念来进行这样一场必输的战事,不管从哪一个方面看,齐国已经必败无疑了. 而韩当有所不知的是,这些被曹云强征而来的武林人物,其中便抱括了南天门的人手,他们的家人现在都被拘役在长安城中,丢给他们的只有一句话,玉龙山在,他们的家人活,玉龙山失,他们的家属会在第一时间于长安城内被斩首. 怎么能不拼命?怎么敢不拼命.每一个人,都在为身后的亲人搏命,只有赢了,才会有这个活命的机会,在保住更多的亲人的性命面前,便只有不将自己的命当命了. 投完最后一枚炸弹才能撤离,这是韩当给他的部下下达的死命令,牺牲会很大,但他如果不替后续空降部队清理出更多的地盘来的话,后面的牺牲会更大. 在他们的身后,第二批飞艇部队已经乌泱泱地飞了过来,这里面,装载的就全是准备空降在玉龙山的部队了.这一批一千人,统一由军部直属的特种大队构成,不过野狗却强行挤了进来,在这支队伍之中,除了野狗,还有另外三名宗师,贺人屠,以及马豹子与石书生. 数十艘飞艇从远处便开始压低高度,直飞过来,抵达玉龙山上,悬停于上,每条飞艇之上都齐唰唰地垂下了十数条绳索,一个个的特种队员们,沿着绳索飞速下降,而在飞艇之上,一支支的大明1式架在艇舷之上,向下喷射着子弹. 在轰炸刚刚停止的时候,玉龙山上的各个角落里,便跳出了无数的齐国士兵,最开始还很凌乱,渐渐地便汇聚在了一起,向着山顶方向狂奔而来. 沉重的弩箭夹杂在飞蝗一般的羽箭之中,暴风骤雨一般地攻击向了离山顶最多二十余米高数十艘飞艇. 这些飞艇一时之是成了被打击的靶子. 可即便是周身都被射成了筛子一般,蒸汽机喷发而出的热量再也不能维持高度,飞艇越来越往下沉,他们也没有想过升起高度逃离.负责掩护的士兵努力地稳定着枪口,将远处扑上来的齐国官兵射倒在冲锋的道路之上. 沿着绳索向下速降的特种大队士兵不时会有人被羽箭命中,而从绳索之上一头掉将下去,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儿在,没有被射死,跌死,都会努力地爬起来,与先前下来的人迅速地构建一个掩护阵地,那些已经站不起来的,也在努力地向前爬行,不能打了,但还能给同伴们装填子弹. 第一批速降下去的士兵顷刻之间便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一半人,却终于构建成了一个圆阵,护住了大约百米方圆的一块小小的阵地. 大明1式清脆的枪声密集地响了起来,一门门的迫击炮被迅速地架了起来,转眼之间便将炮弹向着扑上来的齐国官兵发射了过去.一枚枚的手雷被士兵们从这个圆阵之中砸了过去. 曹辉指挥的主力部队扑了过来.曹辉很清楚,如果让明军在山头之上维持住了这个阵地,那么,源源不绝的明军,便会从空中降落到地面,一旦明军达到了一定的数量,再想突破他们防守的阵地,几乎便要成妄想了. 只有现在,是他唯一机会. “杀,杀上去.”他身先士卒,一手拖拽着一个炸药包,炸药包上的导火索哧哧地燃烧着,他风一般的向前奔跑着,劈手将手里的炸药包向前丢了过去. 炸药包丢在了明军阵地的中央,眼见着导火索已经快要燃到尽头,数名受伤不能动弹的明军士兵几乎在同一时间大吼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跳了起来,将自己的身体覆盖在了炸药包上,几个人竟然像叠罗汉一般堆叠了起来. 轰然一声响,几个人像落叶一样被吹了起来,身体在飞起来的那一瞬间,便已经是四分五裂. 曹辉距离明军的阵地只不过二十步了,伴随着清脆的枪响,他的身体摇晃了几下,低头看时,盔甲之上已经出现了好几个洞眼,身体传来了剧烈的疼痛.而在他的身边,他的部下正在一排一排的倒下. 他猛然伏倒在地上,像蛇一样向前扭曲着前进. 近了,近了,他一跃而起,手中寒光闪烁,一刀劈翻了面前的一名刚刚向他举起枪的明国士兵,随即踊身杀了进去. 数柄上了刺刀的大明1式从好几个方向上捅来,曹辉身体滴溜溜的一转,刀光闪耀之间,几柄大明1式被他齐齐砍倒,跟着数名士兵咽喉之是冒出鲜血,绕着他倒了一圈. “死来!”他咆哮着想要扩大自己的战果. “曹辉!”一声如同炸雷一般的吼声在他的耳边响起,他猛然回头,眼前黑影重重,劲风扑面,几乎逼得人喘不过气来.只来得及竖起手中的长刀,耳边便传来一声闷响,手中的百练宝刀虽然没有断,却也顷刻之间扭曲得不成模样,一张狰狞愤怒的脸庞出现在他的眼中,以及一个门板一样的身躯几乎挡住了他向前看的视线. “给我去死!”野狗咆哮着再次一刀扫来. 两柄同样扭曲的不成模样的刀再次碰撞到了一起,曹辉一声大叫,整个人飞了起来,向后翻翻滚滚,重新落回到了进攻的进攻军队从中,而野狗,一个仰翻叉倒在地,却又如同弹簧一般地弹了起来. 眼前已经密密麻麻的都是齐国人的面孔了,特种大队的士兵们急速射完了手中的子弹之后,纷纷挺起刺刀,吼叫着杀向前去. 野狗扔掉了手中烂得不成模样的大刀,嘶吼着如同一条真正的野狗,一头扎进了前方的齐军人丛之中. 2093:终战(中) 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马豹子死了. 死在南天门的一名宗师手中. 这名南天门的宗师,没有九十也有八十岁了,本来已经到了在家中颐养天年的年纪,但却因为前些年的长安事变,整个南天门被现在的皇帝拿住了把柄,从而全家被迁到了长安城中.这一次,自然也不能幸名地被强征到了军中. 马豹子一柄大铁棍,横扫直劈冲到了齐军之中,为后面的明军士卒构筑阵地争取时间,他没有想到在这些士兵之中隐藏着一个穿着小兵服装的宗师级高手,当他一棍子将一名九级高手敲死的时候,那个老宗师抓住了那转瞬即逝的时机,一剑偷袭得手. 不过这名偷袭的宗师也死了. 不管是这名偷袭的宗师也好,还是马豹子也好,他们对于这种千军万马的搏杀场景还是太过于陌生了.一招得手的那名老宗师接下来的动作自然是要飞速后退,他很清楚,他这一剑已经断了马豹子的生机,但一名宗师在临死的时候能爆发出来的力量是极为恐怖的. 可是他忘了,这是大军团作战.本来被马豹子杀得连连后退的这些士兵看到马豹子被一剑命中要害,大喜之下都是围拢了过来.这是军阵之上士兵的自然反应,趁他病,要他命,他们想从这里马上打开缺口,但这对于那位老宗师来说,却是极其致命的. 他身子向后一退,立即撞上了身上正涌过来的士卒,这一退,可就没有退开.被一剑命中要害的马豹子狂吼声中,长臂舒展,一下子锁住了他的咽喉,卡嚓一声捏断了他的喉骨,将他高高地举起了起来. 枪声响起,那一霎那,被举在空中的这名老宗师也不知挨了多少枪子. 马豹子将手上的尸体重重的砸向了前方的齐国士卒,自己也颓然倒下. 马豹子死了,石书生顷刻之间就发疯了. 不管春夏秋冬始终拿在手里的折扇扇面啪的一声,化成了无数纷飞的蝴蝶,哧拉一声,十二片扇骨被抖开,每一片都进锋利之极的刀刃,在石书生的手中宛如灵蛇一般地游动,一直冷静地游走在战争边缘的石书生此刻就像另一个狂化版本的马豹子,吼叫着杀进了齐军人丛之中. 不久之后,石书生疯狂的吼叫声以及扇骨链剑的寒光在一连串的爆炸声中,销声匿迹.那是石书生与数名齐军中九级高手纠缠到一齐的时候,数名齐军士兵抱着炸药包直接冲了上去引爆了手中的炸药包. 石书生尸骨无存,唯有他的那柄扇骨链剑被炸得高高飞起,竟然无巧不巧地落回到了明军的阵容当中,被一名军官珍而重地捡拾了起来. 相比起石书生与马豹子,贺人屠的作战经验就极其丰富了,而虽然不是宗师但战斗力却堪比宗师甚至犹有过之的野狗比起贺人屠打的仗更多,如何应付这样的战斗场面,二人都是轻松有余,看似鲁莽的野狗,总是会敏锐地在他马上就要被合围陷入绝境的时候,退回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齐军仍然在不停地向前发起冲锋,但在明军的顽强抵抗之下,从飞艇之上下来的明军越来越多,当由樊昌指挥的五千烈火敢死营全部下到玉龙山的时候,明军已经在峰顶建起了稳固的阵地.胡不归,霍光,杨致,傅抱石四人便是随着烈火敢死营作为第二批下到了山顶. 天空之中,第三批,也就是皇帝秦风与皇后闵若兮的飞艇也缓缓地降低了高度,而此时,已经没有多少齐军的武器,能够威胁到天空之中的飞艇了. 秦风站了起来,伸手握住身边闵若兮的手,指了指下面战火延绵的玉龙山,轻笑道:”怕不?” 闵若兮翻了他一个白眼,”我可是打过丰县之战的,那一战,比起今日,可是要凶险得多,现在,我们胜卷在握,而那时在丰县,胜败却在两可之间,我离死亡,就差那么一点点,要不是陆胖子带着一营还没有出训练营的新兵来救,我早就没了.” 秦风大笑:”陆胖子的确是一个福将.” 闵若兮哼了一声,甩开秦风的手,身子往后一倒,单足勾着一根绳索,迅捷无比的向下滑去. “娘娘等等我!”瑛姑喊了一声,也是一跃而下,手腕一甩,细细的长鞭鞭梢在飞艇垂下去的绳子之上挽了一个结,向下急追. 秦风微笑地看着两人落到了地面之上,这才转身对艇长道:”传我的命令回去周济云,吴岭,陈志华,玉龙山已经在我大明掌控之中,三路大军,展开总攻.” 说完这句话,他也是一跃而下. 在秦风的身后,文汇章,卫庄与毕万剑三人也是联袂而下,这三人却是自恃身份,不愿意去这样的乱军阵之中厮杀. 事实之上,当秦风站在玉龙山顶的时候,乱战也已经基本结束了.明军已经构筑起了稳定的阵地,最先下来的军部直属特种作战大队打开了缺口,樊昌指挥下的五千烈火敢死营稳固并扩大了阵地,当关震带领的五千水师陆战队部队尽数安全落地之后,玉龙山已经被分成了三块,向着长安城的玉石望台那一边仍然在齐军的掌控之中,那里也是进入玉龙山底的大门所在地,而从山顶到半山腰,几乎全被明军控制,而在往下,却又是齐军被逐下去的部队,山脚之下,是郭显成率领的南北两个大营的军队,正试图组织起反攻. 但此时明军已经彻底站稳了脚跟,不管是特种作战部队,还是烈火敢死营,抑或是水师陆战队,都清一色的装备着大明最精锐的武器,上万支大明1式步枪,数百门迫击炮,无数的手雷,以及现在他们正在山坡之上埋设的密密麻麻的地雷,别说是郭显成这样一支冷兵器部队,便同样也是一支装备齐军的热兵器队伍,短时间内,也根本拿他们无可奈何. 更何况此刻,大明的于超追风营与李小丫逐电营两个骑兵营合计上万骑兵也已经出现在了长安城下,正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窥伺着郭显成的部队.郭显成还需要分出一部分兵力来防备这两支人马. 向玉龙山上的一次次攻击都是无功而返,郭显成仰头望着渐渐枪声疏落的山顶,心中的焦灼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能理解如今的齐军打不过明军,但仅仅小半日功夫,由皇帝陛下亲自率领的数万军兵,便这样失败了吗? 曹云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失败了. 山下虽然还有数万大军,但他们现在根本就无法攻上山来,长安城内现在差不多就是一座空城,现在他身边的人,只不过数十名随身亲卫以及皇叔曹冲而已,曹辉是被曹冲拎过来的,不过却是重伤倒在一边根本就爬不起来.战斗之中,他被那个如同野人一般的野狗给盯上了,两人一次次的战斗,曹辉终是被对手狂殴了一顿,如果不是曹冲及时赶到,曹辉只怕已经被捶成了肉饼,不过此时,离死也就只差最后一口气了. 至于野狗,与曹冲硬拼了一拳,如果不是杨致和傅抱石他们及时赶到,现在已经成了一砣肉团了.此刻的他,正站在望台之下,一双牛眼恨恨地盯着上头,同时有一口没一口地吐着血. 明军团团包围了望台,却并没有攻上来,曹云知道他们在等谁. 秦风,要来收获他的胜利果实了. 远处传来了大明万胜的呼喊之声,喊声如同浪潮一波又一波地向着这边靠近,密密麻麻的明军士兵向着两边分开,一条长长的甬道从远处一直沿着台阶直通到曹云的面前.随着秦风缓步而来,大明万胜的呼喊之声愈发热烈. 秦风站在了望台之下,在他的身后,文汇章,卫庄,毕万剑三人并排跟着秦风,即便是闵若兮,此时也落在后面,更后方,则是浑身血迹的贺人屠,霍庄,胡不归以及杨致和杨致架着的野狗. 秦风仰头看着望台之上的曹云,曹云也在看着他.这是两人自越京城一别之后的第二次见面. 两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了笑容. 只不过,一个是胜利者的微笑,一个却是失败者的苦涩笑容. 秦风迈出了左腿,踏上了台阶. 一步接着一步地径直向上走去. 秦风站在了曹云身前约十步处. 文汇章与卫庄的目光却落在了曹云身侧的曹冲身上,两人齐齐拱手,”曹兄!” 曹冲看着二人,拱手道:”文兄与卫兄今日也准备要痛打我这只落水狗了么?” 文汇章与卫庄二人同时摇了摇了头:”我们来,只是想看看,玉龙山底,到底埋着的是什么?李清大帝当年到底留给了我们什么.” “打倒了我,你们自然便能见到了.只是你们就能打开他?” “我们不能,但他或者能!”文汇章指了指秦风,”曹兄可能有所不知,他是李氏子孙.” 曹冲眼瞳收缩,”这百余年来,我们不知抓了多少李氏子弟,可没有一个人能打开.” “他是不同的.”文卫二人同时摇头. 曹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好,打倒了我,你们自然就可以进去了.” 他将目光落在了秦风的身上:”李氏子弟,嘿嘿,当年李氏一族,尽数死于我曹氏之手,想不到仍然有漏网之鱼,倒也算得上是天日昭昭了,很好,皇帝陛下,你是准备群殴呢,还是单挑?” 秦风还没有答话,站在他身后的毕万剑跨出一步,”久闻亲王殿下大名,毕万剑愿意领教.” “有毕门主出马,自然马到功成,曹云,等他们打完了,咱俩也不如打上一场,也为这场战事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如何?”秦风笑吟吟地看着曹云. “自当奉陪!”曹云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这样的情形之下,对方愿意跟他们公平一搏的机会,他又有什么不愿意的. 2094:终战:(大结局及后记) 毕万剑被誉为是文汇章,卫庄,曹冲,李挚之后的新一代领军人物,也是被天下公认的可与这四人并肩的武道高手,这十几年来,他仅仅出手过一次,便是在竹海之中殂杀李挚。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也是这一战之后,让他的声望达到了顶峰。但正如之前他极少下竹山一样,此战过后,他再一次地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两大高手对面相恃,望台之上,除了文汇章,卫庄与秦风三人之外,其它的人都纷纷退了下去。 “十年养剑,一朝出鞘,今日便让我来领教领教。”面对着毕万剑这样的人,曹冲此主必早已经摒弃了所有的外特萦绕,本质之上,曹冲是一个对于武道狂热之极的人物,要不然也不至于一辈子不娶,几乎将全部的身心都沉浸到了武道修练当中。 “我占便宜了。”毕万剑简单地道。 曹冲知道毕万剑所说的是什么意思,自己已经打了半日了,与他交手的不管是最早的野狗,还是后来的杨致傅抱石,都是宗师级别的高手,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消耗了不少,而毕万剑却是养精蓄锐,此时正是锋芒正锐之时。 “所以,你先出手。”不等他作出反应,毕万剑再一次道。 这个意思就是他要让曹冲出手先攻击一次了。对于他们这个级别的高手来讲,可没有什么后法制人一说,谁能抢上先手,基本上就赢了三分,想要找到出手的机会,并不容易,看到毕万剑如此托大,曹冲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毕万剑绝对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敢这样做,自然是因为他有着绝对的自信,也就是说,这十年来,他已经完全消化了与李挚那一战所得来的感悟了。而这个级别高手的绝死搏杀所能带来的经验,可不是把自己关在家里冥思苦想能够得到的。 “如此,得罪了!”曹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跨前一步,前弓后箭,倒似是摆了一个架子一般,向前轻飘飘地挥出了一拳。 望台之下,普通的士兵不明所以,但像李致闵若兮这些高手却是脸上齐齐变色,像曹冲这样的人,早已到了杀人于无形之间的境界,这一拳,竟然是摆上拳架子之后再一拳击出,可是想象得到他的对象毕万剑面临着什么样的冲击。 只不过宗师级别的高手,出手之时,凝力于一点,几无一丝外力泄出,他们根本就无感而已。 毕万剑本来平静的衣袂此刻突然向后齐齐飘起,便如有狂风自对面吹来,便连脸上肌肉也是如水波一般波动不已。一拳及面,碰到了他的防御圈子,顷刻之间便被一丝丝一缕缕地化解,望台之上另外三人身形微动,成了一个半圆的圈子,不见其形,只闻其音,台上**之声响个不停,但却被三人尽数拦截在望台之上。 曹冲一击之力不曾外泄,但被毕万剑化解之时,逸露出来的力量,却仍然恐怖之极。毕万剑向后退了一步,整个望台微微颤抖,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垮塌。 仅仅是退了一步而已,曹冲脸上露出遗憾之极的神色。 毕万剑单手一拂,微微躬身,“还礼。” 台下之人仍然没有任何感觉,但在毕万剑这一拂之后,曹冲的衣衫之上,陡然便传来了衣帛撕裂之音,一道道细密的裂缝无声无息的出现,与此同时,曹冲背手的山岩之上,哧哧之声不绝于耳,一个个寸许深的小洞蓦然出现。 曹冲的身体僵在了原地,好半晌,突然波地吐了一口气。 “好剑,我输了。” “承让!”毕万剑双手抱拳,深深一揖,向后退去。 “天下第一,终是归你了。”曹冲道。 退到一边的毕万剑摇了摇头:“你错了,我打不过他。”他的目光转向秦风,他抵达秦风的大营之后,两人有过一次切磋,最后毕万剑知难而退。 曹冲的目光转向秦风,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错愕之色,好半晌才道:“秦风,我这一辈子,倒在一大半时间花在了这玉龙山底,能不能让我最后看一眼,你到底能不能打开那个秘密?” “自无不可!”秦风道,毕万剑这一击,已经断绝了曹冲的生机,此人,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曹冲点了点头,向后退去,步履却已经极是蹒跚难行了。 秦风的目光看向曹辉。 “虽然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仍会全力一击。”曹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提着刀走上前来,“我的功夫,皆在刀上。” “一样。”秦风笑了笑。 “与我皇叔一样,我想看看你能不能打开那沉积了上千年的秘密。” “当然。”秦风点了点头:“请。” 曹辉自知这一战他连一点点侥幸的机会都没有,虽然他在这几年也勉强跨入了宗师的门槛,自身有了质的飞跃,但与曹冲,毕万剑这样的人根本毫无可比性,眼下曹冲败给了毕万剑,毕万剑又坦承自己不是秦风的对手,这一战,与其说是骄傲,不如说是秦风给他一个体面的死去的机会。 刀光起,刀锋映着渐渐西落的阳光,直如霞光万道将整个望台完全笼罩在内,所有人的眼前,能看到只有一座刀山从天而降,平平地压向整个望台,似乎这一刻,望台上的所有物事,都会马上被剁成齑粉。 刀光落,人还是那些人,甚至连位置都不曾移动过。只有那把刚刚闪烁了无数道光芒的战刀,已经变成了一地的碎片。 秦风如同先前没有出过手一般,还是负手站在那里,曹辉手中却只剩下了一个刀把,好半晌,那刀把才啪哒一声落在了地上。 曹辉在转瞬之间,似乎老去了数十岁。 “曹云,山下还要打吗?”秦风指着山下的明齐两军,“最多明天,我麾下大军便将齐集长安。” 曹云沉默了片刻:“可保我曹氏一族宗庙否?” 秦风一笑:“秦,楚,越三家宗庙,至今安然无恙,三家子孙,愿意去祭拜的,也从无人阻拦,我能毁掉这些宗庙,却毁不掉这一段历史,所以你大可放心。” “果然是胸怀广阔,难怪我不如你。”曹云长叹一声,对一名奔过来扶着他的侍卫道:“你,去传我旨意给郭显成,曹著等人,大齐投降了。” 亲卫跪地大哭,望台左右,被围的齐人齐齐落泪。 “去吧,多拖延一刻,便会多死一些人,已经没有必要了。”曹辉踢了这个亲卫一脚,低声道。 亲卫大哭着起身向着山下奔去。 秦风向着望台之后那个幽深的通道走去,文汇章与卫庄两人紧紧跟上,两人的中间,曹冲被两人一人一只胳膊地架着,此刻的曹冲,已是连移动一步也极是困难了。 闵若兮紧跟着上前,在她的身边,曹云一只手托着曹辉。看到两人步履艰难的模样,闵若兮挥了挥手,身边的瑛姑与霍光上来,一边一个架住了两人。 “她还好吗?”曹辉突然问道。 闵若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曹辉问得是谁。 “她很好,舒畅对她的爱之深你也是清楚的,这世个,恐怕没有哪一个女人有她那样幸福了。”闵若兮看着曹辉,一字一顿地道。 “那我就放心了。”曹辉低声道,嘴里似乎还在喃喃地说着什么,但终是不可闻,几人都是停下了脚步。 “他死了。”瑛姑看着闵若兮,道。 闵若兮叹了一口气,月瑶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不会很伤心?离开越京城的时候,王月瑶来见过自己一次,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便离开了,但闵若兮知道她想要说得是什么。 看破不说破,闵若兮不会应承,一切随缘就好。每一个人都有一段珍贵之极的情感,月瑶与曹辉之间,便是一个懵懂姑娘的第一次恋爱,刻骨铭心自然是难免的。 抬头看向前方秦风的背影,心里不由很是庆幸,这是自己的第一次,也是自己的唯一的一次,天下之幸事,也莫过于此吧。 闵若兮快步向着前方的秦风追了过去。 一路走过了悠长的通道,秦风耳边蓦然传来了熟悉的旋律之声,心头大震,猛然停住了脚步,怔忡了好一阵子,这才一步一步地慢慢地向前挪进了大厅。 他终于见到了那个沉积千年的秘密。 在他的面前,整整一面墙壁之上,画面正在一桢桢地放过,那山,那河,那海,那城,还有那正在徐徐展开的旗帜,于他而言,是那样的熟悉。 熟悉的旋律再一次在耳边响起,这一刻,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情不自禁地和着旋律,高声歌唱了起来。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歌声激昂地在宽敞的大厅之中回荡,所有人都面露疑惑之色地看着秦风,闵若兮担心地走了过来,轻轻伸手挽住了秦风的胳膊。 美丽的山河壮丽景色渐成过去,钢铁丛林重新闪现,一幕幕惨绝人寰的战争场景在所有人面前快速地闪过。 当那面鲜艳的五星红旗铺满整个墙壁的时候,旋律之声戛然而止,秦风仍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不一样了!”文汇章突然大叫起来。 过往,他们看到这里的时候,那面红旗都是徐徐收起,然后一切从头再来,但这一次,旋律已经停止,但那面红旗却仍然在墙壁之上飞扬。 满屏的红色渐渐淡去,一个人影出现在墙壁之上,由模糊到清晰。 “李清大帝!”曹冲,曹云都是失声大叫了起来。那张面容,皇宫之中有不少的画像,他们都是极其熟悉的。 “嗨,兄弟!”李清的开场白,让众人在震惊于麻木之中,又多了一丝呆滞。 “能看到现在我说的话,那毫无疑问,咱们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了,只是你来自于什么时候呢?是怎么来的呢?我是永远也无法知道了,不过我是怎么来的可以告诉你,想必你也猜到了一二,我是驾驶着战舰,呼啦一声也不知怎么就跑到了这里来了。好吧,咱不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其实我是被敌人追得慌不择路整个战舰被黑洞捕获之后再醒来就到了这个地方了。醒来的时候,还有一些战友,但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了,我成了唯一一个幸存者。” “战舰?”秦风已经慢慢地恢复了平静,自己那个时代,可没有这些东西,这么说来,李清大帝所处的时代,要远远在自己的后面了。 “我想要回家。”墙壁之上的李清道:“很快我就知道了,我与这里的人是不同的,我是一个外人,在这里,我永远会是一个孤独者。我想要回家,因为我的战友还在战斗,还在为我们的同胞有一块生存之地而战斗。可是我发现,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幸的是,悟空还是好的。哦,悟空是我战舰之上的电脑主机。在被黑洞捕获的时候,我们都不省人事了,它可还是在工作着的,他收集了大量的信息,记录了有可能回家的途径。他整整算了一年的时间,终于得出了结果,而我,也利用这一年的时间做了很多的事情,那就是熟悉了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知道了回家的路,但是我却无法回家。因为我的战舰已经损坏无法修复了,唯有逃生舰还是好的,但很可惜的是,逃生舰打不开我回家的路。我需要大量的能量来辟开回家的路。所以,我决定,我要击败这个世界之上最大的一个帝国,自己当上皇帝,然后利用皇帝的权力来达到我的目的。” “我首先要让自己成为这个世界之上武道最强的那个人。”墙壁之上的李清大笑起来:“这听起来似乎不可思议是不是?但对于我来说,这并不是太难的事情。悟空我为量身定做了一套武道修练系统,我给他取名为混元功,至于这名字好像是我曾经看过的一本小说上的,反正无所谓,一个名字而已嘛。兄弟,这东西你可以练一练,别人嘛,还是算了,因为他们练,那是要死人的。至于怎么在短时间内练成,我当然是没有问题的,因为在我这个时代,生物基因技术已经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了。于我而言,只是睡一觉而已,剩下的,就交给悟空去忙活了。” 听到这里,秦风苦笑,自己练了,也差点死了,因为自己与李清也是不一样的。 “然后我横空出世了,这个时候的大周朝,已经到了一个皇朝的末期了,正是英雄辈出的时候,当然,这个时候,也是名将辈出的时候,我打了许多败仗,但我最终,把他们引到了这个地方。想来你也明白了,我使用了战舰之上的近身防御系统。在我们那里,如果这些防御系统被使用基本上就等于是垂死挣扎了,但在这里,这些却都是最为厉害的进攻武器,因为他们还处在荒蛮时期啊。” “一夜之间,大周朝的数十万大军灰飞烟灭,他们以为是天罚,于是他们剩下的所有人都崩溃了,我成为了那个天命王者,说来可笑不?” “我建立起了大唐王朝,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你想来也知道吧?其实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收集能量,替我打开回家的路。呀,这颗星球之上,核原料是如此的稀缺,以至于我不得不花费了如此长时间来寻找,这是我的不幸,但对于这颗星球上的人来说,或者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屏幕之上的李清脸色显得有些黯淡了:“地球,最终毁于核战。” 秦风的身体大震,地球,终于还是没了吗? “这个星球上的核原料太过于稀少,我动用了举国之力来寻找他们,这一找,就是几十年啊。到后来,我都不敢出来见人了,因为我在这里的伴侣,同伴,战友,仆从都在不可遏制地老去,而我,却还是几十年前的老模样,我的衰老速度要比这里的人慢得太多,基因改造使得我们获得了更长的生命。” “终于,我使用战舰内部的机器,制出了足够的核材料,我要回家了。我的许多忠心的部下,也决定要跟我走,其实我不知道他们跟我回去之后能不能活下来,因为我来这里的时候,那么多的战友都不在了,但我还是带上了他们,因为我害怕了孤独,我怕当我回到那边的时候,那边已经成了一片荒芜,再也没有人了。” “走之前,我毁掉了战舰里制造核材料的设备,毁掉了所有武器以及与武器有关的资料,我不希望我曾经生活过的这个地方,再一次走上地球的老路,我希望这里,永远也不要出现热武器,出路,并不仅仅是只有一条的,有时候,愚昧也可以说是一种幸福,当你见识过末日惨象之后,你绝对会无比怀念过去的日子。那远远不是一些科幻电影上所描述的那样,那是比地狱还要残酷千万倍的景象。不过我还是给你留下了有关医疗农业方面的资料,虽然他们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还过于高深,但一些基础的,我想还是有用的。我那个时候,一心想要回家,可没有心思来弄这些,如果你不能回去,那么,可以用上一辈子时间来做做这些。” “我带走了悟空,他是我回家的指路明灯,不过副机也足以让这艘再也飞不起来的战舰保持最基础的运行。每十年,他蓄积了足够的能量之后,便会重新开启一次。” 伴随着李清的叙述,紧闭了千年的大门缓缓地在众人面前敞开,一艘梭形的飞行器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一群人正在鱼贯向内走去。 “兄弟,我要走了,如果你来了,而且不能离开的话,请不要再让这里走上地球的老路,让这颗星球,永远保持平静吧!副机的控制密码也是一首歌,《好一朵茉莉花》,你不会说你不会唱吧?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之中,李清以及那艘梭形飞行器的映象渐渐淡去,内里,一盏接着一盏的灯光逐一亮起,一个比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还要宽敞的大厅展现在众人的面前,正中间的一面屏幕闪烁了几下之后,一个大大的猪头出现在了上面。 “我是八戒!” “我是八戒!” 单调的机械音伴随着一首舒缓的曲调在偌大的空间里飘荡着。 一个月以后。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玉龙山并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是这里驻守的人,换成了大明的士兵。只有少数一些人知道,困挠了他们上千年的事情,终于真相大白,只是这个真相让他们有些难以接受而已。 齐国在最后,选择了投降。郭显成在接到命令一场大哭之后,选择了自杀。曹著带着他的亲信逃出了长安,随后在明军的追剿之中被击毙。除开这些人,长安算是比较平和的归属了大明,这片大陆,最终统一在了大明的日月旗下。 玉龙山,望台之上。秦风与闵若兮两人并肩而立,闵若兮紧紧地挽着秦风的肩膀,自那天以后,只要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闵若兮就会这样紧紧地抓着他,哪怕是在睡梦之中,也会如此。 头顶星空璀璨,两人都仰望着那满天的繁星。 “你是从那其中一颗星星上来的吗?” “算是吧?” “那你会走吗?” “当然不会。我就在这儿陪你一辈呢!我还要带你去走遍山川大海呢!” “你是不是也不会老?就跟李清一样,等我成了一个老太婆了,你还是一副年轻英俊的模样,那个时候,你还会要我么?” “傻瓜,你瞧瞧我现在,我比你可老得快,我头上都有白头发了。” 两个人影依偎在一起,其中一个头颅靠在另一个人的肩上,随着月光的偏影,两个人影渐渐地重合成了一个。 后记: 历时整整三年,<马前卒>终于完本了,这是枪手写过的最长的一部小说,也是出场人物最多,彼此关系交织最复杂的一部小说.赞也好,谤也罢,对于枪手来说,顺利地将其写完,已经获得了最大的成就感. 首先要说得,仍然是感谢,虽然很俗套,但除了感谢,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来表达这三年来我对支持自己的那些新老书友们的感激之情,是你们,一次次地给了我写下去的动力,是你们的订阅,打赏,让枪手获得了不菲的报酬,从而能安心地创作.不想唱高调,稿费,的确是我们这些写网络小说的最大的源动力. 第二,是要检讨.检讨的第一件大事,是错别字,正如很多书友猜测的那样,枪手写完一章,是没有校对就直接发上来的,不仅仅是错别字,还有人名和地名经常搞混淆,枪手一直觉得自己记性挺好的,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好记性不如一个烂笔头,而且随着年龄一年年的增长,记性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下一本书,枪手一定要牢记这一点,写完要校队,要做人物图谱.要检讨的第二件事,是地图,在这上面,枪手是出了大问题的,很多书友或者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说到这个问题,的确有些汗颜,掩面,没脸再说了.下一本书,一定不会再出这样的bug. 第三,当然是广告了.这本书完,下一本书便也开始了.书名<寻唐>.在中华璀璨的五千年文明当中,我们有过一统**,建立了第一个大一统国家,书同文,车同辙的大秦帝国,有过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的大汉帝国,有过富甲天下但军事力量却羸弱的宋朝,当然,也有我们口诛笔伐但实际上将我们中华版图大大扩张了的清帝国,但枪手实际上最喜欢的还是大唐帝国,雄踞东方,傲视世界的盛唐,有着包容天下的广阔胸怀,物产丰富,交通天下,人文荟萃,种族融合,通商通海于四邻远邦,文治武功矜伐于欧亚大陆,正是因为这个大帝国的崩溃,使得我们的中华文明陷入到了一个充满暴力,血腥和动荡的残酷时代之中.在其后的五代十国是一个上下失矩,四分五裂,乱象从生,有枪就是草头王的血腥时代.我们的主角来到的末唐时期,他想要做的,就是找回盛唐之景象,重谱一曲盛唐赞歌。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起点就能找到这本书了,热切盼望新老书友的光临,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