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的民国》 第一章 金川 民国四年冬,奉天省金川县吴家趟子屯,下了两天一夜的大雪,将黑天时终于放晴。屯西头紧挨林子有一座低矮的黄泥房让雪埋了大半,房南门前清理出了一块五步见方的空地。破败的房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几声若隐若无的叹气 “他爷,趁雪停赶紧背老二去躲躲吧,天黑胡子就来拿人……老二这病,唉……” 一个妇人从早就凉透的灶锅里摸出半个熏得黢黑的饼子,用油的发亮的干粮布仔细包好,放在锅台上。 “揣好了,你爷俩路上吃。” “管他干啥,自己惹得祸事不担着,躲出去装啥熊。” 男人把空空的烟袋锅猛吸了两口,抬起脚狠狠冲鞋底敲了两下,拿起锅台上包好的饼子揣进怀里,向里屋走去。 里屋炕上躺着的少年将外间对话听了个清楚,强撑起虚弱的身体望向四周,屋子里光线昏暗,裸露的黄泥墙油的黑亮,空气中泛着一股难闻的怪味,这些都显示着这个家庭是何等的贫穷。少年很快体力不支又重新倒在炕上,脑袋也越发的沉,心里暗骂: “悲催啊,别人穿越不是王爷便是将军,自己却是个病秧子,这是为什么,为什么?”随之他觉得自己被恐惧所包围,而恐惧的来源是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一个叫李振清的土匪今夜要捉他上山点天灯,可这又是为什么?各种记忆交错冲突,搅得他头疼欲裂,只想沉沉睡去。 男人进屋,少年拍了下迷糊的脑袋。 “我……” 话没说完,便晕了过去。男人赶紧一步上前,将少年躺好,盖严被,又抬手擦了下眼睛。 男人叫吴忠诚,当年闯关东来到吴家趟子,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民。娶了本地女人田氏为妻,生有三子,老大孝功,老三孝国。炕上躺着的少年是他家老二,取名孝良,光绪二十五年生人。老大投了军,好几年没有音信,老三在宽城子求学,身边只有老二守着,却又惹了这祸事。 三天前,邻居家大小子杜彪起早叫了吴孝良去五里外金川街大龙湾泡子刨冰打鱼。两人运气也是真好,刚刨开冰便捞了条长近五尺的大鱼,偏偏不巧让狼家老二看到,就此惹上祸事。 泡子周围本有几晌旱田是金川街大户狼甲昆家私产,狼家凭此霸了整个泡子,狼老二便是郎甲昆的弟弟狼甲韦,他逮到两人,不由分说让跟班动手打人。 杜彪本就懦弱,身体瘦小,几下被打到在地,吴孝良打起架来则不要命,一脚踢中狼二右臂,自己却失去平衡摔进冰窟窿里。狼二端着右臂杀猪般的惨嚎,等吴孝良爬上岸,这杀才已经被两个跟班架走。 吴孝良被冷风吹的打个哆嗦,立刻清醒,狼家在此地飞扬跋扈,如今打坏了狼家二爷,可是闯下大祸。果然,狼家放出风来已经收买四方顶胡子李振清,要拿他上山点天灯。他本想外出避难,却因为掉进泡子染上重风寒,病倒在炕,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吴孝良再次醒来,脑中原本杂乱无章的记忆仍旧让他痛苦不堪。他本是c市的外科大夫,在医院混的风生水起。科室副主任的位子眼看到手,怎料却在一次醉酒后稀里糊涂的穿越到这里。 吴忠诚坐在炕头,一双干瘦的大手抚着炕沿。田氏不知什么时候也进了里屋,胳膊上挎个布包裹,站在一边关切的看着他。吴忠诚见儿子醒了,转头对田氏说: “过来,把老二扶到我背上” 随后又补了一句 “他娘,也一起走吧,你一个人怎么应付胡子……” 田氏默默的没有说话,跟着吴忠诚一起用爬犁拉着儿子向村口走去。天刚刚放晴,路完全被齐膝深的雪覆盖住。两个人走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很是吃力。此刻吴孝良已经顾不上身体的痛苦,心里又惊又骇,穿越也就罢了,偏偏吴孝良这小子土匪恶霸都要找他算账,可如何是好?看着陌生的父母,他不知该如何处置,只好闭上眼睛趴在爬犁上装晕。 “哎呦,俺当谁呢,这不是老吴头吗,你家老二没死呀,这着急拉哪去啊” 扎耳的声音像破锣一样在吴孝良耳边炸响。接着他感觉身上一凉,盖在身上的大被让人掀开,一只冰凉的手在自己脸上狠狠拍了两下。忍不住气往上涌睁开眼睛。 “哈哈,敢情这小子在装死” 一个小无赖掀起盖在吴孝良身上的大被,转头冲狼二谄媚的笑着。 狼二吊着右边膀子,一脸做作的厉声嚷嚷: “快把被盖上,小王八犊子。冻坏了老二咋整?” 那小无赖嘿嘿一笑也不见害怕,转头冲吴忠诚嚷嚷道: “老吴头,拉回去吧,不用埋了。你家老二让老子这只妙手拍活了。” 说完放肆的大笑起来。吴忠诚气的直哆嗦,身后的田氏则死死拽住他,生怕他气昏头和这帮人动起手来伤了自己,无奈之下他重重的哼了一声,没有搭话。田氏软语哀求着 “二爷,俺家老二病的厉害,俺和老头子这是拉了他去街里瞧郎中,您大人大量,就行行好吧。” 吴孝良前世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想起身反击,却被无赖按倒在爬犁上,听到田氏低声下气的求人只觉五内巨焚。狼二在一边装腔作势的笑道: “嘿嘿。俺大人大量,郎中药材都带着现成的,酒肉齐全,特意来看你家老二,就怕他治不好过去了” 说罢,冲身后几个跟班挤挤眼,一把拉过身后一个穿粗布黑衣的无赖,又从另一个无赖手里夺过半拉烧鸡冲田氏一指 “看到没?这是郎中,这是药,啊不,烧鸡,都齐着呢,”随后对身后几个无赖喊道: “赶紧把爬犁拉回去,别在外面冻着了,进屋给老二瞧病。” 一众无赖不理会两位老人的呵斥与乞求,强行拉着爬犁往回走。吴孝良叹口气,无奈身体虚弱只好忍耐着任由他们摆布。可怜了二位老人作揖乞求,众无赖都佯作听不到,无一人理会。 众无赖在吴孝良家折腾一阵便跟着狼二散了。经过这段插曲,吴孝良知道走是不成了,狼二故意带人把自己堵在家里,为的就是怕自己跑掉。虽然他们散了,但谁又能保证他们不故技重施,与其再次逃命自取其辱不如静观其变。便宽慰再次准备带自己出逃的父母,暂且听天由命吧。两位老人拗不过,只好作罢。 正在一家人长吁短叹时,外屋房门轻轻响了几下,吴忠诚和田氏都是心中一紧。一个少女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吴家婶子,睡了吗?” 田氏松了一口气 “是杜鹃吗?没睡呢,门没栓,进来吧。” 吴孝良转过脸看着进来的少女。这具躯体原本的记忆告诉他,眼前这个颇为动人的少女叫杜鹃,是杜彪的妹妹,对他颇有好感。 杜鹃把挎着的篮子放在炕上,冲田氏一笑。 “这是家里烙的年火勺,给孝良吃的”然后轻轻看了一眼躺在炕上的吴孝良,杜鹃白皙的脸蛋被冻的通红,一双眼珠黑的透彻,就像雪原上没有封冻的泡子,看一眼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舒坦。 吴孝良前世见惯风浪,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儿,此刻见到如此娇态自然的少女也不禁心中一动。目光迎上她清澈的眼睛,点点头习惯xing的说了声“谢谢!” 谁知杜鹃听了这句话,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又抬手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一旁田氏赶紧拉住杜鹃的手 , “闺女,冻坏了吧,来炕头儿坐……”她习惯xing的向炕头摸去想暖和一下,哪知触手一片冰凉,这才惊醒整晚只顾逃命,忘记生火,炕早就凉透了。 “唉,家里也没生火……”说着话不由自主的叹口气,转而呜呜的哭了起来。一时间杜鹃忘了吴孝良带给他的尴尬,忙安慰起田氏。 “胡子也不一定就来,这么大的雪……” 吴孝良明白,杜鹃显然也听说了胡子要来绑自己的事情。刚想说些什么,外屋咣当一声,一阵凉风灌了进来。随着凉风灌进里屋的还有狼二阵阵破锣一样的喊叫声。 进来的却不是狼二,是三个大汉。为首一人穿了件白板子羊皮袄,用手里的盒子炮向上顶了下狗皮帽子,一张国字脸露出来,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我就是李振清。哪个是吴孝良,跟我走一趟吧。”; 第二章 四方顶 李振清突然出现,一把镜面盒子炮亮在手里,屋中人都吓得缩成一团。寻常百姓哪里见过枪,吴忠诚和田氏虽然吓的发抖却齐齐跪在李振清面前,乞求他放过自家孩子。 李振清身后跟来的一个独眼汉子见状,上前抬手就将两人拽到一旁,三两下捆起来,嘴里塞上破布。吴孝良眼见父母如此不顾xing命,又为自己遭此大辱,感动之余激愤难忍竟然起身坐了起来。 “人,人是我打的,有帐冲我吴孝良算。放开我爷娘。” 独眼汉子听后不怒反笑 “好,是个带把儿的。”一挥手。 “老三,把他绑了。” 一个略显瘦小的胡子上前就去拿他胳膊,他本就虚弱已极哪有力气反抗,只得任其摆布。老三突觉手背一痛,手一缩,一巴掌甩去,正打在杜鹃脸上。原来是这个看起来芊芊弱质的少女在他手上咬了一口。杜鹃不管火辣生疼的脸扑在吴孝良身前,厉声喊道:“吴家哥哥病的快不行了,你们欺负他,还是不是人了?亏你们自称英雄好汉,我看你们都是狗熊” 一番话说的屋里群贼一楞。 经过一番折腾,吴孝良眼冒金星,心里盘算着这些强人胡子虽然表面凶狠,行事却还有点分寸,应该不会搞出一言不和就血溅当场的惨案来。强压下心底的恐惧运一口气,虚弱的说: “好,好汉们,我跟你们走。此事与我爷娘和杜家妹妹无关,你们,你们放她走。” 李振清将盒子炮插回腰间,走到吴孝良近前哈哈一笑。 “很好,答应你就是。老三,把这个女人拽出去。” “慢着!”随着破锣一样扎耳的声音,狼二窜了进来。色迷迷看了一眼杜鹃,上前欲摸她脸蛋。杜鹃气极一巴掌将手打开,又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挨了打的狼二也不生气,摸着被掴的脸笑的愈发猥琐。 “舒坦啊,都说打是亲骂是爱,娟儿妹子你几时这般疼哥哥了?” 狼二又来到吴孝良面前。抬手便要打,却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抓住,疼的“哎呦”一声。回头一看是李振清。 “李爷,李爷,二子这手不禁您老一握,快松手,疼死俺了。” 李振清收回手,面无表情的看了眼狼二。 “人按你大哥吩咐绑了,待处置完毕,我李振清欠你们狼家的这个情算是了了,今后两不相欠。” 处置二字让吴孝良心里一紧,难道真要拿我上山点天灯?不容他多想,李振清又对老三等人一摆手, “老三,拿了人,我们走。带上狼二一起上山” 狼二有些傻眼,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李振清放自己回家。众人也不理他,聚在屋角低声商量着什么。 趴在炕上的吴孝良只觉身子突然腾空被人拎了起来,一旁杜鹃看的不忍,哭出声来。吴孝良被人拎起身子悬在半空,见杜鹃如此模样仍勉强冲她一笑“杜家妹子,我没事,拜托你照顾好我爷娘。” 一旁被捆着的吴忠诚和田氏 眼泪淌满了已经让恐惧和悲戚扭曲的变了形的脸。 “爷,娘,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 李振清没容吴孝良继续啰嗦,提了他就走,老三也拽着狼二出了吴家。 李振清将吴孝良扔给独眼汉子,随后又解下自己的貂皮大氅也丢了过去。 “老二,给这小子披上,省的没到山上,命却丢在路上。” 看这几个胡子的做派,似乎也不是十恶不赦。吴孝良七上八下的心稍稍安稳了一些,既然无力反抗就只好看事态的发展吧。李振清路过金川街时还是将狼二放回了家,并没有为难他。只是告诉他,以后狼家哥俩的坏事他不会再管,但如果有坏了道上规矩的行为,别怪他翻脸不认人。 吴孝良恍然,这胡子头原来是怕狼二留下骚扰杜鹃。心中不由惋惜,这胡子头心思敏捷,又心存良善,只是不知如何上山落了草。转眼又想到自己的处境,心里一阵焦虑。 金川街到四方顶必经榆树川,路极其难走,灌木丛纵横交错,雪深及膝。本来还有一条猎户们踩出的细窄小径,由于下了几天几夜的大雪,如今只剩下一条浅浅的痕迹蜿蜒向密林深处。独眼汉子扛着吴孝良脚下有深有浅却走的飞快不见一丝气喘。 一行四人走了约有两个时辰,老三长出口气: “终于到家了,这贼天,能冻死人。” 吴孝良勉强抬起头,眼前尽是漆黑,隐隐约约有一片院子,院子内黑沉沉一片,没有丝毫生气。不寻常的感觉蒙上心头,但他没有精力多想,脑袋昏昏沉沉,只想快点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哪怕睡在牛棚也好。迷糊间,听得李振清与独眼汉子商量着什么,迟疑着不肯向前。 “啪----”一声枪响划破寂静的夜空。吴孝良只感到身子一震便被扔到雪地上,一个激灵顿时精神了。这是他前世今生头一次听到枪声。李振清三人趴了下来,枪声稀稀拉拉的响起。 四方顶老家被偷袭,并且留守老家的人也失去踪迹。尽管焦急万分,李振清仍旧命令独眼汉子和老三趴在雪地上不要轻举妄动。对面黑暗中一声惨嚎传来,偷袭者有人被击中。几个人猫着腰,在夜色掩护下向李振清这一方快速小跑着。 说来也是李振清几人命不该绝,对方身后传来枪响。偷袭者两面受敌不明虚实,很快四散逃走。 “大哥,二哥,三哥是你们么,俺是老五啊。” “是老五。”独眼汉子和老三从地上窜起来,独李振清仍旧趴在地上,满脸痛苦,身下一大滩暗红,淌了满地的血。 独眼汉子看李振清扔趴在地上,意识到问题严重,忙仔细查看一番。他大腿被子弹击中,失血过多,已经开始意识不清。 “大哥,大哥……”独眼汉子坐在雪地上托起李振清上身,使劲儿摇晃着他。铁打一样的汉子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所有人都赶到近前,血汩汩的留着,李振清越来越虚弱,独眼汉子撕下里衣绑住伤口也无济于事。 吴孝良看眼前状况,知道自己翻身的机会来了,必须把握住。他用尽全力支撑起身体对大伙喊着: “各位好汉快抬这位大哥进屋,我有办法治他” 这时,人们才注意到这个被掳上山的人质。有人提出质疑 “你自己都快病的半死不活,有什么本领救俺大哥” “医者不自医,快点抬人进屋,给我准备热水,时间就是生命。”吴孝良一边解释一边催促众人将李振清抬进屋里。说完就想迈步,身体不支一个踉跄向前倒去。旁边老三也是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背上身就往屋里跑。 众人看眼前情形也只有相信这个病秧子。吴孝良指挥大伙,将李振清抬到屋中桌子上,需要的热水,一切可以使用的工具很快准备上来。大伙都焦急的看着吴孝良趴在李振清大腿上忙活,却半点忙也帮不上。 约摸有半个时辰,吴孝良终于长出一口大气,刚想说句“大功告成”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三章 梦里现实 吴孝良做了一个长梦,他又回到c市,终于坐上惦记许久的科室副主任的位置。年假时,他开着那辆白色rav4长途旅行。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个叫金川街的地方,越走林子越密,雪也越下越大,车子终于走不动,前轮在雪窝子里徒劳的转着。突然,嘭的一声,一个东西撞在车门玻璃上。仔细看去竟是张人脸,这张脸还冲着他在笑,笑的很惨,鲜血顺着眼角牙齿淌下来。让吴孝良感到恐惧的是,这张脸不是别人正是恶棍狼二。 他想逃,身体却像僵住一般。狼二疯了一样用头使劲的撞着玻璃,玻璃上渐渐出现一道又一道的裂纹,终于玻璃被撞出个大洞,狼二一颗血淋淋的脑袋伸了进来,张口就朝吴孝良脖子上咬去。瞬间,他只觉眼前一片漆黑…… 昏睡了三天三夜的吴孝良猛的睁开双眼,终于摆脱了那个恼人的恶梦。歪过头,入眼的是一头红色长发,这头红发的主人趴在自己床边,呼呼的打着熟睡的轻酣。向周围看去,整个屋子都是原木垒成的墙壁,缝隙里抹的是夹着草梗的黄泥。屋中间垒着一个黄泥炉子,上面盖着开水壶,正呼呼冒着热气。 有几缕红发落在吴孝良脸上,弄的他很痒,伸手就想拨开去。红发的主人感觉到了这轻微的动静,抬起头来,看向她照顾了三个日夜的男人。 红发的主人分明是位少女。当吴孝良的目光落在红发少女透着浅绿色的眼睛上时,觉得就像融入了初夏里的天空,白皙的面颊由于新睡泛着着些许潮红,一看之下不由得呆了。 红发少女意识到了吴孝良的失态,并没有生气,反而欣喜的问道:“吴,你,醒了,想,吃的吗?” 别嘴的国语把吴孝良拉回了现实,摇摇头,又忙点点头。心里暗暗吃惊,想不到这小小的四方顶居然还住着洋人,不简单。 “姑娘,这是哪里?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吗?谢谢!” 红发少女见吴孝良说话,显得更加高兴。 “这,是,李的,庄园。我,照顾了,你足有三天三夜”一边说还一边伸出了三根手指 “你,叫我,安娜好了。圣彼得堡是我的,故乡。”说道这里红发少女目光有写暗淡,转眼又急忙道:“我去告诉李,你醒了。” 安娜转身一溜小跑出了门,棕色长裙带起一阵风,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吴孝良笑笑摇了摇头,自打重生后对女人的定力好像下降不少。 几分钟后,人未至,爽朗的笑声先飘进屋里。“吴兄弟你可醒了,我们兄弟几个可是担心死了。”李振清拄着跟拐棍,走进来,坐到吴孝良床前。 吴孝良见李振清恢复的如此快,暗暗吃惊此人体魄强壮。同时,他心中又有太多疑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好汉,我这是……?” 李振清忙摆手。 “什么好汉,兄弟痴长你几岁,你若不嫌我这草莽之身,便叫兄弟一声哥哥如何?” 接着他好像是看穿了吴孝良的疑惑一样,继续说着:“狼甲昆救过哥哥一次急,为了还他这人情才错绑兄弟,不曾想你反救哥哥一命。兄弟你大病初醒不便再折腾,就安心在此养病,哥哥已经让老三下山给你父母报平安去了。” 吴孝良听罢,心中不禁唏嘘一阵,事情居然就这样峰回路转。连忙在床上一拱手“如此,有劳李大哥。” 由于几日未进食,大伙先给吴孝良喝了点米汤,顺顺肠胃。李振清又与他扯几句闲话,见他略显疲态便起身告辞。吴孝良让安娜也去好好休息,不用守着自己。她执意不肯,见拗不过她,只好让她留下。安娜并没有打扰吴孝良休息,而是坐在另一边的炕上,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忙活着自己的小玩意。 直到此刻,吴孝良才有机会静下心来,想想自己的处境和将来的打算。通过与李振清的交谈中得知现在是民国四年,也就是公元1915年。好在前世对历史了解颇多,具体情形也知道个大概。袁世凯即将称帝,离死不远了。他死后北洋集团将会分裂为直皖两大系,bei 精政府长期由段祺瑞把持。南北方各省督军横行,直系,皖系,晋系,桂系,滇系等各自为政,军阀大战的序幕即将拉开。此时,关外的奉系刚刚崛起。张作霖还不是东北王,任陆军二十七师中将师长,与他竞争的还有同驻奉天的陆军二十八师师长冯德麟,两人头上更还有奉天督军段芝贵。吉林省督军应该是孟恩远。后来张作霖针对孟恩远制造了“宽城子事件”一举将其赶走。黑龙江督军是毕桂芳,后来被张作霖拉拢第一师师长徐兰州排挤走。综合看张作霖此时处于事业的上升期,如果有机会投奔他那是最好不过。想到这里,吴孝良摇摇头。此时自保尚且不足,凭什么去投奔张作霖呢? 转念又一想,金川街地处奉吉两省交界,几成两不管地带,匪患横行。若是借此拉起一票人马也不失为立身根本。前世奉军以及改编后的东北军就有很多将领出身草莽。在这样一个英雄不问出处的年代,人们只信奉一样东西,那就是枪杆子。 吴孝良不记得自己何时睡着的,醒来天已经黑透。咂咂嘴,干的好像要冒烟。喉咙也紧的厉害,运了半天气终于咳嗽出来,感觉舒坦不少。 黑暗中一点灯光亮起。安娜没有走,听到吴孝良醒了,就点起油灯,将准备好的水和饭食端上来,扶起虚弱的吴孝良。大半碗高粱米粥,上面放着几块蔫吧的白菜叶。 “吴,饿了吧,先喝点粥吧。” 吴孝良也不客气,说了句谢谢,接过碗狼吞虎咽的将大半碗粥倒进胃里。安娜瞪着浅绿色的大眼睛夸张的看着他, “吴,你像,一个世纪,没吃过东西。” 吴孝良哈哈一笑,拍拍肚子。 “饱了,真好吃!” 安娜笑着将一片狼藉收拾掉,又坐回到吴孝良身边。 “吴,你是,医生?”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吴,你比,圣彼得堡最好的医生还厉害!” 吴孝良有点哭笑不得,他无法解释一个17岁的山村少年是如何拥有如此纯熟精湛的外科手术技术的。打了几句哈哈,就把话题岔开。他本就生xing开朗,又是和美女在一起,自是谈笑风生。讲了几个前世无伤大雅的笑话逗的安娜前仰后合,最后眼泪居然都笑了出来。让他吃惊的是,安娜对国际时局十分了解。就顺着她的问题随便说出一些见解,这些见解都是后世几十年积淀下来的,自是精准到位。安娜听后佩服不已。 闲聊中吴孝良得知,她还有个同伴也在山上。是个五十多岁的大胡子,叫莫尔德维诺夫,曾是她的老师。 第二天,大家正围在孝良屋里唠闲嗑时,老三匆匆赶了回来。 “大哥,吴兄弟,你家里出事了……” “噗----”吴孝良正端着碗喝水,正好一口全喷了出来。 李振清轻轻拍打着吴孝良的后背,让他顺过这口气。老三也连忙解释着: “别急吴兄弟,那天咱们走后,狼甲昆将吴兄弟告到官府,诬陷你通匪造反。官府要抓你父母治罪,两位老人家得到消息连夜逃走,据那杜家姑娘说是去了样子哨。” “哐----”独眼汉子一拳砸到桌子上, “好一个恶霸,倒要让他尝尝子弹是什么滋味。” 吴孝良搜罗了一下头脑中关于样子哨的记忆,他有个亲娘舅在样子哨公署办公,父母应该是投奔他去了。想到这里,略略放下了心。他有些愤怒,因为一条鱼就要逼的人家破人亡。这是个什么世道?想到两位老人那晚惊恐扭曲的脸,心中有如刀绞。恨不得,马上好起来,去保护自己在这一世的父母。 李振清见吴孝良一言不发,担心他气昏了头劝道: “吴兄弟,好在两位老人逃出去了,此事待养好身体再计议也不迟。” 吴孝良也明白现在最首要的问题就是养好身体。低低的叹了口气: “李大哥,孝良明白。” 难怪老话里说“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乱世人命贱如草芥,前世吴孝良对此曾不以为然。有了这一世的切身经历,他才明白好好活着的可贵。在权力和财富面前,个人力量渺小的可怜。英雄如李振清这般汉子不也落了草么?看他谈吐,来历又能一般了?难保他背后没有一个曲折悲剧的故事。他没有力量来改变这个世界。但是,至少要有能力自保,不再让身边的人受此折磨。 吴孝良又想到安娜,红头发,爱笑的俄罗斯少女。她显然受到过高等的教育,为何流落异国匪帮?她的身后一定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经历。 第四章 强敌初现 随着在山上时日渐长,吴孝良了解到山上有八个人。除去安娜和大胡子,就只有李振清六兄弟。独眼汉子是老二,其实他脾气远比自己的长相随和。老三更是李振清的得力助手,每次行动都少不了的角色。其他几个人惯常是留下来看家,年龄都不大。在外人眼里老四,老五,老六是凶神恶煞的胡子,但在吴孝良看来他们就是充满阳光的大男孩。 遗憾的是除李振清外其他人都隐去了名字。入了胡子这一行就是辱没祖宗,自打落草他们就再不会用回本名。以至于多年后收敛烈士遗骨,在他们的墓碑上也只有老几二字。 时间一天天过去,吴孝良的身体也一天天的好起来。他终于可以下地,在山上走走逛逛。安娜整天围着他,两个人说说笑笑,好不惬意。有时兴致好了就给她讲前世论坛看来的故事,每当这时,她就双手拄着下吧饶有兴致的听着。时间一长,安娜养成个新的习惯,没事就缠着吴孝良给她讲故事。 这天吃完午饭,吴孝良给安娜讲了关于梁祝的故事。爱情对于少女来说是一个永不过时的主题。安娜拄着下巴静静的听着,讲到梁祝互相爱慕时,她会脸现甜蜜;讲到梁祝先后死去,她会默默流泪;最后两人化蝶,她破涕为笑旋即又若有所失。吴孝良讲完故事又煞有介事的念道: “上帝说,他关了这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门。你看,他们两个做不成夫妻,变成蝴蝶就在一起了” “吴,你瞎编,上帝没说过,这话。”安娜停顿了一下 “说的还挺有,道理” 说完嘻嘻一笑。 吴孝良知道安娜信奉俄罗斯正教,经常看见她双手捧着一条链子,底下坠着个三横木十字架。在她面前说上帝,可真是有些班门弄斧,他尴尬的摸摸额头。 “啪----”两人面前的地上击起一阵尘土,安娜起身将吴孝良扑倒在地,正好卧倒在柴堆后,将两人挡住。他这才反应过来,有人打枪偷袭。吴孝良有些脸红,危急时刻怎么能让一个女子在上面替自己挡枪,于是一翻身将安娜压在下面,身下少女丰盈的身体触觉清晰,不由得一阵尴尬。 “有,人,偷袭,我们。”紧张使安娜顾不得两人姿势暧昧,国语的断句更是一塌糊涂,但显然这不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吴孝良点点头想起身查看一下形势,安娜却紧紧的搂住他。 “别去,危险。” 又一阵枪密集的声响,一把盒子炮从天而降,砸在吴孝良后背上。 “吴兄弟拿着防身,小心藏好,等我们料理了这几个崽子再出来。” 是李振清的声音。 吴孝良将枪拿在手,学着前世电视剧里的摸样,捣鼓了一阵,总算弄明白保险在哪,对安娜晃晃手上的枪,从她身上爬下来,趴在柴堆后,缓缓露出头去观察动向。 栅栏外的林子里视野所及之处,至少有五个人,更远处还有枪声传来。一个人离开大树的掩护向前跑起,吴孝良端起盒子炮就是一枪,强大的后坐力使整个枪身抬了起来,子弹射向天空。毕竟是第一次使用盒子炮,枪没脱手就是万幸。尽管没学过开枪,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前世资讯发达,开枪瞄准的原理他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吴孝良端稳盒子炮又是一枪。子弹射在那人前方几步远处,击起一片尘土,吓得那人赶忙趴下身体。吴孝良见第二枪又射空,重新瞄准,扣动扳机,目标头顶爆出一朵漂亮鲜红的血花。 接下来的发展,开始变的极赋戏剧xing。吴孝良左一枪,右一枪,竟将他视野所及的余下四人全部击中,枪枪爆头。后面急匆匆赶来保护二人的老三,看傻了眼,嘴张的老大,抢来的洋烟卷耷拉着,粘在下唇上。 “他娘的,这不可能……” 对冒着青烟的枪口吹了口气,吴孝良暗道侥幸,转而一想自己可能就是极有开枪天赋的人。 安娜看向吴孝良的目光已经满满的全是崇拜,美女都是爱慕英雄的,更何况是挡在自己身前血溅五步的英雄。 偷袭众人见同伴纷纷中枪倒地,士气大跌,一声呼哨作鸟兽散。寨子里无一人受伤,李振清大步流星赶了过来,大声笑道: “吴兄弟,好枪法,哈哈----” 随后跟来的大伙也你一句我一句的夸着。 “真没看出来,小小年纪,管就够直……” “吴兄弟这是真人不露相啊……” 吴孝良有些不好意思, “实不相瞒,开枪杀人,小弟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老二分开众人,将一个捆成粽子样的人扔在地上。却见他没了两片耳朵,满脸都是血,在地上杀猪一样的嚎叫着。 “他开口了,是昨晚那波人杀了个回马枪。主使是接官厅张大虎,这事不死不休。” 听到张大虎的名字,李振清眉头皱了一皱。 “都先回屋休息。老五,老六你俩放出去,看好山头。” 安娜则在一旁关切的检查这吴孝良是否受伤,大伙见此情景,都相视一笑。 晚上,四方顶众人坐在吴孝良所住的黄泥房里,商量起如何应对张大虎。 安娜这一次破例没在自己的小炕上摆弄小玩意,而是坐在吴孝良一边听大伙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说起来,她和吴孝良也算是同居。同屋而居也是当初她主动提出来,一则是方便照顾卧床不起的吴孝良;二则山上本就屋子紧张,李振清他们都是挤在一起。这间小黄泥房好在按照东北习惯搭的南北炕,吴孝良住了南炕,她就住在北炕。直到吴孝良伤势好转,她本就对吴孝良很有好感,也是山上寂寞极了,有善解人意的吴孝良陪伴很开心,渐渐忘却思乡之苦,更不愿让他搬走。 张大虎何许人也,乃接官厅一霸。所谓接官厅其实是一个稍大点的屯子,有着百十户人家。张大虎本是胡子,名声极差,胡作非为,抢男霸女。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霸占了村中李大户的家产。自此取代李家成为村中大户,几年下来养了十几个炮手,在金川街一带成为数的着的人物。连金川街巡警保安所的巡警都不敢得罪他。只是四方顶与张大虎素来没有瓜葛,却不知那天是因何而来。 一番议论后,李振清沉吟着,大伙对这个强敌一筹莫展。; 第五章 接官厅 吴孝良首先打破沉默, “李大哥,既然如此,何不派人潜入接官厅,探听一下虚实,也好对应做些准备。” “吴兄弟有所不知。接官厅张大虎防范甚严,外村人太扎眼,很难进去。” 吴孝良略一沉吟,按照脑中原来的记忆,想起有个表舅住在接官厅。 “这好办,我有个表舅家住接官厅,为人仗义,去投奔他,然后再伺机而动,诸位兄弟看如何?” 李振清第一个站起来反对,他不想让这个小兄弟身处险境。接官厅龙潭虎穴,一个不小心就能丢了xing命。老二老三也极力反对,一旁的安娜更是摇头。 吴孝良听后哈哈大笑: “诸位哥哥,你们也太小看孝良了。为民除掉这一害,我义不容辞。头掉了不过碗大的疤,有什么可怕的” 吴孝良学着前世电视里的语气说的豪气干云,他是真心想结交这些豪杰。重生后,他觉得自己丢去了很多前世的世故,开始变的感xing,冲动。大家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人物,对于致命的威胁当然是先下手除掉才是上策,最终都同意了吴孝良的计策,除此外他们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临下山时,安娜仍旧穿着那件棕色长裙, “吴,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要回来,把心放肚子里,别忘了我还得给你讲故事呢。”吴孝良满脸轻松,上前将安娜拥入怀中,他没看到安娜眼里噙的泪水。 穿越后,吴孝良总有种看戏的心态,这些天来发生的事件如走马观花,他只觉得自己是个看客。和安娜一起久了,他才惊觉,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世界,他的人生已经彻底融进了民国四年。 他故作轻松自然是希望安娜不要担心此行的诸多不测,他心里紧张的要命,隐隐的还有一丝兴奋。 四方顶虽然只有区区八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军火库,地窖里各种步枪手枪,子弹成箱,天知道他们哪里弄来这么多武器。武器充足,唯独缺马,只有一批拉货的驽马。开始吴孝良很不解,原来冬天大雪封山,人吃的东西都不够,哪还有多余的粮食喂马。 每人扛上一杆德国造,腰间挂着盒子炮,喊着号子下山去了。老三则留在山上保护安娜和大胡子。 一行人路过吴家趟子时,吴孝良顺便回了吴家趟子,家中早已是人去屋空。屋里没有遭劫的痕迹,一些衣服干粮也还在,显然他们走的十分仓促。想向邻居杜家打听一下消息,偏巧他家房门紧锁。 掌灯十分,众人离接官厅越来越近。吴孝良大病初愈,走的有些脱力。心里腹诽着:前世电视上土匪都是高头大马,这李大哥却连匹马也没有,真够寒碜。为了不耽误大家时间,脚下又加了把加力。前面独眼汉子老二冲李振清努努嘴示意他注意身后。 “老二,后面那崽子到避风地儿时给插了。” 李振清头也没回又接着说: “告诉老五,老六护着点吴兄弟。张大虎的崽子不会只这一个” 吴孝良走的气喘嘘嘘,一抬头见独眼汉子放慢了脚步。正疑惑间见他示意自己身后,忍不住瞥眼看去。只见一个挑脚的汉子在二十步开外不远不近的缀着。他明白,这一定是张大虎的探子。突然白光一闪,那汉子突的停住了脚步,双手捂向脖颈间,缓缓的倒了下去。独眼汉子慢吞吞走上前,拨开那汉子的手“噗----”一声拔出把匕首。抬起脚往鞋底蹭了两下,放回怀里。 “老四,把这处理干净了。看来,大路我们是不能走了。太扎眼。” 李振清沉吟一下又接着说: “走,进林子。”转头对吴孝良一笑 “吴兄弟处埋死人你就不必动手了。一会咱们要进林子,能吃得消不?” 吴孝良心中暗笑,李振清啊李振清这回你可走眼了。当外科大夫的哪个不是见过死人无数。各种尸体就是你这英雄好汉见了也难保不吐个七荤八素。但既然现在只是个17岁的少年就要装的像点。 “还,还真是头回处理死人。”伸手摸了把额头,做擦汗状。 李振清哈哈大笑,用力拍了一把吴孝良后背。 “好样的,吴兄弟。哥哥我第一次见死人可是要把胃都吐翻过来了。” 吴孝良尴尬一笑,还是帮老四将尸体埋进雪里,又清理了周围痕迹。一行人转进林子,继续向接官厅前进。林子里大雪齐腰,走起来分外艰难,吴孝良咬紧牙,他不希望成为大伙中拖后腿的那个人,脚下突然一绊,身子失去平衡向前倒去。一双大手从身后托出,李振清扶稳了他。 “吴兄弟,要小心雪窝子下面的树杈子” 吴孝良点头称是,在脚下又加了把力。 天终于黑透,又袅袅的飘起了清雪。独眼汉子看了眼伸手难见五指的前方 “这贼天,是存心要与我们兄弟为难。”说罢重重的吐了一大口浓痰。没留神脚下不稳,却被绊了一个跟头。众人见状都是哈哈大笑。独眼汉子也不恼,也跟着嘿嘿笑。 独眼汉子蹲在雪里扒拉了几下,身子忽然定住不动,接着一屁股向后跌坐在雪窝子里。借着微弱的光,依稀看见一截人的手臂支出雪窝子。 “呸----,晦气!”独眼汉子定定神又狠狠的吐了一大口浓痰。 李振清走上前去一点点将雪扒开,是一具男尸。吴孝良也跟上前去,这男尸头部没了半拉,面目全非的隐在黑暗中狰狞可怖。 “是老洋炮打的。” “应该是张大虎的人做的” 李振清检查完长出口气,又吩咐老四把它埋好。等继续赶路,大伙都不约而同的沉默起来,之前轻松气氛一扫而空。 将近半夜,几个人到了接官厅,吴孝良让李振清几人在屯东头的树窝子里藏起来,自己按照原来的记忆摸进屯子。接官厅屯坐落于大路拐弯处,房子盖的凌乱,七拐八拐终于摸到表舅家,一推院门,里面上了锁。他没敢敲院门,而是直接翻过低矮的泥墙。院子里三间土房,右手边就是表舅的屋子。吴孝良在窗户根上轻轻的敲几下。 很快,屋里亮起灯。 “谁啊?”带着睡意的声音传出来。 “是我,表舅。孝良啊。”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30多岁的汉子披着件满是补丁的棉袄走出来。 第六章 混入接官厅 “孝良,大半夜的怎么跑这来?出什么事了?走,走,屋里边说,外边冷。”一边说,一边拉着吴孝良往屋里去。 表舅家显然不富裕。屋里南面是一铺大炕,炕上大被黑的透亮。地中间有一张木板子钉成的简易桌子,上面放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靠墙的位置垒着一个黄泥炉子,里面的火早就着尽。 “表舅----”话刚出口忍不住哽咽起来,吴孝良心里暗暗奇怪,自己穿越后很容易动情,也很容易动气。前世被磨平的棱角好像一夜之间又恢复了原状。他将自己这些日子的遭遇简单讲了一遍。 听完吴孝良的叙述,表舅揉揉额头。 “这张大虎怎么和四方顶怎么还结上梁子?” 说起吴孝良的这个表舅,也颇有些来历。表舅大名刘玉柱,少年时闯荡辽西曾在吴三胜手下做花舌子。后来吴三胜投了巨匪杜立三,表舅也跟着水涨船高,过了好一阵风光日子。光绪末年,杜立三被张作霖诱杀,余部树倒猢狲散,表舅就此回了老家。由于当贯了胡子,农活手艺样样不行,只好吃靠父母,再加上结交的多是些泼皮无赖,久而久之落下个游手好闲的名声,三十好几了仍然打着光棍。但由于人缘极好,道上兄弟倒还记得“老柱子”这一号人物。 “孝良啊,李振清英雄了得,在道上心狠手辣是出名的。你得他结交,是件得意事,却福祸难料啊。你想让表舅怎么帮你?” “表舅,我来接官厅就是为了帮李大哥除去张大虎这恶匪” 刘玉柱一捋颌下胡子。 “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太过凶险。不知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表舅只管讲就是,孝良既然来了,哪有退缩的道理。” 刘玉柱看吴孝良如此坚定。心下奇怪,自己这个表侄一贯莽撞冲动,今日表现得像换了个人似的,不由得暗暗高兴。 “也是巧了。前几日,张大虎托我给他找几个可靠知底的人要用做院里的跟班。我看你就借这个机会潜进去,然后与你那兄弟来个里应外合。怎么样?” 吴孝良听了大喜过望。 “表舅,这再好不过。明日就去如何?” 刘玉柱点点头说:“不急,不急。先把你几个朋友接到家中来才是正经事。要不,这数九寒冬的在外面呆一宿不冻死他们也得交代半条命出去。” 说着,刘玉柱像变戏法似的从角落里抖出一件大棉袄,蹬上棉乌拉,带好狗皮帽子。 “孝良,带路。咱们快去快回。” 吴孝良带着刘玉柱,返回到屯子东头,按照约定好的暗号,和李振清接上头。刘玉柱看几个人杀气腾腾,身背洋炮俄国造,眼睛就是一亮,好像饿久了的猫闻到咸鱼。 “老柱子,久闻四方顶各位当家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说到一半,看了眼李振清:“这位可是李振清,李大当家?大当家威名如雷贯耳幸会幸会!”李振清见刘玉柱如此赶忙还礼:“不敢当,不敢当……”不待李振清讲完,刘玉柱一把握住李振清手臂连珠豆似的套起了家常,絮絮叨叨的大有没完没了的架势。 吴孝良对刘玉柱这付做派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表舅快成胡子迷了,追星也得挑挑时候呀。便催促刘玉柱,尽快带大伙进屯。时间稍长被张大虎的崽子发现可就不妙了。 刘玉柱这才连连称是,看了看长枪短炮的几位。 “各位这些长家把式还是暂且埋村外的好,短枪都掖好,别遇上巡夜的。” 李振清觉得有道理,让大伙将长枪都深埋在雪中,擦去痕迹,又把盒子炮掖进衣襟。 刘玉柱带着大伙往家中去,刚进屯子就见前面路口拐过一团亮光。大伙心叫不妙,想躲避已经来不及。 “站住!前面干啥的?”然后就听对面枪栓拉的哗啦生响。 刘玉柱不慌不忙,凑上前去,高喊:“是俺,你柱叔。二孩儿把你那家把式儿收起来,别吓着贵客。” 对面一听来人是刘玉柱立马收了老洋炮,几步小跑过来 “柱叔,是您老啊”一边说一边在怀里掏出根洋烟卷,递给刘玉柱。 “孝敬您老的。”又掏出洋火把洋烟卷给点着。刘玉柱眯着眼吸了口,笑骂道: “小王八犊子,出息了,还有这洋货。” 那二孩子嘿嘿一乐,讨好的说: “夜个儿张大当家赏的。您老觉得好,小二子这包您全拿去抽。” 刘玉柱一摆手 “不用了,你柱叔抽不惯这洋烟。这黑灯瞎火的,巡两趟差不多就行了。回头来家里喝两盅”说完领着一行人就往家走。二孩子拎着老爷洋炮也不阻拦,笑呵呵的闪开路。见众人走远,又哈着手三步两步的巡起了夜,对于这伙人姓甚名谁竟丝毫不问。 经此一番,吴孝良收起了对自己这个表舅的轻视之心。 第二天中午,按照他们头晚商量好的计划,刘玉柱叫来了昨晚遇见的二孩子。让他领吴孝良去张家,说是张大虎托他物色的人找来了。一进屋二孩子就上前来柱叔长柱叔短的。 “二孩啊,大当家托你柱叔物色的人,找来了。” 一转身对吴孝良说:“三儿啊,见过你二哥。” 吴孝良也见机的快,上前就连连作揖。 “小弟刘三儿,见过二哥。” 二孩子连忙一闪,上来一把扶住吴孝良。 “什么二哥二哥的,以后咱就是兄弟,叫我二孩就行”扯上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 吴孝良跟在二孩子后面,这二孩子有二十出头,却似个八面玲珑的主儿,不知他是否瞧出了几人的身份? “二哥,小弟刚来什么也不懂,往后还要靠二哥多多照应。” 二孩子也不看吴孝良,自顾自的往前走着“放心吧,跟着张大当家保准吃香的喝辣的” 话不软不硬,吴孝良觉知趣,默不作声。赶到张家大院,二孩子将吴孝良放在门房就径自进屋。被晾在一边的吴孝良心里忐忑,表面上还跟傻小子一样,对什么都透着新鲜。 过了好一阵,终于有人叫吴孝良进去。来人领着他直到第三进大院,进了正房,一个短粗的汉子坐在堂上,手里拿着只鸡腿正啃的满嘴流油。吴孝良见没人引进,紧赶几步上前连连作揖, “刘三儿见过张大当家。” “今年多大了?都做过什么啊?” 张大虎舔了舔手上的鸡油漫不经心的问着。 “回大当家的,小的今年十七,一直跟爷娘在家种田,字倒是认得几个.” 张大虎从鸡腿上撕下一块肉,听说吴孝良识字便被噎住,咽了半天才顺过这个口气,赶紧端起大瓷碗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凉水。 这张大虎平日里最爱听书,说书人讲,古时候豪杰最敬重读书人,于是每每也将自己与那些古往今来的英雄比较一番。今天听了眼前这人识字不禁大为欢喜。 “妈拉巴子的,识字儿好,留下,留下。”说罢又一指领吴孝良进来那人 “去,把二进院的东厢收拾出来,让三儿住下。”又一指吴孝良 “跟他去吧,收拾好屋子休息休息,明天来见老子。” 吴孝良装作感激涕零,又连连作揖谢过大当家才转身离去。屋内所有人都被张大虎惊的发呆,一个乡下少年竟然被安排进了只有心腹才配住的二进院东厢。 吴孝良暗想着,这张大虎,真是人如其名,虎了吧唧的。 那人将吴孝良领到东厢,所谓东厢,其实是将原来的东厢兼并出4个du li的屋子,每个屋子都住有人,随后交代了好些事情,又唤来几个崽子,吩咐他们挑了一间洒扫。将黑天终于忙活完,吴孝良道过谢,将人送走,疲惫的躺在炕上,刚合上眼,就听外面一阵马蹄声,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二爷,快带我见张大当家,狼爷交代必须今晚面见他老人家。” 一阵悉悉索索后一个声音爽快的道: “金川街狼爷的人,自然就是贵客,俺这就去禀大当家,您先在这稍等。” 吴孝良觉得这人声音耳熟,又想不起来是谁,便趴在门缝向外看去,来人竟是邻居杜家大小子,杜鹃的哥哥杜彪。 杜彪在院子里边搓手边转着圈子,还时不时朝第三进院里看上一眼。过了一刻钟,二孩子出来将杜彪领进院里。 看到不该在此处出现的杜彪,吴孝良越发糊涂,又隐约意识到些什么,却还抓不到头绪。天已经黑透,他看门外没人,悄悄推开房门进了院,又绕到屋后,摸到第三进的院墙下,搭上脚一使劲就轻巧的翻了过去,看四下无人,猫着腰潜到正房窗根,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张大虎嘿嘿的笑声。 杜彪小声说着:“大当家,这些只是定金。二爷说了,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一阵大笑很快掩盖了杜彪的声音:“妈了巴子的,啰嗦个鸟,杀了吴家老二,狼二就得给俺大虎一百大洋” 第七章 原来是他 吴孝良大吃一大惊,杜彪是如何与狼二走到一起的?自己本是来助李大哥取张大虎xing命,谁曾想即便自己不来,贸然回家也未必能有活路。张大虎又大喇喇的问道: “吴家老二一个乡下小子值得你家狼二出一百大洋,老子到想看看这崽子是长了三头六臂么。” 杜彪小声道:“回大当家,吴老二勾搭俺妹子。俺妹子早就许了二爷,夺妻的仇,您说值不值这一百大洋?” “嗯,该杀……” 窗外吴孝良怒火中烧。他明白了,那天凿冰捞鱼一事也肯定是杜彪与狼二串通好的。至于杜鹃,那个原本的自己压根就没什么特别的想法,真是天上掉下来的横祸。吴孝良不打算继续听下去,万一身份暴露就危险了,转身顺原路返回。刚从墙上跳下,就听有人喊: “什么人?”吴孝良赶紧转过身,脸上陪着笑 “是我,刘三儿,解个手……” 这人下午为吴孝良领过路,认得他,就叮嘱几句,晚上不要随意走动。吴孝良连连称是,问道: “大哥,院里好像如临大敌一样,是有什么事吗?” 那人看吴孝良一脸殷切,瞅瞅左右没人,挨到他耳边说道: “你不知道,大当家和四方顶李振清最近结了仇,怕他来报复。” “啊 ----” 吴孝良假装吃惊的喊出来。那人看吴孝良怕的要命,连忙安慰道: “怕个啥,咱大当家手底下几十条人枪。他李振清要是敢来,保准他来的了,回不去。” 吴孝良心中着实吃一惊,这么多人枪,李大哥他们怕是够呛。又一转念,正好趁此机会套一下这院子里的虚实。 “这就好,可我见院里好像也没那么多人啊?” 那人又凑近了故作玄虚的说:“你不知道,前几天大当家突然打发大队人马出屯,大家伙都传有大买卖。这不,现在院子里外就只有七八条枪。要小心着点啊。” “好了,大当家记着找我呢,你也早点休息吧。” 吴孝良道过谢,转身回房。他不知道,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紧紧盯着他的背影。 回到屋里,吴孝良有些坐立不安。这可是天赐良机,如果此时能将消息送出去,李大哥他们定能打张大虎措手不及。他从门缝朝外看去,院中没人,便打开门蹑手蹑脚向第一进院子溜去,前脚刚落地,就听身后有人问: “刘三儿,大晚上的不睡觉干啥去?外面可不太平。”吴孝良回头见是之前与自己攀谈那人,拱拱手陪着笑道: “俺在屋里憋的慌,想出来溜达溜达。大哥,这是要去哪啊?” “咳,俺这是去给大当家办点事,别瞎溜达了,小心被人当奸细捉了。没事早点回屋歇着,明儿大当家还要见你。” “好,俺这就回,这就回……” 吴孝良悻悻的回屋,胡乱吃了几口带来的饼子,躺在炕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忽的坐起身,想出门去透透气,又颓然的躺下。杜彪也住在张家,再去院里万一被撞个正着那不是倒霉催的吗?院里人看的紧,看来得想个法子将消息递出去……胡思乱想间沉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咣当----”一声无门被踹开,冷风呼呼灌进屋里。吴孝良惊的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一个声音阴测测的响起: “吴老二,果真是你!”来人正是杜彪,身后张大虎双手后背,阴着张脸也不说话。后面咋咋忽忽的跟着两个拿着洋炮的崽子。吴孝良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反而不再紧张慌乱,第一反应就是装糊涂,不能让杜彪和张大虎知道自己已经清楚他俩之间的勾当。于是装傻充愣: “彪子,你咋在这?”说完他看向张大虎。 “大当家,怎么彪子和您也认识?” 张大虎倒是直接,也不废话。 “妈拉巴子,老子不管你是刘三儿还是吴老二,既然你这头值一百大洋。就要借来用用。来呀,把这王八犊子绑后院牢里去。”全然没有了下午那副敬重读书人的做派,这才像个地地道道的土匪。 几个崽子上前将吴孝良一脚踹倒,双手反剪搂头绑了。吴孝良也不反抗,大声喊着:“大当家,饶命啊。彪子救我,彪子救我……”同时心里却在冷笑,好杜彪,自己做了什么让你恨我入骨,必欲除之而后快。张大虎哼哼摇头,转身出门。杜彪在一旁纹丝不动有些兴奋的看着眼前这发小的狼狈样。 吴孝良被捆了个结实,两个崽子将他扔到第三进院的木棚中。木棚周遭用手腕粗的圆木夹成,露雪透风。吴孝良趴在地上身体渐渐被冻透,心也开始一点一点变凉,事情的变化让他措手不及。此刻,自己身陷囹圄,唯一能救他的李振清还毫不知情。 木棚里铺着稀稀拉拉一层稻草根本挡不住逼人的寒气,吴孝良用力拱起身子,换个舒服点的姿势。身后一声嗤笑,是杜彪,但他没有说话便掉头走了。 这天深夜,接官厅屯下起了鹅毛大雪。张家大院的碉楼里隐约闪出几点光亮,两个背着老洋炮的炮手搓着手跳着脚,中间摆着一盘燃了大半的炭盆。其中一人向下拉了拉狗皮帽子抱怨道: “这大冷天的,四方顶那帮子人还能来折腾吗?大当家也真是……” 另一人揶揄道:“得了,你是想那李家寡妇的被窝了吧。哈哈,忍忍。再个把时辰就换班了。” 两个人只顾扯淡。没注意到五十步开外的柳树趟子里悄悄爬过来几个人影。 “啪----!啪,啪----!” 几声清脆的枪响划破夜空,“噗通----”一声,碉楼里一个炮手栽了下去直接砸进雪窝子里。另一个炮手惊的赶紧趴下,扯嗓子大喊: “死人了,死人了。来人啊,大当家……”慌张下竟然语无伦次。 也就瞬间功夫,柳树趟子里一个人影飞奔到张家院墙下,一个起落就翻到院里。一阵枪声响起,院门被打开。柳树趟子里的几人见院门洞开,起身就向院子里冲,同时一个人仍旧趴在原地。碉楼上的炮手听枪声熄了,抬起身来,看到几个人往院里跑,端起枪就要射击。突觉脖子一凉,瞬间失去知觉,栽了下去。柳树趟子里趴着的那人得意的吹了下枪口的青烟。 第八章 虎穴狼窝 张家内院正房卧室里,张大虎正压着个赤条条的女人,上下起伏,大汗淋漓。突然,屋外响起了急促的枪声,惊的他一哆嗦,只觉胯下阵阵抽搐,极不情愿的将那团秽物送入女人体内。 “妈拉巴子,哪里打枪?搅了老子的好事。”张大虎气急败坏的提上裤子,抄起床边的盒子炮就准备出去。那女人听到枪声惊的够呛,又被张大虎折腾的狠了浑身无力,哀叫着:“大当家,别丢下俺,俺怕……” 张大虎没好气的回道:“怕,怕个鸟,等着俺,俺去看看就回来。” 外面的形势显然比张大虎估计的要严峻许多。刚一出院门,正撞上惊慌失措的杜彪。见到张大虎他好像见到了救世主, “大当家,大事不好。四方顶的强人打进院了,听前院退下来的人说八个炮手已经死了六个……”话没说完只觉脸上一痛,张大虎搂头给了他一耳光。 “不好个鸟,瞧你这熊样。跟老子去看看。”杜彪捂着被打的脸带着哭腔道: “大当家,那吴老二分明是李振清的奸细。我们的底早就泄了。李振清马上就要打进来,现在不跑怕是一会就没机会了。” 张大虎没理会他的哭喊冲了出去,片刻功夫就折回来。一拍大腿对还愣在原地的杜彪说: “妈拉巴子,老子不该把人都派走啊,小瞧李振清这老货了。你刚才那话在理,跟老子一起跑吧。”杜彪听张大虎赞同自己的主意就跟着恨恨的道: “就是走也要先宰了吴老二这小子!”张大虎眼前一亮 “妈了巴子,先留着他一条小命,带上他。说不得这是个护身符啊,哈哈。” 两人返回后院,来到木棚前,杜彪着急忙火的开了锁,吴孝良也不反抗,任由其摆布,他早就听到枪声,知道是李振清,暗暗期盼他们快些找到自己。 枪声越来越近,张大虎带着杜彪绑上吴孝良,翻出后院,直奔金川街。 张大虎逃掉,炮手死了六个,跑了一个,被抓一个,张家大院彻底被端掉,李振清却高兴不起来,因为翻遍张家大院也没找到小兄弟吴孝良。 狼二有些傻眼,没想到事情竟闹成这样,也没了主意,只好先安顿下三人,再去找大哥狼甲昆拿主意。狼甲昆从床铺上被狼二叫起来,衣衫不整,打着哈切。吴孝良一个乡下小子,李振清能为他出头这事本身就奇怪,怎么二人又和接官厅张大虎结上梁子?但他敏锐的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xing,杜彪将张大虎和吴孝良带回金川街,这是将祸水引回家里,搞不好狼家就得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啊。 狼甲昆暗暗咂舌,看着愣头青一样的狼二,心中升起一股怨恨,这兄弟从来都是惹是生非,闯下祸后便由自己收拾残局,这些年来是不是有些太骄纵他了?这样下去难保有一天不给狼家惹来破家的祸事。 “老二,去把管家叫来。” 狼二答应一声,低着头出了门。不一会,管家急匆匆小跑进来。狼甲昆正在屋里踱着步,显得有些不安。见管家进屋便唤他走近,低声交代着: “叫人带上家里的洋炮,去把那个张大虎绑了,千万不要让这人跑掉,他可是在样子哨巡警局挂了号的,还有那个杜彪,不能留在家里,撵出去。”管家听完连连点头便退出去。 天刚过午,杜彪被胖揍一顿扔出狼家,他抹掉脸上的血水,狠狠的冲狼家大门吐了口浓痰。既然狼家不打算发落吴孝良,那就找巡警保安所,这还多亏狼二嘴不严实,漏了口风。 金川街巡警保安所是一座有三间土坯房的院落,紧挨着狼家大院,两厢一间做仓库,一间做羁押,居中大房做办公用。大房内炉火通亮,巡警李作奎围坐在一边,懒懒的斜靠在椅子上。墙边长条椅子上坐着帮闲李大海,是他家老大,正使劲搓着脚气。 杜彪和李作奎早就相识,进门就喊:“李巡长,有大功一件,快跟俺走。” “吆喝个啥?坐下,慢慢说。”李巡长耷拉着眼皮头都没抬,李大海仍旧旁若无人的搓着脚气。 “李巡长,知道前些日子通匪跑了的吴孝良吧?” “哦?”李巡长眼皮一跳,怎会不知道吴家老二,去年他家仨儿偷秦寡妇家老母鸡,便是被那厮打的个皮开肉绽,满金川街无人不知,和接官厅李秀才家定下的亲事都为此黄了,所以他才会因为吴孝良通匪牵连吴家老两口。 “人在哪里?带俺们去抓。”李大海从长椅上一跃而起,挥着两只大手,满眼放光。 “李巡长,吴老二在狼家,您去要人谁敢不给.”杜彪一脸谄媚的笑。 吴孝良被从狼家大院撵出来,刚走几步就觉自己腰间被什么东西顶住, “老实点,别动。” 李巡长端着一杆老套筒,顶在吴孝良腰间,一脸得意,本想去狼家要人,这回到省却不少时间。李大海将大铁链哗啦套在吴孝良脖子上,大锁嘎嘣一扣,提着便走。 吴孝良质问道:“李癞子,你凭什么抓我?” 李巡长被人叫了外号也不生气, “凭啥,官府抓贼天经地义,你说凭啥?” 李大海朝地上吐了口浓痰,用刚搓完脚气的左手抹了把鼻涕, “就凭你打俺家老三,这回要把你游街,游个三天三夜。” 父子二人将吴孝良关进牢房,刚准备大显身手就有人来叫门,这一去就再没回来,直到天黑也没动静。 牢房的窗户只有几根砌在墙上开口处手腕粗的圆木,透风透雪,吴孝良又冻又饿,在屋里直跺脚。这时便听有敲门声, “二哥,二哥,是俺,小东子。” 吴孝良趴在门缝上一看,竟然是屯邻老赵家的侄子小东子。这小东子身世颇为凄惨,两岁上死了爹娘,一直寄居在大伯家,无奈婶子视他为眼中钉,平日里非打即骂,几年前更被赶出家门。吴孝良瞧见便带他回家,吴忠诚老两口也让他安心住着,倒是小东子很解人意,知道吴家也不宽裕,几天后便不辞而别,再未出现在吴家趟子,不成想今日竟在巡警所相见。 “东子,你怎么在这?”吴孝良隔着门板问道。 小东子稀里哗啦打开门锁拉开房门,手里提着一柄大斧。 第九章 峰回路转 “孝良哥,是俺,俺来救你了。” 小东子提着一柄大斧进来,让吴孝良趴好,将铁链放在一块大石上,狠狠劈下,铁链应声断成两节,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饼子递过去。 “孝良哥,先吃点东西,待会好有力气跑。” 吴孝良有些感动,小东子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肯舍身救下自己,必是做好了逃命的准备。 “东子,把我放走,你怎么办?” 小东子哈哈笑起来,“哪里不是混口饭吃,大不了俺跟了哥哥上山落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那才逍遥快活,省得在这里做杂役,还要受白眼气。” 原来自打从吴孝良家不辞而别后,他先去了样子哨,一路乞讨吃尽苦头,后来又辗转回到金川街,恰逢巡警所招杂役,李作奎看他还算激灵便赏口饭给留了下来。 吴孝良几口就将饼子狼吞虎咽掉,拉了小东子就往出走。 “咱们去四方顶,那里没人敢去找麻烦。” 此时,外面已经黑透,鹅毛大雪如漫天扬灰,拍在两个人脸上。 “平日里总有几个帮闲在的,今日不知怎地,鬼都不见一个,奇怪。”小东子小声嘀咕着。 两人出了巡警所便顺着大街往南跑,迎面鬼鬼祟祟过来一个人影,想避开已经来不及。吴孝良压着嗓子喊了声:“谁?” 人影敞开狗皮帽子的护耳,一张俏脸露出来,冻得通红,竟是杜鹃。 “孝良哥,你,你出来了?他们把你放了?” “杜家妹子,黑灯瞎火的,你怎么在这里?”吴孝良问道,小东子缩了缩身子没有说话。 “我听说你被巡警抓了,就想来看看你怎么样了。”杜鹃冻得搓了搓纤细的小手,看到缩在一边的小东子, “咦?是你?”小东子看杜鹃认出自己,上前拉住两人, “快走吧,别在这墨迹了,一会让人发现咱仨都跑不了。” 话音刚落,便被人拦住去路,“爹,快来,吴老二要跑。” 李大海扯开破锣嗓子喊起来,同时一扑身便奔吴孝良扑来。小东子眼疾手快一把抱住李大海,两个人滚在一旁。“呯----”李巡长老远就放了老洋炮,后面几个无赖帮闲也嚷嚷着直奔几个人过来。 小东子身体瘦小被李大海压在身下,吴孝良便上去帮忙,怎料李大海蛮劲上来,任凭怎么拽也没动他分毫。小东子艰难的喊着:“孝良哥,快跑,别管俺。如果一起被抓咱们可都没救了。” 小东子的话给吴孝良提了个醒,都陷在这里就一点希望都没了,何况还有杜鹃,不能让她落在这帮恶霸手中,拉起杜鹃向黑夜中奔去。 身后传来小东子的惨叫。 “王八犊子,老子今晚上扒你的皮,吃里扒外的东西……” “赶明儿,毙了他……” 这一声声让吴孝良心如刀绞,两个人不敢有丝毫停留。 李巡长没敢追出太远,黑灯瞎火的生怕中了圈套,看到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小东子,心中大骂狼甲昆,得罪李振清是找爷们就能解决的吗?若不是看在大洋的份上,岂会硬生生在狼家戳了半下午,还跑了吴老二。 见没人追来,两个人跌坐在雪中,杜鹃紧靠着吴孝良,心脏嘭嘭跳动,她设想过无数次两人独处的场景,唯独想不到是这种情况。 金川街巡警所大房内灯火通明,惨叫连声传出,小东子被吊在房梁上,被打的遍体鳞伤,几个人围在炉子旁打着瞌睡,折腾了半宿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只有李大海拿了根麻绳鞭子来劲的抽着,麻绳抽人不狠,累得他满身大汗。 李作奎搂着老洋炮打着盹,一声重鼾醒过来,看到帮闲无赖们睡的七倒八歪,拿老洋炮挨个抡过去。 “都他娘的别睡了,精神点,狼老爷说了,今晚四方顶的胡子要来砸窑,瞅瞅你们的熊样,都得给人去当了炮灰。”轮完一圈后看到大儿子还在那撒欢的抽人,使劲的咳嗽了一声, “老大,别玩了,省点力气,去把大砍刀人手发一把。” 说起这金川街巡警所,在籍的巡警就他李作奎一人,上头只给了一把老洋炮,为了撑门面,他便纠集了一批游手好闲的无赖,拉出去倒也能把百姓们唬的战战兢兢,不过对上土匪可就底气不足了。 突然屋外枪声大作,屋内所有人面面相觑,只听呯呯嗙嗙却不见人破门而入,李大海壮着胆子问李作奎, “爹,这,这不是奔咱们来的吧?咱,咱,出去不?” 李巡长到是不怂,端着老洋炮踹开门头一个跑了出去,看情况是狼家大院出了事, “大海你留下看家。”然后一指其他人:“你们,拿上砍刀都跟俺走。”帮闲们被李巡长指的都是一缩头。 李巡长带着帮闲们直奔狼家大院,李大海将院门拴好,回头却看到屋里的灯灭了,也没多想抬脚就进,哪成想被绊了个狗啃屎,一头就扎进了黑洞洞的门口。 屋中亮了起来,掌灯的竟然是个红发女鬼,吓得他哇哇大叫,赶紧跪在红发女鬼面前求告:“女鬼奶奶饶命,女鬼奶奶饶命。” 一只大脚踢在他屁股上,李大海又是一个狗啃屎趴在地上,回头一看竟是吴家老二,手里拎着一把镜面盒子炮,正对指着自己,磕磕巴巴的问道:“怎么,怎么是你?” 来人正是吴孝良和安娜,吴孝良上前将缩成一团的李大海捆住,骂道:“睁大你的狗眼,这分明是美女,你大爷的女鬼”。又是一顿爆踢,安娜也上前伸出小脚学着吴孝良踢了几下, “你,你大,爷的,女鬼。”标准的安氏断句。 吊在房梁上的小东子不耐烦了:“孝良哥,先把俺放下来吧,待会再收拾这王八犊子。” 小东子被放下来,疼的直吸冷气,安娜见到满身伤痕皱了皱眉,好在都是皮外伤,皮糙肉厚的倒也挺得住。 吴孝良将一把砍刀扔给小东子,又把油灯吹灭, “老三还在狼家大院那面虚张声势,咱们找着他赶紧走。” 小东子点点头也顾不上多问,安娜则紧紧抓着吴孝良手臂,地上的李大海则破口大骂,杀猪一般的叫着,但此刻谁又能顾得上他了,小东子恨恨的用砍刀把砸向李大海的头,顿时没了声气。 第十章 了断恩怨 吴孝良连夜叫了老三来救小东子,不成想让安娜偷偷跟了来,眼下计策成功一半,只等找到老三便可功成撤退。 隔壁狼家大院着起了熊熊大火,哭喊声,泼水声,枪声杂成一团,三人看到如此大的阵仗都不禁咂舌。吴孝良暗暗吃惊,老三一个人如何闹出这般动静,千万别出意外。 迎面一头大白马驰来,骑在上面的大汉举着火把,一只独眼在火光映照下格外狰狞,是老二,吴孝良心中大喜知道是李振清回来了。老二见到他们便勒住马,似乎长出一口气,翻身下马。 随后一匹马上的人是老柱子,左手紧抓缰绳,右手抬着俄国造搭在肩上,满脸得意眼放精光,好似换了个人,看见自己外甥安然无恙, “孝良啊,别怕,俺们来救你了,李大当家会给你找回这个公道。”一眼瞥见紧紧依着他的安娜,咂咂嘴暗笑:“这小子艳福不浅啊。”老柱子毕竟当年见多识广,不会将安娜当做红毛女鬼。 安娜不同于中国妇女,毫不畏惧男人们炽烈的目光,紧随吴孝良身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柄花口撸子,如果有内行人在场,定会吃惊深山老林里竟会有如此精美的好枪。 老柱子觉得终于找回自己,自己应该就是为马背而生,想通这个关节,多年积蓄心中的郁郁一扫而空, “孝良啊,随老舅走,有好戏看。” 老柱子拨马前面引路,老二牵着马和吴孝良并排而行,安娜与小东子跟在后面。一个人影突然从狼家大院窜出,老三眼疾抬腿便追 狼家大院里,大火已经被扑灭,受损的房子不多,只有柴堆烧的厉害。四方顶豪杰们端着枪站在外围,吴孝良惊讶的发现,二孩子领着一伙人也在一旁端着枪。几个受伤的狼家炮手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中间战战兢兢站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狼甲昆,狼二哆哆嗦嗦的藏在大哥身后,李巡长和他的帮闲们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有女人还小声的抽泣着,阵仗着实不小。 李振清独自当前负手而立,盒子炮挂在腰间,看到吴孝良安然无恙有些激动,一把拉住他,“兄弟,让你受苦了,哥哥今儿把这狼家老小一并逮了,任凭兄弟处置。”一转身又喝道:“今天你们的命便在我这兄弟手中,想活命便得他点头。” 如果在两天前,吴孝良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生啖其肉,而今这些活生生的人就在面前,他自问下不了手,何况他也不像把事做绝,结下血海深仇。 狼二终于忍不住扑倒吴孝良脚下,抱住他的大腿哭嚎不止,声泪俱下, “二哥,不,二爷饶命啊,都是那杜彪撺掇俺干的……” 所有人看了狼二这副做派都一脸厌恶,狼甲昆呵斥道:“老二,死便死了,你还嫌咱狼家脸丢的不够么?” 这狼甲昆到算个人物,不枉他称霸乡里。吴孝良拉起狼二,对众人说道:“今天狼家不义,但毕竟乡里乡亲,应该给予从善的机会,今日大家伙就做个见证,日后狼家倘若再敢为恶,便如此灯。”说罢踢开狼二,拽出盒子炮,甩手一枪,远处杆子上的一盏风灯应声而落。 吴孝良自打上次枪枪爆头之后便发现自己枪法奇准,当真有如神助,所以今天才露出一手震慑这些恶人。 众人目瞪口呆,狼甲昆倒是镇定,上前一步冲吴孝良深施一礼道:“吴小兄以怨报德有古人之风,狼甲昆在此替俺家老二赔罪了。”说罢又是一礼。 老三压着两个人赶过来,五花大绑的是张大虎,垂头丧气,哪还有半点匪首气概,另一人正是杜彪,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瑟瑟发抖脸色灰败倒是显得可怜兮兮。 吴孝良上前一把抓住杜彪的衣领, “我的好兄弟,你为何这样往死里逼我?” “嘿嘿。”杜彪咧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白森森有些渗人,目光怨毒无比。 吴杜两家做了十几年邻居,杜彪身材弱小总被被吴孝良欺负。若是寻常孩子也就罢了,孩子间玩闹,隔夜便好,偏偏这杜彪不同,亲娘早死,后娘又经常虐待他,久而久之xing子愈发的阴鸷,觉得全世界都和他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开始变得睚眦必报。随着年龄渐长,对于曾经欺侮过他的人恨意也就越浓。 今年春杜彪巴结上了金川街狼家老二,并利用狼二收拾了曾经逼他钻寡妇裤裆的金家老大。偶然间杜彪发现妹妹杜鹃竟然钟情于吴孝良,机会来了,狼二贪图杜鹃美色已久,他贪图狼家钱财,早想促成此事,既然吴孝良搅进来正好一箭双雕,如法炮制。谁知事情脱离了原本预想的方向,吴孝良和李振清搭上关系。杜彪怕被报复便掇狼二找张大虎买吴孝良的人头。 吴孝良听罢哭笑不得,好像港产tvb的狗血剧情啊,假设自己不是穿越自前世,难保原本的吴孝良早已经身首异处。 杜彪双眼紧闭,一言不发,就此等死。吴孝良对这个发小实在是心寒,挥挥手不愿再理他,老三正要将他拖走,一声尖厉的叫喊从人群外传来“哥哥----哥哥----” 一个女子拨开人群扑了进来,是杜鹃。 “孝良哥哥,大哥做了这伤天害理的事情,本来没脸替他求情,但杜家就大哥这一脉香火,他一死苦了年迈的父母,只求孝良哥哥能让我给他抵命。” 说罢仰头看着吴孝良,冻得通红的脸蛋上还挂着未干的泪迹,看得吴孝良酸楚无比,这表情何其相似。那晚自己被李振清掳走,杜鹃也是不顾自身的护着自己,昨天夜里更是孤身一人为自己去接官厅送信,如果不是杜鹃,李振清未必能及时赶来,他的哥哥更不会被抓。可怜杜彪大好男儿竟不如杜鹃一个女子。 李振清看到吴孝良表情纠结心道;我这小兄弟心软了。 吴孝良赶忙扶住杜鹃,柔声道:“杜家妹子你这是什么话,我和彪子自小便是兄弟,虽然他有千种不对,但我这不还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没人会伤害他的。” 杜鹃哭的梨花带雨,安娜倒是只希望吴孝良离他远点。 哭哭啼啼的小娘子来搅局,大家跌碎一地眼珠,张大虎开始了表演。 “李大当家饶命啊,老子,啊不,小的那晚去偷袭四方顶是有人出了一千大洋买您老人家一干人等的头啊!小的当时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就答应了。可你绝想不到买你头的人是谁啊……”话没说完就哇哇怪叫的哭起来。 李振清心头一震,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厉声问道: “说,是谁?”怎奈不管众人如何问,张大虎只管自己哇哇哭着也不答话。 “张大当家,说出来吧,说出来饶你不死”吴孝良见张大虎如此做派,大声喊道。 此话出口张大虎止住哭声: “嘿嘿,还是识字的人说话中听”看李振清点头,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便一五一十讲起来。 半月前接官厅突然来了两个黄头发大胡子的老毛子,给张大虎就放下一千大洋,要买几个人头。张大虎见了大洋,自然是一口应下,这人头的主人便是李振清和安娜。但偷袭失败,狼狈逃回,谁知那老毛子又来了,并且准备出钱出枪跟他合作,张大虎当即满口答应下来,并且派出大批人手和老毛子去滨江运枪,结果内部空虚落了个今天的结局。 吴孝良心头一跳,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四方顶竟和老毛子有瓜葛,李振清究竟有何来历啊?李振清也很震惊,旋即又恢复平静,对老三摆摆手道: “将他们俩放了吧。”随后又一指二人。 “我李振清有言在先,若是在这金川县地界在看见你二人半个影子,必杀无赦!走吧!” 杜彪闻言抬腿就走,“大哥----”,杜彪听到妹妹叫自己,顿了下脚步就头也不回的离去。 张大虎来到吴孝良面前,作了个揖。 “嘿嘿,小兄弟是个好人那。俺走了,这里摸不得枪,就去别处摸。”吴孝良对他也不反感,听他说摸枪便问道: “张大虎,听闻奉天张师长正在扩军,你何不去投军?在军中一样是摸枪,混个一官半职照样吃香的喝辣的?”张大虎听后嘿嘿乐了。 “识字的小兄弟说的好,俺大虎谢谢你了”转身便要走。 吴孝良突然玩xing上来,起了捉弄这张大虎的念头,就喊住他“且慢,你去投军,也得有个响亮的名字,否则将来当了司令,还叫大虎不免堕了气势。” 张大虎挠挠头答道:“还真是,不如你这识字的小兄弟给俺想个响亮的大号吧。” 吴孝良略一思索便道:“大虎兄弟,宗昌二字如何?祖宗的宗,昌盛的昌,光大你张家门楣。” 张大虎对这个名字是真心满意,跟着念道:“祖宗的宗,昌盛的昌。好,今后俺就叫张宗昌,世上再没张大虎这名号。”随后一溜烟消失在夜色中。吴孝良有些恶趣味的想着,不知你这个张宗昌见了那个真的张宗昌会是个什么情景。 东方已经隐隐泛白,这便是黎明前的黑暗么?; 第十一章 狼二落难 昨晚,吴孝良和杜鹃逃掉后便商量救小东子,他上四方顶求救,为防不测杜鹃去接官厅找李振清,两人分头行动。 在接官厅,李振清得以荡平张家大院,全凭了二孩子,他见吴孝良暴露,怕连累老柱子这才去报信,里应外合。杜鹃来求援,他得知真相一怒之下便领了一干人赶回金川街打下狼家大院。 东方鱼肚泛白,老柱子领着二孩子回了接官厅,李振清拉着吴孝良的手并肩走出狼家大院,一行人鱼贯而出,只留下那群胆战心惊的俘虏们瑟瑟发抖。 李振清正式邀请吴孝良上山入伙,吴孝良没有拒绝,但是他有件未了之事必须去做,去寻找这一世的父母,不查清他们的下落,他又怎能安心。 “李大哥待孝良寻着父母便来投山,到时你可要收留小弟啊,哈哈。” 小东子挤过来道:“还有俺,孝良哥去哪,俺就去哪。” 小东子将金川街的两大恶霸全部得罪,今后在金川街是待不下去了,吴孝良对李振清道:“还有这位兄弟,若不是他,我可能还被关在巡警所土牢里呢” “孝良的兄弟便是咱爷们的兄弟,欢迎之至。”李振清沉吟一下从马背上拿下个小包,说道:“兄弟早去早回,这里有些钱路上拿去应急,咱们就此别过吧。” 吴孝良接过包,他身无分文,自然不会拒绝李振清的好意。 安娜依依不舍拉住吴孝良:“吴,我想,和你一起。” 这一去前途未卜,他哪忍心带上她。安娜好像早知道他不会答应一样,默默的从脖子上摘下一条项链,链子上坠着个银质小盒,小盒打开里面就是她的照片,双手捧住轻轻一吻,挂在他脖子上。 “吴,让它和你,在一起,我会每天,为你祈祷。” 吴孝良一把拥住安娜,然后松开她带着小东子离去。杜鹃在杜彪走后就不知去向,但她那兀自挂着泪的脸又闪现在吴孝良脑中。他回吴家趟子老房收拾了几件衣服,连同李振清送的一袋大洋打进小包袱里,背上行装将家里的破木门锁好。吴孝良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看锁好的家门,虽然穿越来这个世界后没在家住上两天,心里仍旧升起一丝不舍。 身后有人在唤自己,声音清脆,是杜鹃。 “孝良哥哥,慢些走。”杜鹃几步赶上前,将一个包的整齐的干粮包递给吴孝良。 “这是我烙的饼,路上吃吧。”吴孝良接过还温热的干粮包。看着杜鹃,黑色的眼睛依旧透彻。 “杜家妹妹,多谢你,多保重。”说罢转身便走。对于这个邻家小妹,吴孝良心底究竟还是怜惜多些的。只是他心中有更重要的事情,不想白白的招惹她。 杜鹃看着吴孝良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大路拐弯处,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搓着手指愣愣的出神。若干年后这双芊指如玉的手拿起了镜面盒子炮,不知她又如何面对身份早已判若云泥的孝良哥哥。 吴孝良和小东子出了金川街直奔样子哨。样子哨是金川县县治所在,自然比接官厅金川街这样的屯子大了许多。一条主街上开着各式店铺,挑担的贩子大声吆喝叫卖,行人往来不断。按照记忆,一路打听着来到舅舅家所在的胡同。右手边把头上,青石的院墙,黑漆大门上铜环锃亮。这就是舅舅家了,吴孝良心中默念着,上前去拍铜环。不一会,里面传来脚步声,黑漆的大门开了一道小缝,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探出头来问道: “找谁啊?”吴孝良一愣来人他并不认识便问道: “请问这可是田府?” 妇人一副恍然的样子笑道: “这位小弟,你找田科员的吧,他高升调到宽城子去办公了。前些日子,有夫妻两个也来找他的。” 听妇人说有夫妻两个来找舅舅,吴孝良细问之下,确认就是父母,久玄的一颗心放下,看来父母是平安逃出来的。谢过妇人告辞离去,说不得还要去趟宽城子。宽城子在后世唤作长春,是这个时代东北数的着的一座大城。又打听了去宽城子的路径,首先得到海龙,然后在海龙搭火车,一白天功夫就可到宽城子。 样子哨距海龙一百二十里地。吴孝良雇了辆马车,两个人一路晃晃荡荡,于第二天中午抵达。海龙是个比样子哨还要大上几倍的县城,三条大街横贯南北。主街上店铺林立,如果是原本的吴孝良,定会被大县城的繁华所惊呆。但现在的吴孝良已经不是那个山中小子,而是来自21世纪的有为青年。什么大城市没见过,这县城也不比后世的农村大到哪去,倒是这北方的风土人情吸引了他不少的目光。 小东子则不然,头一次走出大山,对什么都透着新鲜。 海龙火车站位于县城正中。青砖大楼带着浓厚的西方风情,一人多粗的门柱上嵌着十字状的装饰物,门窗顶部也都砌成拱形。大门拱顶之上正中镶有一块汉白玉,上面刻着“海龙站”三个大字。海龙站前更是人山人海,两个人正要进站,忽听一阵破锣般扎耳的声音唱戏一样喊着: “大爷,大爷,啊不,爷爷,爷爷,行行好,饶了俺吧,俺真没钱了……啊……” “怎么听着像狼二?”小东子耳朵灵,看到一群人围在站角,便挤进去看,吴孝良跟在他身后。 求饶之人正是狼二,他一身半旧的袍子被扯了几个口子,棉花露在外面,满脸血污,趴坐在几个无赖脚下告饶,当真狼狈之极。 “没钱----也好,看你细皮嫩肉的兴许能卖个好价儿,哥儿几个,架走。”几个人不由分说,上去拖着狼二就要走。 “慢着!” 吴孝良不忍见“熟人”被拐,忍不住要管这闲事,为首的无赖,见出来个矮个子少年,身上棉衣洗的发白,一身风尘明显是过境的外乡人,哈哈大笑起来。 “小瘪犊子,别管闲事,活不耐烦了吗?” 小东子一把拉住吴孝良,对那人笑道:“没事,没事,你们忙你们的,俺们看热闹,看热闹。” 那人哼了一声对吩咐其他人:“把他捆了,拖走。” 吴孝良实在看不下去, “大哥,此人是我一位故人,敢问他欠你多少钱?” 无赖头子听罢一阵大笑: “小子,多少钱?说出来吓尿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碍老子事。”见外乡人没动地方,有心吓吓他。伸过手去,亮出两根手指 “二十块现洋?好,给你!放了他!”吴孝良从包袱里掏出银元,一块块扔到地上砸的哗啦直响。 那无赖头目瞪口呆,没想到外乡人如此有钱,马上恨自己要少了。吴孝良不明就里,哪想到二十银元不是个小数,此时一个中产之家月入也不过十五块银元。 狼二也没料到能在这里遇到“故人”,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抹脸转哭为笑,在地上爬起来,一双脏手抓住吴孝良扯开破锣嗓子哭喊起来。 “二哥啊,快救救俺吧,这伙人要卖了俺,卖了俺去做相公……”一伙无赖被狼二逗的忍不住发笑,这狼二怎么看也是二十往上奔三十去的人,居然拉住个十五六的娃娃叫哥哥,好不要脸。 为首那人向手下使个眼色,瞅瞅吴孝良包袱,示意大伙又来个肥羊。一面又对吴孝良笑起来,弯身一块一块捡着银洋。 “好,两不相欠,兄弟们走。”领着一干无赖分开人群,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上。 吴孝良看了眼满脸血污的狼二,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更显狼狈不堪。心中纳闷,他怎么也到了海龙?小东子原本没少被狼二欺侮,如今见狼二少落了难,兴奋不已,奚落道: “狼二少爷,你也有今天啊!” 第十二章 误入奉天 狼二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了上来,小东子冷嘲热讽他也毫不在意,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吴孝良被气乐了,再看狼二也有点顺眼。 小东子看了眼他完好的右手,“你手不是骨折了么?”狼二尴尬道:“俺,俺那是装的。”随即又裂开嘴, “二哥,您大人不记俺这小人的仇,俺,俺是被大哥撵出来的……”说到一半竟有点哽咽。他从小飞扬跋扈,捅了任何篓子都有大哥兜着,如今大哥将他撵出来,受人欺凌才晓得世事艰难,一日之差心境已大不相同。 眼前这吴孝良,居然能让敬若神明的大哥感到畏惧,将张大虎撵出金川县,必然有过人之处,难得人家不记恨,还帮自己解围,这是何等的心胸,难保以后不成大事。如今自己打算去投亲,又身无分文自然得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狼二这副德行让小东子瞠目结舌,心道,这还是俺认识的狼二爷么?既然他现在有求于孝良哥,何不趁此机会整整他,扬起手在狼二脑袋上狠拍了一下, “听着,想要孝良哥收留你,就得先听俺们的。”他把俺字说的很重。狼二摸摸被拍的脑袋,连连点头,“好,俺听你们的,听你们的。” 吴孝良拉住小东子,问狼二:“你有什么打算?” “俺本来打算去宽城子投亲,可如今……” 吴孝良自然明白他说的是没钱,不如就带他去宽城子,否则这个娇生惯养的狼二爷就得在海龙冻饿而死。 “你和我们一起走吧,我正好也去宽城子。” 狼二顿时眼睛发亮,欢天喜地的答应下来。” 三个人艰难地挤向售票口,庞大的人群足有数百之巨,站台里喊号子一样报着某站某站发车。吴孝良急的满身是汗,他甚至有些想念后世蝗虫般的票贩子。忽听有人叫卖宽城子的车票,原来古今都如此。他领着二人又奔叫卖声处挤去。 “车票三张,您拿好,站台往那走,已经开始发车了。”吴孝良接过票的瞬间票贩子嘴角有一丝若隐若无的笑。 黄泥夯筑的站台上满满当当全是人,火车汽笛嘶嘶鸣叫着,泄出的蒸汽喷过黑色的车身,巨大的红色车轮在钢制连杆带动下缓缓转动。 小东子和狼二彻底被眼前的钢铁怪兽惊呆了。 “这得多少批马才能拉动?”小东子惊叹着。 “没见识,这是烧煤的。”狼二一脸得意,终于被他逮住机会反击一把。 穿黑色制服的列车员吹响哨子准备关门,几个人才赶忙上车。车厢内拥挤不堪,过道上站满了人,两侧头顶一排木质架子,满满当当塞着行李。小东子和狼二刚从大山里出来,不适应这么多人挨在一起,难受的直咧嘴。吴孝良前世对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瞅准了座椅下的空位没人,一出溜钻到底下,合上眼准备美美的睡上一觉,连日赶路早就疲惫不堪,小东子两人也有样学样钻到座椅底下。 吴孝良觉得有人在踢自己,睁开眼才发现车厢内空空荡荡,黑色制服的列车员一脸不耐烦,原来是到站了。三个人下了火车,新鲜空气扑面而来,浑身舒爽,青石板的站台向两侧延伸,居然看不到头。 “不愧是宽城子,车站真他娘的大,一眼都看不到头。”狼二由衷的赞叹着。 “嗯,是他娘的大”小东子附和着,两个人难得的战线一致。 “您二位睡糊涂了吧,这明明是奉天城嘛.”一个旅客忍不住插嘴道,怕他们不信指着竖在一旁的汉白玉牌子。“不信你看啊!” “什么?”吴孝良跑过去,上面赫然刻着“奉天”两个大字。他隐约想到什么,赶忙去摸包裹,钱袋早就不知去向。 “东子我们上当了。” “上什么当?”小东子一头雾水。 狼二楞了一会立刻破口大骂:“妈了个巴子的,这帮王八犊子,以后别让二爷逮着……”海龙站前那帮无赖是挖好了坑等他们三个跳那。 自打小东子明白过来,就和狼二一起骂个没完,直到吴孝良说出钱袋也被偷的事实,两个人都有些气馁。 狼二摸便全身,抠出二十多个大子儿,吴孝良和小东子则是货真价实的身无分文,想回宽城子想都别想,二十个大子也就买二十个馒头。 三个人灰头土脸的蹲在奉天火车站外的墙根上,奉天不愧是东北第一大城,太阳西斜,西式风格的大楼在余晖下更显巍峨,站前广场的小摊贩仍旧在卖力的叫卖,抗包的苦力甩开膀子一次抗上两包,偶尔还有小轿车路过,行人们都急匆匆走过,没人理会这几个失魂落魄的外乡人。一个穿着考究的妇人停了下来,“唉,怪可怜的。财叔,给那人几个大钱,天冷也好买口吃的。” 仆人答应一声,在怀里摸出十个大子,看看吴孝良,看看小东子,又瞅瞅狼二,觉得还是狼二更可怜,伸手将大钱哗啦的仍在狼二面前,跟着妇人消失在人流中。 狼二看着扔在地上的铜钱,不明所以,随即爆出一阵破锣般的骂声,骂完又将钱一个不落的捡起来,堂堂狼家二爷竟沦落到这个地步,他只好把一肚子委屈都化成了咒骂。 吴孝良肚子狠狠地响起来,这才想起杜鹃包给他的饼还没吃完。将干粮包袱解开,抽出两张递给狼二和小东子分了,又拿起一张撕下半拉,扔进嘴里嚼起来。狼二饿的太狠,一张饼转眼间全部下肚,又凑过来伸手要饼,吴孝良只好将整个包袱打开,咣当几声,有东西掉在青石板的地面上。狼二瞬间眼放异彩: “大洋,是大洋----” 小东子忙捡起掉在地上的钱,数数居然有五块。吴孝良一阵感动,杜鹃冻的通红的小脸浮现在他眼前,这样一个小女子竟敢为他挡在杀人不眨眼的土匪面前。 狼二看到现洋一脸兴奋:“二哥,买只烧**。” “是啊,这大饼吃着太干吧。”小东子又附和道,两个人又出奇的一致。 吴孝良架不住他俩软磨硬泡,去烧鸡小摊要了只最大的,摊主将鸡用报纸包好递给他,他又将鸡撕成三半,目光落在报纸上,身子突然一顿,烧鸡扔给小东子,把那张油透的报纸前后左右翻看一遍,然后对目瞪口呆的两人说道: “快吃,吃完找地方住。咱们先不回宽城子了。”说罢从小东子手中拿过一块烧鸡大啃起来。 狼二有些莫不着头脑, “不回?不回咱们在这能干啥啊?” 吴孝良一抹嘴,故作神秘的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第十三章 大显身手 奉天城裕昌银号东家孙鼎臣的二公子孙家钰最近很是苦恼,他被查出得了一种绝症,虽不马上致死,但却无药可医。他的父亲前几年查出患了这种病,身体每况愈下,大哥孙家钲自幼也患上这种病,如今已经双目失明,双脚溃烂。看着被折磨的不cheng ren形的大哥,孙家钰就会莫名的恐惧。如果将来自己也成为大哥那样,还不如现在死了痛快。他才二十出头,在上海念过书,还有满腔抱负没有施展,不想后半生都变成大哥那个样子。 这种绝症叫“消渴症”,孙家钰在上海时听人说过,洋人叫它“糖尿病”,无药可医。但他不信,在报上登了悬赏求医,赏格一万大洋,世界之大难保不会有奇迹出现。悬赏登出去,每天来的“神医”不少,都是些混吃混喝的骗子,弄的他有些泄了气。 今天中午,管家刚刚来报,又来了两个骗子,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孙家钰听到是两个年轻人,有些失望,但还是抱着万一侥幸的态度在前厅接待了那两人。 当先进来那人样貌十七八岁,个子不高,双目坚定而有神。穿着打扮像个山村小子,但举止神态毫无拘束之感,不卑不亢,从容来到厅中站下冲孙家钰一拱手。 “鄙人吴孝良,见过二公子。”说罢又一指身后跟进来的狼二, “这位是我助手。”狼二笑着点点头,竟也气度不凡。 孙家钰赶紧起身离座,来到二人面前回礼邀两人落座,又让下人上了茶,在主位坐下后,心中稍稍安定,这二人举止有据,不像是坑蒙拐骗之徒。 这小个子正是吴孝良,他微微一笑也不罗嗦,开门见山。 “二公子,你的病是绝症,世界上无药可医痊愈。”听了这话孙家钰目光一阵暗淡,吴孝良接着又说道: “但我这药,可保二公子三十年无忧,身体无恙。只不知二公子敢不敢用我这药?” 说罢也不看孙家钰手一摆,狼二立刻将拎着的一个小包放在桌子上打开,一股刺鼻的药水味马上弥漫了开来。吴孝良拿起其中一个拇指粗细,瓶嘴处塞着胶皮塞的小玻璃瓶摇了摇,里面的白色沉淀物将液体染成了白色。接着又拿出一个玻璃注射器,将针头插入胶皮塞,随手指缓缓拉动,玻璃瓶中的液体被一点点抽进针管。 孙家钰怎么说也是去过大上海的人,当然认识吴孝良手中这些散发着刺鼻药水味的器具。看他操作的甚是娴熟,恐怕连上海仁济医院的护士也没他这般行云流水。他决定相信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矮个子少年。一撸胳膊上的袖子,有些紧张的示意他扎这里。吴孝良微微一笑, “二公子不要急,在注射之前还要做一番检查。” 于是孙家钰按照吴孝良的要求开始做各种检查,一会往瓶子里尿尿,一会被抽出半管鲜红的血液,折腾的够呛。看着这个少年用一些他从来没见过的工具捣鼓着,他有种预感,自己可能真的遇见了奇迹。 捣鼓一阵,吴孝良又拿起之前抽满浑浊液体的注射器,在那个塞着胶皮塞的玻璃瓶里抽出一些液体,对着注射器玻璃管上长短不一的横线比量了一下,让孙家钰惊讶的是,吴孝良没有让他脱裤子或是撸袖子,而是掀开上衣,露出肚皮,他暗自庆幸庆幸今天没穿长袍马褂,等他庆幸完,吴孝良也从他的肚皮上拔下针头。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孙家钰让管家一一记下。 下人捧着一个托盘来到厅中,盘里满满十捆大洋,吴孝良却没收,只说七天之内看效果,如有效,必不会推辞。孙家钰也不勉强,约定好时间,亲自将二人送到大门外。晚上就寝前,他惊喜的发现果真产生了效果。这段时间他不饿,不渴,也不尿频了,他甚至还尝了自己的尿液,也尝不到甜味。其实未必就是药真的起了效果,心理暗示的作用不容忽视。 孙家钰激动的一夜没合眼,直到天蒙蒙亮才沉沉睡去。 狼二跟着吴孝良离开孙家,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 “二哥,这孙家少东能信吗?”吴孝良听了扑哧一笑,心道你这夯货,真把我当骗子了,有心捉弄他,也不说破。 “放心吧,妙算在手,必然上当。” 狼二听了还是将信将疑,念叨着:“哪有那么傻的人,几块大洋算是白扔了。”又想起那天的事,感觉几天来吴孝良好像魔怔一样,做的事,说的话怎么看也不像靠谱的样子。 那天,吴孝良看完报纸后,领着狼二和小东子在车站附近找家小旅馆住下。第二天一早就急急出去,回来时,带着一堆透明的瓶瓶罐罐。下午又让小东子去集市买了十好几斤的猪胰子,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狼二帮不上忙,便和小东子去火车站溜达,累了就在墙角一蹲,不想有人将他当成乞讨的花子,一天下来竟也收获几十个大钱,不免又被小东子奚落一番,他也不恼,晚上将钱换了烧酒烧鸡回去,几个人还美美的吃上一顿。 吴孝良前世,西方有一种理论叫破窗效应,某些行为一旦有了第一次,往后便会顺理成章,心理障碍也会慢慢消失,狼二便属此列。这天一早他又邀小东子去蹲火车站,谁知小东子闲丢人不愿再去。 狼二来到站前广场,人头熙攘,心头一阵茫然,在站脚蹲下,正发呆间,一只脏兮兮的光脚踢在他身上,重心不稳坐在地上。 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看着他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狼二居然没发憷,问道:“你们干啥?” “干啥,抢了老子地盘知道不?老子是来教训你的?” 为首一个头头模样的乞丐,呲着一口大黄牙,阴阳怪气的说道。 狼二憋屈极了,落魄成这个样子也就算了,如今连要饭的花子也来欺辱自己,心头火起骂道:“日你娘的,大路朝天哪个是你家地盘。” “呦呵,嘴挺硬啊,哥哥兄弟们给俺揍他。” 几个花子上来将狼二拖到路中间一顿拳打脚踢,狼二打不过只好双手抱头,任凭这帮乞丐踢打。乞丐们打累了便将他拖出站前广场,扔在路边的臭水沟里,扬长而去。 狼二呲牙咧嘴的站起来,狠狠吐了一口,浓痰还带着殷虹的血丝,转头去杂货店里买了把菜刀,提着便一头扎进站前,正好撞见揍他的几个乞丐,看准了那个头头提刀便砍。 乞丐头头反应也快,一闪身菜刀贴着脑门劈空,吓出一身冷汗。 第十四章 换帖结拜 偷袭没得手,狼二又被几个乞丐胖揍一顿,连人带菜刀重给扔到站外臭水沟里。挣扎了一阵,又提起菜刀奔站里而去…… 这样周而复始,乞丐头头实在被砍的怕了,苦笑道: “哥哥兄弟啊,要口饭吃也不用拼命啊,俺服了,那块地方归你了,成不成?” 狼二这才收起菜刀,大喇喇回到自己拼命打下的地盘上,盘腿坐下。一天下来收入颇丰,这年头好心人还真不少。 临黑天,狼二找到乞头头,那人头皮一阵发麻:“哥哥兄弟啊,又怎么了?” 狼二一颠布兜里的钱,哗啦直响,“走,喝酒去。” …… 第七天,孙家钰早急不可耐,见到吴孝良激动之下走上去一把握住他的手,拉着便向堂屋里去。 “先生的药当真神了,一晚便见效果。” “二公子,此药虽有奇效,却要持久使用,一旦停药病情还会继续加重。生活中一定要注意饮食,不能吃甜……作息要规律……”吴孝良对孙家二公子就像前世在医院对待患者,职业病一样的啰啰嗦嗦,不厌其烦。孙家钰认真的听着,频频点头。吴孝良说完一大通,从怀里掏出块残破的怀表来打开盖,看看时间又啪的一声合上揣回怀里。 “二公子用药时间到了,我们先做个仔细的检查……” 狼二脸上还有淤青,赶紧将随身带的小包打开,吴孝良摊开工具包,准备给孙家钰做检查。忙活了约莫一个小时,终于用药完毕。孙家钰抬手擦去额头的汗,这些天身体虚弱连个小小的检查也折腾出一身汗。再三谢过吴孝良,又请他为大哥和父亲检查,确定如何用药。大哥几乎病入膏肓,可能时日不久。但父亲患病日短,未必不能控制住病情。 吴孝良自是一口答应,由孙家钰引着来到内宅。孙家不愧是奉天城中富豪,宅院之大不是接官厅张大虎那三进大院可以比的。院中亭台楼榭,似到了江南水乡。转过几道长廊,来到一处幽静的小院,几个仆人守在门口,看见少东家领了客人来便一一行礼。 孙鼎臣虽然患病没几年,但年岁已大,病的实属不轻,已经有并发症的征兆,视力开始模糊,人也瘦的厉害,尤其今年上了冬病情加重,精力大不如前,只好将裕昌号的生意交由孙家钰打理,谁知家钰竟也检查出这个病,急火攻心一病不起。 检查完孙鼎臣又去看孙家钲,孙家大公子果真被折磨的不cheng ren形,看情形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尽管如此,吴孝良还是细心的检查一遍,用了药。 折腾完已经是午后,孙家钰早就备好了酒菜,邀二人入席。 “先生医术如此精湛不知师从何处啊?”孙家钰早就好奇,眼前这个矮个子少年看着年纪不大,是如何拥有这一身医术的? 吴孝良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抬了出来,自己师从一位逃难来中国的俄国人,此人曾是沙皇的御用医生,后来犯了罪逃来东北。并且为了保护老师,不便吐他的露姓名。 吃罢午饭,管家早早捧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十捆大洋外加一张黄绿色的纸条。 “先生,这是诊金,大洋一百,兴业银行一万元的支票一张。请笑纳。”孙家钰正色说道。 吴孝良,没有去接支票,看着眼前这位孙家少东,诚恳的说: “二公子,一百大洋我先收下。这一万支票,如今刚刚用药未见成效,我受之不妥啊。等半月之后,令尊好转,我必不会推辞。如何?” 吴孝良如此做派,孙家钰心中愈发的敬重起这个年轻的小先生,也不勉强,说了几句闲话,亲自将二人送出大门。 回客栈的路上,狼二抱怨,到手的钱居然不拿,是不是捣鼓猪胰子捣鼓的魔怔了。吴孝良也不生气,调侃道; “放长线钓大鱼不懂吗?真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狼二有些没头没脑,跟在后面依旧默默叨叨,“那可是一万大洋啊!俺狼家也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 吴孝良的心已经蠢蠢欲动,他看到奉天城内蕴含着无限的商机,除了胰岛素,各种抗生素,哪一样拿出来不会在这个时代大赚特赚啊?但是,想办厂仅仅拥有技术是不够的,他需要一个根基,地方上的人脉与声望缺一不可。而这个根基恰恰孙家钰可以提供给他,这个孙家少东绝不是一个甘心庸碌的人,必然是想闯出一番事业,自己提供给他的这条路绝对是一条无与伦比的康庄大道,容不得他拒绝。 接下来,每日往返于孙家与客栈。在吴孝良的精心治疗下,孙家钰身体各项指数逐渐恢复正常。其实这孙家少东的病还真没到卧床不起的程度,多半是被自己那卧床多年哥哥的惨状所吓。但精神是一个人的生命支柱,一旦他泄了这个精气神,人也就萎靡起来;相反,一旦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他甚至可以不药而医。 两个人接触数日,十分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孙老太爷开始逐渐好转,已经能在下人的搀扶下散步,脸色也恢复了红润。而吴孝良每日除检查打针之外,还会陪这位裕昌银号的实际掌门人说说话。他凭借前世练就的处世之道与两世为人的见识,博得了老人的赞赏。孙鼎臣直夸着,后生可畏,后生可畏。还不时的指点着孙家钰语重心长的说, “老二啊,你虽年长,见识却差了许多,往后要多跟着吴先生学啊。 这一句话说的吴孝良额头直冒汗,如果孙家钰是心胸狭窄之辈,自己可算是弄巧成拙,岂料孙家钰听父亲如此说,忙站起身,一脸正色,对着吴孝良就是一揖, “日后还望先生多多指点。”态度极其诚恳。 吴孝良忙闪在一旁,有些尴尬,“二公子,指点可不敢当,你我年龄相仿,不如以兄弟相称。” 孙家钰听了一挥手:“吴兄此言正合我意。” 孙鼎臣哈哈大笑起来,“你两个娃娃,不如就结为异姓兄弟,老头子给你们做见证人。” 吴孝良求之不得,孙家钰更是一口答应。互报生辰,吴孝良比孙家钰小了五岁,孙鼎臣执笔将二人籍贯,姓名,生辰一一写下。书罢,两人分别收好字帖,这就算换了结拜庚帖,自此名分定下。 孙鼎臣又闲聊一会觉得身子乏了,打发下人扶他回屋歇息。吴孙两个人便倾谈起来,吴孝良有心要折服这个结拜大哥,与他大谈如今形势,自上而下,由古至今,再谈到实业与国家民族,后世百年总结的精华被他浓缩在个把小时的谈话中,把孙家钰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第十五章 名播全球 十二月,中华民国发生了一件大事。自打袁大总统取代前清皇帝,人们逐渐适应了没有皇帝的日子。但是,这袁大总统大抵是抗不过皇帝宝座的诱惑,于本月十二号在bei 精称帝。谁做皇帝,谁做总统本来和老百姓关系不大,可当官的就会有人欢喜有人忧。驻奉天城二十七师师长张作霖最近就有些不太痛快,他袁大头登基自己怎么说也是从龙有功之臣,才封了个区区二等子爵,更加难以忍受的是,头上还有个废物一样的段芝贵督奉。 不管谁督奉对于吴孝良来说都是一样,孙家钰举双手赞成合办药厂,两人选中了大西门外的一处连院小洋楼,开价两万银元。孙家钰设想抽借裕昌银号的一部分款项,再加上吴孝良手中一万大洋可凑齐至少十万。吴孝良却另有主意,他认为,药厂规模暂时不宜太大,只在洋楼现有基础上加以改造即可。一楼几间房子可改为生产间,仓库,以及实验室,二楼可办公,住人。而且资金也不必从裕昌抽借,可找裕昌相熟的银行贷款,这样既不会影响裕昌的正常运作,还会得到银行的大力支持。股份上两人决定五五分成。 贷款银行最终确定中法实业银行奉天分行,这家银行年底才在奉天开业,急于拓展业务,他们的经理赛利尔前天还来拜会了孙鼎臣。 商量妥当两人便去中法实业银行大楼,赛利尔慷慨的批给孙家钰一笔五万元的贷款,并表示如果资金短缺欢迎再次来贷款。如此,吴孝良已经有足够的资金启动计划。 民国四年十二月底,上海多家报纸先后都暴出了一条新闻,让世人震惊不已。首先是《申报》头版头条刊登了题为《“消渴症”被征服,富商病愈如常人》的文章,次日《新闻报》头版头条转载了此条新闻。 不到两天时间,这则新闻几乎占据整个上海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接下来bei 精,南京,武汉等地的各大报纸也纷纷进行了转载。这不啻于一颗重磅炸弹,一种叫“胰岛素”的东西,一夜之间成为全国数百万消渴症患者的福音。有些被消渴症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有钱人,开始通过各种渠道打听消息的来源,还有新闻里那个传的神乎其神的吴孝良究竟住在哪里。更有甚者,已经有人动身北上奉天。 “消渴症”新闻在整个北中国热抄了近一月,各种关于“胰岛素”和吴孝良的消息也日益明朗。一月中旬,奉天传来消息,发明“胰岛素”的神秘人要在奉天开一个叫 “记者招待会的”会议,邀请全国各地的记者来奉参加。 大洋另一边,战争已经陷入胶着,整个欧洲大陆上空一片沉沉死气,泰晤士河畔的新闻界首先注意到了中国这场沸沸扬扬的“消渴症”热,《每日邮报》率先翻译转载了新闻稿原文。《每日邮报》的这次转载对于欧洲医学界如像滚沸的油锅里撒了一勺水,一时间各种质疑与赞赏混合着无数一探究竟的好奇涌动着奔向东方那个古老的国度。一些学者们难以置信,在这样一个落后蒙昧的国家里怎么可能有如此伟大的发现;有些人干脆就认为这不过是场哗众取宠的闹剧。两天后,大西洋对岸的《纽约时报》也用大量篇幅刊载了此篇新闻,由此演变成一场风袭全球的“胰岛素热”。 “胰岛素”的轰动程度远远超出裕昌号少东孙家钰的预期,吴孝良将炒作这种前世管用的手段用在了对于自己的宣传上,这将会给他带来莫大的名声,而名声背后代表的是巨大的财富。 在《申报》刊登消息的一个星期后,各地医院和有钱人的咨询电报就像雪片一样飞到奉天,并堆满了他的办公桌。 孙家钰在药厂经理办公室里兴奋的踱着步, “二弟,你真乃神人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痛快,痛快!” 办公桌后的吴孝良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笔, “这是第一步,大哥着手准备记者招待会吧,时间就定在二月下旬,人也该到齐了。” “对,我这就去安排。还有,消渴症手册已经全部印好,按你要求印的精美。胰岛素要加大产量,还有新药阿司匹林也得准备足够的库存,这些日子得加些班……”说起这些细节问题来,孙家钰总会一丝不苟,不厌其烦的列出个条条框框。 两个月来,二人忙的焦头烂额,购置设备,装修,高薪聘请医学院学生,联络国内各大报社,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连孙家钰这样的富家少爷都不得不佩服吴孝良使钱的手段。同时,吴孝良还得亲自参与药品的生产与指挥,他开始有些分身乏术。 小东子最近很得意,自打药厂开办,总理了一切后勤事宜,他在这两个月的忙碌里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这天他在院子里透气,忽听一串古怪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明明是人话,却怪怪的听不懂,透过铁栅栏大门,他看到一个黄头发高个子的洋人站在门外,正朝院里张望。 洋人彬彬有礼的摘下黑色礼帽,微微俯身一躬。 “请问,吴先生,在这里吗?” 小东子心道,这洋鬼子会说中国话啊。 “那个,你是谁?找我二哥有什么事?” 洋人听了挤挤眼,又是一句, “请问,吴先生,在这里吗?”原来他只会这一句中文,看小东子愣在那,憋了半天又说了仨字 “胰----岛----素----” 小东子乐了,二哥的名声这回可够响亮,连洋人都慕名而来。 吴孝良迎了洋人进屋,用英语交谈起来,孙家钰暗暗吃惊,自己这结拜兄弟还会洋文?不禁一阵唏嘘,他还有多少东西是自己不知道的啊。 第十六章 美女初识 洋人叫班廷,来自加拿大,是医学院毕业生,原本打算参军去欧洲战场,但听说胰岛素在中国被提取成功,便改变主意来这个古老的国度一探究竟。他初见吴孝良有些吃惊,成功提取胰岛素的中国人竟然如此年轻,甚至有些怀疑,但当他用一口流利的英语与自己交流时,这些许疑虑便彻底打消。 班廷做了一个改变它一生命运的决定,留在中国,做吴的助手,向他学习。 面对班廷,吴孝良有一丝做贼的感觉,毕竟自己窃取了这个人在几年后的研究成果。当听到班廷希望留下来做他助手的请求时,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二月二十日,奉天大饭店宴会大厅里挤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记者。大厅东侧,搭起半人高的台子,上面铺着红毯,齐齐的摆了一排桌子,每张桌子前方都摆张纸牌,上书人名。人们都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主角迟迟还没有出现在会场,等待让人们变的开始急躁,不时的大声喧哗着。 小西门里大西正街上两辆东洋车一前一后横冲直撞狂奔而来,行人纷纷向两旁闪避,有躲闪不及的被溅上一身泥水。 两辆车在奉天大饭店门口齐刷刷停下,前一辆车拐进贵宾停车位,小车夫满脸庆幸,占住了这最后一块地方,得意的看着年轻的包车客人。他个头不高,身穿黑色西装,黑皮鞋擦的锃亮,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正是吴孝良。 往日稀稀拉拉的贵宾停车区今天停满了东洋车,车夫们三五一群的聚在一起,眼尖的瞧见有好戏要来了,忙招呼大伙看那面 稍落后的东洋车夫一脸沮丧,自己若把车和那些苦哈哈停一起就得承受车上那位主儿的雷霆震怒,犹豫间便愣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车上下来一人,又瘦又高,满面怒容,长长的头发梳向左耳一侧,用头油抹的整齐发亮,几根乱发由于刚才的狂奔吹散在脸上,忙用手捋整齐。 “哪来的野小子?有没有点规矩了?”说罢一指车夫, “去,让他们起开把位置让出来。”车夫没敢动,他的跟班不顾一路跑来气喘吁吁大喇喇过去,满嘴辽北土话“喂,赶紧起开,俺家少爷好停车。” 吴孝良一向看不惯这些飞扬跋扈的恶霸,傲然道:“先来后到,为何要让?” 说完转身就要走,瘦高头油见对方如此不给面子,跳脚骂道:“野小子,不识抬举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上前便去揪吴孝良衣领,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老三住手,不进会场,在这现什么眼!” 瘦高头油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忙缩了回来,他最怕这个同父异母的嫡兄,气焰立时萎顿。 又是一个瘦高头油,不过唇上多了两撇小胡子,他不看一边噤若寒蝉的弟弟,冲吴孝良笑道:“鄙人奉天保和堂甘茂中,舍弟无礼,请勿见怪呀!” 这小胡子脸上堆笑,眼睛里却看不到一丁点笑意,吴孝良不想横生枝节得罪人,“原本就是误会,碍不得事,在下赶时间先行一步。” 小胡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略一点头。 吴孝良低头急走,不想迎面与一人撞了个满怀,幽香温软,是个女子。女子连忙低头道歉:“对不起,先生。”吴孝良也赶忙点头还礼。 “咦?您是良大药厂吴先生?”女子面露惊喜,伸出手来,“您好,我是《东亚新闻》记者沈自冰!”落落大方,竟是西方握手礼。吴孝良心中大奇,这在风气保守的奉天城可不多见,伸出右手与对方轻握了一下,赞道: “小姐好眼力!”女子嘴角上扬,微微有些得意。 吴孝良惦记着招待会,掏出怀表看时间,已经迟到半小时,这可不够礼貌,满厅记者得罪不起, “对不起,小姐。我赶时间,有缘再见。”匆匆进了饭店,留下身后的女子张口结舌,他忘了这也是一位记者,也得罪不起。 沈自冰咬着嘴唇一跺脚,从小到大还没人能够无视她,偏偏这个人…… 路上吴孝良心中一动,《东亚新闻》莫不是和日本人有瓜葛?看来以后得离这个女人远点。 进入会场,吴孝良立刻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记者们并没有认为他在耍大牌,时代不同,他们的关注点不在这里。孙鼎臣亲自出马,请吴孝良上主席台,吴孝良再三还礼,才搀着老人缓缓上台。奉天本土记者一片哗然。孙鼎臣何许人也,裕昌银号开创者,城中德高望重的士绅,他亲自为吴孝良引路这是何等的隆重,随之对这个年轻人也肃然起敬。 各人按名牌落座,班廷和中法实业银行的赛利尔被吴孝良特意安排在了主席台上,在这个时代,洋人的作用不可小视,只要他俩坐在这里,对不明真相的群众这就是强有力的保证。 孙鼎臣挥挥双手示意现场安静,然后清清嗓子,“今日,各位报界精英不辞千里劳顿,同聚一堂,你们辛苦了。”台下报以热烈掌声,老人顿了顿又接着说“老朽有个好消息要告知各位,消渴顽疾被攻克,良大药厂吴经理圣手无双,功在千秋……” 孙鼎臣做完简短的开场致辞,吴孝良开始了长篇大论,他将将故事编的离奇生动,大厅内逐渐安静,直至鸦雀无声,最后又简明扼要的介绍了糖尿病,以及胰岛素对于糖尿病的意义。讲话完毕现场所有人报以热烈掌声,经久不绝,随后会场工作人员开始分发印制精美的小册子。 台下第二排坐着瘦高头油和小胡子,小胡子翻看手上的小册子,心道:“原来是他。” 台下有记者已经开始提问, “吴先生你好,我是《申报》记者,请问胰岛素这种药的发明是否意味着消渴症的终结?” “问的好,在这里我要解释一下大家的一个误区。首先,胰岛素不是药。糖尿病病因是,人体内胰岛分泌的胰岛素出现问题,以至于对人体内糖的代谢造成影响,而我提取的胰岛素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所以,胰岛素是人身体内本来就有的东西。这一点如有不明白的各位可以看我发给大家的小册子,里面有详细介绍。” “吴先生,我是《京报》记者,请问您的良大药厂何时开业?您所研制的新药是否已经可以投入使用?” 这一问正中吴孝良下怀, “良大药厂已经开始正式运营,”一指身边班廷 “这位是班廷,我的得力助手。胰岛素已经开始批量生产,欢迎所有有需要的人前来订购。良大药厂还生产了阿司匹林,这种药对于伤风,头疼,发热等病有奇效……” …… 吴孝良通过记者之口,几乎把所有想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您好,吴先生,我是《东亚新闻》记者,冒昧问一句,方便透露一下您的年龄吗?”提问的记者正是吴孝良在饭店门口撞到的沈自冰。 吴孝良也不隐瞒, “鄙人光绪二十五年生人,记者小姐,您可以计算一下。” 大厅内响起一片笑声。 第十七章 药厂被烧 招待会结束,小胡子凑上来,“吴先生,还记得鄙人吗?” 吴孝良礼貌的点点头,“当然。”这人由里到外都散发着冷,他打心里很不喜欢,也不假辞色。 “吴先生初来奉天,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他很看好吴孝良的药厂,希望能分一杯羹。 孙家钰从后面过来冷冷的道:“良大药厂有裕昌做后盾还需要找外人吗?” 小胡子略显尴尬,干笑道:“既然如此,鄙人家里还有些俗务,先行一步,告辞。” 看着甘茂中的背影,孙家钰一脸不屑,“这人是保和堂东家甘益常的大公子甘茂中,做事情邪的很,与之合作者多半都没好下场,不是被并吞便是破产,咱们不能不防。” 这种做派正符合了吴孝良对他的直接感官,看来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当天,药厂便接到了几笔大订单,总计十万元,单定金一项便超过五万元。小洋楼二层办公室内,孙家钰乐的合不拢嘴,兴奋的来回踱着步子, “二弟真乃神人也,开业头一天便收回本金,恐怕古今中外你这是破天荒独一份啊!” 吴孝良疲惫的向椅子背上一靠,脸上一样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对孙家钰说: “现在我们首要的任务是扩建厂房,估计全国的订单会大笔增加,必须增加产量,否则就会出现供不应求的局面,为了避免被动,我们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天将黑透,两人也不顾疲惫,在办公室内讨论着扩厂的计划,饿了便胡乱吃几上口。他们有时争执的面红耳赤,有时又连连赞同对方的提议而频频点头,直至深夜,两人才歪在椅子上各自睡去。 夜深了,只有初春的风在打着旋,洋楼一层灯火通明,新招募的医学院毕业生们在加班赶制药品。几个人影背着一包东西从巷子里拐出来,在小洋楼院外的角落里嘀咕着什么,然后翻墙入内,眨眼功夫手中火光大作,砸向一楼的玻璃窗。 “哗啦----哗啦----” 随着一阵阵玻璃破碎声,浸了油的破布球带着乱窜的火苗扔到屋内,引得一片骚乱,大伙惊慌失措蜂拥而出。多亏狼二和小东子冷静,带着人提着扫把进屋将本就不大的火苗拍灭,但实验室内一世一片狼藉。吴孝良眉头紧锁,一向彬彬有礼的孙家钰骂了一句, “他娘的……” 刚赶来的班廷不时在胸前划着十字,嘴里念念有词,极其惋惜的看着被损坏的设备。必须马上整理,抓紧时间复工,吴孙二人立即指挥大伙整理实验室,直至正午才告结束。 狼二凑到吴孝良身前, “二哥,俺觉得这事有蹊跷,咱们在奉天人生地不熟,能得罪什么人?” “嗯,怕只怕他们还要再来捣乱,误了交货的日子就麻烦了。” 狼二跟着点头,突然一拍脑袋,“俺在奉天站,认识个能人,让他帮忙查查如何?” 吴孝良知道他说的是那个菜刀砍出来的兄弟,笑道:“也是个办法,就找他帮忙吧,现在就去。” 孙家派了下人来请吴孝良,孙鼎臣吃过早饭开始不舒服,过了午更有严重的趋势,管家只好打发人来请他。吴孙二人匆匆出门,直折腾到次日天明。 当初被狼二提菜刀砍服的花子头,人称塔爷。塔爷本姓塔,因在帮会里排行十三便都叫他塔十三,随着地位渐高,都尊称他为塔爷。塔爷当真古道热肠,当即领着手下兄弟随狼二奔大西门外小洋楼。 狼二为塔爷和他的手下叫了酒菜,大伙推杯换盏,都夸狼二出息,住进洋楼吃香喝辣够威风。狼二很得意,也跟着吹嘘一番。大家伙等了半夜也不见人来,耐不住酒劲都沉沉的睡去。 “哗啦----”玻璃破碎声划破了寂静的空气,塔爷一个激灵醒过来,呼哨一声跳窗而出,惊醒的众乞丐听到塔爷呼声也跟着跳了出去。外面纵火贼逃得也快,眨眼功夫作鸟兽散,塔爷更不简单,瞄准了为首那人穷追不舍,消失在夜幕中。天将亮时,塔爷领着手下捆了一个人回到药厂,几脚下去,这人倒也熊,马上张口求饶,一嘴辽北土话, “饶命啊,爷爷!” 吴孝良正好回来,听到这人说话就乐了,“你不是甘家那个跟班吗?” “吴老爷,这事儿不赖俺啊,是俺们二少爷让俺干的,俺说俺不干,他非让俺干。”那人涕泪横流的哭道。 背后主使之人是保和堂二少爷甘茂成。 提起保和堂,吴孝良想起了瘦高头油和小胡子,仅仅是为了抢车道就结了这样的仇?当然不可能,看来孙家钰当日所说不假。 孙家钰一脸愤然,“哼,他保和堂在奉天城药行中一家独大,除了家大业大,这样的阴招也没少使,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想到竟欺负到我孙家头上来,到要叫他好看。” 吴孝良不以为意,这种小小手段怎么可能挤垮他的良大药厂,一摆手:“大哥报复他们大可不必,此事经官报案即可,我们光明正大,还怕了他鬼蜮伎俩不成 ”他重重酬谢了塔爷,本想重金留下他做个保安队长,但塔爷自由惯了,不愿被束缚,便任他们离去。 “大哥,咱们该去拜访拜访这位甘益常,来而不往非礼也。” 孙家钰一拍手,“对,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这就准备礼单,午后咱就去拜访拜访我那甘伯父。” 吴孝良一声冷笑,“哪还用什么礼单,着狼二把大活人给送回去,看他能否消受的起?” 奉天内城过去住的是满清贵族,如今则多是衙门公署或高官显宦的家宅,驻奉天二十七师师长张作霖刚刚完工的府邸便在大南门里通天街上。内城四周的大小门是个分界,普通百姓散居外城。有钱的商人地主便近靠着各大小门内外买房置地,尤其以西南两侧最为繁华,聚居的有钱人也最多,保和堂甘家的大宅子就位于奉天内城小南门外。 甘家大宅正厅,甘茂成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脑门上噼里啪啦只掉冷汗。 “不争气的东西,是你让甘三儿去烧人家药厂的?糊涂啊!” 甘茂中气的咬牙切齿,他本已经定下计策收服吴孝良,已经开始第一步,如今被这蠢货给搅了,功亏一篑,不禁恼怒异常。 第十八章 再遇美女 纵火事件并没有影响到良大药厂的日常运转,来自全国各地的订单仍旧源源不断的被送到吴孝良的办公桌上。孙家钰由于有裕昌银号要打理,不会时时在药厂,里外全凭他一人剧中调度。最近又有记者想来采访,也被他推掉,他好像又找到了前世刚毕业被分配到医院时的冲劲。 吴孝良已经不止一次的发现,重生后的自己比前世多了感xing。虽然来到这个世界才短短数月,经历跌宕却足以写成一部小说。几天前他托狼二和小东子去宽城子去寻找父母,准备把他们接到奉天来安顿。 吴孝良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银质的链子,底端坠着一只饰纹精美的银质小盒。拇指轻轻一动,盖子应声弹起,少女的半身黑白像片便露了出来,他凝视着照片,红色的长发仿佛又荡在面前。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他的回忆,孙家钰气喘吁吁的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张报纸, “出大事了。” “什么事值得我们裕昌号少东这么惊慌失措?” “自己看去。”孙家钰顾不上开玩笑,顺手将报纸扔在桌上。吴孝良拿起报纸,眉头逐渐紧锁起来。 这是一份《东亚新闻》,头版上醒目的几个大字非常刺眼,《“胰岛素”是“毒”是“药”?病人险些丧命!》。接下来,文章长篇累牍的报道了这件事。一位消渴症病人在奉天医院接受胰岛素注射,一天后身体开始感到不适,并伴有呕吐咳血等症状,最近下腹更是疼痛难忍,折腾的死去活来,已经奄奄一息。更有病人家属声泪俱下的控诉,称必须要为家人争回一个公道。随后记者又采访了这位病人的主治医生,来自上海的林耀荣。经林医生介绍,病人注射“胰岛素”前,身体还算正常。接受注射后,开始出现各种莫名其妙的症状,并且这些症状已经严重危及到了病人的生命。至于,具体原因还有待检查。最后,该文记者又表示,对此情况良大药厂经理吴孝良拒绝表态,态度很令人玩味。 看到记者署名,吴孝良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什么来,翻起桌上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从纸堆里拿出一张纸片。这是一张名片,隐隐还残留着淡淡的幽香,正面写着“沈自冰”三字。 因为对《东亚新闻》这家日本报社没有好感,所以冷落了她,没想到这个女记者竟如此准确的拿住了自己的七寸。 门房送来了一叠急电报,孙家钰看后一阵苦笑。省外几大主顾,不知如何听到风声,提出订单暂缓。 接下来几天里,形势急转直下。奉天其他报纸也纷纷开始转载“胰岛素”致命的新闻。良大药厂被推倒了风口浪尖,对吴孝良的质疑,指责也铺天盖地的袭来。 良大药厂的经理办公室内狼藉一片,孙家钰愤然道: “没想到甘家又估计重施,他这一招果真是百试不爽。哼,想啃硬骨头,也得有付好牙口。小心崩掉他满口牙。”孙家钰气极,说完反而平静下来。喘口气又接着说道: “病属将案子告到了奉天审判厅,如今弄的满城风雨,恐怕不妙啊。”孙家钰最大的疑虑还是此事经官,恐怕管家吃完原告吃被告,钱流水般使出去最后却是两手空。 谁知吴孝良听说此事经了官反而安慰他道: “大哥,稍安勿躁,此事经了官或许还有转机。” “果真如此?”孙家钰一脸的不信。 说到底,孙家钰作为这个时代传统商人的代表,骨子里是怕极了官的。清末民初商人地位虽然大幅提升,但千年来惯xing使然,这些传统的商人骨子里极缺乏自信。这个时代也是他们建立自信的大好时机,由于一战的缘故,西方列强无暇东顾,中国民族资产阶级得到充分的发展空间,各式银行,新式企业如雨后春笋,良大药厂正是赶上这个好时候,搭上顺风车,孙家钰显然并没意识到这是个机会,而甘家诬陷良大药厂一事,表面看是甘家设计诬陷,但背后难保没有日本人在推波助澜。官署参与此事正合他意,如果处置得当,或能扳回这一局。 “二弟,此事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奉天审判厅将此次调查全权委托给了那个叫林耀荣的医生,而这个人早就被甘家收买,背地里他们不知道做了多少次这样的勾当。”孙家钰恨恨的说道。 吴孝良听后若有所思,随即打个指响:“有了!让班廷去去,让他以第三方的身份参与到调查中去。” 孙家钰拍了下桌子:“对,好主意。就让班廷去,看他林耀荣有几个胆子,敢和洋人最对。” “事不宜迟,趁消息还没大范围扩散必须马上采取措施,我这就去找班廷商量此事。” 第二天,吴孙二人带着班廷去了奉天审判厅,提出由这个洋教授作为第三方参与到良大药厂的调查中,这样才能显示出审判厅的公正。审判厅方面看对方是洋人,不敢回绝,索xing就点头同意,得罪中国人事小,得罪洋人那就事大了,搞不好再弄出个外交事件,丢官领罪,那可得不偿失。办事科员麻利的签下公文,即日起授权班廷与林耀荣共同参与调查。 东洋车上了正街,吴孝良发现不妙,有辆洋车在跟踪自己,便让车夫拐进胡同。后面突然传来争吵声,一群人围上了那辆车,为首一人好像塔爷,他让车夫掉头想一看究竟。 果真是奉天站花字头塔爷,原来他是应狼二所托暗中保护吴孝良,不想被撞破, “吴先生,这鸟人鬼鬼祟祟跟踪您一整天了,俺认得她,她就是在报上诬陷药厂的那个女记者。” 是她?《东亚新闻》记者沈自冰。吴孝良有些生气,几天前这个女记者便要来采访,不过《东亚新闻》乃日本人所有,本能的持排斥态度,没想到他们竟然阴魂不散盯上了自己,当真岂有此理。 第十九章 这里水深 沈自冰觉得自己很没面子,被乞丐们拉扯的衣衫不整,而且来解围的竟然还是那个男人,他一定没安好心,假惺惺的训斥那些乞丐,明明都是一伙的,还在假装好人。 一身西式裤装由于先前纠缠略显凌乱,半高跟小黑皮鞋擦的锃亮,凹凸丰盈的身材玲珑尽显。吴孝良见她这付打扮忍俊不禁,一点做地下工作的觉悟都没有,穿成这个样子别说跟踪目标,就连傻子都想多看她两眼,何况还是这么xing感的美女,一肚子火气竟莫名其妙消失了,质问她的话一张口也成了训斥乞丐们, “那个,你们对一位女士拉拉扯扯,太不像话了!” 塔爷一脸委屈,他也觉得几个男人欺负一个女人不够汉子,拿脚挨个踢手下的屁股,“太不像话了,一个个都欠收拾。” 吴孝良摘下帽子,微微颔首道:“沈小姐受惊了,我代他们向你道歉。” 塔爷不明所以,在一旁尴尬的笑着,频频点头对吴孝良以示附和。 沈自冰拽了拽衣角,坐回东洋车,扬起头哼了一声,“让开!”几个人尴尬的闪开条路。 “车夫,走!” 车夫如蒙大赦,这几个乞丐都不是省油的灯,千万惹不起,撒开两脚飞一般逃走。 其实,沈自冰跟踪吴孝良是想弄清楚事实真相,那天有个村妇来报社,见到她便跪倒在地,诉说自己丈夫如何成了良大药厂的受害者,声泪俱下声情并茂,她义愤填膺之下草草写就那篇采访稿,谁知主编不知怎的就草草在报上发了。所有事情都没有证据,她隐隐觉得不妥,便去偷偷调查,吴孝良就像谜一般在奉天横空出世,没人能说清他的来历。这更激起了她的兴趣,不想头一天跟踪便被几个乞丐弄的狼狈不堪。 “吴孝良,你到底是什么人,不把你查个清清楚楚,本小姐就不做记者。” …… “吴先生,这是哪家闺女,也太狠了,俺们兄弟都被他踢的青一块紫一块。”塔爷掀起一个乞丐的粗布裤腿,脏兮兮的小腿上有几处小洋大小的淤青,一定是那双小皮鞋的杰作。 吴孝良苦笑道:“她是《东亚新闻》的记者,惹不起。”如今自己就是被她弄的焦头烂额。 一个小乞丐插嘴道:“叔,啥是记者?和窑子里的ji女一样吗?” 塔爷没好气的踹他屁股,“小瘪犊子,你才多大,欠踹是不?”小乞丐笑嘻嘻灵巧的闪开。 塔爷见多识广自然知道啥是记者,但他不明白为啥记者就惹不起了。他敬重眼前这个年轻人,他听报上说过,吴先生发明的药能治好绝症,这得积多大的阴德,搞不好还是天上哪尊菩萨下凡呢。 班廷将奉天审判厅的公文摔在奉天医院院长的桌子上,吓得老院长一哆嗦。 院长六十多岁,是个学究式的本分人,他知道林耀荣等人的龌龊事,却不愿意掺和在里面,如今来了洋大人他乐见有人治了这个败类,正好是恶人鬼来磨。 奉天医院住院部某病房内,林耀荣医生对着病人指指点点,几个人围在他身边,用钢笔在本子上认真做着记录,一个戴眼镜穿西装的男人还举着照相机,不时卡擦几下,为首矮胖的谢顶男子突然打断林耀荣,好像在做指示,所有人频频“哈伊----”。 这个矮胖的谢顶男叫荻原义雄,是《满铁月报》的总编,他微微颔首, “林桑,感谢你的合作,我们先行告辞了。” 林耀荣赶忙夸张的弯下身子鞠躬,“为贵社服务是我的荣幸,荣幸。”脸上还绽开了谄媚的笑容。 荻原义雄一脸厌恶,带着手下转身离去。 病房走廊很长,班廷跟在老院长身后,几个人迎面过来和他擦肩而过,老院长居然还冲他们点点头,直觉告诉他,这几人不简单,他们不向身边的中国人,总带着谦卑平和。他们身上散发着种咄咄逼人的气息,趾高气昂。 林耀荣疲惫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额头全是汗水,见院长进屋又赶忙起身, “院长,有什么事让知会一声就是,还劳动您亲自跑一趟。” 老院长冷哼一声,不理会林医生的虚伪, “林医生,这位是班廷先生,由奉天审判厅委派,和你共同调查胰岛素一案。”说罢冲班廷一拱手,逃也似的出了病房。 林耀荣的额头开始流汗,走了东洋鬼,又来西洋鬼。良大药厂这趟浑水当真不该搅进来,转念一想,洋鬼子未必就懂得医术,自己堂堂国立上海医学院毕业生还怕了这个洋猴子不成?但马上心又沉了下去,洋人什么时候讲过理,前清那会儿向老佛爷要点啥,哪次不是打仗硬抢的。 这时代,穷人也好,有钱人也罢,都有两怕:一怕官府,二怕洋人。前者虽然**,但是有钱就能办事,交了钱一切都按规矩走;后者往往因为捉摸不透更加让人畏惧,所以多数人宁可逆了官府,也不敢得罪洋人,林耀荣就怀有这种典型的心理。 林耀荣满脸堆笑伸出右手, “欢迎,欢迎,我是这个病人的主治医生。” …… 孙家钰无精打采的坐在吴孝良对面,他刚刚得到消息,满铁附属的几家新闻刊物均准备针对良大药厂做大量的负面报道,日本人这次参合进来肯定有所图谋,被他们盯上的人一般都没好下场。两人面面相觑,吴孝良也一筹莫展。 一阵爽朗苍老的笑声自门外传来,随后进来一位老人,正是裕昌银号孙鼎臣。 “吴小兄勿忧,老朽来也。” 二人连忙起身相迎,吴孝良转过桌子来到老人家面前深鞠一躬: “孝良遇到难题了,还望伯父教我啊!” “吴小兄莫愁,老朽推荐你去见一个人,所有问题必然迎刃而解。” 孙鼎臣哈哈大笑,自打接受吴孝良治疗后,他的身体和精神状况均明显好转,如今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哪里还像个身患重病的老人。 第二十章 连番巧遇 四月的奉天,风起云涌。上个月洪宪皇帝迫于压力取消帝位,几次大战后北洋政府对地方的控制力已经大不如前,陆军二十七师师长张作霖联合陆军二十八师师长冯德麟趁此机会驱逐了督军段芝贵,袁世凯只好任张作霖为盛京将军,都理奉天军务。 奉省税务局局长王永江经袁金凯举荐得张作霖重用,被任命为奉省警务处长兼省会警察厅长。上任伊始,这位王厅长便着手整顿警务,一时间奉天城内鸡飞狗跳,老虎苍蝇如数拍死,不讲任何情面,由此王永江的铁腕黑面之名流传开来。 王永江早年经营过药铺,孙鼎臣因此与其结识,且交往甚深,只是后来才逐渐疏远。这一次,他写信求助,王永江念及交情自是一口答应,并让其放心,此事他一定亲自过问。 峰回路转,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门房送来一封署名吴孝良的信,抽出信纸,字迹娟娟:下午四点,心井茶馆二楼一晤,有要事,务必赶来。落款沈自冰。 是她?能有什么事?吴孝良一脑袋问号,想起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觉得还是应该去见一见,即便没事和美女喝茶也惬意的很。 心井茶楼位于小南门里,这里是货真价实的富人区,出入茶楼的更是非富即贵。吴孝良想上二楼却被一脸势力的伙计拦住。 “干什么的?楼上止步。”这二楼相当于后世的vip,吴孝良是生客,穿了件半旧长袍,且北人南相面目清秀,似足了穷酸,小伙计没将他扫地出门已经是极大的客气。 “约了人。”吴孝良向来不喜这种势力小人,简单三个字便不再理他,准备上楼。小伙计有些恼,伸手去推他。却被一双大手捏住了手腕,疼的呲牙咧嘴。 “哎呦,饶命老爷。”小伙计连忙求饶,一个身穿褐色长袍的大汉冷哼一声,手上加了把力。 “教训一下就行了,别伤着他。”声音不高却威严至极,大汉毕恭毕敬的点头称是松开手,虎口长满老茧。声音主人是位老者,身穿玄色绸褂,大汉赶忙扶着他上楼。 吴孝良对二人拱手一礼以示感谢,小伙计哪里还敢再拦,恨恨的看着他施施然上了楼。 二楼雅座茶桌俱全,吴孝良选了临窗的雅座,抬起头便可透过玻璃质的窗户远眺街市,要了壶冻顶乌龙,随手拿起桌上的奉天时报,头条满满一版讲的都是陆军二十八师师长冯德麟。 “中将师长冯德麟。”他自言自语,又摇了摇头,别看他现在红的发紫,后来可是收场惨淡。隔壁桌的大汉,怒目起身却被老者按下,老者踱到吴孝良桌边。 “小兄,一起如何?”吴孝良连忙点头起身相让,人家曾出手解围,他当然不能失礼。 “刚听你念冯德麟,可是相识?”老者坐下后笑意盈盈的问道。 吴孝良摊开手上报纸,一指,“是报上写的,晚辈一介平民,无缘得见冯帮办。” 老者目光一敛,“为何摇头?” “晚辈在为他惋惜。”前世,冯德麟进奉天不久便被张作霖灰头土脸的挤出奉天,后来更是因为支持张勋而身陷囹圄,多亏张作霖出手相救才回到东北,从此失去根基寄人篱下了却残生,这是一个枭雄最大的悲剧。 老者不解,“此人正如日中天,何来惋惜一说?” 吴孝良心道,你这老头,我随口一说你到较真了,但看在他为自己解围的份上,深入说下去也无妨。 “看似风光,实则强弩之末,冯帮办此番来奉是将自己架在了火上。”说着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 老者竟略略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以帮办之职与督办争权,名不正言不顺,此其一;二十八师实力不如二十七师,此其二;张督办秉政奉省支持共和,人心所向,此其三。天时地利人和俱不在冯帮办,所以他不该来。” 老者笑意全无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走,大汉赶忙跟上扶他下楼,还狠狠瞪了吴孝良一眼。 吴孝良莫名其妙,桌上报纸正文旁附着冯帮办照片,一身戎装威风凛凛,眉目却有八分与这老者相似,难道他就是……不会这么巧吧,有些后悔失言。 抬手看时间已经是四点三刻,新买的浪琴手表方便新潮。沈自冰不是故意耍自己吧,又等了一刻还不见人影只好结账走人,令他纳闷的是老者付了他的茶钱。 太阳西斜,大街上行人仍不见少,突然前面传来枪声,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马队疾驰而来,数量之多望不到头,有躲避不及的行人被撞到,哭喊声响成一片,爱看热闹的则躲在街边伸长了脖子,吴孝良不愿多事拐进胡同里准备绕路回家,忽听前面传来女子的呼救声,他下意识将手按在了腰间的枪牌撸子上,向呼救声处跑去。 自从金川街被绑架,后来在奉天又经历火烧药厂事件,他便对这时代的安全极不放心,为防身他有钱后便买了这把枪,只要独自出门必然带在身上。 绕过一片院墙,两个黄色军装的士兵正按着一名极力挣扎的女子。吴孝良暗暗吃惊,这是乱兵进城了吗?光天化日就开始干强奸妇女的勾当,前世可没听说张作霖的部队在奉天就已经败坏成这样。遇到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不管,把手按在长袍后的枪上,大喝道: “住手!” 俩士兵回头哇啦哇啦讲的竟是日本话,发现是支那人搅了他们的好事,恼怒之极,其中一人掏出鸡腿撸子就是一枪。吴孝良惊的连忙闪身,暗骂是他妈的日本鬼子,枪牌撸子瞬间子弹射出,正中眉心。 剩下那个日本兵见同伴被爆头,蹲在地上慌忙掏枪,岂料几次都没打开枪匣,地上的女子更彪悍,扑起来冲他手腕子狠狠一口咬下,疼的他哇哇大叫。吴孝良没再犹豫,扣动扳机,子弹射入日本兵脑中,他必须灭口。 日本兵倒地,那女子胆大,又狠狠在尸体上踢了几脚,撩起凌乱的头发,向吴孝良道谢, “是你?”两人异口同声。 第二十一章 还有阴谋 女人正是沈自冰,她整整被扯乱的上衣,恨恨的想:只要看见他,自己就一次比一次倒霉,一次比一次狼狈,真是扫把星。 “你怎么在这?”吴孝良满脸疑惑。 “还不是为了来见你,让这两个东洋兵给缠上。”沈自冰惊魂未定,此刻脱了险腿却一软坐在地上。 吴孝良赶紧扶住她,沈自冰一把推开,自己站起来。 “你胆子可真够大,还敢杀东洋兵。” 拔枪杀人是没有时间考虑,吴孝良此刻暗暗后怕,如今杀了两个日本军人,日后怕是麻烦不断。现在首要考虑的便是毁灭证据,两个大活人肯定是消灭不了,那就把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都销毁。 吴孝良将两具东洋兵尸体拖到墙边,然后把它们的衣服。 沈自冰奇道:“喂,脱它们衣服做什么?你又不是没的穿.。” “这是毁尸灭迹,别楞着了,快过来帮忙。”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两具东洋兵尸体剥个精光,沈自冰从没见过男人**,红着脸将所有衣物打了个大包,扔给吴孝良。尸体目标太大无法搬运只好留在这里,如果能被警察厅处理成普通的人命案那就是最好的结果,至于能否抓到自己那是后话。 “你们两个,干什么的?把东西放下”不知何时过来两个穿黑色制服的警察,帽子歪带着脑袋上,一人举枪,另一个还在系着腰带,显然是刚放完水。 吴孝良一愣,左手扛起衣服包,右手拉过沈自冰就跑。两个警察小跑过来发现两具赤条条的尸体,才意识到刚刚错过了一起抢劫人命案,这是立功的好机会,看那一对狗男女弱不禁风的样子,肯定手到擒来,两人拔腿便追,却没注意尸体头部狰狞的弹孔。 吴孝良拉着沈自冰的手狂奔,发现警察仍旧紧追不舍,心道倒霉,一路冲到小南门外大街,街上刚过完兵乱哄哄一片,两人在人群里左突右冲,无奈人多混乱,眼看警察越来越近,一辆黑色雪弗兰轿车突然停在二人面前,车门推开司机在里面大喊;“上车!”吴孝良想也不想拉着沈自冰就上了这辆不明来历的车,情况再坏也好过被警察抓到的好 司机狠狠踩了一脚油门,车急速窜出去,顿时惊的人群纷纷闪到两旁,咒骂声起伏不绝,两个警察气喘嘘嘘的赶到哪还有凶手的影子。 车后排坐着一位老者,正是心井茶馆替吴孝良解围那位。吴孝良大是吃惊:“怎么是你?”很快意识到自己失礼赧然一笑。沈自冰奇道;“你们认识?”发现自己的手还被吴孝良握着,想抽出来却没抽动。吴孝良没注意到她的动作,对老者道:“如果没猜错,您就是奉天军务帮办冯公,小子吴孝良谢过冯公搭救。” 老者朗声笑道:“所料不错正是老朽。”然后顿了顿又接道:“心井茶楼听君一席话,老朽茅塞顿开。” 吴孝良有些不好意思,“小子无状,言语多有冒犯,还望冯公海涵。”接着不顾车内狭窄拱手一礼,沈自冰趁机缩回了手。冯德麟见他不卑不亢,温和有礼不禁多了几分喜欢,又见两人衣衫狼狈,必是遇上麻烦,便问道:“你们两个娃娃,为何被警察追赶?” 沈自冰偷偷在吴孝良后腰捅了下,示意他不要说实话,谁知吴孝良却大方的和盘托出,只好在一边暗暗生气。 “哦?杀了东洋鬼子?好胆色,小兄弟智勇双全。”冯德麟出身草莽,吴孝良杀伐决断,自觉更对他的脾气,至于俄国人和日本人杀多少都活该,他其实是恨透了这些洋人。 沈自冰在一旁插到:“他不止智勇双全,还是实业家,良大药厂就是他办的。” 冯德麟更为惊讶,不得不正视这个年轻人,办实业的基本都是家资巨万,在任何地方都是一股不容轻视的力量。忽的想起报上讲良大药厂遇上官司:“小兄弟进来可是遇上了麻烦?” “吃了官司,不过已经托警察厅王厅长,他答应亲自过问此事,不日就当解决。” 冯德麟面露忧色,“若是早几日或许可以,如今王岷源已经自身难保,不会有精力管你这档子事了。”顿了顿又接着道:“今日奉天内城都过了兵,你可知是为谁?” 吴孝良听说王永江自身难保,焦急起来,“为谁?该不是为王厅长而来吧?” “正是为他而来,王岷源整顿警务得罪了一批二十七师元老,如今这帮人以汤阁臣为首要炮轰警察厅。左膀右臂起了内讧,张雨亭该头疼喽。”冯德麟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沈自冰见吴孝良杀头大的事都不隐瞒,实言相告,也不再顾及,“诬陷良大药厂表面看是甘茂中从中作梗,其实背后另有黑手,整件事是由满铁守备队策划,真正想要良大药厂的是日本人。今天,《满铁月报》主编荻原义雄来找张主编,他们私下商量此事,碰巧被我偷听到。”沈自冰得意的看了眼吴孝良又接着道:“不过他们似乎有所察觉,我不敢直接去找你,便找东洋车给你送信,好不容易甩掉他们派来监视我的密探,不想又遇上东洋兵,还,还好你及时赶来。” 吴孝良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沈自冰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如晴天霹雳。 “日本人策划的阴谋,据说是得到奉天督军府里实权人物默许的,应该是作为某个密约的交换条件。”沈自冰不理解,一个小小的药厂日本人为何如此势在必得? 冯德麟也想到这一点,“一个药厂似乎不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吧?” 沈自冰点点头,“谁说不是呢,我只听说他们想得到的是药厂里的一样东西。” “是青霉素。”吴孝良冷冷的道,他最近的确在研制两种抗生素批量生产的方法,并且已经取得突破xing进展,他曾对药厂所有人下过封口令,但也仅限于商业本能,没想到日本人手伸的这么长,他们的情报机关如果想要得知此事肯定易如反掌。 第二十二章 副官出丑 沈自冰撇嘴道:“这个青霉素有什么特别,值得日本人如此煞费苦心。” 他们当然不明白青霉素的价值,这可是名副其实的液体黄金,有了它就可以拯救成千上万伤兵的xing命。别说一个小小的良大药厂,就是拿上亿美金来换也是物超所值。 冯德麟今天心情不错,提出想去良大药厂参观,吴孝良欣然答允,沈自冰遂了连日来一窥究竟的心愿,更是欢天喜地。 吴孝良心事重重,不仅是因为良大药厂目前遇到的难题,在列强蚕食的中国搞实业困难重重,他早有心理准备,但连政府督军都会为了自身利益出卖本国商人,这就让他寒心不已,想起前世那个老张手墨的笑话,心里冷笑,这些手握权柄的土匪军阀哪里会在意什么国家民族,无非是被人偷了自家腰包,急的跳脚而已。如今这世道,什么实业救国,科技兴国,医学强国都是一腔热血的空谈,早晚都会成为列强与本**阀践踏下的镜花水月,只有枪杆子才能救中国。 街市上混乱不堪,小轿车走的缓慢,天快黑时才到药厂。 大门口围了满满几层人,噪杂不堪,八成是在看热闹。吴孝良心里一沉,连忙分开众人进了院子。两个穿黄军装的士兵,举枪拦住他,“宪兵队执行公务,闲人免进。” 吴孝良顿时火冒三丈,一整天积累下来的愤怒终于在这一刻如数爆发,“睁大你的狗眼,这是我家,我看谁敢拦我。”一把推开保险都没打开的枪杆走了进去,不理身后那俩面面相觑的士兵。 一楼大门已经被砸的稀巴烂,一群乱哄哄的士兵有的掀桌子,有的砸窗户。吴孝良心道:这是谁的兵竟然无法无天成这样。大喝一声住手,打砸抢正欢的乱兵们看来了个穷酸,也不理他砸的更来劲。 管事老胡,看吴孝良回来就像看见救星一样。 “吴经理您可算回来了,你看看,你看看,这可如何是好啊……”老胡指着满地狼藉心疼的直拍大腿。 一个少校军官走过来,用手指着吴孝良,一脸傲慢的问:“你就是这得经理啊?”然后用左手摸了摸刮的发青的下巴慢条斯理的说;“鄙人是二十八师少校副官祁秀峰,有士兵家属用了你们药厂的什么素,坏了身体。鄙人是为他们讨说法来了。” 吴孝良压住心头怒火问道:“你想要什么说法?今天你要为你说的话负责,拿出证据来,要杀要剐我吴孝良悉听尊便,如果拿不出,我还要向你祁副官讨个说法呢!” 祁副官见他牙尖嘴利又一副穷酸相,自然没放在眼里,“要什么说法等兄弟们砸完了再说。”说完便戏耍的盯着他看。 吴孝良突然想起二十八师师长,奉天军务帮办冯德麟还坐在院外车上,不怒反笑:“你可知是你们师长亲自送我回来的,要不要我叫他来给你个说法?” 祁秀峰哪里肯信,这样一个穷酸连给师长提鞋都不配,师长怎么可能亲自送他。 “哈哈,师长送你回来?哪个西贝货这么不长眼,敢冒充师长。” 吴孝良也不辩解,冷笑道:“甘茂中给你多少钱?你私自带兵出来,不怕你们师长治你罪?” 祁秀峰被抢白的满肚子火,从腰间枪盒里拽出锃亮的马牌撸子,拉动枪套,复进簧压紧又有力的弹回,响声清脆,子弹上膛,直指吴孝良脑门。昨夜师长才将这把枪奖给他,此刻在众人面前亮出来,威风八面感觉好极了。 老刘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周围人也纷纷向后退。吴孝良毫无惧色,看他将一把枪耍的华丽无比暗自冷笑,自己好歹也是在土匪窝子里枪林弹雨走了一遭,又连毙两个鬼子,岂能被你这没见过血的区区副官吓住? 吴孝良向前一步将脑门死死顶在马牌撸子的枪口上,众人目瞪口呆。 “有种你就往这里打。” “你……你……” 祁秀峰没想到这人不怕死,下意识退了半步,立刻气势全无,众目睽睽之下进退两难。 “祁副官,你胆子不小啊!”所有人鸦雀无声,一个老者分开众人走了进来,沈自冰在一旁东张西望,满脸好奇。 祁秀峰听到这个声音只觉汗毛竖起,甚至有些口齿不清的支吾着:“师,师长?” 冯德麟冷哼道:“我这个西贝货哪敢做你师长?”扫视了眼众人又吩咐穿褐色布衣的大汉:“长河把他枪下了。” 布衣大汉应声上前,祁副官像只吓坏的小鸡,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中的马牌撸子被人抽走,心疼不已。 冯德麟不再理会缩在一边筛糠的祁副官,扫视着屋内乱兵,觉的脸上阵阵发热,这帮瘪犊子太不给自己长脸了。 布衣大汉上前喊道:“都别傻站着了,回去自己上军法处领军棍吧。”乱兵听大汉如此说如蒙大赦,一个个灰溜溜跑了出去。祁秀峰夹在人群里往出退,他可不敢在这个关节上往师长面前凑,弄不好就得被当众处置,等晚上找个机会再去请罪,师长护犊子肯定不会重罚他。 “祁秀峰!你给老子滚过来。”冯麟阁怒气冲天。祁秀峰吓得缩缩脖子,隐隐觉得胯间一热,赶忙连滚带爬的来到师长面前。 “给老子听好了,砸坏的东西,如数给人家赔偿。” “是,是……”祁秀峰点头似小鸡啄米。 “还有,去给吴先生请罪,听后他发落吧。” 吴孝良暗叹一声:冯德麟终究还是护犊子,将纵兵扰民的祁副官交给自己发落,即给自己一个面子,又希望自己绕了他,好手腕。但如此治军,久而久之乱了军法伤了民心,又如何成就大事?难怪他被张作霖搞了个灰头土脸。好,就给他冯德麟一个面子吧。 “冯公,不知者不怪,让他下不为例便是。” 祁秀峰长出一口气,暗恨甘茂中害自己捅这么大的篓子,一千大洋就当压惊费,还回去那是不可能的。 第二十三章 孝良遇刺 祁副官感激的看了眼吴孝良,依旧是那身半旧长袍,可举手投足都让他不自觉的仰望,可恨自己有眼无珠,跌了师长的面子。千恩万谢的领着手下人灰溜溜出了良大药厂,他要在甘茂中身上找回这个丢了的面子,还有银子。 冯德麟被部下搞的很没面子,也就没了兴致,随便走上一圈便匆匆告辞。沈自冰不想走,他很想一探究竟,拉着吴孝良看这看那。 吴孝良跟在后面,看她兴致勃勃的一路走一路说,心想:这女人不发脾气时还是挺可爱的。沈自冰甚至还赖在药厂吃了一顿工作餐,终于看个尽兴,最后她撇撇嘴道: “还以为有多么神奇,也不过如此嘛。” 晚上九点钟吴孝良亲自送她回家,因为有了白天乱兵的缘故,他无论如何也不放心让一个女人独自回家。沈自冰似乎有些遮掩,最终还是默许了吴孝良的强行护送。而让吴孝良吃惊的是她家居然位于大南门里,能住在这里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奉系高层。 夜越来越深,路灯也相继熄灭,出了大西门的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吴孝良所搭乘的东洋车晃晃荡荡跑着。虽然是初春,车夫仍旧累的满头大汗,吴孝良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再盯着自己….. “啪----!”一声枪响划破了这个宁静的夜,吴孝良觉得身上一阵钻心的痛,在失去意识前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我中枪了。 车夫吓得大喊救命,而那位年轻先生胸口绽开的血红却越来越大。 ...... 奉天医院住院部医生值班室内,林耀荣打着瞌睡,这一天他被班廷折腾的疲惫不堪,各种检查做个不停,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露馅只是迟早。 突然有人破门而入,林耀荣吓了一跳,想要发火却憋了回去,两个身穿黄色军装的宪兵站在面前,手中驳壳枪对准自己,他觉得自己胯间好像在隐隐发热。 “军,军爷,有,有何贵干?”他磕磕巴巴的问道。 一名少校军官从两个宪兵身后闪出身来,摸摸刮的发青的下巴,傲慢的说道:“你涉嫌诬告,我们奉命来逮捕你!”说完一挥手,两个宪兵极有默契的将锁链搂头套在林耀荣脖子上,大锁嘎嘣扣牢,提着便走。 林耀荣这才反应过来大喊救命,少校一拳打在他脸上,顿时便没了声息。 等林耀荣再次醒来已经身处囚室,他惊恐的发现自己被牢牢锁在一把固定在地面的铁椅子上,手脚都被绑的结结实实。整间囚室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油灯映的屋里忽明忽暗,气氛更加诡异。 “有人吗?有人吗?” “救命!救命啊!” “你们为什么抓我?放了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所有的喊声都得不到回应,林耀荣终于崩溃嚎啕大哭起来,他开始后悔来到奉天,如果不是那次意外,自己仍旧是上海滩最逍遥自在的小开,自从逃到这里他变得一名不文,坑蒙拐骗无所不作还要受尽冷眼,如今更是深陷囹圄生死未卜。 此时,门突然打开,少校一脸鄙视的走进来,抬起脚踢了踢嚎啕大哭的囚犯。 “行了,行了。别嚎了,比杀猪还难听。”林耀荣仍旧在哭,少校生气回手给了他一耳光。 “让你别哭了,你再哭个给老子看看!”屋子里马上安静下来。 “早这样多好,说吧,说说你干的坏事。”少校表情好像戏耍老鼠的猫,他并不急于求成,似乎很享受过程带给他的快感。 “军,军爷,什么坏……”少校又是一耳光,打得他脑袋嗡嗡直响。 “别整废话,说我想听的。” “是,是良大药厂?”林耀荣的问的有点心虚,眼睛直瞄着少校的手。少校笑了,点点头。 “很好,继续。” 林耀荣的心理防线早就一溃千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他和甘茂中的阴谋招了出来,甚至连以前两个人合作的勾当也一并招了。 少校满意的看看口供,按上林耀荣的手印,这就算大功告成。师长发过话,只要办成这件事,不但将功折罪,还重重有赏。他将口供抄录两份出了审讯室,招过两个士兵,拿出一份给其中一人。 “马上送去奉天时报,交给冯主编,告诉他,师长要明天见报。”又将第二份递给另一个士兵。 “这份送去警察厅,告诉他们,人犯天亮便押到。” …… 吴孝良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医生说他捡回一条命,子弹几乎避过了所有的重要脏器和血管穿透了他的身体。 小东子在旁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狼二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哭个球,二哥醒了。”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回来的?家里,家里如何”吴孝良由于失血过多身体很虚弱,说话断断续续。 小东子止住哭声,“孝良哥,找到俺叔和婶子了,让俺捎信给你,让你安心在奉天闯荡,他们年岁大了不想折腾,就留在宽城子。” 孙家钰手中举着一份报纸,兴奋的说道:“二弟,好消息,甘茂中和林耀荣陷害药厂的丑事被抖出来,甘家这回彻底完蛋。” 吴孝良闭上眼睛,甘家完了,但他只是一枚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日本人仍旧在虎视眈眈啊,还有那个督军府内的幕后人物到底是谁?这些都是悬在他头上的剑,他不能告诉孙家钰。 奉天医院大门外,行人如织,有两个人与周围看起来格格不入,他们都穿着黑色西装,头戴黑色礼帽,满面风尘,其中一人道:“听说他昨夜受了枪伤,就住在这家医院,咱们进去。”他摘掉礼帽,露出平头,中气十足。 另一个身材略显高大的人则道:“他身受重伤,生死都还未知,咱们贸然进去怕是咳……咳……”没等说完便猛烈的咳嗽起来,“怕是不妥咳……咳……咳咳……”又是一阵咳,比刚才更加猛烈 两人俱是南方口音,这在奉天城里很不多见。 “兄身兼天下安危,便该不拘小节,咱们这就进去,他若真个不治,咱们就东渡日本,定要治好你这痨病。” 第二十四章 又见刺客 平头男子说:“为防不测,兄切不可吐露身份。” 高大男子满面病容,摇头道:“来此求医便当以诚示人,无需隐瞒。”他却不知白龙鱼服即便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又有几人能信? 两个黑衣人出现在吴孝良的病房中,孙家钰已经离去,只有狼二和小东子在,两人都很紧张,生怕再进来歹人。 平头男子道:“请问,这里可是良大药厂吴先生的病房?” “你们是谁?找他作甚?”狼二很警惕,不回答却问了两个问题,平头男子眉头一皱刚要发作,他身后的高大男子拉住他,和气的笑着:“小兄弟,鄙人邵阳蔡锷,特地来拜访吴先生。” 吴孝良听那人自称蔡锷,大吃一惊,忙撑起身体问道:“可是益武将军蔡松坡?” 平头男子急道:“正是吾兄蔡松坡。” 高大男子微笑点头,“正是在下。”一指身边平头男子道:“吾弟蒋百里,咳……咳咳……” 吴孝良听罢有些摸不清楚状况,民国两大名人士官三杰其二竟然来拜访自己,这不科学啊,他甚至想,这两人会不会是骗子。蔡锷于后世大名鼎鼎,支持革命,起兵护国,与小凤仙的感情更成为一代佳话,只是后来死于结核病。蒋百里更是军界名人,日本留学时曾夺得天皇赐刀,后来任保定军校校长,他才华横溢,但为人太过骄傲,所以他的政治生命随蔡锷得离世而终结,后来更因为不容于蒋介石而命运多舛。 平头男子开门见山:“吾兄痨病迁延久治不愈,闻先生能治愈绝症,特来奉天求先生良方?”他满脸期待的看着吴孝良,高大男子又是一阵猛烈咳嗽。 狼二和小东子听到痨病吓得都躲在一边,生怕传染自己,肺痨可是要命的。 吴孝良仔细看高大男子,粗眉朗目脸部瘦消线条硬朗如刀劈斧凿,英气难掩却满面病容,依稀便似前世所见照片里的那个英武将军。骗子又如何,医者仁心,不会见死不救。 “蔡公,如所料不错,你所患之病在西方叫做结核,药厂最近正在研制批量成产的链霉素刚好对症此病。”吴孝良躺下来,长喘口气,吩咐道:“东子快给二位将军看座。” 小东子忙把椅子搬来,吴孝良接着道:“狼二,你去药厂叫班廷来,让他带上一箱成品链霉素。” 蒋百里听罢大喜,对着吴孝良一揖到地,满身西式服饰行的却是中式大礼,显得有些滑稽。蔡锷落座心里也燃起了希望,久病不愈他的锐气正一点点被磨掉,这次他秘密离川治病,外界并无人知晓,只恐日久生变,如此药果真灵验,他便可回川坐镇…… 奉天城小南门外保和堂甘家大宅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报上抖出了甘大少陷害良大的丑闻,此前深受其害的商家们更趁机联起手声讨保和堂。保和堂陷入了空前的信誉危机,老东家甘益常闻听此事气的直接中风,大有一病不起的架势。甘茂中又气又怒,这一次败的莫名其妙,所有如意算盘全部落空,还陪上保和堂的声誉。他只恨低估吴孝良,当下重中之重是老头子的身体,只要他人还在就能镇住那些山魈野鬼,如果他就此撒手人寰这保和堂也许就真的败了。 甘茂中烦躁的在堂屋里踱着步,下人小心翼翼的来请示:“大少爷,有个叫荻原义雄的日本人求见。是请进来还是打发走?” “见,当然要见。快请!” 话音未落,抑扬顿挫的别嘴国语自门外传来:“甘桑,别来无恙啊?哈哈----”一个矮胖的中年秃顶男子走进屋来,此人正是《满铁月报》总编荻原义雄。 甘茂中苦笑道:“荻原桑,你好兴致啊,保和堂快要被那群宵小挤兑死了。” 荻原义雄挺挺肥大的肚子很不以为然:“甘桑,一次成败算不得什么,现在机会来了,帝国要在南满州有所动作,正是你东山再起一展身手的大好机会呀……” 蔡锷被安排到隔壁,同为高档病房,设施一应俱全,并且配有专门护士,班廷仔细检查后用了药,安顿他睡下便去找吴孝良商量病情。他能看出吴对这个中年男人的重视,但是以他的经验,此人久病迁延身体已经败坏到几乎不可挽救的程度,如果链霉素对结核真的有奇效,那么此人或可不死,但体质也将大打折扣。 吴孝良的体质似乎变的有些特异,恢复程度令医生都为之惊讶,仅一天时间伤口便愈合大半。天色渐晚班廷已经回良大药厂,小东子和狼二一天一夜没合眼,也打发他俩休息去了。蒋百里坐在病床前,原本他对这个年纪甚轻的吴孝良是抱有一丝疑虑的,但班廷的出现彻底将之打消,这时代对洋人的迷信连精英如蒋百里也难以免俗。 屋里的灯光闪了几下忽然灭掉,蒋百里警觉xing极高,立刻摸向腰间的枪牌撸子,玻璃窗顷刻碎掉,人影晃过钻进屋里。他拔枪便射,岂料对方并没还击,几个翻滚挪到床前。蒋百里怕射伤吴孝良,上前与其肉搏,此人身法极其灵巧,难以制服。 枪声惊动了在外面休息的狼二与小东子,两人不顾一切的冲进来,屋内漆黑一片,四个人打的乱成一团。隔壁蔡锷听到声音也摸了进来,黑影见人愈来愈多,几下翻滚来到窗前,一跃而下。待几个人凭窗向下望去已经空无一人。四楼跳下常人非死即伤,黑衣人却早已没了踪影。 有人破坏了电闸,医院方面重新接通电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 “这帮王八犊子,暗杀一次不成就来两次,太卑鄙。”狼二恨恨的道。 蒋百里则不以为然:“此人身手向极了日本人,但和杀吴先生的人却绝不是一伙,以他的身手杀人一如反掌,可能因为某种原因有所顾忌,不敢下杀手。” 吴孝良歉然道:“孝良连累二公,还望海涵。”阴差阳错之下堂堂前保定陆军军校校长蒋百里竟给他当了回保镖,只是连累他们深陷险境心中过意不去。 “既然黑衣人不想杀我,那他半夜潜来又有什么目的呢?” 几个人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十五章 一波又起 医院人多眼杂,已经不能再住下去,良大药厂肯定也已经成为对方严密监视的目标,吴孝良让小东子在大西门外租了个院子,决定去那里养病。在几个人等待天黑便出院的空档里,沈自冰慌慌张张赶来,看到收拾好的行装,问道: “你们这是要去哪?”她知道吴孝良受伤,不可能这么快就出院,看他身边多了几个陌生人,欲言又止。 吴孝良的体质的确变的有些特异,枪伤恢复的一日千里,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他看沈自冰似乎有话要说便道:“沈大记者有什么好消息?”又看了看蔡蒋二人示意她道:“没关系,直说便可。” 蔡蒋二人很识趣起身便要回避,却被吴孝良一把拦住,“蔡公蒋公无妨,沈小姐所讲之事说不定便是昨夜的答案。” “昨晚?什么答案?”沈自冰奇道。小东子嘴快,“昨晚又有人来杀孝良哥,不过让他跑了,蒋先生说那是日本人。” “什么?日本人这么快就来了?”沈自冰大惊失色,她拉过把椅子坐下,对吴孝良说道:“有大麻烦,那天你杀的两个东洋兵其实是特高科的特务,手中握有重要情报,两人失踪后关东州都督府震怒,已经派人来调查此事。” 吴孝良目瞪口呆,没想到事情败坏的这个程度,回想两人身手哪里有半点特工人员的素质。蔡锷沉默不语,蒋方震则重新打量着这个貌不惊人的后生。 “沈小姐,这么机密的情报你是如何得知的?”蒋方震很快想到其中破绽,如此机密的情报不是核心人员很难得到,他突然觉得这个记者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沈自冰心想,我若直说这是在叔叔那里偷听来的,便会暴露身份。 “这是我在荻原义雄口中亲耳听到的。当然,是偷听到的” 吴孝良毫不怀疑沈自冰所带消息的真实xing,她作为一个记者对事件真相有着近乎偏执的坚定,所以对情报来自何处并不刨根问底。 吴孝良的处境很为难,自己招惹了日本人,随时都会有危险如果让蔡蒋二人和自己一起走难免会受到牵累。 “蔡公,蒋公,东洋人凶险狡诈,不若你们留在医院,晚辈让班廷每日来此,如何?” “后生仔说哪里话,松坡与我岂是藏头露尾之人?” 吴孝良怕出意外执意不允,蒋方震一挥大手,固执的道:“无需多说,后生仔是想陷我于不义吗?”蔡锷轻咳了下,赞同道:“我与百里当与吴先生同去。” 话已至此,吴孝良当然不能再拒绝,他内心也是极希望与他们同往的。 门外忽然传来女人的争吵声。 “现在就让他们搬走!” “什么?还要等到晚上?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房门被一脚踢开,一个满身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气势汹汹闯了进来,“你们听好了,马上给我搬走,否则有你们好看”她狠狠瞪了眼身后赶来的护士。那护士一脸无辜的呆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狼二上前指着鼻子骂道:“哪来的老泼妇,撒野也不看看地方。” 贵妇更加生气,见几个人毫无惧意的望着自己,冲门外吼道:“副官,副官……” “到!”副官应声而入。 “让卫兵把他们抓了,这几个人意图对我不轨。”副官应了声是便出去叫人。 狼二暗道倒霉,看样子这泼妇是个官太太,自己可惹不起她,缩脖子就想往后躲。 “奉天是**制的,谁赋予你权力随便抓人?”沈自冰边说边扶着吴孝良来到他面前。 “老娘就……”后面的话没等出口她竟硬生生咽了回去,立刻换了一脸笑容,“是,奉天是**制的地方。你们想几点搬就几点搬。”旋风一样出去关门。 大伙莫名其妙,吴孝良看看扶着自己的女人,想到她家住大南门里,似乎豁然开朗。蒋方震终于想起这沈自冰是谁,只是她为什么来奉天,又改姓沈,还做了记者? 贵妇刚出门就开始后怕,这次踢到铁板上了,她怎么会在这里,还好没认出自己,自家男人在她叔父手下讨生活,若被嫉恨上可真是自作孽。 副官带着人气喘吁吁跑来,贵妇上前骂道:“蠢货,等你们我死十次都不够。” …… 次日,大西门里一处院落,孙家钰坐在吴孝良病房前,他刚带来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甘茂中四处高价收购裕昌兑票。此事孙家钰还没说与孙鼎臣听,怕他担心过度病情反复,但心里总是七上八下,这才来找吴孝良讨个商量。 “不管他是何居心,咱们就以不变应万变”随即又补充道:“还是要做个准备保险些,今日起银根要缩紧,以备不测” 孙家钰刚走,药厂胡管事又匆匆赶来,进门一脸的焦急,“中法实业银行今天起停止兑换奉票,设备眼瞅就到奉天,没现款提不了货可怎么办?” 吴孝良心里咯噔一下,不详的预感笼罩心头,难道是挤兑风潮…… 民国五年五月,京津地区爆发了“京钞风潮”,奉天不可避免的受到波及,金融大厦有一夜将倾的趋势。 说起这事件的始作俑者,还是前洪宪皇帝当今大总统袁世凯。打民国废两改元以来,纸币开始流行,北洋政府**透顶又要维持庞大的军费,经费不足便加印纸币,通货膨胀愈演愈烈。去年底,袁世凯为筹备称帝从中国银行以及交通银行提取现银两千万元,导致准备金不足。称帝后各省纷纷纷纷起义发动讨袁战争,北洋政府为镇压南方起义军又不得不加印纸币,致使财政糜烂不可收拾,国民经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终于在年初引发商民争兑现银的风潮。北洋政府一声令下,中、交两行停止纸币兑换。此令一出,市面现银几乎绝迹,物价飞涨,百姓生活日渐维艰。 东三省奉天城的形势更加严峻,山雨欲来,谣言遍地,各股势力蠢蠢欲动。 第二十六章 蚀金风暴 奉省闹钱荒,银号纷纷倒闭,多少人旦夕之间便一无所有,一生积蓄付诸东流。孙家裕昌银号也濒临崩溃的边缘,吴孝良不得不带伤拜访裕昌掌舵人孙鼎臣。 才几日功夫孙鼎臣消瘦的变了样,走起路来颤颤巍巍,老态尽显,他拉起吴孝良的手,“贤侄啊,如今这一关不好过啊……”一句话道尽处境之艰难,老人强硬一生,若不是真的山穷水尽断不会说出如此软弱泄气的话来。人生暮年锐气不复,令吴孝良唏嘘不已。 “老人家勿忧,孝良在此裕昌定可无忧过关。” 孙鼎臣双目一亮,握住吴孝良的手激动的发抖,“贤侄有何妙计快快讲来。”他知道老二这个结拜兄弟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既然如此说必然有应对之法。 吴孝良当然有应对之法,良大药厂十万现银便是保障。前世它曾读到过关于“京钞风潮”的文章,所以早在药厂成立之初他便有意识的囤积现银,如今危机既然如意料中出现,这笔现银就派上大用场。 “良大有十万现银,明日全部提来。”吴孝良又接着道:“不过不能尽数兑换,得有个花样,每日限兑一万。” 孙家钰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这,这当真想不到,二弟你早便料到会闹钱荒?” 没等吴孝良答话孙鼎臣拍了下桌子,“老二啊,说你多少次了,要沉住气,沉住气。《孙子兵法》白读了吗?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方可为上将军,如今还是这么轻佻浮躁,叫我怎么放心将家业交给你啊!”老人越说越激动猛烈的咳了起来。 孙家钰赧然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孟浪了。” 孙鼎臣教训儿子丝毫不避讳吴孝良,足见已不把他当外人,他还是有些疑惑:“贤侄,这十万现银虽说可解燃眉之急,但也总有用完的一天,据说甘家老大高价收购了大量裕昌兑票,他对咱们可是志在必得……”他拉长了语气,吴孝良赶忙答道: “不会多久,张雨帅必然出面整顿奉天金融,到时便是甘茂中等一干卖国贼的末日。” 说起甘茂中吴孝良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 保和堂甘家,甘茂中在堂屋里激动的躲着步子,兴奋的搓着手,这一次他赚了个盆满钵满,早前被迫屈从荻原义雄的屈辱感一扫而空。在他看来一切都是虚的,只有真金白银才实实在在。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得到足够的回报,当孙子也值得。当年淮阴侯韩信不也受过胯下之辱吗?自己投靠日本人又算得了什么? 短短个把月里,甘茂中靠着空手套白狼的手段赚了20万银元,直到现在还恍若梦中。那次见面后,荻原义雄将他引荐给兴业银行副经理刘鸣岐,并授意刘鸣岐贷款一百万大洋票给他,甘茂中则以保和堂为抵押,钱息后算。他按照荻原义雄的嘱咐,转手将这一百万大洋票从东三省官银号全部兑换成现银。此时银元和大洋票兑换比还维持在一比四上,他兑得银元二十五万元。手捧如此大一笔现银,坐等着荻原所说的时机。 风云变幻,形势果真如荻原所说,报纸开始报道东三省官银号准备金现银不足,大批日商以及本地商人纷纷到官银号争兑现银。官银号以及兴业银行的现银几乎在一夜之间便告罄。 如今市面上的现银几乎绝迹,银元与大洋票的兑换比甚至达到一比二十。奉省政府对此不得不做了一系列举措,先是调集了一大批银元稳定市价,然后下令省内官办银行每日限额兑换。甘茂中趁机将银元卖掉得大洋卷五百万,最后通过刘鸣岐优先兑得银元二十五万元,去掉所还银行本金利息以及回扣竟生生赚了银元十五万。 保和堂因为诬陷事件名誉垮掉后,甘茂中像个赌徒一样压上全部身家为的就是今天的东山再起,如今有了大笔现银什么买卖做不得?但他不会放过害保和堂名誉扫地的孙家和良大吴孝良,他要让他们也尝尝跌入地狱的滋味。 甘茂中动用全部家当高价收购了大笔裕昌兑票,他打算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这一回他赌赢了。短短几日光景,裕昌孙家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孙鼎臣托人来求情,被他一口回绝,他仍在高价收购裕昌兑票,等待时机给其致命一击。 这日午后,甘家来了位豪客,此人乃是辽北大商通惠货栈的少东。时节已近春末,这位少东仍穿了件水貂皮的马甲,手中两枚石胆玩的华丽至极,明眼人一看便知,非十年之功不能有如此纯熟。 少东歪坐在椅子上,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茶,“爽快!” 甘茂中直皱眉头,心道此人虽是豪富但终究是没见过世面的土豹子。 “不知少东这回有多少裕昌兑票出让?” 那少东抬手捋了捋上唇的两撇小胡子,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甘茂中有些失望,这可不像辽北大商的手笔。 “嘿,你也太小瞧咱爷们了,十万,整十万。怎样,能吃的下不?”通惠少东一脸坏笑的看着甘茂中。 甘茂中暗暗心惊,果真大手笔,有了这十万兑票裕昌可真就无力回天喽。 “哈哈,少东你放下兑票,两倍的现银马上就可以提走,如何?”甘茂中笑的有点发虚,毕竟是赌上了身家xing命,但赢就赢个盆满钵满。 通惠少东爽朗大笑:“不愧是省城首富,他娘的爽快。”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叠兑票摔在桌上,又端起茶碗咕咚咚喝了一大口,“这是兑票,提现银来吧。” 沈自冰最近总有点心神不宁,叔父说这几天关东州都督中村觉会来奉天,不要出去惹事。她总会下意识的想到吴孝良杀死的那两个日本特务,其实堂堂关东州都督怎么会为了两个特务大动干戈亲自上阵呢,无非是关心则乱。一夜无眠,太阳升到头顶高,她将一柄精致的花口撸子放进包里,悄悄出了家门。 第二十七章 巧遇大帅 大西门外一处院落,吴孝良刚刚给蔡锷做完检查,病况已见起色。他坐下来端起茶碗润了下喉咙,多日没回药厂,实在放心不下,便对一旁小东子说道: “东子啊,收拾收拾,今天回趟药厂。” 蒋方震对药厂很有兴趣,“后生仔带我一并去看看,整天守在这里快闲出鸟来了。” 小东子却在一边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怎么了,东子?”吴孝良发现他吞吞吐吐必有话要说。 “孝良哥,回不得啊!药厂外面到处都有日本人守着,虽然他们化了妆,但时间一长还是被俺们发现。”小东子怕吴孝良上火一直隐瞒此事,如今不得不说了出来。 吴孝良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他反应如此激烈出乎屋内众人意料,在大家印象里这是个很少跳脚发脾气的人。 “日本鬼子欺我中华无人啊,我吴孝良的人头对他们一文不值,无非是青霉素能活人百万,他们活人百万将来我们就得死人千万。”他顿了顿又激动的说“我便是丢了这条命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小东子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答,蒋方震拍手赞道:“后生仔好气节。” 床上蔡锷插道:“吴先生认为中日会开战?” “早晚必有一战,生死存亡的大战。” 蔡锷叹口气,“可叹中华内战连连,何谈抵御外侮啊。”蒋方震听了一阵默然。 “唯有中华一统,方可屹立于世界强国之林。”吴孝良很坚定,但统一的曙光又在哪里? “晚辈曾幻想实业救国,如今已成空谈,自身尚且难保,何谈救国?在中华大地搞实业的悲哀就在于覆巢之下希冀完卵,何其可笑。” 蒋方震道:“后生仔难道有意投笔从戎?” 吴孝良霍然站起,对着猜蒋二人一揖到地,“为我中华一统,晚辈愿追随将军做一马前卒。”开办药厂之初他的确想过终其一生做个成功的商人,但现实太残酷,外国势力欺压,本国政府纵容,逐渐让他清醒,这是个枪杆子下出真理的年代。 “好男儿,真本色!”蒋方震大觉此人对自己脾气。 蔡锷目露欣赏,缓缓道:“先生果真若从戎,松坡倒有一个建议。” 吴孝良肃然一礼道:“愿听将军教诲。” 蔡锷沉吟下笑道:“教诲不敢当,先生可曾听过保定陆军学校?” 如何没听过?在前世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大名鼎鼎,其毕业生更是名将如云,也是这时代中国最正规的军官学校。 “如雷贯耳。” “不若我与百里兄同荐先生去保定,第一军诚待先生毕业归来。”蔡锷自然是一片好意,他本就是学院派军人,如吴孝良当真从军就必须过了军校这一关,将来在战场上才不至于误人误己。 吴孝良大喜,“全听将军安排。” 蒋方震也很赞同这个方案,“保定军校招生本是极严格的,须从各陆军中学毕业生中择优录取,但你有我与松坡二人的联名推荐当可列外。” 能得护**领袖与保定军校前校长的联名举荐那是何等荣耀,吴孝良欣然答应。蒋方震片刻便写就一篇荐信,与蔡锷分别签上名盖上私戳。吴孝良如获至宝小心的将信贴身收好,热血沸腾。 蔡锷忽道:“先生可有表字?” “还没有。” “不如我送你一个字?” 吴孝良喜道:“蔡公赐字,求之不得。” “你既然立志为维护中华使之一统而从军,当做我辈楷模,便叫维中如何?” …… 吴孝良坐上东洋车直奔心井茶馆,沈自冰托人送来口信,约他在茶馆二楼见面,进了大西边门,平日行人并不多的街面上人头攒动,堵得严严实实。见有人折回来,吴孝良上前问道:“这位大哥,前面出了什么事?如何堵成这样?” “前面大兵封路,据说要来什么都督,还有什么亲王……” 吴孝良一头雾水,如今民国了哪还来的什么都督亲王。 “绕路走。”东洋车夫答应一声拐进胡同。 小南门居然封关,吴孝良望门兴叹,不论古今,领导出行都一个德行,搞些封路封门的名堂。 “走,去小西门看看”他急躁起来,不知沈自冰约自己见面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小西门外乱哄哄一片,路边停满了东洋车,马车还有小轿车,比过兵还热闹。突然西大街上传来爆炸声,枪声紧随响起,车夫赶紧将东洋车避到路边,吴孝良下了车在路边瞧热闹。 马蹄声越来越近,一匹白色大洋马急速驰来,马上的中年军官没带帽子,身材略显瘦小,灰色将校呢礼服狼狈不堪,还粘着斑斑血迹,后面有几个身穿黑绸褂子的人催马急追,不时开枪,大呼小叫。 吴孝良心道,搞什么名堂,光天化日下怎么还上演了贼抓官兵的戏码。小西门前是一段青石板马路,石缝间的填充料冲刷日久早就消失不见,白色大洋马右前蹄正好绊在一个宽大的缝隙里,马腿在强大的惯xing下折断,马身轰然倒地,军官一头栽在地上摔的七荤八素。子弹射来打在青石板上弹起阵阵青烟,路人吓得慌忙闪开,哭喊声霎时响起。 军官危在旦夕,吴孝良心道又该我出手了,快步上前扶起军官,来到路边唯一的黑色雪弗兰轿车旁,拉开车门拽出司机嘴里抱歉道:“借车一用。”司机吓傻了竟然没有反应。 将军官塞进后座,坐上驾驶位伸手在钥匙门处却摸了个空,民国的车打火不用钥匙,要先拉出风门按钮,按电气开关,再启动马达。他哪知道这些,发现车身突突直抖,大呼好运,那司机竟然没熄火。踩离合挂档,猛拍方向盘中间,喇叭嘀嘀作响,狠狠一脚油门,雪弗兰轿车急速窜了出去。 这个时代车没有助力,方向盘死沉,吴孝良险些撞墙,猛打方向盘,冲进小西门里,只留下一团青蓝色的尾气。 “抢车啦,抢车啦……”司机带着哭腔大喊。 几个黑绸褂子拍马紧追不舍,抬枪射击,子弹打在车身上叮当作响。军官清醒过来,将身子挨在座椅后,冲吴孝良喊道:“前面往右拐。” 吴孝良猛打方向盘,马路上空无一人,黑色雪弗兰风驰电掣,后面突然枪声大作,黑绸褂子没再追来。车行至一片院子的红漆大门前,军官又喊:“停车,停车,到地方了。”刹车到底,小汽车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急停下来。 军官下车,整整武装带,在驾驶窗前嘿嘿一笑,谢道:“多谢小老弟搭救,不知贵姓大名?……” “小事一桩,有约会先走了……”小汽车又飞一般窜出去,留下一团青蓝尾气,呛的军官直咳嗽。 有士兵从红漆大门外小跑过来,毕恭毕敬的行礼。 “大帅!” …… 第二十八章 别了奉天 吴孝良驾着黑色雪弗兰出了街口,路牌一扫而过。心道:原来是通天街,这名字起的好。前面人多了起来,好多身穿长裙手捧书本的女子三五成群穿街而过,进入一扇大门,大门旁牌子上刻着奉天女子师范几个大字。 看着一张张充满青春气息的俏脸,吴孝良有些走神,恍如回到了前世的大学校园。发动机突然异响大作,汽车抖了几下在校门口抛锚。他在车内捣鼓了半天也没找到点火装置,垂头丧气的下车,靠在车身上,掏出十角小洋一包的红炮台,抽出一根低头点着,猛吸两口后又丢掉,用脚捻灭。一阵风吹过,他裹了裹单薄的西装,晚春的风还带着凉意,他要去找沈自冰。 忽听背后有人喊自己,回头却与人撞了个满怀,幽香扑面,又是个女子。一身阴丹士林蓝学生长裙剪裁得体,俏手捏着一张奉票,脸微微发红,“大叔,你掉的奉票。” “谢谢,不要了,你留着吧。” 如今奉票不如草纸,又急着去见沈自冰,吴孝良甩下一句便匆匆离开。女学生咬着嘴唇,呆呆的看着这个弃车不顾的陌生男人消失在街口,手中兀自攥着那张有些发皱的奉票。 小南门里的心井茶楼距女子师范不远,横穿三条街便到,茶楼小伙计见上次害自己挨打的瘟神又来了,哪还敢阻拦乖乖引上二楼。吴孝良又要了壶冻顶乌龙,左等右等都不见沈自冰人影。 难道是自己来晚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状况?吴孝良开始胡思乱想。他终于终于失去耐心,起身结账,离开茶楼便奔沈自冰家而去。 高大的朱漆门廊,前面两座石狮子巍峨挺立,两侧拴马桩上马石拾掇的更是干净整齐,这分明便是官府衙门。正门他不愿去自讨没趣,便绕着院墙走,走到第三扇小门时,门突然开了,沈自冰偷偷摸摸溜出来,小心关上门,转身却被他吓了一大跳。 “怎么是你?” “你没去茶楼,我不放心来这碰碰运气” “你运气还真好,我被叔父关在家里,这才找到机会溜出来。” 忽然传来整齐划一的跑步声,沈自冰一抓吴孝良胳膊推开小门,两个人躲进院子里。声音好半天才过去,还有人喊着号子,听起来像是巡逻的兵士。 沈自冰仍旧抓着吴孝良的胳膊小声道:“走,去叔父书房,他去迎接日本关东州都督,一时半会回不来。”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没说,府里任何人得不到允许是不敢进去的,这样就没人能撞破他俩。 书房并没有如想象中摆满了古籍典藏,几乎全是是公函文件,很明显这是间办公室。沈自冰突然想起什么,对吴孝良小声道: “你等我一会,马上就回来。”吴孝良点点头,竟产生了一丝做贼的感觉,或者说偷情的感觉也可以。 沈自冰离去他便仔细的打量起这间书房,更吸引他的是桌上公文,随手拿起一张。抬头处,邻公钧鉴……邻公是谁?他在回忆着奉系高层中表字中有邻字的人。又拿起一张,上面写着吾弟邻葛……原来是他,沈自冰的叔叔居然是杨常而去的杨宇霆。他对这个人没有好感,前世影视剧小说中他也多是个刚愎自用,飞扬跋扈的权奸,后来被张学良杀了也是活该。 沈自冰既然是杨宇霆的侄女那她怎么姓沈?他疑惑了。 吴孝良又拿起张公文,看了一眼便冷汗直流,这是一张密报,良大药厂经理,年龄不详,来历不详。大西街铜帽子胡同枪杀日本关东州都督府特务人员。底下还附了一张自己的黑白半身照片,从角度看明显是偷拍而来。 文件上每个字都让他心惊肉跳,末尾有红笔批示的处理意见:建议秘密逮捕。再看日期,是昨晚签署。 原来事情早就败露,自己还心存侥幸,那沈自冰叫自己来……想到这里吴孝良整个人如堕冰窟,难道是杨宇霆要诱捕自己?沈自冰之前所言诸多吞吞吐吐,马上变得可疑起来,现在如何又久去不回? 吴孝良不敢再停留,从门缝向外望发现没人,开门溜出去直奔院墙。他不敢走小门,在墙根找到垫脚处,直接翻了过去,然后拔腿就跑。 前面喇叭嘀嘀作响,突然拐出来一辆黑色福特牌轿车,吴孝良怕引起怀疑放慢脚步,谁知那车却在面前停住,车窗摇下,一个贵妇探出头来,一脸谄媚的笑,“先生去哪,我去火车站,捎你一程。”吴孝良一愣,仔细看竟是那天在医院撒泼的贵妇。瞬间,他心念电转,奉天非久留之地,家里千万回去不得,怕是会连累大伙,不如就此出城,只是这一路上有许多奉军设的卡,何不搭她的车先到车站再做打算,也省却很多麻烦。 “真巧,我也去车站,如此便叨扰了。” 那贵妇还真不是假意客气,见吴孝良欣然上车心花怒放,上次在医院得罪了杨参谋长家的小姐,正愁没有机会补过。他与参谋长家小姐关系匪浅,又家住大南门里,背景也必定不简单。自家丈夫刚刚进参谋府正应当多方结交,少树敌人,自己可不能拖了他后退。 福特轿车重新启动,贵妇笑着问: “先生贵姓?” “免贵姓吴。” 贵妇暗暗吃惊,姓吴?莫不是吴镇守使家的小公子?他的举止气度简直越看越像。 奉天内城全城戒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士兵均是荷枪实弹如临大敌,吴孝良搞不清楚状况又不敢贸然动问,漏了底细。这辆奉天参谋府的小轿车成了通行证,路卡一律放行。顺利抵达奉天站,吴孝良再三感谢贵妇,下了车一头扎进站前广场。 …… 督军府小会议室内所有人面色凝重,张作相居首满脸阴沉,大帅遇刺,这次临时军事会议由他主持,宗社党在奉天势大决不能再姑息。汤玉麟提议全城搜捕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人,杨宇霆则认为应该明松暗紧,第一,安抚民众恐慌情绪稳定市面;第二,对宗社党使用雷霆手段。两个人争吵不休,张作相默不作声,等他们吵累了开口道:“宗社党就按邻葛的主意办”双手揉揉太阳穴又接着道: “关东州特务遇害一案必须立刻逮捕凶手,作为交换条件我们可以进入日本军事区抓捕刺客” …… 奉天站,吴孝良将身上的西装与乞丐交换,又把脸弄脏,活脱脱一个乞丐摸样。他悄悄爬到铁路边,待有南下的拉煤车经过,便偷偷爬上去。汽笛嘶吼,车头喷出的蒸汽向南拉出一条白龙。 别了,奉天! 第二十九章 他失踪了 狼二这回算过足了少东家的瘾,将保和堂大少爷甘茂中唬的晕头转向,二十万现银到手,立刻运往裕昌。吴孝良让他假扮通惠货栈少东,本以为还要费些周折,哪成想事情竟如此顺利。他哼着小曲来到裕昌,孙家钰正在柜上等他。 “如何,可是成了?”孙家钰见狼二脸色便知此事十有仈jiu成了。 “成了,那甘茂中就他娘是一个实足的蠢货,花二十万现银买了一堆废纸,擦屁股也使不上三回。”狼二笑着大喇喇坐下,将水貂皮坎肩脱了,一身汗水将后背衣服打个透湿。 孙家钰赶忙打发小伙计去打水让狼二擦把脸,又让人把凉茶端上来解渴,然后一脸庆幸的说:“倘若没有二弟那十万现洋,裕昌早撑不到现在,甘茂中此刻再使手段咱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这回可算有底气了,山魈野鬼们放马过来吧。” “二哥估计这贼厮收了如此大一笔兑票,一两日内就会动手。”狼二大口大口喝着凉茶,酣畅淋漓,问道: “他若来,如数兑他?” “兑,如何不兑?裕昌号信誉为先,当然不能自毁根基,这一番下来我们还略有盈余呢。”孙家钰在狼二面前踱了两步,哈哈大笑,他自执掌裕昌以来步履维艰,还从未有过如此痛快。 门外一阵嘈杂,几个杂役打扮的人急急跑了进来,在两边将门帘挑住,随后一只擦的锃亮的黑皮鞋迈进来,白色西裤熨烫的笔挺,上装扣子扣的一丝不苟,头发用头油向左侧梳的锃亮和黑皮鞋交相辉映,上唇两撇小胡子修的一根杂毛都没有,此人正是保和堂大少爷甘茂中。 “还有喘气的吗?俺们大少爷来了,还不快出来……”一嘴辽北土话。甘茂中瞪了那杂役一眼,来保和堂一年,张口还土的这么掉渣,给他丢人。 甘茂中抬右手捋了捋头发,见孙家钰呆在当场,干笑道:“孙兄,别来无恙啊。” “欢迎,欢迎。不知甘兄这次来鄙号存款还是提款?”孙家钰请他落座,又吩咐伙计上茶。 甘茂中端起茶碗,小胡子神气的一撇,“提款,你也知道现在市面不景气,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一扬手,杂役将公事包递上,打开拿出一叠兑票,“裕昌兑票十五万元整,孙兄准备款子吧。”说罢便戏耍似的盯着孙家钰,但是对方脸上并没有出现他期待的表情。 “狼二,提款来!” “好嘞!”坐在一旁的狼二窜起来,对甘茂中做了个请的姿势,“甘大少跟俺到后院去提款吧,正好没来得及入库呢。” 甘茂中觉得这人面熟,细看之下手一哆嗦,茶水溅了出来,白色西装淋湿一片。 “你,你,怎么是你?” 眼前这人分明就是那日卖自己兑票的通惠少东,怎么,怎么在这里?胸口如挨了一记重锤。他看到孙家钰在唤自己,却觉得不真实,周围开始虚幻起来,离他越来越远,直到眼前一片漆黑。 “大少爷,大少爷……”一嘴辽北土话惊慌失措,急三火四抬起一头扎倒在地的甘茂中,一群人掐人中,拍脸蛋捣鼓了半天,甘茂中缓缓睁开眼,断断续续的蹦出几个字:“回,回,回家。” 杂役们也顾不得提款架着甘大少爷就走,慌张之下十五万兑票竟落在了裕昌桌子上。 孙家钰大感痛快,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对狼二道:“走,去大西门里,看看你二哥去。” …… 张作霖在家门口遇刺恼怒之极,发督军令任命张作相为二十七师师长,同时命他率兵入城并向日本人索要凶手。此次日本天皇之弟闲院宫载仁亲王从莫斯科回国途径奉天,关东州都督中村觉前来迎接,分明就是算计好的,张作霖行踪早早暴露,当日在沿途屡遭投弹枪击,刺客显然做了周密饿策划,只没想到有个神秘人半路杀出将他救下,否则此刻奉天城早就不姓张了。 会议室内空气几乎凝固,张作霖坐在首位一言不发,张作相慢条斯理的讲着:“据密探查实,宗社党参与此次刺杀只限于外围,核心行动则全部由一个叫川岛浪速的日本人指挥策划,实施者也皆为日本浪人”张作相顿了又接着道:“昨天阁臣为此还与日本满铁守备队起了冲突,死了两个日本兵。” 张作霖冷哼了一声,骂道:“妈了个巴子,小日本猖狂,阁臣干的好。” 会议桌两旁一干军政要人坐的笔挺,听张作霖发火,都噤若寒蝉。 杨宇霆插到:“雨帅,以目前形势,不宜与日本人扩大冲突,可借机铲除为祸已久的宗社党,他们心虚必定不会干预。” 张作相点点头赞同道:“据报宗社党准备在辽南叛乱,如果能趁此机会将其一举歼灭,也省却我们不少精力。” 张作霖一向对杨张二人言听计从,见两人意见空前一致,当即拍板道:“好,剿灭宗社党就按照邻葛与辅臣的意见办。”然后看向坐在位置偏后的王永江,问道:“岷源,奉票的事你有什么办法?” 王永江直了直有些发酸的背,拿起手中资料道:“首先奉省政府应为奉票托底,马上撤销禁止东三省官银号兑换奉票的命令;然后,即刻登报辟谣,稳定民心;最后,立刻逮捕勾结洋人捣乱奉天金融的买办经理予以严惩。如此局势可定。” 张作霖听后连连叫好,命在座诸人马上着手去办。 …… 大西门里院落,吴孝良自昨天出门至今未归,蒋方震与蔡锷很担心,打发小东子去良大药厂找他,到现在也没回来。孙家钰和狼二倒是联袂来访,两人说起甘茂中被当场气晕,兴奋不已。 狼二没见到吴孝良问道:“二哥不在?” “自打昨天出去便没再回来,我已打发小东子去药厂找他。”蒋方震话音没落,小东子气喘吁吁的赶了回来,“先生,先生,孝良哥没在药厂,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哪了?” 蔡锷忽道:“会不会去找沈记者?” 沈自冰一脸慌张推门而入,“吴孝良回来了吗?宪兵队要抓他……” 大伙目瞪口呆。 第三十章 北京一日 整整一天一夜,拉煤列车在一所大站停靠后终于不再启动。天雾蒙蒙的,看不到太阳,吴孝良从煤堆里爬出来,溜下车厢,肚子饿的咕咕叫,从怀里拿出馒头大嚼起来。站台上满满登登的人,抗包的号子与小贩子的叫卖声混在一起,好像后世的神曲。他没走站台,而是顺铁路从栅栏翻出,来到大街上。不远处箭楼耸立,印证吴孝良的猜测,bei 精城到了。 欧式风格的车站大楼穹顶尖塔,大门上方镶着六个大字“正阳门东车站”。吴孝良摸摸贴身处的荐信,这是他的希望所在,bei 精不是终点,保定军校我来了。路边小摊的豆腐脑香味阵阵,他咽了下口水,摸便全身却只有一个大子。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是第一次来bei 精,从小就向往的**近在咫尺,索xing不吃,去看**。 **城楼朱漆斑驳,隐在雾气中愈显破败,嵌着铜铆钉的大门紧紧关闭,门前金水桥上挤满了衣衫褴褛的乞丐,哪还有半点昔日di du皇城的气势。吴孝良失望的蹲坐在金水桥栏边,他盘算着如何去保定。 忽听有人叫他,一抬头。 “对,就是你,跟我走吧,有好活计,管吃管住一天五个大子。” 吴孝良心想反正现在身无分文,不如跟了他去先赚个路费。 “大哥,什么活计啊?” 一个黑面汉子满脸的不耐烦又指着几个人让他们站起来,左瞧瞧右看看。 “你个外乡人,哪来那么多废话,不愿去,有的是人想去。” 本来懒散的人群听到有活计都活跃起来,吴孝良吃了瘪,看到他们都抢着要去,赶紧站在那汉子身后,他可不想丢了这份还没到手的工作,早日赚够路费才是正事。 那黑面汉子最后选定了五个人,带着他们穿过前门拐进南城的胡同。胡同越拐越多好像也没个尽头,院墙越来越破败,泥墙草棚越来越多。 吴孝良心道:这是去贫民窟。 黑面汉子终于停下,院墙低矮院门烂的都是大小窟窿,他狠狠叩门,里面竟传来一阵惨叫声。众人面面相觑,破木门从里面打开,奔出几个其貌不扬的恶汉,手持木棒赶几个人进院。一个胆小的孩子吓的屎尿横流,臭气立刻弥漫开来,黑脸汉子皱着眉头,一把提起他扔进院里。 吴孝良心道不妙,这是个贼窝,只不知他们要干什么勾当,手悄悄摸在衣服下的枪牌撸子上。 院子里,老汉右腿染的血红,疼得满地打滚,嗷嗷直叫,旁边一块染了血的大石煞是渗人。房根上还有一群老少,衣衫褴褛,双眼默然,他们有的没有双臂,有的没有双腿,有的眼窝深陷,竟似没有眼珠。 掳人致残,然后控制他们为自己乞讨,吴孝良于前世新闻中也见过类似的报道,没想到早在民国便有这等勾当,他不再犹豫掏出枪牌撸子朝天放了一枪。几个乞丐听到枪声吓的缩成一团,恶汉们不敢上前,黑脸汉子却毫不畏惧,向吴孝良扑来。 吴孝良扣动扳机,大汉右腿中弹爆出一朵血花,扑倒在地惨嚎起来,其余恶汉虽然对待乞丐们凶残,但多是欺软怕硬,见此人如此狠辣撒腿便跑,和他一起被骗来的苦力们也趁机逃走,那群残丐则缩成一团不知所措。 黑脸汉子哀嚎阵阵,口中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吴孝良不理他,收起枪来到老汉面前,蹲下身撕开裤管检查起来。老汉疼的昏死过去,但受伤并不重,可能有些骨裂,他找来树枝将伤腿固定好用麻绳绑紧,老汉悠悠转醒。 “这……这……你……你……” 老汉惊吓过度语无伦次,连句话也说不全。 “老丈放心,那些恶汉跑了。” 老汉看了看被绑好的腿,明白是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救了自己,忙道谢:“多谢小兄弟出手相救。” “不知老仗家住哪,我送你回去”吴孝良看他腿脚不方便想先送他回家,再想办法去保定。 “唉,小兄弟,老汉我家住bei 精西南清苑县,不过老汉的大车还在城南大车店里” “好”吴孝良背起老汉,对群丐们喊道:“你们自由了。”出门直奔大车店。 到了大车店,将老汉放在店里大通铺上,见他嘴唇干裂表情痛苦,心一软,我若走了没人管他,难保没个万一。也罢,好人做到底。大车店没厨房,只有院子里那口井,大木桶立在旁边,桶内满满的水,上面飘着把木瓢。 他打了一瓢水,端到屋里扶老汉喝下,又从怀里拿出早上没吃完的半个馒头,已经干的铁硬,撕下一块用水泡湿喂他吃了。 折腾完天也转黑,睡意涌上来,吴孝良爬了一天一夜煤车早就疲惫不堪,倒头便睡。 睡得昏天黑地,就觉有人在拍自己,睁开眼发现是昨天自己救下的老汉。 “老汉身体好点了?” “多亏小兄弟,好多了。”老汉脸上有了笑容,已经从昨天的惊吓中缓过来。 “听小兄弟口音是关外人?” 吴孝良起来撑了个懒腰,“逃难来的,家里犯了事。” 老头见他说的实诚,虽然潦倒却毫无窘迫之感,北方汉子率xing豪爽,对自己脾气,又问道:“可有去处?” “保定有亲戚,投奔那里去。”吴孝良撒了个小谎,转而又问道:“老丈你家住清苑,为何又来了bei 精?” “老汉儿子在bei 精念书,这次是来看他的。”老汉叹口气,又接到:“清苑和保定同路,不如和老汉一起走,搭个伴。” 吴孝良大喜,两个人准备妥当,草草吃口馒头便赶着骡子大车晃晃荡荡上了去保定的路,出了右安门关厢,bei 精城就被远远的甩在后面。他感叹道,自己的bei 精一日游就这么结束了。 下午接近晚饭时,两个人进了保定城,吴孝良再三谢过老汉,准备告辞,忽听有人大喊抓贼,一个黑衣人迎面跑来,左推右搡留下一地咒骂。路见不平岂能不铲,吴孝良拔腿便追。 街上煎饼摊坐着位身穿青色长袍的青年男子,满身风尘,脚边放着一只大皮箱,煎饼卷大葱吃的正香,听有人喊抓贼。衣衫褴褛的乞丐从自己身边风一样窜过,光天化日行抢劫之事岂有此理,长袍青年扔掉煎饼拔腿也追了过去。 第三十一章 军校伙夫 保定街头,吴孝良紧追黑衣小贼,眼看伸手就抓能住他,身子突然失去平衡扑倒在地,一个人骑坐他身上。吴孝良搞不清楚状况,使劲将他掀翻,见是个长袍青年,书生气实足,喝问道:“你抓我干啥?” 长袍青年一拳挥下,“光天化日竟敢行抢,不抓你抓谁?”吴孝良偏头躲过拳头,心道这书生认错人了,忙解释道: “你认错人了,前面那个黑衣服的才是。”失主气喘吁吁追过来,看到两个追贼的掐起来,莫名其妙。也难怪长袍青年认错,吴孝良一身衣服黑乎乎破烂不堪,又跑的飞快,不把他当贼就真奇怪了。 那黑衣小贼翻上墙,看两个抓自己的扭在一起,嘲笑道:“两个夯货,爷爷在这呢?”说罢哈哈大笑跳下大墙再无踪影。两个人愣在当场,失主狠狠的瞪他俩一眼扭头走了。 长袍青年窘的满脸通红,忙扶起吴孝良,见他如此潦倒仍热心助人,暗暗佩服,连连道歉:“兄弟急人之难真壮士也,小子有眼无珠多有冒犯,还望海涵,”说罢一揖到地,这话说的重,吴孝良哪能领受忙跳到一边,一双脏手扶住他:“都是急人之难,只可气跑了小贼,咱们倒是一对难兄难弟。” 长袍青年问道:“敢问壮士高名大姓?”言罢又觉不妥协,想他一个乞丐万一只有阿猫阿狗的名字岂不是给他难堪吗?赶忙先自报身份,“定南方兴,字致之。”吴孝良见他不嫌弃乞丐身份与自己互通姓名,当真是xing情中人。 “金川吴孝良,字维中。” 方兴听他不仅有名而且有字,面露惊讶,突然想到自己的皮包还在煎饼摊,跳脚便跑,头也不回的道:“有事先走,维中兄咱们后会有期……” 走了莽撞书生,吴孝良忽觉好笑,自己堂堂实业家,家业万贯竟被当成了当街抢劫的小贼,安顿下来后得赶紧给孙家钰拍电报汇点钱来。 保定军校城内无人不知,打听几次便寻到校门前,整个学校被河环绕,大门森严巍峨,门楣上书“陆军军官学校”六个大字,苍劲有力。朱漆大门紧闭,上面铜钉铜环锃亮,河边杨柳随风轻摆,军校周围竟是一片宁静祥和,若不是金漆门匾的大字,吴孝良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正踌躇间,门房的小窗户打开了,一个脑袋伸出窗外:“叫花子,说你呢,离大门远点,一会大人物来,小心挨揍。” 吴孝良笑道:“大哥,这军校咋个报名法?” 伸出窗外的脑袋听这叫花子如此问,笑了,“臭花子还想念军校,奇闻啊,赶紧走,别在这给爷添乱。”见他还不走敷衍道: “现在学校放暑假,等八月份开学你再来报名,一准儿收你。” 吴孝良心里发凉,还得等上两个月,衣食住行如何解决呢。他郁闷的往回走,迎面来了辆大车,车夫支出右腿,腿上用麻绳帮着树枝,甩起鞭子在空中挽了个漂亮的鞭花,响声清脆。吴孝良一看,这不是自己在bei 精救下的老汉么。 老汉也看到了吴孝良老远就喊道: “小兄弟,你可投着亲戚?” 吴孝良一脸无奈:“亲戚不在,这回无家可归了。” 骡车行到近前,老汉冲吴孝良以努嘴:“上车。” 吴孝良也不推辞,一片腿做上去。 “小兄弟,老汉这里有个想法,你若同意呢,就跟着走。”老汉又甩了下鞭子慢条斯理的说道。 “老汉请讲.” 老汉嘿嘿一乐:“老汉姓王,你叫王大叔就成。”说着一指前面保定军校说道: “老汉在那学堂里当伙夫,正缺个打下手的人,你若不嫌弃就跟了来,管吃管住,过一阵再跟上头给你讨些工钱。” 吴孝良正为吃住犯愁,老汉可真是及时雨,忙谢道:“多谢王大叔,我姓吴名孝良。正想找份工作呢,给你添麻烦了。” 王大叔不问他姓名,是知道犯事逃命的人都有避讳,见他如此坦诚,高兴的一甩鞭子,“驾!” 吴孝良就此成为保定军校内的一名伙夫,跟着王大叔从侧门进了他梦寐以求的军校。 保定军校大门南向,吴孝良随王大叔自北门而入北院,右拐就见一排整齐的伙房。王大叔在这里还是伙夫头,他唤人在自己的小屋里加了张床,安排吴孝良与自己同住,又交代了军校内的注意事项,并再三嘱咐,他的活动范围紧紧限于北院,擅闯南院是要军法从事的。 吴孝良都一一答应,王大叔还要啰嗦,他见屋内乱七八糟端起当屋的盆子,去院里打了水里外擦起来,擦完又拿起扫帚将青砖地面扫的一尘不染,刚坐下发现墙角又几快萝卜根,又捡起来扔到门外。 “良子啊,不用收拾那么细,坐下歇会。”王大叔满意的看着这个勤快的小兄弟。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吴孝良却一本正经接道。王大叔没听明白,但也知道这是读书人才说的话,心道这伙房怕是容不下他太久啊。 军校内仍旧有学生在训练,所以伙房食堂照常开门,吴孝良被王大叔安排在食堂里端茶倒水。这日中午,一群学生军官吃完饭在食堂里打赌,比拆枪装枪,吴孝良扎着油亮的大围裙挨在一旁看热闹。 比赛的是一胖一瘦,手枪是做工极佳的勃朗宁m1900式自动手枪,吴孝良也有一把,他习惯叫它枪牌撸子。枪管,复进簧,枪套,枪机等零件拆了一桌,有人一声令下,胖子装的飞快,瘦子虽然慢一点却很稳。 “胖子,你落了个零件。” 胖子很生气,发现质疑者竟是个看热闹的伙夫,嘲笑道:“娘的,伙夫也懂枪?”旋即又接道:“小子,敢跟爷打赌吗?” 大伙瞧见有热闹,都跟着起哄。吴孝良本是一句无心之言,见胖子与自己较劲当然不怵他。 “有何不敢?赌啥?” 胖子嘿嘿笑着,好像猫在戏弄老鼠,“赌爷这枪是否落下零件,你输了给爷磕头认错,大叫三声‘爷爷我错了’。” 来者不善,吴孝良冷笑道:“你输了呢?” 胖子笑的很夸张,好像听见世界上最可笑的事,他怎么可能输?大伙起哄道:“是啊,你输了咋算?” “输了爷就给他磕三个响头,大叫三声‘爷爷我错了’如何?” “好,一言为定。” 第三十二章 伙夫的逆袭(一) 胖子装好枪后,桌上果真剩个零件,憋的满脸通红,大伙嘘声一片。吴孝良见状一把夺过勃朗宁m1900,几下拆散又熟练麻利的装好,拉动枪套,复进簧压紧弹回,响声清脆,赞道:“好枪!” 吴孝良将枪递给胖子:“胖子大哥,还你枪,我厨房还有活呢。”说罢转身离去。 学生军官们面面相觑,一个伙夫竟将枪玩的如此纯熟,保定军校还真是藏龙卧虎。胖子冲吴孝良背影喊道:“那伙夫,你叫什么名字?爷爷我错了。” 和他比赛那瘦子扑哧笑了:“振之兄,此‘爷爷’非彼‘爷爷’,人家小伙夫给你留了面子。” 胖子挥挥拳头,嘿嘿道:“这小子识相,否则老子拳头可就让他好看。”他嘴上硬,心里却觉得无论技术还是气势都输给这伙夫一筹,改日定要找回这个面子,但转念又一想,就算赢了这伙夫又有什么光彩?不由得一阵郁郁。 吴孝良深藏功与名又回到厨房给王大叔帮忙,不理会外面学生军官们异样的眼光。他不知道这些学生们很多都是武昌首义直接参与者,在军队时便已经是领兵的军官。 转眼到了八月,放假的学生陆续返回军校,大门外招生的章程也已经贴了出来。吴孝良和王大叔请了假,揣好蔡蒋二人写的推荐信,便一路小跑奔报名处而去。 保定军校招生自有一套严格的程序,早在清末,各省分别建有一所陆军小学,由各县选送文化体格均优的学生,享受公费待遇。陆军小学毕业后,再择优升入陆军中学。陆军中学毕业后,先在保定军校的分校过半年军队生活,经过严格的训练之后,加以考核,合格者才能升入陆军军官学校。保定军校以此来保证学生素质。所以,来保定军校报名更恰当的说法应该是报名面试,只有这一关过了才有可能成为见习学兵。 来报名的同学四有其二都是同学关系,彼此熟络的很。报名处乱哄哄围了一大群人,吴孝良不明所以,便挤进人群,二等教育副官坐在门口的书桌后,上尉肩章,一脸的不耐烦。 历年军校学生报到招生均须由校长亲自训话,以示勉励,岂料今日校长王汝贤迟迟未到,大伙不好擅自决定只好拖延时间。学生们等的焦急,教官们也满腹牢骚,这个二等副官不巧又在家里惹了火气,便都撒在学生们身上,已经有几个不长眼的家伙被他训斥。 大伙可怜的看着这个愣头青往枪口上撞,吴孝良不知如何行礼,便给二等副官鞠了一躬,“长官……” “懂不懂规矩,军校有军礼,老师没交给你吗?”二等教育副官一顿抢白,吴孝良尴尬的笑笑自怀中掏出有些发油的推荐信。 “长官,学生吴孝良,这是蒋百公与益武将军蔡公推荐在下的亲笔信,请代为通传。” “什么,什么?谁推荐的你,再说一遍?”二等副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认为听错了,又问道。 “蒋百公与蔡将军。” 人群里有第四期的学生认出吴孝良。 “咦----这不是食堂的那个伙夫吗?” “对,就是那个伙夫,尹致之打赌输给他,还大叫他三声爷爷呢。” 人群里爆出一阵哄笑,不明真相的新生好奇打听起伙夫的来历。 二等副官自然听过尹呈辅“三声爷爷”的笑话,认为伙夫存心捉弄自己,心道:这夯货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敢欺到老子头上来。他看着那油亮的信,暴喝道:卫兵将这个伙夫乱棍轰出军校,永远不得入内。 几个士兵持枪冲进来,架起吴孝良就往外拖,连辩解的机会都没给他。 胖子尹呈辅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看二等副官驱赶伙夫有些不忿,喊道:“长官,看看信吧,万一真是蒋校长的亲笔信呢?” 二等副官看了眼尹呈辅,笑道:“不得妄言,区区伙夫他若有蒋校长亲笔信,我也叫他三声爷爷。” 又爆出一阵哄笑,尹呈辅脸一直红到脖子,愤然不语。 不知哪个喊了声:“教育长来了,安静,安静!” 上尉二等副官听教育长来了,赶忙起身,整整军容。教育长在陆军军官学校地位仅次于校长,他只是教育长的一个二等副官,迎接上级自然战战兢兢。人群闪开一条路,教育长身穿灰色少将军礼服,大踏步走来,八月酷暑热的他满头汗,拿手帕擦了擦额头对二等副官道:“若有名为吴孝良的学生报名立刻领来见我,他是蒋百里和蔡松坡亲自举荐的人才。”一早接到蒋方震和蔡锷的电报,他俩共举吴孝良入军校,询问是否来校,足见二人重视此人 二等副官傻眼了,“什……什么?”刚想解释一下,教育长已经匆匆离去,留给他一个背影。 “卫兵,卫兵,去把那个伙夫抓……不……请回来。”卫兵答应一声去追吴孝良。 有眼尖的人看到一群人拥着一位中将走来,“校长到了,校长到了。” 此人正是保定军校校长王汝贤,护兵马弁开路,礼服绶带气派非凡,大喇喇分开人群问道:“可有一个叫吴孝良的学生来过,令他来见我,国务卿徐卜五亲自打电话关照过的……”他意识到当众如此说有些不妥,赶紧闭口环视一圈众学生,勉励一番转身离开,又留给二等副官一个背影。 二等副官已经彻底崩溃,自己刚才撵走的是个什么人啊?蒋方震只还是名气大,在北洋政府没多少影响力,蔡锷领导的护**更是北洋政府的反对者。但徐世昌不一样他是袁大总统的股肱臂膀,年前因反对大总统称帝辞职回乡,如今南北议和大总统退位,又将他请回bei 精主持大局。在整个北中国徐世昌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那伙夫得他们特意关照,是自己能得罪起的吗?他有太多不解,但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尽快寻回伙夫。 “卫兵,卫兵……跟我去寻那伙夫,找不到咱们都不用回来了……” 有人大笑道:“别忘了叫爷爷……” 第三十三章 伙夫的逆袭(二) 吴孝良被卫兵架出军校,没料到入校之路如此多舛。不能就这样放弃,他蹲在路边喘了几口闷气,想如何应对。一辆小轿车驶过,骑兵紧随其后扬起漫天尘土。吴孝良心想:里面没准是军校的大人物,不如跟上他,直接递推荐信。 一路跟回军校,果真有大人物下车,一身中将大礼服煜煜生辉,可惜走的急,又有护兵马弁在侧难以近身,不如偷偷翻进军校再寻找机会。正门有士兵把守无法进入,他偷偷绕着院墙找到有落手处翻进院里,在保定军校做了两个月伙夫,从来没进过南院,青石道路整齐笔直,建筑气象森严,和北院气质竟大相径庭。左顾右盼间,有人大喝道: “站住,什么人?” 卫兵正护着车上中将大步走来,吴孝良赶紧站定,一个十分不标准的立正,“报告长官,新生吴孝良来寻长官报名。” 中将有些生气,报名去招生处,拦我这个校长作甚。卫兵见长官生气赶忙道:“同学,报名去招生处即可。” “什么,你就是吴孝良?”中将便是校长王汝贤,他突然想起徐世昌托自己关照之人正是此名,“可是蒋百里和蔡松坡联名推荐的金川吴孝良?” “正是学生。”吴孝良目不斜视,挺胸昂首。王汝贤上下打量他一番, “很好。”吩咐身边的副官,“带他去办理入学手续吧。”换做一般人肯定一口答应,但是吴孝良却道:“长官,学生有个不情之请.” 王汝贤眉毛一挑,以为他还有什么非分之请,“说罢。” 吴孝良恭敬的道:“学生想和其他考生一起参加考试,以示长官之公平。” “哦?”王汝贤仔细看眼前穿着寒酸的年轻人,心道,你这份志气是好,但考场无情若真的落了榜,老子怎么对徐卜五交代啊。 “你可想好了,考场无情,万一落榜我虽为一校之长可也无能为力” 吴孝良咂咂舌,这中将原来就是保定军校的校长,不想让自己去考试,开起来关照的很,为了打消他的疑虑,成竹在胸的道:“长官尽可放心,蒋百里和蔡松坡共同推举的人实力会差吗?” 王汝贤乐了,“好,好!年少须轻狂,我看好你。” 来到招生处,二等副官早吓的不敢来复命,一等副官顶替他亲自上阵负责初试。看到校长贴身副官亲自送吴孝良回来,人群一阵骚动,很多人由同情变成嫉妒,特权人士就可以免试入学,而自己还要经历过五关斩六将的折磨。 可看到吴孝良填表在走考试流程,有些人又傻眼了,心道,这伙夫脑子是不是有病,非要来挤这独木桥。 吴孝良不是有病,来此地报名的学生均是各省精英,他本就不是陆军小学升到中学再毕业的正途考生,在这个讲究出身的地方想混出名堂,那就必须要有过硬的本事堂堂正正考进学校。 考试分学科与术科,学科即笔试,术科考野外体能,射击。吴孝良两个月来也不是白白在军校食堂里混日子,他早就在军校生口中将考试条目了解的清清楚楚,自问高分不敢奢求,及格还是绰绰有余。 …… 考试进行了两天,成绩下来吴孝良果然刚刚及格。陆军军官学校第五期正式入学,共八百三十人被分配到南院所属之西院宿舍,西院有十排带长廊的青砖瓦舍,各排房舍间又有走廊想通,每两排组成一个院落,院墙开月亮门,每院住二连人。 吴孝良第一志愿本该是炮兵科,但是由于身长没达标,被分配给了第二志愿的步兵科,所属连队为步兵科七连。 七连与炮兵科二连同住一院,分配宿舍当日学校军需处发来生活备品,棉被两床,棉褥一床,白褥单两条,白草垫枕头各一个,另发秋季灰军装两套。日用品包括毛巾、脚布、盥洗用具、针线包、笔和本文具等 吴孝良收拾妥当忽听有人叫自己。 “维中兄!”竟是保定街头与自己同追小贼的方兴。 “致之兄,原来你也考了军校,在哪一科?”方兴一身灰色军装比那日多了几份英气。 方兴见看到衣衫褴褛的乞丐换上灰色军装摇身成为意气风发的军人,很高兴,挥着手,“步兵科七连。”吴孝良帮着他收拾起床褥备品,打开他胡乱卷起的包裹,一份报纸漏出来,是份《顺天时报》。在保定军校内报纸是被禁止阅读的,如果被发现后果很严重。 步兵科七连连长刘凤池进了宿舍,吴孝良赶紧将报纸塞到床褥底下。刘凤池撇一眼吴孝良,似乎没看到他的小动作,掏出怀表看了一眼。 “五分钟后,尚武堂小操场集合长官训话。”他看到有人还愣在那骂道:“快点,别他娘磨蹭,晚了就让你们尝尝军棍的厉害。” 骂完,七连连长转身出门,有人小声议论着,连长看起来很不讲情面,以后有得罪受。 吴孝良小声对方兴道:“致之兄,学校里是禁止读报的,尤其像《顺天时报》这种非政府监督下的报纸,小心被发现。” 方兴满脸不在乎,侃侃道“维中兄此言差矣,min zhu国家怎么能剥夺人民读报的权力呢?我辈从军为的是国家民族之自由,不是为当一家一姓之走狗奴才。”他的言论太过激进,这在风气保守的保定军校内是很受长官忌惮的。今日校长王汝贤在讲话中时时提到军人干政如人身体之毒疮,必须杜绝,必须剜掉,身为军人便应以服从长官命令为天职,这是个很明确的信号,他不希望军校学生参与政治,只应服从袁大总统的命令。 王汝贤在清朝时曾是袁世凯马弁,对袁忠心耿耿。袁世凯让他做保定军校校长是为了控制军官思想之源头,使军官们成为拥护洪宪帝制的先锋。但是革命思想亦如燎原之火,学生中很多都是武昌首义的参与者,当然不会跟着一起去做那个黄妙绝伦的“洪宪大梦” 。这就使得学校内气氛怪异非常,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吴孝良虽然不赞成搞思想禁锢,但也没傻到以卵击石,劝道:“致之兄,我们都有革命理想,但应该暗中积蓄力量,待实力足够再做雷霆一击。” “这位兄弟说的对,积蓄实力才是关键。”旁边铺位的学生插嘴,觉得自己唐突马上自我介绍:“傅作义,字宜生。” 方兴摇头不以为然,正待辩解,刘凤池又进屋骂道:“都他娘的快点,想害老子挨骂,得看自己屁股禁得起几军棍。”; 第三十四章 漕河演习 尚武堂位于南院之中院,坐北朝南雕栏画栋气势宏伟,是座有明显日式风格的建筑,堂门两侧书有楹联:“尚父阴符,武侯韬略,简练揣摩成一厅;报国有志,束发从戎,莘莘学子济斯望。” 小操场前树有两根木桩,木桩中间悬一口大铜钟,陆军军官学校第五期所有学生在小操场列队站好,来训话的不是校长王汝贤,而是教育长杨祖德,训话很简洁。 “诸位同学都是各省精英,希望你们一如既往,刻苦努力学习,守纪律,讲团结,敬师长,精忠报国。此次,陆军部责成我们进行一次入学演习,为期一天,明日开始,并会派员来观察,希望同学们全力以赴,下面由教育副官宣读具体任务分派。”杨祖德训话完毕便离开操场,学生们敬礼相送。 一等教育副官手持文件,开始宣讲演习任务。演习地点在军校外的漕河边,所有入学新生分成两个支队,北军支队由炮兵科长率领,由步兵科五、六、七连,骑兵科二连,炮兵科二连,工兵队,辎重队组成;南军支队由步兵科长率领,由步兵科一、二、三、四连,骑兵科一连,炮兵科一连,工兵队,辎重队组成。 战术任务由南军支队在漕河边设置防御阵地,北军支队积极进攻,两军于漕河边决战。 演习不用真枪,所以发到手的都是木枪,傅作义提起木枪一脸不屑,他当年在太原随姚维藩举义便是学生排长,如今只发了根烧火棍,如何打仗?方兴则兴奋的提起木枪,左刺又轮,这是他投笔从戎之路迈出的又一大步。 整个北军支队在炮兵科长的率领下开到预先设置的战场,军校生们由于新入伍,没有经过完整的训练毫无默契可言,队形散乱,三五一群扎堆的现象十分严重,七连连长刘凤池拿着木枪驱赶聚堆的军校生,开口便骂,轮棍就砸。大伙敢怒不敢言,老老实实排回了自己的队伍。方兴倒霉中了一棍,头上鼓起一个大包,疼的直咧嘴吸气。 吴孝良看着眼前一片混乱叹口气,这是哪个陆军部大佬异想天开,让入学新生搞演习,从没经过训练的军校生怎么可能完成一整套复杂战术配合。 远处高坡上,中将少将围了一群,校长王汝贤陪同陆军部派员指指点点,此人一身天蓝色细呢料中将大礼服,披金线参谋带,颇为威武,频频点头。 演习准时开始,后方炮兵阵地放起了空炮,整个战场上炮声隆隆,事先准备好的柴堆也已经点燃,烟雾很快弥漫开来。北军支队的步兵们按照科长的命令端着木枪缓缓向前推进,各连长呵斥着手下士兵拉开距离以形成散兵线前进。骑兵连向南军阵地左翼抄去。 按照要求,南军支队在阵地中坚守半个小时就应该撤退,步兵科长很快下达了梯队撤退过河的命令,但军校生们对扮演败军有很大抵触情绪,再者训练不足很难做到令行禁止,撤退混乱无序,至最后一连时,有个别人红了眼仍旧坚守在战壕内,很快被冲入战壕内的北军步兵所淹没。漕河上只有一座木桥,北军骑兵涉水而过继续追击,步兵则乱哄哄一群被堵在桥头,行进缓慢。 吴孝良所在七连,被堵在最外围,他见漕河水不深,既然骑兵能涉水而过,步兵肯定也没问题,于是站到高坡上大喊道: “七连的同学们,咱们涉水过河,为了胜利,冲啊!”说罢端起木枪第一个冲下河。方兴非常响应号召,也端起木枪跟着吴孝良冲下河,口中还大喊:“同学们,为了革命胜利,冲啊!” 七连的同学们很快被两人所感染,陆续冲下河。河水及胸,有一两个人没站稳险些被冲走,吴孝良将木枪挎在脖子上拉住方兴,对大伙喊道:“同学们互相拉住,结队过河。” 连长刘凤池看手下学生擅自行动,气的鼻子一歪歪,抄起木枪就向没来得及下水的军校生打去,傅作义跟在队尾见木棍飞来,一把抓住夺过扔进河里,吐了口浓痰,跳进河里向对岸走去。刘凤池是个旱鸭子不敢下水,在岸边气的跳脚直骂,也无可奈何。 其他连队见状也纷纷效仿,一部在对岸布防执行迁延战术的南军步兵猝不及防,又指挥失灵,被迅速过河的北军步兵打的彻底溃败。 远处高坡上,披金线参谋带的中将手持望远镜,眉头紧锁,看到北军被一座木桥弄的焦头烂额,冷冷哼了一声,待见一学生兵高举木枪带头冲下漕河,大军涉水而过,表情才有所缓和。王汝贤也注意到这一幕,惊讶道:“是他?”中将奇怪他竟对一个新兵有印象,问道:“少甫兄可认得那学兵?” “次长,此人姓吴名孝良,乃蒋百里与蔡松坡亲自推荐,军校破格简拔入伍的。”王汝贤不说徐世昌而只提蒋蔡二人,意在彰显自己尽公之心,无意间却提高了吴孝良在那中将心中的位置。中将虽与蒋蔡二人政见不合,却极是钦佩其为人才华,得他们所看重的人也必然不是庸碌之辈。 “吴孝良……”那中将默念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北军步兵连队将南军整整一连人俘虏,骑兵连将南军主力击溃后撤回岸边修整。传奇伙夫再度成为学生军的话题人物,傅作义看吴孝良持枪而立,暗暗佩服,他以伙夫之身能考试得过,有勇有谋当真是个人才。虽然有很多关于他背景身世的传闻,但他均认为不足信,只看吴孝良简单朴素的做派便不是豪富权贵之家出身的子弟。他却料不到,此人早已是身家数十万,富甲一方的豪商。 此役后,吴孝良被提拔为七连一排排长,傅作义因忤逆上官被关禁闭一天,连长刘凤池指挥失当罚饷三月。 刘凤池因此恨上了吴孝良,但此人据传背景极深,轻易动不得,便将目光瞄准了那天积极冲在第二位的方兴。这日上午他找方兴单独谈话:“演习那天下河冲锋你喊的什么?” 方兴随口道:“为了革命胜利,冲啊!” “革命,你革谁的命?满清早就灭亡,你革大总统的命还是王校长的命?” “你……”方兴没想到刘凤池出口刁难,一时间张口结舌。 第三十五章 风雨欲来 刘凤池将方兴训斥一顿赶走,心中一口恶气稍稍消减,看着那个不安分的背影自语道:“你若就此消停也就罢了,再兴风作浪不扒你三层皮,老子刘字倒过来写。” 演习结束后保定军校放假一天,自报名考试到演习结束,吴孝良都不得空闲,如今得了空,他马上去看王大叔,老人怕是担心死了。 王大叔这几日真是担心死了,那天良子只说去报名,可军校是随便就能去的吗?他不忍心打击他便没阻拦,谁知这一走就再没有音信,他打听了好多人,有的说,他得罪了副官被打出军校永不许回来;也有的说,他考上军校,是个大大有背景的人;更有甚者说,他已被军法处枪毙。听的王大叔心惊肉跳,好好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掉下几滴浑浊的老泪。 但有一点王大叔好生奇怪,吴孝良一个小小的伙夫似乎已在保定军校成为传奇人物,随便一问便能有人随口说出他的故事。今天午饭时间,一个军校生新兵甚至说他当上了排长,乖乖,那可是一步登天当上官老爷了。王大叔笑着摇头,但他摇到一半却戛然而止,眼前身穿笔挺灰军装头戴大檐军帽,正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的年轻军官不正是失踪多日的良子吗? “良,良子?”王大叔揉揉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磕磕巴巴的叫了他一声。 “王大叔,是我。”吴孝良确认道。 “你,你真是良子。你真当上排长了?” 吴孝良一把拿过王大叔手中的抹布,擦起了桌子,仿佛他还是几天前那个打杂的小伙夫,头也不抬的回道:“是啊,不仅考上军校,还当了排长,得多亏王大叔收留我呢。” 王大叔见吴孝良又去擦另一张桌子,赶紧夺回了他手中的抹布,哪能让人家堂堂排长给自己擦桌子,还成何体统。 “这些粗活不是你该干的,快坐下,大叔给你倒水喝。” 吴孝良笑着坐下。 “王大叔,你也别忙活了。” 看着军装威严坐的笔挺的良子,王大叔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手更不知放在哪里才好,数日之隔,小伙夫还是那个小伙夫,只多了身军装,老人便已不敢似先前一般随意待他。 方兴气喘嘘嘘的跑来,“维中,有你的电报,杂役送来你没在,我便收了,快看看有甚么急事。” 吴孝良接过装电报的信封,抽出里面信纸,是封长电报,亦或是一封长信,拍电报的人可说是不惜重金。 电报是孙家钰所拍,他详细介绍了自吴孝良走后,奉天形势以及药厂与蔡蒋二人的诸多情况。刺杀案由于抓不到凶手不了了之;杨宇霆出手干预了日本人觊觎药厂的计划,使之夭折;蒋蔡二人在吴孝良失踪后已经断定他会去保定,只是不知为何突然间不辞而别,小东子与狼二甚至认为他已经遭了不测;蔡锷经过月余治疗身体已逐渐好转,蒋方震便与其告辞回了四川。几天前蒋方震拍电报告知孙家钰其下落;另汇大洋一千元,交通银行可取。 杨宇霆能出面保全良大药厂,吴孝良百思不得其解,杨是要抓他交给日本人的,怎么在他逃走后又出手相助呢? 吴孝良辞别王大叔,回到宿舍,给孙家钰写了封长信,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他认为药厂在奉天的发展已经受到了各种因素的限制,而良大想有更好的发展必须寻找一个更为宽松发达的城市,他列举了天津和上海作为备选城市,希望尽快建立新厂。另外,他知道现今的国人对日本人并无多大恶感,在他们抛出的高诱惑条件面前很难拒绝,但上了贼船就等于自寻死路,所以他格外提醒孙家钰对于日本人的所有举动必须严加防范,不能有丝毫懈怠,日本人亡我中华之心已露端倪,与之保持距离敬而远之,切不可合作。 近几日,方兴行事起来总神神秘秘,晚间下了操就急急出去,又总是在临熄灯前匆匆赶回。吴孝良问过几句,晚上出去何事,方兴又支支吾吾,只说与老乡联络,吴孝良便没多想。一日晚间,方兴回来兴奋的对吴孝良说: “维中,我改名了,自今日起改名其道,方其道。” “哦?改名了?”吴孝良大感奇怪,这两个字的出处他是知道的,“红日初升,其道大光。好名字!”出自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 方其道仍旧很兴奋,他躺在铺上从褥子下抽出昨天买的《顺天时报》津津有味的读起来。傅作义凑上前,看着方其道对吴孝良说:“维中,这家伙魔怔了,最近学校风声不对,有人私下里串联,准备抗议校长禁报。” 吴孝良不无忧虑的点点头,他向来不赞成以这种幼稚手段去申诉主张,当局不会因为你的抗议而改变既定政策。 “山雨欲来风满楼,当局肯定会严厉镇压的,希望致之老弟别被卷进去。” 第二天一早,所有军校生起床后都吃惊的发现,校舍院门、教室大门、食堂大门、包括厕所大门都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整个保定军校一片肃杀之气,有胆小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很多人敢怒不敢言,愤怒在压抑中膨胀发酵着。 教务处随即发出通知:从今天开始,学校无限期停课整顿。学生们被关在宿舍中不得随意走动,甚至连上厕所都要报告,经过允许后才可在士兵的监视下方便。 七连宿舍内一片压抑,“‘王大粗’以为靠高压就能让我们屈服吗?”一个平日里并不高调的军校生压着声音低吼,书卷气实足的脸因为激动变的通红。王大粗是学生们给王汝贤起的外号,因为其袁世凯马弁出身,对学生们又十分粗暴,所以大家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名号。方其道也赞同道:“有压迫就有反抗,别人不敢,我辈为之。”人群一阵嗡嗡之声,有人赞同,有人不以为然。 吴孝良身为排长当有整顿本排秩序的义务,但学校手段如此高压,他不会为虎作伥。 “嘘----,臼炮来了,快都坐好……”一个在门边把风的学生低声催促道。 第三十六章 乱起军校 第三十六章乱起军校 刘凤池晃着五短身材踹门进来,两个宪兵跟在身后,直奔方其道床铺,他掀了床铺被褥,几份《顺天时报》被搜了出来。吴孝良曾劝方其道看完就扔掉,他不舍扔掉偷偷藏起来,到底还是惹来了麻烦。 “你……你们,干什么?你们有什么权力翻我的东西?”方其道很愤怒,气的身子发抖。 刘凤池一脚将方其道踹倒,宪兵上前将他双手反剪,手铐咔嚓扣上。 “方兴屡次违背禁令,图谋对长官不轨,已经被逮捕,都老实点,不然他就是们的榜样。”刘凤池又一脸玩味的看着方其道,“整天嚷嚷革命,你革谁的命?想做乱党吗?” 方其道挣扎着,“你们无权抓我……呜……”宪兵一枪托砸在他脑袋上,瞬间没了声息。 吴孝良怒喝道:“住手!”他上前去扶起方其道,“致之,致之醒醒。” 方其道悠悠醒转,破口大骂:“刘臼炮,你这王大粗的走狗。你们能禁止我看报纸,但你们禁锢不了我的思想……” 刘凤池听他叫自己外号勃然大怒,伸手拔枪,吴孝良眼快,将其扑倒,傅作义大喊一声:“都别楞着了,帮忙!”大伙准备动手,门外士兵听到动静不对,闯了进来,枪栓哗啦直响,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众人。 宪兵拉开吴孝良,将方其道提起。刘凤池,命令他们将之押走,然后狠狠的瞪了吴孝良一眼,拂袖而去。枪口环伺,吴孝良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看宪兵提走了人。 步兵科七连有学生因看报纸被逮捕,消息很快突破封锁传遍军校,其中四期学生与校长王汝贤积怨甚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但王汝贤的动作更快,下午,各兵科科长发布通知,所有学生去大操场集合,不得延误。 大操场点将台前护兵马弁分列两排,刺刀出鞘,军校生们在操场中间,以期为阵,按兵科分列。王汝贤一身中将常服站在台上,面沉似水。宪兵将方其道拖至台前,年轻的军校生脸上淤青,军服破烂,昂首立于王汝贤面前。 “台下之人为何不跪?”王汝贤出身旧军官,对于犯错士兵罚跪罚棍司空见惯,见此人有错在先竟然不跪,大为光火。 方其道昂首道:“min zhu国家学生无下跪之道理!” 宪兵见状将方其道按倒,以头拄地,待松开他竟又重新站起,大声质问: “校长违法,我有何罪?” 宪兵生气了,心道:这头倔驴不老实跪着,找打。一脚踹在他后膝弯处,方其道站立不稳跪倒在地,想挣扎起来,又一把将他按住。 王汝贤气极,“学校禁止看报,你不顾禁令警告偏偏看报,是不是违法?” 方其道哈哈大笑:“纵观世界,有哪个国家禁止学生看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王汝贤不再与其辩论,命令宪兵:“违反军法者,打四十军棍,给我打。” 军棍上下翻飞,将方其道打的哀嚎连连,学生们看的更是双目通红,拳头紧握指甲嵌入肉中尚不自知。执行完军法,宪兵将遍体鳞伤的方其道拖走,王汝贤也在护兵马弁的护卫下离开操场,军校生们以连为单位返回宿舍。 事情本该结束,乱子却在此时大了起来,第四期步兵科的军校生首先与监视的士兵起了冲突,他们将砌阶的砖翻出来做武器,砸翻士兵抢了枪支,冲出院子。狂乱的情绪很快传染到其他兵科乃至全校,持枪的士兵很快被愤怒的军校生所淹没,他们一路狂奔一路狂砸,有激烈者放火点着了校长室,王汝贤猝不及防被护兵护着狼狈不堪的逃出军校。 四期步兵科排长将王汝贤的照片自墙上拆下,扔在地上,大伙尽情的踩踏,尹呈辅排开众人捡起照片,“把王大粗扔厕所里去。”大家轰然同意,拥着他往厕所而去。 吴孝良挤出混乱的人群,来到禁闭室,看守早就逃跑,他砸开门锁背起昏迷不醒的方其道就跑。回到宿舍,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发现傅作义端坐在铺上,笑道:“宜生兄,快我一步啊。”身后有人急道: “快进屋躲躲,马上砸到咱们院了。”那人推着吴孝良进了宿舍,尴尬的一笑,自我介绍道:“炮兵科二连吴克仁。” 傅作义奇道:“对门的吴静山?你的大名兄弟可是如雷贯耳”见吴孝良奇怪他解释道:“臼炮一名便是出自这位仁兄之口。” 吴孝良将方其道小心放到床上,傅作义拿来浸湿的毛巾小心将他脸擦干净,“方致之够硬气,是我辈楷模。” 话音未落,窗上玻璃尽数破碎,窗子木框飞的满地,叫嚣声阵阵传来,又渐渐远去。 看着满地狼藉吴孝良叹口气,“致之兄,被他们害了,此乱一出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留在军校了。” 吴克仁失声道:“难不成还要送他上军事法庭?” “还不至于,免不了要开除出校。”傅作义接道。 外面炮声骤响,震得三人俱是一惊,接着枪声密集的竟似雨点,响了一阵后叫嚣声渐渐弱下来。 吴孝良忧虑的说道:“不知外面是否有同学受伤” 他们三个人不知道,保定军校已经被北洋军团团包围。王汝贤逃出学校后,直奔其弟王汝勤驻保定第八师驻地求援,王师长当即率部随其兄赶赴保定军校。校门被军校生堵住,王师长命令开炮将院墙轰开一个大口子,然后架起机枪一阵扫射,步兵再蜂拥而入,没几个回合军校生们便被身经百战的第八师制服。 第八师的士兵将军校生从各个角落揪了出来,吴孝良包括身受重伤的方其道都被从宿舍驱赶到大操场。大操场上人心惶惶,积蓄已久的怨气发泄后,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恐惧,惩罚随时可能落在头顶。各兵科科长命令本科所有军校生,以连为单位顺序返回宿舍,没有命令不许踏出半步。 陆军部很快得知军校生驱逐校长事件,段祺瑞打算低调处理,但王汝贤将此事报告给袁世凯,大总统震怒命令段祺瑞彻查此事,对于带头闹事者必须严惩,严办。 教育长杨祖德则希望对学生不要过于严酷,亲自去走了段祺瑞的门路。 第三十七章 峰回路转 段祺瑞身为陆军总长视保定军校为根基,学生们闹情绪惹怒王汝贤,即便杨祖德不来求情,他也想暗中插手此事,不过这也给了他一个堂堂正正的借口。杨祖德带来的师生联名信是一招杀手锏,其中历数校长王汝贤举措失当之行为,学生情绪愤懑行为过激亦情有可原。 bei 精城zhong nan hai大总统私人府邸,袁世凯一身半旧短装制服,面无表情,腰板挺直的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着手中联名信,久久不发一言。段祺瑞恭立一侧揣摩着老长官的心思,他偷眼细看去,大总统行坐虽雷厉之风不改,但已难掩老态,面庞浮肿,眉宇间隐着深深的病气。 “芝泉,少甫前日见我时已述详情,学生受罚便心怀怨恨向师长动手,此风不可长啊。”段祺瑞视军校为根基,袁世凯又何尝不是?部下愈来愈阳奉阴违,他大感无力,顿了顿又接着说:“北洋如今危机重重,我老了精力不济事,日后全靠你等支撑,要精诚团结,这件事就按之前定下的处理吧” 段祺瑞忙一躬身,“谨遵大总统钧令。”袁世凯此番话和以往强硬的风格相比已近似哀求,他事先准备好的一番说辞无法说出口,只好领命。 …… 保定军校,方其道又被重新关进禁闭室,人们的关注点已经从他身上转移。这几日,陆军部以及总统府的要员们进进出出,看的学生们惶惶不安,都担心着自己的前程,有人已经开始后悔当日行为莽撞。但也有人例外,吴孝良就是其中之一。 校长室内,临时搬来的家具东拼西凑及不搭调,王汝贤坐在宽大的桌子后,几日前的乱事还深有余悸,配枪装弹上膛,护兵加了一倍,眼前这个年轻人据说没有参与暴.乱,这点他很满意。 “吴维中,你要见我有什么事?” 吴孝良敬礼立正,“回校长话,学生是来为同窗求情。”他也不拐弯,直接说明来意,他要为方其道争取一下,这样一个热血青年就此被开除让人扼腕痛惜。 王汝贤冷笑道:“以你区区学兵身份,凭什么替一个罪囚求情。大总统已经下令严办此事,无需多言。”以校长之尊本无需和一个学兵多费唇舌,但他对这个年轻人感官甚好,积极上进,审时度势,更难为可贵的是,顾念同窗之谊不惜开罪上官,如今这样的学生不多见了。 “方兴辱骂上官,屡违禁令,煽动闹事,开革出校是在所难免的。”这等于是给了吴孝良一个承诺,他最多只会将方其道开除,而不会送他上军事法庭。 这也正是吴孝良所希望得到的答案,方其道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想平安无事那可真是异想天开。他立正敬了个军礼,“多谢校长手下留情。” 王汝贤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这些老北洋们思想保守,但观念却极为正统,即便老粗如他,在对待政见不同的人事上也不会无所不用其极,既然吴孝良来求情,他便适当的网开一面。 就在大家已经接受了方其道即将被开除的事实后,又出现惊天的逆转。大总统袁世凯突然病逝,黎元洪继任大总统。消息传来军校空气为之一新,军校生们又活跃起来,监视的士兵陆续撤离,大家已经在事实上恢复自由,执行监视任务的宪兵成了门岗。 王汝贤不再担任保定军校校长一职,由教育长杨祖德接任。交接仪式完成后,王汝贤黯然离校,杨祖德礼貌的将其送出大门,除此之外送行者再无一人,他回头看一眼军校校门,抬腿准备上车,忽听身后有人喊道: “校长慢走,学生吴孝良来送您一程。” 吴孝良气喘嘘嘘的跑来,校长交接仪式只在教官中小范围举行,他得知消息便匆匆赶来,已是晚了,还好赶上这最后一步。不论王汝贤此人如何**粗暴,自己入校之初便受其关照,所以无论如何也要送上一程。 王汝贤看着气喘嘘嘘站定的吴孝良,老眼竟有些湿润,微微颔首。 吴孝良摘下军帽用右臂夹住,深深一躬。 “回去吧,努力学习,精忠报国。”王汝贤说罢上了轿车绝尘而去,他将接替胞弟王汝勤任第八师师长,大总统突然死去,根基也不复存在,前途一片黯淡。 杨祖德任校长后开放报禁,学生们彻底恢复自由,执行监视任务的宪兵全数撤走,撤销对方其道的处分,所有参与打砸事件人员一律既往不咎。一时间保定军校上空万里无云,杨祖德声望日重。 军校秩序恢复正常,每个礼拜天都会放假一日,大家可以尽情休闲放松。没了斗争军校生们很快分流成两拨人,一拨会在假日这天,野炊游玩,纵谈古今,说的尽是志气理想,他们目空一切,自命不凡;另一拨人多来自权贵豪门之家,他们邀三伙四换了便装去会馆打茶围,去戏院听戏,甚至一头扎进花丛中吟风弄月。 其中,纨绔子弟以财政总长家的二公子陈秀岩为首,他最近看吴孝良很不顺眼,入校之初他不过是个伙夫,仗着有王大粗撑腰抢自己风头,如今没了后台,自己倒要玩他一玩。 步兵科七连宿舍内,方其道重伤未愈卧床养病,吴孝良丝毫不知道有人准备对自己下黑手,他将方其道换下的衣物洗净晾到院里,回来又到杯水放在他床头。 方其道看在眼里觉得鼻子隐隐发酸,“维中兄,可有报纸借我一读?”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致之兄疮疤未愈,这疼便忘了?”傅作义在一边调侃。 “报纸所载时势,乃我辈精神食粮,可以一日不吃饭,却不能一日不读报……”方其道侃侃而谈,兴致愈高,傅作义连忙摆手,“得得得,我说不过你,我投降。” 吴孝良笑道:“致之兄且忍耐半天,我与宜生兄正要去城中买些日常用品,捎个十份八份报纸,让你一次看个够。” 第三十八章 美女来寻 保定作为直隶省会繁华非常,街上人头熙攘,吴孝良去交通银行取了二十块大洋,傅作义直咂舌,小伙夫竟如此有钱。倘若他见到存单上的余额,恐怕还得吃惊的掉了下巴。 有几个身影鬼鬼祟祟的跟着吴孝良和傅作义,为首那人一身灰色西装,紧盯着前方,他突然愣住,自语道:“怎么她也在这?不是在奉天吗?” 一个身着西洋裤装的女子出现在大街上,路人纷纷侧目。灰西装不跟踪吴孝良径直奔那女子而去,“徐小姐,你怎么在这?” 女子愣了下,随即一脸厌恶:“走开本小姐有事要办。” 灰西装吃了瘪也不生气,厚着脸皮去拉她手,“几年不见,你就不想我?” 那女子打开他的手,冷了脸,“滚开。”向前走了几步又转头道:“陈秀岩,你若再跟来,本小姐就不客气!” 灰西装正是陈秀岩,他纠集了几个狐朋狗友,打算在保定街头收拾吴孝良,却没料想遇到自小便暗恋的徐家小姐。陈秀岩嬉皮笑脸,不敢靠近只远远跟着。突然他看见了吴孝良,更惊讶的是徐小姐竟去和他搭讪。吴孝良说了几句话,徐小姐抽泣起来。陈秀岩勃然大怒,当真岂有此理,敢欺负我的女神,活腻歪了,“兄弟们上,揍他。” 几个人呼啸而上,傅作义眼快手疾,两脚踹倒一人,吴孝良下意识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比枪法很少有人能出其右,拳脚他可没底。陈秀岩扑过来,吴孝良躲闪不及被撞倒在地,两个人纠缠在一起。街上行人见有热闹瞧,呼啦啦把几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徐小姐正是奉天记者沈自冰,被众多人围观,窘的无地自容。傅作义当真勇武,将几个肉鸡一样的纨绔打翻,又一把揪住陈秀岩的后衣领,将他拎起来,对准脸左右开工扇了一顿嘴巴,又摔在地上。 吴孝良起来,拍怕身上尘土,“你们不是炮兵科一连的吗?” 陈秀岩羞愧万分,暴露身份是其次,在徐小姐面前被揍的冤头肿脸,这人可丢大了,以后还有何面目去追求人家,不禁悲从中来来。心中暗暗起誓,要将今天所受屈辱千倍万倍的还给那伙夫。 吴孝良拉着沈自冰挤出人群,傅作义识趣的没跟了去,又踢了几脚地上的纨绔。 沈自冰一溜小跑才勉强跟上吴孝良的步伐,“你,你慢点,我跟不上。” “你究竟是谁?”吴孝良站住。 “我,我不是有意瞒你。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沈自冰小声嗫嚅着,“其实,其实我姓徐……” 声音越来越小,吴孝良心中恍然,“国务卿徐世昌可是你父亲?”他曾听说王汝贤关照自己是受了徐世昌所托看来此言不虚。 “是的,是我求了父亲,他才答应……” 吴孝良还是有很多疑惑,“杨宇霆呢?怎么是你叔父?” “爹爹在东三省任总督时曾关照过杨叔叔,所以托他关照我的。你误会杨叔叔了,那封密报时他压下的。” 吴孝良还想问,徐自冰嗔道:“人家专程来看你,你就不问问人家累不累,饿不饿?” “……”徐自冰这一问让吴孝良张了半天嘴说不出话来,心中一阵惭愧,人家一个弱女子千里迢迢来看自己,是何等的情义,他这个大男人却自顾自己。 “那,那我请你吃饭如何?” 徐自冰看吴孝良有些结巴,扑哧一乐:“大实业家,也被我这弱女子说的哑口无言了。”随后又关切的嘱咐道: “那陈秀岩是财政总长陈锦焘家的公子,他睚眦必报可是出了名的,你以后得小心防备了。” 吃完饭吴孝良将徐自冰送上了回bei 精城的火车,她是偷跑出来的,再不回去家里不知要急成什么样子。 火车汽笛嘶鸣,车身缓缓移动,透过弥漫的蒸汽,他看到徐自冰眼里似乎泛着泪光。心里一酸,想到的却是千里之外那个一头红色长发的姑娘。 …… 回到军校,吴孝良看见从大门到小操场满是灰色军装的士兵,吓了一跳,不是闹兵变吧?待走近才发现他们没有武器,只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 傅作义先吴孝良一步到回宿舍,说起外面士兵竟是已故大总统袁世凯的模范团。这些年他们在bei 精城无恶不作恶贯满盈,袁世凯死后,陆军部并没将其遣散而是拆散送入军校。 “这么多人插进来,也不怕搞乱了军校。陆军部的人都不长脑子吗?傅作义抱怨道。” 傅作义的担心并不多余,模范团被悉数安排在东院,他们飞扬跋扈惯了,经常因为一点小摩擦和军校生们大打出手,搞得校内鸡飞狗跳。西院本来逐渐分流的两拨人又开始合流,大家同仇敌忾,东西院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 方其道的伤基本痊愈后又开始和“老乡”联络的频繁起来,这天晚上他慌慌张张的跑回来,“不,不好了,对门吴静山被东院那帮兵痞抓走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七连群情激愤,有的说去找校长做主,也有的说去找连长带领大家把人抢回来。但这都是远水不解近渴的法子,校长晚上不在学校,连长是刘凤池被调走后新派来的,基本就是垂拱而治,多余的事情半点不管。上次辎重连一名学生被东院抓去,打的只剩半条命才扔出来,肋骨几乎全断,只好休学回家养伤。但大家却知道,他这辈子恐怕都没法拿枪上战场了。 时间紧迫,决不能坐视悲剧再度发生,院子里炮兵科二连已经闹哄哄的集合起来,准备出动抢人。吴孝良拿过一把凳子放在宿舍当中,站上去喊大家安静,军校生们见有人领头,“维中兄,有什么法子尽管说来。” “是啊,我们听你的。”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吴孝良再次示意大家安静,“大家听我说,模范团战斗力高,空手去肯定会吃亏,所以我们必须有武器。平日训练的木枪就在小操场旁的仓库里,咱们现在就去拿枪。” 大家轰然叫好。 第三十九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步兵科七连浩浩荡荡奔赴小操场库房,他们砸掉门锁,将成捆的木枪抬了出来。军校生们在小操场列队整齐,火把熊熊,士气高涨。吴孝良分派人将木枪发下。 “同学们,吴静山就在东院兵痞手中受苦,我们决不能坐视不理……”吴孝良做完战前动员讲话,军校生们情绪更加高涨。 “杀进东院,救我袍泽!”大伙高喊着口号。 七连分为三个排,排长均由优秀学生担任,一排排长吴孝良、二排排长傅作义、三排排长王敬国。吴孝良挑头执行了连长职权,傅作义高调附和,王敬国自然不会反对。一应准备完毕,吴孝良开始下达作战命令。王敬国带领三排于东院大门前做佯攻,他和傅作义带一排、二排去东院后突袭。 “出发!”一声令下,军校生们高喊着杀向东院。 抵达东院时,炮兵二连已经被模范团打的四散奔逃,一片混乱,看见来了援兵,又开始聚拢准备反击。 “他们有武器,咱们好几个同学被他们的刺刀挑伤了。” “是啊,咱们就是被那帮兵痞打了个猝不及防……” 炮兵二连的军校生门七嘴八舌,看到援兵各个手持木枪,也跟着士气大振。 王敬国依从吴孝良命令,让所部军校生在院外大声呐喊,投掷火把。然后等待后门偷袭得手后,再做强攻前后夹击。 模范团当真彪悍,大门打开,一个上身**的大汉领着几十人,手持木枪冲出来,将三排与炮兵二连残兵打的七零八落。大汉打的兴起,瞅准一人正发号司令,必是这伙军校生的军官,擒贼先擒王便直奔他而去。 王敬国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后退,大喊:“不要慌张,顶住他。”军校生们也打红了眼,哪能让敌人将自己排长抢了去,拼命护在王敬国身前。 突然后院喊声震天,狼狈不堪的王敬国心道,谢天谢地,吴伙夫计策成功了。 吴孝良和傅作义带了人从院后翻墙而入,模范团士兵们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大门外叫嚷的军校生身上,哪料到会有人从身后杀出,顿时大乱。模范团士兵节节败退,被分割包围在两个角落。门外大汉彪悍异常,又领着手下从院外打回院内,所过之处军校生纷纷倒地哀嚎。 吴孝良见势不妙命令大家使用人海战术:“宜生兄,你带几个人将他擒住”傅作义应下,领着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大汉制服。 大汉看样子是个带头军官,模范团有人悲愤的喊道:“连长!”竟带了哭腔。 大汉怒斥:“哭什么哭,咱模范团没有孬种。大总统不在了,连这帮黄口小儿都想拿捏咱们几下,是俺老董兄弟的就跟他们拼了。” 吴孝良令人攻打模范团是为了救人,可不想无谓杀伤人命,便对大汉道: “同学,我们来东院来是为了救一位同学,若他在这院里就把他放了,咱们握手言和如何?。” 大汉看明白眼前年轻人才是这伙军校生的带头人,哼道:“黄口小儿欺人太甚,赢便赢了将人救走便是,还聒噪个甚?” “既然如此,得罪了。”正准备命人去找吴克仁,方其道已经搀着他一瘸一拐的来到院中。 “还好,只受了点轻伤。”吴孝良长舒一口气。 几个受伤的军校生想痛打那大汉一顿,被吴孝良制止,毕竟都为同学,既然人已经救出就不可以再做出格举动。 模范团官兵悲戚者有之,愤怒者有之。总统卫队何曾受过如此羞辱。自大总统袁世凯死后,他们便被陆军部缴械,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最后给塞到这鸟不拉屎的狗屁军校。数月以来的积怨终于爆发成械斗,但却被自己口中的一群毛头小子打的惨败,日后哪还有脸称自己是模范团的人。 学校外面突然传来了呯呯的枪声,所有人都明白,军队来了。 外面大声喊着:“里面的同学听好,所有人放下武器,以兵科为阵列好队,等候校长前来检阅。” 话说的客气,军校生们却听清楚里面的森森寒意。三排排长王敬国缩缩脖子,看了看吴孝良,想张嘴却又闭上。 吴孝良知道承担责任的时候到了,示意大伙安静:“诸位同学,此事系孝良一人组织发动,所有责任皆由孝良一人承担。所有同学听令,扔掉木枪,小操场列队等候校长检阅。” 军校生们都默不做声,傅作义笑道:“维中兄,这事我也有份,功劳不能你一个人都占了。” “还有我一个”方其道也站了出来。 “还有我……” “还有我……” 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最后演变成所有军校生齐声高喊,连缩脖子的王敬国也跟大伙卖力的喊起来。看着大家热切的目光,吴孝良胸中一阵激荡,竟想起前世电视剧里的一句狗血台词,“虽千万人吾往矣”。 “所有同学听口令!放下木枪,以兵科为阵,以连为列,前进目标小操场。” 模范团官兵们看的目瞪口呆。 小操场,列队整齐鸦雀无声,仿佛连空气都为之凝固。 北洋第八师将军校团团围住,师长王汝贤亲自坐镇,他接到保定军校哗变的消息后,马上率兵前来,想起此前数月自己在此地狼狈逃走,心里五味杂陈。 军校大门洞开,王汝贤看去,心道:怎么是他? 吴孝良高举双手,喊道:“哗变皆因我一人而起,军校生吴孝良前来投案。” 士兵上前将其扭住,反剪双臂压倒师长面前。王汝贤看他一脸凛然,毫无惧色,赞道: “好小子。” 周围人不明白师长这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王汝贤当然是在夸他,他就喜欢这样有血xing的汉子。 “你们两个松手。”王汝贤一指抓着吴孝良的士兵。 “学生吴孝良见过校长。”吴孝良整整衣襟,双脚并拢,上身笔直的微微一躬。 …… bei 精城铁狮子胡同,陆军部次长徐树铮看着保定军校哗变的文件,眉头紧锁,待看清主谋名字时,笑道:“又是他。” 第四十章 漩涡边缘 奉天督军府参谋长杨宇霆和徐树铮是同学,曾给他写过一封信,请他对保定军校一个叫吴孝良的学生予以关注,并指明此人在奉天是很有名气的实业家,投笔从戎精神可嘉,国家动乱正需要这种矢志报国的有为青年。 徐树铮年少得志,为人骄傲自负,三十四岁便成为陆军部次长,怎会一封信就尽信此人不俗?不过,吴孝良还当真成功吸引了他的关注,能指挥一连学生兵,并且将袁大总统御用模范团的一连人俘虏,足以说明此人颇具指挥才能,有潜质,遂动了将此人收为己用的念头。 保定军校人心浮动,第五期军校生忙着联名给吴孝良求情,连校长杨祖德都在求情信上署了名。军校隶属于陆军部,骚乱械斗这种大事,学校自己无权处理,尤其涉及模范团,牵扯派系斗争,所以极为敏感。而协调各派系矛盾,区区一个陆军部也不能够解决,最终还要国务院总理段祺瑞亲自过问。因此,保吴孝良的关键是在段祺瑞。 小小的军校生无论如何也无法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他们只有寄希望于联名信能够打动段祺瑞。校长杨祖德已经答应学生们的请求,将亲自去拜见段祺瑞代为递信。 最让方其道等学生忧虑的,吴孝良根本不再军校内,那日他被第八师逮捕后,至今下落不明,连校长杨祖德也不能说清楚其具体所在。 吴孝良此刻正在第八师师部内没心没肺的啃着猪蹄,满手流油,还连叫过瘾。 王汝贤笑呵呵的看着他一副狼狈吃相,“维中,这几天就会有结果,要有心理准备啊!” “大不了被开除,学生就跟着您干了。”吴孝良油手抹抹嘴,满脸的不在乎。 “跟我一个失势的老头子有什么好,第八师马上就要移镇天津马厂,老头子我恐怕去职不远喽。” 王汝贤神情落寞,转而问道: “如果上军事法庭呢?” 吴孝良又拿起一个猪蹄猛啃起来,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的道:“事已至此,还想那么多作甚,有肉吃就好……” “好,泰山压顶面不改色,是块好材料。”王汝贤连连叫好,随后又道:“有风声传,陆军部那位小徐在为你求情,小徐深得段合肥宠幸,得他相助留在保定也是可能的。” “小徐?” 王汝贤见吴孝良面露不解,解释道:“听好了,给你讲讲北洋掌故。这北洋有龙虎狗三杰,王聘卿深藏不露,曰龙;段芝泉怒而有威,曰虎;冯华甫四面逢迎,曰狗;段芝泉又称大段,小段则是人称逃跑将军的段香岩。还有这大徐小徐,大徐是北洋元老徐卜五,小徐便是这位替你运作求情的陆军部次长徐又铮” 王汝贤捋捋颌下胡须笑着道:“维中入保定,徐卜五还亲自打来电话来为你说项……” …… bei 精城东四五条胡同徐世昌私邸,徐自冰哀求道: “爹爹,您就再帮他一把……” 徐世昌一阵苦笑,自己宠坏了这个女儿,不知在哪结识的野小子,捅了天大的篓子,袁大总统虽然已死,但余脉尚存,模范团几次没有遣散,难保不是他们力争的结果。吴孝良缴了人家的械,闹出争端,谁肯冒着风险为他担这干系。 “冰冰,这次不同以往,水深的很,为父手中没有兵权,说话越来越不济事。” “那可怎么办?”徐自冰忧虑的道,脸上兀自挂着泪。 “开革出校自是难免。”徐世昌靠在单人沙发上,将整个身体都陷进去,显得很疲惫。 徐自冰乖巧的来到父亲背后轻轻的揉捏着他的肩膀,柔声道:“父亲,不若我们回老家去,离开这乌烟瘴气的bei 精城。” 徐世昌闭上眼睛,“你能舍得不做记者?当初为父反对,你便逃去奉天。还有那个野小子,你放得下?” 徐自冰语塞。 …… 军校生们奔走多日陆军部丝毫不见动静,杨祖德永远是一句“等候上意”。 模范团由于极大扰乱了教学秩序被调离保定军校,一切似乎尘埃落定,可吴孝良仍旧音信全无,方其道开始组织同学向校方请愿,要求公开调查结果释放无辜同学。 杨祖德好严抚慰,只说这一两日定有结论,军校生们才将信将疑的散去。 果真,几日后吴孝良被第八师用小轿车送回来,人似乎也胖了一圈。同时,陆军部的公文也送到,仅队闹事学生首领予以警告处分,下不为例。大家伙傻了眼,没料到处分的如此轻描淡写。 有讳莫如深者猜测吴排长的背景如何身后,再有人说其是伙夫出身,打死也不能相信。 有郁郁者如陈秀岩,本来见情敌深陷派系斗争的漩涡,将成为一颗棋子被碾的粉碎,哪料峰回路转,只落了个不疼不痒的警告处分。他甚至暗暗嘀咕,这伙夫莫不是当真有后台? 有喜不自禁者如方其道、傅作义、吴静山…… 方其道给了吴孝良一个熊抱,然后松开手上下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傅作义打趣道:“致之别看了,他身上一个零件都没少。”他这才出声:“维中兄,你可想死我等兄弟了。” 民国五年十月三十日,报上大肆报道,北洋三杰之冯国璋当选副总统,人们纷纷议论这位北洋大佬是否能够调和黎总统与段总理的矛盾。总统府与国务院闹不和如今已经是街头巷尾尽人皆知的秘密,府院斗争的晴雨表就是其中两大秘书长,当初段祺瑞要委徐树铮为国务院秘书长,大总统黎元洪怕其跋扈极力反对,后经徐世昌斡旋调解,才勉强同意。徐更因此嫉恨黎,行为愈加嚣张,总统府秘书长无法忍受,几度辞职换人。 内务总长孙洪伊与徐树铮矛盾的扩大则成为府院矛盾公开化的标志,徐在任命郭宗熙为吉林省长和查办福建省长胡瑞森两案中,绕过内务总长,得段同意后便擅行处理。两人由此水火不容,最后闹得各自辞官去职才算罢休,黎段二人的较量亦由幕后走向前台。 第四十一章 护国支队 民国六年二月间,保定军校开始风传,段祺瑞力主对德断交参加欧战与黎大总统意见相左,负气出走天津,府院矛盾已经激化到顶点,军校生们一片哗然。到了五月间,黎元洪通电全国,强行免去段祺瑞总理一职。由于政府首脑间的矛盾加剧,学校内有一股不安定的情绪在隐隐酝酿着,校长杨祖德不得已下令,所有军校生禁止议论国事,但杨行事外紧内松,此禁令一出便形同虚设。 就在所有人觉得段祺瑞下台已成定局,黎元洪将大权独揽,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传到保定。辫帅张勋借调解府院之机率兵进京软禁了大总统黎元洪,迎废帝溥仪登极,清朝复辟。 消息传来,军校生群情激愤,有坚定共和者痛骂黎元洪误国,张勋国贼。吴孝良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据前世记忆,段祺瑞马上就会通电全国讨伐张勋,自己何不借此发动军校生护国。前世黄埔有军校学生军东征,若他能促成保定军校生护国,那是何等的功勋与荣耀,功成之后前途一片光明自不必说。 保定军校尚武堂前,军校生整齐列队。 “校长阁下,段总理在天津厉兵秣马,第五期全体同学请命,出征护国,请校长发令同意。”学生们士气高昂,方其道大踏步来到杨祖德面前大声恳请。 杨祖德面露难色,轻斥道“学生当以学习为第一天职,都回去上课罢。” 方其道反驳:“国贼当道,共和将忘,我等如何上课?难不成还要去跪那紫禁城的小儿不成?” 吴孝良出列对杨祖德敬礼道:“恳请校长下令保定学生出兵护国!” “胡闹!”杨祖德不理他们拂袖而去,如今大佬们都没表态,自己一个小小的军校校长敢出这个头么,闹不好就是人头落地。教育长、副官们见校长走了,也低着头一路小跑离开尚武堂。 军校生们开始沸腾,吴孝良当即组织大家会宿舍,不要轻举妄动。 “维中,校长不同意,我们能怎么办?”方其道有些泄气。 傅作义默不作声,吴孝良下定决心,咬牙道:“组织同学自愿表决,今夜开出军校,校长不同意,咱们就不护国了吗?”七连军校生们异口同声道:“对,开出军校,护国。” 模范团事件后,吴孝良在七连的声望空前高涨,同学们极其信任这个敢为他们担当的排长。教官连长时常抱怨,自己这个连长讲话都不如一个排长有力度。 方其道转忧为喜,用力点点头:“我这就去组织其他兵科的同学,熄灯前保证完成任务。”吴孝良知道方其道有自己的小圈子,此去肯定不会让他失望 傅作义看着方其道兴冲冲离开的背影道:“维中,有必要冒着险吗?” “宜生兄,乱世在即,大丈夫就该放手一搏,缩手缩脚终难成大事,谁又想一辈子去坐那满清小儿的磕头虫?”他说的实在,傅作义点头称是,不再犹豫,似下定了决心。 七连全员六十三人整装待发,熄灯前方其道竟动员了五期尽半数同学,浩浩荡荡开到宿舍外的空地里集合,大家共议成立保定军校护国支队并公推吴孝良为支队长,他当仁不让,将整个支队按原有兵科划分为四个连,并自任一连连长,傅作义二连连长,吴克仁本就是炮兵科二连排长,由他任原炮兵连所组成的三连连长大家也无异议。四连由陈秀岩任连长,这个纨绔子弟能积极加入护国支队,则完全出乎吴孝良的意料。 护国支队成立之初,军校生单单只有一腔热血,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吴孝良有来自前世的记忆,当然清楚段祺瑞马上就会在马厂誓师,但是整个直隶省情况不明,很多实力派都会持观望态度,所以他能调动的军队实在有限,自己在誓师前带领整个支队赶到天津,无异于一次雪中送炭。保定军校护国支队人数虽少,但却意义非凡,他代表了整个中国年青一代军官们的心之所向。 保定军校的执勤教官由于有前几次哗变的经历,看到风雨欲来都纷纷躲了起来,支队在军校内畅通无阻。吴孝良带领大家分了马厩里的训练马匹,如此他们一夜间便可赶到天津。 “同学们,出发!”吴孝良高声喝道。 “护国支队必胜!”有同学高声回应,很快就演变成全体呼喊,“必胜!必胜!必胜!” 军校生们气势如虹,必胜之声传遍军校每一个角落,有胆小者认为兵变在即竟吓的瑟瑟发抖,等有教官出来查看情况时只看到满地扬起的尘土。 吴孝良的护国支队出了保定,由大路直奔天津。 此刻,段祺瑞正为军队烦恼。直隶省长朱家宝与警察厅长杨以德认为段祺瑞已经失势,对其非常冷淡,不予理会。他目前所能调动的军队只有驻天津马厂王汝贤的第八师以及驻防廊坊第十六混成旅的冯玉祥部。这两支部队都不属于他段派的皖系人马,王汝贤乃是袁世凯嫡系,与冯玉祥平日更无来往,于是只能用高官职位笼络,讨伐成功之后许王汝贤以湖南督军,冯玉祥以师长,两人这才欣然允诺出兵。 另一方面,段祺瑞派张国淦去保定拉拢曹锟,只等曹老实点头便大功可成。 徐树铮风风火火赶来:“芝公,喜事,意想不到的喜事。” “何事?”段祺瑞自执掌国务院以来,内外诸事皆不顺心,心力交瘁,如今他终于体会到先大总统的苦处。 “保定军官军校率先表态支持芝公,组成了护国支队,今晨已经开到马厂,听后芝公调遣。” “哦?”还真是件意外之喜,料想军校生人数定然不多,左右不了大局,但他代表的是人心,意义绝不仅仅是多了区区几百人的支持。 “这不像杨子荫的行事风格啊?”段祺瑞了解杨祖德,这件事肯定不会出自他的手笔。 第四十二章 模范团长 “芝公所料不差,杨子荫老狐狸左右逢源,怎么会出这个头。为首者乃上次带头缴了模范团械的吴维中。”徐树铮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兴奋之情。 “哦?”段祺瑞听说是吴孝良沉吟了一阵缓缓说道:“此子行事大胆,看似不计后果,实则料算在先。”徐树铮点头赞同,“不如芝公见他一见?” 段祺瑞看了眼徐树铮笑道:“又铮发掘的好人才,当然要见。假以时日,此子必执中**界之牛耳。” 天津马厂镇位于津浦路沿线,地处交通要道,原是淮军军营。吴孝良率部赶到时已近天明,一股穿灰色军服的北洋军骑兵前来拦截,护国支队的学生兵顿时紧张起来。 “前面军队所属何地?通报番号。”北洋军骑兵驰到近前勒住马,其中一个上尉军官喝问道。 “我们是保定军校学生军,来津听后段总理调遣,讨伐张逆。”吴孝良通报来意,并没有报出护国支队的自号,护国支队的名号说给自己人鼓鼓士气可也,通报别人难免受人讥笑自不量力。 上尉军官脸色缓了不少,“原来是军校学生,这里是第八师驻地,等我通报师长,才可安置你等。”看他们虽军装马带人人骑马,却并没有武器,放下心来,命传令兵回去报信。 原来是王大粗的北洋第八师,护国支队的学生兵们松下一口气。师部副官很快赶来安置学生军,给他们划分营地。王汝贤听说是保定军校学生出兵讨逆,头皮一阵发麻,该不是学生们又闹哗变了吧?因此他非常重视,命副官带他们的领头人来师部。看到竟是吴孝良,他哈哈大笑道:“好你个胆大包天的吴维中。” 吴孝良脱下军帽上身笔直的微微一躬,“学生吴孝良见过校长。” 王汝贤听吴孝良讲完来龙去脉大拍桌子:“军人该当如此,维中我看好你。”随即他马上打电话给徐树铮通报此事。 段祺瑞很重视保定学生军,亲自给王汝贤打电话给王汝贤,让他务必安排好学生们的食宿,自己将于下午亲自前来检阅部队。他当然不只是来见吴孝良的,堂堂国务院总理再爱惜人才也不会屈尊降贵到如此程度,检阅北洋第八师才是真正目的,但他可以将吴孝良树立成一个典范,一个当今军官与学生的典范,从此尽收北洋军校学生之心,正所谓千金市马骨,至于吴孝良是良驹或是马骨就不那么重要了。段祺瑞也不会指望这些从没参加过战斗的黄毛小子能够收复bei 精城,打硬仗还得靠他们老北洋的人马。 张国淦从保定拍回电报,直隶督军曹锟已经许诺出兵讨逆,作为交换,功成后他将出任副总统。至此,段祺瑞已觉胜券在握。下午,他身穿上将军大礼服出现在马厂驻地的大操场上。第八师待阅士兵换上崭新的灰色军装,肩扛德国毛瑟步枪,列阵整齐等待上将军训话。突然,传来一声号响,整齐的灰色方阵自操场边缓缓踏步而来,口号震天:“拥护总理,护国讨逆!” 四百人将八个字喊的直透耳鼓,“拥护总理,护国讨逆!”每前进八步,这八个字便响彻操场上空。北洋第八师的士兵也受到感染,跟着喊起来,直至整个操场数千人齐声高喊。 “拥护总理,护国讨逆!”久久不绝。 段祺瑞由惊讶变的激动,问王汝贤:“少甫,这是哪只部队?” 王汝贤也闹的一头雾水,心道,这八成又是吴维中出的幺蛾子,正酝酿如何回答时,徐树铮一指方阵之首,笑道:“上将军看,为首骑马之人便是吴维中。” 吴孝良礼服笔挺,骑在东洋大马上,高举指挥刀,麾下步兵方阵整齐划一,一眼便知其经过严格训练。护国支队步兵方阵,在点将台前停留八步,转头向检阅的将军们致意,然后又高喊着口号快步前进,迅速在操场边缘站定,等待上将军训话。 段祺瑞出身北洋军,对军队有着很深的感情,整师士兵高喊拥护总理,让他动容不已。他清清嗓子, “天祸中国,张逆贼子野心,假借调停之名,趁国民之未防推翻国体,然国立匪易,改革一度,国民便受一度之苦。今日,祺瑞将率诸位劲旅同袍,肃清畿甸,犁扫贼巢……” 段祺瑞慷慨激昂,久久不能平静。徐树铮暗想,我何时也有今日? 训话完毕,吴孝良举刀高喊:“总理万岁,讨逆必胜。”整个护国支队也跟着喊,全体士兵的情绪又高涨起来,口号声响彻马厂。王汝贤直咂舌,乖乖这还是我的军队吗,他们拥护我时也没这么卖力喊过。 段祺瑞双手下压,示意安静,操场很快又静下来,他手指吴孝良,“你可是保定军校生学生吴维中?” 吴孝良勒马上前一步,“正是学生。” 段祺瑞对这个年轻人很满意,鼓舞士气是一把好手,“国家多难,能挺身而出,当为天下人楷模,你上前来。”他解下指挥佩刀,“此刀跟随我多年,今日赠你,多杀贼寇,报效国家。” 吴孝良受宠若惊,忙恭敬的接过军刀行礼称谢。 马厂师部,徐树铮问道:“芝公给吴维中如此高的荣誉,如何安置他?” 段祺瑞笑道:“董海滨那一营人还没着落吧?” “芝公是想让吴维中去模范团那一营?”徐树铮没料到,段祺瑞竟有如此打算,他本意是将吴那一部人马调到自己麾下,从此摆脱没有嫡系人马的尴尬。 “不是一营,是一团,让他去当模范团的团长,那些刺头就得用刺头来磨,磨好了都是利刃。” 当晚,任命就下发到支队部,原模范团所部一营与军校生四连并归吴孝良同属,番号改为第五混成团,吴孝良暂委少校团长。如此破格提拔,让所有人都吃了一大惊,直接委任团长,上将军好大手笔。但也有人分析,少校正职乃是营长,而团长军衔应为上校,段祺瑞低衔高配大有深意。 傅作义看到任命打趣道:“维中,这回你成模范团团长了。” 第四十三章 一座空营 模范团团长当年由袁大总统亲自兼任,如今这个团长落到吴孝良头上,自然成了大伙津津乐道的话题。吴孝良也没料想到,段祺瑞竟如此大手笔,一次就委任自己为团长,虽然可能只是个临时的差遣,但也是难得的机会。 现在一个团的编制有了,不过吴孝良这个第十五混成团还是个空架子,军校学生军满打满算才有四百一十三人,充其量也只够一营人马,所以他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收编。模范团棘手在整个直隶是出了名的,他一个光杆团长,不知有多少人准备看他笑话。 段祺瑞许诺分发的物资正一批批运来,崭新的毛瑟步枪,弹药成箱的往军营卸,王汝贤还派人送来了两挺马克沁水冷重机枪,这东西可是好玩意。傅作义看的两眼直放光,“乖乖,可是大发横财。” 原定今日并营,吴孝良左右都没等来模范团半个人,段祺瑞原定七月一日便誓师,时间紧迫,他决定亲自去模范团驻地找董海滨商量收编事宜。 模范团驻地紧挨着新立第十五混成团团部。吴孝良与傅作义来到模范团,士兵们衣衫不整,破旧不堪,但个个脸上刮的铁青,头发刮的溜光,列队整齐,喊着号子,肃杀之气引人生寒。暗道:好士兵。 两个士兵突然将他俩拦住:“干什么的?模范团驻地不得擅入。” 傅作义赶紧上前道;“这是第十五混成团团长吴孝良,来见你们团长。” 其中一个士兵道:“我们没有团长,只有连长。” 两人不了解情况,模范团自袁世凯死后就再没有团长,各营连也是四分五裂,如今这个军营里住着三个满编连,大家共推董海滨主事。 “你们这个军营谁主事,便找谁。”傅作义楞了一下接道。 “那你们等着吧,我去通报给连长。”两人纳闷,怎么是连长? 这一等就是近一个小时,那士兵才慢吞吞出来,“你们两个,连长让你们进去。” 大厅内一个大汉端坐长条桌后,含笑看着两人,本该摆放椅子的长条桌两旁空空荡荡,摆明了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傅作义刚要发作,吴孝良一把拉住他,“董连长,鄙人便是十五混成团团长吴孝良,今日特来商议并营事宜。” 那大汉就是董海滨,他大喇喇坐着,一片腿搭上了桌子,笑道:“吴团长,还认得我吗?” “你是……?” “你,你是保定军校那模范团连长?”傅作义认出他来。 “正是,冤家聚头,你说我们能安安心心让你收编吗?”董海滨说的轻佻,吴孝良一皱眉。 “董兄,难道你想让模范团永远这样被踢来踢去吗?如今咱们两营并为第十五混成团,便是你我绝佳的一个翻身机会,国家遭难你我挺身而出,有了功勋,谁还敢怠慢与你?”吴孝良话说的很重,如拳头砸在董海滨心头,模范团的确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如此下去,迟早得解散。 吴孝良缓了口气,极其诚恳的说道:“蒙段总理抬爱,孝良觍为团长,董兄若不服,待此役一过,我便拱手让与董兄如何?” 董海滨脸一红,吴孝良一句话戳中自己要害,模范团的确没有更好的去处,为手下兄弟计,也必须得答应下来,看来想给他们下马威的主意落空了。 有了董海滨的配合第十五混成团当天即开始整编。 方其道不无忧虑的道:“团长,我们应该将军校生和原模范团士兵打散重编,否者模范团自成体系不听调令,那可是兵家大忌。” 吴孝良点点头道:“原是这个道理,可是致之啊,咱们没时间了,拆散整编就等于放弃了部队的战斗力,孰轻孰重,还是大局为重啊。” 原保定军校生护国支队四百一十三人与原模范团三个连四百零五人各自整编成一个营,两营并成一团共计八百一十八人,虽然缺编第十五混成团却已初步成型。自团长吴孝良以下,傅作义任上尉团参谋长兼第一营营长,董海滨任上尉副团长兼第二营营长,方其道任团部警卫连中尉连长兼军需处长……所有人均是低衔高配。 崭新的灰色军服与毛瑟枪发到士兵手中,第十五混成团士气高涨。方其道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他很兴奋,明天将全军誓师讨伐张逆,自己在从军报国之路上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深夜,枪声响起,第十五混成团有人大喊:“逃营了,逃营了……”团部灯火通明,正在开会,哨兵慌张来报:“报告团长,不好了,陈排长带着人逃,逃营了。”哨兵原属军官模范团,有点心虚,怕吴团长生气迁怒自己,他的威风当初在保定军校可是领教过。 傅作义大吃一惊问道:“可看见往何处去?” “瞅着是往北走了……” 吴孝良很愤怒,这个陈秀岩关键时刻拆自己台,他冲冲站起:“宜生,点齐一营士兵跟我去追,追不回来咱们也不用回来了。” 董海滨站起拦住吴孝良:“团长,明天誓师,此时不宜节外生枝。” 吴孝良见董海滨一脸皮笑肉不笑,心道你未必就安了什么好心,我若不把逃兵追回来,今后还有什么威信统率全团。 “董兄不必多言,我意已决,明日马厂定然赶回誓师!” 第十五混成团一营全体士兵上马,狂风一般向北方驰去。董海滨看着他们消失在夜幕中,内心复杂,暗责自己何时变的这般不磊落,长此下去自己岂不成了小人? “副官,招集二营全体,整装去帮吴团长,他有危险。”团副满脸疑惑的道:“团长,你,你反悔了?” “勿需多言,时间紧迫,快召集人。” 华北平原一马平川,吴孝良带领部下追出一个小时,终于在路上逮着一个掉队的陈秀岩排士兵。 “团,团长,排长,排长他往bei 精城去了。” 吴孝良哼了一声,让他跟在队伍里,这个人是bei 精警察厅长家的公子,平日里跟陈秀岩打的火热,今日却被丢在这里,哪还有半点义气可言,真替他可怜。双腿一夹马腹,喝道:“继续追。” 董海滨部没有马匹,背着沉重的枪支弹药,快速行进在华北平原上。董海滨焦急的看着黑洞洞前方自言自语道:“希望赶的及……” 第十五混成团驻地,一夜之间成为一座空营。 第四十四章 永定门下 黑洞洞的京津平原上,数百骑兵打马疾驰,扬起的尘土隐在夜色里好像千军万马。骑兵马队走的并非大路,而是抛荒的田地,清亡以后连年征战,十室五空,时至初夏大量的田地无人耕种,做了骑兵的战场倒是一马平川。 吴孝良所部第十五混成团第一营急追逃营的陈秀岩排已经四个小时,天过凌晨,前方突然枪声大作,骑兵马队放缓速度。 “去前面探路。”吴孝良开口命令。 两骑侦查兵打马直奔前方扎进黑暗中,片刻即回。“团长,前面是陈排长,被人伏击。” “立刻支援!”吴孝良厉声喊道,尽管他是来追做了逃兵的陈秀岩,但袍泽之谊,又岂容外人置喙。 “宜生兄,你率一连二连侧翼迂回。”傅作义领命率部离队。 “静山,致之随我正面冲锋。”说罢拔出马刀,高喝:“同学们,随我杀敌,救出袍泽!” 马上士兵纷纷拔出马刀,高举头顶,“救出袍泽!救出袍泽!” “杀----” 正面冲锋的骑兵如奔雷巨浪一般卷向黑暗中,陈秀岩一排人被打的七零八落,如不是他们及时赶到恐有被全歼的危险。隐藏在黑暗中的偷袭者突然见对方援军呼啸而至,并且是清一色的骑兵,顿时慌了手脚,军官呼喝斥骂才算稳住军心,放了几次排枪,大多竟是朝天放去,马蹄声愈来愈近,偷袭者们终于不顾一切的开始逃命,骑兵转瞬即至,平举的马刀割开军装皮肉,鲜血四溅,哀嚎四起。 偷袭者一触即溃,侧翼迂回的傅作义部亦由奇袭变屠杀。战斗转瞬间结束,傅作义继续追击偷袭者,吴孝良命人打扫战场收拢陈排败兵,昔日一起说笑的同窗很多已成为今日冰冷之尸体,陈秀岩满脸血污被带到吴孝良面前。 他带着哭腔破口骂道:“卑鄙小人,枉我跟随你来马厂护国,你竟派人暗算我。” 吴孝良被骂的莫名其妙,“什么?我派人暗算你?” “你就装糊涂吧,我问你,为什么给三排士兵的枪都是做过手脚的?上阵会死人的。”还有一个原因他没问出口,成立护国支队时他已经是连长,整编为混成团后反而降成排长,他对这个人事任命产生了很大成见。 吴孝良更纳闷了,何曾给他做过手脚?自己的确因为他不是嫡系,又怀疑其人品,所以在任命连排长时打压了他,但也不至于做出如此不顾袍泽情谊的事情。他看向方其道,他是军需处处长,难道是他做的手脚?这不符合他的为人。 方其道突然拍脑袋想起了什么,“下午给三排发枪的时候人手不够,模范团的人帮过忙,难道?”他不敢相像。 如果陈秀岩所说属实,以他少爷脾气,本就对任命心怀补满,又误会被自己暗算,不跑才怪,换做谁都不可能安稳待下去。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周围敌情不明,傅作义追击未归。 “此事,回去后定会给陈排长一个公道,现在所有人上马接应傅参谋长去。” 大伙纷纷上马,喊话声,马的嘶鸣声混在在一起,陈秀岩抹了把满是血污的脸,也整装待发。 马队追上傅作义时前面已经交起火来,所有人下马隐蔽射击,前方竟是构筑好的防御工事,他们的赶来给工事内的守军带来了相当大的震撼。 工事内有人惊恐的喊道“团长,援兵,他们有援兵来了。” 团长吼道:“喊个屁,我没看到吗?再扰乱军心,拉出去毙了,给我顶住。” 傅作义来见吴孝良,“团长,咱们遇到防御工事了,偷袭咱们的那伙人就躲在里面。” 吴孝良狠狠道,“老战术,正面佯攻,侧面迂回突袭。打下他狗日的,把凶手揪出来,给陈排长出口恶气。” 忽然身后一阵骚乱,有士兵兴奋的道,“是咱们混成团的人,援兵来了。” “援兵来了……” 赶来的人马正是董海滨所部第二营,他们甚至将两架马克沁水冷重机枪给拉了来,吴孝良大喜,并不问其缘由,立刻命人将机枪架起在敌方的工事前。片刻功夫,重机枪喷涂火舌,将钢铁弹雨冰雹一样泼向敌方。模范团当真彪悍,在强大的活力掩护下,董海滨带头冲向敌方阵地。守军终于崩溃,如狼奔豕突,四散奔逃,细心者发现有的士兵帽子下还拖着条黑油油的辫子。 第一道工事土崩瓦解,第二道工事里打出白旗,士兵齐呼:“别开枪,我们反正,别开枪……” “这些狗日的,投降就投降,还反正,反他娘的正。”陈秀岩冷笑道。 不多时,对方派来一位副官交涉,原来这是张勋辫军在南苑外围构筑的防线,与其协防的是十一师所属田有望团。辫军们的确没料到讨逆军来的如此之快,据说他们还集结在马厂等待誓师,怎么就无声无息的来了呢?辫军败逃后,田有望见对方竟来了足有四五百骑骑兵,按当时配置,这只部队至少是一个师的规模,一个团万万抵挡不过,所以果断投诚。 田有望暗暗吃惊,眼前这位讨逆军团长如此年轻,他一脸谄媚的笑着,“辫匪裹挟,卑职附逆也……也是迫不得已,如今讨逆军即到,卑职愿与长官里应外合立功赎罪。”他和吴孝良同为团长,并且军衔还是上校,叫起长官来竟丝毫不觉得脸红。 吴孝良也不难为他,笑道:“田团长心向共和,为今日讨逆之成功委身事贼,真英雄也,有何妙计说与大家听听。第八师大部队随后就到,咱们可要先下手,别被他们抢了功劳才好。”第八师乃北洋八大主力师之一,装备精良,战斗力强悍,吴孝良冒充第八师骑兵团就是为了让田有望安心。 “驻南苑混成旅旅长吴长植,和卑职是至交,卑职愿亲自前去劝说他与讨逆军里应外合讨伐张逆。” 田有望将计划讲的滔滔不绝,吴孝良暗道侥幸,多亏张勋辫军不堪一击,否则一脚踢在铁板上,那可损失惨重了。侦骑突然回来报信:“团长,驻南苑混成旅旅长派来副官交涉举部反正。” 第十五混成团,在南院击败张勋辫军守备团,收编田有望团,混成旅旅长吴长植闻风调转枪口附和讨逆军,吴孝良明白机会难得,索xing协调几部人马浩浩荡荡杀奔bei 精城,张勋三千辫军一路北逃狼狈不堪。 大军行至丰台,驻军十二师师长陈光远见势不妙也立刻调转枪口,随讨逆大军齐奔bei 精城而去。吴孝良以少校团长之资俨然成了各路反正讨逆军的首领。反正的师长、旅长们惧怕讨逆胜利后段祺瑞秋后算账,所以对吴孝良的合理要求无不极力配合。 南苑机场甚至派出了一架飞机,带上炸弹摇摇晃晃的向bei 精城飞去,据说飞机在紫禁城投弹,炸死一人一狗。 张勋听闻讨逆军提前行动,又惊又怒,为保存实力急命仅有的五千辫军撤进bei 精城,谁知步军统领江朝宗不许溃兵进城,大批溃兵挤在永定门外,亲自前往步军统领衙门说清,却吃了闭门羹。随后他又发密电向各省曾许诺赞助复辟的督军们求援,一时间焦头烂额。复辟闹剧行将终结,他张勋的政治生命开始进入倒计时。 七月一日清晨,以吴孝良第十五混成团为首的讨逆联军杀到bei 精城郊,弥漫的晨雾已然消散,永定门就在眼前。 第四十五章 迟来的誓师 民国六年七月一日晨,第八师全体集结于马厂讨逆军司令部誓师,段祺瑞身穿天蓝色细尼大礼服,发表讨逆檄文,宣布就任讨逆军总司令,并派段芝贵为讨逆军西路军总司令,徐树铮,梁启超等一干人等为讨逆军总部参赞,靳云鹏为总参议。 誓师大会上出现了一段不合时宜的小插曲,惹得段祺瑞很不高兴,他极为看重的第十五混成团团长吴孝良以及他的团失踪了,团部空空如也。回司令部后,段祺瑞大发雷霆,此子临阵脱逃,堂堂段芝帅看走眼,赠刀之人是个懦夫,传扬出去必遭人耻笑。就在他余怒未消之时,徐树铮带来的消息,让他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半天讲不出话来,“什……什么?吴维中夜追逃兵,误打误撞以一团之力克复bei 精城?” 吴孝良携一师一旅一团,兵锋直逼永定门下,步军统领江朝宗大开城门倒履相迎,大军不费一兵一卒进了bei 精城。张辫帅闻知讨逆军进城吓的慌忙避入荷兰使馆不敢出来,唱和复辟闹剧的权贵们纷纷离京避难,bei 精城内挂了没两天的黄龙旗又通通换成了五色旗。 吴孝良进城后严令士兵驻扎天坛不得妄动,并马上给段祺瑞拍电报,bei 精克复,希望段总理即刻入京主持大局。办理完一应事宜,他带着卫兵打马赶奔中央医院,团副董海滨在攻打南苑时身负重伤。医院收治了许多伤病,人满为患,忽听有人在喊自己。 “吴经理,吴经理!” 这是在奉天时人们对他惯常的称呼,他回头一看,唤自己之人极其面熟,一时间却没想起姓甚名谁。 “你……” “我是祁秀峰啊,冯师长的副官。”那人见吴孝良一身少校装扮,大为惊讶,心道,他怎么还从了军? 吴孝良立刻明白此刻,冯德麟一定也在bei 精,而且因为支持复辟目前处境很不妙,只是他的副官怎么躲在医院? “是祁副官啊,你怎么在这里?” 祁秀峰满面愁容,“我是和师长躲在这里避难的,外面正在通缉师长。” 正说话间,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闯进了医院,人们吓的纷纷躲了起来。一个身穿便装长袍的中年人,一指祁秀峰,“就是他,冯麟阁的秘书,抓他。” 士兵们一拥而上,祁秀峰想跑已经来不及,一个低沉的声音自人群外说道:“放了他,你们要抓的是我。” 说话之人拨开士兵来到祁秀峰面前,一脸憔悴,不复见奉天时志得意满的一身霸气。 “秀峰啊,没想到我冯德麟英雄一世,到最后只剩你在我身边。”他点点头又接着说道:“此后你退出军界吧,我留在奉天的家产都送与你了……” 抓人的士兵早等的不耐烦,一把揪住他脖领子,拽着就走。冯德麟站立不稳跌倒在地,被拖向门外,有人嫌他沉还踹了一脚。堂堂中将师长落得如此境地,让吴孝良唏嘘不已。 “站住,都给我住手。”吴孝良出手了。 抓人的士兵看到是一个少校在喊,根本没放在眼里,他们是奉师长陈光远之命抓人,看他那副德行顶多也就是个参谋,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所以出口很不客气。 “十二师奉命缉拿附逆通缉要犯,不相干的人滚远点。” 吴孝良的卫兵掏出驳壳枪,怒道:“你知道在你面之人是谁吗?乃是段总理亲自赠刀,讨逆先锋团吴团长。”卫兵咽了口唾沫,又得意的道:“你们师长见了我们团长都得客客气气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什……什么?”那骂人的士兵听了差点尿出来,他当然知道这个一团克复bei 精城的吴团长。包括他们师长后来知道吴孝良其实只有一团人马之后,都默认了事实,据说还仰天长叹,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等老矣。 吴孝良并不动怒,和颜悦色的说:“兄弟,你要抓的人和我有旧,我们先叙叙旧,再跟你走如何?” “好……好,叙……叙吧,叙多久都成。”他还哪敢多作停留,撒腿就溜。 那便衣长袍人见势不妙也准备开溜,被祁秀峰一把揪住,一顿暴打,边打还边骂:“打死你这个叛徒,叛徒。” 冯德麟狼狈不堪整整衣衫,尴尬的对吴孝良一揖到地:“多谢吴团长搭救,冯某铭感五内。” 吴孝良赶紧闪身相扶,“冯公说哪里话来,这都是晚辈应做之事。” 冯德麟喟然长叹,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自己身为附逆通缉之要犯,与这位昔日的小兄弟身份判若云泥,直感世事沧桑变化之快。 吴孝良欲派人送冯德麟回奉天,被其婉言谢绝,他与祁秀峰当夜化妆潜走,好在他二十八师根基还在,只要回了奉天就没人敢动他一根毫毛。 董海滨伤的很重,腹部中弹,肠子都打烂了。吴孝良看着虚弱的团副,心想:他背了太重的包袱,重压之下做出不由衷的事情,实在可惜。他在来医院之前他做通了陈秀岩的思想工作,答应暂不追究这位团副的责任。以董海滨之秉xing,这件事也会成为他沉重的包袱之一,鞭策他百倍千倍的补偿。如此,模范团归心指日可待。 …… 讨逆司令部开拔,目标bei 精城。所有人自段祺瑞以下都有种狠狠一拳打空的感觉,憋着一口气却无处发泄。不过段祺瑞还是颇为得意的,有了前日校场赠刀那一幕,世人都只道他慧眼识人,后辈小子的功劳却要有一大半算在自己头上。第八师师长王汝贤本指望这次讨逆能巩固自己的地位,哪成想被自己这位好学生给搅了好事,看来去南方做空头司令已成定局,加之徐树铮跋扈,之前答应的军资给养通通反口,不禁心灰意冷。 讨逆军于七月四日早晨抵达bei 精城,张勋复辟的闹就此剧彻底划上句号。黎元洪大总统引咎辞职,被软禁于bei 精东厂胡同私邸,再次成为北洋集团的政治俘虏。 这次复辟闹剧的赢家除了段祺瑞、冯国璋等北洋众将之外,比历史上还多了一个人,他就是第十五混成团团长吴孝良。 第四十六章 博弈筹码 代总统冯国璋于八月一日抵达bei 精,并在当晚去东厂胡同拜会了大总统黎元洪,摆出姿态欲迎他回总统府。他殷切的拉着黎元洪的手说道:“国璋来迎大总统还朝了。” 黎元洪心知肚明他此番北上来京对大总统一位志在必得,如此一番不过是做做样子给世人看,自己虽然败了,但戏还要演足,他亦是情真意切的回道:“元洪老矣,思想糊涂,已难当总统之责,华甫兄有讨逆再造共和之功,继任大总统乃是众望所归。”两个人虚应故事,足足有半个钟头才将戏演完,冯国璋告辞而去。 段祺瑞此时正在为如何安置吴孝良烦恼,徐树铮建言将他的混成团编入京津警备司令部作为皖系人马在bei 精的直接军事力量。北洋中以段祺瑞为首的皖系势力均在浙、鲁、豫一带,直隶所驻多为亲直系人马,直隶督军曹锟更是直系大将,此次讨逆召集人马时各部师长推诿讨价,便是因为没有嫡系部队在直而捉襟见肘。吴孝良保定军官学校出身,将其培植为嫡系大将是上上之选。 “芝公可仿吴维中任团长之例,低衔高配先委他旅长,再适时晋升少将,这样阻力或许会小些。”徐树铮建言道。 如此破格提拔一个军校生,将遇到的阻力是可以预见的。段祺瑞几经考虑还是决定将吴孝良的第十五混成团扩编为混成旅,他将签署好的委任状往徐树铮面前一推,说道:“既然给吴维中一个旅,就得实至名归,他有讨逆克复bei 精的首功,区区少将还当的起,拿去找冯华甫盖印吧。” 冯国璋看着陆军部送来来的委任状连连摇头,即便是着意培植亲信,段芝泉这吃相也太难看了点。他吴维中是何许人也,上个月才冒出头的军校学生,现在就要委任为少将,滑稽可笑。但他也不会如黎元洪一般硬生生的给顶回去,他打定主意,只需要一个字“拖”。 徐树铮早就料到冯国璋不会轻易点头,斗法的事让两尊大神亲自上阵好了,冯华甫不是黎宋卿可以随意拿捏,江苏、江西、湖北尽在他掌握之中,自己这个陆军次长兼国务院秘书长还是少去招惹他为妙。这个吴维中,芝公怪他形势鲁莽,冷了他数日,磨磨他的xing子,几次求见都拒绝了,自己倒是应该见他一见。 吴孝良的第十五混成团还驻扎在天坛,军校生们按照约定,讨逆成功后便当回学校复课,但陆军部的公文迟迟不到,谁敢说解散便解散,按照惯例打了胜仗还要嘉奖授勋,这些应有的程序没有半点动静,同学们当中已经有了怨言。他每日焦头烂额的安抚着同学们的情绪,哪里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北洋两尊大神斗法的筹码。 吴孝良已经打定主意不回军校,这混成团就是自己的晋升之阶,不可能放弃,但其他同学他不会强求,一旦陆军部有正式公文,他便会在团中采取自愿表决的方式,让同学们自行决定去留。他预感段祺瑞肯定是要大用自己的,虽然这样他会不可避免的被打上皖系烙印,将来皖系败北难免会有被殃及,但有自己这个预知一半未来的人在皖系未必便会输掉战争。 傅作义和吴孝良报有相同的想法,“维中兄,士兵可回而你我不可回,第十五混成团已经成为我们的根基,不能轻易放弃掉……”他怕吴孝良做出全体解散回校的决定,是以相劝,方其道插却有不同看法,“宜生兄此言差矣,我们为革命理想而求学,国家有难责无旁贷,如今讨逆成功,便当功成身退,岂能恋栈名利?” 方其道骨子里面无时不刻不透着理想的浪漫情怀,在他看来此时便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吴孝良和傅作义深不以为然,但都不与之争辩,吴静山曾揶揄,方其道口舌之利堪比天下第一快刀,所以他们才不会洗干净脖子递上去挨宰。 次日,吴孝良又去求见段祺瑞,再次被拒绝,但与前几次不同,秘书长徐树铮接见了他。 徐树铮天xing骄傲自负,北洋政府中除了段祺瑞他从没正眼瞧过谁,但看着面前沙发上端坐笔挺的青年军官却甚是对他脾胃。单是他那桩桩件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就不由他不佩服。 “芝帅已经决定将你的第十五混成团扩编为旅,你要有个心里准备啊,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徐树铮一脸严肃的说道。 这句话当真让吴孝良吃了一大惊,段祺瑞要重用他这个是意料之中,但如此大手笔,把一个刚出军校的学生提升为少将旅长那是他决然想不到的。 徐树铮看到他脸上出现了自己预见到的震惊,接着道:“扩编成旅后,你部将被编入京津警备司令部驻扎南苑。” 吴孝良当即站起来对徐树铮恭敬一礼,“多谢芝帅、又公抬爱,孝良必当尽忠报国,死不旋踵。” “很好,为国家尽忠是我辈军人之职责,孝良,不要辜负芝帅的厚望啊。”徐树铮听吴孝良只说报国,眉头微皱,军人有气节不卖身求荣他很欣赏,但仍旧得敲打他,饮水得思源,他今天的一切乃是全拜芝帅所赐。 徐树铮今天谈兴很浓,转眼又说到欧战,不出意外政府将会下令对德奥参战,身为军人之憾事便是不能为国家开疆拓土,奈何国家积弱,各省督军你争我抢自家打的不可开交,强国之路只有一条,便是统一中国。说道激动处,他的声音开始急促。 吴孝良被徐树铮的情绪所感染,脱口道:“又公,四十年内中国必然一统,然而蒙古及沙俄所侵之地却是无望。” 徐树铮猛的一拍沙发扶手,“何须等四十年,有我等辅佐芝公,十年可成。 吴孝良心中一叹,十年后段祺瑞早就做了寓公,而你也成为冯玉祥枪下之冤魂,化为黄土,还谈什么一统中国 第47章 博弈筹码(二) 吴孝良向徐树铮汇报军队动态,混成团如今人心浮动,不少学生准备回校复课,希望陆军部的调令公文早日发下。另一大难题便是扩编兵员问题,也希望早日予以解决。 兵员对于堂堂陆军次长仅仅是几个电话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但扩编与嘉奖令却不是他能解决的,冯国璋对段祺瑞下的任命决定推诿拖延,徐树铮大感无力。 “冯华甫如今与芝公已面和心离,混成团扩编与嘉奖的问题还要拖上些时日,但不会太久。”徐树铮料想,冯国璋xing子不够坚定,段祺瑞再强硬一些,他便不会坚持反对。再者,他的真正用意乃是长江三督,刁难吴孝良无非是在为自己护住两江湖北三省地盘的打算上增加筹码。 吴孝良听了却笑道:“原来如此,何须芝帅出手压制,不出两日孝良保证让代总统灰头土脸。” 徐树铮好奇之心顿起。 回到天坛第十五混成团驻地,吴孝良拿起电话要了徐世昌私邸,一个熟悉的女声想起:“喂----哪位?” “是我” 徐自冰当然听的出是吴孝良的声音,小心脏不争气的跳动加快。最近风传他仅仅率一团人马便克复bei 精城,说起这位年轻的吴团长来都得赞一声好汉,她听了心里也美滋滋的。 她如今在《顺天时报》做记者,吴孝良无奈道:“日本人的报社有什么好?” “哪里不好了,当局可不敢封他们的报纸。”言下之意国内报纸已成为当局的应声筒,吴孝良暗叹,像徐自冰这样追求新闻自由的记者,首选当然是外国报纸。 徐自冰接着揶揄道:“你们那位段芝帅,不是和日本人走的更近?” 吴孝良不再与她纠缠这个话题,直截了当说明来意,又惹起徐自冰一通抱怨,没事的时候当她不存在,有事了才来找她,但还是一口答应。 “这是本小姐的拿手好戏,等好消息吧。”说罢也不等吴孝良回答,气鼓鼓的挂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嘶嘶的电流声。 次日,《奉天时报》率先做了长篇报道:代总统冯国璋为一己私利,排除异己,打击克复bei 精有功的十五混成团团长吴孝良。此消息一出,bei 精各界一片哗然,各报社纷纷加印,转载,一天之间便在古老的bei 精城传开。 “克复京城那是定国之功,才封一个小小的少将他冯国璋就不干了,如果搁在前清那是要封侯的。” “谁说不是呢?他冯国璋的部下还附逆呢,反正后照样要封督军。” …… 一时间冯国璋恶名远扬,排斥异己打压功臣的帽子纷纷扣下来。搞舆论攻势是吴孝良的拿手好戏,轻而易举将冯国璋推倒了风口浪尖,小卒子过了河就是杀手锏。 北洋政府时期,政局虽然混乱不堪,但掌权者多为保守的清王朝旧臣,受儒家思想影响甚深,对自己的一身羽毛颇为爱惜,不敢逆舆论而上。 冯国璋正在筹备继任大总统,突然弄出这么一个丑闻,措手不及,气急败坏。 “谁?都是谁报的?给我查,查出一家封一家。”冯国璋不顾颜面的吼着,一手好棋刚开盘便被人搅了局,容不得他不动怒。如今正值他为部下谋划长江三督的关键时刻,牵一发而动全身,段芝泉手段何时如此刁钻了?丑闻一出,他冯国璋已经落在下风。 侍从武馆战战兢兢的等待着他怒火平息,见冯国璋平静下来说道:“大总统,此事《顺天时报》乃始作俑者,日本人的报纸,我们插手不上。” 冯国璋身为直系首领,一贯主导亲英美,对日本毫无好感可言,但又不敢开罪这些东洋矮子,看来只好作罢,硬吃上这一亏。他对侍从武馆摆摆手示意他出去,谁知那武官又接着说:“还有一件事,甚为蹊跷。” “何事?” “《顺天时报》那位记者是徐卜公家的小姐。” “哦?” 抖出自己压制吴孝良的记者竟是徐世昌的女儿,的确很耐人寻味,徐世昌身为北洋重量级元老身份地位之高远超龙虎狗三杰,但他没有兵权目前只能在两系夹缝中求存,这算不算他的一种表态呢? 徐自冰没料到自己的报道会给父亲带来困惑,无形中让他得罪了冯国璋,段祺瑞那里又知道始作俑者和他无关,自然也不必承他的情。 吴孝良一招卒子过河为段祺瑞解决了大麻烦,他的族叔段芝贵曾在讨伐张勋一战中任讨逆西路军总司令,他有意让其督军江苏,抢占冯国璋入京后空下来的地盘。冯国璋哪里肯乖乖就范丢掉老巢,他调江西都督李纯督江苏,并命十六师师长王廷桢率部开进南京与齐燮元协助其防守;十二师师长陈光远是他老部下,出任江西都督,王占元仍旧督军湖北,如此长江三督仍旧牢牢的掌控在他直系手中。 如今,冯国璋一盘好棋被打的满盘接乱,为堵悠悠众口陈光远不可能再去江西,如此就便宜了段芝贵,成为江西都督。至于吴孝良这个小卒子,他更失悔因小失大,恨恨的在委任状上盖了总统宝印。为安抚冯国璋,段祺瑞适当让步应允任命李纯为长江下游总司令一职。 段祺瑞狗嘴夺食成功,皖系实力大增。之前对吴孝良那一点小小的不快就此消散,他接见了这位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团长。 “又铮举荐的好人才。”段祺瑞一句连夸两人,他素知自己的第一智囊太过骄傲,疾人过甚,是以在褒扬其他部下时仍旧很在意他的感受。 徐树铮开口道:“维中,芝帅已经任命你为第十五混成旅少将旅长,今日起你便是全国最年轻的将军了。” 吴孝良本以为此次也会如马厂一般低衔高配,听说段祺瑞要任命自己做货真价实的少将旅长,大为感叹,难怪老段能成为北洋一系领袖,从不吝惜官爵,部下敢不以死效命。 “谢总理提拔,卑职一定尽忠报国,不辜负总理的厚望。” 段祺瑞对吴孝良的表态很满意,话锋一转道:“政府明日会对德奥宣战,维中,你怎么看?” 吴孝良心知肚明,老段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而是一次试探,老段要看看自己着意提拔的干将是否与其思想一致。 第48章 入湘救火(一) 对德奥宣战,吴孝良举双手双脚赞成,中国近百年来对外战争屡战屡败,民族自尊损失殆尽,国际声望一跌再跌,搭上协约国的顺风车,不但能提升国际地位,还可以得到实际好处,一箭双雕的好事绝对不能错过。但他不能这么说,否则落个轻佻浮躁的印象可就得不偿失了。 “芝帅,校长曾训诫我们,军人以服从为天职,芝帅让孝良打谁,孝良就打谁。” 徐树铮一口茶没喝下,差点喷出来,此话若是军汉老粗说出来再合适不过,你吴孝良装的哪门子粗鄙? 段祺瑞不以位忤,心中略略失望,如此问吴孝良除了试探他的态度外还有考校一番的意思。不过此子即表态支持自己,又不多做置喙,小小年纪可是难得的稳重了,堪当大任。 八月二十四日,冯国璋正式就任中华民国大总统,他与段祺瑞的第一轮较量,因为吴孝良突然出现而意外完败,直系实力大为受损。此后,在国是意见中他经常与段祺瑞意见相左,国务院发来的关键公文更是常常留中不发,引得段祺瑞暴跳如雷。 吴孝良实在不想参与政争,上次不小心搅进来他后悔不已,更过意不去的还连累了徐自冰的父亲,徐自冰在电话里一副不在意的声音,吴孝良听的不忍,脱口道:“我欠你一个情”出口便后悔,想收回却晚了。这话说的见外,徐自冰声音立刻变冷,“毫不相干的人我也会这么做,你不欠我什么。” 电话里响起了嘶嘶的电流声,吴孝良一阵心烦意乱,这几日混成团扩编忙的焦头烂额,等得空了一定要约她去六国饭店吃西餐。 无端的得罪政客日后将麻烦无穷,所以授勋嘉奖之后他就一头扎进军营里再不出来。如今的他已经是堂堂少将旅长,原第十五混成团扩编为混成旅番号变更为第四混成旅。徐树铮对其照顾之至,虽然只有一个旅的编制,但扩编到最后竟有一个师的规模,所部五个步兵团,炮兵团、骑兵营、工兵营、辎重营、、通信营、新兵营、旅部直属侦查营各一个,总人数有八千之巨。 人数之巨还不是第四混成旅的优势之处,他的优势在于拥有其他部队所不具备的优势火力。每个步兵连都配有12挺麦德森轻机枪,全旅轻机枪超过500挺;并且每连设机枪排,拥有4挺mg08重机枪,全旅重机枪超过150挺;炮兵团拥有75mm1897年型野战炮54门;全旅拥有毛瑟g98步枪超过7300支,勃朗宁m1900式手枪超过2000支。 有了段祺瑞和徐树铮的支持,陆军部所有军用物资全部优先满足第四混成旅,吴孝良像个财迷一样将陆军部军火库本就不充裕的装备掏了个一干二净。兵员主要来自京津警备司令部的新兵营,原军校生除个别几人返回保定,绝大多数都留下成为扩编后混成旅的中下级军官,因此保定军校第五期有半数的学生全部肄业,杨祖德痛觉有失职失察之责引咎辞职返回乡里。 傅作义晋升为上校副旅长兼参谋长,董海滨晋升步兵第一团上校团长,吴静山晋升炮兵团上校团长,吴孝良为方其道量身定做了一个部门主官,旅政治处上校处长,属副旅级别,主抓官兵思想工作,旅以下各级单位均设置政治指导员,以便及时了解以及指导官兵之思想。 因为没有主义,所以吴孝良在旅内成立了一个组织,以爱国统一为宗旨,凡旅内官兵必须加入,每星期天所有人以连单位必须过组织生活,他希望以这种方式使所有士兵的思想得到最大程度的统一,他来自那个时代知道思想之伟大,他所产生的战斗力在这个时代可以超过任何武器。 成军一月后,吴孝良将第四混成旅拉出bei 精城,带到南苑去训练,由于有陆军部支持,子弹、炮弹水泼一样打出去,每天至少要消耗掉近十万发子弹,以及一个基数的炮弹,徐树铮得到汇报后心疼的直搓牙花子,不当家不知油米贵,这些都是他和段祺瑞求爷爷告奶奶才在列强那里要来的东西,虽然弹药敞开了供应,但也没有能如此浪费的道理,立刻拍电报,停止演习就地驻扎。 吴孝良接到停止演习的电报自然知道小徐是心疼弹药了,但随之而来的第二份电报,他却有些摸不到头脑。 “维中吾弟,你部即刻开往宛平车站。” 没有原因和任何解释,但他能这短短几个字里感觉到出事了。 果真,湖南出了大事。桂系陆荣廷派谭耀明两个师入湘,北洋军大败,段祺瑞决定派吴孝良第四混成旅南下救火。 宛平车站,徐树铮随物资一齐到来,见了吴孝良忧心忡忡的道:“谭茶陵引来陆武鸣,湖南局势败坏,芝公命你火速驰援。” 吴孝良整日埋头整顿军务不问外事,难怪他觉得突然,其实若知来龙当不难猜到。段祺瑞二次组阁后,对德奥宣战,各国贷款纷至沓来,甚至免去了由前清继承的庚子赔款,北洋政府由此实力大增,便欲以武力统一全国,原本准备步步蚕食,岂料桂系于广州支持孙中山成立军政府讨伐bei 精,段祺瑞一气之下免去陆荣廷两广巡阅使之职,将其列为通缉要犯讨伐之。而湖南作为南北缓冲要地,便成了双方争夺的战场,可怜谭延闿前门驱狼后门进虎。 湘人乡土观念极重,北洋政府时期坚持湘人治湘,湘人出身的傅良佐由于在北方长大并不被买账,他初任湘督本欲徐徐图之,但陆荣廷觊觎湖南久矣,派部下谭浩明携孙文护法之名侵入湖南,段祺瑞不得已调驻马厂王汝贤第八师,与驻保定范国章的第二十师入湘。九月底衡阳镇守使林修梅与零陵镇守使刘建藩宣布脱离湘督自主。谭浩明所部将傅良佐与范国章杀的大败,驻浏阳的王汝贤独木难支只好携第八师退往平江。 吴孝良满怀心事的踏上南下列车,他的第四混成旅士气如虹,高唱战歌开赴湖南。 第49章 入湘救火(二) 湖南局面败坏之快,远超段祺瑞想象。湘督傅良佐派湘军第一师进攻衡山,反被衡阳镇守使林修梅策反。傅良佐一夜之间成为无兵无卒的光杆司令,为防不测连夜由长沙乘军舰逃往湘江下游的靖港,然而这只是傅督逃亡之路的开始。 桂军谭浩明奇袭浏阳击败第八师王汝贤,转道进入没有北洋军镇守的长沙,又派出所部一旅人马追击傅良佐。傅督屁股还没坐热,听闻桂军追来只好急匆匆北上岳阳,那里驻扎有商震的山西混成旅。岂料商震的山西混成旅毫无战意,士气低迷,见督军败逃而来,便一哄而散,气的傅良佐直跳脚,大骂商震蠢货,连部队都控制不住。几番折腾,最后总算在临湘站稳脚跟。 自打败退临湘后,傅良佐每日期盼援军到来,恨不得望穿长江水。但他心里也在打着小鼓,听说芝帅派来一个年不满二十岁的娃娃旅长,虽然装备精良,却从未打过硬仗,万一是赵括纸上谈兵一流,芝帅被其巧言迷惑委他前来,那可累死三军,我老傅此命休矣。 盼望吴孝良援军的不止傅都督一家,第八师师长王汝贤局面也颇为不妙,他被桂军击败后已经撤往湖北境内的通城。王汝贤对他的这个学生还是颇为自信,让他到湖南来个哪吒闹海,没准能抽他几根龙筋,也好给自己出上一口恶气。 吴孝良的第四混成旅计划经由京汉线运抵汉口,再从汉口渡过长江到武昌,最后延粤汉线南下长沙。部队运至湖北东南的蒲圻便再无法南下,据护路军的人说,湖南境内铁路多处被扒,交通断绝。 向南出了湖北,延着铁路有大批的溃兵从南面涌来,身上抗的大包小裹,一眼便知劫掠民财而来,怎的军纪败坏如此?吴孝良派出骑兵驱逐,才知道这是商震混成旅的溃兵。 吴孝良看着远处成双结伙的溃兵心道,商震在其前世好歹也算晋绥军名将,怎么在北洋时期如此不堪。想起傅作义也是出身山西便道:“宜生兄对这个商旅长可有印象?据说是山西出身。” “只听闻他是东北讲武堂出身,若论地域他距维中兄应该更近一些。”傅作义非常放松,丝毫没有大战在即的紧张。方其道很不满两个人东拉西扯,将两个人拉回正题,“咱们下一步直接杀奔长沙还是转进临湘?” 吴孝良一路上将两湖地图研究了不下百遍,早就成竹在胸,“都不去,咱们去平江。”他在在铺开的地图上指给方其道看,“这里,我们去这里,先把司令部的摊子支起来,召集人马溃兵,将声势打出去。” 傅作义忽然试探的问道道:“咱们是否应去拜会一下傅清节?” “不必,绕路临湘又要耽误时日,咱们马上开赴平江。” 段祺瑞待吴孝良率部动身南下后,觉得他以旅长之职去湖南救火,身份略显尴尬,于是立刻电令,任吴孝良为长江中游警备司令,两湖之军队一律听从其调遣。其实这是个模棱两可的任命,但凡成立警备司令部必须明确辖下部队所属之番号,而段祺瑞只说一律听从调遣,实际是出于底气不足,湖北乃是直系王占元的地盘,其所属军队当然不会听从一个皖系旅长的调遣,而湖南局面糜烂,第二十师全师尽没,湘军悉数被策反,可用之军或只有与吴孝良有交情的第八师师长王汝贤。所以,段祺瑞任命吴孝良为警备司令只是给他一个大义上的名分,可见机行事。 吴孝良便充分利用了自己这个名分的优势,大张旗鼓收拢溃兵,旬月间声势日壮。 占领长沙的桂系将领谭浩明一直忙着收拾局面,心思浮动的他打起了做湖南都督的主意,。开始,谭浩明并没有将那个娃娃旅长放在眼里,北洋最精锐的几个师都被自己悉数打败,一个小小的混成旅难道还能翻上天来?在他眼中第四混成旅就是一块待吃的肥肉,他所考虑的无非是早吃或者晚吃。 但这块肥肉最近让他有些如鲠在喉,第四混成旅在平江搭上了长江中游警备司令部的架子,退往通城的北洋第八师师长王汝贤命其弟王汝勤率一旅开进湖南,威胁岳阳、湘阴。警备司令部的溃兵们也越聚越多,谭浩明已经隐隐感到不安。 谭浩明终于下令韦永昌旅、马济旅进攻平江,并电令衡阳镇守使林修梅率部北上,合三旅之力剿灭吴孝良该是万无一失。他亲自率桂军第一师,开出长沙北上六十里,震慑在临湘至长沙段粤汉线活动的王汝勤旅。 临湘,都督与省长终于盼来了援军,可援军竟在只他面前饶了一圈,便急匆匆南下平江。傅良佐倍感愤怒与失落,自己虽然兵败,但好歹也是湖南都督,你既然南下就该接受节制才对。据说援军旅长是个年不满二十岁的学生,区区黄口小儿如此跋扈,让他这个都督情何以堪。 此后,消息传来,段祺瑞竟委任那个黄口小儿为长江中游警备司令,傅良佐终于明白,段祺瑞已经对他彻底失望,此役结束他的从政生涯也便当寿终正寝。不如放手一搏或有转机,随即他电请江西都督段芝贵出兵援湘,另一面命商震收拢余部,配合第八师王汝勤旅进逼岳阳。 熟料驻守岳阳的桂军因后路被王汝勤截断后路,军心涣散,商震军队刚一出现,他们便作鸟兽散。王汝勤折腾半月居然被傅良佐摘了桃子,气的直跳脚,破口大骂:“他傅良佐什么东西,没有咱爷们,早被赶下湘江喂王八了。” 商震一战下岳阳极大的鼓舞了傅良佐的信心,认为局势仍可挽回,于是派人联络王汝勤准备夹击湘阴。王汝勤却突然甩袖子走人,返回通城休整,使他直接暴露在桂军主力面前。同时,长沙方面又有消息传来,谭浩明亲率桂军第一师北上。 吓的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第50章 平江之战(一) 谭浩明派两旅兵力进攻平江城,消息传来,城内一度高涨的士气急转直下,刚刚收拢起来的溃兵有些已经思想动摇准备开溜。 第一天就跑了六百人,方其道气的直跳脚,他学不来老粗骂娘,但也破口道:“这还是我们北洋的兵吗?毫无气节,懦夫!败类!”来到平江后,他前后奔走,忙着做这些溃兵的思想工作,如今没等打仗就跑了好几个营,他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跑了干净,留在这浪费粮食。” 傅作义倒是不在乎这些逃跑的溃兵,打硬仗还得靠第四混成旅,那些溃兵充其量只能充当炮灰让自己的部署少死些人,来到平江彻底改变了他之前轻松的想法,精锐如北洋第二十师被打的惨不忍睹,溃兵逃窜如鼠,看的他心惊肉跳,意识到谭浩明的桂军不是张勋的辫军,他们面前的敌人前所未有的强大。 方其道发了一通牢骚又开始担忧,虽然有强大的火力做后盾,他还是对初经战阵的军队心中没底。不过他没有说出口,大战在即影响军心是大忌。 与此同时,各团团长到齐,吴孝良准备召开一次战前会议,明确各部任务。平江三面被汨水环绕,平江西的严家滩便成了大军进攻的必经之地,此地处汨水北岸,吴孝良命溃兵们修筑工事,布置了两道防线,然后大张旗鼓搞大声势引谭浩明来攻。两兵交锋向来守易攻难,他的第四混成旅都是新军,贸然进攻长沙定然胜少败多,不如守株待兔。如今,谭浩明果如所料派兵攻击平江,坑已挖好,只等韦,马二旅来跳,在轻重机枪与大炮的强大火力面前,任何进攻都是自寻死路。此时中国的军阀们还不知道阵地战之恐怖,各种绞肉机在欧洲大陆疯狂的收割着生命,攻击部队越顽强,死伤也就越惨重。 董海滨已经伤愈归队,人清瘦了许多,xing子也更加的深沉,坐在会议桌旁一言不发,此次他所率领的步兵第一团将奉命防守第一道防线的侧翼,担任正面防线主力的是陈秀岩率领的步兵第二团。这让他很不快,模范团特有的骄傲让他瞧不起这个官二代,认为这是对他以模范团为骨干的第一团的蔑视,但是又不能争,在马厂鬼迷心窍暗算陈秀岩一直被他引为恨事,是要赎罪的。 陈秀岩不干了,“不行,让第一团防守第二团的侧翼我不放心,谁知道他会不会再施暗算?”他一直对那件事耿耿于怀,虽然表面上答应不再追究,但在暗地里的明争暗斗却一直没断过。 吴孝良让第一团与第二团担任第一道防线的正面和侧翼防守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全旅只有陈秀岩的第二团与董海滨第一团经历过战阵,陈秀岩所率第二团前身还是军校生护国支队,因此他对第一团寄予了厚望。另外,陈秀岩xing子尖厉盛气凌人又心胸不够,如让董海滨防守正面他担任侧翼搞不好会弄巧成拙拖了后腿,但让董海滨担任掩护,则正好相反。 “陈团长、董团长,旅长命令已下,大战当前,希望你们二人精诚合作,报效国家。”方其道不满二人将私怨带到会议上来,拿茶杯敲了一下桌子。 陈秀岩这才气鼓鼓的不再言声,董海滨则不得不说话,他环视了眼众人,然后保证道: “旅长、陈团长,请放心,董某定当全力配合,与阵地共存亡。” 吴孝良看两个部下将不快闹到桌面上来却不能开口调和,如果自己以势压人,两人或许表面应和实际则裂痕愈甚。他站起身来,“全旅自我以下,为国赴难,死不旋踵!”这是他让方其道编写的口号之一。 “为国赴难,死不旋踵!” 所有人都跟着起立喊起口号,陈秀岩面色赧然,暗悔刚才的激烈表现,喊完一声又狠狠瞪了董海滨一眼。 一场内部分歧,被吴孝良轻描淡写的化为无形。 韦永昌旅此刻并没有按照计划在木公坡渡过汨水,而是延粤汉铁路北上渡过汨水再沿北岸浩浩荡荡杀奔平江。旅长韦永昌久经战阵,根本没把那个娃娃旅长放在眼里。 “段祺瑞当真是老糊涂了,派了个娃娃来,不是找死嘛?”韦永昌肆无忌惮的发出嘲笑之声。 参谋长在一旁连声附和:“旅座英明,咱们大军未到,那娃娃的兵已经四散奔逃。” 韦永昌收敛了笑容,“嗯,甚好。俘虏少,省粮食。” 说罢又一指会场众人,“听说那娃娃旅长家底丰厚啊,各式机枪大炮应有尽有,早些杀了去你们都有好处。” 一个团长接到:“旅座,那咱们动作得快啊,不然被马旅长抢到前头,可就只能喝汤了。” …… 吴孝良不放心,带人去视察工事。大兵压境,人心惶惶,今天又跑了好几百残兵,工程进度也明显减缓,正面防线的战壕基本完成,来到董海滨团所在工事,他不禁皱起眉头,战斗兵们光着膀子,挥着铁铲,战壕还不够深,他们正在抢挖。 “这是怎么回事?”吴孝良转头厉声问道,谭浩明的进攻部队马上就到了,而他的战斗兵竟然还在浪费体力,以大批溃兵编成的辅兵去了哪里? “北面人手不够,能调的人都调到那里去了。”董海滨抹把汗水,满手泥弄了个大花脸。 “立刻进入战斗位置,敌人已经过了汨水,要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吴孝良厉声命令道。 突然,远处信号弹腾空升起,一个、两个、三个……敌袭,敌袭---- 战斗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打响,韦永昌两个骑兵连拉开战线彪悍的直接冲入陈秀岩团的射击范围,沿战线超过60挺mg08重机枪齐齐开火,7.92毫米口径的子弹如同暴雨冰雹一样倾泻出去。敌军骑兵顿时如撞在透明墙壁上一般人仰马翻,子弹穿过皮肉,击断马骨,鲜血飞溅,嘶鸣惨叫交织,顷刻间第一拨骑兵全军覆没,后续赶来的骑兵并没有因此掉头,而是越过纵横交错的尸体继续向前冲锋。 陈秀岩嘴角冷笑,命令全体士兵射击。麦德森轻机枪与g98毛瑟步枪织成的弹幕添补了mg08重机枪的火力空白,将阵地前一千米范围内变成了由钢铁子弹织成的地狱,韦永昌旅的骑兵们终于崩溃,然而为时已晚,如庄稼般被扫过的弹雨收割殆尽,第三波骑兵见势不妙拨马在阵前掠过逃走,留下满地残肢断臂。 第51章 平江之战(二) 初次交锋,胜利来的太突然,以至于士兵们没意识到这是一次胜利。 久久,欢呼声爆发! 吴孝良在董海滨的团指挥部目睹了整个战斗过程,不过十几分钟,两个连上百人马被击毙,他被现代战争的残酷与惨烈彻底震撼住了,看来前世论坛上的**丝们所说不错,第四混成旅的火力优势还要加强。 韦永昌勃然大怒,骑兵连竟然几乎全军尽没,他不相信,自己部下勇悍异常,如何就能被群娃娃兵给歼灭了?他命令全军加速前进,夜袭平江。 是夜,吴孝良预感到桂军将于今夜大举进攻,将第三团、第四团调去城东北首家坪防守浅摊,将第五团调往严家滩前线,作为预备队,他至此平江城内只有旅部直属营守卫。前线的士兵们枕戈待旦整整一夜,也没见半个桂军的影子。东方已经隐隐泛起了白,有人开始打起瞌睡,突然炮声隆隆大作,陈秀岩惊的一哆嗦,从团部椅子上一跃而起,冲到观察点,“全体进入战斗位置,敌人在什么位置?” 他在望远镜里搜索着黑漆漆的前线,但仍旧看不到半个桂军的影子,隐约传来的枪声越来越密集,奇道:“什么情况?难道去打董海滨了?” 有传令兵进来,“报告团长,第一团发电询问战况,是否需要支援。” “告诉他们,老子这里一切都好,敌人没进攻这里。”北洋时期多数军阀军队是没有电台的,但第四混成旅是段祺瑞嫡系精锐,所以电台已经下发到团一级单位。 陈秀岩说到这里突然愣住,难道,难道,他们绕过严家滩……?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传令兵一脸迷惑,敌人不攻打己方阵地应该庆幸才对,团长怎么紧张的脸都变了形? 不仅陈秀岩,第一团团长董海滨也紧张不已,严家滩两侧阵地均未见敌袭,炮声只能是来自后方,但平江三面皆是汨水,且水势颇大,桂军是如何在夜间渡河的呢? 远处炮声隆隆,听声音这不是第四混成旅的75mm法式速射野战炮,而是日本四一山炮,董海滨心中焦虑万分却无可奈何,没有命令他无法擅自行动,更何况这是否陷阱还未可知,可能只是佯攻。 “给旅部发电报,询问战况,是否需要支援。”董海滨沉思半晌道。 发报员滴滴答答发起电报,片刻功夫旅部回电:“旅部无忧,原地待命!” …… 通城王汝贤第八师师部,第二十师师长范国章喝着茶,丝毫不见全师溃散的窘迫,笑道:“少甫兄,苏督李秀山已经应允,一旦咱们联名通电反段,你我便是湖南的都督和省长,好在拼死拼活为他人做嫁衣裳啊。” 湖北都督特王占元的使胡金山接口道:“只要通电,春帅定然出兵,鼎力支持王师长督湘。” 王汝贤仍旧默然不语,范国章见状补充道:“少甫兄,段祺瑞派来的那个娃娃旅长完了,谭军一师两旅兵力围攻平江,今夜此时难保平江已经落入桂军之手。” 一旁王汝勤道:“的确如此,人人都认为谭月波北上岳阳,实际上他是虚晃一枪奔袭平江,姓吴那娃娃此刻已经自身难保。” 在座所有人看来,吴孝良已经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王汝贤责怪的看了眼胞弟,明知道此事却不说与他听,不知吴维中生死如何,长叹一声:“罢了,第八师联名通电,反战,反段!” 王汝贤、范国章联名发马电,反战、反段。江苏督军李纯、湖北督军王占元也同时发电支持。 …… bei 精,总统府。 总统府秘书长慌慌张张跑来,“湖南问题闹大了。” “何事慌张?” “王少甫与范子瑜联名通电反战,这可如何是好?” “我能怎么办,凡是有责任内阁。”冯国璋优哉游哉道,他这些日子被段祺瑞欺负的狠了,这傀儡总统只管盖印点头,倒比庙里的木胎泥塑强不上多少,如今手下大将搞起逼宫来,看他段芝泉如何收场。 地方将领反对中央政府,这在历朝历代都是大忌,是造反的先兆。秘书长见总统乐的看热闹,一脸忧虑的道:“王、范二人擅自反对中央政府,此风不可长啊!” “凡事问责任内阁。”冯国璋不咸不淡的丢下一句,起身离去。他越想越高兴,忍不住哼起了京腔。 总统府秘书长又来问段祺瑞,段祺瑞气的掀了桌子,“我就一个办法,辞职!”他寄予厚望的吴孝良此刻竟然还没有消息,驻扎湖北境内的王汝贤早前发电求援,谭浩明以一师二旅兵力围攻吴部于平江,请速派援兵,可放眼身边全是直隶军队他哪还有兵可派,唯一的办法只有电令江西督军段芝贵出兵援湘。 国务院秘书长张国淦忧心忡忡的劝道:“芝公,等吴维中有消息了在辞职也不迟。” “晚矣,维中若胜在他们通电之前,一切好说,如今群情汹汹……” 平江城一片火海,四一山轰轰作响,桂军涉水渡过南岸向平江城内冲去。原来,汨水上游90里有座拦河坝,谭浩明的本地人部下提议落闸断流,大军趁这水低的间隙从南岸涉水杀奔平江,打北军一个措手不及。 桂军由汨水南岸涉水过河,的确超乎吴孝良意料之外,在制定防守计划时他几乎带着人跑遍了整个汨水沿岸查探地形,南岸河道相对狭窄,水急且深,是他最放心的地段,但还是出了意外状况。 时刻危机,已经无法穷究原因,他急令炮兵团火力支援,但射击诸元都是为严家滩前沿所设,城南汨水一段,根本就没派侦察兵去测量计算。炮兵团团长吴克仁气急败坏,喝斥部下马上派人去测量。 平江城墙年久失修,早就残缺不全,还好方其道曾指挥溃兵在南门外沿河垒了一圈沙袋,此时派上大用场。炮兵短时间内已经指望不上,只有营属机枪连是最大的压制力量。第一波进攻被压制下去后,超过二十四挺mg08重机枪陆续就位,火舌喷吐,桂军立刻被压制在滩头抬不起头,冲锋连长气的哇哇直叫: “妈的,都他娘的孬种,跟我上,那娃娃旅长城里没几个人……” 桂军士兵爬起来跟着连长向7.92毫米口径子弹织就的弹幕冲去。 谭浩明在河对岸手持望远镜观察着战场,心头在滴血,第一批过河的三个连一刻钟时间已经伤亡大半,这可都是自打广西起兵就跟着他的老部下,是桂军第一师的种子,他此战势在必得轻易不会下撤退命令。 “让马晓生的模范营上,天亮之前必须将平江南门拿下。” 第52章 平江之战(三) 冲锋又开始了,水冷重机枪已经打的枪管通红,无法射击,营长尹呈辅急的大喊:“快去抬水,快去抬水!”。虽然阵地上有大量的麦德森轻机枪,但火力早不似先前一般强悍,并且已经陆续出现哑火情况,连步兵们的g98毛瑟步枪枪管也都烧的滚烫。 桂军蜂拥而上,尹呈辅摘掉帽子扔在地上,喊道:“兄弟们,上枪刺跟我冲!将这帮狗娘养的赶下河喂王八。” 尹呈辅是留在第四旅为数不多的保定四期生之一,本以为留在旅部直属营打不上硬仗,哪知第一仗就打的这么惨烈。桂军受到直属营的反冲锋,兵锋一滞,双方展开激烈的白刃战。 哑火多时的mg08重机枪又开始喷吐火舌,白刃战的第四旅士兵向阵地两侧散开,桂军模范营士兵阵型密集而散乱,已经无法冲锋,只好撤回滩头。 旅部内,吴孝良给各防线指挥部回电,坚守阵地。他直觉桂军不会只进攻一路,正面防线肯定还有恶仗。果不其然,前线炮响,但遭受攻击的不是陈秀岩部,而是董海滨的第一团。与此同时,平江东北东北首家坪浅滩也遭受攻击,据侦查至少有一个旅的兵力,桂军于三面发起攻击,就是想打吴孝良一个措手不及,。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天已经放亮,过河的桂军没有丝毫进展,只白白留下一地尸体。谭浩明当真红了眼,自己整整一个师被堵在汨水南岸,不得前进半步,他命两个团次第压上,这是最后的机会,一旦天亮北军便可从容布置调遣,自己的偷袭也就宣告失败。 吴孝良亲自来南门视察,给浴血半夜的士兵鼓舞士气,“天已经亮了,炮兵已经将大炮对准敌人,他们的末日到了。” “必胜!必胜!” 所有人都兴奋的欢呼起来。 “敌人冲上来了,准备战斗!” “准备战斗” 吴孝良回到旅部立即命令,“发报,炮兵阵地一半火炮瞄准汨水南岸,开炮!” 二十五门75mm1897年型野战炮齐发,高爆弹瞬间落在汨水南岸,谭浩明的第一师顿时人仰马翻,哭喊声一片,一个基数的炮弹在一分钟之内通通打到汨水南岸,不但造成巨大伤亡,还极大震动了桂军的军心,谭浩明闭上眼睛知道此刻他必须下令撤军,但是他不甘心。 次第涉水冲锋的两个团,看到身后师部被炸,人心惶惶,不敢冲锋。突然,炮弹落点向北移动,如耙子犁地一般扫过,断臂残肢横飞,涉水桂军阵型大乱,士兵们争相向两侧逃命,各部长官无论如何喝斥都无济于事。兵逢战阵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几次冲锋被打退,他们早就失去了进攻的勇气,大炮犁过,军心顷刻间彻底散掉崩溃,开始争先恐后的逃命。 谭浩明看到大势已去,下了撤退命令。师部直属营营长尹呈辅,趁机率部冲锋,衔尾追击。 与平江城南门战斗相比,严家滩前线的战斗完全就是昨天骑兵冲阵的翻版,不过韦永昌学了乖,认为陈秀岩部所守阵地过为坚固,那么另一方向就应该稍弱一些,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但他的部队还是一脚踢在铁板上,第四旅各步兵团火力实在强悍,各种轻重火力交织,冲锋的几个连死伤都极为惨重,以至于吓得有些人推诿不敢前进,但这还不是噩梦的开始,第四旅炮兵实施火力支援,引爆了其弹药箱,韦旅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战况逆转的太快,韦永昌难以接受,木然看着四散奔逃的部下,喃喃道:“怎么会是这样?” 冲击阵地的溃兵逃回来如倒卷的潮水,整个局面混乱不堪。 董海滨也没料到,桂军竟如此不堪一击,下令全团警戒以防意外,骑兵连、步兵连预备队出动,衔尾追杀敌军溃兵。他还是保守了,陈秀岩眼看功劳都让死对头抢去,便只留一连驻守阵地,率全团掩杀过去,将韦永昌旅部以及所属部分溃兵堵在5里外留钟岭。 战斗直至晚间,韦永昌缴械投降,所部四散奔逃。而马济旅早在午间见势不妙便偷偷溜回湘阴,否则有他接应韦永昌也不知全军覆没。 谭浩明撤回长沙,得知韦永昌旅全军覆膜并且已被生擒,暴跳如雷,大骂韦永昌蠢货、笨蛋。据报,通城王汝贤师已经开拔南下,本来一片大好的形突然势急转直下,对自己越来越不利。 吴孝良因为陈秀岩擅离阵地撤销其第二团团长职务,以代团长身份继续执掌全团,但其又生擒韦永昌有功,所以报请陆军部为其请功,董海滨、尹呈辅等防守阵地同样英勇,亦在请功之列。 形势一片大好,段祺瑞下野的消息突然传来,第四团领导核心有如晴天霹雳。 傅作义得知消息便急急来找吴孝良寻问对策,他很少如此失态。 “维中,芝帅辞职这可如何是好。”他们根基在bei 精,寄养弹药全部由陆军部派发。如今段祺瑞失势,直系断不会姑息孤悬在外的第四旅,形势立刻由大好转为凶险。 吴维中却知道历史正在按照前世的记忆进行,如所料不错段祺瑞马上就会重新高调上台,这个时候第四旅所需要做的就是坚定的站在段祺瑞一边。 “宜生兄勿忧,立刻发通电,声援芝帅。” 傅作义吃惊的道:“如何?如何?”以他的想法第四旅此刻不应该表态,以静观其变才是上策。 “维中兄不可,我们应展缓表态,如此即便芝帅一蹶不振,第四旅也还有回旋余地。” 方其道却有不同意见,“这样我们不成了朝三暮四的小人?芝帅此时正需要我等支持,我坚决反对宜生的意见。” 吴孝良当然会站在段祺瑞一边,所以他是支持方其道的,看了傅作义一眼,说道: “宜生兄,致之所言在理,况且芝帅根基尚在,复起只是迟早,如果首鼠两端,此后北洋再无我等立足之地。” 第53章 平江之战(四) 傅作义默不作声,吴孝良说的有理,自己的确考虑不周。 “维中兄所言极是,我考虑不周,只是我们该如何应对眼前局势?” 方其道也关切的看向吴孝良,吴孝良早就定下策略,此战获胜便直下长沙,段祺瑞是否下野都得按计划进行,笑道:“首先,通电声援芝帅,然后整军直下长沙。”说罢一挥手中电报,“王校长已来电支持我攻取长沙,即刻领兵南下。另外江西也已经出兵入湘,胜利的天平在向我们倾斜,此时正是我们第四旅拿下长沙的大好时机。” 傅作义听吴孝良如此说眼睛一亮,“如此功可成,维中便是做这湖南督军芝帅也不会反对的。”一省督军可是掌握一方生杀大权的封疆大吏,所少人前仆后继为这位置争的头破血流,他吴孝良竟然唾手可得,真是羡煞旁人。 王汝贤听说自己的学生吴孝良击败了谭浩明,甚至还生俘了他的旅长韦永昌,连连摇头,叹道: “不简单,不简单哪!”在他印象里,这个学生有勇有谋,重情信义,但也不至于强大到如此程度,率领一群未经阵战的新兵就把久经沙场的桂系老将谭浩明给打的丢盔卸甲,简直太不可思议。 败在湖南是他的一块心病,尽管已经联名发马电反战、反段,他还是起兵再次南下湖南呼应吴孝良壮其声势。衡阳镇守使听说谭浩明惨败,连夜返回衡阳,再不敢出来。王汝贤冷笑,“见风使舵的东西,纵观湘军也就赵恒惕还算个人物。” 胞弟王汝勤很不满其兄出兵湖南,“大哥,段芝泉已经下台,咱们还去帮那姓吴的小子干嘛?” “糊涂,为兄是只去帮吴维中吗?”王汝贤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指着胞弟,缓了缓随即又说道:“为兄是帮咱们自家啊,那段芝泉虽然下台,但各省督军们是怎么想的你知道吗?如今吴维中在湖南力挽狂澜,风向该变了,他段芝泉上台只是迟早,到时候你我兄弟夹在中间还有活路吗?” 王汝勤想不通,兄弟两个拿下湖南自己做了督军,又有谁敢动他们分毫,何苦去给他人做嫁衣裳。但他从小就敬畏大哥,即便不以为然也不敢再出言顶撞。 王汝贤知道他这个兄弟仍旧不以为然,但也只能心里叹息,湖南四战之地,各方博弈之焦点,如果没有bei 精政府的支持,凭一己之力想站稳脚跟不是痴人说梦吗? 北洋第八师出通城南下,江西督军段芝贵也派出混成旅东进。谭浩明被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搞的焦头烂额。他已经决定撤出长沙,如果继续留在这个是非之地,他的子弟兵十有**都得埋骨湖南。 天津段祺瑞私邸,徐树铮拿着电报走进来,“芝公,湖南吴维中通电讨冯,支持芝公复位。”他自段祺瑞下野后也辞去陆军部次长一职,跟随其来到天津。 “哦?他不是在湖南战败了吗?” “那是王少甫的谣言,维中已经击败桂系的谭浩明,生擒旅长韦永昌,湖南指日可定。” 段祺瑞兴奋起来,在谋划复位的关键时刻,湖南战局的扭转,以及自己嫡系大将的通电表态,都无疑给他获胜的天平上加上了一枚至关重要的砝码。 “督军们都到了吧?” “都到了,明日在曹仲珊的孙家花园开会。” 本来明天是新总理王士珍组阁的大日子,直隶督军曹锟、山东督军张怀芝却来了天津,北洋十二省督军代表齐聚天津,上海护军使派来了儿子卢小嘉,奉天张作霖派来了左膀右臂之一的杨宇霆。而吴孝良的高调通电,再一次让这些手握天下权柄的督军们有一拳打空的感觉。尽管湖南乱局指日可待,他们成立了讨逆军任命张敬尧为西路军总司令,吴孝良所部第四混成旅、王汝贤第八师受其节制。东路军总司令由老实人直隶督军曹锟亲自但任总司令率所部第三师入闽,长江三省军队悉数听从其调遣。 段祺瑞在督军们强大的声援下高调复总理位,王士珍组阁仅三天便灰溜溜下台。大总统冯国璋亦是灰头土脸,他在新华宫内咬牙切齿,这个吴维中屡次挡在前面坏自己好事,他拿段祺瑞没有办法,便想找找吴孝良这个软柿子的麻烦。 第四混成旅开出平江城,延汨水向西前进,准备由粤汉线之下长沙。bei 精政府又传来消息,段祺瑞下台不足半月就重新出任总理,并成立东西两路讨逆军,西路军均由张敬尧节制。傅作义对张敬尧来湖南摘桃子的行为十分不满,张敬尧资历老、人望厚,北洋政府派他来,就等同于默认把湖南这块地盘许给了他。那第四旅混成旅还拼死拼活打个什么意思,到头来都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维中兄,咱们如此行军几时才能到,现在就应该越过汨水直奔长沙。”傅作义在马上夹了夹马腹想走快点,但前后都是兵,坐骑前进几步就被挡住,只好又慢下来。 吴孝良当然知道傅作义的心思,他之所以如此行军,打的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主意,给谭浩明从容退兵的时间,第四混成旅不费一兵一卒进驻长沙,完美收场。 “宜生兄,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争取也未必能得到。何况这湖南四战之地,又乡土观念极重,不是一块好的立身之地啊。” 傅作义在吴孝良的话里似乎听出了其他味道,眼睛一亮,“维中兄可有属意的地方了?” 吴孝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打了个比方,“这天下好比是一块已经做好的大蛋糕,你切一块,他分一块,如今中国这块蛋糕已经分完,想得任何一块都得虎口夺食,争得头破血流,又要时时防备被别人夺了去。以第四旅目前的实力,依宜生兄之见咱们夺哪一块好?” 傅作义一阵气馁,不甘的说道:“蛋糕都分完了,难不成还能自己再做一块……” 第54章 蔡锷入湘(一) “蛋糕?什么蛋糕?你们两个背着我偷吃什么了?从实招来。” 方其道打马从后面赶上来,他刚处理完一起士兵斗殴事件,最近收拢了大批溃兵,军队纪律急转直下,他每天都要付出大量的精力来平复各种负面情绪,焦头烂额。开始,吴孝良建议制定一整套体系来引到士兵的思想,并写过一个规划书,他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打完仗以后要尽快研究研究那规划书,可行的话就立即执行。 傅作义眨眨眼揶揄道:“致之什么时候也嘴馋了?天下这块蛋糕有兴趣吗?” “我看是你要吃这蛋糕吧,湖南督军倒是正合适你。”方其道白了他一眼。 方其道当然明白,最近傅作义正极力怂恿吴孝良去争这个湖南督军的位置,这对大家都是极为有利的事,但他却说不出哪里不对。看吴孝良对此事似乎也不甚上心,心里最深处竟隐隐有着一点点失望,报国从军,封侯拜相,谁人不想? 吴孝良苦笑,他们都将这湖南督军看做千载难逢的机会,殊不知登临绝顶,多迈一步便是深渊。湖南究竟水有多深?本土有谭延闿,赵恒锡,现任督军傅良佐,湖北督军王占元,最近又多了个张敬尧,各个是虎视眈眈,这些人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搞不好就是万劫不复。但又一转念,人都说少年做事须轻狂,怎的自己前面怕狼,后面又怕虎,便争上一争又如何? “” 想到此处心中豁然开朗,“宜生、致之咱们就去长沙府坐一坐那督军椅子。” 傅作义与方其道二人眼中俱是一喜,正待说话,有通讯兵来报告: “旅长,bei 精徐次长电报。” “念!” “吾弟维中,蔡松坡出川,张勋臣兵败益阳,千万小心,稳住局面。” “什么?蔡松坡出川?”傅作义与方其道异口同声,张敬尧兵败对他们来说是好事,但蔡松坡护国名将,入湘干预便是大大的坏事了。 “张敬尧身为西路军总司令竟然败了……”吴孝良惊诧与这位张大帅战斗力如此不济。历史上,蔡锷此时已经作古,但吴孝良的到来改变了历史进程,他不但没死,还继续主政四川做他的四川督军。 形势一日三变,张敬尧兵败,蔡锷入湘,谭浩明应该不会乖乖撤军,谭延闿估计也会蠢蠢欲动了。 前方忽然响起枪声,电台滴答响起,发报员急忙接报。 “旅长,第二团在汨罗镇与一股来历不名的军队交上火,请示该如何行动。”报务员紧张的报告。 吴孝良赶到第一团设防的阵地时,敌军已经开始撤退,他手持望远镜眉头紧锁,看军服制式明显不是桂军,桂军为深灰色军装与北洋军颇为相似;也不会是湘军,湘军极穷,军装极为褴褛;而这伙人军容整齐,军装颜色浅灰偏蓝,应该是第三方人马,难道是蔡松坡到了?这是他最不愿意得出的答案,他在心底深处是极不请愿与蔡锷交战的,不仅仅是出于前世带来的敬重,更因为他曾活生生的与蔡锷在一起生活了三个月,蔡锷于他不仅仅是后世脸谱化的护**神,他有血有肉,是良师益友。 但现实往往就如此残酷,摆在吴孝良面前的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 侦察兵带回消息,不明来历的军队渡河受阻后便退倒古培镇,看规模至少有一个师,打的是川军第一师的旗帜。这点印证了吴孝良的猜想,只不知这川军第一师是否由蔡锷率领,亦或是蒋百里? 第四混成旅无法渡河只好驻扎在汨水北岸的汨罗镇,晚间有人来投书欲见吴孝良,侦查兵将其带到旅部。此人一身便服,自称蔡锷副官,见了吴孝良行礼,递上一封信: “大帅欲与吴旅长一晤。” 吴孝良还礼道:“有劳。” 拆开信封,抽出信纸展开,一行字瘦骨银钩:维中吾弟,奉天一别经年,甚思之。明日黄昏后,汨水南渡一晤,兄翘首以盼弟来。 吴孝良合上信纸,谢过那副官,将其礼送出军营。傅作义一脸忧虑,立刻阻止道: “维中,不可去。”方其道也赞同道:“是啊,一军主将不可自蹈险地。” 吴孝良摇摇头,却笑了,“宜生兄、致之兄,咱们此刻首要考虑的是如何进军长沙,而不是去见蔡松坡。”蔡锷当然要去见,他不相信自己最敬重的人会如此不择手段,诱捕自己。他也不想与其对战,在送走副官的一刹那,忽然便有了主意。 两人见吴孝良如此说,都是满脸疑惑,方其道不解道:“川军横在面前,桂军有了援军,进军长沙谈何容易?” 吴孝良来到地图前,用手指沿汨水向下游指向枫家岭,敲了两下,“宜生兄,这次要劳你亲自上阵了,连夜起兵由此渡河奔袭长沙。桂军必定毫无防范,长沙一鼓可下。我便留在汨罗稳住蔡松公,等他得到消息,想救亦来不及了。” 傅作义盯着地图沉吟,方其道xing急,说道:“枫家岭距长沙百里,却要多少时间可到?” “至多一日夜,否则未必能敬全功。我只留下旅部直属营,剩下的人宜生兄全部带走。”吴孝良看了一眼方其道,“致之你也去,配合宜生,拿下长沙。”这是一次豪赌,赢则盆满钵满,输则一无所有。 傅作义将一双手按在地图上,看了半晌,咬牙道:“好,便是跑折了腿,也要在明日此时之前赶到长沙,杀那谭老儿一个人仰马翻。” 方其道不放心吴孝良仅留一个团在身边,“维中,再留下一个团吧,以防不测。” 吴孝良摆摆手道:“你们人带的越多,胜算越大,何况还有收编的上千溃兵,进攻不成,防御还是绰绰有余的。” 制定好计划,第四混成旅开始悄无声息的鱼贯离营,有人问起只说是去接应傅督军。mg08重机枪与75mm1897年型野战炮都套上骡马,倒拉着上路,这可是第四混成旅的杀手锏。 第55章 蔡锷入湘(二) 傅作义与方其道率领第四混成旅主力离开后,吴孝良立即组织原溃兵组成的新兵营分批操练,以迷惑南岸的川军,旅部直属营则沿汨水北岸构筑工事,严密监视南岸川军动向。 整整一天,川军并没有进攻意图,只派出小股部队不停的来骚扰,均被旅部直属营打退。吴孝良几次询问报务员,没有傅作义与方其道的消息。这是他第一次放手将问题交给别人去解决,事态已不在自己掌控之中,有些焦虑。吴孝良在屋里踱了整个下午,索xing不再去想,脱下军装换上一身灰色长袍,一顶褐色帽子戴在头上,将勃朗宁m1900自动手枪反复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问题,插进长袍下腰间的枪套里。 他只带了两个卫兵,出营门时直属营营长尹呈辅正好巡营到此,敬礼问道:“旅长,这是去哪里?可用多派卫兵?” “不必了,若一个时辰后我还没回来,便带人去西面五里外白水镇南渡口去寻。” “是!” 出了军营,吴孝良带着卫兵沿大路向西而去。早秋黄昏,一轮红日斜到西边,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出老远。五里地加快脚程一刻钟便到,白水镇南渡口地处交通枢纽,大军在侧,百姓们仍旧不绝往来,路边茶摊饭铺仍旧开门迎客。 吴孝良在靠近渡口的茶棚坐下来,要上一大壶凉茶,先猛灌一碗,解渴至极。两个卫兵虽然身着便衣却还像军营里一般站的笔挺,警惕的观察着周围动向,吴孝良笑道“你们俩也坐下,喝口茶解解渴,这副做派反倒惹人注意,咱们此番微服私行,要低调。” 卫兵心里嘀咕着低调是啥意思,围到桌子旁屁股挨着长条椅的边坐下来。吴孝良端起茶壶将他们面前的茶碗倒满,这是他于前世养成的习惯,穿越至今也没有适应这个时期等级分明的规则,然后笑笑,抬手示意两个人自便。 旅长亲自给卫兵倒茶,这在等级森严的北洋军中是不可想象的,两人诚惶诚恐,受宠若惊,手足无措。吴孝良显然意识到自己给他们带来的窘迫,尴尬笑道:“喝吧,解解渴,这里不是军营随意即可。”两人这才如蒙大赦,心中暗暗嘀咕:旅长年岁不大,还真和气。 忽然一个怯生生又极小的声音道:“先生能给口水和吗?” 是个身材瘦小的乞丐,衣服破烂不堪,脸脏的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一双满是泥垢的小手握起,局促的作着揖。吴孝良没听清其说话,疑惑的看着眼前小乞丐,见他满身污秽却不似一般乞丐木然呆滞,眼睛清澈明亮,充满了期待。 “先生,能给口水喝吗?”小乞丐立刻明白对方没有听清自己的说话,提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说完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吴孝良恍然,忙拿起只空碗,满满倒上,然后递给他。 “喝吧,不够还有。”一边说还拍了拍铜质的大茶壶。 小乞丐又是连连作揖道谢,伸手便接茶碗,小半截白皙的手臂露出来,随着双手收回又迅速的被宽大的衣袖掩盖。吴孝良奇怪,乞丐身上怎么会如此干净?另一点疑问也浮上心头,汨水就在眼前,寻常乞丐低头便喝了,这小丐倒是有些讲究,许是哪家落魄了的公子吧。但见他并无恶意,便不愿节外生枝,从怀中掏出一枚银洋递给他,“拿去买些吃的吧。” 小乞丐显然没料到这先生如此好心,眼中多了一丝警惕,双手犹豫着接是不接。吴孝良见状一把抓过他的右手,将银元塞过去,“拿着,买口吃的,前面要打仗了,离这远点。” 小乞丐拿钱在手,全没注意这位好心先生的两位同伴手触腰间,满眼警惕的看着自己。 嘈杂声传来,小乞丐吓的一惊,低头躲到了长桌下,一群人自远而近,一路鸡飞狗跳,当先一个秃头眼尖瞅见小乞丐,高喊: “大哥,小杂种在这!” 一群人上来便要拿人,没等吴孝良言声,他右手边的卫兵不干了,上前一把挡住那恶徒,“我家先生在这歇脚,请绕路吧.”话说的客气,秃头一扬脸满脸不屑骂道:“老子管你先生、后生的,到了这地方,龙得盘着,虎也他妈得卧着,滚开,别挡了老子抓人。” 秃头说完便想去抓小乞丐,突觉脑门一凉有东西顶在了上头,另一个卫兵手端勃朗宁m1900直指着好大一个光头。他当真识时务,笑道:“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边说边往后退,见持枪人没有进一步动作,退到街口撒腿就跑。 小乞丐吓的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不肯出来,吴孝良意识到这里面有故事。刚想仔细问问便听街上传来枪响,街上路人吓的奔走踩踏,哭号之声顿起。吴孝良心道,回来的够快,抓住小乞丐拖出来,将桌子推倒棚子口,掏出勃朗宁m1900手枪,挨着烧水炉子隐蔽好,两个卫兵则隐蔽在桌子后挡在旅长身前。 外面听声音有十几个人,围在街口不敢进来,一个声音高喊道:“朋友,将人交出来,就当给我过江龙一个面子。” 吴孝良最见不得仗势欺人,“什么过江龙、过江虫的,得问问我手中这枪答应不答应。”说罢,朝外面扣动扳机。外面惊叫声起,各式老洋炮、鸟铳齐齐开火,虽然是土枪,但人胜在够多,三个人被压制的抬不起头。 吴孝良暗悔人带少了,正琢磨对策,外面突然惨叫起来,枪声响的密集,听声音竟是二十响驳壳枪,一群匪徒眨眼间狼奔彘突,消失无踪,只留下几具尸体和满地鲜血。 “里面的人出来吧,土匪被打跑了。”声音耳熟之极,吴孝良起身掀走桌子,只见说话之人长袍礼帽,笑意盈盈,不是蒋方震还有哪个?身后之人亦是长袍礼帽,身材高大瘦消,正是川军总司令蔡锷,身后跟着四个随从,手中枪还冒着青烟。 吴孝良一揖到地,“多谢蔡公、蒋公援手!” 蒋方震收了笑脸,冷冷道:“若知是你,定不会管这闲事。” 第56章 蔡锷入湘(三) 吴孝良尴尬一笑,命卫士带着吓坏的小乞丐去路口警戒,上前拉住蔡、蒋二人手臂叹道:“奉天匆匆一别,想煞孝良了。”他自打穿越来到这个世上,精神上倍感孤独,这两人于他亦师亦友,再次见面心中难免激动。 蒋方震冷了脸不理他,蔡锷倒是和颜悦色,“维中啊,按时间算你还有一年才毕业,如今怎的当了北洋政府的旅长?”抛开阵营平心而论,他很为这个小兄弟出人头地高兴,早知吴孝良非池中之物,却没料到他年不过二十就已经是领兵近万的少将旅长。蔡锷更没料到的是,再次见面两人已经成为不杀出胜负便不能罢休的敌人,不禁一阵感概唏嘘。 “孝良,昔日你奉天所言可还记得?” 吴孝良正色道:“当然记得,维中表字便是蔡公所赐,片刻不敢忘记。” 蔡锷谓然一叹,轻轻道:“你可知我早在第一军为你留好了位置?”蒋方震突然插道:“维中,你说过要为国家统一、民族富强而从军,如今为何做了北洋军阀的走狗,来打咱们护国护法的军队?” 吴孝良心中苦笑,当初我要入川军,你们不肯直接收了,如今成了这个局面我又岂能朝三暮四做小儿轻率之举?再者,这护国护法的军队便不是军阀了?广西陆荣廷、云南唐继尧,包括蔡公哪个不是领兵一方的割据军阀?蔡公高义自然不是唐、陆之辈可比,但想入中国之正朔却是难上加难,如今北洋如日中天,再过十年老蒋又会崛起,四川一隅如何敌得过他们?还不是空有一腔抱负。北洋尚有十年强盛,若借势成功当大有一番作为。 蔡锷听蒋方震话说的重,拦道:“百里……” 三个人均默不作声,缓缓走向渡口,夕阳更加暗淡,人群早已散光,只有河水流动不停的发出汩汩声。吴孝良最先打破沉默,“此番兵进湖南,北洋政府志在必得,蔡公、蒋公是何打算?” 蔡锷缓缓说道:“川军入湘,自然护法为先。维中有心报国,须知约法才是民国根本,根本不存何谈国家强大,何谈民族崛起?” “蔡公所言不虚,但如今战也好,和也罢,不过是军阀手中的工具筹码,冯华甫反战主和是心向和平吗?陆干卿起兵护法入湘真是以约法为根本吗?不过是为一己私利的政争手段,相反段芝泉欲武力统一中国反倒光明磊落了许多。” 吴孝良慷慨激昂,听的蒋方震脸上阵阵发热,觉得便是在说自己,没错,他们的确是反对一切北洋政府所进行的政策,他们也的确想扩大己方势力,入湘作战可以御敌于川外。 蔡锷雅然一笑:“百里,维中在接咱们老底。不错,川军却有此意,不过却不是出于私心,北洋政府**混乱,将国会当自家后院,总统、总理更迭更如同儿戏。”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所以,只有约法才能约束他们,约法稳固他们受到约束,民国才有了根基,才会强大,才会崛起。” 吴孝良正色对二人深揖一礼,说道:“孝良言语无状,蔡公、蒋公一心为国,孝良感佩于心,但中国问题太复杂,一纸约法形同虚设,今日第四混成旅纵使违心入湘,此战也必须得胜。”一阵伤感随之而来,仅仅一年他就走到了两位良师益友的对立面上。 蒋百里见吴孝良话说的直白,知道再劝无益嘿嘿笑道:“哈哈,维中,你的第四旅即便想胜,也要看看我南岸川军答应与否。” 话音刚落,东方有信号弹腾空而起,一个、两个、三个久久才落下,蔡锷与蒋方震不明所以,都是一脸紧张,吴孝良眼中的兴奋一闪而消失。 “蒋公,川军已经败了。” “什么,什么?” “你说什么?” 蔡蒋二人大惑不解,心却悬了起来,吴孝良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和他们开玩笑,那结果就是不可思议的,他们不战而败? “刚才的信号弹就是通知我,第四混成旅已经拿下长沙,数目有三,便是说明大获全胜。如今川军腹背受敌,北洋第八师又在平江虎视眈眈,情况很不妙……” 蔡锷不由得重新打量起吴孝良,用兵竟如此神出鬼没,当初没有直接留下他是不是错了?蒋方震则脸色大变,“维中,你所言可是当真?”接着又急急问道:“你一个混成旅哪来那么多兵?”又一拍手腕,恍然道:“定是你第四混成旅主力奔袭长沙,江北军营里则是收拢的溃兵。” 吴孝良刚要答话,蔡锷却到:“百里,你我兄弟这回要无功而返了,咱们这就离去吧。” 两个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汨水边的雾气中,只有蔡锷一番话在回荡:“维中吾弟,后会有期。一统中华,民族崛起就看你们了!” 卫兵见人走远,带着小乞丐过来,问道:“旅长,这啥人,看着派头不小。” “蔡锷,蒋方震。” “啥----” 卫兵腿肚子哆嗦了下,蔡锷不就是江南岸川军的总司令么? 吴孝良看小乞丐可怜兮兮,不禁懂了恻隐之心,“小兄弟,我们走了恐怕贼人还要来抓你,不如跟了我去军营,如何?” 小乞丐虽然警惕之心大减,但却犹疑不定,是否该跟这个陌生的大哥哥走? 卫兵看小乞丐犹豫,以为他不识好歹,急道:“小老弟,我们长官可是堂堂北洋第四混成旅少将旅长,多少人削尖脑袋想追随他都没这运气,你还犹豫啥?” 小乞丐这才不再犹豫,拱手称谢,声音清脆。 “谢先生收留。” 吴孝良看他彬彬有礼,心道,虽然乔装成乞丐,但举手投足都暴露出你绝非简单的乞丐。 四人回营,整个军营都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旅长出奇兵一战下长沙已经传遍全军。 吴孝良连夜给傅作义发电,询问战况,并命令他以一部兵力北上威胁川军,然后又给王汝贤发电,请求其大军向西移动。如此一番足以迫走蔡锷,不用与其动一刀一枪。 处理完公文,卫兵一脸无可奈何进来,吴孝良奇道:“李五一你怎么了,有事?” “那小乞丐不肯洗澡,一身馊味臭死了,我可不和他住一起。” 第57章 又进一步? 吴孝良跟卫兵李五一来到宿舍,另一个卫兵胡六一正苦口婆心劝小乞丐洗澡,小乞丐则低着头,两手搓弄衣角,一言不发。这李五一和胡六一也均是乞丐出身,吴孝良当初不但收留他们,起了名字,还发了枪。是以两人很理解小乞丐,并不强迫他,若是换了其他兵,早不问青红皂白扒光衣服扔河里冲个干净。 胡六一见旅长进屋,可算见到能做主之人,气愤的道:“这家伙不识好歹,让他洗洗身上,干净干净,倒像是在害他。”李五一跟着符合,“就是,就是。不识好人心。” 吴孝良看出些端倪,如此扭捏之态,莫不是个女子?随即屏退胡、李二人。 “小兄弟,今年多大,可有名字?因何女扮男装?”吴孝良原本只是诈他,小乞丐不疑有他以为自己漏了馅,支吾道: “我,我叫梅……梅近雪,十五岁,只因水匪追杀,迫不得已。” 吴孝良道赞道:“好名字!”非书香门第不能有这样的名字,却不知因何落魄如此。 “那几个水匪因何追杀你?” “他们为爹爹仇人所收买,家里,家里只有我和哥哥逃了出来。” 吴孝良心中叹息,乱世之中不知多少人家灭门破家,这梅小姐也是个苦命之人。 “梅小姐便放心在这里住下,我那两个卫士让他们另寻住处,待战事结束再送你去亲友家。” 小乞丐所言不尽其祥,又多有遮掩,吴孝良兴致索然,安慰她几句便离去。 第二天,王汝贤的第八师前导骑兵已经抵达白水镇,蔡锷果然撤兵,撤退的非常迅速,不留一点痕迹。与此同时,吴孝良亲率一连骑兵北上去迎湘督傅良佐。 傅良佐最近众叛亲离,躲在岳阳凄凉无比,商震的山西混成旅作鸟兽散,只有其马弁卫队追随左右。听闻第四混成旅旅长吴孝良亲自前来迎自己还治长沙,不禁激动的老泪纵横。 “吴维中此子还真是个厚道人啊。”先前吴孝良对他轻慢带来的一点点不满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吴孝良去岳阳迎傅良佐可不是心血来潮,少年将军得志最容易落下跋扈的名声,跋扈之名一旦坐实便会如徐树铮一般树了不知多少无形的敌人。他前世混在机关单位多年,自然晓得名声之重要,所以他不顾部下反对,北上去见这个名声扫地,众叛亲离的湘督。并且,这还是一箭双雕之举,除能给人以谦逊知礼的印象外,最重要一点傅良佐目前还是湖南都督,有了傅督这杆大旗他此后在湖南的行动便会名正言顺。 吴孝良当晚便进了岳阳城,湘督傅良佐远远的迎出城门,只见这位旅长年轻之极,和其不满二十岁的传言相差无多,叹道:如此年纪便能击败蔡、谭两位久经沙场的宿将,少年出英雄啊,我辈老矣。 “吴旅长,少年英雄,顷刻间击败两路逆军,老夫佩服啊。”傅良佐离得老远就施礼。 吴孝良见状赶忙下马,一路小跑过去,双手扶住他微微发颤的身子,正色道:“清帅如此大礼折煞孝良了。”不待傅良佐多言,右手一扬,“清帅先请。” “好,好!”傅良佐连连点头,后生小子面子给的足,他心下满意。 一番虚应故事后,两人静坐下来,傅良佐进入今日正题,问道:“广西与四川的逆军已被击退,如今只剩谭祖安一人,不知维中意下是抚是剿?”吴孝良认为对谭延闿先安抚再夺其军权才是上策,但却不能贸然表态,否则就有下属携威要挟上官之嫌,他要先听听傅良佐的想法。 “请清帅示下。” 傅良佐见吴孝良谦逊知礼,心中更加满意,便起了提携之念,笑道:“维中,依老夫之愚见,可先抚后剿。他谭祖安在本地声望极隆,打他会坏了民心,不划算。安抚谭祖安后,再剪除其羽翼赵夷午,失去兵权他就成了待宰羔羊。” 傅良佐分析的如此透彻,吴孝良遂收起了轻视之心,暗想:你分析的如此明白怎么还落到了这般田地?傅良佐心里也是连连苦笑,当初自己又何尝没看明白湖南这盘棋,只是身在局中,被蒙蔽了双眼,里子面子一概想要,才落得今天这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仅仅数日,湖南局势峰回路转,一片明朗。第四混成旅旅长吴孝良迎湘督傅良佐入长沙城,成为长沙城中威势赫赫一言九鼎的人物。同时,经北洋中央政府同意后,通电湖南提出和平协议,由谭延闿任湖南省长,随后又派人与谭延闿接洽,敦促其接受湖南都督府提出的和平协议。 谭延闿山穷水尽,两路援军皆尽失败,湘军自身无力抗衡北洋中央政府,只好接受和平协议,放弃湖南督军一职,于十月二十四日进入长沙城出任湖南省长。 傅良佐见局势底定,自知督军一位已经当到头,心灰意冷,遂向中央政府提出辞职,并推荐第四混成旅少将旅长吴孝良继任为督军。这大大出乎吴孝良意料之外,他示好傅良佐只为在湖南行事方便,却没想到傅竟会如此看重自己,不由大为感动。 吴孝良去督军府致谢,不意省长谭延闿也在,这位谭省长自打进长沙城后,对第四混成旅娃娃旅长的印象已经彻底颠覆。此前两军交战,在传言中他跋扈暴戾,心黑手辣,一见之下才发现对方彬彬有礼,谦逊有佳。这种强烈的反差更增加了谭的好感,如果湖南要换督军,他自然希望由吴孝良这样谦逊有礼的军人继任。 早在北洋军未南下之时,有人便问身为湖南督军的谭延闿,是否能退而求其次,做湖南省长。谭延闿答道:“做惯婆婆的人,又岂能再做媳妇?”如今不得已再做媳妇,婆婆当然要挑个好伺候的。此番前来 与傅良佐提出此意,两人一拍即合。 自己关注之人不期而至,谭延闿爽朗笑道: “吴旅长,少年英雄,老夫与清帅准备联名保你继任湖南都督。” 被抢了话的傅良佐不满的看了眼谭延闿,然后示意吴孝良落座,端起桌上茶碗浅饮一口,缓缓道:“维中啊,我即将卸任,准备将湖南的担子压在你身上,谭省长也是一力赞成的,希望你不要推辞。” 吴孝良心中大喜,有两位重量级人物支持,自己督湘之路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第58章 长沙三巨头 长沙城内最有权势的三巨头齐聚湖南督军府,各怀心事,虚应故事。谭延闿最先忍不住,他还有件大事要取得二人的支持与谅解。 “如今湖南战乱初平,各地匪患横行,省内军力不足,百姓受苦,不如将在衡山丁忧的赵夷武招回省城,也好为清帅与吴旅长分忧。”谭延闿说完便热切的看着二人如何反应。 傅良佐手捋胡须,一言不发,似老僧入定。吴孝良心里冷笑:狐狸尾巴终究露出来,前世赵恒锡与你谭延闿一武一文统治湖南多年,今天想用顺水人情做交换,不是痴人说梦么?满手好牌都在自家手里,焉能将军权拱手让出去。面上却不动声色,为难的道:“赵夷武在袁大总统年间是判过徒刑的,是否启用得由中央政府做决定,祖安兄的提议我和清帅会如实报与总理定夺。” 赵恒锡一向支持湖南自治,积极反对北洋中央政府,二次革命期间被时任湖南督军的汤芗铭俘获,押解至bei 精后判刑十年,后经蔡锷能人多方斡旋营救才于次年得以出狱,回湖南任湘军第一师师长。及至傅良佐督湘,恰逢赵恒锡老父去世,便令其回籍丁忧守制,趁机夺了军权。 吴孝良如此说等于将皮球踢给段祺瑞,段祺瑞肯定不会顾忌谭延闿的颜面,他对这些反复分子向来深恶痛绝,岂会给与兵权。 傅良佐这时才清清嗓子,又端起桌上茶碗,浅浅饮了一小口,说道:“嗯,我和维中一定会将组安之意传达与芝帅。”傅良佐态度很鲜明,那就是站在这位年不满二十的北洋新星一边。 谭延闿目光一阵暗淡,两人态度也在其料想之中,但仍旧有种深深的挫败感,做惯了婆婆的人突然当起媳妇,他对这种角色的突然转变还很不适应。尴尬的笑道:“还得多谢清帅与维中在总理面前美言。” 傅良佐干笑着,连连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理当如此。”又端起茶碗,发现已经见底,于是悻悻的将茶碗扔回桌上,在静极的屋里激起一阵很不和谐的哗啦声。只好干咳一阵,说道:“祖安兄,如你所说,长沙初定,不仅要维持治安秩序,市里物价也要赶紧平复下来啊,为一任省长,便是百姓父母,你的责任不轻啊” 谭延闿听出傅良佐话中之意,他让自己安心做省长,理好民政,别总想着军权。正色回道:“清帅放心,平抑市价、安抚民心延闿责无旁贷。” “这就好,这就好……”傅良佐连连点头,他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便扯了句国际时势。 “听说,俄国也开始闹革命,布什么克当了家。” 吴孝良心中一动,自入军校以来,国际时势封锁的紧,各种消息迟滞,加之各种事变竟忽略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十月革命后,俄国要乱上四五年,这可正是中国夺回北方被俄侵占权益的大好时机啊。 吴孝良与谭延闿各自想着心事,傅良佐没得到回应便直接问吴孝良:“维中啊,你们在学校里接触的新东西多,这布什么克可是要做俄国的总统了?” “清帅,布尔什维克是俄国的一个政党,为多数派的意思。” “哦?原来是个政党。” “不过,布尔什维克和其他国家大多数政党有很大不同,他们是由工人、农民与士兵组成。”吴孝良深入解释道。 “胡闹,将国家交给这些人搞不是都乱套了吗?”傅良佐是个绝对的保守派,拍桌子大呼胡闹后又接着说:“若是咱们也这样闹上一闹,你我的项上人头恐怕不保啊。” 吴孝良默然不语,百姓最怕什么,是官与兵,换种思维也可以说是最恨官与兵,一旦掌权岂有不秋后算帐之理。忽然心念一动,不知此时毛太祖在哪里? 话不投机,谭延闿大感无趣于是起身告辞,吴孝良则留下来与傅良佐商议如何安排王汝贤。 傅良佐之意,湘事已毕,北洋第八师就可以回镇,留在湖南徒费粮食。吴孝良则认为恰恰相反,湖南初定,陆荣廷一直视湖南为他与北方的缓冲地带,虽然桂军战败撤退,但元气未伤,早晚还会干预湖南军事。多一师人马,有了不测便可从容应对,这军粮出的值。 最后两人取得一致,王汝贤的北洋第八师继续留守在平江,明日便给bei 精拍电报。 傅良佐拍了下头,想起一事,“谭祖安来之前,张勋臣给我发电报欲再次入湘,维中可有计较?” 张敬尧上次领兵入湘被蔡锷击败,逃回湖北,这次再来,有欺负吴孝良末学后进之嫌。 吴孝良冷笑一声:“让他来,天要下雨,还能挡住他不下吗?” 傅良佐急忙摆手道:“维中不可,万万不可。张勋臣入湘争这督军之位靠的不是兵,乃是上头段芝帅。” 吴孝良立时醒悟,是啊,若在自己与张敬尧之间选一个出任湘督,段祺瑞肯定不会选自己这个新人,张敬尧无论资历还是与其私交都是上上的人选。于是拱手谢道:“多谢清帅提醒。” “阻止张勋臣入川,却不能用你的第四旅,也不能用王少甫的第八师。本地湘军第一师最合适,张勋臣上次入湘总兵抢掠,此刻正好用为拒张借口。”傅良佐继续出谋划策,此次督湘成为他仕途最大败笔,内阁里的风声已经漏了出来,他的督军马上便会被拿下,为弥补遗憾他支持吴孝良争湘督之位可算不遗余力。 吴孝良点头道:“清帅此意大好,让湘军去堵张勋臣,近几日湘军第一旅与第四混成旅多有摩擦,支走他们可是去了孝良一块心病。” 守备长沙的湘军第一旅在谭浩明占领长沙时跟随谭延闿撤往湘西,如今凯旋归来却被北洋第四混成旅压住风头其旅长马佩璂大感不忿,于是每每多加挑衅,麾下士卒也愈加跋扈,两军各种纠纷摩擦不断,弄的吴孝良头疼不已。 第59章 跋扈旅长 傅良佐听说马佩璂找吴孝良麻烦一点也不惊讶,这斯任长沙警备司令长沙十余年,是长沙第一地头蛇,如今来了个年纪资历都不如他的北洋旅长,不但夺了他的警备司令,还处处压制他,如何能服气?早晚都得闹出大事来。 “维中啊,这个人表面跋扈鲁莽,实则颇有心机,不能掉以轻心啊。”傅良佐沉吟着说出自己心中的看法,他刚督湘时也吃过他的苦头。 吴孝良冷笑道:“若不是从大局出发,稳定局面,孝良早就动手,怎会让这样一个不稳定因素上蹿下跳。再者,他是谭省长嫡系,不看僧面还是要看佛面的。” “你看他谭祖安的佛面,人家可未必领你情呦!”傅良佐听吴孝良提起谭延闿满脸的不屑,这个谭祖安既想保住权位又没勇气彻底与中央政府闹翻,私下里小动作不断,可没少了给他添堵。 吴孝良当然从傅良佐口中听出了他对谭祖安的不满,笑道:“当前督湘人选未定,一切从稳定大局出发,只要他们不过分,就先忍耐几日,由着这些人闹腾,又有何妨?再者,中央想在湖南站稳脚跟,跟这些本地实力派一下子闹的太僵,不利于打开局面。” 傅良佐哈哈一笑,说道:“维中说的是,且先让他们猖狂几日。”他暗暗赞道:这吴维中小小年纪竟如此稳重。心里又是一阵惋惜,当日我就是吃了这贪功冒进的亏,一下子将湘人逼的狠了,如若也循序渐进的来何至于此,落到今日之田地, 突然有卫兵进得大厅,在吴孝良耳边耳语几句。吴孝良立刻脸色大变,起身对傅良佐道:“清帅,马佩璂打上门来,扣了第四旅的士兵,孝良先行告辞。” 傅良佐也吃一惊,忙起身摆摆手:“速去,速去,别闹出大乱子。” 两军闹矛盾搞冲突,如不及时制止是容易兵变的,傅良佐知道其中利害,是以催促吴孝良速去处理。 吴孝良匆匆赶回城东浏阳门外五里的第四混成旅旅部,同时也是长沙警备司令部。旅部直属营营长尹呈辅满脸焦急,见旅长归来,急忙敬礼汇报:“旅长,直属营士兵在街市上与马佩璂的人起冲突被扣了,属下派第一排排长带人去调解,姓马的王八蛋太嚣张,直接就把人缴械扣押。只要旅长一声令下,兄弟们这就去踏平了他湘军第一旅。” 吴孝良之所以对马佩璂多有忍让是不想在湘督确定之前闹出乱子,所以命令手下人一定要克制。一旦他出任湘督的任命在国会通过,倒要叫这帮跳梁小丑们看看什么是雷霆手段。 “早就告诉你们要低调,低调……” 尹呈辅实在憋不住插嘴道:“旅长,啥是低调?” 吴孝良心中大汗,民国时没低调这个词吗? “就是让你们先把尾巴夹好,如今咱们第四旅刚刚进城,于长沙是客军,一个搞不好就要失去民心。”吴孝良语重心长起来。 但手下吃亏了,他身为旅长没有继续做缩头乌龟的道理,这个场子必须找回来。 “尹呈辅听令!” 尹呈辅啪一个立正。 “听好了,现在就去街上抓人。” “抓谁?”尹呈辅嘴快,没等吴孝良讲完就插道。 “我说老尹,你能不能等我讲完话再插嘴?” “是,旅长!”尹呈辅又是一个立正,当初吴孝良区区一个伙夫,逼得他叫了三声爷爷,闹出好大一个笑话,两人从此不打不相识。军校一番作为让他更加佩服吴孝良,所以从成立护国支队时起,一直追随至今。 “去抓马佩璂的人,他抓了咱们一个排,咱就抓他一个连。” “旅长,以什么名义逮捕?”尹呈辅问道。 “榆木脑袋,随便安个罪名,扰乱治安,,调戏妇女,抢劫街市……先把人抓来再说。” “是!旅长!” …… 湘军第一旅第二团上校团长邵之孝得意洋洋、急不可耐进了窑子铺,这几个月跟着旅长东奔西跑,憋了一身火气,今日总算逮着空来找老相好泻火。 老鸨子谄媚的搭着邵之孝肩膀,笑道:“卲团长这些日子不见,可想死我们秋红了!”笑容挤出满脸褶子,脸上厚厚的干粉扑扑直掉。看的邵之孝直皱眉头,但浑身上下火气正旺,也顾不得许多,急三火四嚷嚷:“秋红----秋红----” 一个身着水绿色丝绸旗袍的女子迎了上来,粉黛略施,倒是标志很。邵之孝拉住女人胳膊便上楼,边走还边说:“秋红,乖乖宝贝,我做梦都想你呢!” 秋红被抓的疼,吸气道:“死鬼,你抓疼我了,慢点……” 邵之孝闲秋红啰嗦,一把抱起女人,进了房间,笑的愈加猥琐,一只大手在圆浑的臀部上不停游走…… 正要剑及覆及,房门被踹开,邵之孝被吓了一跳,张嘴就骂:“哪个龟儿子不长眼……”话到一半却不敢再说下去。 一群宪兵破门而入,揪着邵之孝便走。 “你……你们是……是谁?凭什么抓我”卲团长被拖到楼下,狼狈不堪,多亏他前戏做的足,身上还留了条裤衩,否则光腚就给人看个遍了。 “衣……衣服……” 一个宪兵上前抽他一顿嘴巴,“哪来那么多废话!”又扫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冷冷道:“警备司令部宪兵队拿人,闲杂人等都躲远点。” 看热闹的piao客老鸨吓的一缩脖子,纷纷回屋关门不敢出来,生怕牵连到自己。 长沙城瞬息间鸡飞狗跳,当兵的抓当兵的,百姓们看了一出好戏。一个小时,尹呈辅竟然抓了一百余人,其中,排长、连长一级的军官就十多个,当然,除了这些小鱼小虾米以外,他们还逮到一条大鱼,就是湘军第一旅第二团上校团长邵之孝。邵团长今天可丢了大人,堂堂上校团长只穿着一条大裤衩,从街上一路被驱赶到城东警备司令部,沿途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更有记者端着照相机卡擦、卡擦拍着。 消息传到湘军第一旅,马佩璂气急败坏,大骂手下蠢货,让他丢了这么大的人。看来那个娃娃旅长不好惹,这么多手下被抓了去,硬碰硬肯定要吃亏,不如就先服个软,往后日子长着呢,多的是机会整治他。 马佩璂打来电话服软,派了一位副旅长亲自将尹呈辅直属营的人送回旅部,副旅长态度诚恳并一再道歉。吴孝良见对方垫了台阶,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便放人了事。 吴孝良突然想起在汨水时收留的小乞丐,彼时答应她到长沙后便送其去投亲,所以直奔小乞丐的住所。几日不见,吴孝良差点认不出来,眼前之人哪里还是浑身脏兮兮并且散发着阵阵馊味的小乞丐?略显苍白稚气的素脸明眸皓齿,头发随意分在两边肩上,绑着精心打成蝴蝶结的布条,小号军装服穿在身上略显肥大,依旧掩不住满身清丽之气,好一朵含苞待放的空谷幽兰! 第60章 无耻小表哥 “梅小姐,收拾一下,今日便送你去投亲。” 吴孝良直截了当说明来意。 梅近雪眼中闪过一丝欢喜,随即又暗淡下去,一番表情变化与其年龄极其不符。 “谢谢大哥哥,三叔家在太平街上,近雪自去便可,不劳烦大哥哥了。”梅近雪不知何时对吴孝良的称呼已由先生改为大哥哥。 李五一凑上前来结结巴巴的道:“小……梅……梅小姐,我们送你,外面坏人多,你一个人走可不成。” 吴孝良还真不放心让她自己一个人走,换了便装领着李五一、胡六一两人送梅近雪去太平街三叔家。 第四混成旅驻扎在城东浏阳门外五里,四个人进了浏阳门,道路崎岖不平,两侧房屋低矮破烂,丝毫没有历史名城的风范。转过几个街口路况好转,青石板的地面,两侧楼房中西合璧,街市也逐渐热闹起来,小吃摊林立,混沌、米粉、油条、锅饺传来各种香气,诱人之极,五一、六一馋的直咽口水。吴孝良也不禁馋虫上脑,“咱们先吃碗混沌。” “太好了!” “旅长英明!” 两个卫兵高兴的拍手跳脚,梅近雪点头说好,拦在三个人面前,说道:“长沙,近雪算半个地主,这些天承蒙大哥哥照顾,我,我请你们吃……” 李五一和胡六一哪还有心思听她说的啰里啰嗦那一套,一闪身便到了混沌担挑边,拿袖子将桌子长凳反复擦了几遍,立在边上恭敬的等吴孝良落座。梅近雪见两人一副急不可耐的猴急摸样,莞尔一笑便不再啰嗦,跟了过去,从兜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桌角。 吴孝良落座,见银子磨的锃亮,猜测是她藏在身上应急所用。这梅小姐年岁不大却有心的很,举手投足都透着大家风范。 忽听一个尖利的嗓音喊道:“六丫头,是你吗?” 吴孝良回头,一个长袍马褂的青年快步走来,瞧见梅近雪回头,一脸惊讶道:“六丫头,果真是你。” 梅近雪却没有遇见熟人的欣喜之情,脸上隐隐现出不快,也不答话,低头吃着混沌。吴孝良暗想,也难怪,梅小姐一身丘八衣服,狼狈不堪,任谁如此摸样被熟人撞见都难免尴尬,便上前去解围。 “这位兄弟,你认错人了吧?” 长袍马褂却立马变了脸色,骂道:“滚开,你算哪跟葱?本少爷面前轮到你这穷酸搭话吗?”吴孝良一身半旧青色棉袍,难免被人认为是穷酸,这年轻少爷也不例外。。 李五一不干了,一拍桌子上前揪住那年轻少爷衣领子,“赶快给先生道歉,不然撕烂你嘴。” 长袍马褂哪料到对方如此强横,立刻心虚起来,自己可打不过这几个无赖,嘴上却喊道:“你想干啥?长沙是**制的,你知道我舅舅是谁吗……” “我管你舅舅是谁……”胡六一被李五一抢了风头也不甘示弱,上去扇了长袍马褂一耳光。这长沙城还有谁能大过去旅长了,据说旅长马上就要当整个湖南的督军,你一个纨绔少爷发的哪门子威风。 梅近雪终于出声:“六一哥哥,别打了。他……他是近雪的表哥。” 胡六一这才松手,长袍马褂得了自由立刻跳的老远,破口大骂:“六丫头,你很好!还有你们,都给我等着,有种就别走。”说罢一溜烟消失在人群中。 梅近雪叹了口气,原来他是父亲小妾所生之女,自小就被许给大夫人弟弟家的小表哥,只是这小表哥实在不堪的紧,飞扬跋扈,无恶不作,整日出入青楼ji院,后来梅家遭了难,小表哥家便毁了这门婚事。 太平街位于城南,几个人被小表哥搅了兴致,便去寻梅近雪三叔家。一路走来,与东城破败景象竟似两个世界,青石砖墙刷着齐整的白灰,小青瓦叠成深坡屋顶,马头墙五岳朝天,明朗素雅中透着气派,一眼便知此街住户非富即贵。 梅近雪领着众人在一处大门前停下,上前抠门里面传出不耐烦的声音:“谁啊,谁啊?” “可是梅府?”吴孝良高声回道。 “这是何府,没看外面牌子吗?” 回了这一句后,门里人任凭如何发问也不在言声。门边果真挂着一块木牌,上书“何府”二字。 梅近雪连唯一的亲人都失去联系,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吴孝良最见不得女人落泪,忙道:“先回旅部,再慢慢打探你三叔的消息。” 街口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一队穿着黑制服的警察蜂拥而至,举着汉阳造将几个人围了起来。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当街打人,抓他们回警察局。”小表哥跟着一溜小跑,上气不接下气说完蹲在地上喘了半天。 吴孝良沉了脸,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让你们长官来说话。” 一个队长摸样的人排开众人,见为首的年轻人气派非凡似乎大有来历,不过再有来历也不如警察局长外甥好使。 “行了,不管是什么情况都跟我回警察局吧,冤不冤枉一审便知。” 小表哥刚喘匀了气就跳起来,“不行,太便宜他们了,先给我揍一顿。” 这队长哪里肯听他的,万一对方大有背景最后倒霉的还不是自己?点头哈腰的道:“表少爷,等回了局子里审明他们罪证确凿,任你随意处置。现在打了人,万一没罪小的们也不好跟长官交代。” 这便是给对方找人情的机会,若果真有来头,自然会有大人物关照下来,到时候自己这小角色也不至于背黑锅。 “好,带回局子里。这个小娘们不用跟着去,她是我表妹。”小表哥笑的猥琐,拿下冷若冰霜的表妹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此刻他似乎已经感觉到两人共赴巫山的快感了。 梅近雪怒极,斥道:“谁是你表妹?无耻!” 队长连忙道:“表少爷,咱们回局子里一起说吧,如果这位小姐真是你表妹再带走也不迟啊。” 李五一刚想亮明身份,吴孝良将他拦住,他想看看这警察局长到底是何许人也。 第61章 马氏兄弟 吴孝良几个人跟随警察来到警察局,队长将吴孝良带进审讯室,说道:“审讯马上就要开始了,需要带信吗?”这是给嫌疑犯托关系找人送钱的机会,如果上道,巡警们就安心等结果,反之,难免一顿皮肉之苦。 “不需要!我需要打个电话!”吴孝良话不多,队长总觉得在这年轻人面前微风不起来,于是带他去电话房。 队长抓起电话一顿猛摇,然后递给吴孝良。 “要第四混成旅旅部,旅部吗?我是吴孝良,和警察局有点误会,你们来保释我一下。” 队长只觉得胯间一热,险些失禁,乖乖,抓的这是什么人啊?第四混成旅谁人不知,如今他们这些北洋兵在长沙城都是横着走的人物,连谭省长都得看人家脸色。 突然,气冲冲进来一人,此人头戴白帽箍警帽,一身黑色警服熨烫的笔挺,胸前阶级章三线两星。 队长马上立正敬礼。 “局长……” 局长再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上前就给了他一耳光,“这伙人罪证确凿,直接羁押,无需审讯。” “局长……”队长还想说些什么。 “滚----” 队长没办法,只好走到这个似乎大有来头的年轻人面前,“请吧,先生。” 吴孝良没有说话,跟队长离开电话房。 局长很生气,这个小队长太不长眼,如果就这样放了打自己外甥的恶徒,以后哪还有脸面继续在长沙警察界混,想找关系? “哼!就是谭省长这个面子咱也可以不给他。”有弟弟这个湘军第二旅旅长撑腰,整个长沙城他怕过谁? 不过,他很快就认识到问题的严重xing。 不到一刻钟功夫,有巡警狼狈来报信:“局……局长,不……不好了。警察局被……被北洋兵包围,大……大炮都架起来了。” “什么?北洋兵再横行霸道,也不能随便包围警察局啊?”局长心虚了。 巡警又结结巴巴道:“他……他们说,说咱们抓了他们旅长……” 局长目瞪口呆。 ...... 吴孝良回到旅部后,立刻给宪兵队打电话,马上去查这个警察局长,所有犯罪行为一个不落都要查出来,他坚信这时代只要是官就没有屁股干净的,更何况这样一个假公济私、公报私仇的货色。初来长沙他本着低调的原则,不想过问长沙地方官员的事情,但如今惹到自己头上来,就别怪他辣手无情了。 长沙宪兵队是他到长沙后一手组建的,领命后效率奇快,在本地军官提示下,直接从检察厅调取了一叠厚厚的案卷,这些都是历年来压下的关于此局长的陈年旧案,因为关系硬没人敢动他分毫。 局长名叫马佩琪,之所以能在长沙任警察局长数年不倒,只因为其胞弟马佩璂是湘军第一旅旅长,又常年担任长沙警备司令。兄弟二人在长沙权势熏天,连历任市长都要看其脸色,其家人更是各个鸡犬升天,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原来是他。”看完案卷,吴孝良批示了八个字“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自第四旅攻占长沙后,重新组建长沙警备司令部,由吴孝良署理警备司令,原警备司令马佩璂则降为副司令,其部队也被责令整编,但他不肯放弃自家视为根基的枪杆子,于是对整编命令百般推诿,拒不执行。 晚间,警备司令部下发通知,召开军事会议,所有团长级别以上军官必须到会。吴孝良署理警备司令后,第一次召开军事会议便有人借口不来,试探水深,他也不客气立即派宪兵将未到会者悉数抓来,当众开除军籍扫地出门,此后更是三日一小会,五日一大会,所有人已经习惯了这位署理警备司令的工作作风。这次突然召开军事会议,旅、团长门按例早早赶来,但这次却让他们大吃一惊,年轻的警备司令动手了,出手之快让这些抱成一团抵制新警备司令部的旅、团长们措手不及。 所有人到齐后,宪兵们荷枪实弹开进会场,宪兵团长方其道当众宣读逮捕命令:经查实,警备司令部副司令马佩璂涉嫌人命、贪污等大小数十案,即此命令下达后立即逮捕。 宪兵早有准备,冲上来扭住马佩璂卸下其配枪,手铐脚镣咔嚓上锁,与会军官人人噤若寒蝉。马副司令本想在会上质问吴孝良为何为难其胞弟,然后趁机发难,没料到吴孝良下手又狠又快,后悔轻身前来,奋力挣扎着,大声喊道:“你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抓我,我要见旅长,我要见旅长----” 宪兵不耐烦,拿手枪猛砸其面部。马佩璂脸上顿时鲜血直流,门牙也崩掉两颗,声音小了下去,挣扎的却更猛烈,所有军官包括其部下没有一人敢言声,默默的看着他被拖出门外。 与此同时,另一路宪兵去抓捕警察局长马佩琪。马局长似乎早有预感,吓的小鸡筛糠一般束手就擒。 第二天,警备副司令与警察局长被宪兵逮捕的消息传遍全城,省府震动,谭延闿心惊肉跳,马佩璂身为其嫡系,给吴孝良搅局便是出自他的授意。吴孝良出手又狠又快,直接拿捏住七寸,让他不寒而栗,有些后悔保举其为湖南督军。 傅良佐听说此事后,嘿嘿自语道:“是块好材料。”他纵横军界官场数十年,可谓老奸巨猾,虽出身军旅,兵事却一直是他的短板,但搞权谋自认为炉火纯青,看来这后生小子城府权谋不再其下。 抓捕二人当日便组建军事法庭,由方其道任审判庭长,数日下来两人牵连出部下同僚上百,但吴孝良打定主意只打老虎不拍苍蝇,如此便让二马法不责众的阴谋破产。并且还有意外收获,二人曾合谋加害前清岳州知府、民国岳州知事梅蕴良,至其破家灭门,手段好不毒辣。 原来,梅蕴良任岳州知府十余年,官位不升不降,积下黄金数千斤。其时,马佩璂任长沙巡防营管带,便与其勾结干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辛亥革命梅蕴良也算识时务,立刻宣布拥护共和,由此保住官位,但州府大权却被乱军夺取,其积攒下的数千黄金也成了他灭门破家之祸的引子。 第62章 总统出走 梅蕴良看乱世已到,自知家财成了外人眼中的肥肉,于是秘密择地,将十几年积蓄下的黄金悉数藏起来。长沙马佩璂则招兵买马将巡防营变成自家队伍,摇身一变成了民国少将旅长。随着军队扩编,战事不断,武器弹药消耗激增,搜刮百姓得来的军饷入不敷出,长此以往将山穷水尽,便打起老搭档梅蕴良的主意,开始还只是上门劝其捐助一些,哪知话刚说一半便被言辞拒绝。马佩璂恼羞成怒,于是收买水匪,夜入梅府抢劫,这水匪也笨,搜遍全宅不见半两黄金,彼时警察闻讯到来,见事情败露,劫掠完浮财索xing杀人灭口,可怜梅家上下三十几口人被杀的干干净净,只有梅近雪躲在水井中逃过一劫。 马佩璂得知梅家被满门被杀,暴跳如雷,黄金没得到,还灭了人满门,这传扬出去天下哪还有他马家的容身之地。一气之下,率兵将那股笨贼剿了个干净。最后,在一个小水匪口中得知,梅家还有个小姐没死,瞧见她藏在井中,动了恻隐之心,便没声张。马佩璂喜出望外,马上联络汨水巨匪浑江龙,出价一千大洋买梅家幸免于难的小姐。 ...... 长沙各大报纸对此事进行了铺天盖地的报道,二马罪行罄竹难书,天怒人怨,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长沙乃至整个湖南都为之震动,省城内诸多为二人求情的名流士绅,实权人物,也都没了动静,舆论汹汹,谁还敢再逆流而动? 军事法庭三天时间就审完结案,马家兄弟均被判处枪决立即执行。 十一月二十九日上午,长沙城万人空巷,马家兄弟被五花大绑在马车上,绕城示众一圈,最后于市政广场前当众执行枪决。百姓们拍手称快,纷纷叫好。马家兄弟横行长沙十数年,如今伏诛大快人心,百姓们觉得这个旅长和以往的将军们不一样,能为百姓办实事。 两颗人头收受尽长沙人心。 吴孝良在长沙搞的热火朝天,bei 精总理府段祺瑞在委任状上署上名字,递给徐树铮,“又铮,拿去给冯华甫盖印吧。”他这回算是不拘一格降人才,短短半载便将一个学兵提到督军,没人能说他昏头,因为此子当真有能力坐稳督军的位子。湖南三战,先败韦永昌,再败蔡锷,三战攻下长沙,撵走谭浩明。前几日,傅良佐与谭延闿居然联名举荐其继任湖南督军,紧接着王汝贤也来电附议,听说他最近在长沙搞的声势浩大,收兵权,收民心一箭双雕。这一桩桩,一件件便是纵横政坛沙场半生的宿将也未必能如吴维中这般挥洒自如。让他督湘也好,毕竟年资浅薄更需要中央政府的支持,要远比张敬尧之流听话的多。 徐树铮接过委任状,笑道:“此子惊喜不断啊,芝公当日没有看错人。” “又铮,你议的那个西北边防筹备处可不要牵扯太多经历啊,毕竟南方需要你帮我盯着。”段祺瑞打心里不太赞成徐树铮搞这个西北边防筹备处,羁縻蒙古远没有南北统一重要,随即若有所思,“若是那个吴维中在此,倒是不错的人选。” “芝公放心,树铮自有分寸,此时沙俄内乱正是咱们收复失地的大好时机,若是等他们内乱平息,恐怕北方失地便永远回不来了。”徐树铮说此话时眼神少有的深邃,他希冀建功立业,军人骨子里都想如汉唐盛世一般开疆拓土。 段祺瑞知道说不服他,便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新华宫,冯国璋看着徐树铮递来的委任状,心中已经出离愤怒,好你个段芝泉,一个学兵半年你就敢提他当督军,当国务院是你自家后院吗?当我这新华宫是什么?是你的印盒子吗?当即将委任状摔在桌上,“这个印我盖不了!”其实若是张敬尧、倪嗣冲之辈他也便半推半就盖了印,偏偏吴孝良曾整的他灰头土脸,一直没机会出这口气,现在撞到自己枪口上,哪能轻易放过机会。 徐树铮眉毛一挑,这盖印机器今天吃错药了吗?以往都是看也不看便盖印,此刻在这关键处找不痛快也得颠颠自己斤两吧。 “为何不盖?”话问的极不客气。 冯国璋见徐树铮吃瘪,暗暗出气,这多半年来有职无权的大总统将他折磨的快疯掉,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南京继续做他的快活督军,一言九鼎谁也不敢忤逆他。现今是个阿猫阿狗都想拿捏他一番,是可忍孰不可忍。 徐树铮没等他回答,重重一拍桌子,冷冷的道:“大总统,今天这印,你盖也得盖,不盖也得盖。” 冯国璋气血上涌,他段芝泉如此也就罢了,你徐又铮算个什么东西,也在老子头上作威作福了,大不了一拍两散。 “好,好,这个大总统老子不干了,位子给你来坐,印把子随便你盖。” 说罢起身气冲冲摔门而去。 冯国璋回到家里,也不收拾东西,吩咐卫队直接将他送去车站,他要连夜回江南,bei 精城一分钟也不愿多住。 专列行至廊坊,京津警备司令部驻廊坊第一旅旅长吕建操下令拦下列车,上车请示总统冯国璋行止。冯只说回南京参加军事会议,吕建操乃受段祺瑞指示阻拦冯国璋,当然不能放任其南下,便回答:“召开军事会议,何必舍近求远,还是bei 精最好。”随即命令部下护送总统回京。 廊坊车站里里外外都是吕建操的兵,冯国璋无奈只好又回到bei 精,但表态声明,盖印同意吴孝良任湖南督军是绝不可能,随后又放出风来,从皖系大将中选一人任督军或可盖印,这也算是他无奈之下做出的让步。 总统出走事件后,吴孝良便被排除在湘督人选之外。目前皖系大将只有两人备选,一是张敬尧,二是倪嗣冲。但张敬尧军队在湖南烧杀抢掠极不得民心,加之湖南之役惨败,显然已经不再合适,而倪嗣冲则攻取福建视为其根基,已经明确表态不愿去湖南。 第63章 三封电报 民国六年十二月二日,吴孝良收到陆军部调令,命令第四混成旅于元月前返京。这则调令让所有人莫名其妙,都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方其道将电报拍到司令部的会议桌上,“陆军部这是什么意思?不会发错电报了吧?维中即将就任湖南督军,把咱们调走,让他做光杆司令吗?” “恐怕不是这个意思……”傅作义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端坐在椅子上的吴孝良欲言又止。 从这则电报里,大家已经嗅出不同寻常的味道,一是中央对吴孝良私下运作督湘一事很不满意,已经对他失去信任,让其做这个光杆司令的督军,二是中央根本不想让吴孝良督湘,已经另有人选。 吴孝良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北京中央政府在湘督一职上已经另有人选,让他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这是第一次事态发展完全偏离了他预想的轨道。 三个人忧心忡忡时,传令兵送来了第二份电报。 “念!” “大总统钧令,第四混成旅旅长吴孝良与新任督军交接换防后,即刻班师回京另有任用。” 传令兵念完电报也有些傻眼。 谜底终于揭开,中央政府属意的督军人选果然不是吴孝良。 傅作义忍不住骂道:“娘的,咱们兄弟在前面打死打生,倒让外人捡了大便宜。” “段芝帅也太小家子气,不就是一个督军吗?维中克复湖南,为他立下汗马功劳,一句话就要夺走吗?”方其道一脸的不甘心,将矛头直指段祺瑞。 吴孝良稳定了一下心神,却莫名其妙想起了张居正,这位一代名相,十三岁参加乡试,考官顾璘故意将其打落榜下,为的就是让他多受磨砺,以成大器。莫不是北京中央政府中也有人想让自己受受磨砺?拜托,自己又不是那块好材料,用不着这么磨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心中已经把北京中央政府的大致情形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应该不是芝帅的本意,如今府院由暗斗转明争,比黎大总统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冯华甫掣肘,又能奈何?” “维中说起府院之争我倒想起,你任旅长之时,便是他冯华甫在背后使坏。”傅作义插道。 方其道则有些气愤,恨恨道:“维中,你上次把他得罪狠了,如今撞上门的机会再不加以利用,那到奇怪了。” 吴孝良知道冯国璋这个大总统做的窝囊之极,心里难免扭曲变态,此事十有**和他有关。揉揉太阳穴,长出一口气道:“当下再讨论谁使得坏没有意义,回京之后谜底自然揭晓。目前,当务之急有二:一,立刻弄清楚是谁督湘;二,马上整军备战,随时防备不测。这个消息透露出去难免会有心怀叵测之人蠢蠢欲动。” 议论间,傅良佐不期而至,进门便道:“维中啊,湘督人选有变。” 方其道对这个老北洋向来没有好感,插到:“早就知道了,第四混成旅马上就要班师回京。” 即将卸任的湖南督军被抢白了也不生气,反而问道:“可知这接任湖南督军的是谁?” 吴孝良起身搀傅良佐入座,作为后进晚辈,礼数是必须要有的,听其如此问便道:“清帅赐教。” 傅良佐很满意吴孝良的态度,笑道:“你们是老相识。” “难道是他?”吴孝良失声道。 “除了他还会有谁?”傅良佐反问道。 方其道急了:“别打哑谜了,到底是谁啊?” 傅作义叹了口气:“除了王大粗,还能有谁?” 谜底揭晓,继任湖南督军竟是前保定军校校长、现北洋第八师师长王汝贤。 傅良佐苦笑道:“神仙打架,倒让这王少甫捡了大便宜.” “清帅,如何神仙打架了?”吴孝良对这些高层秘闻很感兴趣,傅良佐在北洋政府内关系盘根错节,消息肯定也要比自己灵通的多。 “这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过几日就得天下尽人皆知。段芝泉的确是有意让你出任湖南督军的,小徐次长也是极力支持,但冯华甫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抵死也不肯盖印,最后还负气出走,准备回南京……” “啊?”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叫了起来,没想到事情竟然闹的这么大,连总统都出走了。 “还是段芝泉狠,派兵把他给截回来。否则,冯华甫回了南京那可真是龙归大海、放虎归山。他虽然被迫返回北京,但你这督军的位子也就此落空。” 吴孝良忧心忡忡的道:“想不到,府院矛盾已经激化到如此地步,不是国家之福啊。” 傅良佐冷哼了一声:“山雨欲来,搞不好两败俱伤,北洋就得一蹶不振。维中,我此次来便是告知你这些动向,也好早作准备,督军府还等着我去处理交接事宜,先走一步,告辞!” 吴孝良送走傅良佐,传令兵又来了。 “报告旅长,徐次长电报。” “快念!”徐树铮此时来电,绝不会只说闲话,肯定有重要事情。 “维中吾弟,你督军湖南,芝公再三争取,奈何冯华甫作梗。望不要计较一时之得失。今西北边防筹备处草创,兄有意使弟来主持常务事宜……” 听到此处,吴孝良心中抑郁一扫而空。西北边防筹备处何许部门?前世徐树铮收复蒙古便是依赖此处,这可是集军权,财权于一体的大大肥缺。如果让吴孝良在收复蒙古和做湖南督军之间做个选择,他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好事,大好事,必须得庆祝。什么劳什子湖南督军,现在就是请老子来做,老子也不做了。” 傅作义和方其道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手舞足蹈的吴孝良,不就是主持一个什么筹备处吗?值得这样欣喜若狂吗?莫不是今天大受刺激,得了失心疯?想到这里,方其道赶忙去摸吴孝良额头。 如今俄国内乱,什么苏俄、白俄打的一团糟,正是夺回失地的大好机会,若是让他去主持西北边防筹备处,或许就不仅仅是收复蒙古,杀过贝加尔挺近西伯利亚也未可知。 第64章 绑架案(爆1) 长沙城南粮库,库长刘有德最近很得意,他本是城南地痞,由于自家妹子给钜爷做了小妾,就此算是巴结上贵人。前些日子仗打的凶,北军、南军来得急,走的也急。偏偏这粮库前库长便被乱军给打死了,如今市面稳定下来,求了这个差事当真美极了。他管的这个粮库负责整个长沙府周边所有军队的粮食,军需官们不但刘爷长刘爷短的叫着,孝敬还一份也不少,否则他动动手指,粮食提调晚上个十天半月那也是常事。 刘有德在门房里摆了桌小酒,美滋滋喝着,一个帮闲突然跑进来此。 “刘爷,刘爷,来了,来了!” 刘有德仰脖一口酒下肚,发出吱的一声。 “王八盖子滴,慌什么慌,看你那德行。有话说,有屁放。” “回刘爷,那第四旅的人来了。” 刘有德听是第四旅,将酒盅狠狠顿在桌上,两眼放光。 “王八盖子滴!钜爷交代的事可算有着落了。”他在地上溜了两圈,吩咐帮闲道:“王八盖子滴,去,去,招呼几个人把粮仓都上锁。” “好嘞!”帮闲得令小跑出去。 刘有德端起白瓷酒壶将酒盅斟满,端起来又是吱溜一口,越发得意。前几日,这第四旅还是在这长沙城里横着走的角色,如今督军一位花落别家,草狗落水,他最得意的便是狠踹上两脚。 …… 自从湖南督军的位子花落北洋第八师师长王汝贤头上,吴孝良以及第四混成旅在长沙城的地位就尴尬起来,首先就是地方上开始阳奉阴违,尤其在提调军粮上克扣推诿。第四旅后勤处长粮食没领来反倒被被库长刘有德奚落一通,怒不可遏,碍于第四旅森森军法不敢动手,只好气冲冲回到旅部去见吴孝良。 “旅长,这帮子小人欺人太甚……” 吴孝良只能好言抚慰,这件事上他不能跟着意气用事,自己动了本地实权派人物,最后又没拿到督军位置,不被人找小鞋穿才奇怪呢。于是给谭延闿打电话对方居然推托不见,都说人走茶凉,如今只是督军一位另落别家,就都摆出这样一副嘴脸,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次吴孝良也不干了。 “老尹,老尹!” “在!”尹呈辅从门外匆匆进来。 “带上两连人马,去粮库提粮!”吴孝良下达令。 “是!”尹呈辅听到要开荤,马上精神百倍,几日来他也让这些小人搞了一肚子火。 粮库位于城南,大军开动不好穿城而过,只好从城外绕过去,两百余骑兵浩浩荡荡,沿途百姓们也不害怕,见到过兵都眼巴巴看起了热闹,看到北洋第四旅的旗号,都啧啧称道:“吴旅长的兵就是不一样.” “那还用说,青天大老爷的兵能比天兵天将了。” “可不是,不然马阎王能那么容易就被收拾了?” 大军行至鸦塘冲,行人逐渐稀少,前方迎面面驶过一辆黑色福特拍小轿车,见到军队就急急刹车,掉头猛加油门便走。大伙看着好笑,北洋军何时百姓不怕富人怕了? 吴孝良顿觉蹊跷,命令道:“五一、六一你们两个带人将车拦下。” “是!” 两人齐声领命,打马追过去。福特小汽车见骑兵马队中有人追过来,竟驶离公路向荒田中开去,地面凹凸不平,车身剧烈的颠簸起来,速度反而越来越慢。卫兵五一、六一与小轿车的距离则越拉越近,小轿车车窗摇下,枪口探出,啪啪射击。竟然对军队开枪,这性质可就变了。 民国初年,能拥有小轿车的都是一地显贵显宦,寻常人家有辆马车已是极大的奢侈。这辆小轿车可疑之处在于见到北洋兵便夺路而逃,若是显贵显宦是要与军队长官互相致敬的。此刻还开枪射击更是坐实了有问题的猜测,而且很可能是大问题。 吴孝良想到此处立刻又派了一个班追上去,务必生擒活捉车内之人。追击骑兵开枪还击,很快小轿车被击爆轮胎,一头撞在田埂上无法开动。五一与六一呼啸间即奔到车前,端枪对准车内,喝道:“出来!” 车**出子弹作为回应,二人吓的赶紧卧倒隐蔽,李五一骂道:“娘的,死道临头还敢抵抗!” 胡六一则在一旁取笑他:“榆木脑袋,横竖是死,换做是谁都想拉两个下去作伴。” 两人没抓捕经验,险些中了黑枪,后续骑兵跟上来,几杆花机枪来回扫射,小轿车叮当乱响,车身瞬间布满了弹孔,车内响起惨叫,终于扛不住强大的心里压力高喊投降。 “别打了----别打了----我们投降!投降!” 士兵们这才停止射击,两个人晃晃荡荡从车内下来,满身是血,也分不清是他们自身的还是同伴的。 这时吴孝良和尹呈辅随大队人马赶了来,尹呈辅下马厉声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敢袭击警备司令部,都活腻歪了吗?” 俩人听是警备司令部的人,都不由得一哆嗦,对视一眼,把头低下,看样子是打算死扛。 吴孝良冷眼旁观,不发一言。尹呈辅也看出来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干笑几声,一指身边的卫兵:“你们几个,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把这几个王八蛋嘴撬开,你们就可以滚蛋了。” 惨叫声响起,拷打逼供的卫兵却迟迟不见回来,尹呈辅有些不耐烦:“看来这几个王八蛋嘴还挺硬,旅长,我去看看。” “不必,真相不一定要从这几个人嘴中找。” “那从哪?”尹呈辅见吴孝良看着不远处满是弹孔的福特小轿车,立刻明白了。 “卑职这就安排人去查车的来历。” 吴孝良点点头,说道:“振之,你说说看,这车能有什么来历。” 尹呈辅略一沉吟,回答道:“有两种可能。第一,这几人是绑匪,绑人抢车;第二,此车乃城中显贵遣手下人来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所用。” “如今看来应是前者!” 只听得小轿车里传来微弱的呼救声,却不是倒在方向盘上死挺的匪徒所发,吴孝良快步走向小轿车,猛的掀起后车厢盖,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惊恐的看着车外众人。 第65章 原来是三叔(爆2) 中年男子被扶了出来,一脸敌意的看着周围士兵,丝毫没有被解放的兴奋与激动。吴孝良发现他情绪不对头,以为其惊吓过度,便让卫兵搀扶了去路边休息。中年男子却奋力挣脱,冷冷的道:“都别装了,要杀要剐来个痛快的,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 尹呈辅见这个中年男子如此不识抬举,气道:“先生,别不识好歹,可是我们救了你的。” 中年男子一口浓痰吐在地上,恨恨的看着吴孝良众人:“我又没让你们救我,别再演戏了,别再痴心妄想了,你们从我这里什么也得不到的。” “疯子!”尹呈辅被中年男子抢白的莫名其妙。 吴孝良上前道:“先生,我们之间应该有些误会,鄙人是北洋第四混成旅旅长吴孝良,他们是我的部下,如果有冒犯先生的地方我替他们致歉。敢问先生家住哪里,我派人护送你回家,如何?” “北洋第四旅?” 中年男子显然疑惑了? “你们当真是北洋军?” “如假包换!”中年男子仍旧将信将疑,但态度已不似先前一般恶劣。 “在下梅蕴亭,家住太平街……” 听到此,吴孝良失声道:“先生可是前清岳州知府梅蕴良之三弟?” 中年男子听对方居然知道自己底细,大骇之下,倒退了数步,结结巴巴的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你,你不是北洋兵吗?” 吴孝良没想到竟如此巧合的找到梅蕴亭,答道:“我在汨水时救下令侄女梅近雪,曾去太平街找你,不过你已经搬走,故宅里住着一户姓何的人家。你不要怕,你们梅家的仇人马佩琪兄弟已经被我枪决,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梅蕴亭似乎一下接受不了这么多信息,重复着吴孝良的话:“姓何,马佩琪被枪决……” “报什么仇?那宅子就是被他何丰钜强抢了去的,我一家老小都死在他手上,天下之大,却只剩我一个孤零零活在世间。”说罢竟嚎啕大哭起来。 这回轮到吴孝良糊涂了,怎么又冒出个何丰钜?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吴孝良正待细问,梅蕴良却大骂道:“你们别演戏了,别白费力气,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梅蕴良受刺激太甚,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大伙费了好大力气才算让他平息下来。 “这样吧,我们准备去粮库执行公务,你就跟了去,到时候和我们一并回警备司令部,在那里你是绝对安全的。”吴孝良决定带上他,等要完粮食,再将这疑案解个透彻。 梅蕴亭听到去粮库,像突然坐到了烧红的铁板上,立刻弹起身来。 “粮库去不得,那是狼窝啊!” “狼窝?” 吴孝良马上反应过来,问道:“难道绑架你的人就在粮库?” “他们根本就是与何丰钜一伙的。” “什么?”吴孝良又吃了一大惊,看来事情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马氏兄弟并不是唯一的凶手,但是他们为何不招出同谋呢?或者是主谋呢?再问下去梅蕴亭也不甚了了,只是不停重复着他与何丰钜不共戴天的仇恨。 卫兵累的满头大汗一脸兴奋的小跑过来,啪的敬了一个军礼。 “报告旅长,胜利完成任务,那俩王八羔子招了。” “说。” “他们的主使是粮库库长刘有德。” 吴孝良嘿嘿一乐:“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他正想办这粮库库长,就来了现成的把柄,当真是打瞌睡有人递枕头,及时到家了。 “整队上马,出发!” 吴孝良带着俩绑匪与梅蕴亭直奔粮库。 …… 刘有德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让吴孝良阵阵作呕。 “王八盖子滴,带这么多人来,本库长就怕你们了吗?粮食是有限的,回去等信吧,你们的口粮到了便会有通知,目前库里的余粮是为王督军第八师准备的,你们就别打歪主意了……”刘有德磨磨唧唧,说个没完没了。 吴孝良不打算再给他表演的机会,厉声命令道:“来呀,把这斯铐起来!” “是!” “是!” 卫兵李五一上前拧住刘有德胳膊,胡六一则掏出手铐嘎嘣锁上,然后又使劲紧了一下,疼的他直咧嘴。 “你,你们凭什么抓我?粮食分配是谭省长亲自下的令,你抓,抓我就是公报私仇。” 吴孝良冷笑一声,只说了两个字:“闭嘴!” “什么,什么?你让我闭嘴,凭什么?” 胡六一见刘有德敢顶撞旅长,左右开工扇了他一顿嘴巴,反而骂的更狠。 “你们,你们敢打我,钜爷能让你们活着走出长沙,我就不姓刘” 吴孝良不再理刘有德,沉思起来,这个什么钜爷不过是台前的泥胎木偶,说到死也就是本地一大恶霸,能有多大能耐?倒是其背后的人很值得玩味。转身对在一旁指挥绑人的尹呈辅道:“振之,你立刻带一团人马赶去长沙太平街,抓捕何丰钜,千万不能让他跑掉.”然后又对卫兵李五一道:“五一你去给尹营长带路。” 随后,吴孝良命人将梅蕴亭带上来,问道:“梅先生,可是这人绑架你?” 梅蕴亭见到刘有德,既愤怒又激动,想起这魔鬼半年来带给自己的折磨与羞辱,恨不能生啖其肉,但终究只有几句不咸不淡的骂声出口。 “魔鬼,魔鬼你也有今天。”说罢狠狠的吐了他一口。 一顿嘴巴已经让刘有德认清了形势,求饶道:“大帅啊,小的只是个跑腿的,都是钜爷,钜爷让小的干的。”说到钜爷,想起他的手段,不禁浑身一阵寒颤。那个梅蕴亭如何?长沙名流,不也被整的家破人亡,关狗笼,鸡.奸,吃屎喝尿,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自己背叛他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吴孝良留了一个连接管粮库,带着梅蕴亭与刘有德返回警备司令部,他在前世就已经过了愤世嫉俗的年纪,但此刻还是感到莫名的愤怒,为了万贯财产就能将人命如阿猫阿狗一般随意处置,与这些人比起来,金川街恶霸狼家简直就是大大的善人了。不过此事甚为棘手,他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搅到地方势力的浑水中。 第66章 美女秘书(爆3) 尹呈辅空手而回,何丰钜居然得到消息逃了。吴孝良大为光火,立即下令第三团、第四团进城,封锁四门,全城戒严,搜捕疑犯。同时对其余党,刘有德等人进行审讯,这些人毫无气节可言,很快便招出一批有有勾结的中层官员。 吴孝良立刻下令将这些人逮捕下狱,一时间长沙城鸡飞狗跳,人心惶惶。谁也拿不准,这位即将离开长沙的旅长是不是借机泄愤。 何家占据的太平街宅子被还给了梅蕴亭,梅近雪叔侄相聚,抱头痛哭。不过,吴孝良并没打算此刻就送他叔侄二人回城,首犯尚未伏法,各势力蠢蠢欲动,送他们回去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梅近雪自上次警察局事件后再未见过吴孝良,几次去找他都被告知公干外出不在旅部,当她得知自家仇人马家兄弟被一齐枪毙后,高兴的留下泪来,只是悲惨的遭遇使她怀疑一切,对吴孝良仍旧怀有本能的疑虑,如今他寻得自己唯一的亲人,这一点疑虑也随之烟消云散。 这顿劫后重逢的痛哭,让吴孝良大为触动,整个悲剧不是一则故事,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人间惨剧莫过于此。可惜自己即将离开长沙,想彻查此案亦有心无力,只是他暗暗起誓,在能力范围内能办的歹人绝不留情,否则也对不起这手中的权柄。 南下这段时日,他对国人之间互相攻伐残杀产生了一种厌倦,尽管这是他第一次出征。 梅近雪与梅蕴亭终于止住哭声。 “大哥哥为近雪报了大仇,如今又寻回三叔,近雪无以为报,愿为奴为婢伺候左右。”梅近雪收住哭声,脸上泪痕未及拭干便跪在吴孝良面前。梅蕴亭被侄女惊的目瞪口呆。 吴孝良则赶紧闪身上前一把扶住楚楚可怜的梅家小姐,抓住她柔弱无骨的双臂用力搀起。 “梅小姐快起来,如今民国了,不兴这个。再者,凡是有血性的国人都不会见死不救,梅小姐切勿再有这种想法。” 梅近雪的脸却红了起来,吴孝良哪知道,她自小受的便是旧时正统教育,讲究一个男女授受不亲,别说与男人身体接触,便同处一室也是不被允许的,以前装做乞丐时,事急从权,如今处境从容了,反倒拘谨起来。 吴孝良看到她如此,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松开手。屋内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梅蕴亭赶紧干咳了一声。 “吴旅长深明大义,如今是不兴叫奴婢了。有个洋花样,叫……叫秘书,对,叫秘书”他挠挠头想了半天肯定的道。 “就让近雪给旅长做秘书,照料生活起居,这丫头识文断字,辅佐旅长处理文件公函,假以时日也定是一把好手。”梅蕴亭摇头晃脑,眼巴巴看着年轻的旅长。 吴孝良哭笑不得,这是什么叔叔啊,猴急猴急的要把侄女送人。他不知道梅蕴亭的打算,梅家在湖南算是破败到底了,为了他大哥的案子,抓捕这么多人,又连着枪毙那么多人。如今,他们梅家在湖南已经是仇人遍地,梅近雪虽然十五岁却出落的亭亭玉立、落落大方,不给她找个好靠山,日后难保不招歹人惦记,自己身单力弱,又拿什么护她周全?况且这吴旅长年少位高,日后前途必定不可限量,自己这侄女即便是给他做小也不委屈的。 一旁梅近雪脸更红了,低着头纤细的手指搓着衣角,她冰雪聪明,焉能不明白叔父一番苦心。 任凭梅蕴亭如何说,吴孝良只是摇头,他对这种近似交易的报恩方式本能排斥。梅近雪听吴孝良执意不肯,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吴孝良最受不得女人眼泪,叹口气道:“好吧,秘书就秘书吧,不过咱们可说好了,只当秘书啊!”说的一本正经,好像自己被占了老大一个便宜。 梅蕴亭见吴孝良松口,喜上眉梢,做了秘书还有什么做不了的…… “近雪啊,你有福气啊,能跟在吴旅长身边。”他本是前朝旧读书人,平日里清高自傲的很,这半年来人生剧变,厄运加身,受尽凌辱,脱困后性情大变,一切以实利为准则,在他看来抱上吴孝良这棵大树才是上上策。 吴孝良尴尬的笑笑,“我也没甚公务,梅小姐如以往一般住下便可。” 细看梅近雪,换了女装越发的妩媚,再也找不到那个满身酸臭小乞丐的影子,月白色高领窄腰短袄,凸显出完美的腰身,杏黄色长裙及至小腿,让吴孝良惊讶的是她竟没有缠足,小皮鞋轻轻移步,款款过来道个万福。 “多谢大哥哥收留。” 这回吴孝良没在伸手去扶她,不过脑中却闪过四个字,“少男杀手”。 梅蕴亭却埋怨起侄女:“现在民国了,不兴这个了,都兴那个洋礼,握……握手,对,握手。” 门外响起了李五一的声音。 “报告旅长,谭省长求见。” “告诉他,我不在,让他明天再来。” 吴孝良冷笑,这回坐不住了,被抓之人十之**都是他的嫡系,前几日百般刁难我时可曾想过今日,又想起最初进城时毕恭毕敬之态,心里一阵厌恶。 过了五分钟不到,李五一又来喊。 “报告旅长……” “有人招出何丰钜的下落。” 吴孝良听是何丰钜,急急开门将李五一拉进屋里。 “这厮去哪了?” 梅蕴亭与梅近雪也很关注仇人的下落,紧张的望着他。 “他,他不再城里,有人报信后他之身逃出长沙,奔汨水去投奔他把兄浑江龙。” 这个浑江龙他有印象,汨水南渡会蔡锷之时,还与他交过火,是一伙水匪。事情脉络越来越清晰,分明是官、痞、匪勾结,劫财害命。但这事根子却在军阀混战上,军阀们为了抢地盘就得扩军,想扩军又得有钱,百姓们钱被搜刮的所剩无几,便去劫富户,等富户劫光了又去劫谁呢?他枪毙了一个,又会站起另一个。这民国却是从根子上就烂透了,不趁着欧战发展自身,收复失地,却自己人无意义的打死打生。他此刻有些明白,段祺瑞为何极力主张以武力统一中国,北洋中央政府令不出九门,天下各省督军有谁拿北洋的命令当真了?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何谈抵御外侮,收复失地? 他越想越跑题,越跑题越生气,猛拍一下桌子,“告诉尹呈辅,直属营整装待命,咱们去剿匪。还有,交代下去,剿匪一事警备司令部一定要严守口风,不许一个字外传,否则军法从事。” 第67章 剿匪 旅部直属营要去剿匪的消息很快就在警备司令部小范围传开,方其道忙赶来阻拦,最近抓人,审讯忙的他一塌糊涂。 “维中,不可以意气用事啊。” 吴孝良没有接着方其道的话说下去,幽幽道:“这是我能为湖南百姓做的最后一件事,官场烂透了,咱们第四旅在长沙这一番折腾,所有权贵都视你我为洪水猛兽,都巴不得第四旅早点滚蛋。致之兄你信否,咱们前脚走,这帮龟儿子后脚就敢放鞭炮庆祝。” 方其道的宪兵队这些日子在长沙行事处处受各政务部门推诿掣肘,此刻听吴孝良如此说,也不禁恨恨的道:“那就查,查出一个有问题,就枪毙一个,对付这帮龟儿子非下重手整治不可。” 吴孝良摇摇头,笑道:“致之兄何时这般铁血了?你能全杀光吗?这不符合实际。” 方其道叹道:“做这劳什子的督军当真不痛快,这不能动,那不能动,幸好,咱们就要回北京,不用受这鸟气。” “这回你理解我为何要去剿匪了吧?”吴孝良满脸揶揄的笑道。 “这……”方其道一阵气馁,都说服不了自己,还指望吴孝良那头倔驴能回心转意吗? 一个本地参谋突然插嘴道:“官军剿匪,历年来都是头疼大事,他们啸聚一起,活动范围内每山之顶都有望哨,只要发现官军奔他们而来便放枪示警,其余人便集体逃窜,若是一整只队伍的话,怕是连仗都打不上。”本地参谋由于没有后台,表现又平平,在参谋的位置上蹉跎了很多年,虽然警备司令换过十几个,但他却因为资格老,成了警备司令部铁打的参谋,他说的入神陷入回忆中,“民国元年,警备司令下令进山剿匪与水匪周旋,一直周旋到民国三年他离任仍旧不见功效,期间耗费子弹上百万发,所以后来继任的警备司令都愿去剿匪。” 方其道见那参谋说的鞭辟入里,立刻支持道:“维中三思啊,剿匪可不是硬碰硬的战斗,咱们抓不到他们,最后被弄的灰头土脸可就不好收场了。” “致之兄,我理解你是为我好,但这浑江龙勾结何丰钜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若不去剿了,岂不白来湖南一回,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能为湖南百姓做的?让我去杀干净那些肮脏的政客?倒不如剿匪来的痛快。”吴孝良有些激动,稳定了下情绪又说道:“你看看梅小姐,好端端的大家小姐,秀外慧中,大家风范,结果呢,破家灭门,你让我如何面对她的眼泪。” “……”方其道张口结舌,竟说不出一句话。 “我辈身为军人,便该保家卫国,龌龊事让政客们头疼去吧。” 直属营于当天夜里出发,吴孝良随骑兵连先行一步,步兵连紧随其后。梅蕴亭和梅近雪听说要去剿匪,也自告奋勇要跟去,吴孝良一口拒绝,梅近雪眨眨眼,说了一个他不能拒绝的理由,她在汨水一代游荡了半年对那里的情况可以说了如指掌,她甚至知道几处浑江龙经常出没的巢穴。 吴孝良无奈之下,点头问道:“能骑马吗?” “会骑!”梅近雪咬咬牙说道。 “好,上马,出发。” 梅近雪竟不用任何人协助,翻身上马。 吴孝良双腿夹马腹,一抖缰绳,胯下白马窜了出去。旅部直属骑兵连随着急急的马蹄声消失在沉沉夜色中,步兵们也有条不紊的开始前进,梅蕴亭不会骑马,死活赖在尹呈辅身后跟了去。 吴孝良带着骑兵连没有延粤汉铁路北上,而是走的旧公路,奔走半夜,距汨水还有十余里地时,人困马乏,于是决定原地休息。忽看面火光闪闪,当即命人前去查看,原来,前方有处破庙,岂料侦察兵还未靠近,枪声响起,火光顿时熄灭,开枪之人丢下一具尸体仓皇逃走。 吴孝良命一排追击开枪的可疑匪徒后,来到破庙里,只见灰烬新灭,撒了满地的花生还散发出阵阵香气,看来这伙人在此处取暖烤花生吃。细细搜索,竟在庙旁草垛中搜出两把汉阳造,里面还顶着子弹,显然是他们匆忙藏起的。 很快,有侦察兵回来报信:“旅长,匪徒被追的紧逃入附近村子里了。一排长请示该如何处理?” 民国旧时,土匪抢劫时结伙,平日里便散入相熟村落以伪装,吴孝良沉吟一下命令道:“包围村子,将所有男女老幼集中在场院之中。” “是!”侦察兵领命而去。 不多时,村子里响起小儿的哭声,狗吠声还隐隐夹杂着低低的咒骂,村民们被集合在了村中的场院,有上百之众。 火把将整个场院照的通亮,士兵们荷枪实弹,虎视眈眈,有胆小的村民哆哆嗦嗦口中念念,饶命,有的则满脸警惕,不满的看着这些外来的大兵。骑兵连长一阵头疼,该如何从这些村民里找出匪徒呢? 吴孝良沉沉看着眼前村民,一言不发,良久才开口:“去查探他们口腔,有花生残渣者,一律逮捕。” 骑兵连长眼睛一亮,自己便如何没想到这个主意,立刻命令士兵去查探。 挨个查探后,果真拿到八人,随即屏去其他村民,细细审问嫌犯,其中为首一人质问道:“长官为何说我等通匪,有何证据?” 吴孝良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当今粮食匮乏,又正值寒冬夜半,寻常村民岂会将昂贵的花生当做零食?他转而请留下的老庄长前来分辨几个人来历。 “老庄长,勿怕!我等乃剿匪的北洋官军,你只需分辨这几人是否村中人即可。” 老庄长颤颤巍巍,细细看了一番,指着一个半大小子道:“只有狗剩是东头李寡妇家的,其余的都不认识。” 很显然,这伙人是李寡妇家的半大小子所引来,吴孝良对刚才质问之人说道:“如何?你们几个讲讲来历吧,咱们客客气气的,我只问几个问题,回答的好便放了你们。” 为首那人很是不屑,见抓住他们的官军充其量也就一个连,这为首之人充其量是个连长。 “你不配和我们说话,我们大哥便是师长、旅长也客客气气的接送,你算个什么东西?” 卫兵李五一听他口出狂言便想上前揍他,吴孝良一把拦住,已经把他的来历猜的七七八八,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浑江龙也算的上一号人物,不过能和你大哥来往的旅长、师长们几日前已经被枪决了。” 吴孝良语气很随和,但却听的那人遍体生寒:他既知道我们来历,又出言威胁,难道…… “啪----”村外突然想起枪声。 有士兵来报告:“旅长,跑了一个土匪。” 第68章 剿匪(二) 为首水匪得意的大笑道:“你们抓紧逃命去吧,跑的晚了,我大哥手下上千,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你们这百十个人。” “哦?说说看,浑江龙有多厉害?”吴孝良对匪徒的威胁不以为意,他带来的两挺重机枪将会是所有想进攻他们之人的噩梦。之所以于那匪首平心静气的闲谈,便是为了降低其警惕之心,好套出有用的信息。 “去年,北洋军派了一个团来,被大哥打的落花流水,光连长就抓了三个。”那为首水匪越发傲慢,撇了撇吴孝良和周围稀稀拉拉的几个士兵,又不屑的道:“我大哥便在附近,顷刻可来,你们这两个半人还不够我大哥塞牙缝呢!” 吴孝良哈哈大笑:“好,北洋军第四混成旅便在此恭候浑江龙大驾光临。”随即又一脸揶揄的对那匪首笑道:“怕是要崩坏他那付好牙口,可惜,可惜。” “你……”那匪首目瞪口呆,第四混成旅大名在汨水地面上谁人不知,旅吴孝良摆摆手,卫兵们冲上去一顿拳打脚踢。 顷刻间吴孝良已有了主意,立刻发电命令尹呈辅率步兵连减缓前进速度,与之保持距离,二十里为限。 骑兵连长一脸忧虑的道:“旅长,浑江龙拥匪数千,在这一带出了名的狠辣,他的人在这里被抓,定会前来偷袭报复,咱们如何应对?” 吴孝良连连冷笑:“什么浑江龙,一条土蛇而已。”土匪劫掠商贾百姓狠辣那是不假,但在正规军面前,却只有逃跑的份,当日他与蔡锷蒋方震不过十人就能把他们几十个打的落花流水,便可见一般。现在如果能诱他来攻倒省却了不少力气,这个险值得一冒。 “传令下去,打出第四混成旅旗号,一排二排休息,三排四排值夜,一级战备。”吴孝良下达命令。 “是!”骑兵连长领命而去。 小村子名为李家冲,依山傍水,若不是密布的大战阴云,这里倒真是休假偷闲的好去处。但此时此刻却危机四伏,吴孝良累坏了,不觉间竟趴在桌子上打起瞌睡。一个窈窕的身影闪身进了军帐,将搭在椅子上的军大衣披在他身上,转头想吹熄了蜡烛,迟疑一下却没吹,又拿起铁条把炭火盆拨的旺些,才轻轻的出去。 吴孝良做了个长梦,安娜,杜鹃,沈自冰依次出现在他面前,安娜幽怨的问他:“吴,为什么不回来看我?” 杜鹃则很关切:“可穿的暖,可曾饿着了……?” 沈自冰很生气:“又一声不响就走了,和奉天时一样,大坏蛋……” 吴孝良很茫然,不知道先回答哪个,所有人突然消失,出现在面前的竟是梅近雪,不发一言,款款走近,紧紧抱住他。他心里一阵惭愧,这可是没长大的小萝莉啊…… “啪----”枪声大作,吴孝良一个激灵从桌子上弹起,骂道:“妈的,搅了老子好梦。” 听起来竟是四面皆有枪声,连长急急冲进军帐。 “旅长,旅长……” “慌什么慌,这里除了我便是你官衔最高,身为一连之长就该以身作则稳定军心……说,什么情况?” 吴孝良婆婆妈妈的啰嗦了一大堆才开始询问外面的情况,这固然是有提携下属之意,最主要的是让他感受到自己这个旅长自信的很,根本没把外面的土鸡瓦狗放在眼里,胜利的天平还倒在他们这一边。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听枪声至少要有数百人枪,这可不是小股水匪。 “四门都有人在进攻,看规模足有500人以上,有一部分还摸进村子放起火,咱们……咱们有些顶……顶不住。” 让骑兵连防守,是有些差强人意,但打不过一群污合而成的水匪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他披上大衣,带好军帽,带着有些慌张的连长匆匆赶去村口。 村里哭喊声一片,吴孝良一阵内疚,是自己将水匪引来这个无辜的小山村。在村口的掩体内,他端起望远镜观察敌情,前面一群水匪乱哄哄、张牙舞爪,但后面跟上的队伍却齐整的很,战术动作虽然粗糙的很但却隐隐透着军队气息。 “难道……?”吴孝良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军匪勾结!” “好家伙,发报员,给尹营长发报,即刻增援李家冲,一个小时之内必须赶到,否则军法从事!” 发报员滴滴答答发起了电报,骑兵连长脸色依旧难看。吴孝良看在眼里,心道:此人太过熊包,没担当,此役后必须拿掉他,尹呈辅怎么选的人? “别傻愣着了,只要挺住一个小时,尹营长的援兵就会赶到,到时候全歼这帮王八羔子!走,跟着我去其他村口看看。” 走完一圈,情况远不如他所说的乐观,李家冲被约为一个团的兵力所包围,全连为了快速突进,重机枪只带有两挺,外加4门步兵炮,但这些重火力对于四面包围的敌人来说还是太过单薄。 责任所在,吴孝良尽管心如悬旌,仍旧力持镇静,敌人明显是忌惮第四旅威名不敢贸然进攻,否则这百十人未必能抵挡住他们奋力一击。 吴孝良第一道命令很快就传下去,令大家节省弹药,第四混成旅自训练以来就没尝过缺少弹药的滋味,打起仗来败家的很,如今轻车简从被包围在李家冲,一道命令能否改变士兵们大手大脚的习惯,他心中实在没底。 吴孝良来到火力最弱的一侧防线坐镇,防守的第一排主要骨干来自于前模范团,是精锐中的精锐。包围在村外的敌人终于蠢蠢欲动,几次试探之后,终于发现吴孝良这一侧火力最弱,于是集中兵力发起进攻。水匪们火力远比一般水匪强大,而且战斗意志也很顽强,寨门也几度易手。 水匪攻势稍缓,吴孝良仔细查看他们留下的尸体,赫然发现粗布便衣内竟是军装衬衫,这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但此刻却不宜声张,否则会严重影响军心士气。 骑兵连长连滚带爬的跑来,带着哭腔道:“旅长,旅长……” 吴孝良皱眉问道:“怎么了?” “旅长,弹药已经见底了。” 第69章 黄金两万斤 话音未落,炮声隆隆响起,是75mm1897野战炮,吴孝良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安慰骑兵连长道:“好了,援兵已到,立刻回你的指挥位置,准备反攻,给我生擒浑江龙。” 尹呈辅将反包围实施的极其漂亮,二十挺mg08重机枪火力交织,自北方一侧将敌人压制在一个半圆内,中间是村子里的骑兵连,只有南侧留下缺口,缺口两侧更是轻重火力交差,称其枪林弹雨一点也不为过,若想由此处逃生真真是九死一生。仓皇失措的水匪对一线生机的渴望,驱使他们延南侧缺口纷纷向外逃窜,但在轻重火力的打击下,能逃出升天者只有十之一二。 随即,尹呈辅逐渐收拢包围圈,一个小时前还耀武扬威的水匪们如土鸡瓦狗一般彻底崩溃,哭喊声,惨叫声混成一片。缺口处的弹幕简直就是地狱之门,冲了几次之后,残肢断臂成堆,流血将土地染红。终于,有人在这种近似于屠杀的威慑下,明智选择了放下武器投降。投降者被驱赶成一堆,由辎重连看守,步兵连则继续挤压战线,大批水匪如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缴枪投降,尹呈辅的步兵营摧枯拉朽一般将浑江龙经营十余年的队伍彻底全歼,当然,这些俘虏中或许还夹杂着不明身份的战斗人员。 天将放亮时,战斗彻底结束。 吴孝良带着尹呈辅查看被俘人员,许多人竟大呼其“旅长”、“司令”。尹呈辅大为奇怪,吴孝良则微微点头道:“你们长官呢?” 所有人均默不作声,却不约而同看往同一方向,一个身着黑色绸褂中年男子见所有人都看自己,一时间不知所措。 “邵之孝!”尹呈辅认出他来,这不是那个光腚游街的湘军团长嘛。 此人正是湘军第一旅二团团长邵之孝,自从马家兄弟被枪毙后,第一旅便被肢解,第二团奉命驻守汨罗镇。 吴孝良当然也听说过此人,好奇的问道““你就是光腚团长?” 邵之孝一脸悲愤,回答道:“报告旅长,我那天没光腚,穿着裤衩呢……” 卫兵李五一嗤笑了一声:“那得叫你裤衩团长呗!” 顿时响起一阵哄笑之声,邵之孝恨恨的看了眼李五一,蹲在地上不再接茬。 尹呈辅厉声问道:“是谁主使你谋害旅长的?” 邵之孝吓的一哆嗦,结结巴巴回答道:“没……没人主……主使,浑……浑江龙说旅长只有一排人马,我全团出动冒充水匪,就……就能雪洗光……光腚团长的耻……耻辱……”如今邵之孝肠子都悔青了,哪成想自己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自以为得计,却都在吴孝良的算计之中。他当然不知道,吴孝良能全歼浑江龙水匪,也是误打误撞之下成就的结果。 吴孝良突然严肃的喝道:“湘军第一旅第二团团长邵之孝!” 邵之孝立刻条件反射一般的站起来,“有!” “你勾结水匪浑江龙,意图谋害长官,立即枪决!” 卫兵上来就拉他,邵之孝面如死灰,如丧考妣,没想到吴旅长这么狠,一见面就要将自己枪毙。他有些恨自己,更恨浑江龙,如果不是他撺掇,此刻应该搂着小娘们欲仙欲死呢。 “旅长,旅长饶命啊!之孝知错了!饶命啊旅长,都是浑江龙撺掇我干的啊……” 吴孝良原本就是想吓唬吓唬她,冷笑一声,说道:“押回长沙交给宪兵团方团长,由军事法庭审判去吧。” 处理完光腚团长后,吴孝良心情依旧沉重,堂堂民国政府的团长,因为私愤就敢跟水匪勾结,毫无半点军人气节,这和他想象中的北洋军人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再者,邵之孝与浑江龙背后究竟有没有幕后黑手?他前往汨水剿匪的消息究竟有没有泄露?这都很难说,警备司令部人多嘴杂,泄露出去的可能性太大了。 吴孝良不愿再回长沙搅这趟浑水,但也不能让那些肮脏的政客舒服了。 “老尹,第二团的人勾结水匪已经不适合再回军队,将他们就地遣散。水匪辨认清楚后就地枪决,一个不留!” 尹呈辅能感受到了旅长克制的浓浓愤怒。 “是!” “浑江龙找到了吗?”吴孝良知道这浑江龙未必便真如世人所传一般厉害,军阀自古就有以战养战一说,称雄一方的地方军队与当地土匪、水匪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此次官匪一家攻打自己便可见一斑。 “回旅长,浑江龙被流弹击毙,尸体已经辨认过,确系无疑。” “可惜,这样一来很多秘密可能就此石沉大海。”吴孝良心里却道: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已经无意再在湖南官场掀起风雨。 “将浑江龙头颅割下,送往长沙警备司令部。” “是,旅长!” “整军,北上武汉,回北京!” “啊……” 尹呈辅本以为应该得胜返回长沙,旅长却要直接回北京,这可是轻率之举,难道旅长太过失意才导致如此行事吗?他当然不知道吴孝良心中有更要的事。 吴孝良行此轻率之举的另一个用意是减少他木秀于林的风险,如果旁人见他性急易折,或许会少很多无形中的敌意。 打发走尹呈辅,梅蕴亭携侄女梅近雪进了军帐。 梅蕴亭恭维道:“旅长神勇、谋略令在下佩服的五体投地啊,浑江龙横行汨水十数年,如今授首伏诛大块人心呀。” “梅先生谬赞,剿灭水匪乃中**人之责任。” “旅长少年英雄,乃当世豪杰……”又是一连串的恭维之辞,梅近雪偷偷的拉了下他的衣角。 吴孝良见两人小动作不断,梅蕴亭欲言又止,笑道:“梅先生,可有话说?但讲无妨。” 梅蕴亭搓着手,嘿嘿笑道:“吴旅长,我叔侄二人打算送你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吴孝良有点疑惑,好端端的送什么礼。 “黄金两万斤!”梅近雪贝齿轻启,声音入耳轻悦,待吴孝良仔细回味,给予其震撼绝不亚于一门野战炮带来的震动。 第70章 返程 “黄金两万斤!” 像平地里一声惊雷,吴孝良没想到这个传言竟是真的。 梅近雪继续说道:“大哥哥,爹爹生前的确藏了两万斤黄金,但这些黄金却不是贪污所得,他一生为官清廉,以兼济天下为己任。” “是啊!家兄的生活在前清知府里算是清贫的,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他这知府当的却是两袖清风,十余年来唯一渐长的是一把年纪和他宝贝不得了的藏书。”梅蕴亭附和着谈起大哥生前故事,想到如今物是人非,天人永隔,不禁长叹一口气。 梅近雪受三叔感染,也忍不住流下泪来,又继续诉说:“宣统三年,武昌闹兵变,说是革命了,各地跟着闹起来,岳州也不例外,巡防营的管带剪了辫子就变成革命军人,山贼水匪都跟他们打成一片,那管带以我一家老小性命要挟爹爹在通电上签名。爹爹无奈之下只好署名,因此得以继续执掌岳州,但世道已经败坏,光天化日之下的**掳掠屡见不鲜,他担心岳州十余年来积攒下的府库落入贼人之手,便于每日夜间命心腹衙属,偷偷将金银外移藏匿。怎料一夜间这些衙属出去后就再没回来,来不及转移的白银只好继续存放在府库内。” 梅近雪说到这里轻轻一叹:“果不其然,没几日那些贼人就将府库内的白银抢劫一空,爹爹当天就气的病倒在床。这以后也算平安的过了几年,半年前那马阎王突然便来找爹爹讨要几年前失踪的府库黄金,爹爹当年于衙属失踪后曾去查看库金藏匿地点,知道黄金仍然完好,便推脱都被乱兵抢去,马阎王很生气,闹了一通便带着人离开。后来,爹爹说他应该是知道内情的,难保当年几个衙属的失踪也与其有关。” 听梅近雪娓娓道来,吴孝良心底升起一抹苦涩,这就是武昌首义后的中华大地吗? “没过几天,家里就来了水匪……”梅近雪说到这里,声音开始颤抖,两行清泪留了下来,再也说不下去。 梅蕴亭见侄女泣不成声,接过话来,说道:“吴旅长,家兄一心为百姓谋福,却被诬陷为贪官,实在是令人心寒。我和近雪思来想去,这笔巨款留在湖南早晚得成了那些军阀政客们扩充地盘的工具,我看将军是个为百姓干大事的人,决定将黄金的下落告知将军,由你来处置。” …… 吴孝良命尹呈辅挑了最可靠的一个排去随梅氏叔侄提取黄金,那个怂包骑兵连长又期期艾艾的进来,“旅长,卑职审讯过了,何丰钜根本就没来汨水,这很可能是个圈套……”他汇报完了所得情报,又加上一句自己的分析,希望能在旅长面前挽回些印象分数。 如果骑兵连长所说属实,事情的背后可就大有文章了,这些人可能并没打算一步能至自己于死地,但自己敞开了让人家钻空子,人家还会手下留情吗?亏得旅部直属营战斗力超强,否则今**无葬身之地难免还要被这些人耍手段如梅蕴良般弄的身败名裂他们梦寐以求的黄金被自己得到,算是因祸得福,今后想要有所作为用钱的地方多了,药厂方面目前借力不大,这些黄金就是及时雨,解了燃眉之忧。两万斤黄金折合成银元大概在千万上下,段祺瑞向日本借款一次数额也就一千余万,自己得到这笔巨款便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想到这里吴孝良兴奋不已,随即给长沙警备司令部暂时负责人傅作义拍电报,立刻派来专列,他准备由汨水镇上车北返。 傅作义、方其道得知吴孝良与旅部不会长沙直接北返的消息后都直呼胡闹,两人误以为他督军落空耍上了脾气,也不好相劝。 当天晚间,列车发到汨水镇,被派去提运黄金的一个排也押着满满几个货车赶到会和。 登上北返的列车,吴孝良踌躇满志,大有海阔任鱼跃之感,与率部南下时的忧虑心境大相径庭。但在长沙本地官场众人看来,这位年纪轻轻的吴旅长受不了挫折,夹着尾巴灰溜溜滚回北京去了,一时间拍手称快被压制许久的情绪终于释放出来,只是他们没想到即将履新的王督军可不是傅良佐一样的弱势督军,强势程度一点不比吴旅长差。 一夜间,专列驶抵武昌,第四混成旅直属营所有人列队等候渡轮,尹呈辅则与心腹守候在黄金大车旁不许任何人靠近。 清晨的武昌码头停靠满了蒸汽船,烟囱高耸,冒着浓浓的黑烟,汽笛声拉响,掩盖了岸边苦力们的号子,路人更是形色匆匆,对全副武装的第四旅官兵都不正眼看上一下,武昌乃长江大埠,乱兵如过江之鲫,已经很难再引起人们的主意。 报童夹杂人群中卖力的叫卖着手中报纸。 “卖报!卖报!北洋政府财政总长徇私舞弊……” “卖报!卖报!林白水精彩时评……” 听到段祺瑞政府在报上爆出丑闻,吴孝良一阵苦笑,新一轮的较力又开始了。林白水这个人他在前世便知晓,到想看看这个人是如何评论实事的,于是叫住报童。 “小兄弟,来份报纸!” 小报童见是个军服笔挺的军官叫住自己,有些害怕,紧张的望着吴孝良。 吴孝良微微一笑:“别害怕,我买一份报纸。”伸手递上一块银元。 报童这才反应过来,忙摆手摇头,语无伦次的说着:“用不上这么多钱,用不上这么多钱!” 吴孝良则不由分说,将银元塞到小报童手中,又自己抽一张报纸,小报童明白遇到好人了,一块银元可是他卖报两月的酬劳,对他来说这是笔巨款,连连作揖,千恩万谢,然后欢天喜地的蹦跳着远去。 摊开报纸,整整首版头条都是财政部的丑闻,林白水言辞还是那么犀利,将一干蠹虫骂的体无完肤。此公有付对联他一直大为欣赏,慈禧七十大寿时,林白水嘲讽道:今日幸西苑,明日幸颐和,何日再幸圆明园?四百兆骨髓全枯,只剩一人何有幸?五十失琉球,六十失台海,七十又失东三省!五万里版图弥蹙,每逢万寿必无疆! 第71章 返程(二) 吴孝良合上报纸,政客倾轧是他最头疼的,所以打定主意,回京后一门心思扑在西北边防筹备处上,不理他们那些龌龊事。 等到中午时分,吴孝良所部人马全部摆渡过江,出了码头便奔汉口火车站而去,湖北是直系大将王占元的地盘,他不愿在此处多做停留。临近火车站,前方一阵骚乱,枪声大作,吴孝良刚想询问情况,那个骑兵连长颠颠的奔了过来。 “旅长,前面是第十六混成旅的人,他们和湖北军起了冲突。” 竟然是冯玉祥的部队,这也是一员直系大将,如今连他都派了出来,看来北京政府为了南征已经空巢而出。不过两方同为直系人马,不应该起冲突啊。 “走,去前面看看。”吴孝良有心见一见那位闻名于后世的倒戈将军。 吴孝良排开卫兵走到前方,只见双方人马剑拔弩张,枪上膛,刀出鞘,更有几个身上已经见血躺在地上哀声连连,他厉声喝道:“都住手,同为陆军袍泽,枪口相向,成何体统?” 冲突在一起的士兵见来了个少将,都有点心虚,枪口放低,往后退了几步。 吴孝良走到中间,冷冷道:“你们长官呢?让他来见我” “哈哈,小的们不听话,俺老张代他们长官教训教训,算得上啥大事?”士兵们闪开一条道,一名身材彪悍的军官大踏步走了过来。 红色简章三颗铜花,是个上校,有士兵喊道:“团长,和他们啰嗦个球,一起揍趴下。” 上校团长骂道:“小兔崽子,你知道个屁,还讲不讲上下尊卑了?”说罢来到吴孝良面前。 “是你?”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 吴孝良一脸惊讶:“张大虎!怎么是你?” “嘿嘿,小兄弟……”他看了眼吴孝良黄橙橙的少将肩章,改口道:“吴将军,俺有大号,张宗昌,还是你给起的,可别再叫错了。” 吴孝良哈哈大笑:“对,对,张团长叫兄弟们收了枪,咱们叙叙旧。” 这团长正是金川县接官厅大当家张大虎,被吴孝良恶搞改名张宗昌。 “兔崽子们,把家伙收了,别吓着湖北这些怂包。” 张宗昌手下士兵干脆利索,收枪上保险,满脸不屑,看着紧张兮兮的湖北兵。好一团骄兵悍将,吴孝良暗赞。 吴孝良命令第四旅士兵原地休息,他和张宗昌来到路边茶水摊坐下,小贩还被刚才冲突吓的惊魂未定,张宗昌再三催促才上来添水。 “你我还是兄弟相称吧。”吴孝良说道,他对这张大虎没甚恶感。“你年长,老弟便叫你张大哥。” 张宗昌见吴孝良直率坦诚毫不扭捏作态,大感对脾气,嘿嘿一笑:“吴老弟这官升的可比俺老张快多了,跟哪个司令当高参呢?”在他印象里吴孝良手无缚鸡之力,除了识文断字也没啥能耐,当上高参少将都是踩狗屎的运气。 “第四混成旅。”吴孝良喝了口茶,很平淡的回答。 “哦,给吴旅长做高参……”张宗昌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在第四混成旅的编制里能拥有少将军衔的非旅长莫属,他,他难道便是在湖南搅风搅雨的吴旅长?看他年不满二十,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难……难道……你便是差点当上湖南督军,害冯大总统出走的那个吴维中?”张宗昌的上司同僚谈起吴孝良用的都是表字,而他土匪出身,根本不知道吴孝良有表字,此刻弄清楚吴维中和吴孝良竟然是同一人,很是吃了一惊。 “正是!”吴孝良没想到消息传的这么快,暗叹道,看来官场无秘密。 “嘿!真看不出来,吴老弟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就是传言中的吴剃头,厉害,厉害!”张宗昌生性粗豪豁达,却对强者有着天生的敬畏,立刻收起了轻视之心。 吴孝良听说外面将自己传的如此凶恶,难保自己名字将来也有止小儿夜啼的功效,不禁哑然失笑。 “张大哥,你怎么投了冯玉祥的队伍。年前不是要去投奉天张大帅的吗?”吴孝良对他投到直系冯玉祥军中大感好奇。 “嘿嘿,吴老弟可问到点子上了,俺的确是投奔的张大帅,还是大帅的亲信团,不过俺得罪了团长,那狗崽子太过分,老张一气之下将他宰了,便投了关里,冯旅长豪气仗义,一年不到就将俺提拔成团长。” 张宗昌说的波澜不惊,吴孝良却能感觉到这其中的九死一生,单单说那团长得做了如何过分之事,才能引得眼前这颇识时务的汉子,引刀喋血,就此逃亡。 张宗昌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仍旧继续感慨着:“能在冯旅长军中,老张算是三生有幸,就他娘的没见过这么好的长官。”说罢大喇喇干了一碗茶水,抹抹嘴又说道:“老张以为自个升的快,算是军中少有。嘿嘿,你老弟比老张厉害,服了!” 吴孝良听到他经历如此多舛坎坷,也是一阵感慨。 “张大哥这次随冯焕章南下可是要入川?” “是啊,可队伍到汉口下车就不再前进,住在这半个月,旅长一点不急,倒是急坏我们这些底下人。” 吴孝良一阵伤神,段祺瑞为了南征成功看来是不惜血本,尽遣嫡系部队,如今连直系人马都悉数派出来,只是人家能任你驱使吗?政争之道不问是非对错,总是敌人赞同我反对,敌人反对我赞同。冯玉祥在汉口停滞不前绝不是畏战,他似乎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张宗昌摩拳擦掌:“这些日子快把老张憋出病来,就恨不得能痛痛快快打一仗,本来今天有个机会,还让你老弟给搅和了。都说那蔡锷厉害,还不是在你面前吃瘪,俺老张就说,这些人都是名气大,其实都不禁打,净吓唬人的。” 吴孝良正想说些什么,卫兵李五一急急赶过来。 “报告旅长,车站派人过来传话,专列已经安排好,马上便可启程。” 第72章 总理租房 张宗昌见此情景,起身对吴孝良道:“吴老弟,公务要紧,哥哥不挽留你了。” 吴孝良与张宗昌话别,率部登上北返的专列,于京汉线奔驰一昼夜驶抵近畿。过宛平时吴孝良命令直属营全体下车,徒步开拔回京。他如此做最主要原因便是不希望所携带大批黄金被迎接人众发现。 第四混成旅在南苑扎有营地,直属营直接回营地,吴孝良则率领军官赶赴北京城述职。 北京正阳东车站一干迎接人等被晾在寒风中数个小时后才接到电报,吴部已于宛平下车奔赴南苑营地。徐树铮早冻的手脚冰凉,这次他亲自来接站以显示对心腹爱将的支持,哪成想被放了鸽子,空等一场。气的当场骂道: “这个吴维中一贯爱出幺蛾子。” 旁人也连声附和,“这分明是对陆军部的安排不满嘛……” “少年得志,难免居功自傲……” 一干人风凉话说的热烈之极,似是看了好大一个笑话,兴奋不已。吴孝良负气回京的消息就此传开。 吴孝良马不停蹄赶到北京城,直接便去见徐树铮,他不怕其他人误会自己心怀怨愤,却很在意这个小徐次长的想法。世人皆传其刚愎自用,难于容人。虽然几次接触,他觉得这个评价言过其实,可也不能不信。 徐树铮私邸,吴孝良满面风尘,浑身散发着酸臭味,激的徐树铮直皱眉,正阳门东车站带来的那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又公,学生吴孝良提前返京前来述职。” “哼,述职还轮不到我这,你先安顿一下,明日去见芝公。”徐树铮板着脸,说话声音有些冷,他有心试探一下这个年轻人是否真的心怀不满。 “是!”吴孝良毕恭毕敬答道。 “湖南一战,你打的好啊。”徐树铮对吴孝良此番做派甚感满意,转换了话题,摩拳擦掌起来。 “如果不是芝公这里需要我,还真想像你们年轻人一样率大军过去,杀个痛痛快快。” 吴孝良知道眼前的小徐次长内心之中是极可望建功立业的,不仅仅限于当段祺瑞的大秘和智囊。 “都是芝帅与又公运筹帷幄之功,孝良不过前敌供驱使罢了。”他说的极为谦虚,绝不想给这位传说中气量狭小的小徐次长留下居功自傲的印象。 吴孝良来此还有一个目的便是西北边防筹备处的履新问题。他顿了一下接着问道:“次长,西北边防筹备处学生何时去赴任?” “哦?”徐树铮正思量如何抚慰自己这个嫡系大将,听他问起西北边防筹备处有些不明所以,略作思索也就明白,西北边防筹备处那是建功立业的好去处,凡是想有一番作为的军人政客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前日又将几个次长家的公子安排了进去,他本意绝不想手下这些纨绔子弟,但府院之内关系盘根错节,稍不留神便会树下敌人,他不愿横生枝节便来者不惧通通塞了进去。 徐树铮一直苦于自己终日追随段祺瑞左右,没人替他掌管筹边处常务,让吴孝良去筹边处也是权宜之计,以防他心有怨愤。如今看来,此子不但没有不满,还主动提及此事,应当是对这个安排极为满意,一颗心顿时放下来。 “维中谈谈,你对筹边处的想法。”徐树铮半是探讨半是考校的说道。 这些想法早在吴孝良脑中想过几十上百次,不假思索道:“筹边便是为了参战,如今沙俄内乱对东方早就自顾不暇,正是我们收复失地的大好机遇。”说道激动处,他声音急促,站起身来。 “孝良愿为又公马前卒,为国家,为民族冲锋陷阵,一雪百年来中国之耻辱。” 徐树铮看着热血青年一般的吴孝良甚感满意,士气可用,点点头,笑着说道: “维中,不要激动,坐下,坐下说话。”他看吴孝良重新落座,才接着说道:“筹边处可不仅仅是打仗,从军需保障到军队训练,每一项都不可忽视,目前筹边处还是个空架子,人员配备倒是齐全,但是职责、权限仍旧未厘定清楚,总之千头万绪,是个千斤重的担子。” 徐树铮说道此处略一停顿,看着吴孝良的眼睛问道:“你可有承受这千斤重担的准备?” 吴孝良哪能不明白徐树铮所问之话的含义,腾的站起身,保证道:“学生自开蒙便常听人言中国之贫弱积败,如今能为国家民族之崛起而奋斗,孝良死不旋踵。”这是他两世为人的肺腑之言。 第二天,吴孝良早早的来到国务院,准备觐见段祺瑞。谁知却扑了个空,一个秘书告知他,今日段总理搬家,请假一日。 吴孝良大为惊讶:“搬家?” “可不是嘛,东四条胡同新租的房子。” “租房?”在吴孝良印象里,北洋那些国家元首一个个富的流油,怎么可能在北京没有自己的房产。 那秘书显然是个话匣子,凑上来压低声音,一嘴的京味:“您知道这总理为何搬家吗?” “为何?”吴孝良好奇心顿起。 “不知道吧,有人拿着房契,说总理一家住的房子是他的。” “哦?还有这等事?”吴孝良大感奇怪。 “这里面可大有文章,段总理追随袁大总统时,可是两袖清风,手握重权却连私产都没置办一处,那叫一个清廉。您猜后来怎么着了?”秘书讲到一半卖起关子。 吴孝良听的兴起配合道:“怎么着了?” “后来段总理娶了袁大总统的养女,袁大总统实在看不下眼,便说:段芝泉那,你好歹也是一国将军,连个房子都没有,太不像话了,你刻薄自己老袁我不管,委屈了我女儿可不中,这样吧,我送女儿一套院子,你爱住就住,不爱住就外面喝西北风去。”秘书一嘴京味偏偏又要学袁世凯那河南口音,这一通瞎侃,听起来滑稽之极。 “段总理这算是有了房产,可一转眼到如今,坏事儿了!”秘书说道这里一顿,看着吴孝良,笑吟吟等着他发问。 吴孝良看着好笑:“兄弟你就别卖关子了,这是要急死我啊。” 第73章 奉天故人 秘书听吴孝良发问,一脸的得意加满足,继续说道:“坏事儿就坏在当初袁大总统给段总理这套房子压根儿没房契呀!”秘书用手拍着大腿一脸的可惜,这回没等吴孝良问便继续说道: “说起这房子,也大有来历,是当年有人和袁大总统打赌输给他的。但这人玩了个心眼儿,没具结房契,袁大总统什么人啊?当然不好意思去要。如今袁大总统死了,他便拿房契来讨要宅子。段总理什么人那?能占百姓一分一毫吗?就一个字,搬!这叫君子欺什么来着?” “君子欺之以方!”吴孝良补充道。 “对,君子欺之以方。” 出了国务院,吴孝良陷入沉思,这段祺瑞也算是为国家鞠躬尽瘁,不计私利的楷模,其他如王士珍、冯国璋、曹锟之流哪个不是家资巨万,厂矿企业样样皆有。只可惜北洋内部不靖,段祺瑞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内斗上,统一中国的希望终究还是要落空。 十二月的北京飘起大雪,吴孝良去了趟东四条胡同,想见沈自冰一面,却被告知她已经跟随徐世昌到天津定居,不禁怅然若失,只好回到北京城内警备司令部的临时住所。 晚间,徐树铮打来电话,“维中啊,我明日要陪芝帅南下武汉督战,你的委任状已经签下,只等大总统盖印署名后便可以赴任。” “又公,南方战事可是吃紧?” 电话里传来轻松爽快的笑声。 “不要瞎猜,战事很顺利,陆干卿准备下野,蔡松坡独木难支,芝公这回乃是携威而去,你在京城等候消息吧。” 徐树铮自信满满,吴孝良当然不能将心中那点疑虑说出来,只好祝他马到功成,一战下四川。 刚放下电话,卫兵李五一便来报告。 “报告旅长,有故人来访。” 吴孝良一头雾水,在北京能有哪个故人来访?疑惑间,两个人闪身进入屋中。 当先一人摘下皮毛,抖落棉袍上积雪,朗声笑道:“二弟,你可想死大哥了。”来人正是吴孝良的结拜大哥、奉天裕昌银号的少东孙家钰。 落后半步那人同样激动的道:“二哥,是俺,俺是狼二,可算见着你了。” 吴孝良无论如何想不到,二人此时此地会出现,他乡遇故知,何其高兴也,竟激动的有些语塞:“你……你们怎么来了?快……快做,五一上热茶。” 孙家钰将吴孝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一番,感慨道:“士别三日当刮目想看,古人诚不欺我,二弟昔日在奉天商界风生水起,如今又在军界如鱼得水,难怪父亲夸你是五百年不世出的人才。” 吴孝良赧然笑道:“伯父谬赞,伯父进来身体可好?” 孙家钰精神饱满,虽经长途赶路脸上却毫无倦怠之色。 “好着那,就连我那卧床数年的哥哥都见好转,这还托了二弟的福气。” 狼二见两人说起没完大为不满,嚷嚷道:“你们就不能问问我咋样?” 孙家钰扑哧笑出声来,揶揄道:“你这一堆一块,一打眼便看个透透彻彻,哪里还用问。” 吴孝良看着眼前这位昔日整治自己的小恶霸,心中一阵唏嘘,不禁问道:“狼二,你可还记得昔日金川街时咱们那一场恩怨?” 狼二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又有点心虚,当日自己毕竟整吴孝良整的狠了,好在他宽宏大量不计较这许多。他结结巴巴的回答:“记……记得,二哥肚量似海,不……不与二子一般见识。” 吴孝良知道狼二想差了,补充道:“你那算什么恶,这次去湖南才见识到什么是人世间大奸大恶。” 随即转换话题,“大哥,这次冒雪前来可有要事?” 孙家钰一拍大腿说道:“二弟,真让你问着了。第一,良大准备在天津建立总厂,只是这官商两面都生的很,怕出篓子才来找你商议一下。第二,新建药厂乃是班廷按世界最先进之规格所设计,资金缺口很大。” “第一点好说,有棘手的问题可去求助奉天沈小姐,不,现在该叫徐小姐了。”在吴孝良看来这两个问题简直都不算问题。 “徐小姐?”孙家钰疑惑的问道。 “对,就是沈自冰,他父亲可是北洋元老徐世昌,她目前正随其父避居天津。” 孙家钰眼睛一亮,说道:“这敢情好啊。” “至于资金,我会给你一笔巨款,大约在一千万元上下,你将之存入花旗银行,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这笔钱将来是要派大用场的。” “什……什么?多少?”孙家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价值一千万的黄金。” “黄金?” “一千万元?” 孙家钰和狼二全部目瞪口呆,狼二翻了翻死鱼眼道:“乖乖我的亲二哥,敢情你是到湖南刮地皮,发大财去了……” “明**们便随我去南苑军营,我派人秘密押送去天津,你们也一同跟去。” 第二天,吴孝良便领着孙家钰与狼二去了南苑第四混成旅驻地,但现在此地仅仅驻有他的一个直属营。在他周密得安排下,一个排护送着黄金秘密上了火车,连夜运往天津。 在军营住了两日,北京派人送来公文,是总统府签署盖印的委任状,兹任命吴孝良为西北边防筹备处副处长。 吴孝良决定马上动身,随他前去赴任的乃是尹呈辅精心挑选的一连骑兵,连长仍是李家冲被围时的骑兵连长,吴孝良甚是不解。 尹呈辅则答道:“此人虽勇悍不足,但贵在忠诚,加以历练必能成器。” 于是,吴孝良采纳了尹呈辅的意见。 筹备处办公地点并不在北京城内,而是设在城北昌平回龙观附近,一座青砖大院里驻着常务办公机构,外侧则是一座兵营,由于草创之初经费人手并未齐备,所以里面只象征性的驻扎了一个排的警卫。 清晨的阳光格外刺眼,一夜大雪深可及膝,筹备处内一片死气,满院积雪无人清扫,几条胡乱踩成的小径隐约其间。几个神气活现的年轻人则站在廊下指指点点。 “听说陆军部委派的副处长今日到任。”说话之人一身藏青色洋装,干净利落,小头发用头油梳的一丝不苟。 “这货可有背景?”旁边胖子一身洋装极不合体,显然他关注的更深一步。 “屁的背景,出身穷学生一个。”站在最前沿的矮子霸气实足,马聚源的帽子,内联升的鞋子,瑞生祥的长袍马褂,一身名牌尽显阔气,在一众洋装簇拥下显得极其滑稽,他攥了个雪球,满脸不屑之色,扔出去后又冷冷的说道。 “哼哼,倒要给他点颜色看看,来到这筹备处,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那是,那是,谁不知晓筹边处一言九鼎的是和甫兄” …… 第74章 西北边防筹备处 阔气矮子没说话,心里却得意的很,自己父亲堂堂内务总长,前朝更是做过一省巡抚封疆大吏的人物,徐树铮他都没放在眼里,何况一个小小旅长,听说还是被人从湖南灰溜溜赶回来的。 “传下去,今天放假一日,警卫排以及各办公科悉数放假,咱们给这个吴处长唱一出空城计。”胖子答应一声便要走,他一拍头补充道:“把那个穷措大留下,让他接待什么狗屁副处长。这小子太不识时务,处处和咱们作对,苦头看样子还没吃够,先让他把这院子里的雪都清出去。” “好嘞!和甫兄,您瞧好吧!”胖着听说要整人立刻两眼放光,进了廊下厢房,一个年轻人正伏案疾书,黑色棉袍洗的发白,手肘处还胡乱打着补丁。胖子喊了一声:“穷措大,今天副处长履新,你准备接待一下。” 棉袍青年抬起头,显然由于刚刚写的过于入神而没听清胖子的话。胖子立刻冷了脸,哼道:“他娘的,这回听清楚了,今天副处长履新,准备接待一下,还有,钱科长吩咐你将院中积雪清扫干净,否则这个月俸钱也别想拿到半个大子。”说完趾高气昂的走了。 棉袍青年放下笔,叹口气,如不是家中还有三个弟弟需要他这份薪水,可能也不会忍到如今,想起初来筹备处时的意气风发,苦笑连连…… 吴孝良一夜时间赶到西北边防筹备处驻地,偌大的兵营寂静无声,青砖大院也没有想象中忙碌穿梭,一切都不合常理。他命令所有士兵原地待命,带着卫兵打马上前去查探情况,大院外积雪没膝,院门虚掩,下马推门而入,却发现一个身穿藏蓝色半旧单布长袍的杂役在吃力的扫雪。 那杂役看面相也就二十出头,见到吴孝良推门而入,立刻扔下扫帚,一溜小跑过来,掸掸身上衣服的褶子,为了迎接新处长他将这件还算体面的单布长袍穿了出来。 杂役局促的问:“可……可是吴副处长?” 一旁的李五一和伍六一十分不满,旅长到哪里不是极尽排场的迎接?在湖南时连省长督军都要亲自出迎,这小小的一个筹边处怎的就派一个杂役来? 李五一实在憋不住,大声问道:“人都哪去了,你们就是这样迎接长官的吗?” 杂役一脸无奈之色:“回处长话,钱科长总理筹备处常务,他下令放假一日,所以,所以这人就都撤了。” “那你怎么还没走?”胡六一好奇的问道。 “钱科长交代下来,先扫雪,再接待副处长大驾光临。”杂役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 吴孝良明白了:这是那个钱科长在给自己下马威呢,倒是这个杂役看起来很不一般,有礼有节、进退有据。 吴孝良问道:“想必你们这位钱科长也不在吧?” 杂役一脸惭愧,支吾道:“是,是啊……”仿佛缺席的人是他一般,随即说道:“吴处长想去哪里?属下可代为引路。” “好,去档案室,本处长要查看所有人员履历。” 杂役领着吴孝良进了第二进院子,从腰间掏出钥匙,将西侧厢房上了锁的一扇小门打开。吴孝良甚觉奇怪,怎么一个小小杂役也能掌管机要重地的钥匙?几个人进了屋,里面光线严重不足,昏暗似黑天,杂役在一堆卷宗里快速的翻找着。吴孝良更惊讶了,这杂役不但识字,而且看其翻找卷宗的熟练程度应是经常出入此地,没想到筹边处藏龙卧虎,一个小小杂役也如此厉害。他正出神间杂役惊喜的叫了一声:“找到了!” 一份厚厚的卷宗呈到面前,吴孝良接过后赞赏道:“干的好,还未请教姓名。”他话说的极为客气,杂役有些激动:“卑职王怀事,字布川,是筹边处总务科副科长。” 吴孝良早料到他不是普通杂役,却也没想到他会是筹备处的佐官,忍不住问道:“身为副科长怎么还去干杂役的活?”现在可不是劳动最光荣的年代,身为长官干这些活,轻则颜面扫地,官威尽失,重则会被告个行为不检丢官去职。 王怀事满脸通红,叹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原来,这王怀事自幼家境贫寒,陆军中学毕业后便被陆军部选去做了机要秘书,兢兢业业干了几年很快便引起徐树峥的注意,恰逢西北边防筹备处成立,便将他调了来,任为总务科副科长。 王怀事开始还很高兴,终于有了一展拳脚的机会。谁料没几日,总长次长家的公子们陆续被安插进来,处长徐树峥又因段祺瑞南征无暇顾及处中常务,他们便仗着老子势力将好好一个筹备处弄的鸡飞狗跳。王怀事看不过眼说了几句,至此便被他们恨上,处处被整治刁难,克扣奉银,导致他经常入不敷出,最近还被起了个“王坏事”的绰号,怎奈这些人背景极深,也只好忍气吞声。 吴孝良听罢他的讲诉,点点头道:“从今天开始你的工作就是协助我理清筹备处,现在我给你第一道命令,通知所有警卫与杂役午时之前必须前来应卯,否则一律除名。”然后回头对胡六一说道:“六一,你带几个人协助王科长,有不服从命令者军法从事。” 王怀事眼睛顿时一亮,看来新来的筹备处长也不是省油的灯,听说此人在南方带兵先击败谭浩明的桂军,再败蔡锷川军,辣手整治地方不法军阀,很有一番手段,那几个纨绔如何能斗得过带兵将军?自己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吗? 王怀事答应一声,带着胡六一兴高采烈的去了。 吴孝良在靠近窗子的书桌旁坐下来,仔细查看起筹备处各要员的履历,他越看越生气,徐树铮召集的都是些什么人,这哪里是成立西北边防筹备处,分明就是官二代托儿所。虽然筹边处是个建功立业的好地方,但也不能所有歪瓜裂枣照单全收啊,按照这个搞法,别说建功立业,去了也是给对方送功劳的。 总务科长钱铭钧是内务总长钱能训家的公子,计财科长李之友是交通次长家的公子,军备科长张科乃国务院铨叙局局长张国淦之子,营造科长江乃嘉是司法总长江庸之子……次长级别以下官员子弟更是多如牛毛,没一个省油的灯。且不论这些人的才具人品,单看生辰也均不过二十岁左右,都是些没有经验的少爷坯子,如何能承担起这收复西北的重担? 吴孝良忘了,他自己也不过二十虚岁而已,不拘一格提拔人才一贯都是徐树铮的用人特点,不过,这一次大量招收高官子弟或许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而吴孝良来执掌西北边防筹备处常务,或许就是徐树铮有意为之,他不便出面得罪这些权势人物,恐树敌过多,但吴孝良不怕,没有那么多顾虑,想必他也听说过吴剃头辣手整治长沙官场的传闻,准备用这一剂猛药使筹备处焕发活力也未可知。 王怀事敲门而入,兴高采烈,双目炯炯,与早间所见竟似换了个人。 第75章 西北边防筹备处爆1) “处长,杂役一个不落全部召集齐了。” 吴孝良点点头道:“很好,下面你去把我带来的一连人马安排妥当。”看来此人还是有些能力的,更难得的不公报私仇以泄私愤,在召集杂役时他只要稍微使上些手段,便能将那些曾得罪过他的人扫地出门,但他没有这么做,说明此人宅心仁厚。一抬眼瞧见他的单布长袍,已经洗的发白,不显眼处的袖口已经磨的破了边。 王怀事转身刚要出门,吴孝良又把他叫住。 “布川啊!” “处长有事尽管吩咐。”王怀事一脸恭敬垂首而立。 “五一把我的军大衣拿来。”李五一将衣服递上,吴孝良起身接过将校尼军大衣,一把塞在王怀事怀中。 “外面冷,把这个穿上,好好干。” 王怀事先是受宠若惊,接着心中一酸,差点掉下泪来,他自入仕途以来尝尽白眼,如今上司如此关心体己,心下大是感动,深鞠一躬,谢道:“谢处长关心。” 说罢头也不回的快步出了档案室。 李五一摇头啧啧道:“真可惜这衣服,可值上百大洋呢。” 吴孝良瞪了他一眼,斥责道:“不知轻重,哪有让下属挨饿受冻为自己做事的道理。你的思想不转变,警卫排长一职便不能交给你。” 李五一吓得一缩脖子,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嘴快吃亏啊,最近旅长要成立警卫连,他便软磨硬泡要了个排长的差事,谁知说错一句话,这事就有泡汤的危险,真是伴君如伴虎。 吴孝良不知李五一在腹诽他,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个王布川,穷困而不失其志,同僚刁难排挤仍能坚守岗位,不容易啊,是你们学习的楷模与榜样。” 李五一连忙如捣蒜般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听进去了,生怕旅长再发怒警卫排长的事彻底泡汤。 第二日,吴孝良早早起来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卯时一过便开始点卯,整个西北边防筹备处官佐三十七人,实到人数二十一人,十六人无故缺席。吴孝良没有如他们想象中一般雷霆大怒,只是淡淡的让王怀事将缺席人名记下,勉励大伙几句便让众人各自散开,一切照旧。 王怀事见新处长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施雷霆手段整治纪律,急冲冲进了他的办公室。 吴孝良将办公室辟在第二进院的东厢房中,屋内炭火盆烧的正旺,热气扑脸,他见王怀事急冲冲进来,笑道:“布川来的正好,有事找你,先烤烤火,咱们再谈。” 王怀事哪还顾上烤火,好不容易盼来了整顿筹备处的大员,谁知吴孝良却态度不明。 “处长,那几个害群之马不惩治了,筹备处便永无宁日,他们今天不来就是打击你的权威,长此以往可如何是好?” 吴孝良拉他来到炭火盆前的小凳子上坐下,笑道:“别急,我这里有一份章程你先看一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然后发下去,以后筹备处一切日程按照这个章程办。” 吴孝良起身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递给王怀事。 只见上面罗列了种种细则条例,第一:即日起,筹备处与警卫兵营一并列入军事区,成立筹备处军事委员会,实行军事化管理。 第二:筹备处所有日常工作生活按照军事条例执行,违反者军**处。具体细则参见军事条例。 第三:每周召开生活茶话会,总结教训与肯定经验,对犯错误的同僚进行批评帮助。 …… 军事委员会分三大职能部门,作战科、后勤科、军法科。同时任命各科科长,作战科科长由第四混成旅直属营营长尹呈辅兼任,后勤科科长由直属营骑兵连连长路子铭兼任,军法科科长则由筹备处总务科副科长王怀事兼任。 最后强调了一句:违反纪律,屡教不改者,军事委员会可按相关法规将其除名。 王怀事捏着写满章程的纸,暗叹吴孝良手段老辣,直接成立军事委员会夺权,好一招釜底抽薪。可是,这样做行吗?国务院与陆军部的大佬们会认可这种胆大包天的手段吗?他脑中打着问号,但一颗心却放了下来,这至少表明吴处长不会放任害群之马为祸筹备处的态度。 “处长此计甚妙,我这就召集大伙开会。” 吴孝良又拉住了他,说道:“不急,先贴出条例,会议延后再开。” 一纸告示贴在筹备处公示栏上,便围上一群人,其中多数人都将其看成一张废纸,大胖子计财科长李之友直接将之撕掉,团团扔在了垃圾桶内。一身名牌的总务科长钱铭钧冷笑道:“让他折腾去吧,咱哥们不理那套,他敢拿咱们怎的?散了,散了……” 军备科长张科道:“咱们得反击啊,不能让那面抢了咱的风头。” 钱铭钧点头道:“是这个理儿,咱们也贴告示。” “告示上怎么写?”营造科长江乃嘉问道。 “放假,明、后两天放假。咱们就和他打打擂台。” 第二天点卯时,又有十五人缺席,吴孝良还是笑呵呵的也不恼火,照例勉励大家一番,让王怀事记下缺席人数与姓名。 一连两天皆是如此,大家本来有些紧张的心情彻底范松下来,新处长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货色,人心越来越散,如今守时来筹备处上班的只占实有人数的十之三四。王怀事见吴孝良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又急躁起来,急冲冲去了处长办公室。 “处长,再不采取措施,这筹备处的人心就彻底散了,你没来时上班的人也比现在多上几成呢?”话说的很不客气。 吴孝良心道:难怪你受同僚排挤,脾气急,沉不住气,说话又臭,当没几个人喜欢这样的同事。 “布川,来,坐下说话。别着急,筹备处之病如毒疮,得等它生发完全了,再一次剜尽,他们蹦跶不上几天了。” 钱铭钧为首的几个官二代,在北京城花天酒地了几天后,觉得该回筹备处看看新处长的糗样。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到筹备处大院外,却发现气氛不对,荷枪实弹的士兵整齐列在大门两旁,军营内响起阵阵操练之声,大胖子李之友不禁哆嗦一下。 ----------------------------------------------------------------------------强推了,开始爆更,老酒拜上,求花花,求收藏~~~~~求大大们支持!! 第76章 西北边防筹备处爆2) “前面什么情况?”钱铭钧发问。 江乃嘉捋了把用头油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指使胖子道:“求大,你去看看。” 李之友翻了翻白眼,不忿道:“为啥总是我?我不去,这回该轮到你了。” 几个官二代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钱铭钧见此情景骂道:“一帮怂蛋,平时吹呼的震天响,关键时刻都成了娘们,那个狗屁处长敢把你我如何?”说完大踏步向大门前走去。 “站住!军事重地闲人免进。”士兵端枪喝问。 “我是西北边防筹备处总务科科长。”钱铭钧丝毫不见慌乱,对答如流,其他几个人也跟着自报身份。 士兵听罢敬了个礼,说了句话,差点让几个人气炸肺。 “请稍等,需要找王委员来核实身份。” “你……你……”钱铭钧瞬间有种鹊巢被鸠占的感觉,毛瑟步枪枪刺寒光闪闪,骂人的冲动竟被生生压下,恨恨的扔下一句。 “行,算你狠。” 士兵也不理他,转身进了大门,片刻功夫,王坏事笑吟吟跟着走了出来,见到钱铭钧诸人,立刻抱歉道:“各位科长实在不好意思,你们这几天没来,委员会的士兵没见过各位。” “这些兵是怎么回事?谁让你们在这胡来的?”钱铭钧早憋了一肚子火。 李之友直接就开骂:“穷措大,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老子头上撒野,你信不信老子明儿就能让你滚蛋。” 一旁江乃嘉拽了拽他衣角,李之友回头吼道:“拽老子干嘛?不就是一个穷措大吗?看看你们被吓的这个怂样!” 钱铭钧脸上挂不住了,斥责道:“李求大,你给老子闭嘴!” 李之友运了半天气,最终还是乖乖把嘴闭上,不再骂人。 王怀事冷冷看着几个人争执,见他们吵完,说道:“大家伙快进去吧,副处长召集全体同仁开露天大会呢!就等你们几个了。” 钱铭钧此次一回来便落了下风感觉极其不好,示意大伙跟着穷措大进去,倒要看看里面在搞什么幺蛾子。 大家穿过筹备处大院,来到兵营操场之上。操场北侧搭起了一人多高的台子,台子两边插着长杆,支起一幅红色长布,上面粘着一行白底黑字,“热烈庆祝西北边防筹备军事委员会临时大会召开” 钱铭钧心里嘀咕着,这是闹什么调调? 台下乱哄哄站了百十人,有官佐同事,也有警卫排一干人,再细看竟然还有杂役在场。王怀事直接将他们领到人堆里就径自上了主席台,站在中间,双手下压,示意大伙安静,台下根本无人会他的手势,吴孝良领着尹呈辅与路子铭等人鱼贯上台,李五一看下面还是乱糟糟一片,掏出腰间手枪,冲天上就是两下。 枪声一响,台下立刻鸦雀无声,李五一得意的将枪插回腰间的皮套。吴孝良等人已经在为他们准备的椅子上做好。 王怀事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掏出一张白纸照着念道:“下面我宣布,西北边防筹备处军事委员会临时大会正式召开”这张白纸是吴孝良给他拟定的讲话稿,他只要照着念出内容即可。 “首先,宣布一个好消息,这次大会将增选三位委员,他们分别是总务科科长钱铭钧、军备科科长张科、秘书科科长江乃嘉。”念道这里他停顿了顿,望向台下,率先鼓掌,众人也跟着鼓起掌来。 钱铭钧则莫名其妙,穷措大这是搞什么调调?正想仔细思考一下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便听台上王怀事说:“下面请增选委员代表钱铭钧上台讲话。” 众人又是一阵鼓掌。钱铭钧稀里糊涂的上了台,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说道:“诸位,诸位同仁,承蒙错爱,我钱铭钧一定竭心尽力、鞠躬尽瘁……”他挥洒唾沫,滔滔不绝的一连讲了十几分钟。 “……好了,我的讲话完毕。” 王怀事带头鼓起掌来,将钱铭钧请下台,又掏出已经皱巴巴的讲话稿,照着念起来:“接下来大会进入工作总结阶段,首先,通报批评不服从军事委员会决定之委员,钱铭钧、张科、江乃嘉,以上三人擅自离职,煽动同僚对抗委员会,性质极其恶劣,不批判不能以彰显委员会之公平,不批判不能彰显委员会之公正。经西北边防筹备军事委员会委员讨论,一致决定,必须对以上三人进行严肃、认真、大力度的批评与教育,相信在大家的帮助下,他们一定会取得前所未有的进步。” 王怀事念罢抬起头来,宣布:“下面我宣布,大会进入批评教育阶段” 早有士兵等在台下,听闻进行到批评教育阶段,如猛虎扑食一般,冲到三人面前,扭住胳膊便往台上押。形势瞬间大逆转,本来钱铭钧心中还略略得意,这个新处长还算识时务,这是给爷面子,让爷给他台阶下呢!哪成想,得意了还不到两分钟就被压上台,这是闹的哪一出啊?他愤怒的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但还是被像小鸡一样给按到了台上,尽管如此他还是倔强不服气的昂着脑袋,与此同时,张科、江乃嘉也被狼狈不堪的扭上台。。 很快有士兵拿来三块木牌,给三个人一人一块挂在脖子上,钱铭钧只觉得脖子一沉,被铁丝勒的丝丝生疼,头不自觉的低下来。 王怀事心头一阵不忍,如此折辱同僚他觉得有失君子风范,又看了眼端坐台上面无表情的吴副处长,心头一凛,赶忙又照着稿念道:“你们三人听好了,军事委员会向来以人为本,做出这个决定最大的目的是为了帮助你们……”念到此处便被一阵骂声打断。 “放屁!简直是放屁……呜呜……”钱铭钧出离了愤怒,有这么帮助人的吗?才骂了一句嘴里便被塞上破布,再发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穷措大指摘自己。 其他两人见老大吃了亏,吓的都一缩脖子老老实实的低下头不敢言声,正巧木板落到台子上,立刻舒服不少。 第77章 西北边防筹备处爆3) “帮助你们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你等如此放纵如何对得起殷殷期望的父母?如何对得起百废待举的国家?你们都是国家培养的精英,如今我中华民族内外交迫,你等不思进取,耽于玩乐,是想做国家民族之罪人吗?徐次长对你等寄予厚望,委以要职,你等又是如何回报于他的?结党营私,排斥异己,将筹备处搞的乌烟瘴气……” 王怀事念道最后义愤填膺,字字振聋发聩。钱铭钧被说道痛处,脸涨的通红,硬抗的脖子也泄了气,低下头来。 吴孝良这时站起身,来到台前,冷着脸扫视台下众人一圈,指着钱铭钧三人脖子上的木牌道:“你们读一读,这牌子上写的是什么字。” “我对不起国家,对不起民族,求原谅……”有好事者当众读出声来。 吴孝良又大声道:“想我央央中国,竟有一百五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被俄国人抢去,这是为什么?”吴孝良说着一直台上所跪三人,“就是因为有他们这种尸位素餐的废物存在,使我国土不能全,使我人民流离失所。他们这是在犯罪,你们能原谅吗?” “不能!”这个时候连傻子都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们都没吃饭吗?我听不见,再说一遍!”吴孝良声嘶力竭的喊道。 “不能原谅!” “打到钱铭钧!” “打到张科!” 有人受到吴孝良感染开始喊起口号。胖子李之友不安的想将肥胖的身体向后所去,一只大脚将其踹出人群。 “这货也不是好鸟,打到李之友。” 钱铭钧小集团平日里在筹备处嚣张跋扈,恨他们的人不止一个,只是没有合适的契机,没人敢于发泄出来,如今收到吴孝良鼓动,隐忍了多日的情绪终于彻底爆发。 吴孝良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又接着说道:“但是,我们要原谅他们。” 有人立刻不解的问道:“他们是国家民族的罪人,为什么还要原谅?” 吴孝良赞道:“问的好,因为国家正在用人之际,所以一定要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他们戴罪立功,我们西北边防筹备处将要面对的敌人是北方的俄国,他们现在虽然已经成了一头病熊,但仍旧不容小觑,我希望全体同仁,全力以赴、精诚团结,将筹备处搞好,他们几个能否改过自新就请大家共同监督,如果屡教不改便赎罪并罚,逐出筹备处。” 大家纷纷叫好,钱铭钧头低的更厉害了,他恨的咬牙切齿,自己这回算是彻底栽在姓吴的小子手里,但这只是第一回合,早晚让你后悔今日所为。 吴孝良等大家稍微安静便继续喊道:“现在我们问问他们是否愿意接受我们给予的机会。” 士兵上前取出钱铭钧口中的破布,台下一个声音高喊道:“钱和甫你是否愿意接受大家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跟着有人齐声附和,钱铭钧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就此被赶出筹备处那可真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我愿意……”他生硬的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下面又有人喊道:“我们听不见,你再说一遍!” 钱铭钧扯开嗓子喊道:“我愿意!” 王怀事在一旁看着洋相百出的钱铭钧,感慨道:吴处长看着年纪不大,心机手段竟如此老辣,如钱铭钧这等人与其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收拾这等人直如成人戏婴儿一般轻松。 批斗大会完毕,吴孝良一挥手,士兵将三人押下去。王坏事清清嗓子又开始念稿。 “下面宣读西北边防筹备处军事委员会几项决意,今日起,军事委员会全面接管筹备处常务工作,由吴孝良担任委员会主任,第四混成旅直属营营长尹呈辅担任作战科科长,第四混成旅直属营骑兵连连长路子铭担任军需科科长,西北边防筹备处总务科副科长王怀事担任军法科科长。” 至此,钱铭钧在筹备处威信扫地,他的一句话现在连杂役都能顶回去。 “你们几个少爷痞子都老实点吧,小心再给你们挂牌牌……” “就是,就是,你们现在是接受大家伙的批评再教育,不要惹我们……” 几个人从小颐指气使惯了,何曾受过这种挤兑。 胖子李之友晃着满脸淤青的脑袋,愤愤的道:“和甫兄,咱们还在这受甚的鸟气,不如回北京城的快活……” 钱铭钧气抬起胳膊的使劲抽了一下李之友的大脑袋,“蠢货,一走了之,我倒想,你还想不想报仇?以后咱爷们还怎么在这四九城混?” 李之友被数落一顿不再言声,几个人低声的嘀咕着如何对付吴孝良找回这个跌了的面子。 吴孝良自从召开军事委员会临时大会后,在筹备处的威望空前高涨,他开始着手实行自己的筹边计划。首先第一要务便是将财政部的拨款落实下来,这笔拨款是早早就划拨给西北边防筹备处的,只是由于草创阶段,这笔款子是以没有下发,如今一切预备走上正轨,落实这笔拨款便是当务之急了。 财政部总长陈锦焘乃是第四旅第二团团长陈秀岩的父亲,有这层关系应当不会被过于刁难。 思量间,李五一兴冲冲推门进来,嚷道:“旅长,旅长,你看谁来了?” 进来之人一身棉袍,邋遢之极,浑身散发着股酸臭味,他摘下帽子,将严严实实遮住了的整张脸露出来。吴孝良大吃一惊“修文兄,你如何回来了?” 那人,来到桌前放下手中帽子,端起茶碗,倒满水,狠灌了两口,说道:“维中,你要救救家父啊。” 吴孝良大惑不解:“修文兄何出此言啊?” “他们要办父亲一个贪污受贿之罪,我收到消息后便由汉口连夜赶回。”那人满脸悲愤之色。 吴孝良顿时想起在汉口时报纸上林白水关于政府丑闻的时评,本以为这件事过一阵就可以风平lang静,没想到他们竟然动手了,并且出手如此之快。 吴孝良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在汉口来?军队呢?” 那人不明白吴孝良为何如此问,一脸茫然答道:“都在汉口,总理还进行了检阅。” 吴孝良陷入沉思,身为长官,部队从长沙移驻汉口自己竟然毫不知情,他似乎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第78章 有阴谋(爆1) 突然从汉口归来的正是第四混成旅第二团团长陈秀岩,接到父亲电报他心急如焚,放下了团里的一切事务赶回北京,但是等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自己回来也于事无补,百般思量下想到吴孝良,这才亲自找到筹备处寻求帮助。 吴孝良让李五一置办上一桌酒菜,陈秀岩当真是饿坏了,吃的狼吞虎咽。 “修文兄,第四旅如何便到了汉口?”吴孝良问陈秀岩嘴里大嚼着食物,说话含糊不清:“本来大家伙等带交接仪式过后便北上返京,但傅宜生突然召集大伙开会,段总理南下需要嫡系部队护卫,于是第四混成旅兵分两路,一路由方致之率领继续驻守长沙,另一路则与其北上汉口。” 陈秀岩咽下食物喝了口水,又接着道:“我随傅宜生北上,刚到汉口便接到家父电报,一路急急便赶了回来。” 吴孝良思量着其中隐情,这封电报当真来的巧合之极,陈秀岩不顾一切不上可以说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暗自叹口气,政治嗅觉不够灵敏是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学生将领们一致欠缺的短板。他有些后悔轻易离开部队,独自回到北京,一种不良的预感笼罩心头。而陈秀岩之身北上救父勇气可嘉,但终似有只无形的大手安排着一步步走了回来。 “修文兄,我在汉口时便见到报纸有陈总长的相关报道,可是没想到事情严重到这个地步,下一步你有何打算。”吴孝良在神仙打架的层面上也是爱莫能助,但总要劲力施为救助同袍。 陈秀岩迟疑着说道:“旅长,我可能中了别人的圈套,今日赶回城南外庄,见到三哥,他告诉我父亲的确是犯了事,被软禁在家,但没有人发电报上我回来。”他意识到自己莽撞,自己只身急匆匆赶回来,的确于事无补,平日所交又均是酒肉朋友,如今大难临头能拿上主意的,竟只有与自己不甚对付的吴孝良。 吴孝良此时几乎已经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有人想对他的第四混成旅下手,但他却对这个站在暗处的觊觎者却毫不了解,一种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第四混成旅远在千里之外,陈锦焘一事或可斟酌一番,吴孝良翻遍脑中记忆,假设如果他下台,谁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谁便是最大的嫌疑人。而几经排除,嫌疑最大的竟不是他最初怀疑的直系首领冯国璋,此人来自皖系内部,或者说他是皖系的同盟者。 在吴孝良前世的记忆中,陈锦焘的财政总长早在张勋复辟之前便当到了头,然而这一世他在财政总长的位置上稳坐至今,自然挡住了原有利益既得者的官路,这个人是谁呢?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张勋复辟讨逆一役,此人积极支持段祺瑞,在吴孝良前世,讨逆成功后此人就此出任北洋政府财政总长。他便是维新运动的领导者,梁启超。 皖系同盟内部已经出现裂痕,研究系的首领应该是利用这次机会,趁段祺瑞北上借机发难,但给陈秀岩发电报之人究竟是谁呢?虽然他知道梁启超是极其可望得到兵权的,但这样一只皖系嫡系部队段祺瑞和徐树铮是不可能让外系人领导的,除非,除非……吴孝良想到了一个让他汗毛倒树,极其不愿接受的答案,此人必是皖系大将,他这样的动作也必然得到了段祺瑞或者是徐树铮的默许。 吴孝良想到此处心头怒火燃起,又觉一阵悲凉,自己做到如此地步,仍旧没免去成为一颗下棋人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之悲剧命运。 陈秀岩见旅长沉默不语久久不发一言,只道他在为眼前的事情感到棘手,说道:“旅长,咱们不如静观其变。” 吴孝良叹口气道:“修文兄,第四混成旅此刻恐怕已经改换了门庭。” “啪嗒----”陈秀岩的筷子掉落在盘子上,他虽然有不好的预感,但绝没料到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不甘心的说道:“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方致之与傅宜生能眼睁睁看着咱们起家的根本被外人夺了去?” 吴孝良摇摇头苦笑一声:“方致之尚在长沙掌握两团人马,而傅宜生带走的主力却在汉口,这些人怕是送羊入虎口了,而你身为第四混成旅两大主力团长之一,当然要调虎离山才是上策。” 陈秀岩此时才恍然大悟,连连拍大腿,后悔道:“早知如此便不该,丢下第二团只身回来。” 吴孝良安慰道:“修文兄,即便你不回来,留在汉口也未必有好果子吃,说道根本是我这个旅长丢下部队不管,才给了觊觎之人可趁之机。”此刻他心里十分后悔,第四混成旅刚刚踏入最辉煌的巅峰转瞬间就要落入被肢解的境地。 王怀事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吴处长,不……不好了,外面来了一大队宪兵,说……说是要来抓疑犯。” “这里是有卫兵把守的军事禁区,哪里来的疑犯?” 王坏事看了一眼陈秀岩吞吞吐吐道:“怕……怕是只,这位先生……” “放屁----”吴孝良前所未有的说起了脏话,上他的地盘上抓他的心腹,换做是谁也无法忍受这种骑在自己脖子上拉屎的行为。 “走,跟我去看看。”吴孝良随即冷静下来,决定还是先礼后兵。 “告诉尹营长,带人来把机枪都架上。” “是!”王怀事见处长态度如此强硬,瞬间便有了主心骨,答应一声便去传达命令。 陈秀岩忧虑道:“这些人十有**是冲我来的,却不知抓我对其有何好处?” 吴孝良心道:陈修文啊陈修文,政治嗅觉太迟钝了,抓了你那才是一箭双雕。 “放心,有我在谁也不敢动你一根毫毛,除非他们现在我的尸体上踩过去!”吴孝良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 陈秀岩听了竟觉得眼睛有些湿润。 吴孝良带着陈秀岩出了筹备处大门,只见几十个荷枪实弹穿黑色制服的骑警呈扇形围成半个圈,为首的头头见院里出来人,厉声喝道:“给我绑了!” 第79章 反击(爆2) 警察头目气焰十分嚣张,吴孝良身边的卫兵纷纷掏出枪呵斥警察退开,李五一冲那头目高喊:“你们冲击军营可是要被枪毙的!” 有胆小的警察听了枪毙二字下意识退后几步,那头目反而笑道:“你们藏匿要犯,不怕被治罪吗?乖乖把人交出来吧!否则别怪爷们不客气然后大手一挥,警察们将手中的枪栓拉的哗啦直响,若是寻常时候上百警察亲自上门抓人,对方早就吓的小鸡一般束手待擒,这个什么筹备处似乎不太配合,头目有明显的挫折感,他来时便已经打听清楚,这个筹备处里只有一个排的警卫,还不是人手都有枪,并且主事的是些不学无术的官二代,自己只要将上头交代下来的任务完成,抓人了事,不节外生枝便是大功一件。 吴孝良冷冷道:“你们前来抓人,可有司法厅派发的逮捕令?”接着不待那头目回答又接着说道:“有本事你便进来拿人!” 说罢领着一行人退回到院中,头目有些傻眼,自己这么多人镇不住那群官二代,顿时火起:“他娘的,给我开枪!” 警察们听到命令,齐齐扣动扳机,乒乓之声过后,院内一片寂静。 片刻间大门敞开,有士兵迅速推出一架mg08水冷重机枪,辅兵两三下将沙包垒好,子弹链接驳,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门外众警察。同时有大批身穿灰色军装、荷枪实弹的北洋士兵鱼贯而出,列队举枪瞄准,战术动作行云流水。 警察头目一阵错愕,这,这是警卫?看着怎么像北洋的兵?错愕间,身后传来了齐整的跑步声,又有大批步兵开过来,散开阵型,端枪瞄准。 “这……这……” 大批北洋兵将警察们包围,头目方寸大乱,心中却大骂给自己情报那位政府大员:娘的,**姥姥。 “持枪匪徒,给你们一分钟时间,立即放下枪,否则我们便开枪了!” “误会,误会,兄弟们是在执行公务,抓捕警察厅通缉要犯。” “哒哒哒……”子弹射击在地面上,弹起一阵阵烟尘,警察头目吓的直跳脚,隐隐觉得胯间一热,他暗暗给自己打气:不能尿,不能尿,否则以后如何还有面目见人,但那话似乎不争气,他已经感觉到大腿间湿热一片。 “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投……投降。” 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听说书人讲古经常挂在嘴边的就是这句话,如今无奈之下也只好当一此俊杰。 尹呈辅带人将前来寻衅的警察全部缴械后,大感头疼。这些人都是京师警察厅的,背后说不准便站着某位大佬,他一贯看不惯陈秀岩这纨绔少爷,不满的腹诽着:整天胡闹,不在湖南好好待着,回北京作甚?惹出事来还不是旅长兜着?不过他哪知道这里面的阴谋。 众警察被驱赶到军营小操场集中看管,吴孝良将那警察头目提走单独审问,一进屋李五一就喝道:“跪下!” 那头目吓得一哆嗦,腿差点就彻底弯下来,但总算保住了京师警察最后的脸面。 “何人派你来的?”吴孝良面色阴晴不定,连警察厅都搅和进来,事情越来越棘手,自己手中只有这点兵,皖系内斗直系乐观其成,但冯国璋恨自己入骨,他手里掌握着一个师的兵力,突然发难借口拿下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回,回长官话,乃是吴厅长亲自下令。”为首的年轻人脱掉军大衣,警察头目终于看清,此人黄色肩章一颗花格外耀眼,乖乖我的亲娘,难怪如此嚣张,连警察都不怕,原来是个旅长,他开始暗暗后悔接下这趟差事。 现任京师警察厅厅长吴炳湘属于皖系人马,但其在张勋复辟时态度摇摆不定已经失去段祺瑞的信任,警察厅长一职被拿下只是迟早,却没想到他竟然在此时急急跳出来,难道这些人就不怕秋后算账吗?但又一转念,思路似乎清晰了,难保那员欲夺自己第四混成旅大权的皖系大将早已与其做好交易,此事段祺瑞无论知晓与否,又无论事前事后恐怕都会默许。想到此处他感到阵阵心寒,自己不愿参与到政争中来,却总是躲不过,既然祸事找上门来岂有退缩之理? “将他押下去吧……”李五一领命后将警察头目带了下去。 陈秀岩担忧的道:“旅长,咱们扣了警察,会不会有麻烦?” “麻烦大了,这些人每一个是省油的灯!”吴孝良转身对尹呈辅说:“老尹,去将《顺天时报》的姚记者请来。” 两个人都疑惑了,旅长请个记者来有什么用呢?他们哪知道,吴孝良要下一盘大棋,他要让那些山魈野鬼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 第二天,《顺天时报》头版头条一则新闻,为北京城这锅暗流涌动的热油里扬了滴冷水,顿时沸腾起来。 “上百警察冲击西北边防筹备处被集体缴械,为国奋战军人遭受不白之冤,丑恶政客急不可耐夺权。”文章言辞犀利,直指某皖系大佬。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吴孝良私里下分析,段祺瑞手下有四大金刚,第一人徐树铮,第四混成旅乃其一手筹划而成,断不会是他;傅良佐深陷湖南又惨败在前,失去了政治上的制高点,也不会是他;靳云鹏早就院里军队,是他的可能行也极低;一番比量此人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此刻,吴孝良已经失去与第四混成旅旅部的联系,只有方其道发来电报,询问该如何行动,吴孝良认为形势尚未明朗动不如静,便让他在长沙按兵不动,有王汝贤第八师坐镇,谁也不敢拿他如何。 接下来《顺天时报》又做了陆续的追踪报道,陈秀岩被推到台前,以受害有功军人的身份出现,他声泪俱下痛斥流氓政客无耻,为了一己私利至国家民族于不顾,残害忠良,舆论声势一边倒的偏向了西北边防筹备处一方,连带京师警察厅的形象也一落千丈,警察厅长吴炳湘气的暴跳如雷。 在这股隐隐发酵的声势中,有人突然发现,受害军人陈秀岩的父亲竟然是财政总长陈锦焘,更有人爆出陈锦焘前些日子传出的丑闻皆系子虚乌有的栽赃陷害,真相似乎就此浮出水面。 第80章 游行 北京城内舆论汹汹,而始作俑者吴孝良则好整以暇,坐着人力东洋车前往国立北京大学。在皖系高层的这场角力中,他能起到的作用也仅止于此,结果如何,只能静待事态发展。 人力东洋车绕过紫禁城,延景山东大街北上,他之前以陆军部的名义派员与北京大学接洽,希望在北大招收学生兵入伍,被北大教育长言辞拒绝,时人抱有好男不当兵的看法,行伍丘八都是社会最底层低贱的一群人,如今堂而皇之的进入中国最高等的学府招生,遭到很多保守人士的坚决抵制,无奈之下他决定亲自与校长蔡元培交涉。 转过街口,声lang阵阵传来,男女学生夹杂在一起的队伍混乱不堪,写满字的纸片被挥洒到半空中四散落下,更有同学手举木杆拉这横幅。车夫看到这个阵仗不敢再往前走,吴孝良只好下车步行,游行队伍走到眼前,他闪到街边,一位女同学却拽住了他,一身阴丹士林蓝长裙,白色围脖缠在颈上,透着朝气阳光。 “同学,哪个班级的?”说完也不待他答话便将他拽到游行队伍中来,也难怪,吴孝良来拜会北大校长蔡元培,穿军装自然不合适,所以他穿了件青色棉袍,又围了条褐色围脖,活脱脱一副学生模样。 吴孝良被裹在学生队伍中一时不好脱身,便随大家向前走,只见队伍中标语尽是些“男女平等”、“提高女界人格”等字样,心中纳闷,前世没听说过北洋政府时期有什么女权运动啊。 游行队伍走上东长安街,学生汇集的越来越多,行人纷纷避让。突然传来刺耳警笛声,大批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察赶来,在学生面前架设铁丝网,将汹涌的学生人流强行挡住。 吴孝良更是大跌眼镜,只是个女权运动的游行而已,警察厅吃饱了没事撑的,管这档子闲事干嘛? 双方开始对峙,有警察手持喊话筒高喊:“同学们,请你们冷静,请愿请上书总理府或是总统府,这样子闹下去成何体统……“学生们正处于青春躁动的年纪,当局破坏学生的自.由权利,热血止不住上涌,愤怒情绪开始滋生,有人开始喊出脱离此次游行主旨的口号: “打到军阀政府,还我自由权利” “达到军阀政府……” 事态开始失控,当初在东大街上拽住吴孝良的女学生一脸焦急,试图阻止失态恶化,喊道:“同学们,冷静!同学们,冷静!” 怎奈她的喊声就像海啸中的小舟一样,很快被巨lang打的踪影全无,吴孝良见到警察们已经打开步枪保险,拉动枪栓,子弹抵在镗上,拉着那女学生就想挤出人群。 “快走,警察可能要开枪。” 谁知那女学生却挣脱了开来,说道:“怎么能丢下同学们自己逃命?” 这话说的吴孝良老脸一红,自己好歹也是堂堂少将旅长,竟然成了女学生口中的逃兵懦夫。 一个戴眼镜的男学生挤了过来,“映松,快跟我走,到处都是警察,他们要把这里包围了。” “同学们都在这里,我们怎么可以独自逃走呢?” 几个人拉扯间,最外围响起了枪声,学生们的队伍越来越混乱,左拥右挤下陆续有人倒地,来不及起身便被后面拥上来的同学们踩过去,哭喊声,怒骂声混成一片。 吴孝良见场面如此混乱对女学生道:“看,你的同学们都开始逃命了,还在这等着被抓啊?” 眼镜男学生,一个劲点头赞同道:“是啊,映松,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三个人在吴孝良带领下向外冲,学生们四散奔逃,警察开始抓捕漏网之鱼,一个男学生直接被枪托砸到在地,满面鲜血,缩在地上痛苦不堪。 叫映松的女学生上前去想扶他,突然又冲过几个警察,一把将她扭住。吴孝良见状冲上去想把女学生抢回来,无奈黑洞洞的枪口指在了头顶,只好乖乖举手投降。眼镜男学生更惨,惊慌之下竟然自己将自己绊倒,被警察像抓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几个人被压上囚车,送进京郊监狱。 京师警察厅,吴炳湘将能摔的茶杯花瓶都摔了个粉碎,今日北大学生游行闹事的调查结果让他大感恼火无力,兴师动众,开了枪还抓捕了上百学生,究其原因只是主张女权的一次活动而已,这个洋相可出大了。 这些日子,吴炳湘被报纸舆论搞的焦头烂额,大批的学生不断请愿抗议,要求警察厅长下台,搞得他风声鹤唳,以为这又是一起针对他的游行,所以才痛下杀手,哪想到弄出个大乌龙。学生们都不好惹,如今请神容易送神难,如何放更是棘手的问题,听说已经有人开始绝食抗议。明天报上不知又要如何狂轰乱炸,想到这里,吴炳湘头疼不已。 监狱拥挤不堪,关押满了抓捕的游行学生,大家已经开始私下串联互相爆出班级姓名,商议如何对抗监狱当局,几个活跃分子被推举为学生领袖,其中一人慷慨激昂的倡议道:“同学们,当局不把我们学生当人对待,我们决不能屈服,我提议绝食来对抗监狱当局。” “对,不能屈服!” “绝不屈服!” 狱警则在外面敲着铁栏杆,苦劝道:“都消停点吧,都没啥大事,过一两天就将你们放了,可别在折腾幺蛾子……” 吴孝良在角落中坐下来,心道:这算怎么回事,本来是去拜访蔡元培,结果莫名奇妙被游行学生强拉进队伍,现在又被抓进监狱。 眼镜男学生坐过来自我介绍道:“北大英文系梁遇春,字驭聪,不知同学如何称呼?” “吴孝良,字维中。” 眼镜男学生又一指坐在旁边的女学生,说道“她是英文系学妹,田维岚。” 田维岚笑笑伸出右手,说道“你好!同学是哪一系的?” 吴孝良和她轻握了一下手,尴尬的回道:“我不是北大的学生,就是个过路人。” 第81章 狱中演说(爆1) “咦?” “搞错了……” 田维岚满脸尴尬,当时只顾心急,却没想到连累了不相干的路人。 “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对不起,让你受连累了。”她站起来连连鞠躬致歉。 吴孝良哪还能安稳坐在地上,忙起来搀扶住她,诚恳的说道:“同学,实不相瞒,在下仰慕北大已久,怎奈天资顽劣,只能忘而兴叹。如今能和北大学子并肩战斗实在是毕生的荣幸啊!” 吴孝良这话的确发自肺腑,前世他考北大不成而阴差阳错学了医,而北洋时代的北大更是兼容并包,思想开放,大师云集,岂是后世可比拟的? 眼镜男梁遇春听吴孝良夸赞母校,心中得意,对其好感加深。 “吴先生,其实北大课堂开放,如果想来听课,学校自是随时欢迎。” 吴孝良暗自苦笑,天下之大哪还有容留自己的那一张课桌?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不知外面情况如何,他的部下们应该知道自己被警察厅抓走的消息了。吴孝良出来时,尽管下令禁止李五一跟随,但他还是察觉到了卫兵的存在。 吴孝良的预感很正确,李五一的确在暗中保护他,警察抓人时,他被挡在人墙外面,直到吴孝良被抓走,他暗中跟踪到监狱才折回西北边防筹备处去搬救兵。 尹呈辅跟随吴孝良日久,也学到了他的一些法门,比如这次巧合的事件,完全可以利用起来,如果利用得当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好机会。 “五一啊,去把姚记者请来。” 李五一却急的脖子冒青筋,“尹营长,你不去救旅长,找那个什么记者干啥?”他见尹呈辅不急不慢说话已经很不客气。 尹呈辅不以位忤,耐心解释道:“警察厅抓的人,难道咱们还能带兵进北京城去劫狱?幼稚!” “这……” 李五一被说的语塞,细细想来,也的确如此。 “那该如何是好?” 尹呈辅笑道:“姚记者就是咱们的武器,是咱们攻击警察厅的利器。” “尹营长,你怎么越来越像旅长,快别卖关子了。” 吴孝良身边的两个警卫,李五一、胡六一骨子里都是桀骜不驯的主,除了旅长他们谁也不服,即便如营长尹呈辅,他们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 第二天的报纸果真又让吴炳湘暴跳如雷,这回办公室内已经没有易碎品可供他发泄。但他再看下去,脑门瞬间流下汗来。 《顺天时报》是否搞错了,自己怎么可能将堂堂一个少将旅长当游行学生抓起来,吴孝良?名字似乎很耳熟,待仔细想想,却惊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完了,这回全完了。吴孝良可不是阿猫阿狗,可以随便抓,随便放。他的背后是徐树铮,虽然那位皖系大将许诺,只要按他的指挥办,可以保他警察厅长之位,但这不代表他可以为了自己会与徐氏翻脸。 让他更加愤怒的是,报纸指责他因为嫉恨吴孝良让自己难堪,而故意公报私仇,已经上升到质疑私德上,如果为官的根本都被推翻,那可真就穷途陌路了。 监狱外舆论吵翻了天,学生们的绝食终于引起监狱当局的高度重视,决定向他们妥协以换取压力的减轻。这其中包括:学生们在狱中可以自由串联,自由阅报。这两点给予了学生们极大的自由,而当她们得知警察当局竟然将一位在游行队伍中的少将旅长抓进监狱时,好奇心驱使下,便想挖出这个人究竟是谁?他们想当然的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三十岁以上的男性身上,但是找了一天仍旧一无所获,有人开始怀疑这根本就是一个谣言。 只有田维岚发现了一些端倪,那个自己误拉进游行队伍里的年轻先生也叫吴孝良,竟然和报上讲的第四混成旅旅长同名同姓,只是他太过年轻,看样子不过二十岁左右,怎么可能做到旅长高位。 不过她还是试探着小声询问:“先生,报上说的那个旅长是你吗?” 吴孝良自然不会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份,点点头,“是的,我就是报上所说的第四混成旅旅长。 梁遇春听到两人对话,得知此人竟是堂堂少将旅长,有些激动:“你真的旅长?” 这一声,调门有些高,被周围的学生听到。大家都开始注意这个貌不惊人的年轻先生,这些学生本就互相认识,待终于确认吴孝良根本没人认识之后,才知道自己之前找错了方向,这位报纸上所言声援支持学生搞运动的旅长竟然如此年轻,学生们不禁对其好感倍增。 “好年轻英俊的将军!”女同学窃窃私语着“听说吴将军护国有功,在军校时就发动学生军讨伐张逆。” “张逆草包,广西谭浩明就是被他击败的,听说还差点做了湖南督军……” “真没想到,吴将军如此开明,支持男女平等……” …… 有学生开始提议:“同学们,我们请吴将军为我们讲几句好不好?” “好!”大伙齐齐喊道,随之掌声热烈的响起来。 吴孝良暗喜,正愁没机会做宣传呢,这可是免费的大好机会,他清清嗓子:“同学们,如今的中国,列强环伺,积弱不堪,现在到了我们奋发图强的时刻,若不奋发,中国仍旧落后,落后我们就要挨打,而改变中国落后之现状的希望就在诸位身上,民智不开则国家不强,所以同学们的运动我都举双手赞成,在你们身上吴某看到了国家的希望和未来…… 而今,东洋人忘我之心不死,俄国人仍旧占据我大片领土,大好男儿便该血洒疆场,为中国之强盛而战斗,为民族之崛起而战斗。” 吴孝良讲话完毕,掌声经久不绝,人人热血沸腾,“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是多少有志男儿毕生之梦想,班定远投笔从戎,成就一番伟业,又让多少人心驰神往。而今的中国学生绝不缺乏报国热情,只是一腔热情不知报予何处…… 吴孝良看到自己成功引燃了学生们的爱国热情,不禁暗道:此中英雄尽入吾彀中矣! 第82章 表态(爆2) 舆情已经沸腾到顶点,吴炳湘迫于压力只好辞职,提前结束了自己的政治生涯,准备搬到天津去做寓公。倒陈派的先锋一倒,陈锦焘恢复自由,立刻向国会抗议,警察厅滥用职权擅自限制政府要员的行动自由,并要求立即求见大总统陈述冤情,冯国璋大感头疼,他喜欢看皖系内斗的笑话,并不代表他想下水参与其中的争斗。 学生们最终被释放,所有人为大家坚持取得胜利而欢呼,吴孝良则为学生们的天真而感慨:政府才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说到底不过是人家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已。 吴孝良辞别梁遇春与田维岚,回到筹备处,李五一抱怨道:“旅长,下次你说啥我也得跟着你。” “这次的牢没有白做,有意外收获,明日派人去北大散发传单,就以西北边防筹备处的名义招收学生兵。” 尹呈辅有些不解:“学生们都是将来的精英,能跟这些行伍丘八们凑成一块?” “振之兄,别小看了理想这个东西,他能让你心甘情愿做一切事情。” 果真,传单发下去第一天来报名者竟有两百人之巨,那日参与游行的人便占了半数。尹呈辅由衷的感慨道:“咱们旅长真是原福将,做个牢还把之前头疼的难题给解决了。” 吴孝良惊讶的发现,那日游行的眼镜男梁遇春也赫然在列,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一腔报国热血倒是让人忍不住击节赞叹。 学生团成立,吴孝良便一头扎在军营里搞训练工作,外面政客大佬们厮杀的流血漂橹似乎于他半点关系也没有,但是,徐树铮的突然赶回,让他意识到了北京政坛事态已经到了非收拾不可的地步,而他也很难再置身其外。 徐树铮竟然亲自赶来西北边防筹备处见吴孝良,一见面便表情沉重的说道:“维中,有件事你必须知道,第四混成旅被吴自堂瞄上,做了许多手脚,芝帅知道后虽然大发雷霆但还是默许了他的行为。我已经为你重新争取到番号,部队在拉起来便是,时日长远,谁笑道最后还未可知。” 徐树铮一番表态从侧面也证实了,皖系内部的斗争已经趋于表面化,如果段祺瑞处置不当很容易导致皖系分崩离析。吴孝良早猜到是吴光新动的手脚,此人乃段祺瑞内弟,深受其宠幸,自己不过是一个后进之人,如何抵得过人家的分量,被放弃也是应有之举。 “孝良最近招收了一批各大学的学生,已然颇具规模,请又公检阅。”吴孝良不愿再继续那些话题,他早就心寒的彻底,对他们那些斗争,厌烦到了几点,况且他的第四混成旅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想一口吃下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一副好牙口。 吴孝良引着徐树铮来到兵营,这支部队乍一看便使人眼前一亮,除军容风貌整齐,气势如虹外,给人感触最深的便是气场实足,从里到外透着一种热情,如火一般,能将靠近他们之人烤的滚烫。 徐树铮看着列队齐整的学生团士兵点点头,这个吴维中的确有些手段,大学里的学生向来以偏狭好事之名让人头疼,如今竟被治的服服帖帖,令行禁止,不由暗暗叫好。 他清了清嗓子:“同学们,看到你们一片报国热情,我很感动……” 徐树铮的讲话中规中矩,无非是强调尽忠报国,军人需以服从为天职,很多学生对此不以为然,窃窃私语起来。小徐讲话完毕,响应并不热烈,学生兵们也没有见到高级长官的兴奋之情,禁不住有些意兴索然。 吴孝良见徐树铮的讲话引起一片不以为然,便补充道:“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是为你们第一要务,然陆军部招你等来此,绝不仅仅是使你等服从长官命令,你们所在之地乃是西北边防筹备处,所以你们在此的终极目标是驱逐鞑虏,收复失地,军人服从长官是战斗取胜之道的根本,军队里最要不得的便是英雄个人主义,轻则连累同袍,重则败坏战局,所以你们要谨记于此,来到这里,我们这些七尺之躯便不在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国家,属于整个中华民族。” 一番讲话立刻引起学生们的共鸣,掌声响起一片,难掩激动与自豪。 吴孝良双手下压示意安静,随即又讲道:“在场诸位同学皆义无反顾身许国家,我身为诸位同袍长官,在此起誓,绝不让你们留无谓的鲜血,绝不参与国人之内战,你们只为御侮外敌,收复失土而生。” 徐树铮听到吴孝良如此说,不禁心头一跳,这是他吴维中在表态,也是一种抗议,明确表示不参加内战,便是对总理武力统一中国的政策的消极抵制。心里有些埋怨段祺瑞偏颇,致使这样一位将星离心离德。 徐树铮回京虽然稳定了京师政局,研究系一干人马不得已偃旗息鼓,陈锦焘仍旧稳稳的坐在财政总长的位置上,于是西北边防筹备处成了最大的赢家,财政款项源源不断的拨给筹备处。但让尹呈辅大惑不解的是,吴孝良没有首先去买枪支弹药,而买了一百辆大卡车。 看着钱如流水一般花出去却没换来军备武器,他心疼的道:“旅长,咱们买许多这铁疙瘩干啥?”在他看来只有购买军火才是硬道理。 “振之,你可别小看这些铁疙瘩,都是宝贝啊。”现在吴孝良最头疼的便是汽油,有车却烧不起油是个让他头疼不已的难题。 一夜之间风云变幻,整个北京城都在谣传,各省督军已经表态反对继续对南方用兵,报上也云山雾罩,更有甚者,某报纸竟然爆出,支持段祺瑞的铁杆督军倪嗣冲居然也反对继续作战。 段祺瑞终于在汉口返京,没有带回来吴孝良第四混成旅的一兵一卒。但那位年轻的少将旅长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但没闹情绪,还亲自去正阳门车站迎接其归来,毕恭毕敬,似乎没有一丝不满,一些幸灾乐祸之人试图从他们的言行中找出一些端倪,却失望的发现,吴孝良被叫上了段祺瑞的专车。 第83章 风起(爆3) 吴孝良上车后便一言不发,段祺瑞向来不苟言笑,干咳一声,说道: “维中啊,南方局势不稳,需要第四混成旅坐镇,王植堂先代你暂领一阵,不要有顾虑呀。” “芝帅说笑,第四旅有王植公看着孝良就放心了,如今正好全力以赴筹备西北边防。”吴孝良笑道,心里却腹诽着,你都先斩后奏了,我又能怎样?大吵大闹吗?不如先把补偿捞足了。 “哦?听说维中将筹备处搞的有声有色,还招收了大学生兵,很好,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段祺瑞见吴孝良很上道,心情大好,于是放开了承诺。 “嘿嘿,困难没有,要求倒是有一个,只是……”吴孝良说道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段祺瑞道:“但讲无妨。” “俄国人自顾不暇,士兵们气势正旺,希望总理下令一举平定蒙古。”吴孝良也不罗嗦直接亮出底牌。 段祺瑞点点头,“年轻好呀,有气盛的资本,又铮也和你一般急不可耐。” 吴孝良心中一阵紧张,生怕段祺瑞言辞拒绝将大门关死,此时顾左右而言他,难道想和稀泥?岂料段祺瑞沉吟一下问道:“西北边防筹备处可有一战获胜的把我?” 吴孝良一颗心激动的狂跳,大喜道:“芝帅,没有俄国人支持,蒙古的王公喇嘛们实在不值一提。” “好!好!好!”段祺瑞连说了三个好。 车至总理府,两人分别下车,段祺瑞转过头,脸色变化,沉的能滴出水来。 段祺瑞实际上已经焦头烂额,曹锟、王占元,李纯一干人等纷纷在私下里串联准备再一次抵制其武力统一南方的政策,如今他最信任的倪嗣冲也发来密电,提出止兵停战,连吴孝良这个后进末学也来和自己谈条件,所有人都想拆他的台,后面的路将步履维艰,但他段祺瑞岂是轻言放弃之人。 “又铮,立刻去天津见曹仲珊,稳住他一切都好说,否则形势还真有不可收拾的危险。” 徐树铮忙道:“芝公放心,曹仲珊已经答应退出督军会议,不过有一人非除去不可?” “哦?是谁?”段祺瑞对这些阴谋暗事很不以为然,但他也不会出手阻止。 “陆健章,今次督军联合反战,背后始作俑者便是这厮。”徐树铮恨恨的道。 “又铮,行事一定要谨慎,不可妄动杀手。”段祺瑞语重心长,徐树铮于他不仅仅是大秘,有时更似忘年之交,看着徐树铮年不满四十两鬓便已现白发,心中叹道,我得又铮如刘备得诸葛。 “又铮,你思量一下,那个吴维中是否让铨叙局叙个中将,安抚一下情绪,关键时刻不能有人再拆咱们的台了。”说罢叹口气,竟少有的抱怨起来:“这个吴植堂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就算想要兵权就不能把吃相做的好看点吗?” 徐树铮沉吟了一下回道:“吴维中内明之人,大事不会犯糊涂,升中将大可不必,如此不是安抚,反倒是害了他。” 段祺瑞点头称是:“这个吴维中胸有正气,有时却过于意气用事,如果他不只身返回北京又怎么会给了植堂趁虚而入的机会?” 徐树铮却不以为然,笑道:“少年人吃上点亏,不是坏事。” “你到看好他,真是少有。”段祺瑞语气逐渐放轻松,他惯常不苟言笑,只有徐树铮在时他或开上一二玩笑。 段祺瑞的好心情没等持续到晚上,坏消息自南方传来。冯玉祥在汉口率先通电全国,反对用兵支持停战。这一举措出乎所有人之意料,督军们私下里还在讨价还价,突然有人先跳出来,他们反倒不再串联,坐定了看风行事的主意。冯玉祥本以为自己枪了先机,率先发难,然后各省督军必然群起响应,到那时他便是做一省的督军也不过分。但偏偏事与愿违,他跳出来后,竟无一人响应冷了场,首倡变成耍猴。更让他难堪的是,顶头上司曹锟通电全国,撇清与其之关系,并望他迷途知返,以国家大局为重。 冯玉祥气的大骂曹锟是首鼠两端之小人,然而却无可奈何,各省督军没有如意料中声援支持他,甚至想踩一脚的都大有人在。 民国七年一月二十四日,段祺瑞下令撤去冯玉祥第十六混成旅一职,交与第四混成旅旅长吴光新暂代。 尽管反段反皖势力再一次被压制下去,但北洋政府中乃至皖系内部反战声lang却日益高涨,段祺瑞迫于无奈只好下令,南方叛军凡愿意招安者,均给予**番号,并允许原各省军队返回本乡。就此段祺瑞武力统一中国的计划彻底粉碎。 南方战事结束,徐树铮便开始鼓动段祺瑞对蒙古用兵,段祺瑞推搪不过,便无奈的道:“明日国会共议,如半数通过,我便再无异议。” 徐树铮见段祺瑞松口大喜,还不亡恭维一句:“芝公英明。” 秘书敲门进屋,低声道:“总理,吴维中求见。” 徐树铮立刻抢道:“让他进来,正好有事商量。” 段祺瑞被徐树铮枪了话,摇摇头道:“对外用兵须谨慎,你们都太急躁了。” 吴孝良进屋,徐树铮拉他坐下,“维中,芝公已经准了筹备处北上……” 再看段祺瑞竟自顾自批阅起了文件,眉头却逐渐皱起,冷哼一声:“冯华甫最近又不消停了,上蹿下跳。” 徐树铮见段祺瑞心情大坏,便不再提对蒙古用兵一事,“何不就此逼迫其下台?” “让冯华甫下台还不容易,关键是谁能顶替他。” “何不将徐卜公请回来。”吴孝良插道。 段祺瑞与徐树铮俱是一愣,随即拍手称快. “妙极,又铮,咱们便推徐卜五上台。” 秘书又急匆匆进来,手里拿了份报纸,焦虑的道:“总理,学生又闹游行了!” 徐树铮皱眉道:“这些学生偏狭好事,应该都交给维中去管束,省得天天吃饱了没事撑的闹游行。” 段祺瑞对学生游行早就见怪不怪。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第84章 国会斗殴 “我中华民国商人在俄国境内绥芬河以东遭集体枪杀。” 秘书声音淡淡,说出来的话却让所有**吃一惊。他将报纸递给段祺瑞,转身退出。 “这个绥芬河在什么位置?” “绥芬河发源于我国境内,大体在吉林省以东。” 吴孝良适时回答道,他在筹备处翻了几日地图,此刻正好用上。 段祺瑞暗暗点头,此子还算有心,又转头看向徐树铮。 “又铮说说该如何处置?” 徐树铮脸上升起戾气,说道:“马上采取措施,驱散学生,顽固分子一律逮捕入狱。” 段祺瑞又望向吴孝良,问道:“维中说说你的看法。” 吴孝良看了眼徐树铮,一阵犹豫,但还是说出了不同的想法。 “芝帅,又公,依学生之见,学生运动如果加以利用,也会变成我们手中的利器。” 段祺瑞目光炯炯,紧盯着吴孝良,他相信这个年轻人既然如此说,必然是有了对策。徐树铮也大为好奇,催促道:“快说说看,到底有何妙计?” 吴孝良略一思索,说道:“舆情汹汹,皆因积怨已久却苦无爆发的出口,如若因势利导,不但一举多得,还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说下去,详细一点。”段祺瑞显然被勾起了兴趣。 “首先,出现这种重大的外交灾难必须有人负责,最佳人选便是新华宫那位。”徐树铮听吴孝良将矛头直指冯国璋,腹诽着,你小子原来也记仇啊。嘴上却赞同:“妙,他冯华甫这回想体面的下台也是难得了,一个罪己诏自是难免。” “其次,政府此次站在学生一边,外交上声讨俄国,鼓励学生参军,抵御外侮,军事上陈兵中、蒙、饿边境,随时准备进入外蒙古草原。如此以来国内压力便会分流于无形。” 段祺瑞赞道:“好主意,前两则马上去办,只是出兵这一条还须在国会上讨论。” 吴孝良一阵气短,段祺瑞好生倔强,只要提及到涉外兵事,便能缓则缓。这些旧军人成长于晚晴,对外国用兵忌惮到了极点,谨慎固然好,但一味的隐忍退让又如何向国人交代? “芝公!” “不必多言!”段祺瑞疲惫的挥挥手,示意两个人退下。 徐树铮只好领着吴孝良退出去。 吴孝良的提议很快便被放到国会上讨论,争吵了一整天也没结果。晚间,消息走漏出去。几乎半个北京城都知道北京政府准备出兵外蒙。闹事的学生们吃惊不已,政府不应该镇压他们吗?怎么还站在了他们一边,一旦产生疑虑,士气便萎靡下去,游行最终不了了之。 昌平回龙观西北边防筹备处兵营里,钱铭钧哥几个穿着普通士兵军服,正绕操场跑圈,军法科长王怀事一丝不苟的记着圈数。几个从前大权独揽的科长如今成了所有人打倒的对象,上至同僚下到杂役,稍有不满便将挂牌牌提在嘴边,他们又羞又怒却毫无办法。由于平日里散漫惯了,每天总要因为各种细节问题被罚绕操场跑圈,这也算是吴孝良对军法执行上的一种人性化改进,取缔了军棍等具有明显羞辱行至的体罚措施,代之以绕操场跑圈,罚关紧闭等。一个月下来,几个少爷坯子竟强壮了许多,也算是因祸得福。 钱铭钧放慢脚步低声对身后张科说:“听说姓吴的建议出兵外蒙。” 张科眼睛一亮:“好事啊!哥几个早就憋出鸟来了。”他体质比较弱,跑起来喘的厉害,说完话一口气泄掉被落下好几步。 江乃嘉明白钱铭钧的意思,阴测测接道:“和甫兄之意,咱们将这件事给搅合了?” “哼,这个机会爷已经等了许久。他吴孝良若能出兵去外蒙古,我钱字倒过来写。” 李之友由于太胖被落的最远,他见几个人在一起嘀嘀咕咕,加快跑了几步撵上来。只听钱铭钧又说道:“今夜咱们就各自回家,去做老爷子们的思想工作。”李之友不明所以,“要去你们去,我可不出去,天天被你们连累罚跑圈,半条命都快跑没了。” “蠢货,跑掉这一身肥肉,你还得感谢我们那。” 王怀事对他们的窃窃私语视若不见,只要在圈数上达到要求,其他便一概不理。 当晚,几个身影悄悄翻出院墙,撒开腿向南方跑去。 …… 第二日,国会再次就出兵外蒙进行讨论,内务总长钱能训抢先发言:“自古兵事乃国之大祸,况且俄人野蛮,此时出兵定然得罪他们,如若难以收场,这个责任由谁来负?” 司法总长江庸附和道:“是啊,除了责任问题,最大的难题便是给养,大军出征耗费糜烂,这个窟窿由谁来堵?我们不能因为某些人想建功立业,就搭上所有家底……” 江庸一顿夹枪带棒惹矛头直指财政部,财政部总长陈锦焘恼了:“我们财政部的事情还轮不到外人来置喙,依我看司法部也该自我检讨一下,中华民国法制之邦,警察没有任何法律程序便敢软禁政府官员,你们司法部都是摆设吗?” “陈澜生,别以为没抓你,你就是清白的,那个煤矿你参了多少股?出了多少本金?还有……” 陈锦焘见江庸开始揭自己老底,也不甘示弱:“前日证券交易,你黑了对方多少钱?因为你多少人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陈澜生,你敢派人查我!”江庸疾言厉色,他自觉做的隐秘,却被当中抖出来,不禁恼羞成怒。 “吃相那么难看,还用派人查吗?你去问问,满财政部谁不知道你江翊云手黑……” 江庸怒极,抄起桌上茶杯砸了过去,陈锦焘也不甘示弱,举起文明棍还击,国务会议顿时打成一片。 冯国璋被段祺瑞搞的焦头烂额,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体面下台都成难题,本不愿管国会这摊烂事,但总长们大打出手,实在看不过眼,便大喊住手,却无济于事,众人仍旧厮打成一团难分难解。一气之下,他拂袖而去,出兵外蒙议题也被无限期搁置,结局正遂了大佬们的心愿。 国务会议以斗殴收场的消息传出去,钱铭钧大感出气,约上哥几个准备回筹备处看吴孝良的糗样。 李之友连连摇头:“要回你们回,彻夜不归罚跑一百圈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85章 两个女人 李之友最终还是被钱铭钧他们强行拉回了筹备处,几个人自觉的去军法科领了一百圈惩罚。尹呈辅咬牙切齿的找到吴孝良,愤愤道: “旅长就这么放过他们?国会上的事与他们肯定脱不了关系.” 吴孝良反问道:“那你还想怎么办?” “这……” 尹呈辅一阵语塞,是啊,他能怎么办。 “一切照规矩办即可,他们敢回来也是算准了我吴孝良不能拿他们如何。”说道这里吴孝良顿了顿,笑道:“告诉王布川,等他们一百圈跑完,每人关一个星期禁闭,要最高规格的,省得在外面搞风搞雨。” 吴孝良一阵沮丧,段祺瑞这个老狐狸,以为给自己开张空头支票就能打发走人吗?可没这么容易。 处理完一干杂事,突然想起梅近雪邀自己去她家里做客,于是换上便装,避开李五一偷偷溜了出去。自打上次被误抓进监狱后,李五一便形影不离,弄的吴孝良很是头疼,身后整天粘着个跟屁虫别提有多别扭,所以他悄悄的走了后门。 李五一也跟着出了后门,满脸得意,想避开我?没门!压低帽檐远远的跟着。 自打来到北京,吴孝良便为梅近雪叔侄在北京城里买了一套宅院,将他们安顿在里面,这些日子忙的焦头烂额竟把这两人给忘了。 梅蕴亭一见吴孝良便抱怨他贵人事忙也不来看望他们,弄的吴孝良很不好意思,只得连连道歉。梅蕴亭面露狡黠笑道:“嘿嘿,嘴上说太没诚意,近雪今天想去买些东西,但北京城人生地不熟,吴大帅便陪她去逛逛,如何?” “三叔!”梅近雪则是娇嗔一声。 梅蕴亭强行将侄女推了过去,嘱咐道:“去吧,我在家里安排酒菜等你们回来。” 两个人出了宅子,沿街信步走着,吴孝良行想找点话题又不知从何说起,运了半天气没说出半句话,气氛尴尬起来。 倒是梅近雪贝齿轻启,先开口:“大哥哥,最近一切可好?” “好,好!”吴孝良连忙点头。 一个黑影远远的坠在后面,躲躲闪闪生怕被发现,自言自语道:“怪不得旅长不让跟着,偷偷溜出来,原来是和梅小姐约会。” 两人丝毫没注意到有人跟踪,梅近雪又款款道:“大哥哥,今日约你前来,其实是近雪有事相求。” “有事但讲无妨。” “我……我想去念书……”梅近雪声音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隐隐的怕他拒绝,却又希望他拒绝。 “好事啊!想去哪所大学?我来安排。”吴孝良不假思索满口应道。 梅近雪叹口气,竟似有些失望,说道:“早稻田大学。” “早稻田?”吴孝良纳闷,怎么没听说过,好像又挺耳熟,突然一拍脑门,惊讶的道:“日本?” “是的。” 吴孝良对日本毫无好感,劝道:“国内顶尖大学不胜枚举,为何要东渡日本,去遭那份洋罪。” “近雪自幼便想去大洋彼岸看看,如今父母俱已不再,自己便做了主,西洋离家万里听说又在打仗,便去东洋吧。” 一番理由说的十分牵强,带小萝莉逛街产生的一点点旖旎尴尬之感瞬间消失无踪,头脑立刻清明起来。既然她不愿说明理由,又何必勉强于她?她如何说便如何去做罢。 “好,我立刻安排,不知梅小姐打算何时动身。” 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吴孝良一把,吓的他一哆嗦,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笑道:“吴大帅胆子何时这么小了?” 幽香扑面,却见来人一身宽大西式男裤装,鸭舌帽压得很低,仍掩不住妖娆身形,是徐自冰。 吴孝良笑着揶揄道:“穿的这么惹眼,又跟踪谁呢?” 徐自冰瞪了他一眼,满脸敌意的看着小萝莉梅近雪。她用手指勾起梅近雪下巴,品评道: “这么快就另结新欢了?啧啧----还挺标志!” 吴孝良愣在当场,千算万算也料不到两个女人会遇在一起。梅近雪则吓的闭上眼睛不知如何是好,远远坠着的李五一看不下去了,那个突然冲出来的陌生男子调戏梅小姐,旅长怎么也不管管?忍不了了,几步窜过去,揪住徐自冰手腕就向她身后拧。沈自冰芊芊女子哪禁得住李五一这一拧,疼的惨叫一声,眼泪便流了出来。 李五一还纳闷,这男人怎的如此不禁扭,“哭甚?没出息!” 吴孝良见李五一不知轻重,呵斥道:“五一放手!” 李五一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去看旅长。 “看什么看?放手!” 他这才确认自己没听错,刚松手就觉得腿上一痛,徐自冰伸出脚,硬头小皮鞋踢的又快又狠。 刚被吴孝良呵斥完,李五一不敢还手,委屈道“旅长……” “滚----还愣着干啥?” 李五一莫名其妙夹着尾巴离开,仍旧远远的在一边守着。 吴孝良刚要道歉,也觉腿上一痛,徐自冰对他又是一脚。 “你很好,还找手下欺负我!”徐自冰恨恨的扭头就走“不是,你听我解释……”吴孝良哭笑不得的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 梅近雪则像只受伤的小鸟,无辜的看着他,不敢说话。 “走吧,回去。” 被如此一搅,兴致全无,他对梅近雪又有了新的印象,这丫头看着好似人畜无害,实则颇有心机,她想去日本便送她去好了。 …… 晚间,有消息传来。蒙疆参事陈毅被任命为全权专使顾问将前往库伦与外蒙谈判,吴孝良连连冷笑,对于狼子野心者必须重拳予以打击,蒙古王公之所以愿意与北京政府谈判,无非是借力夺权,自宣布独立以来,喇嘛在俄国人的帮助下独掌大权,王公们见俄国内乱有可乘之机,是以才重提归附中央政府。这些人反复只是迟早,谁的拳头硬才是硬道理。 只可惜国内纷争不断,内斗不止,如若白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北方失地不知何时才能收复。 李五一敲门进来,“旅长,大门外有人找你。” “请进来便是!啰嗦个甚?”吴孝良余怒未消,有些不耐烦。 “他,他不进来,让旅长去见门口见……”李五一吞吞吐吐,又补充了一句。 “就是今天街上踢我那人……” 第86章 见岳父? 李五一话音未落,吴孝良早就奔出门去,弄的他莫名其妙。 “旅长这是怎么了?” 门外倩影俏立,不是徐自冰还有哪个?吴孝良兴奋之下拉起她的手便往筹备处院中去,徐自冰却挣脱了,有些恼。 “这么多人还拉拉扯扯?” 吴孝良连连称是。 “说的是,我考虑不周,走吧咱们进屋去说。” 徐自冰疑惑的看着吴孝良:“你今天怎么如此奇怪?”她围着吴孝良绕了一圈,肯定的道:“往常你都是和我对着干,今天怎么如此顺从?肯定心里有鬼!” 吴孝良摸摸后脑勺嘿嘿一笑:“哪有什么鬼了,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早上你不是见了吗?”徐自冰酸溜溜的,她没等吴孝良回答又接着说:“父亲想见你,晚上你来我家吧。” “什么?”徐世昌要见自己?吴孝良吃惊不小,堂堂北洋元老派女儿请自己相见,这其中可是很值得玩味啊。 待吴孝良回过神来想细问时,徐自冰已经走远,又留给他一个背影。 “徐小姐,总要说说,请我去有什么事吧……” 他当然没有得到回答,悻悻的回到院子里转了几圈,心里七上八下,难道是老岳父见女婿?这个假设很快便被推翻。仅仅只是见一面请我吃个饭?更不可能。 李五一看到吴孝良在院子里转着圈还自言自语,有点担心:“旅长这是咋了?不会是生病了吧?”胡六一从后面取笑他道:“别瞎猜了,咱们旅长喜欢那个姑娘。” “什……什么?那是个女的?完了,今天我还扭她胳膊了。”李五一深深的后悔今天跟了出去,参合到旅长女人们的斗争中。 晚间,吴孝良骑了马去东四条胡同徐世昌私邸。仆人在已等候多时,得知这个年轻人便是老爷请来的少将旅长,都啧啧道: “这将军真年轻。” “哎,瞅着一表人才,该不是小姐看上他了吧……” “别嚼舌头了,小心让管家听到扒你们的皮……” 徐世昌私邸书房内,吴孝良打量着面前的老人,方脸、阔眉,浓密的八字胡,多年身居高位自有一番不怒而威的气势。 “维中,老夫长听小女说起你,短短一年有余便有如此成就,果真后生可畏。” 吴孝良听徐世昌恭维自己,很不自在,直截了当进入正题。 “不知卜公命孝良前来,有何吩咐?” “哈哈,好,老夫便喜欢直来直去之人,简捷效率。”徐世昌顿了顿严肃的道:“素问维中有报国之志,奈何小人作梗,段芝泉掣肘,老夫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徐世昌一番话当真大大出乎吴孝良的预料,忙谢道:“谢卜公抬爱,只是……”后面的话他不知该如何讲,政客做事不问好恶,只求利害。若说徐世昌是真心想帮自己那是打死他也不会相信的。他肯帮忙,必然是对自己有所求。 “维中可是想问,老夫如此做可有所求?” 徐世昌坦白直接,哈哈大笑。 “年轻人肚子里想法多是好事,但有一点却要谨记,其身须正。”如果说徐世昌之前所讲只是交易的前奏,那这句话便是谆谆教诲,吴孝良起身一揖到地:“孝良谨记于心!” “年轻人不必讲究那些俗礼,冯华甫与段芝泉争的你死我活,难得你还能顾全大局,山雨欲来风满楼,老夫想独善其身亦是不能。” 吴孝良心道,说到正题上来了。 “老夫此番进京调解府院矛盾,段芝泉已经承诺不再继续组阁,只要冯华甫承诺不再竞选总统北洋这场内斗危机将化于无形。” 徐世昌壮心不已,吴孝良深为感佩,更惊诧于段祺瑞与徐树铮执行力之强,商量此事不过短短数日,就已经提到日程上。 “但是冯华甫虽有此意,他的嫡系部下京师拱卫军司令、第十五师师长刘询却很不安分,所以,老夫希望由你来牵制他。” 徐世昌对吴孝良寄予厚望,他从多方面所了解的消息判断,此人的确有大才干,假以时日也定为北洋栋梁。 吴孝良终于明白徐世昌叫自己来的目的,段祺瑞一定是抛出大总统之位,求得他的结盟,而徐世昌想就任大总统身前第一绊脚石便是这位现任大总统冯国璋。一个京师拱卫司令哪有不安分的资格,真正不安分的分明是新华宫里那位才对,徐世昌老狐狸到此时还怕在人前留下话柄。不过,若徐世昌果真能兑现承诺,帮他一帮又有何难? 想到这里,他面露难色道:“卜公,孝良虽然挂着少将旅长的名号,其实手中实际只有一个营的兵力,对付精锐的十五师怕是不易。”吴孝良打定主意先漫天要价,看看这老狐狸如何还钱,如果自己答应的痛快了,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好糊弄,别到时候忙帮了承诺却不兑现,落得两手空空,手里先拿点保证才安稳。 吴孝良也是被蛇咬怕了,段祺瑞默许内弟吞并第四混成旅,又给他画张大饼,可转眼便被撕个粉碎。如果再相信这些老狐狸、老滑头们,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徐世昌也不含糊,立刻承诺道:“听说你招收了一个学生团,我会给你一个正式番号,武器装备可优先调拨。” 吴孝良哈哈大笑:“卜公爽快,孝良与所部人马但凭驱驰。” “你小子可不够爽快,事情没办成倒先宰老夫一刀。”徐世昌眨眨眼揶揄道。 “嘿,卜公言重了,想马儿跑就得先给马儿吃草,哪有先让马儿跑再给草吃的道理?”吴孝良也不再拘谨,随口开起玩笑。 徐世昌听了哈哈一笑:“好好,伶牙俐齿,老夫说不过你” 吴孝良收起笑容正色道:“卜公,不知需要孝良如何出手?” 徐世昌捋着胡子,沉吟半晌,做了个握拳的手势。 “冯华甫引来,你动手……” 一番计议后,吴孝良告辞离去。徐自冰自后屋转出来,嗔怪道:“父亲,你不怕女儿告密吗?” “哈哈……”徐世昌又是一阵大笑。 “冰冰,不若打个赌,你便去高密,他还是会心甘情愿按照为父划的道走下去。” 第87章 出兵 “这是为何?” 徐自冰不解的问道。 “冰冰,知道为何为父屹立政坛二十年不倒吗?因为为父知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这个吴维中也不例外,只不过他想要的即不是升官也不是发财。”徐世昌没有回答女儿的问题却自问自答。 徐自冰更加不解,问道:“不为升官发财?那他为什么?”她对父亲的说法很不以为然,如果不为发财,他为何要创办良大药厂?如果不为升官又为何要投考军校而官至少将旅长? 徐世昌凝望窗外夜色,右手虚空一指:“北面百万公里领土!” 徐自冰却笑道:“爹爹说笑,爹爹明明是怕他与徐又铮联手给您添乱所以才支走他。” 徐世昌被女儿说破心思,伸手刮她鼻子,笑道:“你就是为父肚中的虫子,为父若不想如冯华甫一般做那盖印机器,就得将段芝泉身边的嫡系大将全部支走,一个徐又铮,另一个便是你的吴维中。” 徐自冰听父亲如此说脸一红:“他有这般厉害了?能和徐又铮齐名?再说,徐又铮爹爹如何支走他?” 徐世昌捋着胡子,道“天机不可泄露!” …… 事态的发展并没有徐世昌对吴孝良所说那么严重,刘询也没等吴孝良出手便乖乖回了江苏,冯国璋见大势已去不得已宣布自己不再参选总统。 二月,西北边防筹备处接到陆军部发来公文,命令其整顿军队随时待命。吴孝良在这则突然而至的命令背后修到了不寻常的味道。果真,徐树铮亲至筹备处带来了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消息。 “维中,芝公同意出兵了。” 段祺瑞怎么可能如此痛快答应?吴孝良试图找到表面背后的答案,徐树铮则直接解开谜底。 “不过目标却不是外蒙古,还记得那天咱们谈起的绥芬河惨案吗?” “当然记得。”吴孝良莫名其妙。 “政府已经正式照会沙俄鄂木斯克高尔察克政府,我国将派出警察部队进驻绥芬河沿岸维持地区治安,保护本国商人生命财产安全。” 吴孝良听完徐树铮所讲,惊的半天合不拢嘴,给段祺瑞出主意的人难道也是穿越人士,这不就是后世的联合国维和警察部队吗。 “维中,维中?” 徐树铮见吴孝良走神唤了他几声,脸上现出一丝不满。 “又公,这是谁的主意?” 徐树铮心里叹道:无非徐卜五怕你碍事想将你支走,芝公不同意出兵蒙古,自己不得已才出了这么个折中的办法,即满足你出兵的愿望,又没触碰芝公底线,徐卜五目的达到当然也是举双手赞成。年轻人锋芒毕露,不按常理出牌,老家伙们都不喜欢。 “维中,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外蒙古那边芝公绝不松口,以维持治安的名义去东北,那里沙俄控制薄弱,你相机而动吧。” “又公,可确定出征军队?” 徐树铮叹了口气:“政府不拨一兵一卒,只有筹备处这一团学生兵和你的直属营。”他从心底里觉得对不住这个满腔报国热血的年轻人,可惜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自己在适当的时候会给予他支持,但助力有限,以后他只能自求多福。 吴孝良拍手大喜道:“太好了!”虽然结果差强人意,但总算有了出兵机会,他需要的便是这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徐树铮觉得胸口像堵了一块大石,这个年轻人不计私利,一心谋国,却被那些老谋深算的政客们当做眼中钉肉中刺,赶走而后快。而他只要有机会为国家做事便可毫不在意那些打压与排挤。如果此刻吴孝良暴跳如雷大骂那些政客混蛋,自己可能会舒服一些。 “装备上你大可放心,我会顶住压力优先满足你的部队,不过这次名义上的任务是维持治安,重武器可能很难拿到太多。”徐树铮顿了下又继续说道:“冯华甫下台已成定局,他已经对你够不成威胁。新华宫的新主人徐卜五号称水晶狐狸,做事八面玲珑面面俱到,依我之见,他不但不会难为你,还会尽最大可能满足你的要求。” 徐树铮说起徐世昌,吴孝良心里咯噔了一下,前几日他找自己商议对付刘询一事可能只是个幌子,最终目的是什么?他心念电转,立刻明白过来,这水晶老狐狸是不希望自己留在北京城内碍手碍脚,是以连试探带利诱,自己竟也心甘情愿为其驱使,因为他抛出的条件正是梦寐以求的出兵。而今他兑现承诺,细究起来还算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当然,在徐世昌的角度上说,是赶走了一个惹是生非的大麻烦。 吴孝良心思活动默然不语,徐树铮以为他还在担心军备问题,连忙宽其心道:“维中,军械备品方面你尽可放心,一切我会安排妥当。” “多谢又公关照。”吴孝良对徐树铮的关心心怀感激,他早已经颠覆了前世那个嚣张跋扈的陆军上将形象。 徐树铮又关切道:“我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学生团未经过训练,战斗力薄弱,这些人很多都是富家子弟出身,怕是很难忍受得了东北恶劣的气候条件。” 关于学生兵的战力,吴孝良还是颇有信心的,他们都是有志报国的热血青年,只要稍加磨砺引导便可成为一柄利器,还有理想这个东西,是最强大的精神支柱,他可以撑住一个人克服难以想象的困难,而达成目标。 “我只求国会那些大佬不要在后面扯后腿便心满意足。” “那些老货,整天只知道逛八大胡同,泡澡堂子,没事便在国会里聒噪来、聒噪去,没甚能耐,一句话都可以让他们闭嘴。”徐树铮对那些堂堂国会议员们甚为不屑。 “孝良还有个不情之请。” “但讲无妨。” “筹备处里有几个得力的人选,希望又公让孝良带走。”吴孝良想把王怀事以及钱铭钧那几个人带上,王怀事心细如发能力出众是个出色的助手,带钱铭钧则是希望他们的老子在给自己制造障碍时投鼠忌器。 徐树铮哈哈笑道:“别说是几个人,便是整个筹备处都让你带走也没问题。” 第88章 喋血绥芬河 二月底的绥芬河封冻依旧,冰面上覆盖着积攒了一冬的雪,已经晒的发硬,河岸边老林子里灌木交错,隐藏着野兽与未知的危险。 七辆套着牲口的大爬犁载满货物,缓慢向前移动,成山堆起的货物上则分别坐着押车人。头一辆爬犁上的中年人警惕的扫视着岸边密林,焦急而又不安,如果天黑前赶不及到东宁,他们将要在河面上过夜,并且同时面临寒冷、野兽与**子的威胁,可说是九死一生。 两月前,就是在这条河段,一百多人的商队生生被**子乱枪打死,货物被抢劫一空,多少人家破财毁,这条商路已经成为实实在在的死亡之路,往日河面上爬犁行商往来,而今走了一整天连鬼影子也不见半个。如果不是债主逼的狠了,他也不会带着兄弟们来冒这个险。 此人身裹羊皮大袄、头戴狗皮帽子,脚穿光板狗皮靴,姓马名开山,是三岔河子在绥芬河上跑商的大头把,这七量大车是他与兄弟们的全部家当,有命回到东宁就赚个盆满钵满,如果遭遇不测,活着和死了也没甚区别。 时近傍晚,太阳西斜,光线逐渐转暗,眼看着天黑前到不了东宁,马开山跳下爬犁招呼大伙,准备商议一下该如何办。岸边林子里突然响起了刺耳的枪声,惊鸟群扑扑飞起。 “坏了,有土匪!”马开山紧张到了极点,终于还是遇到土匪。几个押车人纷纷抽出老洋炮,摘下手套,枪栓拉动,弄的哗啦直响。 很快河岸一侧的密林里稀稀拉拉走出了十几个人,都是些高眉深目的大胡子。 “娘的是**子!”马开山只觉嗓子发紧,吐了口浓痰,他们遇到了最坏的情况,遇上群狼只要挨到白天便可脱困,如若是本地土匪,也至多劫财留人,可遇上**子不但财货两空,还得搭上一条命。 同时,另一侧也涌出了人,洋土匪们越聚越多。 其中一个押车人绝望了,冲手心吐了口唾沫,横下心道:“大头把,横竖是死,咱们跟**子拼了!” 马开山不到最后绝不会放弃生的希望,催促大伙:“赶紧都趴下藏好,等他们走近了再开枪,苍老四你给俺回来,别做傻事……” 话音未落,子弹划破空气的尖啸声自耳边响起,旁边未及趴下的年轻押车人一头栽倒在地,鲜血由胸口的弹孔处汩汩涌出。 “老疙瘩----”苍老四带着哭腔喊道,刚起身,马开山一把按住他。 “活腻歪了吗?” 抵抗毫无效果,**子两眼冒光,叽里哇啦的大呼小叫冲过来,七大车堆积如小山一般的财货,像磁石一样吸引着这些恶熊们,越来越近。 马开山一行人绝望的闭上双眼。 绥芬河边另一处密林,几个身着灰色军服的中国士兵趴在雪窝子里,眼看惨剧即将发生,其中一个白面皮带眼镜的瘦子急道:“你们几个真要见死不救吗?” “娘的,咱们只有五个人,怎么救?”一个胖子不忿的骂道。 为首模样的士兵制止了他们的争吵:“都别吵了,梁驭聪你操步兵炮落点对岸树林,李求大你架好轻机枪目标俄国人,听我口令你俩同时开火,其他人各自寻找目标放枪。” “开火!” 轻重武器同时开火,虽然只有一个班,但其声势仍旧不是**子土匪们可以承受的,步兵炮炮弹在土匪中开花,顿时死伤一片,轻机枪子弹嗖嗖扫过,更让他们心惊肉跳。 聚拢起来的**子开始四散奔逃,按照以往的经验,能有如此火力的人马非军队莫属,和军队拼命傻子酒鬼才会去做,财货随时可以抢,但命却只有一条,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胖子几梭子子弹打出去还不过瘾,见**子撤了,骂道:“这群红毛鬼真他娘的怂,还没等真打就被吓跑了。” 白面皮眼镜则抹了把脸上的汗,暗道侥幸,如果这些人真打起来,凭他们几个未必能有命回团部。 为首士兵站了起来,矮胖子半头。 “走,去看看受伤的百姓。” 马开山本以为这回死定了,半路却杀出救命的菩萨,见林中走出穿灰色军装的士兵,为首那人摘掉帽子,露出黑头发黄皮肤,是中国人,一颗心落回肚子里。 马开山爬起来迎上去,噗通跪在地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说道:“长官,俺给你磕头了,长官们救了俺们兄弟的命,这七大车货您拿去四车,就当是小人们的酬谢,剩下三车是小人们留个本钱。” 为首矮子虽然见过大事面,但这场景还是头一次遇到,慌忙将马开山扶起,“这位大哥,我们是北洋绥芬河治安军的士兵,不拿百姓分毫,这些货都是你们用命换来的,便更不能拿,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人手也不多,先护送你们回中国境内。” 马开山虽然久居深山,但多少还是见过市面的,千恩万谢后,套起近乎:“不知长官是孟督军帐下还是张大帅帐下?” 没等矮子回答,旁边的胖子将麦德森轻机枪抗在肩上,不屑的道:“他们算什么东西?听好了,咱爷们是陆军部直属绥芬河治安军吴旅长麾下士官。” 马开山见他那得意样,心道:看样子士官应该是个不小的官。 这矮子正是西北边防筹备处前总务科长钱铭钧,现为北洋绥芬河治安军上士班长。所有人都没料到,赴俄第一枪就是这个纨绔子弟带人打响,并且还赶走了上百**子土匪,救下中国百姓。 吴孝良按功行赏,钱铭钧被提升为第四营一连一排排长,眼镜男梁遇春为副排长。大伙都嫉妒这两个人运气好,普通一次巡逻都能白白捡一个大功劳。 治安军目前暂时驻扎在吉林省边境县城东宁,马开山被护送回东宁后,吴孝良接见了他,向他详细了解了绥芬河沿岸的情况。 马开山生平第一次见到将军,战战兢兢、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子打没了皇帝就开始乱套,洋土匪越来越多,然后西边来了个孟维克,收编土匪成立了什么游击队,专打双城子波将金。” 吴孝良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的想到叶卡捷琳娜大帝的情夫,问道:“这个波将金是谁?” “他是双城子步兵旅的旅长,心黑手辣,杀了不少咱们中国人。” 第89章 铸城 提起波将金,马开山激动起来。 “年前那场屠杀背后主使就是这个瘪犊子,长官你是没看到那个惨啊,整个河面的冰都被血染成红色,那叫一个渗人。” 见吴孝良没有问话,马开山不敢停,又继续介绍着俄国境内绥芬河一带的形势。 “海参崴有一个师的人马,管事的是一个叫彼得罗夫的人,听说还有哥萨克骑兵团,那里的**子军纪倒是挺好。” 若果真如马开山所讲,帝俄在远东地区的军事力量并不算十分强大,如此他这一团人马所面临的的压力便会减轻不少,不过据他所知,鄂木斯克的高尔察克已经组织了五十余万人的白卫军对苏俄进行反攻,远东军事力量薄弱很可能与他们正在筹备西线决战有关系,一旦战事明朗机会就稍纵即逝。 除了白俄军队,土匪也是让人头疼的问题之一,关外土匪规模之大远非关内所比,关内土匪虽然勇悍但依旧被官兵追打绞杀,而东北老林子里的土匪则不然,他敢和政府硬碰硬,敢杀**子,敢杀日本鬼子,他们无所畏惧,也无恶不作。 “说说这一带土匪的情况。” 马开山听到这位年轻将军终于开口发问,又转而滔滔不绝的讲起了土匪们的掌故。 “绥芬河一带本来没什么大柳子,一直都是小打小闹,但前年张大帅剿匪,从奉天被赶过来一股柳子,好家伙,那叫一个彪悍,这帮子人各个打起仗来不要命,去年他们杀了一整队日本lang人,那可是百十个日本鬼子,关东州都督都亲自派兵来剿都没成,这以后小日本在绥芬河一带都得夹起尾巴做人,他们大当家也落了个镇东洋的名号,” “如此说,镇东洋也算是义匪了!”吴孝良肯定道,民国年间,关外的土匪们虽无恶不作,为祸一方,但在民族大是大非的选择上却让人敬佩不已。不过,东宁地处内陆偏远闭塞,非久留之地,必须在白俄境内临江靠海之处建立根据地才能长远发展。于是转而有问道: “马先生常年于绥芬河跑商,这**子国境内可有开阔便利适合筑城的地点?” 在马开山印象里,先生都是城里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能称呼,吴将军如此礼遇让他受宠若惊,待细想吴孝良之前所言更是大吃一惊,怎么这吴将军想在毛子那边筑城?这可不简单,连奉天张大帅都不敢做,你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不是做梦么?不过他嘴上可不敢这么说,:“回将军,绥芬河下游还当真有这样一个地方,就在白石垫。” 吴孝良拍手道:“马先生不若替我们治安军做向导如何?” 放眼民国,能和军队攀上关系的人哪个不是飞黄腾达?没想到绥芬河遇袭竟是时来运转、脱运交运的当口,马开山惊喜道:“小人求之不得,愿为将军牵马拽蹬。”激动之下他将戏文里的台词都不伦不类的搬了出来。 不管吴孝良成功与否,他马开山都得答应这个差事,一者治安军对他有救命之恩,二者是心底潜在的血性使然,大丈夫这一生若不轰轰烈烈闹腾一回不枉来了人世间这一遭吗? 北洋绥芬河治安军数日后悉数开拔,东宁县知事一直将他们欢送到十里外,他是真心欢送这群瘟神,这年头,兵不如匪,若是常年驻扎于此,百姓苦不堪言不说,他这位知事大人还要在政绩考核上受连累,可真真就是噩梦了。 出了国境军官们神经都紧绷起来,此次出兵为了避嫌,连军队番号都没有,只是象征性的命名为绥芬河治安军,其目的就是不想过分刺激帝俄残部,但学生军士兵们斗志蓬勃,雄赳赳气昂昂开赴昔日帝俄境内的中国故土,报效国家收复失土终于不再仅仅停留在口号上。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进入俄国境内所面临的第一个敌人既不是白俄军队,也不是土匪,而是该死的贼老天。 二月末的东北仍旧大雪封山,寒风刺骨,学生军们于当日下午抵达白石垫,此地是片方圆几公里的浅滩,早年间是淘金的金场,后来金矿殆尽才逐渐破败,当年盖的场房,窝棚仍旧保留下来,收拾出来住下一团人绰绰有余。 场房、窝棚年久失修,破败不堪漏风漏雪,修整起来极其不易,学生们的士气易鼓也易泄,冻饿之下,有人已经开始抱怨。 “我们参军是为了打俄国人收复失地,如今却来修房子,算怎么回事嘛?” “就是,同学们什么时候遭过这份洋罪……” 可有人也不赞同。 “杀俄国人收复失地是报国,如今我们修复房屋便是为了收复失地一样也是报国。” 吴孝良看到低迷情绪有蔓延倾向,便下令所有军官与士兵一同干活,自己脱下细尼军大衣,挽起袖子,抄起树枝干草,也加入到整修房屋的学生兵中。 “旅长,你怎么亲自动手了?”有学生不解,这种事情身为长官如何能亲力亲为? 有人立刻欢呼道:“旅长身先士卒,同学们加把劲儿……” 吴孝良给学生兵们打气:“全军自我而下,均为报国而来,岂有高低贵贱之分?今后,治安军官兵同吃,同住,同睡。同学们打起精神来……” 话音未落,狂风卷过,一座淘金场棚终于承受不住垮塌,学生兵们刚鼓舞起来的士气又低迷下去,吴孝良走到众人面前,大笑道:“贼老天?喜欢与我们作对,我们就跟他斗个彻底!”说罢揪下头顶狗皮帽子,掷在地上,脑门热气腾腾,他抹掉汗珠,想起毛太祖的话,豪气干云:“与天斗其乐无穷!” 学生兵们士气果然大盛,纷纷喊着口号。 “与天斗其乐无穷!” 刚刚被晋升为排长的钱铭钧撇撇嘴,“蛊惑人心倒是有一套……” 吴孝良又命人将一块足有一人高的条石竖在场院当中,他手抚过条石粗糙的表面,内心澎湃不已,筑城从立此石始。 第90章 铸城(二) 尹呈辅不明所以,一块条石为啥能让旅长兴奋成这个样子? 他们当然不明白吴孝良心中之规划,这块条石是未来将在此处拔地而起的城市之奠基,只是所有在场的人都没意识到这是一个里程碑似的时刻。百年后,沧桑巨变,这里也成了自由广场,游人如织,拍照留念者不胜凡几,不变的唯有这块条石,它承载了整整一代人的希望与努力。 直到天彻底黑透修复工作也没有完成,但好歹还能挡风遮雪,吴孝良命令部队全部挤进修复好的工棚,留下两个排轮流值夜。 第二日,吴孝良在昨晚立的大石旁召集部众,宣布了一件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决定。 “大家想必都知道脚下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就属于我们中国,满清无能才让沙俄窃取,如今我们回来了,收复故土任重道远,因此只有驻军是远远不行的,还要有人民,只有取得广大人民的支持,我们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因此我宣布,自今日起,我们将在此地建设一座城市,一座完完全全属于中国人的城市,” 几秒钟愕然后,爆起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建城筹备委员会成立,吴孝良兼主任一职,尹呈辅,王怀事为副主任,而前边防筹备处钱铭钧为首的几大科长则被彻底排除在权力核心之外。 城市命名几经商讨由吴孝良一锤定音: “好,就叫绥东,绥芬河之东,这个名字简单霸气。” 关于市长人选尹呈辅建议道:“我建议由一位非军职人员出任比较稳妥。”尹呈辅此意甚为稳妥,城市初建,必然有大量工作牵扯精力,因此须有一位能力出众的专职人员主持日常工作才可以。 吴孝良立即同意了他这个意见:“好,我看就由布川兄来出任绥东市第一任市长。” 王怀事打趣道:“我看村长还差不多!” 众人听了都哄然大笑,此后,村长之名在军中传开,无论军官士兵都私下里叫他王村长。王怀事听说后,摇头苦笑:“言多必失啊!”,此后每逢开会,果真惜字如金,倒落下了个谨慎持重的名声。 绥东命名后,吴孝良对内将绥芬河治安军的名号也改成了绥东边防军,以鼓励士气。 由于是寒冬时节,无法进行施工,所以绥东军所部近千人每日任务只是整修场房,修筑工事。尤其是防御工事,他们深处敌境,周边形势复杂,土匪,苏俄游击队,白俄军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因此将根据地巩固好才是重中之重。 东北的夜晚寒冷无比,吴孝良所部士兵多数来自南方,对于严寒没有准确的概念,防护十分不到位,只短短数日,已经有十余人被冻伤,严重者双脚坏死。但绥芬河治安军所处环境恶劣之极,缺医少药,医护人员不足,伤病员们根本得不到良好及时的救治,无奈之下吴孝良只好派人护送重伤员前往奉天。 对于第一天就出现的大量非战斗减员。吴孝良头疼之极,他下令专门组织防寒抗冻学习班,有马开山出任教员,在工作之余的闲暇时间,讲授严寒之下如何更好的自我防护,以防止再次出现大规模的人员冻伤。 行商马开山常年奔走于中俄边境的老林子,对于严冬中野外的防寒与生存自有一套自己的章法。如今吴旅长让他担任学习班教员,心下沾沾自喜,还有些惴惴不安,怕这些士兵军官们给自己难堪,出乎意料的是士兵们非但没有出幺蛾子,还态度十分恭敬,见面行礼,言必称老师、先生,这让他受宠若惊,随后又隐隐得意起来,他哪知道这些士兵都不是普通的丘八行伍,入伍前可都是北京各大学校的爱国青年,尊师重道自是不必说。 吴孝良对马开山非常满意,有了他的经验,士兵们不但在自我防护能力上有了提高,而且在各种施工进程中的不足也得到了改进。随即在扎营第七天的表彰大会上对他进行了大力的表扬。 马开山受到表扬后,出谋划策更加积极,例行晚间总结会时,他建议道: “旅长,小人建议先不在营地四周建造木栅栏,而应以雪墙代替。” 吴孝良听了也觉得眼前一亮,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是以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老马还有很么好主意尽管讲出来。”这些时日,随着与马开山日渐熟悉,他觉得叫老马更能拉近与他的关系。 “目前仍是严冬,建造的木栅栏只能插在雪中,等到了大雪开化时还得重新修整,费时费力。再一个,大雪开化得等到四月底,这两个月的时间,咱们完全可以用雪来做墙,省时省力……” 马开山讲的啰嗦,但大伙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八十公里外便是一整个旅的白俄驻军,必须尽快建立起有效的防御工事,过几日他们得到北洋军进入白石垫的消息必然会采取动作,到时难免将有一场恶战。 但是,在目前的工作强度下,所有战斗人员以及非战斗人员均超负荷劳作,导致物资消耗加剧,粮食药品等生活必备品已经消耗大半。由于初入俄境,所有物资均需从东宁转运,而事前约定好的军资物品早在昨天就应该抵达,此刻已是晚间却仍旧没有半点休息。 吴孝良隐隐担忧,但又不能轻易将这担忧说出来与大伙商议,他的一点点情绪变化都可以影响到整个部队的士气,王怀事最近被各种物资尤其是粮食的调配搞的焦头烂额,尤其是从昨天开始已经出现捉襟见肘得情况,如果物资再不运到,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他将吴孝良的担忧提了出来:“旅长,粮食再不运来,我这里就无粮可调了。” 马开山听了心中隐隐有种不详预感,但看到吴孝良阴沉的脸,嘴张了张最终没说出口。 吴孝良当然急,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命令报务员给驻东宁办事处发电报,催促加紧运送军姿。 卫兵突然走进会议室,快步来到吴孝良身边耳语几句,他大惊失色。一旁尹呈辅耳朵尖,听到卫兵所说内容,脱口道: “什么?军资被土匪劫了?” 第91章 镇东洋 尹呈辅语惊四座,会场上大大小小二十几位中高级军官,不可置信者有之,面如死灰者有之。 吴孝良责怪的看了眼尹呈辅,好歹也是一营之长,整个绥东军中除了自己这个旅长以外,尹呈辅已经隐隐有了第二号人物的基础,但还是如此沉不住气。不由想起了傅作义与方其道,两人若在,定然明白自己心中所想,心中一叹,傅宜生从私带兵自进驻汉口后,再没有与自己联系过,方致之则被自己留在了长沙,第四旅被别人窃取,是从军路上一大挫折,他绝不会再让错误再次发生。 随即他醒悟到自己跑题了,目前当务之急是找回军用物资,并且将这股土匪消灭掉,这也是立威的一种手段,如果放任不管,其他武装势力都会有样学样,不把绥东军放在眼里,到那时别谈收复失地赶走白俄,就是这群土匪都能把绥东军收拾了。 既然此事被尹呈辅说破,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叫来逃回的学生团押运士兵以及本地向导,仔细询问被劫时的情况。 向导进来就想磕头,被卫兵拉了起来。 “绥东军没有磕头的规矩,不要害怕,站着回话就可以了。”吴孝良和颜悦色的说道。 “将……将军,队伍是过了黑瞎子河快到老背山那会遇到土匪的,他……他们打的旗号是镇……镇东洋,里面还……还有**子。俺们几个靠装死才捡回一条命……” 逃回的士兵也点头,证实向导所言不假。 吴孝良只是听说关外土匪心黑手辣,却没料到黑到如此程度,押运队上下几十人说杀就都杀了,这和李振清留给他的印象大相径庭。 “他们有多少人?”尹呈辅则关心土匪的规模,好计算出剿了他们需要多少人出马。 向导掰着手指想了半天,说道:“总在五百上下,一半人是有枪的。” 吴孝良见这向导对答如流,暗道:这人倒是胆大心细,比那逃回来的士兵强多了。 “很好,俄国境内的土匪都这么胆大么?连军队的东西也敢抢。”王怀事很好奇,在他印象里土匪凶狠厉害也是对老百姓,在军队面前便如土鸡瓦狗一般。 王怀事哪知道,在关外军队土匪就是一身皮的区别,穿上那身土黄色衣服就是军队,脱下那身衣服摇身一变就是土匪。 向导解释道:“镇东洋这股柳子里收容了不少溃兵,常年在老背山一带活动,又跟**子勾结,实力可强大的紧,经常抢夺地方上军队的武器粮草,去年孟督军实在受不了,便派了一个团来剿匪,哪成想被打的败了个稀里哗啦。那以后在没人敢惹他,如今镇东洋在绥芬河一代那是属螃蟹横着走的主。不管行商还是官府的运输队,只要过境就得交过桥费。” 马开山也被请了来,点头附和道:“听说那团长都被俘虏了,折磨的不成人形,孟督军总算仁义,拿二百条枪将他赎了回来。” 吴孝良倒吸了一口冷气,猛拍了一下桌子。 “老尹,你带两个连立刻去老背山剿了这个镇东洋。” 虽然镇东洋有着义匪的名声,但如今挡在了刚刚成立的绥东军面前,说不得只能兵戎相见了。 那向导低着头不说话,马开山则吓的一哆嗦,吴将军初生牛犊不怕虎,硬来是要吃大亏的。 尹呈辅早跃跃欲试,就等吴孝良一声令下,原第四旅直属营乃是第四混成旅精锐中的精锐,在湖南大小几仗未尝败绩,骄兵悍将如何能将土匪放在眼里。 “向导,你可敢再次带路,去老背山?” “敢,俺还要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第二天一早,准备完毕尹呈辅便带着三个排的士兵开赴老背山,其中两个排是原直属营老兵,另一个排则是由学生团的新兵组成。尹呈辅心态极为放松,在他看来这和出去游山玩水没甚区别,出去打仗远比窝在军寨里修房子砌墙痛快多了,手下士兵同样也是满面兴奋之情。 而留在军寨内继续进行成产建设的士兵们则极为失望,满眼羡慕的看着尹呈辅带领人马远去,直至消失在雪原之上。 马开山回到屋里,冻的直搓手,挨着火墙跟上烤手,王怀事刚好也进来看到他烤着火发呆,就拍了他一下。 “老马,想啥呢?” 马开山惊的一哆嗦,手碰到烧的滚烫的火墙上,又猛的弹了回来,他刚要开骂发现是王怀事,只好硬生生憋回去,没好气的道:“王市长,吓死老马了。” 王怀事很喜欢这个率真憨直的东北汉子,见他撂了脸子也不生气,笑道:“嘿,想啥那?瞅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不对,不对……”马开山摇着头,似是喃喃自语。 “哪里不对?”王怀事疑惑的问道. …… 会议室空无一人,吴孝良巡视完工事后回来,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整个人摊在椅子上。由于军寨刚刚建成,虽然他在名义上是旅长,可所率人马只有一团一营,加之各种事情千头万绪没有章法,他只好事必躬亲,这回难得一个人独处他便放下了精力充沛不知疲倦的面具。 但是这种放松持续了不超过两分钟,王怀事急匆匆揪着一人闯了进来。 吴孝良赶忙弹了起来,整整衣襟坐正。 屋内光线不足,略显幽暗,混乱塞着草灰的落叶松原木墙散发着阵阵松香。 “旅长,你问问这混蛋,他们都做了什么!” 帽子的阴影下王怀事一张脸已经变了形,急躁的喘着粗气,抬起右脚对着那人就是一顿猛踹。 那人也不还手,任凭王怀事踢他。接着路子铭也进了会议室,同样是慌慌张张,还撞倒了门边的椅子。 吴孝良莫名其妙的问道:“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出大事了,那向导是……是镇东洋的奸细……,这逃兵毫无气节,竟......竟是和他们串通好的......” 王怀事总算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路子铭也一脸沉重的说道:“尹营长他们……他们怕是危险了。” 第92章 通牒 吴孝良见两人吞吞吐吐,安抚两人道:“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别急,尹营长到底怎么了?”他说的平静,内心却沉到谷底,如果不是出了大事,以王怀事心性断不会如此失态 王怀事仍旧激动焦急,又一脚踹在地面那人的身上,气道:“旅长亲自问他,这王八蛋口号喊的震天响,真刀真枪干的时候就做了叛徒,我建议枪毙他,以正军法人心。” 骑兵连连长路子铭也是一副痛心疾首:“旅长咱们得赶快派人去追回营长,否则落入土匪的圈套……”话到一半便说不下去。 吴孝良细看那人,才发现是招收的学生兵之一,在整个学生团里也是很积极的活跃分子,押运军用物资时踊跃报名,便委了他带领学生兵与辎重排长同去东宁,只是此刻伏地,目光呆滞,满脸的萎靡,与初来时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气势相比已经判若二人,心中不由一叹:学生热血,精神可嘉,但直则易折,希望他们都能坚持到最后成为我绥东军的栋梁。 所以,吴孝良并不打算以惩罚的理由杀掉这个做下叛徒行为的学生,他决定给其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李正一直起你的腰来,忘记你们入伍时所发誓言了吗?” 李正一身子一僵,面部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慢慢爬起来立在一旁,但腰终究是没挥斥方遒时那般直了。 “旅长……”一语未毕泣不成声,他恨自己的懦弱,战友惨死,枪口对准头部的一刹那,大腿处湿成一片,土匪们扒下他的裤子尽情嘲笑,这一刻才彻底体会到何为无地自容,奴颜婢膝的祈求,终于活了一条土匪口中的狗命,又回来害昔日的战友同学,昔日天之骄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骄傲被打的粉碎。 吴孝良又接着喝道:“你忘了投笔从戎时的豪言壮语了吗?我绥东军不需要懦夫的眼泪,绥东军需要你拿起武器为死去的兄弟复仇,洗刷你的耻辱!” 李正一身体剧烈一震,他虽然心如死灰,但却没有傻掉,旅长如此说便是给了他改过自新,洗刷耻辱,戴罪立功的机会。想罢一个立正,挺直腰杆。 “旅长,卑下请求带人重返老背山,接应尹营长” “好,此事你与路连长汇报,听从他的调遣。” 卫兵突然进了来,立正敬礼。 “报告旅长,外面有**子求见。” “哦?**子?”王怀事诧异道。 “几个人?”吴孝良心头一沉,**子此刻出现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征兆,十有**双城子方面发现了自己,准备有所动作。 “回旅长话,一共三个人,有两个人看摸样是护卫。” “让他们进来见我。”吴孝良想看看**子的态度。 不多时,一个身材高大身穿棕色双排扣粗呢大衣的大胡子阔步走进会议室。 “我伊万诺夫,谨代表俄罗斯帝国双城子旅旅长波将金将军,向贵军提出严正抗议,贵军未经帝国政府允许而私自进入我国境内,限你们明日此时之前全部撤离,否则贵军的行为将被侵略,波将金将军会将你们消灭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一口别嘴的中国话,将通牒说的中西结合,吴孝良突然想起安娜,不知她此刻在哪里,过的还好吗? 伊万诺夫生硬的中国话又将他拉回了现实中。 “将军,请你明白,我这不是请求,而是最后通牒。” 伊万诺夫的补充将他的色厉内荏暴露无遗,现如今的俄罗斯早不是帝俄时代那头强壮的北极熊,已经如抽了苦胆一般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双方一战不可避免,波将金却打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主意,如此看来**子战意并不强烈,如此面对绝对优势的白俄军队,绥东军未必不能一战而胜。 吴孝良冷笑道:“第一,我绥东军进入土地自古以来就属于中国,现在不过是重回故土。第二,我中国百姓遭到贵国武装人员人残忍屠杀,贵国政府包庇凶手,我绥东军只好自己来抓凶手罪犯。” “你……” 伊万诺夫愣住了,他没想到平日里一向唯唯诺诺的中国人何时敢对强大的俄罗斯如此强硬。 吴孝良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又沉声道:“伊万诺夫先生,请你回去告诉波将金,我也给他一个最后通牒,第一,交出屠杀中国的凶手。第二归还你们抢劫属于中国人的东西,包括土地。否则,绥东军将自取之。” 吴孝良在语言交锋上强硬无比,气的伊万诺夫直哆嗦。 “你……你……” 王怀事也让吴孝良的强硬吓了一跳,这个时代的中国人在骨子里惧怕洋人,从来不敢明面上得罪这些鬼子,但吴孝良义正言辞确实让在场所有**感痛快。他忍不住一本正经的说道:“特使先生,请回去换一个说话不结巴的人来,省得给贵国丢人。” 此话一出,有人当场笑出声来,伊万诺夫气急败坏,大骂道:“你们这是对帝国的侮辱,你们将被帝国愤怒的炮火所惩罚……” 吴孝良收住笑声,命令警卫:“请伊万诺夫先生去小黑屋休息,不得怠慢。” 警卫哪能不明白旅长的意思,上前扭住伊万诺夫的胳膊就往外走。 伊万诺夫惊恐的喊道:“你……你们干什么,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情急之下竟喊出了中国的古语。 王怀事扑哧笑道:“谁说要斩你你了,只不过请特使先生下去好好休息一下,不要辜负了旅长的一片心意啊。” 伊万诺夫仍旧挣扎不已,警卫毫不留情的将他拖了下去。 “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一位绅士,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一位特使,我要向你们的长官告你们虐待。” “痛快!旅长这番言辞当真提气。” 王怀事满脸笑容,说道一半见吴孝良面沉似水,终究没将后半段话说出来。 “召集所有连长以上军官,放下手中所有工作,半小时后开军事会议。命令侦查连加大活动范围,由二十里增加到五十里。” 第93章 对策 绥东军连长以上大大小小几十号军官全部被召集在一起,会议室顿时显得拥挤,但所有人都鸦雀无声,静的几乎可以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吴孝良将大致情况详细做了叙述,并加以剖析,目前他们面临的问题有二:一是尹营长被奸细引走,该如何去营救?二是双城子俄罗斯旅旅长波将金已经发现他们,使者交涉不成肯定要派兵来攻,甚至已经在进兵的路上也未可知,这是当务之急,必须早作应对。 尹呈辅领军剿匪,联系中断,若放在第四混成旅跟本不是问题,第四旅电台已经普及到团级单位,旅部直属营作为精锐部队自然也配有电台,联系起来易如反掌。如今陆军部勒紧了口袋,绥东军的装备水准在北洋军中只能算是中等水平,整个部队只有两部电台,一部带在旅部,另一部则留在了东宁办事处,以方便联络吴孝良首先便在尹营长的事情上定了调子,必须派人去救,目前研究的重点是如何救。 大伙一言不发,有的人暗暗担心如果分兵去救那么绥东军本部又如何去应对**子的军事威胁?只是他们不敢说出来,轻视袍泽性命在哪里都是为人所不耻的。 吴孝良对众人无声的抗议感到失望,一支军队如果缺乏凝聚力,在乱世中便很难生存下去,面对各种困难与矛盾时便会很容易分崩离析,他要尽快加强绥东军的凝聚力,而当前大战便是最好的契机。绥东军底子很好,大部分由军校生与大学生组成,不会出现当今多数军阀部队中当兵只为吃粮的尴尬。他扫视一眼众人,慨然道:“秦彦,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修我矛戈,与子同仇。尹呈辅乃你我兄弟袍泽,我吴孝良明知必死也必救之,他日换了在座之一被困敌阵,我吴孝良同样义无反顾。” 吴孝良说此话时心中暗叹,可惜方其道不在此处,自己一直希望以理想与精神造就军队的灵魂,但如今还是迫不得已用上了封建军队兄弟袍泽那一套,但效果却出奇的好,本来还抱有疑虑的各级军官不再犹豫,纷纷响应这一次看似必死的救援。 路子铭带着李正一也出席了会议,他第一个站起来道:“旅长,子铭愿率队前往。” 其他各连长也纷纷起立请战,一时间群情激奋,士气顿时上升到了顶点。 吴孝良示意众人安静笑道:“镇东洋的名号不过是唬人罢了,遇上咱北洋的正规军便是土鸡瓦狗,不值一提,路连长你辛苦一趟,去接应下尹营长。” 路子铭是被尹呈辅一手提拔起来的,所以格外关心他这个老营长的安危,如今听旅长果真让自己率部去接应,欣喜若狂。 王怀事看尹呈辅的问题议完了,便清清嗓子开始发言:“诸位,诸位,鄙人忝为绥东市长,守土之责义不容辞,誓与绥东共存亡。” 若在平时大伙听他如此说,定会揶揄他王村长,但此刻谁也笑不出来,中**队同**子作战还未有胜绩,如今身在异土,敌军数倍于绥东军,形势前景堪忧。王怀事这番表态大大鼓舞了士气,所有军官一年前还都是学生,如今虽然在军队中历练滚打之下沉稳了不少,但此刻仍旧激动起来,纷纷表态誓与绥东共存亡。 吴孝良没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王布川还有这两下子,不禁多看了他一眼,然后示意大伙安静。 “双城子距绥东二百余华里,白俄军队一昼夜间可至,如今我们面临两个问题,一是白俄军队是否与本地土匪勾结算计我军,二是制定应对策略,大伙都说说自己的意见吧。” 其实吴孝良早就有了主意,但之前几次会议他率先表态后效果总是差强人意,支持的人不多,反对的人倒是不少,这也是他极力倡导**会议所自食的果子,所以他学了乖,不马上提出来,而是让大家先发表意见,等到有人提出与自己相同的意见时再加以支持。 只是吴孝良没想到,这一次王怀事坚决的站到了自己相反的一面,只见他又开始发表意见。 “白俄强大,我军初立,我建议,绥东全军收缩,坚守城寨,并向东宁发电报求援。” 他的意见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反对者寥寥无几,吴孝良沉默不语,继续等着大伙发言,终于有人发表了不同意见。 “坚守待援实乃下下策,守,无险要地势,一人高的雪墙翻身可入,无长久支持之粮草,被围几日军队士气战斗力都将大打折扣,待援一说更属无稽之谈,试问国内军阀哪个有胆子敢和洋人开战?” 一句话问的众人哑口无言,吴孝良看清此人吃了一惊,原来是他。 此人正是刚提升为排长的钱铭钧,他一直没找到机会与吴孝良作对,前些天还机缘巧合被吴孝良给奖赏了一通,这让他觉得很没面子。这一次他见大伙都支持王怀事的主意,而王怀事又一贯是吴孝良的传声筒,所以便站起来侃侃讲了一番相反见解,不过这番见解倒真是他心底所想。 吴孝良听了一拍桌子,出声道:“好,钱和甫说的好,我赞成他的意见。坚守待援无异于自缚臂膀等波将金遣人来擒。” 钱铭钧目瞪口呆,这吴孝良是吃错药了吗?他瞬间有种一拳打空的感觉,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说。 王怀事惊的将暖手袋掉在了地上,不坚守待援难不成还主动出击?那不是以卵击石吗?连忙阻止道:“旅长不可,白俄人数众多,装备精良,岂可以卵击石?” 钱铭钧反对吴孝良不成便把枪口对准王怀事,不屑地道:“王布川,休长他人志气,灭我绥东军威风,你可知南朝陈庆之以区区七千战兵便将北魏数十万大军打的望风而降?我绥东军兵强马壮,士气正盛,如何不能与白俄一战?” 第94章 出击(一) 吴孝良制止了两个人的争论,肯定了钱铭钧的意见。 “进攻是最好的防御,况且我们目前的状况也没有弱到不可一战的程度,所以我支持钱排长的意见。” 他心中暗叹,绥东军初立胆气不足也是一大问题,忽然想起前世的李云龙,这一刻他才深切体会到,敢于亮剑对于一支军队是多么重要,于是又说道:“两军相遇勇者胜,我们中**人要敢于亮剑,要让**子看看我们中国大好男儿的血性。” 钱铭钧大感吴孝良的话对自己脾气,却又对他一直心有芥蒂,鼓了鼓气最终也没站起来,倒是他身边的梁遇春用食指将鼻梁上的眼睛推了推,大声赞同道:“旅长说的对,我中华男儿就要敢于亮剑,要让列强们明白,在远东架几门大炮就能割走一大片土地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不愧是搞过学生运动,这一番符合热血青年世界观的言辞立刻引起了共鸣,昔日的学生领袖们马上为自己有过贪生怕死的念头感到羞愧,急急表白道: “对,我们要敢于亮剑,**子还被小日本打败过,咱们中国人就比小日本那些东洋人差了吗?” “谁说不是,一定要揍的**子找不到北。” 王怀事见形势又一边倒的转向了出兵,竭力劝阻,声音很快又被声lang压过,便只好转向吴孝良:“凡出兵,未虑胜,先虑败。还请旅长慎重啊!” 吴孝良这个时候的态度当然不好过于强硬,怕伤了部下的自尊,便和了句稀泥:“是,布川兄所言极是,我会责成参谋部将各种情况都算好。” 王怀事哪能听不出他不以为然,却又无可奈何,摇摇头便不在发言,低着头,似在生闷气。 会议很快有了结论,旅部直属营第一、第二步兵连,以及学生团第一营,进入一级战备,只等白俄双城子旅出了城,便奔赴战场。 一夜激动无眠,第二日早早起来,吴孝良便名人将白俄使者伊万诺夫带来。 伊万诺夫老实了许多,早没了昨天的嚣张气焰,双眼空洞无神,时不时打个哈切,紧张的看着吴孝良,显然也是一夜无眠,禁闭室的威力的确强大,在嚣张的人也能治的的。 “伊万诺夫先生,敝营简陋多有怠慢,不要见怪啊。” “哼,你们等着迎接帝国愤怒的炮火吧!” 吴孝良哈哈大笑,好整以暇的道:“好,如此我们便恭候贵国炮火了,五一送伊万诺夫先生出去。” 李五一此时已经升任旅部直属营机枪连连长,但吴孝良仍习惯性的叫了他的名字,李五一嘿嘿怪笑,上去拽伊万诺夫。 伊万诺夫没听明白吴孝良所说,以为又要将他关小黑屋,抵死不从,心中却后悔不叠,没忍住怒火说了狠话,结果又惹怒这年轻将军。只是他一个糟老头子,哪能抵过身强体壮的李五一,很快便揪了出去。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这个野蛮的军官没有走那条通往小黑屋的路,而是走了另一条路,正疑惑间,年轻军官将他扔在雪地上,骂道: “滚蛋吧,别让老子在见着你,到时候别怪老子不客气。”说罢,掏出盒子炮在对准伊万诺夫脚下连开了三枪。 伊万诺夫吓得直跳脚,见这野蛮军官真的放了自己,一溜烟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了绥东军驻地,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些愚蠢野蛮的中国猪尝到帝国愤怒的炮火,让他们后悔自己的粗鲁野蛮。 与此同时,路子铭带着骑兵连离开驻地,在李正一的引领下去寻尹呈辅,冬天大雪封山,骑兵寸步难行,是以骑兵连均改为步行。阴沉沉的天又开始飘起了清雪,几分钟时间便转为鹅毛大雪,视线十步之外便模糊不清。 路子铭心中焦急,便询问李正一:“如今雪大,却有多久能赶到老背山?” 李正一沉吟一会,说道:“如果没有这场大雪,日落之前可到,如今免不了半路要寻个地方过夜。否则半夜行军,会冻伤士兵。”此时,东北严寒远非后世可比,钢铁都因超低温,冻的脆而易碎,何况是血肉之躯? 所以每逢入冬,还要面临老天爷这个无法战胜的强敌,路子铭一行人首先便遇到了贼老天给他们设置的第一重障碍,大雪。视线所及不出十步,天地一色,进了山后更是难辨东西,最后大伙惊恐的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迷路了…… 送走路子铭后,吴孝良便觉眼皮直跳,大雪突然而至,一丝阴云袭上心头,但大雪阻止绥东军的脚步,同样也能阻止双城子白俄军队的脚步。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足有一米多厚,房子大半被埋,有不堪重复的棚子年久失修垮塌了很多。士兵们热气腾腾的清扫营地里的积雪,堆在道路两旁,竟有一人多高。天蓝的渗人,太阳晃的人睁不开眼。不远处,落叶松的枝干上积满白雪,由于重负难堪,呈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弯度。 吴孝良却无心欣赏这雪后初晴,大雪前为防范双城子白俄旅,派出几十个侦察兵,没有一个回来,他在担心侦察兵们能否挺过这场大雪。新的侦察兵又派了出去,他们的任务一是负责搜寻一天一夜未归的侦察兵,二是警戒白俄人趁机偷袭。 李五一领着人巡视了一圈,军营内井井有条,做长官的感觉实在好极了,所有人,包括那些眼高于顶的学生军们,见了自己都要立正敬礼,并且口称长官。他拿起胸前的望远镜向绥芬河对岸的林子里看去,这新鲜玩意是刚在旅长那磨来的,对岸树枝上的小杈杈都能看的一清二楚,突然,望远镜里绥芬河对岸的林子冒出一个又一个黑影,深褐色的双排扣军大衣,手里端着步枪,步履蹒跚的向此处走来。 李五一吃了一大惊,**子竟然冒雪突袭到此,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一刹那后他厉声喊道,敌袭敌袭! 第95章 出击(二) “敌袭!敌袭!” 吴孝良一下就听出来扯着嗓子在喊的肯定是李五一,他带好狗皮帽子,细尼军大衣也换成了翻毛羊皮大袄,在严冬酷寒面前一切都以保暖为主,顾不得颜面好看了,m1900手枪拉动套筒子弹上膛,放进枪套里。 门被撞开,一阵寒气逼进屋里来,王怀事一头钻了进来。 “旅长,不好了,外面来了**子……”他说这话时声音有点颤抖,不知激动还是紧张所致,毕竟以前在陆军部一直做的是文职工作,从未上过战场,尤其危险又离的如此之近,不紧张才怪。 “走,跟我去看看。”吴孝良动作丝毫不见停顿,率先出门,王怀事只好跟着也出了门。 外面的枪声时断时续响起来,李五一的机枪连已经开火,吴孝良带着王怀事急匆匆往绥芬河一侧的雪墙奔去。 吴孝良叮嘱道:“到了阵地上一定不要露头,要隐藏好自己。还有传命令下去,各连队就位,三分钟内回到自己的防区,没有命令不得妄动。” 王怀事频频点着头,接着吩咐传令兵去传令。 军寨本就不大,几分钟功夫便到达河边雪墙,俄军火力似乎不弱,子弹划破空气的尖啸声不时在身边想起,弄的王怀事一惊一乍。 “五一,什么情况?” 吴孝良进了连部掩体,拿过望远镜观察起来,只见对岸沿河约一公里的密林里不断涌出白俄士兵,他们以散兵线在两公里外缓缓向前推进,mg08水冷重机枪哒哒作响,子弹在雪地上弹起阵阵雪雾。吴孝良一皱眉,斥道:“告诉机枪手节省子弹敌人接近五百米再开枪。” “是!” 李五一是吴孝良的警卫出身,自然知道长官面部表情变化所代表的生气程度,不敢做丝毫解释,出去痛骂了机枪手一顿。 这些士兵显然还没意识到即将来临的这场大战是何等的惨烈,满不在乎的答应下来。 白俄士兵的作战意志和战斗素养果真不是国内军阀可以比拟的,第一梯队冲锋到轻机枪有效射程后全体趴下,匍匐前进,mg08水冷重机枪纷纷从他们头顶掠过,气的机枪手直骂娘,调低枪口继续射击,弹道压低,白俄军开始出现伤亡,7.92毫米口径的子弹削下一片残肢断臂,白皑皑的河面开始被染的血红。 白俄指挥官哇啦哇啦呵斥士兵们继续匍匐前进,岸边的步兵炮已经支好,发令官一声令下,炮弹抛出,落在雪墙之外,爆炸溅起一片冰雪碎片。白俄炮手见射偏了于是调整射击诸元,再次发射,炮弹准确落在雪墙内。 李五一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震的两耳嗡嗡作响,王怀事则直接趴在了地上,指挥所里一片狼藉。 “旅长回后面吧,这里不安全。”李五一担心的道。 吴孝良仍旧端着望远镜站在瞭望口边,眉头紧锁,根据目前情况粗略估计,对方拥有两个团以上的兵力,并且拥有大量步兵炮。而绥东军最有战斗力的原直属营部队则被派出了一半以上兵力,城寨内的士兵主要是毫无战斗经验的学生兵,并且只有少量重武器,形势对绥东军极为不利。 在mg08水冷重机枪换弹链的间隙,白俄士兵潮水一般源源不断涌来,之前满不在乎的机枪手这才慌神,骂了声娘,扣动扳机,哒哒声响起,忽觉脖颈间一凉,顺手摸去一片血红,直觉意识瞬间模糊便倒了下去…… 副射手立刻顶了上来,装弹手则将倒地的机枪手拖下阵地交给辅兵,再反身时重机枪已经由于温度过高哑火,全连仅有的两架重机枪只剩一架还在喷吐火舌。 绥东军的压制火力减弱,白俄军抓住机会又继续向前推进,李五一红了眼,抓起枪冲出指挥所亲自去压阵。 传令兵来报:“旅长,北侧和南侧都出现大量**子兵。” “传令下去严守岗位,不能后退一步!”吴孝良判断两侧雪墙高大不易攀登,加之地势陡峭,只适合佯攻,而开阔平坦,部署兵力最薄弱的西侧才是白俄军最终主攻的方向。是以依旧将大部分毫无经验的学生兵留在原防地,以备不测,而自己则带领作战经验丰富的机枪连坚守此处。 战斗持续了近一个小时,双方反复拉锯,没有一丝进展,几次冲锋与反冲锋,双方在绥芬河上留下了上百具尸体,整个河面被染的通红,旋即鲜血与僵冷的残肢断臂又被冻的铁硬。 机枪连伤亡过半,补充的学生兵毫无战斗经验,几次被白俄士兵冲上雪墙,李五一杀红了眼,提着柄大刀带着警卫班,哪里有缺口便去哪里补上,厮杀一番。 放眼绥芬河上,白俄士兵如蚂蚁一般源源不断的冲来,乌拉之声不绝于耳,散兵线已经挤成密集的人潮,如潮水般冲击着仅一人高的雪墙,学生兵们感到绝望,却没放弃希望,不断用懂得僵硬的手指拉动枪栓,退壳上膛射击,直至白俄士兵冲至墙下,他们高喊着将枪刺插在枪身上,向墙下刺去,冲锋的白俄士兵放一排枪,墙上学生兵有的中弹倒下,有的则直接栽倒墙下,被乱刃刺杀。 战况惨烈如斯,吴孝良血气上涌,拔出军刀带着警卫便要冲出去。王怀事哪里肯让他这个一军主帅冲出去自蹈险地?死命的拽住他,一边喊道:“旅长,不可啊,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绥东军还能指望谁了?” 吴孝良用力挣了挣,却没挣脱,气的抬脚将王怀事踹开,喝道:“绥东军不存还要我这旅长有何用?”如果让白俄军冲破这道防线,绥东军事毕将全军覆没,吴孝良绝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在这生死存亡的关节上,不论大局还是个人情感上都需要他冲出去为袍泽鼓舞士气。 “王布川,提起你的大刀,随本旅长杀敌去,如今一战不是他们死,便是我们亡。”吴孝良说罢,一头扎出门外。 王怀事亦是明白,目前已到了不得不死战的关节上,他见整日里沉稳寡言的吴孝良此刻竟似换了个人,热血冲动,不禁受到感染,抄起大刀随在后面冲了出去。 第96章 出击(三) 太阳落山,战场上的光线逐渐转暗,白俄兵的进攻暂时被击退,吴孝良浑身鲜血,倚在雪墙内大口喘着气,士兵们同样精疲力竭,趴在雪墙上警戒着逐渐漆黑的河面。 雪墙内狼藉一片,鲜血、冰渣,弹药箱子被炸成的碎片,以及满地的弹壳,硝烟未散,尽是呻吟之声。 李五一摇晃着身体走来,嘶哑的说道:“旅长机枪连损失过半,再这样下去……” 吴孝良如何不知情况严峻,看王怀事趴在一旁直打瞌睡,天寒地冻,睡着了就能被冻死,于是一脚踹去,他一个趔趄醒了过来。 “晚上组织人,在上游偷偷越过绥芬河,钻到白俄兵身后去,等他们再度进攻,咱们给他来个前后夹击,虚虚实实。”吴孝良沉吟了下又问道:“孟督军那面有回电吗?”下午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给吉林督军孟恩远发了求援电报,如果他肯派兵,距离此处最近的延浑镇守使高士傧第一师一昼夜可到。 “有回电,孟督军让我们坚持住,已经派兵前来求援。但是咱们驻东宁办事处却说他们毫无动静,似乎并没有准备出兵。”报务员汇报着情况,适才那场厮杀,他也拎着大刀随旅长一同砍了个精疲力竭,此刻双腿发软,说话有气无力。 李五一骂道:“孟恩远这老王八蛋,巴不得咱们早点死在绥芬河。” 孟恩远的确对绥东军抱有深深的戒备,初入吉林时,各地政府态度也极为消极,或明或暗加以抵制,这里面固然有当地对外籍军队天然的排斥,也少不了督军府的授意。但眼下,不是和那位孟督军计较的时候,白俄军的威胁就在眼前,自救才是硬道理。 战斗持续一天,伤亡已经接近百分之二十,如今看来白俄军兵力当在三个团上下,大致接近一个旅,吴孝良完全没料到绥东军尽入绥芬河流域会激起白俄军如此激烈的反应,竟然派重兵围剿。如今营地内的粮食,弹药堪堪够再支持两日,如果两日后白俄还不退兵又该如何呢? 胡思乱想间,黑洞洞的夜空中又飘起了清雪,一会的功夫又转为鹅毛大雪,坚守在阵地上的士兵顷刻间便覆盖了满身白雪。吴孝良大喜,贼老天也终于给力一次,如此大雪势必俄军他立刻命令道: “阵地上所有士兵原地休息,预备队派出一个班继续警戒。”为防止冻伤,他又命令士兵分批各自将毛毯取来,在阵地上披好席地而卧,又命后勤处准备好饭食热水送来。 “贼老天,这一夜又不知要冻死多少人……”王怀事感叹道。 “把外面的**子全都冻死才叫好呢!”李五一恨恨道。 王怀事则有些担忧:“大雪一下就是一米多厚,咱们派出去的士兵怕是也受不住啊。”最让他担心的就是粮食和弹药,由于既定的物资没有送到,城寨营地内所剩粮食弹药,至多撑不过两天。 吴孝良默然不语,如不拼死一搏,绥东军还能见到几次升起的太阳? “抓紧时间休息吧,明天又是一场恶战。” …… 绥东军在白俄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中坚守了三天两夜,几乎弹尽粮绝,以区区一团新兵抵抗作战经验丰富的白俄士兵整整一个旅,并且成功击退了所有进攻,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白俄军的情况也十分糟糕,那场一天一夜的大雪冻死冻伤了许多士兵,以至于接下来几天的进攻士气始终提不上去,一次又一次被中国人打退。带队的少将暴跳如雷,大雪封路,军队粮食弹药已经断供,如果不尽快攻下这座军营,他们就有被耗死在绥芬河边的危险…… 少将哇啦哇啦不停咒骂:“该死的波将金,你会为你的阴险付出代价的……” …… 吴孝良当然不了解军寨外白俄军的窘境,他tian了tian干裂的嘴唇,用左手端起望远镜向河对岸观察,他的右臂在一次白刃战中骨折,已经打上了厚厚的夹板与绷带,吊在脖子上,只见对岸白俄军们忙碌异常,显然是在准备另一此进攻,他有一种预感,这或许是**子的最后一搏,此战将凶险异常。 “所有人准备战斗,恶战又将开始。” 王怀事对恶战似乎没有任何反应,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他后背上一道刀口深可见骨,但仍旧使劲磨着已经卷了刃的大刀,现在所有人都收起了对这位王村长的轻视之心,几次白刃战,他都不要命一般东砍西杀,死在他刀下的白俄冤魂便超过二十人。如今一身戾气,哪还有半点当初的穷措大摸样。 李五一倒是全须全尾,没伤半点皮肉,一身颜色黑红混杂,似小号的黑铁塔一般。 外面又响起冲锋号,俄国鬼子又开始进攻了,每次绥东军都被他们的冲锋号搅的心烦意乱。吴孝良暗暗想道:今日一旦脱困,定在绥东军中推广冲锋号,这个小东西鼓舞己方士气,扰乱敌方军心是杀敌于无形的利器啊。 白俄旅在少将军官的催促下,开始全线压上,连后备队都没留,他们口中呼喊乌拉,快速向前冲锋,中国人的mg08水冷重机枪已经哑火多时,很明显是子弹消耗殆尽,所以他们开始毫无顾忌的向对岸冲去。 沉寂了一天的mg08水冷重机枪突然又喷吐出刺眼的火舌,弹幕交织,来回扫射,如镰刀一般收割着俄国鬼子的生命,由于他们轻敌大意,保持密集队形冲锋,瞬间便伤亡惨重,等他们想散开时,同样哑火多时的步兵炮也抛出了炮弹,炮弹落在河面密集的人群中,爆炸开花,俄国鬼子的冲锋队顿时就像一锅煮开了的大米粥。 吴孝良不再犹豫,高声喊道:“士兵们,这是最后的战斗了,**子已经成为强弩之末,他们的失败就在眼前,上枪刺跟我冲!” 不待话音落地,王怀事举起大刀率先冲出雪墙,李五一紧随其后,绥东军士气一阵,齐齐高声叫喊,冲出城寨,向俄国鬼子杀去。 第97章 出击(四) 两架mg08将所有的机枪子弹水泼一样射出,步兵炮也打光了仅存的炮弹,旅长吴孝良一声令下,所有士兵端起枪刺,向冰面上乱哄哄的俄国鬼子发起最后冲锋。 绥东军潮水一般撞上白俄军阵,拼刺刀身形相对矮小的东方人向来不占优势,但战斗意志却空前高涨,白俄军渐渐不支,招架不住开始后撤。军阵后方的少将指挥官看着陆续撤回的士兵破口大骂: “混蛋,懦夫,你们在给俄罗斯帝国的荣耀抹黑……”骂到一半,少将的目光暗淡下去,皇帝已经退位,帝国也四分五裂,他们这些军人如覆巢之卵,岌岌可危,如今连这些愚蠢的中国猪都想来踩一脚。 “以上帝之名发誓,我一定会带着士兵们回来,让愤怒的炮火落在那个卑鄙的中国将军头上。” 不用少将下达撤退命令,白俄士兵战意全无,纷纷回撤,但很快便由撤退演变成了溃退,他们扔掉武器,争先恐后的沿河面向下游逃窜而去。 胜利来的毫无征兆,绥东军士兵疯狂追着四处逃窜的白俄溃兵,但多日来的体力透支,已经无法支撑他们继续追击下去,眼看白俄溃兵们四散逃远后,倒在地上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贪婪享受着此刻难得的放松,甚至将胜利的喜悦都远远抛在了脑后。 吴孝良亦是其中一个,他已经没有力气欢呼,下游突然传来激烈的枪声,本已松软下的身体不由一紧。绥东军士兵也都猛地起来持枪警戒。枪声持续了约十几分钟,只见已经逃走的白俄溃兵又沿河道奔了回来,所有人都大为紧张,这又是为了哪般? 麦德森轻机枪架起,溃军顷刻便至,机枪手只好开火示警。 白俄溃兵们的武器大多都已经跑丢,所以进退两难的挤在河道中央,有不甘心者则向密林窜去,齐腰深的大雪立刻将他陷住,顿时成了绥东军的靶子,被一一点杀。 一股身穿灰色军装的军队由下游掩杀过来,与绥东军立刻成为前后夹击之势,白俄溃军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彻底崩溃,不多时便有人用枪杆挑了件白衬衫当做白旗晃起来,并用生硬的汉语高喊着,别开枪,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奇迹再次升级,这股白俄军队不但溃退并且还投降了,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敌军指挥官出列,黄褐色的军大衣翻领与袖口处的猩红说明他是位将军,他在卫兵的护卫下一脸严肃的走到绥东军前,居然用生硬的中文说道:“我是俄罗斯帝国远东第一旅旅长阿法纳耶夫,我要见你们的最高指挥官。” 即便是投降,这位骄傲的将军仍旧不愿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右手紧紧攥着指挥刀刀身,而紧张使得刀身在微微颤抖,他不愿让眼前的中**人发现自己的窘态,是以在极力克制着,怎奈身体仍旧不由自主的抖动,连他自己也有些分辨不出是寒冷或是害怕所致。 吴孝良没有痛打落水狗的习惯,对于投降的高级军官仍旧给予了相当的待遇,他命人将这位高傲的少将带到自己面前,阿法纳耶夫经过几昼夜的激战全然没了将军风采,大胡子乱蓬蓬的打了绺,双排扣黄褐色军大衣肮脏不堪,不过他面前的中国将军要更加狼狈。 只见吴孝良右臂吊着绷带,脸上胡子拉碴,翻毛羊皮大袄熏的少皮没毛,狗皮帽子歪带在脑袋上,嵌出的缝隙正向外冒着热气,哪里还有半点将军气势,到像足了山中猎户。 步兵少将阿法纳耶夫丝毫不敢轻视眼前这个衣衫不整的将军,正是这个人将远东第一旅击败并导致自己投降,在他潜意识中自己仍旧是主动投降,而不是可耻的被俘。他更惊诧于吴孝良的年轻,如此年轻的将军在俄罗斯帝国简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天方夜谭,但他诞生在中国。 他摘下军帽,微微颔首行礼,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我尊贵的将军阁下,我阿法纳耶夫谨代表俄罗斯帝国远东第一旅向您以及您的军队投降。”说罢他将自己的指挥军刀双手奉上,他尽量使自己的保持着一个帝**人应有的体面与从容。 吴孝良也不客气,伸左手拿过军刀,别在羊皮袄腰间缠的麻绳上,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将军阁下,很高兴见到你,我是绥东军第一旅少将旅长吴孝良!”他本能的伸出自己仅能自由活动的左手,但想到这是战场上的受降仪式,没见过受降指挥官与投降指挥官亲切握手的,于是又收了回来。 阿法纳耶夫伸出的右手只好尴尬的缩回去,在他看来,是这个年轻的将军在给自己下马威,身为败军之将,他很坦然的接受了这种不礼貌的行为。 俄罗斯少将被带走的同时,王怀事命人将白俄溃兵收拢,清缴武器,清点人数。俄罗斯溃兵们毫不担心自己的俘虏处境,相反到有一种心中大石落地的感觉,终于不用在这个鬼天气中逃命,溃兵们不相信这些中**人敢拿他们开刀,说不定中国人已经准备好热汤和面包,所以,对绥东军的命令也极为配合,排着队向城寨缓缓移动。 下游追击而来的神秘部队终于与绥东军会和,竟然是尹呈辅。吴孝良大喜之下顾不得人多,竟当众与之拥抱在一起,他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位从保定军校时期就追随自己的学长了,眼中不禁泛起了泪光。 尹呈辅见吴孝良如此激动也不禁动容,看到留守部队如此惨状,便知这几日他们经历的战斗该是何等的惨烈。 “旅长我回来晚了!” 吴孝良心情大悦,哈哈笑道:“一点不晚,回来的刚刚好,如果不是振之兄,今日就逮捕不到阿法纳耶夫这条大鱼,他可是白俄少将,以后谁再想动咱们绥东军就得想想他的下场。” 王怀事冷不丁插到:“振之兄可落到镇东洋陷阱里了?” 第98章 杜疤瘌 回到军营,说起镇东洋,尹呈辅一脸的唏嘘,此次去老背山剿匪,一波多折,险象环生,兄弟们差一点就都交代在那山沟沟里。 “全都拧巴了,劫物资的根本不是镇东洋。” “不是镇东洋,哪还有谁?” 吴孝良也觉得奇怪,难道除了镇东洋绥芬河一带还有股敢和官军叫板的土匪吗? “此人叫杜疤瘌,据说也是从奉天境内被赶过来的,绺子规模应该仅次于镇东洋,不过这杜疤瘌名声却不甚好,据说与**子有勾结。” 到此时吴孝良才发现,路子铭并没有出现在尹呈辅的队伍里,心中一沉,问道:“振之兄可见着路连长?” “小路?没见到,他如何了?难道是去找我?” 见吴孝良脸色变暗,尹呈辅意识到,路子铭此刻应是生死未卜,一个星期内两场大雪,便是大罗金仙也得交代半条命出去,何况是上百条活生生的人命。 但事态不受人控制,一帮人干着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吴孝良立刻提议派人去寻找他们,大伙纷纷相劝,可再等上几日,或可自行回来,加之白俄军队虚实不明,绥东军又损失惨重,从大局出发实不宜再次分兵,等元气稍稍恢复,仍旧没有消息去找也不迟。 吴孝良默不作声,王怀事见冷了场,便想调节一下尴尬的气氛,问尹呈辅道:“振之兄,这杜疤瘌,如此工于心计陷害咱们绥东军,你都差点着了道,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吧?” 尹呈辅满脸庆幸的道:“真是险极了,那日奸细引着我们到了一处谷地的山口外,便听到枪声,部队这才有了准备没踏进埋伏圈,那些土匪也当真胆子大,直接杀出山口肉搏,竟有千余之众,咱们人少,我便命令撤出谷地,谁知山口内又冲出一股土匪,将埋伏咱们的人杀了个人仰马翻。等我想找奸细算账时,才发现他已经悄悄溜掉,算便宜了他,后来审讯俘虏时,才得知这一切根本就是那个杜疤瘌在幕后指使。” 尹呈辅端起白瓷碗喝了口热水,又接着道:“事以至此,并且敌情不明,我便下令全军撤退,谁知半路上又遇到连天的大雪,耽误了时日,今天才堪堪赶回来,好在没误了这场大战,赶上个尾巴。” “还顺手捞了条大鱼,振之兄福将啊!”王怀事打趣道。 “这个阿法纳耶夫少将可是个烫手的山芋。”尹呈辅笑道。 “如何便是烫手的山芋?”李五一不明白,将俄国鬼子一刀咔嚓了,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这有多难? 吴孝良因为担心路子铭的下落,心情郁郁,听他们讨论如何处置阿法纳耶夫,便出言道:“肯定不能杀,但是也不能放!” “那又是为何?”李五一又问道。 “到手的肥肉,你能转手就丢出去吗?”王怀事被李五一的问题逗乐了。 这时一个声音在角落里嘶哑的吼道:“俄国鬼子杀了我们那么多人,不杀他们,这个帐找谁算?” 说话的是第四营一连一排排长钱铭钧,而他此刻便是第四营最大的军官,自他以上所有军官全部阵亡,而他则因为腿部受伤在后方做手术而逃过一劫,按说第四营作为预备队是最没有危险的,但昨晚白俄军抽风,主攻了南侧,绥东军措手不及,损失惨重,第四营全营压上,才算稳住局面,一夜苦战伤亡竟超过半数…… 钱铭钧每想到此便咬牙切齿,听说大家伙议论要放了那个少将当然就不干了,少爷脾气上来也不管自己只是一个小小营长,和满屋子的绥东军大佬顶起牛来。 说完他又激动的抽出盒子炮。“谁他娘的放了俄国鬼子,就先问我这把枪答应不答应!” 王怀事提醒道:“和甫兄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这是绥东军军部……”后半句他忍了回去,毕竟钱铭钧曾是他的顶头上司,礼数还是要到的。 李五一则没那么多顾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枪,喝道:“在军部拔枪,你活腻歪了吗?” 这一点是违反军纪的,按绥东军军规当被关七天禁闭,但钱铭钧从死人堆里爬回来的此刻怒火上脑还会怕这小小军规,上前就和李五一扭打起来。 尹呈辅命警卫将二人控制起来,齐齐关了禁闭。 大家这才明白吴孝良和尹呈辅为何说阿法纳耶夫放不得,一旦放了是要引起公愤的,看来此事只有等士兵们的情绪平复再做计较。 …… 双城子波将金私邸,大胡子旅长不可思议的张大嘴:“什么?阿法纳耶夫这个蠢货被那群中国.猪俘虏了?这真是帝国的耻辱。”他不满的看了眼身边的伊万诺夫,这个蠢货刚刚还在不遗余力的吹嘘自己在中**营里的表现是如何英勇,而那些中国将军们又是如何奴颜婢膝。 “伊万诺夫你这个蠢货,这就是你口中的中国.猪吗?”阿法纳耶夫少将是什么人?帝国指挥部的亲王们都交口称赞的人物,若不是闹什么革命,他会到这流放犯人的西伯利亚来吗?自己也是欺他初来乍到,激他进攻这股新近入侵的中**队,即消灭了肘腋之患,又顺便削弱一下竞争对手,何乐而不为? 但阿法纳耶夫却可耻的战败并且被俘,这就超出了他能承受的范围,双城子旅论战斗力那是远远不如阿法纳耶夫的远东第一旅,如此看来肘腋之疾变腹心大患,顿时,心情坏透了,那个叫雅科夫的游击队政委已经让他头疼不已,如今又冒出个绥东军,以后的日子别想在安安稳稳过下去。 …… 老背山林密雪厚,前后三人咯吱胳肢踩着雪,缓缓前进。 “听说**子阿法纳耶夫旅被绥芬河那股官军全歼了。”走在前面的独眼汉子,冲身后喊道。 “真是提气,从来都是听说洋人欺负咱们中国人,这还头一次听说中国人全歼洋人一个旅,并且还生擒主将,解气!”走在第二位身材略瘦小的年轻人拍手叫好。 “好事,也是坏事!”最后那人用手中盒子炮向上顶了顶翻毛狗皮帽子,一张国字脸露出来。 第99章 诺贝尔奖得主 消息传到北京,段祺瑞直皱眉头,这个吴孝良到哪里都要搞的满城风雨。徐树铮则很得意,他简拔的人才总是会给人意料之外的惊喜,全歼白俄一个精锐旅,并且俘获其少将指挥官,这是自清朝以来前所未有的大胜。 与南方停战已成定局,心系南北一统的段祺瑞,对北方那些前朝失地,并非急不可耐,但受到徐树铮的感染,也忍不住笑道:“这回陆子欣可要大大的头疼了。” 徐树铮撇撇嘴,不以为然的道:“对俄国,我们目前唯一的上策便是强硬,有什么头疼的。”他一向看陆征祥不顺眼,是以毫不放在心上,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芝公,吴维中那面损失必然惨重,陆军部应该追运物资过去了,毕竟是境外作战,有个三长两短都是我中华民国的体面啊。” 段祺瑞点点头,对这一点他很是赞同,考虑片刻道:“此子不计个人得失,可算是一心谋国,让财政部与陆军部酌情拨总计一百万的物资与钱款。” 这已经是徐树铮能为吴孝良争取到的最大福利了,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一向对总理府命令推诿拖延的各部,这一次效率奇高,三日之内所有物资钱款统统齐备,只待装车发货。略一思索也就明白,这个吴维中早就算到了有今天,所以将那些官二代们一齐带上了战场,各部的总长次长们当然不敢亏待了自家孩子,所以办起事来格外卖力。 …… 绥芬河白石垫绥东,吴孝良召开军事会议,他通知了大家一个好消息,财政部与陆军部已经为绥东军拨下了一百万元的物资钱款,不日便可运抵东宁。 大家兴奋的高声呼喊,这是中央政府对绥东军成绩的肯定,但尹呈辅却眉头紧锁,一脸的忧虑。吴孝良注意到这点,上前轻声问道:“振之兄,如何闷闷不乐?” “旅长,上次老背山的阴谋,据说延浑镇守使高士傧也有份参与,东宁在他的防区,这样一笔巨款物资在他的辖区内经过,他能不扒一层皮?”他顿了顿又接着道:“扒一层皮都是最好的结果,就怕他玩硬的,将物资强行扣押。” 尹呈辅的担忧绝不是空穴来风,各地的督军都有私自截溜中央货款的先例,更何况孟恩远与段祺瑞有过节,他若是能乖乖的放行不捣乱,那才是见鬼了。 议论间,报务员接到了电报,滴滴答答一阵之后,向吴孝良汇报:“旅长,奉天来人已到东宁,请示下一步该如何走。” 吴孝良大喜过望,这是良大药厂的人到了,他责成孙家钰以良大药厂的名义募捐了一批物资,没想到他办事效率竟如此之快,如今已经抵达东宁。 “振之兄,看来你我得走一趟东宁了。” “你我都走,绥东由谁坐镇?” “交给布川兄即可,咱们今天下午就动身。” 商议间,忽然有人敲门。 王怀事起身去开门,却进来一个洋鬼子,将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问道: “你……你是谁?” 只见那洋鬼子无辜的耸耸肩,一脸兴奋的道:“吴,总算见到你了。” 吴孝良也是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这个洋鬼子不是别人,正是目前良大药厂的奉天负责人班廷,当年的医学院毕业生如今已是掌握上百万资产的经理买办,连忙起身迎到门口,一把便握住班廷的手,激动的道:“你们不是在东宁吗?怎么到这里来了,路上危险,万一遇到土匪可怎么办?” 吴孝良边说便感到后怕,幸亏班廷没有遇见土匪劫道,否则他损失一员大将可就真心让人头疼了。 “我身上又没有钱,他们不会抢劫我的,正好马先生运货过来,我急着见你便跟过来。” 班廷显然还处在冒险后的兴奋中,手舞足蹈了一阵,又接着道:“吴,这次来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快说吧,别吊我胃口。”吴孝良与之说话很随意,他的确也不习惯这些洋人说话的方式。 “斯德哥尔摩发来邀请信,鉴于胰岛素的提取与量产,你已经被提名诺贝尔医学奖。”班廷说完便仔细观察吴孝良的反应,见他正如期待般满脸激动,满意的笑了。 尹呈辅和王怀事对此毫无感觉,一个从来没听过的奖即不能当钱花也不能换武器,有啥用,值得这样郑重? 吴孝良则十分清楚此奖对于他个人以及整个中国的分量,对他个人来说,足以使他名垂青史,而西方世界能够把这个奖提名给一位中国人,则会大大提高中国的国际形象,可以想象此消息一经传出,将会引起何等的轩然大波。 兴奋的热度冷静下来后,吴孝良开始为难,绥东军草创,一日都离不开自己,又如何能去欧洲领奖?他最厌烦鱼与熊掌的选择题,又每每不得不强做选择。 “班廷,我可能无法去瑞典领奖。” “什么?”班廷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声音,他无法置信,有什么理由能拒绝这样一个诱人伟大的奖项。 “绥东初建,不允许我离开如此长的时间,不如你带我去领如何?”吴孝良给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班廷听吴孝良如此说仍旧遗憾之极,他十分替这位年轻的医学奇才,或者说年轻的将军不能亲自去斯德哥尔摩领奖感到由衷的惋惜,但是他选择自己代为领奖,无疑是与自己分享了这奖项所带来的荣耀,此后世界医学界将记住有他班廷这一号人物,想到此处班廷又兴奋起来。 李五一看到两人为了一个劳什子奖推来让去的早就不耐烦了。心道,这洋鬼子好生烦人,非得支走我们旅长不可,不过他们口中地名全是自己没听过的,那个什么割耳朵在哪个省?名字也太奇怪了! “旅长,那个什么割耳朵在哪?啥时候有功夫也带我们去见见市面?” 吴孝良与班廷听后相视大笑。 忽然,有人又急匆匆推门进来…… 第100章 游击队政委 “报告旅长,马先生求见!” 吴孝良笑了,忙摆摆手吩咐道:“快有请马先生进来!” 马先生便是马开山,他生性豪侠仗义,组织的马帮商队专门在东宁、绥东、海参崴一线转运物资,给人手紧缺的绥东军帮了大忙,并且其扎根当地多年,关系盘根错节,是绥东军的一大助力,千万不能怠慢。 马开山本是与班廷一路赶来的,因为要安排物资转运,所以耽搁了时间。 “旅长,据可靠消息高士傧已经秘密到了东宁,俺估摸着,这条饿狼是奔着奉天那批物资来的。” 高士傧是吉林督军孟恩远的嫡系部下,这种大动作量他一个小小的延浑镇守使也不敢自作主张,背后主使之人必是孟恩远无疑,吴孝良暗暗冷笑,绥东军的战士们在前敌为国家厮杀,这些军阀政客们,却整天只知道勾心斗角扩充实力,暗地里做着卑鄙无耻的勾当,如今孟督军将主意打到在境外作战的远征军头上,还有没有点节操了?我吴孝良若不反击,保障后方安稳,又如何让这些一心洒热血报国的大好男儿奋力杀敌? 此次出境,段祺瑞再三交代,不要和东三省的督军们产生矛盾,能忍让的便忍让一二,一切要以大局为重。但这帮山魈野鬼猪油蒙了心,勾结土匪,侵吞物资,预制绥东军于死地,是可忍孰不可忍! 马开山见吴孝良脸色阴晴不定,又接着说道:“延浑镇守使在东宁原本只有一个连的兵力,这些日子已经陆续增加到一个团,高士傧的态度可是秃子脑门上的虱子,明摆着嘛!”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不如带兵去剿了他。”尹呈辅气道。 王怀事却摇摇头,沉声道:“不妥,不妥,他高士傧身为延浑镇守使出现在东宁那是名正言顺,咱们出兵剿他,有什么名目?反倒还得惹上一身骚。” 尹呈辅也就是随口一说解解气,听王怀事一本正经的予以反驳,悻悻的道:“那以布川兄之意,该如何应对?” “这……” 王怀事一阵语塞,是啊,该如何应对?出兵,不妥。不出兵,任其施为吗?更不妥。 吴孝良摆手制止两人的争执,先和了个稀泥道:“布川兄言之有理,振之兄所言也在理……” 王怀事听了这稀泥话没好气的道:“旅长,都什么时候了还和稀泥?” 吴孝良笑了:“我哪里是和稀泥,听我把话讲完。第一,咱们绥东军刚刚经历一场恶战,元气大伤,别说对付孟恩远,就是想打败高士傧也在两可之间;第二,师出无名啊,正如布川兄所讲,不能以未发生的事情定人罪状。” 尹呈辅也发现,吴孝良最近越来越喜欢和稀泥,揶揄道:“旅长,他王布川说的在理,那我的主意又怎么能在理?”他的意思很明显,王坏事不主张动武,自己主张动武,两方意见相悖,糊弄人也没这么糊弄的吧。 吴孝良收起笑容严肃的说道:“依振之兄所言,绥东肯定要出兵,否则群小们都会有样学样,到时局势糜烂,便是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不过这动手的时机却可斟酌一二。此事症结便如毒疮,必须发透了才可剜去,一举铲除病灶。” 王怀事眼睛顿时一亮,嘿嘿道:“天若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那就由着他闹。” 尹呈辅也一点就透,赞同道:“将来新帐旧账一起算。” 两个人的意见终于统一起来,李五一撇撇嘴,想了想道:“旅长,咱们这是不是先认怂了?” 几个人听李五一如此说,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吴孝良回答道:“对,就是先认个怂。”接着又继续说道:“咱们绥东总是依靠中央也不是长久之计,运输命脉都卡在别人手里,陆路要经过奉天和吉林,张督军与孟督军都不是好惹的主,走海路日本人虎视眈眈,上了陆走海参崴又要经过俄国人的地盘,咱们现在的情况是四面楚歌,不想办法开源就有被困死在绥芬河的危险。” “东北这嘎达到处都是宝贝,开源倒是容易。”一旁马开山忍不住插嘴道。 “马先生详细说说。”王怀事最关心的便是这个问题,是以率先问道。 “首先,大山里有取之不尽的木材,然后就是煤矿和金矿,这两样都是可以发大财的。木材好说,到处都有,只是绥芬河这一带的煤矿和金矿被一个叫雅科夫的**子把持。” “抢过来便是,跟**子还用废话吗?”尹呈辅不屑的插道。 马开山摇摇头,“哪有这么简单,早几年他便是这一带最大的洋绺子,手下炮手上千,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什么游击队政委,势头更猛,咱们绥东军还是不要硬在他的嘴里抢食,要不兔子急眼了还能蹬鹰呢,真要打起来咱们不一定能得了便宜。” 马开山说的在理,既然煤矿和金矿暂时不能染指,那么就先把木材这一块搞起来,现在的东北大山里出门就是木头,生产成本可比煤矿低多了,基本上只要有人就能拉起一票林场,想到人工,吴孝良又有些犯愁,这东北虽然地大物博,但就是太缺人。 “工人从哪里招收?” “这个好说,咱们中国在此地的工人那可多了,只要在海参崴,伯力,乌苏里这些地方放出风去,来的人都得排队到北京城去。” 如今俄国闹内乱,地方政府无力平定局势,只好任其自然,排外情绪陡然发展,各地的华工被迫害者不胜凡几,年前还发生了震惊东亚的绥芬河大惨案,使得远东上百万华工人心惶惶,有人替他们出头当然得趋之若鹜了。 “旅长代表中央政府,只要发个布告出去,告诉他们,来绥东有钱赚,有命花……” 马开山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堆建议,吴孝良多数都点头同意,并且当场就拍板决定在绥东成立东北公司,专门经营木材。但若想经商境内必须商路畅通,想要商路畅通就必须剿匪,目前,几股大的土匪都十分猖獗,从杜疤瘌到镇东洋,他们是中国土匪剿也便剿了,但现在又冒出个雅科夫,他可是红军游击队的政委,剿了他弄不好会闹国际争端的。 第101章 东北公司 这次会议确定了三件大事,均对绥东今后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第一件是成立东北公司,主要经营绥东的自然资源,其范围主要包括木材、煤炭、贵金属等矿产资源;第二件便是出台政策,鼓励移民,争取将伯力、海蓝泡、双城子、海参崴等地的中国劳工全部吸引到绥东来,只有扩充人口,绥东建城的目标才会向前再迈进一步;第三件便是招商引资,这一点吴孝良清楚,商人逐利,以绥东目前的投资环境来讲,几乎不会有人前来,绥东军必须做出铁一样的成绩才行。 班廷当即表态,“吴,我回奉天后,立即组织人前来调研,筹备成立奉天良大的绥东分公司。” 他负责的良大会派出工作小组,在绥东成立分厂,生产经营绥东的药品。虽然良大归吴孝良所有,但是这些年来他从不插手日常事务,大小均有孙家钰与班廷一言而决,自孙家钰于天津开办新厂后,老厂的业务便交给班廷全权负责,他做出这个决定不仅仅是来捧绥东军这个场,而是在其中发现了潜在的巨大商机,良大率先进驻绥东其经营范围也不仅仅是药品的生产与贩售,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大际遇。当然,这个基础是建立在对吴孝良与他的绥东军绝对信任之上的。 吴孝良暗暗点头,班廷这一年多来成熟了,应该说他更具备战略眼光,并且敢于冒险。而孙家钰则稳健有余则进取不足,他这个特点也是所有传统的中国商人所具备的通病,他若此刻仍旧掌舵奉天良大,断不会做出如此决定。 这种生产建设的议题,尹呈辅、李五一等一干军人一窍不通,只能大眼瞪小眼干巴巴的听着,而王怀事身为绥东第一任市长,对于经济建设是责无旁贷的,他咂咂嘴说道:“首先,确定一下东北公司的经理吧。” 吴孝良笑道:“我看东北公司经理一职非布川兄莫属,布川兄以绥东市长之职兼领东北公司经理,全权负责绥东经济建设。” 东北公司第一任经理便由吴孝良一锤定音。如果此刻有外人再此,定然会笑话,在座各位痴人说梦,放眼这个简陋的会议室,四周墙壁都是原木干草与黄泥垒成,出了门便是荒地雪原与密林,一片萧瑟凋敝之象,却偏偏这几个人兴致盎然的指点着江山,仿佛他们所说的一切已经近在眼前一般。 第二天班廷匆匆告辞,返回东宁搭乘火车回奉天,准备立刻启动他的奉天良大绥东分公司计划。 关于吸引人口的问题,白俄境内便交给了马开山的马帮商队,这些消息从他们口中传出,往往比北洋政府的政令更容易使人信服。王怀事还建议道:“旅长,我看咱们在吸引人口上不应该仅仅只局限于东北一隅,山东、河南等地人口众多,又连年遭灾,我们去这些地方招募流民,承诺解决工作岗位,分配土地一次吸引他们来此定居,定然会大有斩获。” 王怀事这个提议说到吴孝良心里去了,在充实东北人口的策略上,历届政府基本上都是实行这种方式,尤其在他前世,新中国成立以后,在山东等几个人口过剩的省份招收了大量的盲流与失地农民,以至于到了二十一世纪东北人口十有**祖籍皆为山东河北,而超过一百年的原住局民则少之又少。 “好,这个事情,就交给天津的孙家钰来操办!”大家虽然没见过孙家钰其人,却也是大有耳闻,最近几次物资便是他由天津筹备发来,据说此人家中经营钱庄,在奉天那可是富甲一方的豪商。 章程议定后,东北公司木材经营局的选址便被提上日程,马开山回东宁后,物色了不少经验丰富的伐木工人送到绥东。 选了一个万里无云的晴天,吴孝良则与王怀事带着李五一等人在伐木工人的引领下,一头扎进了附近的林子里,他们这一次是要确定东北公司木材经营局的采伐地点,绥芬河流域一带的树木主要是以落叶松为主的针阔叶混交林,而落叶松通常树干笔直,枝少而叶稀,采伐难度低,成材率很高。 他们沿河而上,时间进入三月底,茫茫大雪仍旧没有一丝开化的迹象,王怀事有些沮丧。 “这封山的大雪不知何时才能花开,咱们绥东的木材经营局不知又要被拖到何时才能投入生产。” 伐木工人中个子不高的一个中年人笑呵呵回答道:“东家,放木头,还就是冬天大雪封山时放的痛快,打比方说,今日这楞场定下来,明日俺们爷们就可以开工放木头。”于是他滔滔不绝的讲起了东北伐木的掌故。 王怀事从小生长在北京,当然不了解北方生产活动的时令,一厢情愿的以为但凡生产都得春暖花开后才可以进行。其实,在东北入了冬才进入采伐木材的旺季,夏季雨水充沛草木繁盛,使得采伐极为困难,而入了冬便不同,草木皆枯,树干水分减少,更加易于砍伐,这些客观条件都造成了伐木这个工种冬季采伐,夏天放排的独有工作方式。说来寥寥数语,但其中艰辛,却难以想象,伐木工人每年冻伤饿毙者更是不胜枚举。 王怀事听那中年伐木工人讲完了这些掌故,一阵唏嘘:“我自幼贫寒自问尝便人间苦处,今日听了你老哥一席话,才觉我等坐于暖室之中不知劳作之苦啊!” 中年工人摆摆他那双粗糙干裂的大手,又连连摇头,不好意思的笑道:“哪里苦呀,俺们常年这样都习惯了,只要媳妇孩子别跟着受冻挨饿俺就知足!” 吴孝良听后心中也是一阵感慨,百姓们的要求并不高,无非是一亩地二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生活,可叹泱泱中华大地的父母官们又有几人在意这些子民的感受了?从中央到地方,政客军阀们无一不是为了自家的荣辱,出卖着,鱼肉着他们! 那工人显然是这群伐木工的头目,不时指指点点与手下人商量着什么,逐渐引着大伙朝地势更高的密林深处走去。 第102章 意外的剿匪 林子越走越密,踩在雪上的咯吱声,似乎都带上了回音,吴孝良陷入沉思,王怀事则沉浸在即将财源滚滚的憧憬中,而警卫已经提高了警惕,据说,东北盛产的资源其中有一样便是土匪,并且彪悍无比,敢于和任何人叫板。 枪声响起,警卫们一颗悬起的心反而落地,终于不必提心吊胆,该来的就得早点来,不上不下的悬着才是最令人难受的。吴孝良和王怀事已经身经十数场恶战,哪里还会怕这几声枪响,吴孝良抽出腰间枪套里的勃朗宁m1900手枪,打开保险,将子弹上膛。与此同时王怀事也完成了同样的动作。几个伐木工人,则显得十分从容,王怀事很奇怪,平头百姓最怕的便是土匪官军,如何枪声这样近他们还不动声色? “老哥,那面有土匪,你们不怕吗?” “怕个甚?他们虽然是土匪,亦有道,他们很少祸害本乡本土的相亲,倒是你们官军要小心了,如果逮住不死也得扒层皮。” 王怀事哈哈笑道:“老哥说笑,我绥东军虽不才,但却绝不会怕了土匪。” 伐木工头头仍旧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也不多做争辩,和长官整编哪能有好果子吃呢,还是见好就收吧。 “啪----,啪啪----” 听枪声已经近在眼前,大伙已经能够听到,土匪的吆喝声。 警卫请示道:“旅长,咱们如何处理?”通常警卫们遇到这种情况长官都不会逃脱两种命令,一是严密监视,坐山观虎斗;二是积极进剿,抓捕归案。以他们对旅长的了解,他多半会下令,抓捕土匪。 果然,吴孝良命令道:“五一,你领几个人去前面堵截,剩下的跟我去抄他们后路。”再次回东北,土匪给他的感官十分恶劣,先是物资被土匪劫走,然后是与俄国鬼子勾结。他看了眼几个冷眼旁观的伐木工人,对他们说:“老哥几个,你们在这里躲上片刻,我们剿了匪在出来。” 吴孝良这话说到一半,心已经拔凉。伐木工人眼睛里有幸灾乐祸,还有几分怜悯,也许在他们的眼里,绥东军这几个人已经成了死人。说到底,百姓们还是对政府抱有深深的敌意,其实这也不怪他们,从前清开始,政府何时将百姓当人对待了?都是任意掠夺、鱼肉。 几个身穿翻毛狐狸皮短袄的汉子从密林伸出奔出,为首一人看到眼前几个人显然吃了一惊,端起盒子炮威胁道:“都老实点,要不老子崩了你们。” 伐木工顺从点头,“英雄尽请自便,俺们不过是伐木工人。” 几个土匪一看就是平常跋扈惯了的,上前便要搜几个人的身。由于遭遇突然,吴孝良他们并没有将枪露出来,刚要发动,后面枪声又急促的响了起来,几个断后的土匪慌慌张张跑过来。 “不好,那帮瘪犊子火力太猛,咱们扛不住,别墨迹了,扯乎。” 几个人不理吴孝良他们,转身便要走,吴孝良掏枪射击,六个人全部右腕中枪,盒子炮纷纷掉落在地,哀嚎咒骂之声顿时响起。 伐木工看的目瞪口呆,这长官年岁不大,瞅着随和的很,怎的出手如此狠辣,枪法又准的出奇。王怀事与李五一均没见过吴孝良枪法,也惊叹不已,原来旅长是真人不露相! 警卫们三下五除二将几个人捆了起来,拉倒一旁。吴孝良立即命令道:“大家隐蔽,后面还有一股土匪,一定要活捉他们。” 对于这些送上门来的土匪,吴孝良不想简单的枪毙了事,由于有了在在绥东开辟商路的打算,剿匪马上就会被提上日程,而这些土匪就是最好的情报来源,他们的出现简直太及时了。 刚刚隐蔽好,密林里一下子就冲出几十个土匪,吴孝良反倒不能贸然下令进攻,他们满打满算战斗人员才六个,胜算并不大。 土匪来到刚刚战斗过的地方,很快便发现血迹,追击的目标突然消失,使得他们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头目摸样的人很谨慎,尽管发现了蜿蜒向别出的脚印,仍旧没有贸然下令搜捕。 “二当家,咱们怎么办?这帮瘪犊子好像在这里和人打过一仗。” “快藏好,有危险。”头目终于,意识到危险就在眼前,但为时已晚。 枪声响起,他只觉得右手腕一痛,盒子炮脱手,鲜血淋漓,不由得惨叫了一声。众土匪们不明虚实,吓的都原地趴下,有胆小点的更是朝密林里胡乱放起了枪。 王怀事看到这些人聚在一堆,有点遗憾,如果此刻有门步兵炮,一发炮弹就能将他们全部解决,不过旅长有令要抓活的,但他们只有六个人,该如何抓呢? 绥东军刚刚歼灭白俄的阿法纳耶夫旅,士气空前膨胀。他们只有六个人,王怀事担心的不是如何逃走,而是怎样才能活捉,通过这一点绥东军自信之强,足可见一斑吴孝良又是第一个开枪,他可不想白白放走这些上好的情报来源,扣动扳机,又是枪枪打手,竟吓得土匪们不敢抬枪。 后出现的土匪们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蒙了,对方突然有人喊话:“对面的听好了,绥东军奉命剿匪,想活命的五分钟内,放下武器投降。” 他们不敢随便动作,但也不能几句话就吓的投降,否则以后被人看轻不说,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吴孝良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投降,喊话只是心理攻势之一,他见土匪中又有人贸然爬起来射击,便又是一枪,对方手腕爆出漂亮的血花。 王怀事担心他们识破虚张声势反扑,就自己这几个人还不够那群土匪塞牙缝,爬上到吴孝良身边,低声问道:“旅长,现在怎么办,万一那帮子土匪发现咱们的虚实,可就危险了。” 吴孝良头也不回的答道:“沉住气,只要我们不逼迫的太紧,他们不敢。”他当然也怕土匪们不要命的反击,但现如今形势已经骑虎难下,容不得再有半点分心。 第103章 被俘 吴孝良将一把勃朗宁m1900当成了狙击枪,只要露头就是一枪,没几分钟土匪们竟然几乎人人带伤,警卫看的目瞪口呆,心道:旅长有这伸手还用我们保护吗? 随时悬在头上的死神子弹,不知何时就能爆掉自己的头,这种强大的心理压力让这些土匪们瞬间崩溃,纷纷高喊:“俺们投降,别开枪,别开枪……” 李五一趴在雪窝子里喝道:“你们把武器都扔出来,再说投降。” 对面便陆陆续续的将枪和砍刀扔了出来,两个警卫则上前去,将武器通通捡起,扔到远处的雪窝子里,然后又端起花机枪,命令土匪们围城一圈,手抱头蹲在地上。 土匪们见这伙人只有六个人顿时傻了眼,兄弟们放手一搏未见起能败的这样惨,今日之事说出去哪还有面目见人。有人稍有异动李五一便一脚踹过去,一顿拳打脚踢,片刻功夫便给治的服服帖帖。 其中一个被叫做二当家的土匪不忿,恨声道:“要么你们现在就杀了我们,要么就放了我们,否则等大当家来了,你们都得死无葬身之地。”话毕,相煎尾部穿着火花,窜上天空,瞬间爆裂,变成点点火星散落消失。 不用问,响箭一定是这伙土匪联络同伙的信号,土匪二当家哈哈大笑:“大当家率兄弟们就在附近,马上就到,你们还不逃命去吗?” 吴孝良笑了,问道:“二当家,你几时见过官军怕了土匪的?” 话音未落,大批土匪从密林里钻了出来,俄国造指向众人,两个警卫端着花机枪进退不得,那几个伐木工倒是一副早该如此的表情,好像土匪赢了官军才是天经地义之事。 形势大逆转,先前手腕受伤的二当家跳起来,来到吴孝良面前,一把抽走了他的勃朗宁m1900,嘲笑道:“我的官老爷,如今你怕不怕啊?” 吴孝良心中苦笑,现世报来的也太快了,失悔自己大意,没多带些人来,让土匪有了可乘之机。 二当家奚落了吴孝良一番,就去将先前他们追击的那伙土匪提了过来,左手握枪,用受伤的右手拉动勃朗宁m1900套筒,显然他的右腕并没有伤到骨头,子弹顶上镗,对准其中一人头部扣动扳机,尸体扑倒在地,接着如法炮制将其余土匪全部就地正法,顷刻间雪地上便一片血红,血腥味弥漫,伐木工惊的阵阵作呕,趴在地上吐了起来。 吴孝良心下大骇,这二当家杀人不眨眼,自己落在他手里岂不是凶多吉少了? 一个年龄偏小的警卫,竟然吓的尿了一裤子,呜呜哭了起来。 二当家踹了那哭鼻子的警卫一脚,骂道:“瞅你那几把熊样,还不如娘们……” 随即又命令手下喽啰:“去把那个领头的官绑了,带他去见大当家可是大功一件。” 小喽啰可就没二当家哪般只是嘲笑几句,他们早就憋足了劲,上前去将吴孝良按倒在地,用麻绳狠狠捆了起来。王怀事也一样狼狈不堪,大骂土匪:“你们胆大包天,敢抓军官,就不怕被剿了?” 吴孝良现在唯一庆幸的,便是这个二当家没向处置第一波土匪那样把自己给枪毙了.他暗暗发誓,此后无论到哪里都要带足了卫兵,不可自蹈险地,否则幸运之神不可能永远眷顾自己的,这次在家门口当真是大意之极。 二当家又来到吴孝良面前,冷冷的盘问道:“说说你们是谁吧?别死了以后连名都没留下。” 那个吓哭的小警卫听土匪头子如此问大嚎起来:“二当家不要杀我啊,我不想死。” 王怀事虽然也心中惊骇不已,但他却知道不能堕了绥东军的威风,斥道:“看你那点出息,绥东军没你这种软蛋!” 小警卫听王怀事骂他,竟然收起了哭声,但仍止不住在抽噎。 吴孝良当然不能报出自己的本名,随口道:“我乃绥东军骑兵连连长路子铭。”说着一指王怀事道:“他是副连长,钱铭钧。” 一个伐木工却插嘴道:“二当家,他撒谎,这人是个大官,那些当兵的都叫他旅长!” 伐木工头头吐了他一口,喝道:“老四闭嘴!”显然他对自己这个兄弟极为不满,虽然他也看不上官军,但总觉得出卖人是件不光彩的事情。 二当家目光一闪,脸现异样,左手一拳打在吴孝良肚子上,疼的他直冒冷汗,身子不由自主弯了下来。 “他娘的,敢不老实,再偏俺,俺就让你下去和他们作伴去。”说罢一直地上那几具被爆头的尸体。 然后一挥手。 “押走!” 吴孝良被带上头套,走了多半天被押上一座不知名的山,被单独塞进一个棚子。 只听土匪们说笑着:“这回是哪家大户的肉票?” “嘿嘿,俺跟你说,你可得保密,这事二当家不让嚷嚷出去。” “放心吧,俺就不是那多嘴的人,快说,快说,别墨迹了。” “这个可是那绥东军的旅长……” “啥?谁,谁,谁?” 土匪显然不敢置信,绥东军上个月全歼俄罗斯远东第一旅,并俘获其指挥官阿法纳耶夫少将,这样一支劲旅的长官怎么可能被逮住? “当然是真的,这事千万别声张!” 吴孝良心里忐忑起来,这些人如果只是抓自己做肉票索要些钱财也就罢了,大不了丢个大人。可他们若是与俄罗斯人合作,将自己交给他们去领赏,那情况就大大的不妙了。转念一想,也未必不妙,阿法纳耶夫还在自己手上,大不了做交换。 他突然想到雅科夫,身子不由一颤,不敢再想下去…… 胡思乱想间,外面的土匪又说起话来。 “哎,哎,兄弟,跟你说个事!” “啥事,神秘兮兮的?” “知道这屋里关的谁吗?” 土匪的声音里充满了得意。 “赶紧说,再卖关子俺走了!” 另一人显然不给他显摆的机会,威胁起他。 “俺说,俺说,这里面关的是,绥东军的旅长!二当家下午抓回的!” “啥?不可能,净唬俺!” “千真万确,二当家亲口跟俺说的……” 第104章 昨日伊人 入夜,吴孝良又冷又饿,但都抵不过命运未知带来的忐忑,他甚至有一丝恐惧,本以为经历了如此多的风雨lang涛,已经可以做到胸有激雷而面若平湖,但他还是忍不住焦躁起来,徒劳的翻着身,以缓解紧绑在身上的绳子所带来的疼痛感。 外面戚戚低语不知何时消失的,柴门吱嘎一声开了,吴孝良背对着柴门,却能听到脚步声,一个人,还有急促的喘息。 “孝良哥哥,是你吗?” 一声孝良哥哥柔肠百转,这一世如此叫他的,除了杜鹃还会有谁? 通红的俏脸,雪原泡子一样清澈的眼睛立刻浮现在眼前,他吃力的转过头来,狼狈不堪,四目相对。 杜鹃欢喜的流下泪来,笑着低语道:“孝良哥哥果真是你!” “杜家妹子,你,你怎么也在这里?”吴孝良瞬间的惊讶后开始思索,不该在此处出现的杜鹃为何在这里。 杜鹃没有答话轻轻叹了口气,在吴孝良身前蹲下,伸出一双素手,麻利的解下他身上的绳索,外面传来土匪的呼唤声: “大当家……” “你们离开这里十步远,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杜鹃转脸吩咐外面时,俨然是另外一个人,哪里还是半点像吴家趟子那个外表刚强,内心柔弱的杜家小妹。 这一问一答便等于是给了吴孝良答案,杜鹃此刻已是这座无名山上的大当家。再看她腰间,果真插着一双镜面盒子炮,硕大的枪身与蛮腰素手格格不入,却不知她一个少女是如何落了草,又是如何当上这些土匪的大当家?他胸中有太多的疑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踌躇间,又是杜鹃先开口:“孝良哥哥饿了吧,妹子带来些吃食,先垫垫肚子。”她将门边的食盒提了过来,放在吴孝良面前,将菜一一摆好。冬季大雪封山,没甚吃的,平日里土豆烂白菜帮子已是难得,但面前盘子里却有肉,有青菜,可见她是极用心的,已经将山上最好的东西都拿出给自己。 吴孝良夹了口菜,终于忍不住问道:“妹子,你到底如何落了草?” 杜鹃咬牙切齿,仿佛又回到了那天。 爹娘冰冷的身体满是鲜血,躺在院子里。巡长李作奎抱着着杆老套筒,坐在墙根太阳地里,优哉游哉的抽着旱烟袋。 “你……你们好狠的心,我爹娘做了什么,你们下得了这么狠的手?” 杜鹃已经哭干了眼泪,嗓子嘶哑,质问声声,满院子人却只是笑吟吟看着,毫不在意。 “杜彪通匪,手上又挂了人命案子,他俩窝藏罪犯,阻碍巡警办案,罪有应得。”金川街巡长李作奎随口说着理由。 杜鹃吐了一口:“呸,你血口喷人,我大哥虽然性子阴沉,却绝不至害人……” 李作奎笑了,嘿嘿笑着,一脸不屑:“你那小情郎是哪个害的了?我血口喷人,这些年他暗地里害了多少人你知道吗?”他抽了口烟又继续干笑一声,继续说道:“你这妮子瞅着也算周正不如给俺家老三做媳妇得了,也省得有人欺负你。” “休想!我宁可去做鬼!”杜鹃恨恨的道。 李作奎本是来吴家趟子抓杜彪的,金川街出了这么大的事,土匪李振清差点烧了狼家大院,自己这个巡长责无旁贷,必须找个人来负责,吴孝良他自觉惹不起,于是背后使坏的杜彪便成了的替罪羔羊。他领着人前来吴家趟子抓捕,恰巧杜彪回家取衣服食物,被堵个正着。 杜家老两口心疼儿子,死死挡住了帮闲,杜彪得以逃掉。李作奎一气之下将老洋炮开了火,两位老人双双毙命。等杜鹃听到枪声出来查探时,与爹娘已经天人永隔。 李作奎不愿意再和她啰嗦,带着帮闲们便要离去,杜鹃哪里肯放他走,上去抱住他大腿死活不松手。李作奎恼羞成怒大巴掌扇下来,杜鹃的脸立时肿了起来,两耳嗡嗡作响,可她仍旧不松手,死死拽着仇人。 帮闲上前将杜鹃逐个手指掰开,扔在院子中,李作奎一口浓痰吐在她身上,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识好歹的东西,再胡搅蛮缠,给你卖到窑子里去。” 骂毕带着人离去。 可怜杜鹃一个女子,痛失双亲,大哥又踪迹全无。天黑下来,她不再哭泣,去柴房取了柄砍刀,直奔金川街而去,要为死去的爹娘报仇雪恨。她恨透了李作奎,更恨透自己这个大哥,若不是他暗中使坏,杜家又如何能落到破家灭门的下场? 杜鹃在金川街巡警所外埋伏了半夜,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依稀便是李作奎的身影闪出来,摇摇晃晃,显是喝多了。杜鹃从背后跟上,挥起砍刀便是一阵乱砍,那人应是被划破脖子上的血管,鲜血溅出几仗远,喷的杜鹃满身都是。笨重的身躯直挺挺的倒地,她只是木然的挥刀砍着,一下两下……直至血肉模糊,人很快没了声息。 大仇得报,杜鹃扔掉砍刀,仓惶离去,吴家趟子回不得,她思来想去,决定投奔有过一面之缘李振清,相信他看在吴孝良的面子上会收留自己。 只是当杜鹃连夜赶到四方顶时,山寨内早已经人去屋空。她心灰意冷,便在山寨旁的一颗歪脖树上悬了梁。不过却没死成,等杜鹃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又黑下来。是一个报号西风好的胡子头救了她。 杜鹃由此便入了西风好的绺子,大家伙听了她的事迹,都暗暗竖大拇指,敬佩不已,区区一个弱女子便敢以身犯险为父母报仇,实在难得。她从此更是一改往日柔弱,杀起人来不逊山中须眉,整个金川县一带的恶霸落在她手里,便没一个能活着回去的,破财丢命不在话下。 一番时日,杜鹃在绺子里的身份已经隐隐仅次于西风好。可惜好景不长,奉天督军张作霖开始在省内大规模剿匪,西风好在率绺子在逃跑的时候被乱枪打死,亏得杜鹃镇定带领大家逃到了绥芬河一带,才算安定下来。 土匪们于是推举杜鹃做了大当家,原二当家李柄江本就暗恋杜鹃,所以更是鼎力支持…… 杜鹃讲毕声泪俱下,只有在孝良哥哥面前她或许才会露出几份真性情,吴孝良心疼不已,刚想安慰几句,她却突然冷了脸,冲外面道:“进来吧,偷听算什么好汉?” 第105章 六一之死 二当家进来,笑的有点僵硬。 “大当家,兄弟们……” 他见杜鹃这副做派,心里范起嘀咕,难道这是看上他了?要留在山上做压寨夫君,这不合理啊…… “江哥,这位吴旅长是我自小便认识的兄弟,我有话要说,你先出去吧。” 话说的极冷,显然是对二当家李柄江突然插进来很不满,他只好悻悻的退出去,暗暗后悔,早知道在密林里一枪崩了他,一了百了,但转念又一想,这鸟旅长是她兄弟,得亏没崩,不然自己这脑袋也够呛能保住。 …… 东宁县城东,绥东军办事处货栈,奉天良大募捐的物资与陆军部专列运来的枪支弹药将本来很宽敞的场院堆得满满登登。胡六一上个月才被升任排长,但却被派来守仓库,心中很不满,有种被发配的感觉,反观李五一堂堂警卫排排长,随时跟在长官身旁,威风气派。所以,他最近情绪有些低落,看着堆积如山的货物,心下一阵烦躁,将临来东宁时旅长千叮万嘱的重托抛在脑后,唤起马开山:“老马,走,走,吃酒去。” 马开山知道轻重,对胡六一的提议很不满,心道:你胡六一还是吴旅长的心腹,怎的如此不知轻重?直接拒绝道:“胡排长,数百万的物资在场院里堆着,老马可不敢擅离职守。” 胡六一见马开山不识趣,转脸便喊了五六个士兵一头扎进屋里,吆五喝六的划起拳,吃起酒来。 马开山连连摇头,吴旅长怎么派了这么一个货过来守仓库。其实,看守后方辎重的重任,吴孝良实在找不到信得过的人,只有这胡六一跟随他时间最长,虽然性子急躁了点,但却胜在知根知底,忠诚可靠,绥东军命脉他可不敢交给钱铭钧这样的人,他们虽然也有一颗报国理想之心,但此刻未必就和自己一条心。 马开山还是多了个心眼,将一部分枪支弹药从露天的场院转移到仓库之中。加固的大铁门上锁,钥匙被送出货栈,交予专人手中,这是他与绥东诸人商议后采取的策略,以求最大限度的降低风险。 胡六一喝到酣处出门解手,看着马开山上下忙碌,笑道:“老马,来歇歇,吃口热酒。” 马开山忙活的汗透衣背,脑门子上热气腾腾,他也是好酒之人,实在禁不住诱惑,“好,这就来,整几碗。” 胡六一见马开山终于开窍,笑了:“好,好,兄弟们等着你,今天不醉不归。” 入夜,绥东货栈场院的房间还亮着灯,但里面却鼾声如雷,胡六一、马开山等人睡的横七竖八,院子里执勤的士兵也没精打采。突然,一道寒光闪过,拖后的执勤士兵悄无声息的倒下去,没几步竟倒下三四个,终于有人意识到情况不对,回身见同伴倒在地上,惊恐莫名大叫起来:“敌袭!敌袭!” 漆黑黑的大门外,一群黑影悄无声息的聚集起来,爬上墙,翻进院中,转瞬间大门洞开,黑压压的人群冲进场院,正撞见大呼敌袭的士兵,当先匪徒抄起钢刀掷过去,刀尖刺入身体,穿了个通透。 惨叫声戛然而止,士兵尸体扑倒在地。 胡六一听到动静,顾不得醉酒,脑袋昏昏沉沉,抄起镜面盒子炮连棉袄都没穿就冲出屋门,耳畔响起尖啸声,身边墙上弹起一阵烟尘,是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顿时酒醒了大半,一个翻身,滚向院墙边的房根,扒在半人高的台子上,总算避过了叮当射来的子弹。胡六一吓出一身冷汗,这回酒彻底醒了,心中懊悔早间不听马开山劝告,喝酒误事,办砸了差事,如何对得住旅长重托,此刻他死的心都有了,运口气冲院中歹人们喊道:“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这是绥东军的地盘吗?都吃了雄心豹子胆吗?上这来撒野。” 胡六一色厉内荏,根本吓不住破门而入的匪徒们,一阵子弹冰雹一样打来,射在青砖上叮当乱飞,他压低了头将整个身体蜷缩起来,生怕被跳弹所伤。 匪徒中有人冷笑道:“绥东军是哪个旮旯里蹦出来的?听好了,爷们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红军游击队雅科夫政委麾下第一华人炮手,你们这帮瘪犊子,识相的就乖乖出来受死,哈----哈哈----” “雅科夫算个屁,一帮子土匪……”没等他喊完话又是一阵弹雨,打的他紧紧缩起来,说不出话。 护兵排多数士兵被从睡梦中揪起来,推到院中跪下,土匪持枪压低枪口对准后脑一枪枪打下去,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此扑倒变成一滩烂肉,胡六一见此情景,瞋目裂眦,心如刀绞。 “雅科夫,我**姥姥……” 胡六一瞅准间隙,对准院中人就是一梭子子弹,惨叫声响起,直至撞针空响,又马上闪回身,背靠青砖台子,退出弹夹,摸便全身只抠出六粒子弹,不由得一阵苦笑。白天他在后院靶场打枪过瘾,子弹水泼一样打出去,是以身上仅剩有几颗散落在裤兜里的子弹。他一颗颗将子弹全部压实在弹夹内,插回枪身。 院中土匪们嚷嚷着:“别跟他墨迹了,大当家放下话来,活口一个不留。”脚步声直奔石台子而来。 货栈围墙足有三米高,此处又是与房子结合处的死角,胡六一明白自己插翅也难逃生,索性横下一条心拼了,心中默念:旅长,俺胡六一对不起你。来世俺还给你做警卫。起身冲向土匪,扳机扣动,手中盒子炮火舌喷射,六发子弹瞬间打光,撞针啪啪空响。胡六一满眼绝望,如下山猛虎一样直冲土匪人群。 土匪们大骇之下,乱枪齐发,胡六一身体一滞,第一颗子弹划开他单薄的衬衣,撕开皮肉,射入心脏,紧接着弹雨噗噗而至……胡六一如风中破败的棉絮跌落倒地。 喉间兀自咕哝着没说完的话。 “**姥姥……” 第106章 跟我走吧 胡六一被乱枪打死,整个护兵排全军覆没,马开山在屋里看了个一清二楚,他明白此刻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顾不得狼狈,从灶坑爬进灶膛里藏好。堪堪安稳,屋门被一脚踹开,几个土匪在屋里乱翻一通见没有活口,就开始找值钱的东西,一人抱怨道: “当土匪真他娘的爽快,人说杀就杀,东西说抢就抢。哪像当兵,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 另一人则嘘声道:“小点声,这事如果走漏了风声咱们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活口一个都没了,难不成鬼能把咱们卖了?” “呸,呸,呸!嘴没把门的,赶紧拾掇东西走人,这地方阴气太重。” 马开山蜷缩在灶膛里,一动不敢动,他从未经历过如此险境,慌乱间的选择却是最本能,对自己最有利的,因此他躲过一劫。外面搬东西,足足忙活了半夜才消停起来,没了动静。此时,他仍旧不敢出去,但头脑已经清明起来,今晚之事,处处透着古怪,枪声响的整个东宁都能听到,驻军和警察干什么去了?这些土匪如果是雅科夫的人又如何能这么从容的将物资搬走?疑点重重,他心里大致却猜到了答案,但却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也不敢相信的。 又等了一个小时,外面静的渗人之极,马开山终于从灶膛里钻了出来,顾不得满身木灰,将门打开一条缝,观察一阵后,确定外面没人才猫着腰溜了出来。满院子的物资被洗劫一空,胡六一的尸体横在阶前,胸前血肉模糊,一双眼睛瞪的老大,他鼻子一阵发酸,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午间还一起吃酒划拳,可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马开山俯身,右手抚过胡六一冰凉的面庞,将眼睛合上,然后又将他抬到屋中躺好,怕他会被风吹的发冷,就像这个小伙子仍旧活着一般。一切完毕,他不敢再做停留,连夜出了东宁城直奔绥东而去。 绥东军寨已经炸开了锅,旅长一夜未归,派出几路寻找的人马均无功而返,这可急坏了尹呈辅,一夜间头发都白了许多。 半夜时分,最后一路人马终于赶回,带来了一个十分不祥的消息,军寨以北三十里发现了战斗痕迹,并且有五具冻得僵硬的尸体,经检查均为中国人。 尹呈辅得到消息,立刻带人前往尸体所在处,果真发现了战斗痕迹,现场脚印混杂,地面上遗留了为数不少的弹壳,经过仔细寻找,发现了二十四枚勃朗宁m1900手枪弹壳,这肯定是吴孝良射击后留下的,其他弹壳更是不计其数。 根据现场脚印推断,应该是三伙人先后交火,其中一伙人战败被杀,而吴孝良这伙人由于人单势孤便输给了人多势众的另一方,然后看脚印这伙人应该奔东北方想而去。经过一番分析,尹呈辅心下稍觉安稳,至少人应该还活着,那么现在首要该做的便是派人去寻找。 这时,钱铭钧竟然主动请缨:“长官,铭钧愿率本连人马,连夜去寻旅长。” 尹呈辅思量片刻决定派他前去,并叮嘱道:“和甫,对方十有**是土匪,他们提出的任何要求都必须答应下来,我们要不惜任何代价救出旅长” 对于尹呈辅的决定,一个前西北边防筹备处的干事当即就提出反对意见,此人倒是忠直,事关重大也顾不得人情世故,他的理由很简单,钱铭钧与吴孝良有过节,当初挨过他的整,难保他现在不落井下石,借机报仇。 钱铭钧默不作声,一场战火洗礼后,昔日的纨绔子弟似乎脱胎换骨了一般,其实他内心当中仍旧对吴孝良怀有深深的不满,时机允许他不介意狠狠的才上他几脚,之前奋力杀敌他既不为吴孝良也不为国家民族,他纯粹是为了自己以及不远千里跟着他来带这鸟不拉屎地方的兄弟们。 在质疑面前,尹呈辅选择了信任,这让钱铭钧在瞬间产生了一丝羞愧。 …… 吴孝良饿坏了,狼吞虎咽的横扫着眼前的食物,他忽然抬起头问道:“我那几个兄弟可好?” 杜鹃收回出神的目光,应声道:“孝良哥哥放心吧,我都已经妥善安置,不会有人敢伤害他们,食物也已经派人送去。” 听杜鹃如此说,吴孝良这才重新动起筷子,杜鹃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小瓶酒,是玻璃瓶的。 “这是**子的伏特加,孝良哥哥你尝尝。” 吴孝良前世便因为喝酒才穿越到这里,从此便畏酒如虎,连忙摇头道拒绝。 杜鹃促狭的笑了,板起脸道:“孝良哥哥,你喝了这瓶酒,我便放了你兄弟。” 愣怔片刻,吴孝良一把夺过酒瓶,一仰脖咕咚咕咚只片刻功夫就喝了个一干二净,杜鹃想拦却是来不及了。酒瓶咣当扔在地上,吴孝良带几分醉意的道:“恳请杜大当家放了我的兄弟,吴某人愿在此为质……” “你……”杜鹃见吴孝良瞬间就生分起来,后悔玩笑开过了,不禁有些语无伦次。“你要走便走,哪个还能拦你,你……你何必说这气话……”说着哽咽起来,眼圈竟然也红了,哪还有半点大当家气概,她在手下面前一直刚强无比,可是自见到吴孝良后,压抑的情感似溃堤的洪水再无法抑制。 吴孝良眨眨眼,这回轮到他促狭的笑起来,接着道:“嘿嘿,给你做个压寨夫君!”话出口他有些惊诧,怎的自己如前世般轻浮起来?这一世稍显木讷的一面竟然头一次被压制下去。 杜鹃立刻明白这是吴孝良在捉弄自己,马上破涕为笑,在他印象里孝良哥哥向来不苟言笑,这回竟捉弄起自己,想到他说的压寨夫君,脸上不禁飘起了几朵绯云。 吴孝良看他此刻似个小女孩一般天真烂漫,心中一痛,这是个什么世道,竟能将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人逼成土匪大当家。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最初他以为自己的出现或许可以改变这个世界,而今看来他似乎错了。 “娟妹子,跟我走吧!”吴孝良有些冲动,脱口而出。 杜鹃一阵恍惚,一年前他若如此说,自己定然毫不犹豫的答应。 第107章 复仇 吴孝良见杜鹃默不作声,追问道:“总不能一辈子做土匪吧?” 杜鹃叹口气,神色哀怨,却又瞬间变的坚决,道:“孝良哥哥,我现在还能回头吗?” “如何不能回头?明**便跟我走!”吴孝良大感头疼,从何时开始,这个行事果敢的姑娘也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 “我在官府挂了号的……” “容易极了,我一句话的事。” “可是我手上还有人命……” “那些恶人死有余辜。” “可是……” 吴孝良火了,怒其不争,气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你个女人能在男人堆里过一辈子这种刀口tian血的日子?” 杜鹃从未见过吴孝良如此发火,顿觉委屈,她有一万个理由不离开,但离开只需要一个理由便已经足够。 吴孝良见杜鹃默不作声,刚想说话,却听她幽幽的道:“孝良哥哥,你知道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些。” 这个回答一语双关,吴孝良清楚明白杜鹃话中之意,话到嘴边绕一圈,最终也没开口,自己给不了她任何承诺,如何能说那些兑现不了的话? 两人正僵持间,有人在门外报告。 “大当家,咱们抓了个奸细,二当家让请示您如何处理。” 杜鹃没好气的道:“带上来,我亲自审问。” 本来像抓到奸细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惊动一寨之主的,底下人自行处置即可。但是今天由于吴孝良在山上的缘故,杜鹃怕误抓了他的人,因为不明真相而受到伤害那就不好了,所以,命令所有人,但凡抓到奸细,必须报告,由她定夺该如何处置。 不多时,一个狼狈的中年人被押了上来。吴孝良见了他失声道:“老马如何是你?” 被押上来的奸细正是在东宁县城躲过一劫,准备去绥东报信的行商马开山。 马开山惊疑不定,见吴孝良也在山寨中,一时间不明所以,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此刻已经如惊弓之鸟,对任何事情都抱着怀疑态度,难道吴旅长也被抓了?他的胡乱猜测着,但是看样子又不像,左右为难,说还是不说? 吴孝良笑道:“老马,此间主人与我有旧,亲如兄弟,有事但说无妨。” 有了明确的答复,马开山这才带着哭腔一五一十将东宁惨案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本以为没甚大事的吴孝良越听越惊怒,土匪们不但劫走了他绥东军的物资,并且杀害了他的警卫胡六一,听闻其在护兵排心有不满,暗怪自己考虑不周,他最终英勇就义,与自己的用人不当脱不开关系,如若当时能够多揣摩一下属下的心思,断不会造成今日之惨案,心下不由得一片黯然。 马开山见吴孝良默然不语似在自责,急忙说出自己心中的疑虑。 “旅长,此事疑点重重,小人估计未必就是土匪所为。” “哦?说说你的分析。”吴孝良也觉得此事断不会如此简单。 “第一,有土匪们的对话为证,这些人似乎是士兵假扮。第二,惨案发生时,枪战十数分钟,东宁县城的驻军和警察不可能一点声音都听不到,直至他们将物资搬完,也没有半个警察或者驻军士兵出现。” 事情果真不简单,但他没想到,此事矛头已然直指延浑镇守使高士傧。吴孝良连连冷笑,高士傧啊高士傧,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不去招惹你,你倒主动来暗算于我,想吃下这比物资,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一副好牙口。 吴孝良站起身来道:“老马,咱们这就回绥东,带兵进东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旅长,还有一部分枪支弹药被锁进库里那些瘪犊子没运走,咱们得抓紧时间回东宁啊,回去晚了不但证据消失,可能连最后这点东西可能也得没了。” 杜鹃却站了起来,“孝良哥哥,此事我能帮你。” 吴孝良眼睛一亮,对啊,杜鹃这现成的人马自己如何不用。 沉吟片刻,吴孝良道:“双管齐下,一面派人回绥东报信,咱们这里马上出发去东宁。”随后又补充道:“老马,你就不要回去了,直接领路,咱们去东宁找高士傧讨回这个公道!” 吴孝良又转头问杜鹃:“娟妹子,山上有多少人马?” “绥芬河这几股绺子里我人马最少,对外号称两千,那是虚张声势,但八百之数有的。” 吴孝良心中暗叹:人马最少的一股都有八百人马,那最多的不得上万?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杜疤瘌镇东洋哪个不是上千人众,红军游击队政委雅科夫手下更是号称万人。 杜鹃命人叫来李柄江,安排出兵事宜,李柄江大为不满,但还是领命而去。 又将王怀事等人提来,这个小小的棚子立刻拥挤不堪,一干人等目前依旧是满头雾水,想不通为何事情突然就峰回路转。 吴孝良沉重的宣布:“你们听好了,绥东军驻东宁办事处储备货栈遭土匪袭击抢劫,护兵排自排长胡六一以下全部阵亡,现在有理由相信此事乃延浑镇守使高士傧所为,咱们现在就去将此事调查清楚,为死去的兄们报仇,夺回被抢劫的物资。” 李五一与胡六一两个感情甚深,乍听闻死讯,难以置信,“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六一比我机灵多了,怎么会死?”他上前去抓住马开山满脸期待的问道:“你看错了是不是?是不是……”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马开山摇摇头,那个面对死亡毫不畏惧的小伙子仿佛又浮现在眼前,这一刻,他有些恨自己当时懦弱,没有冲出去与他并肩战斗。 “六一兄弟死的英勇,是条汉子,打光了所有子弹,还冲向敌人……”马开山哽咽起来。 山外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听声音是mg08水冷重机枪。果然,有土匪急匆匆跑来,一脸慌张。 “大当家,不好了,山外来了一大股穿灰军装的官军,火力太猛,兄弟们怕是顶不住……” 第108章 复仇(二) 山下军队轻重火力齐齐开火,这是很明显的绥东军风格,其余军阀部队由于缺乏给养,谁也不会这么败家。 “旅长,看规模有一个连,谁会这么鲁莽,连接触都不接触就往死里打?”王怀事觉得蹊跷。 吴孝良眉头紧锁,拿过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番,忽然好像看到什么,眉头跳了跳,说道:“是学生兵。”随即又命令李五一:“五一,你去告诉他们,我在这里很安全,一切都是误会,让他们停止开火,不要伤了自家兄弟。” 李五一领命便去喊话,怎奈对方只做听不到,密集的子弹射向他藏身处,打的他趴在地上抬不起头,吓出一身冷汗。 “**姥姥,自己人,我是绥东军警卫排排长,李五一。”李五一声嘶力竭的喊着话,但均被掩盖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之下,前面突然炸开了花,溅起一片泥土。 “娘的,这帮孙子够狠,拿步兵炮炸我。”李五一可不敢趴在原地等死,第一发炮弹明显是在校正落点,自己再不走就得被炸成肉泥,果真,李五一前脚刚离开,步兵炮高爆弹后脚便呼啸而至。 这是明显的绥东军风格,只是不知道对面领兵者是谁,这仗打的太莫名其妙了。 山下进攻连队,上尉指挥官举着望远镜,正在观察山上情况,李五一的动作他看的一清二楚,士兵上前报告:“报告连长,土匪在派人喊话,是否与他们交涉?” “不予理会,继续打。” 一个大胖子在旁边面面相觑,说道:“连,连长那小子怎么说也是咱们长官……”上尉指挥官瞪了他一眼,大胖子吓的一缩脖子不再言声。 有些担忧的看着轻重火力射向夜色掩护的密林里。 王怀事咧着嘴,心疼的道:“这帮王八犊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子弹炮弹是能这么lang费的吗?” 吴孝良冷笑道:“布川兄你猜指挥这一连人的是谁?” “难……难道是?”王怀事顿时想到了钱铭钧,他们都是老冤家,却没想到此人竟如此不识大体,在关键处犯糊涂。 “对,就是他。”吴孝良心头有些沉重,自己不在军中便总会有人自己跳出来,前面有傅宜生,现在又来了个钱和甫。只不过前者奔的是前途,而后者只为私怨。 李五一狼狈不堪的回来,气鼓鼓的道:“这帮孙子瞎了眼,往死里打我,完全无法沟通。” “这可如何是好?”王怀事可料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自己打自己人吗?手心手背可都是肉。 杜鹃很担心,“山上的兄弟,怕是顶不住这么强大的火力。” “命人都撤回来吧,他们也就这两下子了。”吴孝良回应道。 杜鹃听他如此说,心中立刻安稳了起来,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心上人成为手握重兵的将军,不知是好使坏,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成为自己心目中的英雄,但是她更喜欢那个有些木讷的乡下少年。看着吴孝良负手而立的背影,杜鹃突然觉得眼前之人模糊陌生起来。 杜鹃一阵失神,忽觉有人在唤自己,是二当家李柄江,此人人一直对她有意,一直心甘情愿付她做西风好的大当家。 “大当家,人手都撤回山上了,接下来该如何做请大当家定夺。” 杜鹃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却看向吴孝良。 吴孝良明白这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思索了一阵便将计划说出:“目前我需要兄弟们做两件事,第一,保全自己,撤出山寨,避其锋芒;第二,去东宁找高士傧。” 李柄江失声道:“他可是官军,俺们是土匪,如何敢明目张胆的去攻打县城,” 吴孝良冷笑道:“从此你们便不是土匪,而代表我北洋绥东军。” 李柄江心里泛起了嘀咕,什么情况,大当家这是要诏安吗?他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看了一眼杜鹃完美的腰身,暗暗发誓不能让这家伙抢走她。 李柄江最终拗不过杜鹃,集合队伍准备撤离。山下情况却突然有了变化,王怀事叫道:“旅长快看,他们全乱了。” 吴孝良闻言又举起望远镜,只见山下那一连绥东军,阵型大乱,后队似乎被偷袭,散开一片竟有被斩成两截的危险。见此情景他心情矛盾,既希望这股绥东军退走,又不希望他们受伤害,毕竟这是他一手带其来的,但他们却对自己的旅长枪口相向,这是任何长官所不能容忍的,包括吴孝良。 李五一兴奋的喊道:“败了,败了,他们撤了……”话刚出口就感到脸上火辣辣的,败的是绥东军,胜的是一伙土匪,自己有什么光彩可言,讪讪的闭了嘴。 绥东军的学生兵们面对凌厉偷袭,阵脚大乱被切割成两块,然后似乎是得到了命令,分别突围撤走,步兵炮,mg08水冷重机枪都来不及拿走,丢弃了事。 吴孝良气的心里暗骂,这群蠢货,就算是一刚成军的学生军也不该被一群土匪打的丢盔卸甲,狼狈逃窜,随即又有些自我安慰的想道,真真是主将无能累死三军。 战斗风卷残云一般结束,偷袭之人很显然是另一伙土匪,战斗力远远强于西风好,他们打扫其战场来都风驰电掣一样,这一次斩获可算丰厚之极。见到山下的土匪将学生兵们丢弃的武器据为己有,王怀事心疼的只挫牙花子。 山下土匪中突然有人出来大喊:“妹妹,哥哥来了,狗日的官军丢下不少武器,我这就给你送上山来。” 杜鹃突然惊呼,“拦住他,别让他上来!” 李柄江十分不解,平日里大当家虽然对这个哥哥极为冷淡,但也从没有拒绝过他的好意,今天怎么一反常态。再想拦已经晚了,为首的土匪已经大喇喇奔上山来,守路口的土匪都认识此人,自然纷纷放行。 那人兴冲冲奔上来,还兴高采烈的说着:“这帮狗日的官军,逃命飞快,宝贝全留给了咱们……”话说一半,抬头见到吴孝良,顿时一愣,脱口道:“怎么是你?” 第109章 土匪联军 “杜彪!”吴孝良喊出为首土匪的名字。 仅仅一年时间,杜彪的变化十分之大。脸部由上至下多了一道暗红色的长疤,昔日单薄的身板也显得壮实起来。两支盒子炮交叉插在腰间。 “哈哈----吴老二,一年未见,出息了啊。”他很快便恢复常态,像多年未见的故友一样笑道。 “如果没猜错,你便是远近闻名的杜疤瘌。” “哈哈,正是区区在下。”杜彪大笑,随即又说道:“绥东军的旅长果然是你,被俺妹妹抓了那是你的福气。不过有件事我得先说清楚,你月前那批货可不是俺劫的,是雅科夫的手下干的,他们惯常冒用其他中国绺子的名号。你也知道俺恨你入骨,俺只恨没机会抢呢!”举手投足尽显东北土匪豪气、直爽,哪还有半点当年阴鸷、猥琐的影子?人真的会变化如此之大吗? 吴孝良此前便分析,此事未必是杜疤瘌所做,土匪劫官军怎么可能在自家门口,报自家名号?他不再与其纠缠这个话题,当年的纠结也不愿重提,见到杜彪手下兵强马壮,心头一动,此去绥东来回便要一天时间,人早就跑远了,物资恐怕也得被搬运一空,何不先用他的部队去东宁,缠住延浑旅的人? “彪子,兄弟想送份大礼,却不知你敢不敢收?” 杜彪好奇心起问道:“还有这等好事?老二只管说,还没有兄弟不敢收的礼呢。” 杜鹃本来还担心二人见面,难免撕破脸,却没想到是这样一副融洽局面,一颗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来。听孝良哥哥要送自己这混蛋大哥一份厚礼,便隐隐猜到他的意图。只是杜彪看似豪爽直率,其实是将骨子里的阴鸷隐藏的更深了,与他打交道,如果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弄不好就会被他连皮带骨都吞掉。 所以她第一个便不赞成这桩事,自己的绺子虽然弱,攻打东宁也不是难事,何必与虎谋皮。不等吴孝良把话挑明,冷着脸对杜彪道:“大哥,该管的事你都管完了,赶紧回你的老背山吧,这里不欢迎你。” 不明就里者暗道这杜鹃怎的对自己哥哥如此冷淡,熟悉内情如李柄江者就毫不意外,杜彪跑路害死爹娘,杜鹃身为一介女流却能舍身为父母报仇,他堂堂男儿如此没担当倒不如一个女子,绿林众人都敬重重情信义之人,如这般没胆当的反复小人自是嗤之以鼻,是以西风好的人没几个对他有好感。 杜彪焉能不明白妹妹话中之意,若是平时干笑几声一拍屁股便走人了事,可如今听说吴孝良有大买卖,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 “妹妹此言差矣,你孝良哥哥有事,大哥怎么能袖手旁观?”他冲大伙笑笑,大喇喇道:“这孩子越来越不懂事。” 堂堂西风好的大当家,那是跺跺脚绥芬河两岸颤三颤的人物,竟然被当成了一个小姑娘,也只有老背山杜疤瘌敢做出这等事来。杜鹃气的一跺脚,回道:“反正你不能去。” 王怀事虽然不了解杜彪的过去,但是作为旁观者的立场来看,也不应该让杜疤瘌参合进来。第一,这杜疤瘌名声实在太臭,烧杀抢掠,掠男霸女,无恶不作,这样一个实足的恶棍,旁人躲还来不及,旅长如何能主动去招惹。第二,这土匪头子怎么会无利起早,还不是贪图物资弹药,只怕将来请神容易送神难。是以他也坚决反对。 “我反对,我建议宁可等候绥东援军,也不能如此草率行事。” 杜彪脸色大变,随后阴阳不定,竟然又大笑起来。“看你们一个个的德行,杜疤瘌虽然无恶不作,但老二是俺杜彪发小,光屁股撒尿和泥一块长大的,害谁也不能害他……” 王怀事吃了一惊,早觉察到旅长与杜家兄妹有牵连,却没想到,关系如此之近,或许是自己多虑了,就不再发言反对。 杜鹃嗤笑一声也不再言语,他知道杜彪决定的事情,不是自己几句话能阻止的。 吴孝良心里连连冷笑,这杜彪堪称笑面虎的典范,自己只是想利用他的队伍,管他有何居心,何况高士傧的延浑旅也不是吃素的草鸡,想吃肉得先有好牙口,到时绥东军坐收渔人之利,可谓一举数得。 西风好与老背山的绺子兄妹二人合兵一起,足有两千之众,打出吴孝良绥东军的旗号,浩浩荡荡杀奔东宁县城。距离县城三十里时,延浑旅的游骑侦察兵开始增多,不断有人被射杀在马下。 李柄江何时有过如此痛快,以往被官军或者雅科夫逼的到处钻林子,如今总算扬眉吐气,他甚至还亲自端着枪射杀了一个侦察兵。小股延浑旅的军队刚出现在视野里便作鸟兽散,打着绥东军旗号的土匪联军势如破竹,大有摧枯拉朽的气势。 杜疤瘌春风得意,手下人更是雄赳赳气昂昂,遇到跑单的拉货大车,也都视若不见,这不是土匪们打着官军的旗号,便开始遵守军纪,而是东宁城有大把大把的财货等着他们去取,劫这样的小角色耽误大家伙发大财。 天过午时,联军抵达东宁城外,东宁县城的城墙其实就是不过一人高的土围子,上面长满了蒿草,城门前结着篱笆,两扇年久破败黑漆斑驳的大木门紧紧关闭。士兵们端枪趴在土围子上,紧张的看着土匪们耀武扬威的越来越近。 县知事颤颤巍巍的趴在低矮的城门楼子上,肠子都悔青了,才收一千大洋而已,擦屁股顶雷的事却都是自己来干,要少了,回头必须狠狠再敲他一笔,但看到城外暴土扬灰、铺天盖地的架势,心中一阵低落,有没有命花这钱还在两可之中。 吴孝良召集杜鹃、杜疤以及李柄江、王怀事等人,召开了一个战前临时会议,定下方针,此次出兵以震慑为主,攻击为辅,如此即可保存实力,又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何乐而不为,杜疤瘌深以为然,一口答应下来。 第110章 东宁攻略 吴孝良虽然定下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策略,但是必须先在气势上彻底打垮城内抵抗军的士气,于是让杜鹃命令手下人将缴来的步兵炮支好,但没人会使用,他只好亲自上阵操炮,两炮就将东宁城东门的破城门楼子炸了个人仰马翻。他对自己这个成绩很满意,当初在保定军校第一志愿可是炮兵科,由于身长不合格才转了步兵科。 这几炮果真大有效果,县知事刘铭秋吓的屁滚尿流,连滚带爬下了城门楼子,哆哆嗦嗦摸遍全身,发现全须全尾一个零件都不少,这才长出一口气。 “他娘的,欺人太甚!”骂娘的是延浑旅第二团的团长梁大有,他本来应该连夜跟随旅长撤走,但是由于贪图绥东货栈里那一仓库武器弹药,硬是以断后的借口留了下来,怎奈这个仓库是经过特殊加固的,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成功,城里有名的工匠断言,除非有钥匙,否则非炸药不能弄开。这可愁怀了梁大有团长。整爪儿挠腮的当口,土匪联军开到城下。 有眼睛尖的人发现不对劲,绥东军素来以军容风貌整齐出名,而这伙人虽然打的是绥东军旗号,但一个个里倒歪斜,各式衣装花花绿绿,吆五喝六竟似一大群土匪。 “团长,知事大人,这伙人不像绥东军,倒像是土匪。” “哦?是吗?”县知事刘铭秋拿出珍藏的单筒千里镜挨到一人高的墙垛子上,似模似样的观察起敌情,果真如那士兵所说。一下子胆气又壮了起来,他娘的险些让些土匪给戏耍了。 “苟局长,你的巡警队派上用场了,这的确是一群土匪,杀鸡不能用牛刀,你去正好。得胜而回,本知事给你向长官请功,准许你成立联防营。”苟局长本来战战兢兢,但在刘知事连敲打加许愿的双重攻势下,一咬牙狠狠的道:“好,知事大人,请稍后片刻,属下去去便回。”言罢点起人马,开门出城。 刘知事大为感动,对左右笑道:“苟局长颇有古之云长遗风啊!” 一干被强行拉来的县公署人员,以及城中士绅纷纷附和点头。 刘铭秋很满意,如此一番做作,刚才那一炮给他带来的威望损伤应该可以弥补回来,如果苟局长此役获胜,年终铨叙时给自己一个知兵的考语自是难免。到时候委自己一个镇守使也不是难事,若干年后混成一省的督军也未可知呢?他越想越美,不禁笑出声来。 吴孝良放了两炮,便不再继续。而是命人将两门g08水冷重机枪支好,接上弹链,随时准备射击。看着两门崭新的水冷重机枪,他心中暗骂钱铭钧蠢货,这哪里是剿匪,分明是给土匪做运输大队长来了。此役回去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得将他一撸到底,永不叙用,这是个不可控的定时炸弹。 正胡思乱想间,东宁成黑漆斑驳的大门竟然开了,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冲了出来,一时间杀声震天,胆小的土匪已经准备好见势不妙便脚底抹油。杜疤瘌笑道: “老二,这东宁的县知事分明是没将你我放在眼里,放了一群草鸡出来,你看兄弟们的伸手吧。”说罢便要让手下前去迎敌厮杀肉搏,吴孝良拦住他道:“彪子,给你看场好戏。” 随即他命令临时训练一番的机枪手瞄准,开保险。待见到上百警察队伍已近一千米,掏出腰间m1900自动手枪,向天扣动扳机,“呯----”的一声,两门重机枪火舌喷吐,冲锋的警察队伍顿时倒下一片,哭爹骂娘声顿时不绝于耳。两名机枪手经过初时的震惊后,很快享受起手中的生命收割机,来回扫射,枪口抬高,继续收割向回逃命的溃兵。 吴孝良很满意水冷重机枪给大家带来的震撼,想想又觉得还却点什么,操起一门步兵炮,炮弹抛出,正落在城门正中,两扇木门被轰了个稀巴烂。 一众公署科员则面面相觑,这哪里是土匪,分明是精锐正规军。苟局长居然没死,满脸血污狼狈逃回,见着刘铭秋便放声大哭,刚才那状况实在太过惨烈了,残肢断臂、鲜血横飞。 梁大有嗤笑了一声:“果真是去去便回。” 刘铭秋哪里还顾得上梁团长的嘲讽,他此刻已经开始在心底盘算如何逃出东宁回乡下做富家翁去。但嘴上气势不能堕了,点头安慰道:“苟局长当得一员福将,匪军火力猛烈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便是能耐,本知事定重重有赏。。” 梁大有听了差点笑喷,这他娘的都算福将,将部下丢光了自己跑回来,在军队里那是要被枪毙的。他的团身为延浑旅精锐,什么阵仗先进武器没见过,自然不把这些放在眼里,但是出去拼命这种傻事,他可不干。命令人迅速用沙袋将敞开的大门垒死,做好了严防死守的架势。 杜疤瘌虽然身为老本山大当家见多识广,但终究是山里的土鳖,让这两门家伙的火力深深震撼了,他有点后悔将这宝贝送给杜鹃,又庆幸没听雅科夫的撺掇,去攻打绥东。但转念又一想,东宁城内一定也少不了这家伙,等城破一定多要几门。有了这个宝贝,什么镇东洋、雅科夫,在他眼里就是庄稼,都是等着被收割的命。可是他忽略了一点,如果城中有这种重武器,为何守军不用? 杜鹃也没料到,吴孝良的部队装备竟然如此精良,本来因为山下那一役对绥东军生出的轻视也收了起来。 吴孝良满意的看了眼目瞪口呆的杜疤瘌,以后想动绥东军就得先想想那群警察的下场,先进武器可不是靠人命多就可以战胜的,立威的目的达到,并且一举两得给杜疤瘌一个暗暗的警告。 接下来的任务便是怀柔。 “布川兄,下面要麻烦你亲自去东宁走一趟。” 王怀事也不含糊,立刻回答道:“旅长尽管吩咐!” “好,你这就去东宁城敦促知事刘铭秋无条件投降。” 杜疤瘌又呆了…… 第111章 东宁攻略(二) 杜疤瘌见之前打的兴起,正准备一鼓作气攻下东宁城,谁知吴孝良竟让手下去招降,一个堂堂县知事怎么可能轻易就投降?他的思维毕竟局限在了土匪的圈子里,也不想想吴孝良乃堂堂北洋陆军少将,一个小小的县知事又算个屁。 吴孝良叮嘱了王怀事一番。 “布川兄,此次前去,他们断不敢为难你,那个知刘事我见过,滑不留手的老油条,一定会讨价还价,对他态度要强硬,切不可松口放宽条件。” 王怀事点点头,答道:“旅长放心,怀事一定不辱使命。” 吴孝良却笑了:“布川兄,我就是要你无功而返啊,记住了,要强硬到底,条件开完若不答应便拂袖而走。” 王怀事立刻明白,这是旅长在对他们施加压力,收拾妥当,踏出营房,直奔东宁城而去。 杜疤瘌却悄悄退出了议事的营房,找到心腹,耳语了几句,才匆匆返回。 …… 王怀事走近城门,枪声响起,子弹射在地面上激起一阵烟尘,他也是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所以并不畏惧,高喊道:“我乃中央政府西北边防筹备处中校科长,奉少将处长之命前来商议罢兵之事。”他说的自然是北洋政府的官职,因为这个本职的含金量要远远高过,他们自封的市长、团长。 守城士兵听说是中央政府派来的人,也不敢怠慢,当下便回去禀报知事刘铭秋。 东宁县公署便是前清知县衙门,刘铭秋正在喝压惊茶,那士兵大呼小叫跑了进来: “知事大人……知事大人……” 刘知事被这连声叫喊,吓的一哆嗦,茶碗没拿稳,掉在地上摔个粉碎。刘铭秋气的大骂报信士兵:“蠢货,笨蛋,说过多少次了,逢大事要沉住气,看看你们这个德行。” 士兵满腹委屈,又不敢顶撞知事大人,只好连连点头称是。 刘铭秋命杂役收走碎瓷片,又端起刚刚端上来的茶碗,轻掀碗盖,吹了吹水面上漂的茶叶末子,好整以暇的问道:“说罢,什么事?” “禀……禀知事大人,城外来了个人自称中央政府派来的中校科长王怀事。” “谁?” “中校科长王怀事!” 刘铭秋又一哆嗦,手中盖碗从手中滑落,又在地面上摔个粉碎。 这可吓坏了战战兢兢的士兵,准备承受知事大人的雷霆之怒,谁想到酝酿了半天,知事大人却毫无动静。抬眼偷偷瞧去,却发现他两眼发直,便唤了一声:“知事大人!” 刘铭秋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快请,快请!”他是听说过这个王怀事的,此人乃是吴孝良的左膀右臂,新近被任命为绥东市市长,他此前还曾经嘲笑过他,连十户人家都没有就妄想建城,这不是痴人说梦吗?可现在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怠慢了他,虽然东宁县城有梁大有的第二团驻守,可他们毕竟是客军,一旦外面进攻,这伙人未必能尽全力,脚底抹油都是没准的事。 让刘铭秋没想到的是,这位传说中的绥东市市长王怀事一进门便咄咄逼人:“你就是东宁县知事刘铭秋?”这话问的极不客气,民国时,人们都互称表字,直接叫名字无异于朝这个人脸上吐痰。 但刘铭秋十几年县知事不是白做的,面不改色的承认道:“我就是本县知事。” 王怀事眼皮也没抬一下哼道:“我乃绥东市长王怀事,奉旅长吴公之命前来敦促你立刻投降,无条件交出印信,解除武装!”他这次没报中央政府的职务,而是说出自己在绥东的任职,便是表明态度,他此次来就是为绥东兄弟讨还公道的。 刘铭秋听了王怀事的条件直吸冷气,如果这么做就得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老脸马上堆起笑容,期期艾艾的道:“王……王市长,咱……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 “不能!”王怀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门外突然传来斥骂声:“哪来的毛贼,敢在知事大人面前撒野,来人,给我拉出去毙了。”此人正是延浑旅第二团上校团长梁大有,士兵领命上前扭住吴孝良就往外走。 王怀事奋力挣扎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乃陆军部中校科长,杀了我你们是要负责人的!” 刘铭秋见到梁大有来搅局,三魂吓没了两魂,刚想开口求情,却又生生压了下去,想到这厮先前趾高气昂的样子,不如借武夫之手杀杀他的威风,只要服软,他哪里还有脸回去复命?最后只能任自己拿捏。想到这里,他打起了袖手旁观的主意。 梁大有眼中只有高旅长、孟督军,陆军部算个什么玩意?听到这个小白脸子拿陆军部来吓唬自己,他哈哈大笑道:“老子今天就要毙了你这个陆军部的中校科长,你能怎地?徐树铮、段祺瑞的话在吉林就是个屁!” 王怀事心下一阵着急,从哪冒出来的愣头青,任务眼看完成,马上可以功成身退,半路却杀出这么一个夯货,他看刘铭秋脸现得意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摆明了是打算看热闹,让这傻鸟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刘知事,你可想好了,如果让这莽夫在东宁将我枪毙,他拍拍屁股可以一走了之,你倒好好思量思量,我们旅长会不会放过你?” 刘铭秋暗骂,这小子嘴巴可真毒,自己当然不敢往死里得罪吴孝良,立刻说道:“梁团长,我的地方还轮不到你来抓人吧?”他对梁大有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梁大有见他那副没骨气的样子,心里一阵腻歪,只想离她远点,那个什么市长原本也是想吓吓他,一旦求饶,堕了面子的使者就狗屁都不是,哪想到这个刘铭秋如此沉不住气。 “咱们走!”说罢带着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怀事满身冷汗直觉背后浸个透湿,整理了一下衣服,乜斜着刘铭秋道:“一群土匪,奉劝你马上投降,否则到最后未必有你的好果子,告辞!” 第112章 东宁攻略(三) 王怀事说不害怕那是骗人,但气势上仍旧咄咄逼人不可一世,该说的话说完,旅长交代的任务顺利完成,这个鬼地方一分钟都不想多留,转身便走。刘铭秋慌了,也顾不得体面上前拽住王怀事便不松手,死活不让他走,涕泪横流的求他留下。王怀事笑了,说道:“刘知事,刘知事松手,有话慢慢说,我不走还不行吗,你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刘铭秋这才松手,抹了把脸,失态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想,本来劫财的不是他,分赃的也不是他,不过是收了一千大洋而已,按道理这事和和他基本上没的关系,但按照目前情况,主要承担责任的却是他,真正的始作俑者和受益者早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他心里大不平衡,并且这也不符合他一贯的官场原则。刘铭秋能从前清的知县做到民国的知事十数年不倒,自然深谙为官之道,官场上讲究的就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多交朋友少树敌,而今他却得罪死了这绥芬河地面上的实力派吴孝良,虽然绥东军不归吉林督军管辖和自己乃是井水河水的关系,但想让自己下台遭罪还是易如反掌的。 “王市长,王市长,凡是都可商量……”刘铭秋一脸谄媚。 “没得商量!”王怀事又冷冷的挤出几个字。 “是,是,是,没的商量,不过属下还是有个不情之请……”刘铭秋姿态放的极低,套用一位官场前辈的话来说就是,当的起老子,做的起孙子,他说到这里故意拉长了语调,希望王怀事主动相询,但却尴尬的发现人家根本就无动于衷,只好干咳两声继续说道:“欢迎绥东军进城,属下责无旁贷,只是现如今这东宁城降与不降属下却做不了主。” “你堂堂东宁县知事,做不了主,谁还能做主?”王怀事心道,他说的也有道理,如今东宁城内最大的武装力量便是延浑旅的第二团。 “王市长有所不知啊,现如今东宁城里横着走的是他高士傧的延浑旅,我一个小小的知事又敢说什么呢?抢男霸女,骚扰百姓的事情屡屡发生,县公署也是敢怒不敢言那。”刘铭秋这番表白意在撇清他和劫夺军火案的关系,王怀事焉能听不出来,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现在第一要素是如何占领东宁,不过他还是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绥东的物资还剩下几何?” 刘铭秋见王坏事听懂了自己的剖白,喜上心头,可一说到货栈物资,他顿时生了一脑门冷汗,结结巴巴答道:“所剩无……无几……” 王怀事见他吞吞吐吐心底一沉,知道剩不下多少了。 “一点不剩?” “不……不是,还剩了一仓库。”王怀事心中有底了,说起这个仓库还是旅长亲自主持修建的,当初他还认为如此白白lang费钱财,现如今看来还是旅长有先见之明啊。 “绥东军士兵的遗体如何处置了?” “王市长放心,所有绥东锐士,铭秋皆准备了上好的棺木收殓。”刘铭秋惴惴不安的答道。 王怀事明白此时不宜明目张胆的去货栈现场勘察,将情况大概了解一下也就可以了,接着又转入正题。 “现在说说投降事宜吧。” “投……投降?”刘铭秋问道。 “是啊,你拽着我,不让我走,不是为了投降的事吗?” 刘铭秋当然是明知故问,但他想把投降这个词换掉,改成反正,这样性质也就变了,甚至年底铨叙时还能给他一个有功的考语。 王怀事听完刘铭秋的想法,认为也不是不可以,虽然这一点和旅长最初定下不能松口放宽条件的既定策略相悖,但是,此来目的最终就是不战而下东宁城,如果此番谈成,不知又省去多少时间。 于是两个人关上门,开始了密谋。整整一个下午,刘铭秋心满意足,他什么也不损失,唯一需要做的便是将延浑旅的第二团劝走,到时候吴旅长保证他的官位与人身安全,一切如初。 这是个好结局,否则城破必然腥风血雨,覆巢之下焉能再希冀完卵? 但事情总是出人意料,黄昏时分,一队人骑着马来到东宁城西门下,高喊开门。 把守西门的乃是刘铭秋私自成立的巡防营,战意不强,警惕性也极低,听到高喊才有人从一人多高的土围子上探出头来,不耐烦的道:“什么事,明天再说,耽误老子打盹。”看样子是个头目。 马前当先一人高喝:“我乃陆军部边防筹备处少将处长,快带我去见你们知事,耽误了军国大事,你八个脑袋都不够砍。” 那巡防营头目吓得一个趔趄自语道:“乖乖,少将啊,那是和旅长一般大的官……” 下面人不耐烦了,有喊道:“别墨迹了,快开门。” 那头目不再犹豫,赶紧掏出钥匙,稀里哗啦将大锁打开,抽出门栓,从里面打开两扇黑漆斑驳的大木门。门刚一开,人便急急挤了进来,粗略一数竟有几十个人,各个狼狈不堪,有的身上甚至带着血。头目心里犯着嘀咕,这该不是土匪诈门吧,那老子人可丢大了。 进门后,领头高喝的那名少将大声命令:“快关城门,土匪攻城了。”又一把抓过那头目吼道:“你,赶紧带我去见东宁知事刘铭秋。” 这时,城门外出现了大批土匪,声势浩大的奔来,那头目吓坏了,面如死灰,果真有土匪攻城,这是个什么情况?不是说,土匪们都在打东城门呢吗?怎么跑西门来了? 少将立刻指挥命令那几十人接管了巡防营的守城位置,头目细看之下甚觉奇怪,这些人手持枪支造型大异于时下流行的俄国造与东洋造。检查弹夹,拉动枪栓,然后瞄准,动作标准如行云流水。 土匪冲近,那些造型奇怪的枪响声大作,竟似连珠炮一般响个没完,土匪阵型太过集中,瞬间就出现了大量伤亡,吓的纷纷趴在地上躲避水泼一样的子弹。 少将转头见那头目还愣在原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刘知事来此。” 第113章 东宁攻略(四) 巡防营头目吓的一凛,慌忙去寻刘铭秋。 土匪们经过初时的阻滞,又开始进攻,再次大呼小叫的冲向西门楼子。军官站出来,表情严肃,从容的命令道:“换弹夹,准备射击。”士兵们熟练的检查枪械,眨眼功夫重新进入瞄准状态。 土匪们已经距离大门不足二十米,巡防营士兵在旁边瞅着,满手心是汗,心道怎么还不开枪,这一眨眼可就冲到眼前了…… “开火----” 花机枪再次喷吐出火焰,组成一道弹幕,土匪们又一次以密集队形冲锋,所以伤亡再一次惨重,冲在前面的几乎无一幸免全部被击毙。土匪们不是经过训练的军队,组织度极其低下,打顺风仗可以,一旦受到挫折士气便急转直下,退潮一样的逃离战场。 战斗打的行云流水,漂亮之极。巡防营士兵们可算大开眼界,开始嘀嘀咕咕,议论纷纷。 “这些人莫不是传说中的绥东军吧,听说他们全歼了**子一个旅……” “看着像,没准就是,你看他们的枪,那管上全是窟窿,透着邪气……” “拉倒吧,那是散热的。” 自称少将的军官,毫不理会巡防营士兵的窃窃私语,表情凝重。 “检查弹药,还有多少备弹?” 刚才下达命令的军官则回道:“报告旅长,仅剩一个基数。” 旅长点点头心事重重,正待观察敌情,刘铭秋一路小跑了过来,王怀事也一并跟着,远远看见那旅长竟吃惊莫名。 “旅长你们怎么来了?”转头看见李五一也在,又问道:“五一,救兵搬来了吗?” “大队人马半日后可到。我不放心带警卫排骑马来的!” 疑问太多,几句话问不清楚,也解释不明白。吴孝良道:“一言难尽,杜疤瘌已经大举攻城,一旦城破,百姓必然遭殃”说着看向刘铭秋,“刘知事请立刻动员城中青壮,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县公署科员气喘吁吁跑来,边跑还边喊:“知事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刘铭秋平日里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下属行事慌张,尤其是在外人面前,他斥责道:“慌什么慌,慢慢说,又有什么事?” “那梁团长,炸了绥东货栈的仓库,劫了军火已经逃出城去。” “什么?”刘铭秋目瞪口呆,该死的梁大有,早不炸,晚不炸,偏偏这个时候炸,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吴孝良已经猜到他们说的便是陆军部所运之军火,“现在顾不上他们,走了更好,留下反倒碍手碍脚,咱们先把土匪打退再说,刘知事你马上去召集青壮吧。” 刘铭秋日间连续被惊吓,已经有些麻木,说话也不结巴了:“好,我这就去,吴旅长西门拜托给你了。”说完骑上大洋马,直奔公署去召集人手,边走边暗道倒霉,本来都说好了反正,谁知又生出这么多枝节来,“唉,多事之秋,县官不好做啊。”瞬间竟萌生了退隐之意。 吴孝良满脸忧虑,延浑旅的人一撤,外面上千土匪,就凭巡防营这些烂货,怎么可能守住东宁?他抬手招过那名巡防营头目,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话,小的李双财,有事大人尽管吩咐,小的水里火里,眉毛都不带皱一下的。”李双财学着说书人的台词,显得不伦不类。 “嗯,很好,说说你们巡防营的情况,有多少人,多少枪?”吴孝良不理会他卖力的谄媚巴结,直接问道。 “账面上有五百人……” 王怀事听了眼睛一亮,“五百人可够派上大用场了。” 只见李双财哭丧着脸又接着说道:“大人听俺说完,账面上五百人,其实只有这些。”说着他伸出两根手指。 “多少?二十?”王怀事气急败坏。 “不……不是,是两百。”李双财结结巴巴的回道。 吴孝良开始盘算两百人该如何配置,沉吟了半天对李双财道:“现在我以陆军部少将的名义,任命你为东宁巡防营营长,着急所有人来这里集合,我有话说。” 李双财听说任命自己为营长,心花怒放,从小队长直接做到营长那是多大的恩典,他觉得就算把自己这条命交给吴少将都值,可随后一想,命没了官就没得做,交命不合适,交钱可以,家里炕洞底下还藏了一百大洋……转身刚要走吴孝良叫住他。 “你自己去怕是有人不服,我随你一起去,不听从命令者杀无赦。” 李双财听了吓的一哆嗦,这些大官怎么说杀人就杀人,转念一想,这是吴旅长再给自己撑腰啊,想起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营长,心中得意,刘立成啊刘立成还你还能得意到几时?领着人耀武扬威的直奔巡防营营部。 营部距西门半里远,转瞬就到,李双财带着人破门而入,营长刘立成正领着一干心腹在搓麻将,有人破门进来吓了一跳,发现是李双财,顿时火起,“李二愣子,你他娘的不去看城门,跑这来作什么死?” 李双财常年在刘立成积威之下,下意识的低下头,就想要退出去,但想到他已经被任命为营长,还怕这瘪犊子作甚?抬起头来单手叉腰,右手指指点点。 “刘立成,你看看你们几个还像话吗,大敌当前,在这搓麻将……”说到一般卡了壳,不知道该说些啥。 刘立成暴跳如雷,心道这李二愣子今儿吃错药了还是怎的,平日里见自己完整话都说不全一个,谁借他的雄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娘,赶紧给俺滚回去,别在这碍事,今天爷们高兴,就不治你罪了。”说着摸了张牌,啪的拍在桌上。 “胡了,自摸,快,快,快赶紧掏钱……” 李双财被晾在一边毫无存在感,也急了眼,上前去一把就将桌子掀翻,麻将稀里哗啦甩了满地,副营长李瘸子一看乐了,“牌乱了,这局不算,这局不算……” 刘立成被彻底激怒,掏出腰间盒子炮就要发飙。门外突然啪啪响起了枪声,一个穿灰军装的士兵走了进来,扫视一圈屋内众人,冷冷的道: “奉长官令,任命李双财为东宁巡防营营长,有不服者军法从事。” 第114章 东宁攻略(五) 刘立成蒙了,刘知事可是年年收他一百大洋的,如今换了李双财这不是过河拆桥吗?他见李双财身后跟着十多个身穿灰色军装的士兵,还有一名军官,领章黄灿灿的,和前几日来的高旅长那身行头一样,来头似乎不小,一身嚣张气焰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冲李双财挤出一个难看之极的笑脸。 李双财觉得只有人撑腰不够,他还得立威,于是上前去,抡起右手狠狠扇了刘立成一耳光,骂道:“土匪都打到家门口了,还打麻将,这要放军队里就得军法从事,就得枪毙!” 刘立成一时间哪能适应角色突然的转变,怒道:“你……” 李双财又是一耳光,“你什么你?还说屈你了?” “……”刘立成怕再挨耳光,气的直喘粗气,却不敢再言声,旁边李瘸子看傻了,心道:这河东河西也太快了吧。 李双财拿刘立成立威这招还真有作用,本来不太服帖的几个人全都老实了,只是这二百人也才召集了一百多人,李五一气的直骂娘,这样的队伍上了战场,就他娘的是给人去当炮灰的。 吴孝良内心极其沉重,杜疤瘌是他引来的,事态失控他要为此负责。如果城破,土匪们必然烧杀抢掠,这笔账恐怕有一大半要记在他吴孝良头上,他已经开始后悔行事的草率,在湖南如此,如今在绥东又是如此,湖南那一次他丢了自己一手成立的第四混成旅,而这一次他绝不允许悲剧再次发生,所以他毅然带着警卫排进入东宁城。 巡防营实在太烂,做炮灰恐怕都不合格,吴孝良命李双财带领他们所有人守在西门,他则带着警卫排直奔压力最大的东门而去。而驻守东门的是原驻东宁县城的一连人马,装备老旧,训练落后,用后世的话讲这是一支二线部队,维持维持治安尚可,对付大股的匪寇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但此连几乎清一色由东宁人组成,身后就是本乡本土的乡亲家人,所以拼上了全力,总算挡住土匪的第一波进攻。 吴孝良赶到时正是两次进攻之间的空隙,驻防连队几乎人人带伤,可以想见适才战斗之惨烈,他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歉疚。连长对吴孝良的赶来很是吃惊,在他印象里大军压境,客军不走就是好样的,更别说主动进入围城,也正是如此,他重新认识了绥东军,这是一支和以往所见过的不一样的军队。 吴孝良端起望远镜观察敌情,土匪越聚越多,杜疤瘌似乎找来了援军。他们武器陈旧,但是士气十分高涨,几门步兵炮没人会操作,所以够不上威胁,而那两架mg08水冷重机枪却是最致命的的武器。 反观守城连队的武器一样陈旧,基本都是汉阳造老套筒。 县知事刘铭秋,带着几百人气喘吁吁赶了来,他先去的西门,没寻着吴孝良,便奔最危险的东门,还真遇了个正着。 “吴旅长,五百人,一水儿的壮汉……” 话到一半,破空声传来,土围子里突然炸开了花。吴孝良赶紧命大家趴下隐蔽。这应该是杜疤瘌的手下在使用步兵炮,不过因为不会操作,所以落点毫无规律可言,除了开始给人群造成一定的惊慌之外,没造成半个人的伤亡,。 吴孝良马上指挥大家进入战斗位置,五百青壮由于枪支不够,每人发了一柄大砍刀,置于士兵身后,待土匪冲进土围子之时便由他们顶上。 土匪们士气高涨,很快冲近土围子,青壮们但来不及胆怯就被驱赶入乱战一起的人群当中,顿时惨叫声四起,鲜血断肢横飞,有个青壮吓的蹲在地上哇哇直吐,一个土匪看着机会,抄起大砍刀就冲地上呕吐的青壮砍去,却是一声枪响,整个人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只见那青壮无辜的抬起头来,还不清楚自己刚才已经在鬼门关前晃了一遭。 这一次,东门的部署极为合理,打惯了顺风仗的土匪遇到阻力再一次撤退,但是,绥东军民伤亡却很惨重,土匪只要再来几次这种程度的冲锋,东宁县城的战斗力量就会损失殆尽。 吴孝良的一切部署只为顶住进攻,直到半天之后,但天黑透了直到晚间也没见半个绥东军的影子,吴孝良预感到不妙,知道肯定有意外发生。货栈的电报机被乱兵劫走,东宁城又没有这玩意,王怀事急的团团转。吴孝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是绝对不能这样束手待毙,他决定召集大伙开一次临时军事会议。 驻军连长与巡防营李双财很快被找了来,不久,刘铭秋也跟着进门。 吴孝良一脸凝重,开口道:“咱们不能这样素手待毙,应该组织反击。”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没一个人敢接茬,生怕派自己去送死,巡防营李双财有点挂不住,他是吴孝良一手提起来的,如果这个时候不给吴旅长撑撑脸面也太不讲究了,于是硬着头皮发言道:“吴旅长,该怎么办,你就说吧,我李双财水里火力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吴孝良很意外的看了李双财一眼,继续说道:“我准备夜袭杜疤瘌,但是偷袭人员有我绥东军就够了,各位只需配合行动即可。” 刘铭秋听说只是配合行动,暗暗松一口气,说话便不再顾忌:“吴旅长有什么需要我等配合的,尽管讲,尽管讲。” 王怀事最看不惯这个滑不留手的家伙狠狠瞪了他一眼,如果目光能杀死人,这短短一会的功夫,刘知事可能已经死了十七八次。 “现在绥东军缺乏子弹,希望刘知事予以补充,警卫排士兵所使用的花机枪子弹与毛瑟手枪的子弹口径想同,所以急需毛瑟手枪弹。” “毛瑟手枪?”李双财不知道啥是毛瑟手枪,授首挠挠头,不过他可不想众中问出来,太丢人,其实不仅他一个人,在做的很多人都不知何为毛瑟手枪。 王怀事立刻补充道:“就是盒子炮,这枪到处都是。” 第115章 偷袭 毛瑟手枪在原产地欧洲,因为造型怪异体积偏大所以并不卖好,但是在中国却特别的受欢迎,上至军队军官,下至土匪百姓都喜欢备上一支镜面盒子炮。所以东宁城最不缺的便是毛瑟手枪子弹,刘铭秋一声令下,十几箱子弹被扳了出来。 李五一大喜过望,命令警卫排战士装捡弹药,随时准备出发。他惊讶的发现吴孝良手里竟然也拿着一支花机枪,并且换掉身上的将官服,穿一件普通的灰色军装。 “旅长,你这是?你还是留在东宁坐镇,等候好消息吧。”他可不敢让吴孝良去,太危险。 “放心好了,不会拖你们后腿的”吴孝良之所以跟去,是在担心杜鹃,他仍旧想把她拉出土匪的泥潭。 李五一自然拗不过吴孝良,只好答应下来。 大家准备就绪,知事刘铭秋说出了他的担忧:“匪众上千,咱们人少怕是有来无回。” “偷袭本就是以小搏大,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撤,以咱们现有力量只能出动这些人,东宁巡防营以及青壮们虽然人数不少,但是未经过训练,贸然前去怕适得其反。” 吴孝良解释着,随后又说道:“也可以让巡防营以及青壮做些策应工作,这样,咱们举火为好,只要见到土匪哪里着起大火,巡防营便前来接应。” 王怀事点头道:“如此甚好。” 定好一切计划,吴孝良带着由绥东军警卫排组成的突击队出发,一路畅通无阻,土匪们出了山似乎也丧失了原本就应该有的警惕,突击队员们,很快悄无声息的来到杜疤瘌防地。悄悄摸进去,进了几个棚子发现竟然都是空的,没有人。 李五一小声道:“坏了,咱们莫不是中了埋伏?”大家都跟着紧张起来。 吴孝良则道:“未必,你看这营地毫无动静,土匪纪律还达不到此种水平,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说到这里突然拍了一下大腿:“他们去偷袭东宁!” “怎么办?”李五一慌张起来。 “怕啥,既然互相偷袭就看谁能沉得住气。俺原计划行动,安炸药炸营。” “是!” 突击队找了一处木棚子密集的区域,土匪大意极了,竟然连巡夜的人都没安排,各种呼噜声震天响。队员们各自将炸药安好,悄悄撤出,只等旅长一声令下,便将这土匪窝炸他个底朝天。东宁城方向突然传来了枪声,突击队员们都是一阵紧张。吴孝良见所料不错,一声令下,“炸!”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声惊叫“干什么的?”一个土匪手提裤子从其中一座棚子后转出来,但瞬间便被爆炸的火焰所吞没。 爆炸声震天响起,土匪窝子内顿时火光冲天,不时有火人从其中踉跄的跑出来,惨叫连连。没被炸到的地方也是一片惊弓之鸟,所有人都无心应战。 “走,咱们去端杜疤瘌的窝去。” 吴孝良轻车熟路,领着李五一一干突击队员,直奔杜疤瘌的落脚处,他打算在那里找点意外的收获。果真,杜疤瘌并没有将自己的嫡系人马悉数派出,多数还在养精蓄锐,见到有人偷袭,居然组织起了防御,还算训练有素。突击队员们举起花机枪,火舌喷射,织就弹幕,一切阻碍其前进的血肉之躯全部被割裂的粉碎。 杜疤瘌的精锐人马,瞬间损失惨重,士气崩溃,作鸟兽散。整个土匪联军营地都乱了起来,爆炸与枪声最初只是引起他们的恐慌,而真正的混乱还是来自他们本身,恐慌情绪一传十,十传百,如此不断发酵,最终爆发起来,所有人都漫无目的的奔逃,要逃离这个修罗地狱。于是踩踏又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哭喊声,哀叫声不绝于耳。 吴孝良的突击队成功击溃杜疤瘌精锐人马后,他在附近试图寻找杜鹃,却毫无结果。由于心忧东宁防务,他不敢多做停留,带着人又马不停蹄的往东宁赶。 回到东门,门外空无一人,枪声似乎自西门传来,于是吴孝良又带着突击队急匆匆奔赴西门,东宁城方圆才十里,十分钟功夫便转到西门处,只见战斗场面惨烈无比,土围子已经被炸开了豁口,土匪潮水一样顺着豁口涌进东宁城,东宁城破了! …… 东北松嫩平原一片漆黑,一列蒸汽机车,嘶嘶怪叫着,向东一头扎进长白山脉之中。一节节车厢满满登登的装载着货物,前后两节车厢里则挤满了押运货物的士兵。 蒸汽列车呼呼怪叫着拐过森林里的一处大弯,探照灯将前方铁轨五里外照的通亮,铁轨与枕木连续不断的划过车外瞭望员的眼睛,然而,这连续的图像却突然中断了,瞭望员马上意识到,前方的铁轨消失不见了,他连忙摇起应急铃,冲里面大喊:“快停车!快停车!前面铁轨被扒了!” 机车室内的司机大惊失色,连忙拉下制动闸,打开放气阀,锅炉关门停火。制动闸拉下后车轮抱死,沉重的车身却仍旧在强大惯性下向前快速推进,钢制的巨大车轮与铁轨摩擦产生的火花四处飞溅,并且发出阵阵尖厉刺耳的声音。由于车速太快,车身太重,发现距离太短,沉重的机车带着车厢一齐冲出轨道,扎向一侧的密林中,一连撞折十几棵落叶松才堪堪停住。 枪声响起,一群身穿灰军装的士兵持枪冲上来,将列车前前后后围了个水泄不通。机车身后装载士兵的闷罐车厢被打开,各种枪支齐齐开火,惨叫声立刻不绝于耳,可怜这些士兵有些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被活活打死。 但是所有人却都忽略了一个细节,这列火车后节的闷罐车厢不见了。此刻,这节车厢整静静的躺在距此不过五百米远处的树窝子里。在制动闸拉下的一瞬间,车厢由于惯性继续前冲,连接钩或许是因为质量原因突然断裂,闷罐车厢立刻失去平衡,栽到了铁轨边的树窝子里。 第116章 城破 看到东宁城破,吴孝良心头倏地的被揪紧,最不愿看到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他似乎看到土匪们在抢掠财物,奸杀少女,而百姓们怨毒的目光刺的他睁不开眼。 吴孝良不顾一切的向西门冲去,李五一看旅长有点不对劲,赶紧追上去护在他身边,警卫排职责所在,都潜意识的紧紧跟随在他左右,杀奔西门。怒吼声响起,花机枪火舌喷吐,蜂拥挤在城墙缺口处的土匪们瞬间倒下一片,这才发现背后有人偷袭,有杀红眼者提着大砍刀直奔弹幕砍来,但7.92毫米口径子弹轻而易举的就划破了他的棉衣,撕裂皮肉,鲜红的血管瞬间爆裂,射出殷红的鲜血,淋得周围人满头满脸,紧接着有更多的土匪中弹倒地。 土匪腹背受敌,阵脚大乱,但很快便平息下来,组织起反攻,与白日追击他们的土匪比,竟不可同日而语。吴孝良哪理会这些,仍旧疯了一样向前冲去。土匪们的汉阳造,老套筒终究敌不过自动武器,开始纷纷向两侧逃窜,多米诺骨牌第一张被推倒后,其他牌也便纷纷倒下,土匪们退潮似的逃离东宁城缺口,吴孝良顺利的杀回城内,城内的战斗已接近白热化,路上堆满了尸体,流弹破空声此起彼伏,打在墙面上又形成跳弹,警卫排因此已经出现了伤亡,越过几条街,已经可以看到隐蔽在残垣断壁后的巡防营士兵,大股土匪看样子已经杀过去,巡防营士兵应该是被杀散了,但他们却没逃命而是留下来继续做零星的抵抗,这让吴孝良很是感动。前面流弹越来越多,大家只好找隐蔽点,徐徐前进。 前方胡同里冲出数个土匪,身上都挎着刚抢来的财物,后面还有女人的哭喊声,突然街旁的门开了巡防营士兵从民居中冲了出来。为首之**家都认识,正是巡防营新营长李双财,几个人跟着他直奔土匪,李双财抽出镜面盒子炮啪啪两枪,那俩土匪应声到底,他上前踢了脚地上瘫软的死尸,骂道:“**娘!” 吴孝良见到李双财适才表现,心中也是一阵惊愕,这个看似软弱的家伙,也有着一颗炙热的心,顿时大为感动,家园被毁再懦弱的人也会变得坚强吧!他带着人冲过去,冲李双财喊到:“李双财,土匪来了多少人,奔哪里去了?” 李双财一看旅长回城,顿时有了主心骨,报告道:“报告旅长,土匪奔知事大人家的方向去……” “好,大伙随我追,定不能轻饶了这些土匪。” 李双财呼哨一声,散落各处民居的巡防营纷纷出来集合,然后对吴孝良道:“旅长,巡防营集合完毕,听从旅长调遣。” “很好,跟住了,别落队!” 巡防营一百余人的加入,壮大了绥东军突击队的声势,散落的小股土匪不敢硬拼,吓的四散奔逃,吴孝良只做不见,遇到有抵抗者便是一阵花机枪,打的他们尸横遍地,抱头鼠窜。 攻打知事府的土匪已然不多,多数人都在途中溜去抢劫,这些溜走的人又大部分被暗藏的巡防营士兵们击毙。杜疤瘌对即将到来的危险还毫不知情,他乐观的幻想着攻下知事府分钱分枪。 他仍旧暗暗得意:吴老二啊,吴老二,你以为画张大兵俺杜彪就能上你当吗?俺要的是整个东宁城,哼哼,引匪为患,祸害百姓这个黑锅你背定了。 突然有手下来报:“大当家,不好了……” 杜疤瘌正在兴头上,听手下人说丧气话,搂头就是一巴掌,报信的土匪被打的莫名其妙,又不敢发怒,忍着道: “大当家,咱们后路被断了。”说话间一阵爆豆般的枪声响起,杜疤瘌没听清他说的话又大声问道: “你说什?” 土匪本来挨了打心里就有气,以为这是杜疤瘌有意问难他,是以扯着脖子喊道:“大当家,不好了,咱们后路被人断了,绥东军杀进城了!” “绥东军”三个字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土匪们的军心立刻动摇。 …… 树窝子里的闷罐车厢滑门突然开了,一个上尉肩章黄色军装的军官率先爬了出来,他眼神有些茫然,但见此情节立刻意识到,列车脱轨了。他指挥人将弟兄们一个个从闷罐中拉出来,开始清点人数,检查武器。 林子对面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上尉军官一阵紧张,立刻命令道:“大家卧倒,有情况。”发现没人过来,林子对面却又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这种频率的枪声对上尉军官来说并不陌生,这正是处决人犯时放的排枪。 一股不详的预感迅速爬满了整个被黑夜掩盖的密林,上尉军官命侦察兵前去查看,不多时侦察兵连滚带爬回来,汇报时已经带了哭腔:“连长,兄弟们都被打死了。” 上尉军官早已料到前面必是出了意外,却没想到竟是如此严重,于是出言安慰道:“别慌,慢慢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是一群穿灰军装的人,将咱们前车的兄弟全部打死了,一个活的都没留,血淌了满地,雪都被染的通红,那情况太惨了……” 上尉连长,手攥的嘎嘣直响,他明白此番是遇上有心偷袭的匪徒了,只不过这匪徒既不是土匪也不是**子,而是中**人,因为整个东三省穿灰色军装的除了绥芬河那面的绥东,军便是吉林督军孟恩远的部队,他猜测这只部队十有**是孟恩远的人。 “准备战斗,死去的给兄弟们报仇!” 士兵们已经从初出车祸时的迷茫不知所措中缓过来,低低的吼道:“报仇!报仇!” 他们悄悄潜到出轨的火车旁,只见有大批灰军装在来回忙碌,将车皮上的物资转运到完好铁轨之上停靠的列车车厢里。 原来是为了这批货,这孟恩远如此作为还与土匪何异?端起盒子炮瞄准少校肩章的军官便是一枪。 “给我打!” 第117章 逃兵 吴孝良与杜疤瘌在知事公署门外碰了个正着,突击队员花机枪纷纷开火,弹幕随脚步前进而向前推进,土匪们措手不及,出现大量伤亡,但摄于大当家狠辣威名不敢擅自逃窜,只好硬着头皮找隐蔽点反击,但这一会的功夫,密集的土匪便被射杀了上百人,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伤亡,瞬间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有土匪哭叫道:“大当家咱们撤吧,再这样下去,咱们绺子就完了。” 杜疤瘌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抬手指挥道:“你们几个跟我上后院。”这是他惯常的策略,逃跑时从不直接说撤退,怕引起雪崩一样的溃败,离得远的土匪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干心腹跟着他悄悄的遁了。可怜外围那些拼死拼活的炮灰,致死都不知道他们已经被大当家出卖了。 吴孝良带突击队及时赶回,立刻缓解了知事公署的压力。说来也多亏了今夜出兵偷袭,青壮团在城中等待接应,等杜疤瘌带兵攻入城内后,他们才能火速投入战斗,于城中与土匪交火,并成功阻止了他们攻打知事公署的意图。 杜疤瘌临走还不忘给附近民居放了一把火,但好在青壮团人多手快,迅速的将其扑灭。吴孝良则带着突击队紧追不舍,花机枪哒哒作响,撵的土匪们鸡飞狗跳,一路奔西门想原路返回,哪料想到原来守在西门的土匪败得太快,如今西门已经被巡防营重新夺回,无奈只好硬闯。 由于土匪们红了眼,急着杀出去,所以巡防营伤亡要较破城时大很多,但他们这一次也打出了血性,东宁城如何说进就进说出就出?战斗一直持续到黎明方才宣告尾声,硝烟滚滚,火光忽隐忽现,满街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而最让吴孝良庆幸的是,土匪刚一破城自己就赶了回来,因此除部分百姓遭劫外,大多数人都安然无恙。 李五一领着几个人回到知事公署,吴孝良正在等他的报告。 “旅长,让杜疤瘌跑了!”李五一奉吴孝良的命令在东宁城中关门打狗,俘获了不少土匪,却唯独没有杜疤瘌。 刘铭秋惋惜的直拍大腿,如果抓到这个绥东巨匪,年终铨叙时自己免不了再次加分,可惜可惜。 忽然巡防营的士兵慌慌张张跑了来. “不……不好了。”这个巡防营士兵显然不知道知事老爷的好恶,依旧一副慌张之极的样子。 由于有吴孝良等人在场,刘铭秋不好当场发作,但也把脸沉下来斥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说,又怎么了?” “那跑了的梁大有又回来了……在北门那耀武扬威,扬言不开门就要强行攻城。” 刘铭秋顿时火起,这一个个都当东宁是啥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临了还要往他脑袋上扣屎盆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娘的,李双财,你把大门给本官守的严实点,如果放他一个兵进来,拿你是问!” “是!” 李双财也郁闷无比,夜间一战,巡防营已经伤亡惨重,如何能挡住装备精良的延浑旅?这不是拿他这可软鸡蛋撞人家的石头吗? 但再不乐意长官的命令也必须执行,所以领命低头出去。 吴孝良身为客军对东宁城内务不便多做置喙,但是梁大有的延浑军是绥东军的仇敌,他焉能不理会?于是又马不停蹄的带着李五一以及突击队赶奔北门。 端起望远镜仔细观察,他们气势并不如所表现的出来的那样高涨,似是刚刚进行了一场恶战,衣服上黑糊血色斑驳期间。 “五一,放步兵炮,给这帮杂碎点颜色看看。” “是!” 突击队员们立刻将缴来的步兵炮支好,调整完毕射击诸元,操炮便射击,炮弹落点奇准,在梁大有军中炸开了花,立时死伤一片,吓得他们也不再打呼小叫,纷纷躲避卧倒生怕炮弹落在自己头上。 李五一指挥着突击队员正待再次发射,突然有**叫起来:“快看,那面又来了军队!” 果真,只见北方上,尘土漫天,一片黄军装撵着一大片灰军装漫天卷地的直奔东宁而来。城下梁大有团也不叫嚣攻城,所有人收拾武器朝南方一溜烟逃了去。 吴孝良心念电转,这两拨灰军装应该是同一伙人,均从北方而来,梁大有团似乎有交战痕迹,便应该是与北方来的那片黄军装交战过,然后又可耻的丢下友军独自逃跑,但是灰军装明显占优势,如何打不过人少的黄军装呢? 来不及想那么许多,机会稍纵即逝,战场原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黄军装尽管敌友不辨,但既然和延浑军打的难分难舍那就是天然的盟友,于是立刻下令。 “五一,立刻领绥东军突击队截击那伙灰军装的队伍。”李五一当然明白吴孝良的意思,领命出城。 “李双财你领着青壮随时准备接应!”吴孝良又一转脸对李双财道。 “是,吴旅长!”李双财虽然不服知事刘铭秋却极是服这位年轻的旅长,是以对他的命令都心甘情愿,痛痛快快的答应下来。 灰军装们狼狈之极疲于奔命,本来己方县城在望,心中都升起了浓浓的希望,岂料城中冲出一股军队,手中枪支造型怪异,接近后不分青红皂白,开火便打,弄的他们措手不及,希望也随之落空。有人甚至已经抛下武器举手投降。 “俺们投降,俺们投降,别打了!” 一个上校肩章军官摸样的人,上前一枪就将高喊投降之人枪毙,嘶声怒喝:“谁他娘的再敢投降别怪老子枪狠!”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灰军装士兵们陷入崩溃的边缘,长官又如此逼迫,横竖都是死,有人横下一条心上前来夺上校军官的枪:“团长,这是你逼俺们的,俺们不过是想活一条命!” 灰军装士兵们开始哗变,将上校军官缴械按在地上,又纷纷扔掉武器,高喊道:“投降,投降,别打了!” 吴孝良手持望远镜,看到前方戏剧性的一幕,不禁莞尔。 第118章 名将 灰色军装的士兵们被黄军装打的狠了,不敢向他们投降,所以便宜了人数更少的绥东军突击队。李五一上前揪起那上校军官,问道:“打劫东宁你有没有份?” 此话问的上校军官一凛,突地想起那个被乱枪打死的少尉军官,连忙摇头:“我不知道你说啥!” 李五一当惯了警卫员,最善于察言观色,如何看不出此人在说谎,但战阵之上危机四伏,须先回城再做计较,于是将他扔给突击队员,“绑了,带回去收拾!”然后便指挥人收拢投降的溃兵。 黄军装们气喘嘘嘘赶来,看到被别人摘了桃子,为首的上尉军官立马火了,提着盒子炮,指着绥东军士兵骂道:“你们哪的队伍?老子出生入死,你们这帮瘪犊子倒会捡便宜啊!” 别看李五一在吴孝良跟前是老实的像头小绵羊,但出了旅部就没有他能服的人,听对方军官骂的难听,也不客气:“老子是绥东军的,人是老子抓的,枪是老子缴的,有种便放马过来抢!” 上尉军官一看遇上了茬子,丝毫不拖泥带水,端起盒子炮啪啪就是两枪。李五一吓的一缩脖子,他哪知道这上尉军官一晚便在鬼门关转了三圈,此刻心中愤怒委屈无处发泄,两枪朝天而放已是极大的克制自己了。 吴孝良看到情势不妙急急奔出城去,到了两军对峙的地方,眼看这上尉军官举枪,心下又急又骇,大喊:“不要!”枪声响过,定睛再看李五一完好无损,一颗心顿时放回肚子里,同时对这个上尉军官也好感大增,能在怒极之时控制住自己情绪的人可不简单。他排开绥东军士兵,走到那上尉军官面前,道:“我是绥东军的吴孝良,兄弟们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在这里替他们赔罪,还望海涵.” 上尉军官对吴孝良这个名字当然是如雷贯耳,并且此次他们押运的物资便是张督军为支援吴旅长抗击**子而特意赠送的,人家身为少将旅长,不护犊子拉偏架,一番话说的又极客气,他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好又咽回肚子里,敬了个礼,大声道:“奉军第二旅三团二连连长马占山见过吴旅长!” 马占山!吴孝良倒吸一口冷气,此人便是东北军的传奇名将马占山?再看此人身形颀长消瘦,面部颧骨突出,哪有半分名将气势? “马兄因何与这些人激战?”吴孝良慕前世马占山抗日之名,态度自然谦恭的很。 见吴孝良竟兄弟相称,马占山受宠若惊,又大为不解,他和这位年轻的旅长素昧平生,如何初次见面就如此纡尊降贵礼遇于他?也难怪马占山有此一想,民国年间上下尊卑等级森严,一个小小的地方军少尉和北洋少将在身份上那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平日里别说称兄道弟,便是与少将级别的人见上一面也够让他兴奋半天。他稳定一下心神,回答道:“旅长,实不相瞒,占山此次是冯大帅之命运送物资来支援绥东的,岂料这群宵小半路埋伏,他们俘杀了第一连整整一连人那!”说到此处,这个瘦消的汉子忍不住失声痛哭,围观者无不为之动容。 马占山抹干了眼泪,恳求道:“恳请旅长将那首恶交与占山,占山要亲自枪毙他,以慰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吴孝良心道:原来如此,这张作霖手笔当真不小,竟能送来一整列车的物资拉拢自己。由于在奉天经历的不愉快,所以他对奉军高层将领感官都极差,这次张作霖下了血本的示好吴孝良竟没领半点情,倘若张作霖知道了他此刻所想不知又该作何感想? 那个上校肯定不能现在就枪毙的,他只不过是一条小鱼,吴孝良同样也要为死去的绥东军将士报仇,但他要揪出背后更大的鱼来,因此他需要这些饵料,并且越多越好。 “不知马连长可有表字?”吴孝良看出来他过于降低身份给马占山带来了困惑,所以他决定还是依时下的规矩。 “表字秀芳”马占山见吴孝良迟迟不说正题,语气有些急躁。 好秀气的表字,与其名的气势竟然大相径庭,吴孝良大跌眼镜。 “秀芳,这个上校该杀,但现在不是杀他的时候。” “为何?”马占山已经隐隐有了怒气,在他看来任何事也没有为兄弟复仇来的重要。 “劫夺军火列车岂是一个小小的上校团长能擅自做主的?你现在杀了他,却真真是便宜了他背后的主使。奉军兄弟冤死的在天之灵又如何能慰?”吴孝良耐心的解释着此事关键所在,又接着道:“不只你奉军,我整整一个排的兄弟同样被他们俘杀灭口,绥东军同样与他们有不共戴天的仇。”马占山听了顿时一愣,马上面露惭愧,他的确是报仇心切,被蒙蔽了眼睛,庆幸没有一枪毙了那个瘪犊子。 “旅长他们的幕后主使可是……”马占山话到一半,吴孝良脱口而出: “吉林督军孟恩远!” 马占山入了东宁城,急不可耐的搜集了上百匹战马,带着手下去追出城去追梁大有,天黑十分,他们驱赶着一群灰色军装的俘虏赶了回来。吴孝良暗叹道:马秀芳有勇有谋,重情信义,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啊!突然心念陡转,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何不…… 至此,整个东宁成都处于吴孝良的实际控制之下,高士傧的延浑军两大主力团全军覆没,第一团团长郭勇明,第二团团长梁大有双双被俘,重刑之下,两个没骨气的人统统招供。 吴孝良得了口供,哈哈大笑:“孟恩远啊孟恩远,你这回便是不死也得扒下三层皮!”他立刻通电北京,吉林督军孟恩远纵容手下高士傧劫夺绥东军、以及奉军军资,并屠杀两军士兵数百人……同时他还将此份口供给徐自冰发了一份。 很快,吉林督军劫夺军资,杀人灭口的消息便在北京城尽人皆知,政界、军界一片哗然,劫夺军资屡见不鲜,但是屠杀受污寸铁的士兵上百人,就极为罕有了,加之报纸上付有惨死士兵的黑白照片,更加使人印象深刻,愤慨不已。 东宁知事公署,巡防营士兵慌张赶来。 “不……不好了……东面又来了大股人马,敌我不明……” 第119章 主动出击 刘铭秋本想出言训斥,但听到士兵所言,哆嗦了一下,手中青瓷盖碗滑落,应声而碎,冷汗立时便留了下来,心中暗暗叫苦,真是流年不利,这可如何是好。 吴孝良也是一阵紧张,本来还在商量撤兵事宜,可惜绥东军本部的电台出现故障,迟迟与之联系不上,派去联络的人也没有消息,如今听说又来了军队,却不知是敌是友,万幸马占山还在城内休整,他那一连人马战斗力极强,是一大关键助力。 “走咱们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刘铭秋一万个不乐意,也不敢拂逆这位掌握东宁城实权的人,跟着他起身。 到了东门上,吴孝良端起望远镜看去,只见一面红色大旗迎风猎猎,上绣两个黑色大字“绥东”,不由得一阵激动,他的绥东军终于来了。 绥东军此次派来了一整个营装备精良的学生兵,不过二号人物尹呈辅并没有亲自前来,领军的是一位新近提拔学生兵营长,姓梁名遇春。不过,尹呈辅没有来却是因为绥东出了大事。白俄波将金的双城子旅北上后很快南下,直逼绥东军,同时,海参崴方面似乎也派出了超过两个团的人马,这让尹呈辅大为紧张,同时也使他陷入了难于选择的两难境地,旅长在东宁被围,不去救旅长便有危险,但如果起兵去救,白俄军队必定乘虚而入,双城子旅远远的虎视眈眈,却不进攻,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尹呈辅几经思想斗争,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全力应付白俄旅,他首先派出第一营试探驻扎在绥芬河边的双城子旅,然后第二营佯作进攻双城子,第三营运动于两营之间,随时以作策应。 波将金打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主意,尹呈辅同样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只是看谁的神经更坚强,能坚持到最后。坐镇双城子的波将金得到绥东军即将攻击双城子的报告后,很快坚持不住,急命驻扎在绥芬河边威胁绥东军的双城子旅回防,与此同时,已经开到双城子近郊的绥东第一营也开始回撤,两军于途中遭遇,竟擦肩而过,足见这次兵戎相见双方均毫无战意。 尹呈辅得到双城子旅撤退的消息,大大松一口气,连夜派了梁遇春领第四团驰援东宁,他仍旧没敢派出主力,在俄罗斯人腹地,时时便如与虎同眠,一刻也不敢放松了警惕,而他在这次两军对垒的较量里,所下的决定,实际上担了极大风险,不管所做决定如何英明正确,弃主将于不顾,这在中**队里是犯大忌的,今后很可能会不被主将所见容,所以,他做出对绥东军最有利的选择,实际上也是做出了对自己牺牲最大的选择。这个选择也为他后半生的政治生涯带来了极大的困扰,此后几十年间,不断有他的反对者反复提及此事,甚至做出了阴谋论的推断,但吴孝良对这种推断从来都是嗤之以鼻,一笑置之,只淡淡说了一句话:“振之当为萧何!” 梁遇春见面就赧然道:“旅长,我们来晚了!” “驭聪兄,你来的正当其时!” 吴孝良与梁遇春是老相识了,两个人还一同在北京警察厅的监狱里待过,但自从有了上下的关系,梁遇春仍旧很自觉的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不再与旅长称兄道弟,这让吴孝良很是郁郁。 吴孝良命人重新收敛了胡六一等人的遗体,并为他们举行了隆重的葬礼,驻东宁绥东军全部出席,礼毕所有绥东军士兵子弹上膛向天鸣放九响。这种礼遇也是在全**阀中所没有的,为死去的士兵开追悼会,追授他们的功勋,肯定他们的功劳,死者得慰,生者动容,士兵们思想简单私下里议论着: “跟着这样的长官干,值!” 吴孝良如果知道自己的所做所为,士兵们竟是如此看待,恐怕又该苦笑了,他一直希望以主义理想武装他的军队,怎奈最后又走上了恩威并施的老路。 李五一在葬礼上伏地痛哭,他与胡六一两个人当年为乞丐时就是一双兄弟,被吴孝良所救又是同为警卫,如今大事为成却阴阳两隔,他怎么能不为这个好兄弟痛惜。 东宁仗已经打完,绥东军派来的援军已经派不上用场,这让本来摩拳擦掌的梁遇春很是失望,但是他的希望很快有燃烧了起来。 仅仅三日不到,据报高士傧已被孟恩远任命为吉林暂编第一师师长,他尽起延浑军主力出延吉北上直逼东宁,似乎为了报仇而来。此刻东宁驻军得了张作霖支援的军援物资,武器弹药充沛,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如何能怕了这个高屠夫。这高屠夫便是绥东军私下里给高士傧起的绰号。 高士傧被委任师长出兵东宁的消息很快也传到北京城,徐树铮气的大拍桌子骂道:“这个孟恩远已经到了非收拾不可的地步,芝公,不如把他调到京城来,晾他一晾!”转而又道:“维中,在东宁将这个孟恩远折腾的狠了,不然他也不会痛下杀手,如今看来,这针插不进水泼不透的东三省可以往里面放钉子了。” “好,就招他进京,授其惠威将军!但这钉子如何放,放哪一颗你可想好了?”段祺瑞点头同意同时又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财政部陈总长家的公子,还有那个刚刚之身返京姓方的后生,可都是维中的老部下,放进去再合适不过,现在所欠缺的不过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段祺瑞再次点头:“又铮此言有理。”随即笑道:“以吴维中的折腾劲头,相信这个机会不久就会出现。” …… 吴孝良不打算坐以待毙,决定主动出击,他留下一排人马协助巡防营营长李双财驻守东宁,然后带领梁遇春的第一营与李五一的警卫排延绥芬河支流向南杀去。马占山自然不甘寂寞,也带着他的第二连一同跟了去。 第120章 兵进延吉 吴孝良以不足一团人马进攻延吉,刘铭秋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这个年轻的将军到底是哪里来的那么大胆量?延浑旅可不是普通的三团旅,旅长延浑镇守使高士傧作为吉林督军孟恩远的内弟,其所辖部队在编制上已经相当于一个师,此前一直不显山露水是不愿惹人猜忌,如今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直接改旅为师。 至于延浑二团被歼,以及北京政府的施压这两笔帐,吉林督军孟恩远倒是有一多半都算在了张作霖头上,他张大帅大张旗鼓的将军用物资由南满铁路运至滨江,又由滨江经中东路运往绥东,期间大费周章未必就安了什么好心,一旦吉军稍有异动,便是上好的驱孟借口,此次高士傧沉不住气给他惹了很多麻烦,偏偏在这内外交困的紧要关头又不能处理,并且不但不能处理还要加强他的实力,如今吉林内外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只有他的这个小舅子忠心耿耿,虽然人急躁了点,但又如何能做自断臂膀的蠢事? 最可气的还是那个自称绥东军的吴孝良,公然在吉林的地盘直接挑战他的权威,更可笑的是做了张作霖的枪仍不自知,竟然又自不量力进攻他的大后方延吉。最近,驻宽城子满铁守备队的日军开始蠢蠢欲动,为防止意外,他不敢调兵去增援,但是以延浑军一师的兵力,对付个外来客军,当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他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绥东军出了东宁城,延绥芬河南向支流大绥芬河向难开进,四月初的大河已经隐隐开化,白天河面上的雪化的稀里哗啦,冰层已经碎裂浮动,大队人马不敢在走河面,只是沿着河岸密林行商猎户踩出的小路前行。 队伍行进缓慢,吴孝良开始隐隐担心,是否能够及时赶到既定低点,如果错过时间,很可能便与进攻东宁的延浑军错过,后果不堪设想。马占山似乎看出了吴孝良的心思,笑道:“旅长勿忧,四月正是大开化的季节,道路泥泞不堪,本来就不是适合行军打仗的季节,咱们走的慢,他们一样走的慢,没准那帮怂蛋这会才出延吉也未可知呢.” 出了密林,河面陡然变宽,大量破碎的冰块随水流浮动在河面上,“前面便是吉雅河,再往前五十里是三岔口,既定地点便是那里。”马占山又适时的介绍着详细地形。 “秀芳,我想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吴孝良目不转睛的盯着马占山,离开大绥芬河时他心中就有了一个计划,但这计划必须由马占山来配合,他不乐意就此便罢,如果愿意配合,不仅会影响整个战局对他来说还是大功一件。 马山山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爽快的道:“旅长尽管吩咐。” …… 当夜,绥东军与延浑军在三岔口遭遇交火,战斗十分激烈,高士傧亲率部队的战斗力毕竟不同于被歼灭的那两个团,吴孝良由于人少,不便正面对抗,就又玩起了前方佯攻,后方真打的策略,偏偏这招自保定军校起就屡试不爽,高士傧阵脚大乱,但士兵仍旧有节奏的便抵抗边撤退,似乎人数并不占绝对优势,看情形大概只有一团人马。 吴孝良发现这个情况,便命令李五一带警卫排进攻侧翼,以期彻底摧毁延浑军的士气。延浑军果真不敌,开始退却,断后部队放弃阵地也如倒卷潮水一样溃走。 绥东军士气大盛,越杀越勇,一直追击溃兵到天明,也因此队伍拉的过长,吴孝良随指挥部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前方传来消息,溃兵已经损失殆尽,再难形成战斗力,但又遭遇多股敌军,隐隐一座小城便在雾气之中。 吴孝良命令就地驻扎,并尽遣传令兵命各部连排长收拢本部士兵,往指挥部方向聚集,休整备战。一切命令下达完毕后,他登上了附近小山坡,小山顶光秃秃的,四月北风依旧刺骨,人们不禁锁紧了身子,望远镜中,远处晨雾弥漫,果真一座小城若隐若现其中,所料不错,这便该是汪清了,只见汪清城前,成群的士兵在来回忙碌着,挖掘送土,他们在挖战壕,应是前方突然传来败退的消息,高士傧不明敌情,才下令构筑攻势的。 绥东军人少,即便延浑军不构筑攻势,也未必能占了便宜,再者激烈的战斗一夜,体力早就透支,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再无一股拿下汪清之力。 这个高士傧果如世人所言,用兵急躁,呆板,优势在手便高歌猛进,一旦受挫又积极构筑防御工事。吴孝良心中暗暗可惜,如果再给他一团人,不致这般捉襟见肘,当可一鼓作气攻下汪清,活捉高士傧。 中午十分,晨雾散去,延浑军发现对面绥东军竟是一个团的规模,立刻进兵攻击绥东军营地。 但是,绥东军以装备精良,重武器数量多而著称,高士傧的延浑军这一次进攻踢到了铁板上,各种轻重机枪与步兵炮齐齐开火,延浑军没等摸到对方阵地就已经损失惨重。 有了中午的试探,延浑军再不轻易攻击,但是大队人马从四面八方绕路而来,在绥东军四周扎下营盘,构筑阵地,看样子是意图将他们围困死在汪清城前。 吴孝良如何能让他们如愿,乖乖的被困死,立刻组织反攻,交火后,绥东军很快将西侧挖工事的延浑军打的惨败。但他们却没有继续追击,而是掉头冲东侧挖筑工事的延浑军而去。左冲右突之下,高士傧散落在城外的军队竟然被各个击破,惨败而回。 李五一站在硝烟滚滚的战场中心,指挥着士兵们打扫战场,延浑军的装备并不落后,大多是东洋造,有少量的轻机枪,重武器几乎没有,俘虏抓了一堆又一堆,突然有士兵兴奋的叫道:“排长,抓了条大鱼!” 第121章 兵进延吉(二) 李五一听说逮到了大鱼,一脸兴奋,连忙跑过去,排开众人,只见一个军官被围在当中,领章金灿灿的,一颗将星闪闪发亮。 “日他娘,居然逮到了将军!” “该不是高士傧吧……” 一群士兵围着他议论纷纷,那军官则筛糠似的瑟瑟发抖,哪里有半点将军气魄?李五一将那少将提了去见吴孝良,让旅长亲自审问,开开荤,好歹逮住了一位将军。 吴孝良也是惊讶莫名,随随便便就抓住了一个吉军的少将,太不可思议了。 “姓名,职务!”吴孝良问的干脆简洁。 “我叫高……高士傧,职务是旅长,好汉们,莫动手,莫动手!” 大伙一头雾水,怎的真是高士傧,但这做派也太怂了吧,哪像个手握上万雄兵的少将旅长? 那少将顿了一下,马上解释道:“鄙人本名周兴文,是他们硬抓我……” “是个冒牌货!”梁遇春一副理当如此的表情,怎么会如此容易就能耐逮住高士傧。 李五一奚落的看着冒牌高士傧,笑了:“啧,啧!原来是个西贝货。”话没说完,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冒牌旅长身体重心不稳向前窜出去,跌了个狗啃屎。 一帮人凶神恶煞,奚落调侃,顺带着踢两脚,揍两巴掌,吴孝良也不拦着,乐得看手下发泄。岂料那冒牌旅长呜呜哭了起来,在场的都是豪杰汉子,平日里佩服的是豪气干云的铁血汉子,最见不得是掉眼泪的怂包,他一哭这帮人倒不好意思在戏耍他,大家都不愿落了个欺软怕硬的名声。 李五一被搅了兴致,气道:“西贝货,你哭个球?不就是踢你两脚,揍你几拳吗?哭哭啼啼跟个娘们似的!” 不说还好,一说他竟放声大哭,李五一没辙了,冲大伙耸耸肩,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 “你们看着了,这可是他自己哭的,不干我事,别说我欺负弱小!” 大伙哄然大笑,只有梁遇春心中不忍,他见那西贝货虽然身穿将官服,但斯斯文文,到有几分学生气,上前问道:“别哭了兄弟,可有什么伤心事?”众人心道,他纯属没话找话,却没想到问到点子上。 西贝货点点头,止住哭声,擦干眼泪,道:“我哭的不是自己,我哭的是国家,国家没救了。” 回答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虽然有些无厘头,但是吴孝良心中某个地方却痛了一下,西贝货说在了他的痛处,是啊,国家积弱积贫,内忧外患,军阀们却都为了一己私利而混战,长此以往国还能国吗? 西贝货继续道:“军人不为国家和人民战斗,却成为军阀们扩充地盘的工具,何其可悲!”瞬间形象逆转,指斥在场诸人竟无所顾忌。 吴孝良见他句句一针见血,马上扶起他,没接茬却问了一个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先生,却不知如何又沦为高贼的替身?” 西贝货神情落寞,挣开吴孝良扶住他的手,回答道:“我本是宽城子育民中学的国文教师,这帮兵痞说我长的像他们旅长,便绑了我来,白日昭昭,乾坤朗朗,你们这群兵痞眼里哪里还有半点国家民族?” 此番被俘他本意忍辱偷生,但李五一几个人折腾的实在狠了,读书人都心高气傲如何能受这番折辱,索性不再伪装露出本来面目,指斥吴孝良诸人为军阀走狗。 “育民中学……”吴孝良只觉得非常耳熟,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问道:“先生可有一个学生姓吴名孝国?” 西贝货面露惊讶,问道:“你……你是如何认得吴松涛的?” 吴孝良的三弟吴孝国便在宽城子育民中学求学,只是一时间没想起来,见那西贝货果真认得三弟,很是高兴:“先生,孝国他还好吗?”他虽然乃是穿越而来,但自与这身体融为一体后,脾气秉性感情都大受影响,原来的喜好感情竟似也一一继承下来,是以提到三弟便莫名的关心起来。随即又补充道:“我是孝国的二哥,吴孝良。” 西贝货吃了一惊,“你就是那个全歼俄罗斯旅的吴孝良?” “如假包换!”吴孝良回答。 “你是松涛的二哥?金川吴孝良?” “如假包换!”吴孝良笑着答道。 “却从未听松涛说起你竟是北洋的少将旅长,只听他讲过有个二哥为躲避土匪失踪了。” 大伙见两个人攀上了关系,看情形这个西贝货还是吴旅长三弟的老师,作弄过他的军官们开始回忆适才自己究竟揍了几拳,踢了几脚。 周兴文给吴孝良带来了很多重要情报,延浑军主力的确在汪清,大约有三个团,而高士傧并没有亲自前来,而是继续坐镇延吉,他在延吉只留了一个刚刚组建不久的新兵团。所以,此刻绥东军对面就是延浑军绝对的主力,眼下一场决战在即,胜利的天平究竟会站在哪一边呢? 李五一建议应携胜利之威趁势立即攻城,必然能一鼓作气拿下汪清,而梁遇春则比较保守,认为兵法上讲“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绥东军一条都不占,之前能以少胜多已经是奇迹,他认为此刻应该按兵不动,静待时机。 李五一不以为然的反驳道:“如果一直没有时机呢?就这么干耗下去?士气耗没了不说,甚至可能被敌人打败!”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行军打仗,都讲究个一鼓作气行云流水,这般等下去当真不合适。 在场大多数军官都认同李五一的意见,怎奈梁遇春仍旧固执己见,毫不松口。 吴孝良等两方人吵累了,这才出口调和:“驭聪兄所有有理,五一呢……” “所言也有理!”李五一早就摸透了吴孝良和稀泥的套路,见旅长又要拉开了架势和稀泥,也顾不得上下尊卑,不客气的道:“旅长又和稀泥,到底大是不打给大伙一个痛快话吧.” 吴孝良被抢了话也不生气,笑道:“当然要打,但不是现在!” 第122章 兵进延吉(三) 吴孝良力排众议,静待时机,绥东军持续了一天一夜的高强度作战,早已疲惫不堪,命令下达,立刻偃旗休整。但这个合适的时机终结还是没给他们留下太多时间休息。 侦察兵报告,汪清延浑守军正在不寻常的调动,似乎要撤退,但这很不合乎常理。吴孝良带指挥部亲自登上小山观察,最后一致得出结论:汪清延浑军要撤退。 “机会来了,咱们上吧!”李五一在一旁摩拳擦掌。 梁遇春则再次提出反对意见:“旅长,我建议再等等,等他们撤的利落点咱们再进攻。”李五一听到梁遇春又出言反对与自己作对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回吴孝良没有和稀泥,而是果断的命令部队开拔,进攻目标却不是汪清城,而是尾随追击撤退的延浑军主力而去。由于命令实在太过突然,缴获的大批武器只好原地丢弃,俘虏就地遣散。 长长的战俘队伍一直排到军营门口,雪与泥的混合物被踩的泥泞不堪,走过便会战上一脚大泥巴。吴孝良扶着辕门用力磕着皮靴上的泥巴,他一贯注重仪容,最受不了邋里邋遢。 “吴旅长倒是很爱干净啊?” 吴孝良收回了磕的有些发麻的右腿,正色道:“军人不重仪表便不是合格的军人。”这话说的那人一愣,只见他也是一身将官服,却满是褶皱,与吴孝良的一身笔挺熨帖形成鲜明对比,正是周兴文。 周兴文很不以为然,他是穷苦出身,对这些富人才有的做派一贯持敌视态度,认为是富贵毛病,惯出来的。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刻薄的话来。在他看来,身为军官便该与士兵同甘共苦,士兵满身满脚泥,那么军官就不该搞特殊化,独独干净自身。 “绥东军还有战斗任务,不能再留周先生做客了,这里有写路费您拿去,还有一封信请代为转交舍弟。”吴孝良从卫兵手中接过一个小包裹递给周兴文,沉甸甸的。 虽然眼前这人打败了俄国人,但这是军阀为了自身发展而客观造成的结果,仍旧改变不了他身为军阀鱼肉穷人的本质,他掂量着沉甸甸的包裹,心里叹道:里面都是民脂民膏,我花一分便要愧疚一年。嘴上还是勉强客气道:“如此多谢!” 吴孝良安排的很周到,又叫过两名心腹卫兵,叮嘱道:“你们两个务必将周先生安全护送到宽城子家里,再返回。” “是,保证完成任务!”卫兵情绪很高涨,大声回答。 周兴文尽管打心眼里对这个军阀腻歪,却无法拒绝他的帮助,兵荒马乱,他很难保证自己能活着回到宽城子。 送走周兴文,等俘虏遣散完毕后,吴孝良随着指挥部最后一批开拔去追先行去追击的队伍。绕过汪清城时,城内的驻军眼巴巴看着绥东军耀武扬威的过去,不敢出城堵截。 “啪----”不知谁的枪走了火,汪清城内的守军紧张过度,竟然齐齐开火,冲着满地的泥泞乱射一通。 吴孝良带着指挥部一路急急追出去三十里地,仍旧没赶上梁遇春带领的先头部队,泥泞的路上不时散落着步枪,行李,偶尔还有几具延浑军尸。李五一因为有保护吴孝良以及指挥部的重任,所以押到最后才走,一路上急的他抓耳挠腮。 道路越走越泥泞,车马轧过的沟壑,乱军踩踏过的泥坑混合着雪水,都严重的阻滞着大军前进的脚步,过了三道沟前面已经隐隐传来了枪声,李五一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催促着部队加快速度,无奈指挥部拖着辎重连,所有车马都集中在队伍里,严重的拖累了行军的进程,所以他只能绝望的听这枪声越来越远。 再往前过了槐树林,天已经下黑,泥泞的路也逐渐封冻,大家疲惫不堪,行军速度却快了起来。指挥部不能离前线头部队太远,否则后果很严重,吴孝良将先头部队交给梁遇春指挥就是看中了他稳重、保守的性子,谁知他打起仗来却完全不似军事会议时表现的那样,一路穷追猛打,自己手下最急躁的李五一也不过如此。 指挥部终于在凌晨十分追上梁遇春的先头部队,而此时部队已经开到了延吉城郊,梁遇春不知在哪里缴获了一批日本四一山炮,炮声隆隆,整个大地都跟着震颤,延浑军竟提不起半点有效的抵抗,大军长驱直入,指挥部便一路跟随,但过了小西沟民居多起来,吴孝良决定在此驻扎,立即着发报员发报,命令梁遇春来指挥部开军事会议,商议破城后的部署事宜,依目前的发展态势来看,延吉破城已经只是迟早。 最先赶来的却是马占山,进门便大喇喇笑道:“他娘的这一仗打的痛快,给俺那些兄弟,出了一口恶气。” 屋内人都是一惊,这个奉军连长在大绥芬河时就不见了,初时以为他不堪受苦回去了,怎料到早就到了延吉?吴孝良紧忙上前一把抓住马占山的手激动的道:“秀芳兄,这一战你是首功啊,如果没有你,绥东军就不可能由汪清一路凯歌杀到延吉。” 原来,吴孝良在大绥芬河边就想到了这个分兵的计策,只是须得孤军深入,和马占山商议时,他想也没想一口便答应下来。所以,大军对峙于汪清县城时,他下令静等机会,等的便是马占山奇袭延吉,逼迫高士傧退兵。怎料到高士傧人就在延吉,延浑军军令反复,出征便回援,士气低落,结果被绥东军一举击溃,由汪清开始一路八十公里,被生生撵回延吉。 本来延浑军守城的一团新兵建制完整,但是由于大批溃兵自前线败退回来,恐慌的情绪立刻在新兵团中蔓延,当晚便开始出现大量逃兵。四一山炮再度隆隆作响,城内几处军事工事瞬间被摧毁,绥东军发起总攻,大批士兵冲劲延吉城内。 第123章 兵进延吉(四) 绥东军进城,延浑军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做便四散逃走,不过零星战斗还是进行了整整一夜,到了清晨,攻下镇守使府后城内基本肃清,但是却遍寻不到镇守使高士傧。 绥东军指挥部开拔进城,他们几次进攻的都是规模不大人口不过十万人的小县城,如今已经轻车熟路,清缴物资,收拢溃兵。绥东军士兵们一个个趾高气昂,数次的攻防胜利极大的增强了他们的自信。俘虏们垂头丧气,一队队被押往城外。士兵们见了吴孝良都敬礼致意,一个警卫突然叫道:“快看那人像不像周先生?” 大伙顺声音望去,果真有几分神似,大伙议论纷纷,吴孝良心里却一动,高喝道:“高士傧!” “有!”立正声同时传来,这些传统军人们已经将这些条例深入到骨髓,之一句话便漏了馅。 李五一瞬间明白了旅长的意图,上前就将高士傧揪了出来。 “嘿嘿!这回真逮到了一条大鱼。” 只见眼前之人,一身极不合体的灰色军装,黝黑锃亮的袖口下露出一双干净的手,战斗进行到如此地步,谁的手还能干净的一尘不染?高士傧被当众揪出来,李五一上去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骂道:“狗日的,高士傧!” 却见他眉目间怒色一闪而过,又装的可怜兮兮,抵死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哭喊道:“你们认错人了,俺不是高士傧,俺不是高士傧……” 吴孝良也懒得再与他啰嗦,直接命人捆了带走,日后再做审讯,此刻接收这座县城的行政中枢才是大事。 当天,绥东军立即电告北京,延吉克复。徐树铮接报后,十分兴奋,兴冲冲去见段祺瑞:“芝公,好消息,维中打败吉军暂编第一师,生擒师长高士傧,占领延吉,这下孟树春成了光杆司令看看他还能拿什么来对抗中央的任命。” 段祺瑞见吴孝良果如自己所料,将吉林搅的天翻地覆,并没露出徐树铮想象中应有的高兴神情,却叹口气,道:“吴维中这回怕是白费力气,张雨亭这回铁了心要来摘桃子,这延浑镇守使一职看来还得在奉军人马里挑选。” 徐树铮一愣,随即怒道:“他张胡子果真土匪本色,抢东西的本事越来越长进。”但心里却明白,这一回他们的如意算盘恐怕又落空了,上回自己在陆军拨款上做了手脚,生生吃了他两百万,结果天津孙家园会议时被其发现,搞得奉皖联盟差点破裂,如今己方的确是该补偿一下的,这个顺水人情说不得是要做了的。 段祺瑞一言不发,开始处理公文,徐树铮不甘心:“延浑镇守使可以给他,但人选确需由我们来定。”既然无法改变事实不如便争取主动,任命一个最有利于他们的人。 “可有合适人选?”奉系封闭,领兵的将领几乎清一色的东北籍,外人很难置喙,如何又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呢? 吉林延吉镇守使公署内,吴孝良的一干心腹兴奋不已,大败延浑军,占领延吉,俘虏高士傧,任凭哪一样都是一个月前不敢想象的事情,如今他们以小博大却做到了,随之便是心思也活络起来,到手的地盘不能吐出去,延浑镇守使一职按照惯例自然应在绥东军中产生,到底由谁来出任呢?人们大眼瞪小眼等待着吴孝良的决定。 “旅长,这回咱们定要拿下这镇守使一职,延浑是咱们绥东后方,如果不掌握在自己人手中,就等于将命脉掐在别人手中。”梁遇春分析着目前局势。 此刻,吴孝良心中也活络起来,如今占领了延吉,拒不服从中央政府决定的孟恩远成了光杆司令,孤掌难鸣,下台只是迟早,绥东军向北京要求一个延浑镇守使当不过分,但请功的电报发出去却迟迟不见回复,不详的预感笼上心头。 如果北京允了绥东军所请,在人选上他似乎并不多,这个梁遇春就很合适,但绥东那里却要捉襟见肘,想到绥东他的心思越飞越远,如今绥东所面临的局势,在国内一侧已经朝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至少吉林后方越来越安全,不会再有人来掣肘,不过这一点,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张作霖的态度。 绥东军拿下延吉,消灭了高士傧的第一师,在客观上配合了张作霖倒孟恩远下台的计划,却不知这张大帅的胃口如何?自己若取了他眼皮子底下的延吉、珲春,他会不会翻脸?毕竟这里临近奉天腹地,衔接中俄边境,战略位置十分突出,想必北京的段祺瑞、徐树铮也有此顾虑吧,他哪里知道,段、徐二人由于把柄在张作霖手中,延浑镇守使非奉军出身之人莫属。 除了心烦镇守使的人选之外,吴孝良还有很多工作要做,首要的便是在舆论宣传上,将此次军事行动最大程度的合法化,他招来了奉天诸多报界记者,召开记者招待会,决定成立军事法庭,于四月二十日公审战犯高士傧,即便不能在延浑一路的人事任免上如愿,也要将这个双手染满绥东军将士鲜血的屠夫送上绞架,为绥东军数百惨死的兄弟报仇,他在绥东誓师大会上发过愿的,现在,履行诺言的时刻到了。 吴孝良亲自任军事法庭法官,主持审判,梁遇春任法庭书记员,各部门人马均已准备齐全妥帖,只等时间一到便公审定罪,行刑,而这一切将全部计划在各报纸公开报道的前提下进行,以使高士傧再无翻身之日。马占山作为重要证人被挽留在了延吉,为此行商马开山也被特意请来,谁知他见了马占山带着哭腔失声道:“占山啊,你可找的哥哥好苦。” 绥东军众**跌眼镜,两人居然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其实只看名字也不难猜出两人的渊源,兄弟多年未见,其中必有内情,外人也不好多问。 送周兴文回宽城子的两个警卫回来了,很快找到吴孝良报道,并且带回消息,孟恩远焦头烂额,宽城子的日本人军队调动频繁,蠢蠢欲动。 第124章 泽军谦亭 吉林督军孟恩远倒台在即,大厦将倾,各方人马暗流涌动,日本人尤其蠢蠢欲动,为了应对日本人的增兵,他调吉长镇守使高凤城部入卫宽城子,但据说高凤城当面顶撞了他的调兵命令,拒不配合出兵,气的他摔门而走。由此可见,孟恩远已经再无实力掌控吉林省局面,但日本人参合进来却绝不是吴孝良所愿意见到的。 吴孝良叹了口气,现在绥东军实力不济,能做扇动翅膀蝴蝶已经是万幸,真刀实枪的和日本满铁守备队干,他还远远不具备这样的实力。满铁守备队在名称上和后世的日本自卫队一样只是掩人耳目的叫法,实际上它便是后世臭名昭著的日本关东军前身,此时整个满铁守备队在南满只拥有两个师团八个守备大队,但是依照记忆里,在明年也就是1919年,关东州都督府裁撤实施军政分离,直辖于都督府的满铁守备队独立成军,正式更名为关东军,从此这支租借地武装开始急剧的膨胀扩张,最终成为侵略中国的主力与急先锋。 想到这里吴孝良有些疲惫,高士傧的镇守使公署当真舒适气派,远不是东宁知事公署可比拟,宽大柔软的沙发坐进去就使人昏昏犯困,他挥挥手示意卫兵们出去,然后整个身体都深深的陷进沙发里,他开始为绥东军的未来担忧,敲门声响起,马占山走了进来。 “吴旅长,大帅来电,正式邀请你去奉天一唔。”声音里有好不掩饰的高兴,他很希望这个年轻的旅长能成为奉军的盟友,而不是敌人。 张作霖是个实足的实用主义者,态度暧昧,游走于日本人与北京中央政府之间,绝不是一个可靠的盟友,但是取得他的支持,对绥东军而言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助力,能否有一个稳定的后方,张作霖的态度至关重要,所以,他必须去奉天见张作霖。只是,他并不想把目光过多的放在东三省国内,乌苏里江,绥芬河以东数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才是他目的所在。 “秀芳兄,孝良早就想去奉天拜望大帅,只是年资甚浅不敢做打扰之举,如今承蒙大帅错爱,孝良惭愧汗颜,待此间事毕,必定亲自去奉天拜望大帅。” 马占山很不适应吴孝良称兄道弟,自己不过是个区区上尉连长,而他却是堂堂少将,属于一方镇守使级别的人物,两方差距太大,二十余岁便身居高位,年轻气盛,嚣张跋扈在所难免,在他身上却见不到一点这样的影子,总是给人一副谦谦有礼,恭逊有加的样子,但也正因为如此,一贯心高气傲的他对这个年轻的旅长从心里由衷的感佩。 “太好了,吴旅长我这就给大帅回电去。不日,大帅将会正式发电邀请的。” 次日北京政府发来贺电,同时将新任延浑镇守使的人选提前透露给了吴孝良,谁也没想到,继任者竟是奉军的上尉连长马占山,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连长直接提拔为镇守使,这有悖常理,但如果窥透其间博弈过程,便不难看出马占山在正确的时间站在了正确的地点,这个镇守使位置还真是非他莫属。 这一决定引起了绥东军诸将士的极大不满,尤其以李五一为首,他怒气冲冲的来找吴孝良理论:“旅长,咱们绥东军拼死拼活,凭什么让他们奉军摘桃子?” 吴孝良皱皱眉头,李五一最近越来越行事莽撞不知收敛,和当初汨水边那个诚惶诚恐的警卫士兵已经判若两人,如果长此下去,在他身边倒还好说,处处有自己护着,但他迟早要将之放出去独当一面的,到时候还是这样沉不住气,像炮筒子似的直来直去,难免要吃大亏,这是他最不希望见到的,他不想绥东军再出第二个胡六一。 吴孝良语重心长的说道: “五一啊,你今年多大了?” 李五一一愣,有点莫名其妙,旅长如何问自己年纪? “今年虚岁十九,过年便二十了。” “好,你这也算成人了,也不能总是五一、五一的叫了,今天给你取个名字吧。”吴孝良直了直有点酸软的腰,久坐办公连这二十岁出头的身体都有些吃不消,于是站起来在厅中踱着步子,缓缓的道。 “还起什么名字,我觉得五一挺好,就叫一辈子了。”李五一心里念舍不得这名字,嘴上却硬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吴孝良则收起笑容,严肃的道:“你代表的是绥东军,不能在随随便便阿猫阿狗的叫了。”说着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自今天起你便叫李泽军,字谦亭。”时下人北方人取字,喜欢带一个亭字,所以吴孝良也赶了一次时髦,亭前一个谦字便是希望他时刻记住谦逊待人,不可一味的莽撞冒失,他不厌其烦的讲述了,名与字的含义。 李泽军此刻,早没了脾气,坐在吴孝良对面频频点头,以示自己听明白了,心里却腹诽着:旅长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啥给我改个名字,又啰里啰嗦的说这一大堆不相干的话? 吴孝良如果此刻知道他心中所想,恐怕要气炸了肺,他讲的口干舌燥,这夯货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啰嗦完,吴孝良才进入正题,他没有解释为何不争这个镇守使的位置,而是反问道:“谦亭,如若让你来做这延浑镇守使,你可守得住这延吉与珲春?” 李泽军眨着眼睛想了半晌,道:“那要看旅长给我多少兵?” “一兵一卒都没有,绥东那里还捉襟见肘如何能再分兵?”吴孝良毫不留情的回道。 “那如何能守住?若是给我一个团,别说他孟恩远,就是张作霖来了也不怵他。” 吴孝良连连摇头,心道自己刚才算是白费唇舌了,“绥东怎么办?咱们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个团的人马,都给了你绥东,就让给**子和土匪?你别忘了张作霖对吉林这一块地盘志在必得,延浑一路紧挨奉天,就像是插到人家胸口的一根钉子,不灭了你寝食又如何能安?。” 李泽军说不过吴孝良,悻悻的问道:“那怎么办?” 第125章 海边的铁甲舰 吴孝良全面接收延吉,收拢的延浑军大部纷纷投降,要求加入绥东军宣布效忠吴孝良,但是吴孝良并没有同意,一则他没有实力吞下消化他们,奉系张作霖之所以对自己示好,因为两人之间有着共同的敌人与利益契合点,如果自己吞了延吉,那么就等于直接在张作霖的眼皮子底下插了根钉子,两人关系虽然不至于马上破裂也会由此变的微妙起来,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交由他来处置。 二则这些降兵都是多年的兵油子,毫无忠诚度可言,吃下他们将会极大影响绥东军现有的战斗力与士气,根本原因也是跟吴孝良一直以来执行精兵政策有直接关系。 所以,在吴孝良的计划里,不占延吉、珲春一块土地,不收延浑军一兵一卒。李泽军听了咂咂嘴,心有不甘的道:“那咱们就这样白白忙活一通?” “非也……” 话说一半,梁遇春风风火火推门进来,急道:“旅长,不好了,绥东出事了?” 这个梁遇春,自打入了绥东军一概往日学生鲁莽偏激的性格,事事稳重保守,此刻风风火火进来,可见在他心中事态之急迫严重。吴孝良听说绥东出事,所谓关心则乱,心中一紧,问道:“慢慢说,如何了?” “雅科夫的红军游击队南下,昨日已经与咱们交过一次火,这回怕来者不善,不像是走过场,尹团长请旅长火速回援。” 前门驱狼后门进虎,吴孝良大感头疼,事不宜迟,封锁消息,宣布绥东军开拔回绥东,将延吉一切防务移交给马占山。马占山觉得自己窃取了吴孝良的胜利果实,很是惭愧,于是准备了大批物资,让他带走。但吴孝良急着回绥东,不宜携带辎重,婉言谢绝,这一送一拒,主客易位,延吉从此便姓马了。 绥东军延来路走了一天一夜,却还未到绥芬河支流,大绥芬河,来时在积雪上踩出的路径早化的无影无踪,林子却时密时疏,临黑天时又下起了鹅毛大雪,遮天蔽日直到第二天中午也没有见停的趋势。东北早春,大雪反复本是常事,连马开山这样的老东北行商也辩不明方位,之前吴孝良心系绥东,才下令部队强行行军,至此,绥东军彻底迷路,只好一条路坚持走下去。 由于没有便携式电台,无法与绥东取得联系,又加上大雪失路,盲目的走了两天一夜,仍旧在密林里打转,士气逐渐低迷。当他们终于行至密林边缘时,远处隆隆声响起,士兵们立刻紧张起来,刚刚走出山林便要战斗,战斗情绪还提不起来。吴孝良连忙下令军队就地警戒,同时派出侦察兵侦查敌情。 吴孝良并没有就地休息,而是带着李泽军的警卫排出了密林边缘,于开阔地处端着望远镜仔细观察地形,连绵的地势一路舒展,再向远处,白茫茫一片若隐若现在起伏之外。他心里一阵激动,竟然到了海边,这里是哪?是中国境内,还是俄国?或是朝鲜? 李泽军显然也注意到了那片白茫茫的开阔之地,这里的地形处处透着陌生之感,一股隐隐的不安在体内滋生出来,不解问道:“前方地形真奇怪?旅长咱们好像离东宁越来越远了。” 来自开阔处的风吹散寒冷的云雾,初春的晨光逐渐由红转白,大家终于辨明方位,东方处不时炮声隆隆,天空飘来沉沉的黑烟,这种烟只有工厂高耸入云的烟囱才冒得出来。 “谦亭,如所料不差,咱们应是到了俄国人的地盘,前方也是俄国人的城市。” 李泽军听说到了俄国人的地盘上,立刻兴奋起来,这意味着将有仗可打,可以出一出这些天来在林子里打转,积攒在胸中的一口恶气。 “旅长你下令吧,咱们怎么打?”李泽军开始摩拳擦掌。 “敌我不明,打什么打?”吴孝良没好气的回道,这个李泽军再说一百遍,恐怕也改不了这鲁莽冒失的毛病。 侦察兵很快带回消息,衣衫褴褛的**子看规模有几千,在围攻一座大城,并且是一座在海边的大城,港口外游弋着铁甲舰,炮声便是自舰上的大口径火炮传来。战斗进行的非常惨烈,城中守军已经颓势尽显,败北只是迟早,估计至多撑不过明日此时。 “旅长,咱们如何办?打是不打。”李泽军又提出了打与不打的问题,如今这也是悬在绥东军所有人心中的一个问题。 此时,吴孝良心中已经隐隐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所缺的不过是印证。思量再三,下令道:“部队开出密林,整队去战场观战。” “是!”梁遇春痛快的答应下来,心中却划着问号,观战?他想不明白。 绥东军数百人马,检查弹药装备,大举开到战场边缘,远处海面上的钢铁军舰每射一炮,大地便震颤一下,巨大的威力让很多甚至没见过海的绥东军士兵张口结舌。 吴孝良叹道,若没有军舰的炮火支援,想必城中守军早就败退了吧。 衣衫褴褛的攻城部队显然发现了这股来历不明的军队,攻城的节奏放缓,开始腾出人防备这些不速之客。与此同时城中守军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只不过城中守军所做的不是分兵防御,而是派出使者前来求援。 吴孝良看着眼前的大胡子,心道,果如所料。 “尊贵的将军,我是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涅夫斯基男爵。”大胡子的国语很生硬,右手摘下文明帽放在胸前,颔首弯腰,又迅速的直起身子,双目直视吴孝良,不卑不亢之态,与先前的双城子使者伊万诺夫天差地别。他又操着一口生硬的国语道: “我谨代表彼得罗夫公爵前来向伟大的将军阁下请求援助,该死的**如果攻陷符拉迪沃斯托克,他们会毁了这座美丽的港口城市,妇女和孩子会被他们疯狂的虐待,人民的财产将会被他们劫掠,将军阁下您能坐视这惨剧的发生吗?” 第126章 帝国的屈膝 俄国人自相残杀吴孝良乐见其成,但是既然赶上了这场好戏,他又岂能置身事外,白白lang费了这大好机会。 “尊敬的男爵阁下,我很遗憾贵国人民遭受苦难,但是我们身为外国人贸然插手,便是干涉贵国内政,如果引起了国际纠纷,我一个小小的旅长又如何能负的了这个责任?” 涅夫斯基早料到这个年轻的中国将军不会这么痛快便答应他的请求,耸耸肩回答道:“将军阁下,如果此事走外交程序,先由本国政府照会贵国外交部,再由归国协调施以军援,到那时,你面前这座美丽的港口城市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事急从权,我保证帝国政府不会追究你们擅自在帝国境内动兵的责任。” 吴孝良听完涅夫斯基的话,气笑了,这个老家伙,还以为现在是帝俄时代吗,他们的沙皇已经成为平民的阶下囚,不久的将来甚至还要被处死,尸骨无存。如果强大的俄罗斯帝国还存在,他的绥东军又如何能横行在绥芬河以东?可笑他几句外交辞令就想让绥东军的大好男儿为俄国人流血牺牲,这不是痴人说梦吗?吴孝良冷笑道: “男爵阁下,我想你搞错了状况,绥东军每一个士兵的生命都是无价的,即便是北京政府,如果让他们去做无谓的牺牲,我都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因为他们留的血没有价值。至于你们那个帝国,现在连屁都不是,拿来吓唬谁?”说完,吴孝良紧盯着涅夫斯基。 大胡子涅夫斯基的表情果如吴孝良预料般,露出了被拆穿的尴尬与无奈。在他的印象里,中国人不论官民向来都胆小如鼠,畏惧他们如虎,平日里只要吓唬几句就会乖乖就范,此刻他尽可能的放低了姿态,同时又拉出了帝国这面虎皮,希望可以唬住这些愚蠢的中国人,哪想适得其反,面前这个年轻的中国将军差点当场翻脸,想到自己来此目的,又想想城破后人们的惨状,终于认清现状。涅夫斯基尽管心有不甘,却没有任何办法,只好无奈的问道: “尊贵的将军阁下,我们大斯拉夫人是不会忘记朋友的,有什么要求和条件都可以提出来。” 涅夫斯基当场松口,吴孝良大喜却不动声色的追问道: “条件我可以提,你能做的了彼得罗夫的主?” 涅夫斯基很生气,这个该死的中国将军竟然看轻自己,但仍旧竭力的保持着自己的绅士风度,回答道:“尊敬的将军阁下,彼得罗夫公爵已经授予我全权代表之权限,你尽管放心。” “好!”吴孝良一拍手,命卫兵搬来椅子给涅夫斯基。 “咱们坐下慢慢谈。” 外面又想起隆隆炮声,攻城又开始了,涅夫斯基吓的一哆嗦,哪里还有心情坐下来慢慢谈,急急催促道:“将军阁下,有什么要求,现在就提吧,我都答应,请求您尽快出兵。” “好,那我便说说绥东军的要求,第一,彼得罗夫公爵要在海参崴港口中最佳位置划出一块地方,作为租借地,并允许驻扎军队;第二,海参崴应予以绥东军自由出入的权力;第三,海参崴关税一半须缴给绥东军;第四彼得罗夫今后须与绥东军互不侵犯,并定下盟约,互相支援。只要这四答应下来,绥东军立刻出兵,助你家公爵反攻。” 涅夫斯基听罢,倒吸一口凉气,这四条若答应下来就能与给符拉迪沃斯托克套上了锁链,面前的中国将军便是执链之人。而吴孝良敢于提出这样的条件,究其根本还是帝国倾覆,他们这些覆巢之下的卵蛋们,一个个都成了任人欺凌的鱼肉。他很愤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帝国昔日的荣光,那样的荣光一去不复返,竟沦落到在愚蠢的中国人面前卑躬屈膝的祈求合作。涅夫斯基男爵终于还是没忍住,愤怒的咆哮道: “将军阁下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我很怀疑您合作的诚意!” 吴孝良却笑了,他知道自己的语言对于曾经高高在上的施虐者来说是一种侮辱,但他目的就在于此,施压方在态度上的反复变化,会很快压垮对方的抵抗意志,于是摆摆手道:“男爵阁下,请息怒,这是按照贵国曾经提出的条件作为范本,加以修改再提出来的,并且我还适当的放宽了条件呢。” 面对吴孝良的冷嘲热讽,涅夫斯基出离了愤怒,继续咆哮“你……无耻!强盗!” “既然如此,不用谈了,谦亭送男爵先生出去。”吴孝良立即摆明态度,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涅夫斯基气的说不出话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转身就走,躲开这个中国将军的羞辱,但想到游击队一旦攻破城市,帝国在东方的明珠落入叛匪之手,大批平民将会受到蹂躏,并且重要港口的沦陷会使西方的军援之路被堵死,西伯利亚内陆里抵抗的勇士们将会缺少弹药,食不果腹,他狠狠打了一个寒颤,提醒自己一定要忍住,答应眼前这个卑鄙的趁人之危的将军的条件,符拉迪沃斯托克还有生路,若拂袖而走,希望就彻底断绝,双城子的波将金是个实足的懦夫,竟被一群叛匪吓的缩头不出,否则形势何至于此? 涅夫斯基稳定了情绪,艰难的说道:“将军阁下,虽然这些条件已经充分展示出了您的宽大胸怀,但是我身后那可怜的城市,实在无法完全满足您的要求,您看看是否可以再将条件放宽一些?” 吴孝良本来也打的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主意,笑道:“好吧,关税的一半绥东军可以免去不要,这是底线了,不过为表示诚意,希望贵军将关税补偿折成军火,一次性付给绥东军五百万元的武器物资如何?” “这?”涅夫斯基还没见过这么狡猾的谈判对手,让步之后还要狠狠咬上一口才肯罢休,犹豫间,大地又猛烈的震颤起来,是海军的舰炮,这一次持久而密集,久久不停。他清楚,这不是守军在反攻,而是海军最后的咆哮,陆军的失败即在眼前,索性心一横,下定决心。 第127章 打谢尔盖屁股 梁遇春这时却提出了不同意见,也不顾涅夫斯基还在场。 “旅长,我认为咱们不应该管这个闲事,首要还是赶回绥东。”好在他还留了几分,没当着涅夫斯基的面将自己的老底接出来。 吴孝良暗暗生气,这个梁遇春已经快保守到食古不化的程度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自己比谁都紧张在乎绥东,难道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吗?此刻游击队主力在攻打海参崴,那么在绥东对峙的便一定是虚张声势,甚至不是游击队的人,而是中国土匪,雅科夫的目的就是要中**队老老实实呆在军营里别跑出来在他的后路上捣乱。 涅夫斯基本已下定了决心,见中国人突然蹦出一个高级军官反对支援他们,立刻慌了。 “将军阁下,刚才所议定的条件,我全部答应,希望您立刻兑现诺言出兵,阻止叛匪攻城。” 李泽军早就憋着一股劲,也恨不得吴孝良立刻下令出兵。 “旅长,打吧!” 吴孝良正待答话,卫兵报告,外面又来了一个俄国人,于是临时搭就的指挥部帐篷,立刻变得拥挤不堪。一个衣衫褴褛的俄国大胡子被带进来,一股浓烈的汗臭味立刻弥漫了整个帐篷,不修边幅的胡子打着绺,尖而长的指甲内满是污垢。 大伙都是一阵皱眉,吴孝良强忍住刺鼻的气味,问道:“所来何事?” 大胡子显然也是通晓中国话的,斜着眼睛回道:“我是游击队团长谢尔盖,你们谁说的算?”谢尔盖张嘴间又露出了满嘴的黄牙,一双污秽不堪的手比比划划着。 李泽军实在看不过眼去:“放肆,你眼前之人便是绥东军吴旅长!” 谢尔盖这才细细的,上下左右打量起吴孝良,目光肆无忌惮毫不礼貌。 “好,那就找你说,雅科夫政委警告你,最好与符拉迪沃斯托克保持距离,否则等红军游击队打败了白俄匪军,就是你们的末日!” 一番话谢尔盖讲的唾沫星子横飞,嚣张无比。 吴孝良见他这副滑稽又嚣张的样子,不怒反笑,心道雅科夫怎么派了这样一个蠢货来,这哪里是做工作的,分明是在下战书。 涅夫斯基见到谢尔盖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伸手指着他诅咒道:“你这个魔鬼,上帝会惩罚你们的……” “孟什维克是坚定无神论者,让你的上帝见鬼去吧!” 谢尔盖也不在乎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上前就要去揪涅夫斯基,被眼疾手快的李泽军拦下一把按在地上。 “老实点,这是你嚣张的地方吗?” 吴孝良决定给这个嚣张的谢尔盖一点教训。 “来到我绥东军的地盘,就得遵守绥东军的规矩,咆哮指挥部,殴打同僚,军棍三十,宪兵给我拖下去狠狠打。” “是!”卫兵在答应的特比痛快,他们早想揍这个谢尔盖一顿了,见旅长下令自是欢天喜地。 其实,绥东军早就废除军棍一类的体罚,这次不过是借机整治他,没有军棍便提来了辎重队的扁担,早有人将谢尔盖的裤子一撸到底,露出两扇肥大的白屁股。只见他不停的挣扎着,嘴里还不停的咒骂着。 “你们这群混蛋,放开我。” “你们会后悔的,雅科夫政委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啊……啊……” 两根大扁担上下翻飞,打在谢尔盖的大白屁股上,啪啪作响,杀猪一样的惨嚎顿时弥漫整个军营。 三十军棍打完,行刑士兵犯了坏,将谢尔盖的裤子褪下,然后扔出营地。在一片哄笑声中,谢尔盖赌咒发誓要将这一干人,尤其是那个中国将军送上绞架,但现在只能一瘸一拐,狼狈不堪的逃了回去。 涅夫斯基看到吴孝良将谢尔盖打了一顿,轰出去,心中一块大石才算落地。 “将军,请您快出兵吧!”他又急切的催促起来。 吴孝良笑道:“别急,先把这个签了!”说完他变戏法一样的拿出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涅夫斯基一愣暗骂,中国将军真是头老狐狸。口头的承诺没落到纸上,转脸就可以反口,但只要签下这个名字那就是赔上了他与彼得罗夫公爵的声誉。但此刻顾不上许多了,涅夫斯基接过卫兵递上来的笔,唰唰龙飞凤舞的签下自己大名。一边又有人递上印泥盒子,只听那个中国将军又不紧不慢的说道:“阁下盖章吧,” 涅夫斯基从怀中兜里摸出铜质印章,在火上烤了烤,狠狠朝纸上的封泥压下。 绥东军毫无征兆的展开了进攻,衣衫褴褛的游击队很显然,并没有将这一股不请自来的中**队放在眼里,摆在一旁的威慑人马完全是摆设,都是些老弱病残。法式m191637毫米步兵炮齐齐开火,高爆弹瞬间落入游击队的防御部队中,他们才慌了手脚,但是这些洋土匪也表现出了中国土匪所不具备的战斗素质,并没有慌乱而溃散,而是经过初时的混乱后,立即组织起防御准备反击。 雅科夫的红军游击队大部分成员都是前帝俄军队中的士兵,所以战斗力要远远高出绥芬河一带的土匪,他们没有在阵地上防御,而是以散兵阵型朝中**队发起了冲锋。 李泽军大感过瘾,这些洋土匪是硬骨头,打起来真带劲,他命令mg08机枪手上弹准备,眼见衣衫褴褛的洋土匪进入射程后,立即下令射击。瞬间,数道火舌织成的火网覆盖了绥东军阵前一公里范围内的土地,褴褛的洋土匪被打的趴在地上抬不起头,火力稍有减弱,他们便抬起头匍匐向前爬去,一米、两米不断接近中**队的阵地,在他们眼里只要爬过这一公里的生死线,那些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就是一群待宰羔羊。 吴孝良见雅科夫的游击队,战斗力如此生猛,生生将绥东军的进攻打成防御,不由得一阵着急,必须迅速解决掉这些人,海参崴内的彼得罗夫未必能撑多久。舰炮再度隆隆响起,大地随之震颤。 第128章 跑马圈地 吴孝良开始着急,眼前的这些洋土匪似乎很有经验,一个个匍匐前进,火力减弱就向前紧爬几步,火力增强就低头趴在地上不动,虽然不断有人被子弹击中,但却没有崩溃,在他的记忆里,还没有军队能在mg08织成的弹幕前挺过十分钟而不崩溃的。 这些红军游击队的成员很多都是前帝俄军队的士兵以及下级军官,他们训练有素,战斗经验丰富,自然不会轻易崩溃逃散。但在强大的火力面前,士气仍旧一点一点的降了下去。 吴孝良看到这种情况,十分忧虑,海参崴里的彼得罗夫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终于忍不住下令:“放弃防御,全军冲锋,打垮眼前的敌人后,立即增援海参崴。” 李泽军面色凝重,绥东军士兵自出道以来,打的艰苦的都是防御战,进攻只有延吉那一次,还是顺风仗,面对训练有素的洋土匪,他没有必胜之把握。 “全体都有!上枪刺,准备冲锋!”绥东军士兵们纷纷拔出枪刺,插在枪身上,固定好,等待命令。 “杀!”李泽军嘶声喊道!这是吴孝良第一次将主攻的重要人物交给他,是以格外慎重,每一个命令,都做的一丝不苟。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杀字后,李泽军第一个冲了上去,数百绥东军士兵如下山猛虎,直扑仍在匍匐前进的红军游击队。 红军游击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等站起来,中国士兵已经冲到近前,刺刀无情的挑在游击队员身体上,又迅速的拔出,带出一片淋淋鲜血。瞬间就倒下一片,先前mg08造成的打击再加上冲锋,他们终于坚持不住开始后撤,但在中国士兵的追击下逐渐演变成了溃逃。 绥东军士兵们紧追不舍,将洋土匪如赶鸭子一般撵向海参崴。看到一次冲锋就将红军游击队打崩溃,吴孝良心里有了底,立刻命令梁遇春带领预备队跟上,直奔游击队大本营杀去。 红军游击队的阵地后方当然是不设防的,溃兵自西败退而来,阵地受到冲击,变得的一片混乱。绥东军曾经作为突击队的警卫排被派了上来,上百支花机枪组成的弹幕,随着突击队员的冲锋向前推进,一切阻挡在弹幕前的血肉之躯均被钢铁弹雨斯的粉碎。转瞬间,雅科夫的红军游击队被打死一片,没人敢阻拦在绥东军面前。突击队越过战壕,向城中冲杀而去,李泽军带领主力跟在后面也越过战壕冲向城中,雅科夫的主力都在哪里。 梁遇春带领的预备队则停下来,收拾这些溃败的雅科夫士兵,将投降的驱赶到一起,负隅顽抗的能消灭则消灭,不能消灭便远远驱逐掉。 战斗终于出现转机,绥东军的加入,彻底打乱了雅科夫的进攻步伐,后路被抄,军心浮动,加上绥东军进攻声势极为强劲,攻城的洋土匪开始不顾命令私自撤退。直至晚间,雅科夫的游击队基本被驱逐出海参崴,绥东军基本控制了城市的主要通道。 彼得罗夫被从市政厅大楼里解救出来,此时他已经极度虚弱,见到涅夫斯基时,他甚至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自语道:“上帝啊,请告诉我这不是一场梦。” 涅夫斯基庆幸自己成功说服了这个狡猾的中国将军,及时挽救了公爵大人与数万公民的生命财产,但是城市经过战火的摧残,已经变的一片狼藉。最后他将目光重新落在,狼狈不堪的彼得罗夫身上,安慰道:“公爵大人,叛匪已经被打退,这一切都真实的不能再真实。”说着他介绍起站在一旁的吴孝良吴孝良:“这位是来自中国的吴将军,是他英勇的军队帮助我们赶走了该死的叛匪。” 彼得罗夫听说这个年轻的中**官是位将军,出于绅士的本能反应,整了整褶皱肮脏的衣襟,刚想伸出右手,又在缩回身后擦了两把,才正式伸出来。吴孝良微微一笑,则配合的与之握了下手。 “吴将军我代表帝国感谢您大无畏的勇敢,您和您的士兵们都是当之无愧的勇士!” 看着彼得罗夫一脸感恩戴德的样子,涅夫斯基心里打起了小鼓,公爵大人如果知道了这位将军趁人之危的所作所为,恐怕就要恨不得撕碎他。 …… “无耻!卑鄙!这个阴险的中国猪,我白天怎么还说他是勇士,我的上帝,他是魔鬼,是撒旦……” 果如意料之中,彼得罗夫陷入疯狂的愤怒。他絮絮叨叨骂了半个小时后,恢复了平静,问道:“说说吧,那个吴将军的具体要求。”冷静下来之后终于认清了现实,目前整个海参崴都已经在吴孝良的控制中,抛开毁约的声誉不谈,单单是实力都容不得他说拒绝。彼得罗夫开始后悔将格列博夫的哥萨克骑兵团派往伯力,而等他返回至少也要半月时间,符拉迪沃斯托克如何能等的起? “公爵大人,除在港口区建立租借地外,他还要求了驻兵,结盟,赔款……” 听着涅夫斯基一条条的罗列,彼得罗夫平复下的情绪,又波动起来,并逐渐的演变为愤怒:“卑鄙的家伙,这是对帝国不可原谅的侮辱!他应该被送上绞架!” 涅夫斯基嘴里阵阵发苦,脸上露出苦笑。 彼得罗夫思索片刻,询问道:“在租借地的选址上,能不能给那个卑鄙的家伙制造些障碍?” “应该不难,我去通知市政厅的官员,做些手脚……” 就在两个人密谋,给绥东军港口选址做手脚的同时,李泽军率领突击队开到海参崴港口,海参崴位于阿穆尔半岛的最南端,为海湾所环保,水深且开阔是天然的良港。李泽军不明白旅长为啥只要了一块地,还是租的,反正整个海参崴都在绥东军控制之下,全部夺过来**子又敢说啥。 按照吴孝良的指示,李泽军开始跑马圈地,在半岛最南段,由东至西共圈了三千亩无主之地,当天他便领着人打木桩,拉绳子,立上了大木牌,上书“符拉迪沃斯托克中国租借地”。 第129章 船队 雅科夫的人马比想象中撤退的快,与梁遇春所部在城郊进行了几次遭遇战后就主动退却,呼啸着向北而去,和来时一样突然,入侵者雅科夫叛匪在一个星期内走的干干净净。 彼得罗夫一颗心终于放下,他的城市保住了,但是想起还有个中国的吴将军,头又疼起来,他和涅夫斯基商议的办法,在中国将军的跑马圈地面前简直就不值一提,早晨,起床听到这个消息后,又是一阵咒骂,但是毫无用处,于事无补。 草约白纸黑字,身为一个绅士,并且作为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市长,他不能容许自己做出背弃承诺的行为,事实上这也有些自我安慰的成分,此刻整个城市的要害通道均被中**队所控制,他已经无法掌控他的城市。原驻师自从主力旅阿法纳耶夫被歼灭后,实力大损,半月前哥萨克骑兵团又被派往伯力支援,所以才被雅科夫有机可乘,经过此前一战后,所剩无几的兵力更失去战斗力。 他现在看着日子,期盼哥萨克骑兵团早日归来,否则即便从中国人手里要回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控制权,他也没有能力抵抗入侵者。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必须尽快讨回原本属于他的东西,涅夫斯基不久前又被他派去与那个狡猾的吴将军谈判,尽快就归还控制权谈出一个结果。 “狡猾的吴,他就是一头不知满足的饿狼。哦,我的上帝,宽恕您可怜的孩子吧。”彼得罗夫很担心谈判进程,祈祷上帝给予他救赎。 …… 看着眼前的涅夫斯基,从个人情感上来说,吴孝良十分钦佩这个大胡子,甚至认为他会是个非常不错的朋友,可惜立场不同,应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吧?想到这里,不由得摇了摇头。 涅夫斯基同样也看着面前的中国将军,只是他表情很紧张,对于彼得罗夫的要求,他没把握让狡猾的吴将军会一口答应。突然见他摇头,心里着急,开口劝道:“吴将军,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讲,大家都是一言九鼎的人,应该信守承诺,所以将军应该按照约定将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控制权尽快交还给我们。” 大胡子引用的成语并不恰当,吴孝良笑了,明白他误会自己,说道:“中国人向来是讲信用的,这一点男爵阁下可以放心,我以名誉担保,一个月内绥东军必将海参崴的控制权交还给贵国,之所以留了一个月的缓冲期,一是因为雅科夫匪帮,刚刚撤退没多久,地方不靖,二是贵国的武装力量已经损失殆尽,并没有足够的能力自保,所以绥东军实在是出于好意的。第三点,我听说贵国的哥萨克骑兵团正星夜赶回,也是打算好了等他们归来在做交接。” 吴孝良说的合情合理,涅夫斯基纵然千般不肯,但手中无兵,却也是无可奈何,但他还是适时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好吧,这三点就依吴将军所言,但是我代表彼得罗夫公爵再次向您提出请求,请提前交还港口的控制权。”这是彼得罗夫最担心的,港口不在手中,就意味着远东舰队的命脉掌握在中国人手中,这实在太危险了,无论如何也要将港口要回来。 “港口的交接责无旁贷,只等绥东军划定完口岸租借,便立即归还,如何,男爵阁下?” 涅夫斯基一阵语塞,他有说不的机会么?没有。但还是没有轻易放弃谈判,紧盯着吴孝良的眼睛问道:“请吴将军给出具体的时间,与期限,也好让我回去答复彼得罗夫公爵大人。” “十日,十日之内,定然归还。” 吴孝良考量再三给出确切的答案,第一批由奉天起运的物资,十天之内便可在海参崴停靠,同来的还有一万之数的移民,他的宏大计划将由此开始。 利用海参崴电报局的电报机,一周前吴孝良再次恢复了与绥东军的联系,战况果如他此前预料一样,与其对峙的主力竟然是杜疤瘌,只有外围一小部分才是金发碧眼的大胡子,几仗下来,发现这些土匪不堪一击,但每次没击溃散开后,没多久就又围了回来,如此反复,绥东军人少,出兵又不能尽缴,最后参谋部一致认为,只要他们不主动招惹便置之不理以便节省子弹。如此虚张声势了几日,突然莫名其妙的便全数退走,似乎走的还很狼狈,武器行李散落了一地。 五日后,中国国内开来的船队抵达海参崴,小至百吨大至数千吨的火轮船浩浩荡荡开进港口。本来短短数日,是不可能准备如此齐备的,但孙家钰在运送移民工人时打的主意便是海运,堪堪时接到吴孝良控制海参崴的消息,于是紧急雇用了一批太古轮船公司的火轮船,将囤积在天津的物资装船与其一同发往海参崴。 港口内各色火轮船旌旗招展,汽笛声此起彼伏,临时组织起来的欢迎人群,站满码头,绥东军士兵换上崭新的军装,枪刺上枪擦的锃亮耀眼,待第一艘火轮船停靠后,李泽军一声令下,士兵们齐齐举枪,向天鸣放六响。 踏板搭上,火轮船上当先蹬上一人,身穿黑色细尼大翻领风衣,头戴文明帽,黑皮手套扶着栏杆堪堪走来。 “大哥如今手眼通天,短短几天时间便能协调好如此大的船队。”吴孝良很激动,自己这个结拜大哥,为帮助自己亲力亲为,不遗余力。 “二弟,别来无恙,想死哥哥了!哥哥今天带了人和物资,来支持你为国家战斗。” 孙家钰说罢又冲岸边的士兵们拱手高声道:“将士们孤悬海外,鄙人代表奉天、天津工商界向兄弟问候一声,辛苦了!” 声音不高,瞬间却让在场诸位军人安静了下来,绥东军第四营基本都是北京学生兵组成,爱国热情极其高涨,孙家钰的一声辛苦了,问到他们心里去。 第130章 发现煤矿 四月末的绥芬河彻底开化,火车嘶嘶鸣叫着向西开去,南风向北刮着,已经有了几分春天的暖意,闷罐车厢却丝毫感受不到外面的春风,污浊的空气弥漫着逼仄狭窄的空间,里面横七竖八挤满了山东来的移民,去年山东大面积遭了灾,青黄不接的季节里关外来了招工的老板,管吃管住,将来还要分地,这么优厚的条件谁能抵挡的住呢? 谁都不能,诸城县的张二狗就是其中之一,从威海上船到了天津,后来又换了船,一路颠簸来到这个到处都是白茫茫大山的地方,据说这是**子的地盘,但是如今已经被吴将军打了下来。说起吴将军张二狗就觉得提气,洋人那是什么人?当年老佛爷都被打的卷包逃命,可吴将军不但打败了他们,并且还在他们的地盘上搞了一块租界,听着都解气。 “二狗哥,这是要去哪啊?俺想下车,憋得慌。”黑暗中,一个精瘦的半大小子,嘟囔着一口浓重的山东方言。 张二狗大巴掌拍了半大小子一下“挺着,到地方就吃香的喝辣的,知道不?” 半大小子,砸吧砸吧干裂嘴唇,嗫嚅着说道:“中,俺听你的,可是如果没有咋办?” “跟着俺准没错,哪那么多废话。” 听说那个叫绥东的地方,发现了煤矿,出来的都是上好的白煤,去哪里讨生活总比饿死在诸城张庄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强。 闷罐外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阵阵响起,然后车身一顿,停了下来,接着人声响起,车厢拉门被从外面猛的拉开,阳光刺得张二狗睁不开眼,一股新鲜空气夹杂着寒意扑面而来。 车厢外站了一溜全副武装的士兵,立在那一动不动,瞅着就像雕像一样,眼睛都不眨一下。半大小子,好奇想去扯一个士兵的衣襟,被张二狗又是一巴掌给拍了回来。接着有便有军官摸样的人组织大伙排队,很快他们便领到了一身崭新的棉衣,张二狗迫不及待的将棉衣套在了那身污秽不堪的单外套上,虽然诸城的冬天也下雪,但绥芬河的寒气还是让他难以接受。 …… 绥东发现煤矿,并且是上好的白煤,这个消息让吴孝良兴奋了好几天,一直处于一种亢奋状态,没有什么能比发现资源更让人兴奋的,他来自后世,自然知道资源的重要性。孙家钰带来的移民,有一大半被他安排到了绥东,剩下一部分则留在了海参崴建设租界港口。并且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绥芬河地区的商人们听说海参崴建立了中国租借,纷纷赶来要求在租借里安家,并且还要把商铺迁来。 自清政府将乌苏里江以及绥芬河一带大片领土割让给沙俄以来,这里的华商们受尽俄国人欺凌,动辄便被抄家没收财产,有的甚至性命不保。如今终于有了靠山,这些商人们如何能不高兴。对于这些主动来投之人,吴孝良来者不拒,一一接纳,并且提供一切便利条件,他们只需要支付略低于市价的购地款,便可永久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 几乎是一夜之间,荒凉的租界土地变成了热火朝天的工地,孙家钰看着眼前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色,感慨万千:“二弟,班定远也不过如此,收复失地,你是中国的大功臣啊。” 吴孝良苦笑摇头,说道:“大哥,这只是第一步,在法理上海参崴仍旧属于俄国人,并且绥东军已经陆续将城市的控制权交还给俄国人,咱们合法的活动范围也仅只租借三千亩土地。” 孙家钰一阵惋惜:“为何还他们?咱们占了也就占了。” “大哥有所不知,凡事讲究个名分,咱们之所以能占下海参崴,是占了俄国人鹬蚌相争的便宜,他们虽然实力不济,但自保的能力仍旧绰绰有余,哥萨克骑兵顷刻便回,打起来胜负未可知,并且日本人,法国人,英国人肯定不会坐视,俄国领土被中国人夺回,必然出兵干涉,到时候咱们绥东军可就进退两难了。” 孙家钰聚精会神的听着,他头一次站在了一个全新的角度上看待收复失地的问题,没想到竟是牵一发而动全球的状况。吴孝良接着说道:“所以咱们开始只能以最温和的手段一点一点蚕食,如现在这般,绥东军既占了便宜,又不致使外国势力起干涉的念头。” 其实现实情况远比他诉说的更复杂,在他记忆里,等到夏天日本人就要正是干涉俄国革命,到时候会在海参崴、庙街等临海城市登陆。这会给他的扩张计划带来严重的障碍,如今他在海参崴建立了租借,成为绥东军的据点,他绝不会轻易让日本人得手的。 孙家钰又是一阵感慨,吴孝良做了一番他两年前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惊天动地的大事,并且他孙家的裕昌也由一个奉天地方上的富商,成为全国有口皆碑的实业家,这些都是拜二弟所赐。 “二弟,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说个哥哥听听也过过瘾。” “扩军!”吴孝良不假思索的说道,他知道,一旦彼得罗夫的哥萨克骑兵团回来,绥东军将面临极大的挑战,如果实力不挤甚至可能会被逐出海参崴,到那时真就功亏一篑。并且还有虎视眈眈的日本人,在一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所以他必须让绥东军有足够的军事实力来应对将来会发生的冲突。 孙家钰点点头,感觉有些冷,裹紧了黑色细尼风衣,说道:“需要哥哥如何配合,到时只管说来便是。” “大哥还记得那两万斤黄金吗?是它们派用场的时候了。” 说到用钱,孙家钰自信的笑了:“二弟,别说有这两万斤黄金,便是没有,咱们裕昌与良大联手,打造一只军队仍旧绰绰有余。需要什么只管开清单.” 吴孝良听了心头一动,没想到裕昌与良大已经壮大到富可敌国的程度,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远处卫兵急急赶来,满脸焦急…… 第131章 洋鬼子叫娘 租界工地热火朝天,卫兵赶来后,看到旅长正与坐船赶来的商人代表谈话,是以远远的跟着,不敢贸然上前打扰,但却不安的来回走着。 吴孝良远远便看见卫兵神情不对,将其叫上近前,问道: “有什么事?” 卫兵急不可耐的回道:“旅长,哥萨克骑兵回来了,李副营长和他们起了冲突。”李副营长便是李泽军,他积数战之功已经被提升为第四营副营长,目前海参崴的治安工作就是由他全面负责。 吴孝良听罢一阵冷笑,昨日便听说这些哥萨克回来,今天便要闹出点动静。 “咱们的人吃亏没?” 孙家钰听说和俄国人的哥萨克骑兵团起了冲突,心里一阵紧张,哥萨克的威名他是听说过的,打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按照中国人的习惯心态,他几乎理所当然的认为吴孝良此刻应该急着抚平冲突,平息事态,但这一问,却让他大吃一惊?但军中事务他不便插手,只好站在一边干着急。 卫兵见到旅长似乎也有了主心骨,一拍胸脯道:“咱们绥东军打仗什么时候吃过亏,几个醉汉,被咱们胖揍一顿。” 吴孝良见他吹呼的挺大,一摆手,“说说现在怎么样了。” 卫兵心虚的一低头,嗫嚅道:“**子卑鄙,暗中偷袭,将……将揍了他们的班长,劫……劫走了。” “什么?李泽军干什么吃的?没去把人抢回来吗?”吴孝良提高了声调,话虽然这么喊,但心里却点头,李泽军虽然行事急躁,却绝不鲁莽,这种大事能沉住气,先来请示自己,也证明他成熟了。 “立即集合警卫排,跟我去要人。”吴孝良的警卫排临时兼做宪兵队,专门惩治不法的士兵、军官,当然也包括辖区内的俄国士兵。 吴孝良带着警卫排浩浩荡荡赶向出事地点。 秋林百货公司门前,密密麻麻围了一群人,有黑头发黄皮肤的东方人,也有金发碧眼大鼻子的西方人。人群里,几个金发碧眼的大鼻子军装上衣半敞着,印着一块块污渍,帽子歪带在头顶,一头散乱卷毛从帽檐里散落出来,口中叼着粗大的雪茄,手中提溜着高纯度伏特加的酒瓶子,指着五个中国士兵骂骂咧咧。却见中国士兵中,为首的军官一言不发,面色阴沉的可怕,紧紧盯着趾高气昂,嚣张无比的大鼻子,如果眼神能杀死人,那个大鼻子可能死了十八次也不止。 其余几个俄国士兵,则手执马刀,守在百货公司门口,防备着中国士兵进去抢人。 在远东待过几年的俄国人多少都会说几句中国话,大鼻子继续操着那口别嘴的中国话,指着中**官骂道:“中国.猪,你们不是猖狂吗?在哥萨克骑兵团面前,怎么威风不起了……” 突然,从中**官身后冲出一人,搂头反正手给了他两个耳光。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记窝心脚,踹的他直挺挺向后倒在地上,大鼻子运了半天气没起来。 却见揍他那人一挥手,两个带着白袖标的士兵冲了上来,向后扭住大鼻子的胳膊,手铐子嘎嘣扣上,提着便要走。来人一身灰色细腻军装,肩章上一颗将星璀璨夺目,正是吴孝良。 大鼻子见了白袖标,很哆嗦了几下,胯间隐隐现了尿意,前几日他摸了中国小妞一把屁股,便被这帮狗娘养的一顿整治,那些手段至今想起来仍旧不寒而栗,羞愤交加。他心中害怕,口中却虚张声势:“你们敢抓哥萨克骑兵团的人?” 李泽军也暗中拉了吴孝良的后衣襟,示意他慎重,哥萨克骑兵彪悍野蛮,在帝俄时代便是沙皇侵略各邻国的尖刀,如今沙皇虽然倒台,但他们的战斗力仍旧不容小觑,所以大家一直以来都尽量避免和哥萨克产生冲突。 但吴孝良只做不知,仍旧命令道:“宪兵,把那几个人的械也缴了,带回司令部审问,什么克的人在绥东军的辖区犯了军法,一样抓他治罪。” 宪兵们如狼似虎,把花机枪的枪栓拉动的哗啦直响,余下几个俄国士兵见领头的大鼻子被抓,顿时没了主意,商量几句扔掉手中马刀,举手投降。 大鼻子终于缓过了那记窝心脚,挣脱按住他的士兵,猛地从地上窜起来,向吴孝良冲过去。宪兵大骇,想抓他已经来不及,却见大鼻子,冲到吴孝良面前普通一下抱住他大腿,痛苦流涕的哀求道: “将军,我知道错了,请不要抓我们去宪兵队,不要抓我去宪兵队。”想起在宪兵队里屈辱的那晚,大鼻子也顾不得丢人,抱住吴孝良大腿苦苦哀求。 大鼻子的脸说变就变,看热闹的众人一时间转不过弯来,眼镜跌碎一地。有人幸灾乐祸喊道:“大鼻子,刚才的威风呢,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说话的一副东方面孔,很显然是个中国人。 而金发碧眼们却看不过去,脸上发热,尴尬万分,同胞丢脸的行径让他们多数人低着头挤出人群,悄悄消失在了路口的街角边。 吴孝良厌恶的看了眼保住自己大腿的大鼻子,狠狠一脚踢开,冷冷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既然犯了法,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带走!” 宪兵听了命令,拖起大鼻子就走,哭喊声随着宪兵的远去而逐渐转淡。 不管这些人是否真是哥萨克,他都不能选择息事宁人,为了使绥东军摆脱国人畏惧洋人的心里习惯,他必须要养成这些学生兵们舍我其谁的心性,所以对这些敢于触绥东军霉头的倒霉蛋,必须下重手整治。 一个身穿褐色洋装的中年人,从秋林百货店里急急忙忙赶出来,手下伙计还扶着一个被打的奄奄一息的中国士兵,他冲吴孝良一哈腰,然后拱手道:“将军阁下,鄙人是海参崴秋林百货公司经理胡长春,多谢将军解围,不然……不然还知道如何呢。”他在海参崴经商有些念头,是以说起话来不中不洋。 胡长春偷偷瞄了一眼吴孝良,心中诧异,面前的少将真年轻,看摸样也就二十出头,竟能打的洋鬼子直叫娘,厉害,厉害! 吴孝良刚要答话,却听身后李泽军哎呦一声…… 第132章 卷发小姐 一名洋装女子抬起小皮鞋踢的李泽军无处躲闪,一边踢,嘴里一边斥道:“别以为升少校,本小姐就不认识你了,就不敢踢你了,你不就是吴孝良那坏蛋的卫兵李五一吗?你叫他出来。”女子被挡了架,又记起他在北京扭自己胳膊的事情,所以很生气。 李泽军左躲右闪,仍不免被踢上几脚,众绥东军士兵则面面相觑,这是哪家的小姐,敢踢他们营长,并且直呼旅长大名,谁敢上去触这霉头,都低笑着悄悄躲远了。 吴孝良听到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她,除了徐自冰还能是谁?一身肥大的西洋裤装仍掩不住徐自冰玲珑有致的身体,举手投足都别有一番气质,吴孝良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奉天的胡同里,自己一把枪派撸子毙掉两个东洋鬼子,挽着她的手双双逃命,躲避警察的追捕。 吴孝良走过来,使劲咳嗽两声,示意徐自冰可以停脚了。 李泽军如释重负,停止躲闪,小腿突然又是一痛。 徐自冰趁他不备,又狠狠的踢了一脚,不再理他径自奔吴孝良走过去。 “吴大将军,现在好大的架子,我一个小小的记者,想见你一面好难啊。” 吴孝良被徐自冰一顿抢白,尴尬的清清嗓子。 “冰冰,咱们回去说,你……你怎么来海参崴了?” “怎么,不欢迎我来吗?”徐自冰眼睛一瞪。 吴孝良尴尬的重复着:“欢迎,欢迎……” 徐自冰又狠狠瞪了他一眼,上前挽起吴孝良的胳膊,说道:“走吧!” “去哪?” “……” 徐世昌就任中华民国大总统,她跟随父亲重新回到北京,继续在《顺天时报》做记者。前一阵经她主笔爆出的吉林督军孟恩远劫夺军火杀人灭口事件,令吉林督军府灰头土脸,督军孟恩远更是身败名裂,北洋政府、奉天、绥东纷纷得利。一支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时间名动京城高层。 但是徐世昌一生为官谨慎从不肯轻易得罪人,早在清朝时代,他同李鸿章、张之洞南北洋两大臣能同时保持良好的关系,便可见一斑。也由此在官场得了一个水晶狐狸的雅号。所以,他不希望女儿走在风口lang尖上,一者陷入政治漩涡中,稍有不甚便会粉身碎骨;二者她的任何举动都有可能为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政治障碍。 徐世昌便将吴孝良在海参崴搞风搞雨,孙家钰则在天津组织船队运送物资去支援吴孝良的事告诉了徐自冰。她听说此事后,立刻决定跟随孙家钰的船队赶赴海参崴,这样既可以见到吴孝良,又能够顺便采访一手资料,中国人在洋人的国家里建立租界地也只有这个吴维中能弄出来。岂料,等赶到天津时,第一支船队已经出发,只好等候第二支船队,因此,才比孙家钰晚了数天。 徐自冰第二天便开始在租借地到处乱窜,由于海参崴治安很不好,李泽军被吴孝良派到她身边担任护卫。徐自冰很讨厌这个叫五一的家伙,即便他改了一个文雅的名字叫李谦亭,亦是如此。 于是,徐自冰绕出工地,进了海参崴城区,东拐西拐竟到了秋林百货商店门前,灵机一动,对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李泽军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里面方便一下。” 李泽军本还像跟着进去,听到徐自冰如此说,脸立刻红了,觉得自己的确不应该再跟进去。徐自冰由于自小受得西式教育,说起这种谎话来毫不扭捏,李泽军自然深信不疑,一动不动站在街头等待。 徐自冰进了秋林百货公司,便匆匆去找后门,突然柜台上金光一闪,她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人也停下来。 …… 吴孝良穿了一身半旧长袍坐在办公桌前,非正式场合他便不穿军服,而是更随意一些,休闲舒适。处理了一天的公文,看着堆积如山的文件,不禁大大头疼,绥东军如今只是建个租借地,就把自己忙的焦头烂额,那堂堂一国总理段祺瑞不知又要忙成什么样子?胡思乱想间,桌上电话响了起来,他一把抓过听筒,刚放在耳边,里面便传来了徐自冰的声音。 “那个……那个……”丝毫不似往日干脆利落,说话吞吞吐吐。 “怎么了?”吴孝良立刻紧张起来,通常徐自冰这种态度,都是有了难解的问题,该不会是遇上危险了吧?绑匪绑架,或是俄国士兵骚扰……一瞬间数种可能在脑中跳了出来。见她还不回答,不由提高了音量追问道:“怎么了,快说啊!” “我……我在秋林百货买东西,钱不够了!你……你能不能送点来?” 电话里隐隐传来呵斥的声音,吴孝良接着说道:“李泽军呢?他没跟着你吗?”电话里又是一阵支吾,吴孝良真怕徐自冰与当地人产生冲突,遇到危险,只好叮嘱道:“你等着,不要与他们发生口角,我马上就到……” 话没讲完,听筒里便传来嘶嘶的电流声,显然对方被强行挂断了。 这下吴孝良急了,起身拉门出去,直奔秋林百货公司,卫队长看见旅长招呼也不打,穿着便服急吼吼冲出门去,哪能放心让他独自出去,于是招呼充当宪兵的警卫排士兵,远远的在后面跟着。 到了秋林百货公司门外,李泽军仍旧目不斜视的站在门外,突然看见旅长急吼吼赶来,正想上前答话,吴孝良瞪了他一眼,气道:“好好站着!” 吴孝良说完不再理他,一头扎进百货公司,右手边围了一大群人,他扒开围观人群,只见徐自冰被一位打扮入时的年轻年轻女子紧紧抓住。年轻女子一头小卷发,不停的说着什么,一旁的徐自冰则面露尴尬。 看到这种情况,吴孝良一阵头疼,泼妇最难缠,还是直接给钱走人的好。一摸兜才恍然,走的匆忙竟一分钱也没带出来。 “小姐,她买了什么,价值几何?”吴孝良很克制的问道。 卷发小姐见不知从哪冒出一个穷措大,不屑道:“多少钱?不是你能付得起的,英雄救美你在这显不着,赶紧哪凉快哪待着去。” 第133章 葛利高里 徐自冰见到吴孝良赶来,突然使劲挣脱了卷发小姐,躲到他的身后,指着卷发小姐愤怒的说道:“她是个骗子,我想给你买一块表,只看了一下,她就说表被弄坏了,拉着我赔钱。” 吴孝良实在不愿意因为一块表和泼妇纠缠,深吸一口气,克制住不快,问道:“小姐,这块表值多少钱,我付账。” 卷发小姐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露出嘲讽的神色,嘲弄的道:“她弄坏的是本店的最新款宝路华手表,标价一千大羌贴。”说罢得意洋洋,幸灾乐祸的看着眼前穷措大,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说,看你能否拿的起这钱。 吴孝良暗暗吃惊,这表也贵的太离谱了,能在北京城买几处宅院了。还有这宝路华,是哪家名表?听都没听过,看来是糊弄**子的玩意。他不愿过多纠缠,从兜里掏出工作簿,抽出夹在硬皮上的自来水笔,唰唰几下开了一张条子,递给卷发小姐,道:“小姐你拿这张字条去海参崴租界工部局筹备处支钱。” 卷发小姐似乎看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将字条撕得粉碎,扔到吴孝良脸上,骂道:“老娘是这么好骗得吗?你们谁都别想跑,报警,报警!”她开始虚张声势。 秋林百货大厅里的人越聚越多,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费力扒开人群挤进来,是副经理胡长青,看到卷发小姐正指着一个人的鼻子咒骂,心道:这娘们从来就不让我省心了,若不是有那个什么**子上尉撑腰,早就把她开了。 再看被骂之人,腿肚子差点转筋,唉呀妈呀,这不是那个吴旅长吗?日前他跟着哥哥在公司门口见过他一面。胡长青顿时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刚要上前解围,却被人一把拽住,回头看去,竟是大哥胡长春。 “大哥,那吴旅长咱们得罪不起……” 胡长春却摇摇头,示意他不要管。他出于对大哥的信服,便停下脚步。 “长青啊,这浑水咱们不能蹚,吴旅长得罪不起,那娘们又是**子的情妇,咱们谁都得罪不起,让他们自己斗去吧” 胡氏兄弟,先后消失在密集的人群中。 吴孝良再次克制了自己已经转为愤怒的情绪,绥东军在海参崴初立,他还不想由此落得个以势压人的名声。深吸一口气,建议道:“好吧,既然小姐需要现金,我立刻派人去取,也请小姐将我这位朋友弄坏的表一并取来。” 卷发小姐当然不相信眼前这个穷措大能取来数额巨大的一笔钱,如此说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眼皮上翻,不屑的说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拿了表跑了怎么办?” 一群售货员聚在边上,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满眼怜悯,年轻的小情侣要倒霉了,这回不倾家荡产,也得扒层皮。 “桂枝看走眼了,这俩人咋看也不像有钱的主。” “谁说不是,你看那女的,穿的虽然洋派,满鞋泥巴,一看就是穷显摆的。” “我看桂枝是嫉妒那女娃比她俊俏……” “都别吵吵了,**子来了,好戏开始了……”其中一人指指人群外的几个俄国大鼻子士兵。 吴孝良语气依旧平和:“小姐,我是绥东军的军官,不会赖你帐的。” 听说这穷措大是军官,卷发小姐吃了一惊,一脸防备的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镇定下来,看穿着打扮与年龄撑死也就是个连长,而葛利高里可是营长,而且是哥萨克营长,这回吃定他们。想到这里心中大定,继续放泼:“绥东军,是哪根葱,在俄国人的地盘上,你们都放老实点,抓去蹲大狱不是闹着玩的,小心有命进去,没命出来。” 想想觉得刚才威胁的分量不够,又补充道:“我先生可是哥萨克营长,抓了你们直接上军事法庭的。”卷发小姐讲到这里发现那个年轻的长袍青年脸色微变,以为他害怕了,笑的花枝乱颤:“别怕,交钱出来就没事了!” 吴孝良脸色铁青,他瞬间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购物纠纷,而是设局骗买的圈套,那个什么葛利高里定然是同谋,简直无法无天。于是不在客气,随即冷冷的回答道:“我不拿钱呢?” 卷发小姐本以为他已经被吓住,哪成想态度却突然变的强硬,正欲破口大骂,抬头看见葛利高里领着几个手下挤了进来。 “格里高利抓他们去军事法庭,这几个中国.猪买东西赖账,足足有一千元呢!” 吴孝良看着俄罗斯大鼻子,心道:今天的正主终于来了。只见他掏出左轮手枪拨开保险,冲天连勾了两下。 “啪啪----”围观的人听到枪响,不明所以吓得四散奔逃,杂眼功夫就跑的一干二净,只有那群售货员,似乎不甚害怕在远远的瞧着热闹。 大鼻子不会中国话,哇啦哇啦卷着舌头发出一阵阵难听的声音,谁也听不懂他在说啥? 卷发小姐则满脸得意的充当起了翻译:“格里高利让你们通通趴下,你们被逮捕了!”这是她的杀手锏,只要使出来无往不利,但这一次她却失望了。 吴孝良失去了所有耐心,一摆手,躲在门后的宪兵卫队早就义愤填膺,急不可耐,端着花机枪就冲了进来,成扇形状将几个大鼻子包括卷发小姐围在当中,黑洞洞的枪口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卷发小姐一时间没弄清楚状况,以为是格里高利的手下,脸上表情更加得意,颐指气使道:“把他们都抓起来。”然后,她却惊讶的发现,所有枪口都对准了自己和格里高利,仔细一看,全副武装的士兵们黑头发黄皮肤,竟是中国士兵。 吴孝良一声令下:“都给我抓起来,带回司令部!这些人涉嫌犯罪,对海参崴的稳定繁荣有极大的危害!” 带白袖标的卫兵们,如狼似虎,将吓傻的格里高利几个人按到,搂头绑了个结结实实。吴孝良摇摇头,哥萨克的战斗力如今都沦落成这个样子了,连点像样的反抗都没做便束手就擒,实在是不堪。 卷发小姐傻在当场,一张小嘴张的老大…… 第134章 一波又起 待冰凉的手铐落在纤细雪白的手腕上,卷发小姐才惊呼:“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有俄国国籍,你们不能随便抓我……呜……” 一个卫兵实在听不得她连珠炮一样的言语,灵机一动,随手拿了一块擦桌子的破布,塞到她口中。卷发小姐胸中夹杂着惊恐与羞辱,深深后悔今天招惹了那个满脚泥的洋装姑娘,但一切都晚了。 吴孝良从柜台上拿起那块宝路华手表,仔细端详一阵,也没看出比自己腕上那块lang琴好在哪里,时价一元羌贴兑换大洋票两元,也就是说,这块破表值两千大洋,而两千大洋足够在北京城买上四五座不错的两进宅院,如此换算,后世百达翡丽、江诗丹顿那些顶级品牌也远远无法与其匹敌。难道这宝路华真是已经绝了种的世界名表?吴孝良好奇心起,晃晃手表,旁边的老店员忍不住,脱口道: “长官,这表五十元羌贴一块,俺们这柜台后面还有一打呢……” 直到此时,一些人才七嘴八舌的议论开,原来这卷发小姐和格里高利勾结,常年以此种手段欺诈、勒索外乡人,只是没想到今天撞到枪口上,将自己都折了进去。 秋林百货公司长期容留这种骗子,李泽军愤怒的要找胡长春算账,被吴孝良阻止: “这泼妇身后有哥萨克军官撑腰,那老板又敢拿他怎样?”吴孝良早想透此中关节,否则店里闹成这个样子,老板却不现身,岂不是怪事?胡长春这是在有意躲他,也是变相表明自己的立场啊。 虽然有了这一段不愉快的小插曲,但这丝毫没影响徐大小姐继续游览海参崴的兴趣,只是她说什么也不同意李泽军再跟着,吴孝良只好亲自上阵。 徐自冰想看海,他们来到一处海堤旁,四月底的海参崴海面已经彻底化开,偶尔还漂浮着小块的浮冰,青石垒成的矮墙上拴着黑漆锁链,石板地面一尘不染,整条路空无一人,只有两个年轻的身影缓缓的,漫无目的的走着,太阳西斜,将两人影子拉的又长又斜。 “起风了,回去吧,明日还要起早赶船。” 徐自冰自是不想回去,看着这个不解风情的呆子,心里一阵气苦,自己眼巴巴从北京到天津,再由天津搭船一路颠簸到这里,就是为了听这句话吗? 吴孝良之所以不敢让她在此地久做停留,是他预感到战争阴云即将临近,海参崴不会平静太久,也许是一月后,也可能是两月后,总之不会太远。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所以有了楚汉争霸,如今罗曼诺夫王朝失其鹿,不但惹来了自己的绥东军,更有虎视眈眈的日本人从旁觊觎,或许英美也不甘寂寞吧。 “喂----” 一只雪白细腻的纤手在眼前晃过,将他拉回现实。徐自冰不满的道:“我要先去那里,然后再回去!”说着一指远处若隐若现的尖屋顶。 吴孝良随她手指处看去,心道:我的姑奶奶,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呢吗?那是海参崴市长彼得罗夫公爵的官邸,而房子主人正是他一直避而不见的人。 其实徐自冰就是故意难为他,只为两人多几分在这堤边独处的时间。哪知吴孝良想了想似乎下定决心,说道:“好,走!带你去参观一下彼得罗夫的官邸” 徐自冰气的一跺脚,头也不回向前走去。 听说绥东军的吴旅长来访,彼得罗夫惊讶莫名,随即竟产生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为了早日要回对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控制权,自己一直苦苦谋求与其见一面的机会,就在已经不报希望的时候,他却亲自来了。 彼得罗夫官邸是一座巴洛克式小洋楼,一水的大鼻子仆人彬彬有礼,丝毫不见狗眼看人低的做派,吴孝良被恭敬的让进会客厅,室内壁画、绣帷,色彩缤纷,一派富丽气象,简直就是一座微型的皇宫。 徐自冰不禁吐吐舌头,小声道:“这老头倒会享受,爹爹的总统府都要比之逊色很多呢!” 彼得罗夫丝毫不见此前咒骂吴孝良的敌意,人未至,爽朗的笑声便先传来,生硬的中国话很流利:“欢迎吴将军光临,鄙人深感荣幸!” 高大的身躯一进大门,便张开双臂,吴孝良则很配合的于他来了个熊抱,但他很不适应与陌生男人保持如此近的姿势。 松开后,一口气也松下:“公爵阁下,这次来属于私人拜访,不谈公事。”尽管他是奔着公事来的,却要占下先机,给彼得罗夫制造点障碍。 彼得罗夫听了一愣,随即笑道:“好,好,只谈咱们之间伟大的友谊!”随后看向徐自冰:“这位是?” “徐自冰,中华民国大总统徐世昌之女。” 徐自冰被吴孝良如此介绍,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彼得罗夫却很惊讶,他不了解中国政治,也不知道中国此时实际掌权者乃是段祺瑞,吴孝良的真正后台乃是段祺瑞,但看他与中国大总统的女儿关系如此亲昵,想必后台必是其口中那位徐大总统了,心中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忌惮。 话音刚落,秘书敲门而入,在他身旁耳语了几句。彼得罗夫看了眼吴孝良脸色大变。 吴孝良暗道倒霉,肯定有大事发生。 “吴将军,我刚刚接到一个坏消息,叛匪退去后并没有回乌苏里老巢,而是围攻双城子,波将金已经派人来求援,并且他们掘了铁路,你与绥东的联系也断掉。” 彼得罗夫满脸苦相的说道。 吴孝良暗暗吃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中东路被断,影响最大的恐怕是他彼得罗夫,绥东军官方资源在东宁可以源源不断的运到,他不说己方困难,只强调对绥东的不利影响,很明显是别有用心。 徐自冰果然上当,“啊”的一声叫出来,他很关心吴孝良,自然就跟着关心绥东军的成败得失,听说绥东联系被切断如何能不着急。 秘书却又急匆匆进来…… 第135章 日本的偷袭 秘书这一次秘书甚至没有耳语,刚推开门就慌张的用俄语大声喊道:“公爵大人,海面上发现日本人的舰队,他们突然开炮,击沉了咱们的炮舰。” 彼得罗夫大惊失色,手中刚刚端起的玻璃酒杯滑落在地,应声而碎。 虽然听不懂俄语,但看到彼得罗夫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吴孝良也猜出肯定有大事发生,也顾不得忌讳,连忙询问道:“公爵阁下,发生了什么事?” 吴孝良连着问了两遍,彼得罗夫似乎才恢复了思考。脸色极其灰败的,用国语艰难的回答道:“日本舰队偷袭我们,已经损失了一艘炮舰。” “日本人?”徐自冰与吴孝良异口同声,两人均对日本人没有好感,是以这一声中,包含的是对日本人的戒备与厌恶。日本人急不可耐的向俄国远东插手,可能不单单是准备分一杯羹。 吴孝良立刻意识到远东局势马上就会越来越复杂,将会变成三方乃至四方的博弈,而绥东军距离既定目标的实现之路也将越来越坎坷。 “公爵大人,准备如何应对?”吴孝良低沉的问道。 “帝国海军与陆军发誓会与这些狗娘养的日本矮子拼死一战……”彼得罗夫一改适才绅士派头,破口大骂。 吴孝良知道,俄国人对于十几年前日俄战争的惨败十分不甘心,一直引为耻辱,如今再次面对日本人的挑衅,这位前俄罗斯帝国的旧军官当然会咬牙切齿,跳着脚与其开战。 彼得罗夫咒骂了一阵,则立刻来到吴孝良面前,拉起他的手,言辞恳切的道:“吴将军,我代表帝国恳求您,帮助我们防御日本人的登陆。” 徐自冰惊讶的插道:“日本人会登陆?” 彼得罗夫松开手,仍旧殷切的盯着,吴孝良的眼睛,希望看出一丝态度的端倪,可惜他失望了,在那双眼睛里他看不到任何他想看到的东西。沮丧而颓然的退回沙发上,坐了回去,将整个身体陷入到柔软的包围中。黯然道:“他们不仅会登陆,还会将我们通通赶出海参崴,不从者将会一律枪毙,或是成为他们集中营里的行尸走肉。” 一番话从他的眼睛里透出了深深的恐惧,不堪回首的往事,再一次触碰了他内心某处最懦弱的地方。 吴孝良心道:日本人今天只是军舰突袭,是否登陆还在两可之间,彼得罗夫在此惊慌,还不如抓紧组织海防。由于哥萨克的赶回,已经陆军士兵相继发还武器,绥东军已经将城市大部分地区尤其是港口的控制权交换给彼得罗夫,所以城防也必须是由他来负责,自己是否趁此机会,再一次索要些好处呢? 傻子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吴孝良在心里默念着,开口道:“公爵阁下,绥东军……” “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帮我守住海参崴,什么要求都可以谈……”彼得罗夫不等吴孝良说完便插嘴道,他当然明白知道这个狡猾的中国将军肯定不会轻易答应自己,所以立刻抛出了条件。 吴孝良干笑两声,说道:“公爵阁下,如此,绥东军责无旁贷。” 见吴孝良痛快松口,一颗心放下来,在他眼里这个中国将军,虽然讨厌之极,但是和魔鬼一般的日本人比起来,要强上百倍,他占领了整个海参崴,却只划了三千亩土地做租借,又将城市的控制权拱手相让,对于这一点,彼得罗夫内心当中竟然有着莫名其妙的感激,但是每次如此想,都会被他强迫压下去,因为如此想法对于帝**人来说是一种耻辱。 其实,吴孝良何尝不想一次就鲸吞海参崴、双城子,他有打下的能力,却没有守住的实力,首先于国际法理不合,在国际纷争里,中国本就弱势,如果自己明目张胆的占领这里,不出一个月,世界列强国就会纷纷谴责绥东军,给北洋政府施压,日本人甚至可以以此为借口直接进攻远东。到时候,绥东军内外交困,就是上帝也救不了了。 吴孝良领着徐自冰告别彼得罗夫,匆匆赶回绥东军军营,立刻召集全体军官开会,讨论如何应对日本人可能发动的登陆作战。令他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希望让日本人登陆,待惊讶至于看清此人面目,则是觉得惊骇了。此人正是李泽军。 “说说你的想法吧,为何希望日本人登陆?”吴孝良表面上淡淡的问道,手中却捏了一把汗,如果此人是亲日态度,有汉奸潜质,那无论如何也不能留在绥东军中了。 …… 绥东煤矿,张二狗领着半大小子狗娃在巷道了挖了一整天的煤,疲惫不堪,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成了煤球。但发在手中的羌票,还有分给两人居住的舒适房子,都让他分外满足。 至今,想起在关里那千里赤地,和挨饿等死的日子,仍旧心有余悸。如今来了绥东,虽然苦些、累些,但一日三餐顿顿管饱,还有工钱可赚,这种日子,从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张二狗将羌票小心翼翼的塞进裤腰里的暗兜内,然后将沾满煤泥的大手在屁股蛋子上擦了擦,指甲缝隙里的污垢更加明显,然后拍一把狗娃子的头,嚷道:“走,哥屋里有**子的伏特加,整两口去。” 狗娃子同样黑的跟个煤球蛋子似的,一歪脑袋,不满的道:“二狗哥,俺都长大了,以后能不能不拍俺的头?” 张二狗嘿嘿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骂道:“臭小子,人没见长,脾气倒是大了。”说罢一脚踹在他屁股蛋子上,狗娃一个趔趄就要摔个狗啃泥。张二狗动作也快,上前又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才算躲过一劫。 “哈哈----”张二狗笑着,头也不回朝工棚走去,狗娃满脸委屈跟在后面,小声嘀咕着:“就知道欺负俺……” 煤矿公棚是一水的原木黄泥房,住着保暖舒服,张二狗刚要拉门,“嗖----”的破空声在耳边划过,瞬间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接着破空声此起彼伏,惨叫连连响起。 张二狗赶忙趴下,心道:什么状况,莫不是土匪吧?然后身体猛然一震,跳了起来,焦急的喊道:“狗娃,狗娃!” 第136章 舰队的惨败 李泽军清清嗓子说道:“**子的地盘咱们直接不好下手,如果从别人手里夺过来不就名正言顺了,谁还能说啥?”听他这么说,本来还有几个不以为然的,都纷纷点头同意,认为此计甚妙。 “谦亭说的有道理,我看可以这么干。” “我也同意……” 吴孝良听李泽军原来打的是借刀杀人的主意,心道:这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日本人狼子野心,如此冒险行事,无异于与虎谋皮,一个不慎就可能跌至万劫不复的深渊。所以他是反对这个意见的,他不希望日本人的实力渗透到这里。于是他双手下压,示意大伙安静。 会议室内顿时静了下来。 “日本人亡我中华之心不死,我们一旦放了他们进来,态势将很快超出我们的控制,所以,我命令,立刻组织海防。”说着看向李泽军。 “谦亭,这次还是你组织防御,租借沿线若是丢了一寸土地,我拿你是问。”然后又看向梁遇春。 “驭聪,协调后勤这方面还是要拜托给你。” 梁驭聪身为营长被抢了差事,却很难有任何怨言,他知道自己在军事指挥上没有天分,所以很痛快的答应下来。 任务分配完毕,绥东军立即进入海边设置岸防阵地,只见远处海面上,隐隐闪过火光,炮声隆隆不断,听声音双方舰队打的极为激烈。吴孝良抬手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钟,炮战进行了超过六个小时,仍旧没有停止的迹象,心中一阵担心。 彼得罗夫派人送信来,他已经安排好了俄方岸防阵地,希望绥东军在租借海岸予以配合,一定要阻止日军登陆。看来俄国人是铁了心要和日本人死磕到底。吴孝良心里五味杂陈,昨夜他以出兵为条件趁机索要绥芬河沿岸中东铁路的经营权,这个老家伙惊慌失措之下,大骂自己卑鄙,趁人之危,之后竟然一口答应下来。 俄国人忌惮日本人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说白了还是认为中国人对他们的威胁性甚小,今天给你,明天就能拿回来。 突然,远处海面变得明亮,舰炮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吴孝良心道不妙,俄国舰队败了,约过了十分钟只见四艘军舰拖着熊熊大火向海参崴方向驶来,同时,炮口不断的喷涂着火舌。 吴孝良立即命令岸防炮台进入战斗状态,这几座炮台是攻打雅科夫时在俄国人手中接收过来的,同时,他还强拆了两座报废军舰的大口径舰炮拖到炮台上,本来是为了应对来自陆地上的威胁,没想到竟然用在了日本海军身上。 四艘战舰阵型混乱的驶向港口,准确的说是逃离交战海域,列特维山号装甲巡洋舰舰体上燃起了熊熊大火,船身倾斜,开足了马力试图摆脱日本军舰的火力覆盖,双联装后主炮塔缓缓转动,对准日本军舰就是一次齐射,巨大的震动使得舰体剧烈的摇晃起来。紧跟在列特维山号身后的是铁甲舰波尔塔瓦号,这艘铁甲舰于十九世纪八十年代下水,至今已有三十余年舰龄,装备陈旧火力不足,但是胜在航速高,机动性好,即便是当今,也在主流范围之内,所以脱离战场,还是一把好手。 但是,两艘远东舰队主力舰身后的军舰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德莫诺夫中尉号炮舰由于航速慢,装甲薄,在驶离交战水域途中,轮机仓中弹起火,瞬间失去动力,在海面上抛锚,成了日本军舰的活靶子,几炮下去,德莫诺夫中尉号炮舰上的大火引发弹药库殉爆,轰的一声巨响,海面上顿时火光通明,炮舰被炸的四分五裂,缓缓沉入海中,水手们下饺子一样跳入海中逃命,赶来的日本军舰上机枪哒哒响起,在水面上来回扫射,很快血水便染红了水面,在火光照耀下呈现出一种异样的黑色。 而鲁里克号驱逐舰,则斜斜的奔东北而去,似乎因为舵机损坏而无法转向,但很快就脱离了战场,总算没有落得德莫诺夫中尉号那样舰毁人亡的下场。 这时,追击的日本军舰也现身了,竟然只有两艘装甲巡洋舰。两艘远道而来的日舰就能打的主场作战的俄国远东舰队抱头鼠窜,足见昔日雄霸远东的北极熊已经没落到了何等地步。而远东舰队其实在十余年前的日俄海战中就已经被打断了脊梁,战列舰悉数沉没,损毁,远东舰队的辉煌在那一刻便早被终结。 所以,今天他们败了也毫不稀奇。日舰开进炮台射击范围,四门280毫米口径的舰炮猛烈开火,大地为之震颤,炮弹落在日舰周围,激起了十余米高的水花,他们显然没料到,岸边火力如此猛烈,开始转向,同时炮塔转动,向炮台方向进行齐射。 炮战进行了一刻钟不到,白俄军队的传令兵连滚带爬的来通报战况。 “不……不好了,日本人登陆了,公爵大人抵挡不住,请求吴将军支援。” …… 张二狗疯了一样,不顾破空而来的子弹,返回身去找狗娃,但哪里还有狗娃的影子,工友们横七竖八倒了一地,浓浓的血腥味激的他阵阵作呕。 “狗娃----狗娃----” 他并没有放弃而是继续大声的喊着,喊声引来一阵子弹密集的射击,吓得他赶忙趴下,向左侧滚去,子弹密集的射在地上激起一片雪雾,他在两个护矿士兵的尸体后隐藏下来,一动也不敢动。 突然熟悉的声音回应了起来,“二狗哥,救俺,二狗哥救俺,呜……”是狗娃子。 张二狗怒了,顺手抄起,尸体手中的毛瑟步枪,有样学样的将手指扣在扳机上,举枪便射,响声却奇大无比,毛瑟步枪竟然炸膛了,钢铁碎屑打在他脸上,割出无数细小的伤口,顿时满面鲜血,狰狞可怖。 这声枪响又引来一阵弹雨,没打中他,却击中了一个仓皇逃命的工友,大腿被子弹齐齐的切断,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果真是土匪,护矿士兵被悉数击毙后,土匪肆无忌惮的冲了进来,张二狗热血上涌,抽出士兵尸体腰间的马刀,破口骂道:“俺**们姥姥!” 第137章 日本人的条件 “什么?这么快就挺不住了?你们吹嘘的帝国荣耀呢?”一群废物,李泽军怒骂道。 吴孝良很平静,却想起了前世lol时的玩笑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说说你们那面的情况吧?日军有多少人,有多少军舰。” 传令兵显然是经过挑选的,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他表情尴尬,回答道:“将军阁下,我军并没有溃败,日本人舰炮火力太猛烈,后撤是为了减少伤亡。” 躲避舰炮是可以理解的,岸防部队在没有岸基炮兵火力支援的情况下,是无法抵挡登陆方强大的舰炮打击的。主动后撤保存实力,也是白俄兵员捉襟见肘下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只是俄国人让日本建立登陆据点,是否还有能力将他们打退就很值得怀疑了。 细想之下,日本人果真狡猾,似乎知道自己这里会事块难啃的骨头,炮台上两门280毫米舰炮将会成为任何登陆部队的梦魇,而主动选择了防御力量薄弱的俄方阵地。答案只能有一种,即日本人的间谍已经渗透到海参崴,将各种军事部署查探的一清二楚。 吴孝良平静的回复彼得罗夫的传令兵:“告诉彼得罗夫阁下,绥东军不会坐视不理的,但是也请他尽全力组织抵抗,关键时刻我们会对你们予以支援的。” 传令兵对于这个答复很显然是不满意的,但己方是来求人的,所以只好加强了语气哀求道:“将军阁下,本人人攻势凌厉,我军新败士气低迷,公爵大人恐怕支撑不了多久,恐怕……” 吴孝良倾听枪声的密集程度,远远还达不到传令兵所描述的状态,看来这家伙为了诓自己援助,故意夸大了事实。北极熊现如今也可耻的成为了需要庇护的懦夫,于是冷哼道:“知道了,我会酌情考虑对贵军施以援手。谦亭,送他出去。”他不愿意和这个难缠的传令兵耽搁时间,所以命李泽军将他送出指挥部。 将彼得罗夫的传令兵撵走后,绥东军阵地一下平静了,连刚才出现在海面上的两艘铁甲舰也不见了踪影,远处枪声似乎密集了起来,但炮声在逐渐减少,说明日本人很可能已经深入陆地,舰炮能给予的支援越来越少。 吴孝良开始为彼得罗夫的处境担忧,“希望他能多坚持一会吧!”他不是见死不救,而是嗅到了日本人如此安排抢滩战术背后的阴谋味道,为绥东军全体将士生命着想,使得他不得不谨慎用兵。 李泽军很快从外面回来,一脸兴奋的道:“旅长,外面有个小日本求见,咱们见是不见?” “哦?”果然有阴谋,竟然找上门来了。 “见,为何不见?让他进来,到要看看他们想耍什么花样。” 不多时,一个日本少佐昂首走了进来,见到吴孝良赶忙打了个立正,上身恭敬的一恭,操着生硬的汉语道:“大日本陆军第二十三联队少佐参谋冢田攻见过吴将军。” 吴孝良对日本人一点都不假辞色,冷冷的道:“不必客气了,有话直说,此来何为啊?” 冢田攻对吴孝良的不友好似乎丝毫感受不到,干笑了一声,又继续操着有浓重的关西口音的中国话继续道:“冢田攻这次是来给吴将军送上一份大礼的!”说完他紧紧盯着吴孝良的脸,想看出一些端倪,但他失望了,在这个中国将军的脸上,他只看到了一种情绪,愤怒。他对这愤怒有些莫名其妙,他心里暗道:支那人的古语讲,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是来送大礼的,他应该兴奋才对。 “送大礼?”李泽军疑问道。 “是的!”冢田攻不失时机的讲起了他带来的大礼。 “将军阁下,我代表联队长三宅光志首先恭喜将军。只要吴将军肯配合帝国陆军的行动,帝国郑重承诺,整个海参崴就都是将军您的了,并且如果谁反对您占领海参崴,就是与大日本帝国为敌,就是与帝国陆军为敌。” “哈哈----不错……”吴孝良突然笑起来,然后话锋一转问道:“说说你们的条件吧。”他坚信日本人绝不会好心到白白帮自己控制海参崴,定然有自己的目的想达到。 果真,冢田攻继续说道:“帝国陆军帮助吴将军控制海参崴乃至双城子以及整个绥芬河地区,并且俄国远东舰队,被困在港内,被俘只是迟早,到时候这些装甲巡洋舰一并归将军所有。而帝国只需要在这个城市划出一块租借地,能够驻守士兵,保卫本国商人安全即可。” 这个条件的确丰厚极了,对绥东军的前途来说,如果借助日本人的力量,控制整个绥芬河地区,将不再困难,并且有了强大的外援,之前外国干涉的顾虑也可以一笔勾销,在远东西方列国的军事存在在日本人面前实在小的可怜。 李泽军听了这个提议,眼睛一亮,这个条件对绥东军有百利而无一害,是个双赢的主意,甚至可以说绥东军占尽了便宜,他恨不得吴孝良立刻答应下来。 吴孝良思索良久,叹道:“如此优厚的条件恐怕是连神都无法拒绝的吧!” 冢田攻乍一听没反应过来吴孝良话中之意,稍做琢磨,立刻喜笑颜开的问道:“将军阁下如此说,是答应了帝国的条件?” “正是!”听吴孝良痛快的答应,李泽军以及几个参谋也不禁大喜过望。 “好,请将军即刻出兵,攻掠彼得罗夫的阵地吧。” 张二狗握住刀柄的手,清晰感受到马刀割开皮肉砍碎骨头时所反馈回的力道,这是第十个……他在心里默念道。 矿工们本来大多数就是关里逃难来的亡命徒,见到张二狗如此勇武,体内潜藏的血性似乎受到激发,纷纷抄起马刀,矿镐,铁锹等一切能用的工具,杀向土匪,形势开始逆转。 “日他姥姥的土匪,当咱们爷们是好欺负的吗?干他!” “对,干他娘的!” 回应他们的是土匪瓢泼一般冰冷的子弹,矿工们瞬时倒下一大片…… 第138章 突袭 送走冢田攻,吴孝良脸色立即大变,命令道: “命令。炮台调整角度,瞄准日军滩头阵地,一刻钟后立即开火。李泽军,我命令你率领警卫连突击队,立刻迂回到日本滩头阵地的侧后方,炮击停止后,立即冲击。”他顿了一下,随后接着道:“梁遇春你带第一连开进日俄交火边界,以作佯攻,伺机配合谦亭的行动……” 在场诸人被吴孝良如此安排,惊的目瞪口呆。 李泽军不解的道:“咱,咱们不是和日本人达成一致了吗?怎,怎么……?” 吴孝良暗暗冷笑,他答应条件就是要让日本人麻痹大意,这样突然袭击才能取得最大化的效果。日本人想在自己的地盘上驻军门都没有,这是一帮吃人不吐骨头的野狗,想想前世他们能成功发动九一八事变,还不是因为在东北有驻兵权,请神容易送神难,日本人想掐住自己的命脉,使自己成为他们的走狗,那真是白日做梦。 “日本鬼子亡我中华之心不死,与之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对于他们也没有任何道义可讲,我们所应该做的,就是尽最大能力消灭他们,都明白了吗?” 在场诸人都感受到了吴孝良对日本人强烈的恨意与戒备,李泽军还是提出了反对意见: “旅长,到手的胜利果实,为什么要推出去?咱们一直想要的不就是占领整个绥芬河流域吗?如今日本人肯出力帮忙,我们何乐而不为,况且有了他们的承诺,我们占领海参崴后,就不必独自面对强大的国际压力。”他的这一番话,说出了大家心底不敢说的想法,大多数人的确认为目前与日本人合作是个不错的主意。 吴孝良开始激动,寒意森森的道:“绥东军可以与任何人合作,但是如果以出卖国家民族利益做条件,恕我吴某人做不到,如果谁想做这个历史罪人,我不拦着,但是也要看我绥东军数千条枪答不答应。” 吴孝良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重,于是缓和了口气继续说道:“允许外国驻兵,割让领土,如果这些我们都做了那与**懦弱的清政府有什么区别?我们绥东军来到绥芬河不是为一家一姓一军而来,我们是要为国家,为民族彻彻底底的夺回这片被强盗抢走的土地。” 其实他还有一个理由没说,日本人迟早要发动对中国的全面战争,如果现在容留他们的军队再此,自己试问此后将很难摆脱日本人在绥芬河流域的影响,他是极不希望见到出现这种情况的,所以他要在绥芬河打下一块完完全全属于中国人的地盘,不受任何人掣肘。 李泽军听吴孝良言辞激烈,再不反对,带着人立刻出发,准备去偷袭日本人的滩头阵地。而炮台上的四门280毫米口径舰炮已经调整好射击诸元,十五分钟一过,炮口火舌喷吐,大地再次陷入震颤之中,高爆弹呼啸着落在日本人构筑的滩头阵地之上,顿时火光四起,乱成一片,冢田攻惊鄂的看着落入阵地的高爆弹爆炸燃烧,惨叫声四起,他连连低呼:“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联队长三宅光治连连骂道:“混蛋,那些该死情报人员不是说俄国人没有大口径岸炮吗?”话音刚落一发炮弹落在两人不远处,爆炸产生的强烈冲击波将他们震倒在地。 爆炸过后久久,冢田攻扶起三宅光治,他的脸上有一道被弹片划过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身上笔挺干净的军服沾满了泥土,狼狈不堪。联队长三宅光治情况也不比他好多少,还处于恍惚状态,但仍旧与参谋长冢田攻互相扶持着重新回到掩体内。 这一轮炮击,使得滩头阵地损失惨重,但更为致命的是,将对挺近到海参崴城中的攻击部队的士气造成严重打击。 “对前线封锁阵地被炮轰的消息,冢田君你立刻组织人防御俄国人的进攻。”三宅光治恢复后,立刻下达命令,以备不测,通常阵地遭到猛烈的炮击后便要面对步兵的冲击与进攻,这是这个时代通用的战术,炮兵压制敌方火力,最后仍旧由步兵进攻并消灭,敌军阵地上的有生力量。 几乎与此同时,阵地侧翼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冢田攻心中一沉,由于时间仓促,除了滩头正面,侧翼防御十分薄弱,俄国人什么时候如此狡猾了?专挑软肋打。 由于登陆部队捉襟见肘,冢田攻迫不得已将联队指挥部的特攻连拉上了侧翼阵地,亲自参加防御战斗。等交上火,他才发现不对头,对方士兵火力远远强于之前接触过的俄军士兵,几乎一水的自动火力,他们被压制的有些抬不起头来。同时对方还有步兵炮协同作战,在强大的火力下,防御进行的十分勉强。 强大的压制火力过后,对方终于展开了一次强行冲锋,冢田攻吃惊的发现,他们竟然也是黑头发黄皮肤的东方面孔。 “难道,难道?”冢田攻艰难的自语着,但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不可能,帝国提出的条件,是连神都无法拒绝的!” 与此同时,传令兵带来了让他的心沉到谷底的消息。 “参谋长,侦察兵带回消息,刚才的炮击来自港口处的中国人阵地,他们背信弃义,对帝国开火了。” 冢田攻咬牙切齿,确认了这个消息后,他反而镇定下来。 “这个吴孝良,傻了吗?对他最有利的条件,竟然拒绝,反而与根本不可能做到如此让步的俄国人合作。” “报告,先头部队已经攻陷市政厅……”传令兵再次来报。 张二狗从狂热中清醒过来,他注意到了矿工们已经自发组织起反攻,于是第一个提刀向土匪群中冲去,同时大喊道:“弟兄们,还楞着干啥,横竖是死,跟他们拼了,人死卵蛋朝天,怕个球?” 矿工们士气激昂,纷纷爬起来,再次冲向土匪,枪声响起,子弹嗖嗖划过,不时有人倒下,但是已经急眼的亡命徒们哪里还顾上这些…… 第139章 僵持 “市政厅已被攻陷,彼得罗夫生死不知。” 吴孝良一惊,日本登陆军队的战斗力竟然如此强悍,在绥东军强大炮火压制,并且偷袭得手的情况下,仍旧爆发出如此强劲的攻击力,果真不可小视。 “怎么办?是增援还是固守?”一直沉默不言的孙家钰此刻问道,本来他应该于今早搭船与徐自冰一道回天津的,但日本人的突然进攻使得归国计划不得不搁浅。 吴孝良开始下达命令:“派出两个排,作为小分队,寻找彼得罗夫公爵的下落,找到后立刻带回指挥部。”然后略一思索继续发布命令:“命令,梁营长立刻配合李泽军发动对日军滩头阵地的攻击,务必将其赶下海,让第二连立刻前去增援他,阻截可能从城中撤退的日军。” 兵力捉襟见肘,吴孝良大感头疼,日军部队名为一个联队,而自己充其量只拥有一个加强营,几次分兵之后,家底已经快空了。 海参崴平静的街道,再次被枪炮声所打断,居民们闭紧了门窗,惶惶不安等待这战斗的结束。但日军似乎已经陷入疯狂状态,炮弹被发射到城中,房屋中弹起火,妇女和孩子的惨叫,刺激着每个白俄士兵的心脏,但是他们此刻只能匆匆逃命,已经顾及不了太多,市政厅被日本人攻陷,公爵大人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统治即将宣告终结,他们最大的希望便是沿着铁路向北逃,去投奔波将金将军,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彼得罗夫夹杂在乱兵中,狼狈的奔跑着,大胡子剧烈颤动,肥大的身躯似乎随时有不支倒地的可能,涅夫斯基男爵一直跟随在他左右,此刻不禁建议道:“公爵大人,我们不能放弃符拉迪沃斯托克,我们还有希望的。” “哦,上帝啊,宽恕可怜的罪人吧。”彼得罗夫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才回答道:“哪里还有什么希望了,军队毫无斗志,哥萨克不听调遣,难道还能指望那个狡猾的中国将军。”说道吴孝良,彼得罗夫脸上立刻涌起一副十分可惜的表情,说道:“据可靠消息,日本人已经和他接触,并且提出了极其优厚,并且我们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条件。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傻子才会与我们合作。” 涅夫斯基沉默不语,但他还是隐隐觉得会有奇迹发生,彼得罗夫对他这个助手不切实际的幻想嗤之以鼻,不屑的苦笑一声,继续逃命。 但奇迹就在看似最不可能的时刻发生了,隆隆的炮声响了十几分钟后,突然停止,接着是密集的枪声,紧追不舍的日军竟然开始撤退了,撤的极其匆忙,在涅夫斯基看来已经可以用慌张来形容。 彼得罗夫同样一头雾水,自语道:“侯爵,你的奇迹真发生了吗?” 涅夫斯基,立刻阻止了队伍的撤退行动,并亲自带领卫队前去侦查情况。 “旅长,日军阵地开始收缩,他们似乎支撑不住了。” “损失情况呢?”吴孝良知道,想让日军吃亏,绥东军付出的代价定然不会太小。 “梁营长正面进攻部队,伤亡过半,请求支援.” 吴孝良一挫牙花子,绥东军何曾伤亡过半?日本军队天时地利人和俱不在,能坚持到现在还不溃败,可见其战斗力之强悍。看来将其全歼是没有多大希望的,只有尽快将日军赶下海,减少绥东军的伤亡才是当务之急,如果将绥东军打残,守住了海参崴哪还有实力对抗俄国人? “发电报,命令梁遇春与李泽军部暂停进攻,炮台舰炮准备,目标日军滩头阵地。”他决定用强大的炮火攻势彻底瓦解抵抗日军的士气,以期他们尽快撤军。 如今孙家钰带来了大量物资,绥东军便携军用电报机已经普及到了连级单位,所以各部之间的协调能力大大提升,战斗配合更加默契,电报机嘀嗒响起,各部行动出奇一致,梁、李二部立刻停止进攻,炮台280毫米口径大炮立刻开火,日军阵地再次陷入炮火的蹂躏当中。 李泽军拿起军用水壶,狠狠灌了一大口,然后左手摸了下脸上的水渍,满是硝烟尘土的脸上,立刻和了泥。他毫不在意,立刻命令道:“兄弟们抓紧时间休息,检查枪械,一刻钟后炮击停止,就又是咱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李泽军心中此刻充满了浓重的挫败感,自打他加入绥东军以来,历次战斗都是一鼓而下,尤其是带着警卫排跟随吴孝良转战东宁延吉的时候,他的花机枪排,向来都是一个冲锋便攻克地方阵地,简直是无往不利。但今夜,他的花机枪排变成了花机枪连,不但没有一鼓而下,反而被死死的卡死在滩头侧翼,这让他极为恼火,但也激起了他好胜之心。他甚至暗暗下决心,如果攻不破日军阵地,他这个连长就不干了。 其实,李泽军也是占了日军登陆部队主力在城中的便宜,如果不是如此,恐怕此刻他的花机枪连很难全须全尾的在炮击间隙休整。 矿工与土匪们的肉搏战已经进入到白热化,所有人都杀红了眼,提刀的见人便砍,拿铁棍的见人便砸,虽然在武器装备上略输一筹,但胜在以命搏命。 矿工们这才发现,与之肉搏的很多竟然是金发碧眼的大鼻子,他们身高体壮,对上营养不良的中国工人往往能以一敌二。肉搏战虽惨烈,却已经不是土匪一边倒的屠杀,土匪们开始出现大量伤亡,因此,土匪们渐渐开始不支,已经有了撤退的迹象,但他们似乎并不是一团散沙,而是以几人为单位,结成了若干个小团体,每个小团体都有一个带头人,而这个带头人每次哇啦哇啦喊上几声,土匪们的士气便提上一截。 张二狗却在混战的人群里左突右冲,眼中含着泪,嘴里不停喊着:“狗娃!狗娃!你听见就回哥哥一声……” 可哪里还有回答,回答他的只有嘶喊与惨叫…… 第140章 得救 李泽军在侧翼插软肋,梁遇春部在正面打的可就是彻头彻尾的硬仗了。他所带领的两个连,任务已经由策应李泽军部改为堵截并击溃城内撤回的日军。谁也没料到这位平时保守之极的梁营长竟然如此坚韧。面对日军数次冲击竟然半步不退,日军战斗力本就非凡,加上穷寇莫堵,可以相见梁遇春所部遇到的压力有多大。 梁遇春愣是坚持了整整两个小时,直到280毫米口径的舰炮开火,高爆炮弹倾落到日军阵地,他才带着几乎打残了的两个连撤出城中日军撤退的必经之路。 经此一战,绥东军战力初显,由此吴孝良也正式登上了日本谍报机关严密监视与竭力拉拢的排行榜。 一轮红日由东方缓缓升起,绥东军已经停止任何攻击,滩头阵地仍旧硝烟滚滚,冢田攻不甘的看着满地狼藉,挫败感与悔恨交织让他感到了深深的无力,由于轻敌大意,他建议联队长只需带一个大队的兵力前来即可,却没想到遭遇了空前的惨败。 “冢田君,我们攻略海参崴的计划已经失败,抓紧撤离吧!” “三宅君……”冢田攻哽咽了,如果三宅联队长骂他几句,心里或许好受一些,偏偏他只是淡淡的要求尽快撤离滩头阵地。 拉拢吴孝良的计划是他想出的,在他看来,一个小小的旅长,面对如此丰厚的条件是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的。如此做法,与帝国的好处不言而喻,表面上占领海参崴的是中**队,国际压力由他们来承担,自己有权驻军,又可以随时挟制中**队,一箭双雕,几乎完美的计划,竟然就这样可耻的破产了。 运兵舰收起沉重的锚链,汽笛嘶鸣,船身缓缓开动,围栏边的冢田攻手指轻弹,燃烧了一半的香烟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跌落在海参崴港湾的海水中。 “我还会回来的,吴孝良……” 日本人的攻击计划破产,但绥东军也损失惨重,由于第四营军官士兵多数为北京高校的学生,所以官兵素质极高,形成战斗力后凝聚力极强,如今一次有两个连伤亡过半,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恢复元气,这都让吴孝良心疼不已。 “娘的,真没看出来,梁驭聪看着文文静静,竟如此能打,服了。”昨夜一战李泽军由本来的攻击主角变成了配角,梁遇春刚硬的指挥风格让他不禁刮目相看,由此也重新审视起这个不显山露水的年轻营长。 吴孝良现在最忧心的便是彼得罗夫的安危,有他这杆大旗在,不管是波将金还是雅科夫甚至是日本人,都不可能合法的占领海参崴。 “谦亭,带人和我去找彼得罗夫。” “找那**子作甚?关键时刻就脚底抹油的主儿。”嘴上虽然抱怨,但动作却雷厉风行。 经过战火洗礼的海参崴,一片肃杀之色,由于日军登陆部队没有大口径火炮,所以被炮火摧毁的楼房并不多,大街上的尸体也不多,偶尔间或可以看见一具俄军士兵的尸体横在街道上无人理睬,李泽军奇怪的道: “如何一具日军尸体都没发现?” “此一点便彰显日军训练有素,撤退时将同袍的尸体一并带走,俄**队做不到,我们中**队也做不到。” 李泽军听了很认真的说道:“回去我就重新定下一条军规,每逢战阵同伴尸体,必须带走。” 吴孝良笑了,问道:“如果你部阵亡大半,那么多尸体又如何带走?” 李泽军顿时语塞…… 找到彼得罗夫的时候,他正与助手涅夫斯基男爵躲在一栋废弃的小楼里,警卫连士兵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时,这一对难兄难弟竟然误会了绥东军士兵是日本人。 两人神色极为慌张,哇啦哇啦说着俄语,大伙一头雾水,得救之后不应该是兴奋和庆幸吗?此刻两人表情沮丧之极,死了亲爹也不过如此。最后涅夫斯基见来人听不懂俄语,便试着用中国话沟通:“别开枪,我们只是仆人,公爵大人与男爵大人换上我们的衣服,向北方逃去了。” 躲在士兵后面的吴孝良听后放声大笑,扒开士兵,挤上前来:“公爵阁下,男爵阁下,别来无恙啊?” “哦,我的上帝,我们得救了!”彼得罗夫眨眨眼,人群散开,朝阳晃得他睁不开眼,一张让他记忆无比深刻的脸,在朝阳金色的光辉下逐渐清晰起来,好像神一样的现身,是吴孝良。他立刻意识到,这些人是中国士兵,而不是日本人,整个人立刻放松下来,此刻他真相抱住这个狡猾的中国将军大喊,你就是我的上帝啊。 相比之下,涅夫斯基非常平静的接受了得救这个结局,不必去投奔波将金,也不必成为日军的俘虏,但是有什么区别吗?他们两个人一样要成为这个中国将军的政治俘虏。 矿工们最终还是被土匪打的四散奔逃,多数人在逃跑途中被扫射打死,张二狗便是这多数人之外的少数人,他疯了一样的找着狗娃,翻遍每一具尸体,干掉每一个阻挡他的土匪,但是他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张二狗跟着大伙逃进密林,跑了不知多久,体力虚脱,最终躺倒在地上的只剩下了六个人,一个矿工小声的道: “俺,俺看见土匪将狗娃子挑在枪尖尖上……”到这里,他不忍再说下去张二狗彻底冷静下来,狗娃八成已经凶多吉少,煤矿散了,肯定已经被土匪攻占,无法回去。那么他们又能去何处呢? “咱们还是逃回山东得了。”有人建议道。 马上有人反对:“回去还不是饿死,大不了上山落草,东北的土匪可厉害的紧,连官军都得避让。” 大伙议论不下,有人提议:“二狗这里你最有主意,你来拿个主意,俺们听你的。” 张二狗此刻心中哪有什么主意,他只想一件事,那就是为狗娃报仇,否则自己不但对不起他死去爹娘的嘱托,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如果不是他将狗娃强行拉来东北,哪会有今天的祸事? 第141章 北京来客 当第二个黎明来临,绥东军再一次全面掌控了海参崴这座城市,彼得罗夫也再一次成为了没有丝毫权力的空头市长,正如涅夫斯基所料,这个狡猾的中国将军不会这么容易就将到手的利益再拱手让出去。 而经此一战,绥东军减员厉害,扩军就成了迫在眉睫的问题,但是由于吴孝良走精兵路线,对兵员素质要求极高,士兵至少也得是高小毕业,因此合格者寥寥无几。 但惊喜往往来的让人毫无准备,当天中午来自天津的第三批船队抵达海参崴,除了运送来大批的军需物资,还有两位久违的老朋友。吴孝良例行来码头欢迎,乍一见之下,不由得激动非常。 “致之,修文你们,你们如何来了?” 但见方其道、陈秀岩两人灰色军装笔挺熨烫,双双立于船头,一派踌躇满志,船一靠岸,踏板搭上,两人便急不可耐的奔下。 三位保定同学六手紧握,方其道率先开口道:“维中,这次来,我就不走了。” 陈秀岩则于一旁笑着附和:“是啊,知道你在这里缺人手,我和致之兄便来了。” 吴孝良激动之余心底一沉,两个人轻身前来,难道,难道第四混成旅的老底子已经被人掠夺殆尽?这是他最不愿见到的。方其道好似看出了他的担心,连忙又道:“维中,看我身后。”说罢一闪身,只见运输船上士兵挤挤,齐声欢呼起来:“旅长万岁!旅长万岁!” 一颗沉下的心又激动起来。 原来,方其道听闻吴孝良已经率部开赴俄罗斯远东,便一心要北上支援他。在湖南督军王汝贤的帮助下,终于率所部原第四混成旅第一团人马北上回京。并且得到徐树铮支持,原计划乘火车,经由奉天、宽城子、滨江,在由中东铁路至绥东。但吴孝良率部开进海参崴,孙家钰在天津组织民间物资由海路运送的消息传来,所以便改变计划,部队开到天津乘运兵舰北上海参崴。 同时,还有个更大的好消息,陈秀岩已经被北京政府任命为穆棱镇守使,包括东宁、穆棱、宁安都在其管辖范围之内。所以,这一次两人的到来极大的增强了绥东军的实力。穆棱乃中东铁路交通枢纽之重镇,控制了它就等于控制了中国境内一半的中东铁路,虽然俄国人有专门管理中东铁路的铁路局,但是他们内战频频早已无暇东顾,正是控制中东路的大好时机。 当天,吴孝良下达命令,将方其道带回的原第四混成旅编入绥东军序列,成为绥东军第二团,并且迅速接管了他们控制薄弱的海参崴城的北部。 吴孝良带方其道与陈秀岩参观了海参崴租借地,此时的租借地就是一片大工地,各处施工热火朝天。方其道叹道:“维中兄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啊,痛快,痛快!只可惜,这东北数十万领土皆俄人强盗强抢去的,不知何时能悉数收回?” 陈秀岩也觉痛快,但也听说了吴孝良仍旧承认彼得罗夫对海参崴的统治,并打算再次逐步移交城市的控制权,说道:“维中何不直接占领海参崴,俄人狼子野心是头贪婪的北极熊,等他们缓过劲来,咱们可又被动了。” 吴孝良耐心的解释道:“之所以将彼得罗夫放在前台,一是因为绥东军没有足够的实力,占领并守住这块地盘,远东形势远较国内复杂,各方势力交织,俄国人就有前帝俄余党,红军游击队,再加上日本人以及境内的大规模土匪都能与咱们一较长短;最主要的还是第二点,如直接占领俄国在远东的城市,国际舆论是不会支持咱们的,面对国际压力北京政府很可能会给绥东军掣肘,到那时,就得不偿失了。” 两个人认为有理,缓缓向工地旁的绥东军驻地指挥部走去,传令兵匆匆来报,满脸的焦急。 “旅长,绥东发来电报,绥东一道岗子煤矿遭遇土匪袭击,矿工死伤逃散不计其数,如今煤矿被占领已经陷入停工状态。” “什么?”这等于在吴孝良的肋部捅了一刀。 “煤矿现在情况如何,矿工损失具体有多少?”吴孝良担忧的问道。 “据报,矿工损失人数正在统计当中,煤矿落入不明身份土匪的手中,尹团长目前正在组织反攻,但对方人多势众,恐怕要费些周折。” “走,回指挥部!” 开了一下午的军事会议,吴孝良终于做出决定,将第二团新兵营的士兵补充入第一团第四营中,吴孝良亲自带第四营与第二团第一营两部人马北上剿匪,海参崴则交予方其道坐镇,陈秀岩则与其一同北上,准备赴穆棱赴任穆棱镇守使。 由于日本舰队在海参崴附近海域活动频繁,吴孝良无论如何也不放心让孙家钰、徐自冰二人乘船南返,于是决定一并带着他们二人北上由,穆棱经由中东铁路,南满铁路然后由奉天入关,这个计划得到了大家的认同,一致认为这条路线是最安稳、妥帖的。 张二狗冷静下来,开始提议:“咱们不能这样坐着等死,更不能去落草,如果落草在关里就落了,何苦跑到这苦寒的东北来讨生活?俺看咱们去投奔吴督军。” “二狗,吴督军那么大的官能收留咱?”有人提出异议。 “俺早就听说了,吴督军在北京带来的人不多,缺的就是兵,咱们几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爷们,他如何不要咱?” 大伙听了立刻来了精神头,护矿士兵的神气他们是有目共睹的,一个小小的护矿兵都如此,战兵肯定更加威风。于是,张二狗的提议得到了大家伙的一致认同。 “听说吴督军在绥东城里,绥东城在北方,咱们只需朝着北方走就一定能寻着吴督军的队伍。”张二狗再次提议,大伙又纷纷叫好。 大伙歇息了半日,逐渐恢复精力,但苦于没有食物,只好在密林中的小溪边喝了个水饱,连夜上路。 第142章 遭遇战 一旦决定出兵,各方都忙碌起来,由于第一次出兵规模超过两个营,辎重弹药,人员配备,种种准备不是短短一天半天能够完成的.吴孝良便抽空去见孙家钰,对于远东建设,他有一个宏伟的蓝图。 “大哥,孝良有个想法,你给拿拿主意。” 孙家钰笑了,他这个兄弟从来都是有话直说,怎么今天吞吐起来,便直截了当的道:“二弟,有话直说,别跟哥哥绕弯子。” 吴孝良其实不是想绕弯子,而是此事关乎重大,一旦决定,他们的整个商业重心,势必将整体北移到远东,所以必须慎重与孙家钰商量。 “绥东军在俄罗斯远东发展愈发顺利,孝良有一个计划,第一,绥东矿产资源丰富,所以已经筑城,发展厂矿。第二,绥东军准备在远东成立银行,这一点需要大哥的鼎力支持。” 孙家钰脸色立刻变得凝重,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预感吴孝良将来成就肯定不止于此,如果由他来牵头,掌握一省的金融资源,势必会给裕昌以及良大带来难以估量的财富,但这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挑战,在这样一个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的地域,想要一展所长,没几分能力与胆量是无论如何也做不来的。 虽然商人行事趋利避害,但孙家钰却是不同,他骨子里是想做出一番轰轰烈烈事业的,而这一点就表现在他对吴孝良的无条件支持上。 “好,维中你提个方向,为兄回去与家父商议一下,便开始做先期准备。”沉吟一下又继续道:“目前支撑远东的是俄罗斯帝国银行,他们在此地经营数十年,根深蒂固,却不知咱们该如何应对?” 吴孝良笑道:“大哥尽可放心,帝国银行经过几次大战,已经严重萎缩。目前海参崴局面由绥东军掌握,可以在政策上予以倾斜,这一点就是他们比不了的。帝国银行没有俄国政府的支持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泽枯鱼亡。” 绥东军于五月四日出兵,挥师北上。由海参崴登上火车,延中东路直奔双城子。此刻,双城子正被雅科夫围攻,行至头道沟,前方铁轨尽数被扒,火车已经无法继续前进,于是部队下车准备沿着绥芬河往上游而去。 出了头道沟不久,便与一股武装人员交上火,之所以说他们是武装人员,因为这些人身穿制式军服的金发碧眼大鼻子,与衣衫不整的土匪在军容上有大大的不同,但是这股金发碧眼的武装人员显然对中国士兵有着深深的敌意,也不交涉,直接便开火。 走在最前面的是方其道自湖南带回的原第四混成旅第一营第三连,现属绥东军战斗序列第二团,一营三连,在火力配备上远远超过原绥东军,所以战斗力极为不俗,经过初始交火的混乱后,很快便组织起防御反击,并且打的极为凶猛,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很快就顶不住,派来了交涉人员,一个金发碧眼的大胡子。 士兵领着他去见吴孝良,见面后,两人惊讶的同声说道:“是你?” 看着眼前大胡子,吴孝良已经猜出了这股武装人员的身份,“伊万诺夫,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伊万诺夫万没想到又一次落到吴孝良手中,上一次在绥东城寨里关了他一天一夜的小黑屋,搞得他至今不敢在夜间关灯睡觉,只能使电灯彻夜长明,弄的他痛苦不堪,这一次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他满腔的愤恨,一张嘴却变成了笑脸. “吴将军,看样子你很好,我们却十分的不好。”心里却咒骂着,这个狡猾卑鄙的中国.猪,雅科夫怎么不去打他? 几个月来,吴孝良已经适应了各种生硬的中国话,包括伊万诺夫那浓重的俄罗斯南方乡下口音。他笑道: “伊万诺夫先生,听说你们的处境很不好,为什么还来招惹绥东军?难道你认为你们的波将金有同时干掉雅科夫和绥东军的实力吗?” 伊万诺夫尴尬的干笑几声,连忙弯腰道:“误会,这都是误会,吴将军我以绅士的名誉向您保证,这绝对是一场误会,波将金将军被围困在双城子,我向您求援还来不及,怎么会命士兵举起枪向您射击呢?” 伊万诺夫说的的确是实话,他带着一连人马突围而出,便是去符拉迪沃斯托克向彼得罗夫公爵求援的,但半路上却听说这座远东第一大城已经被日本人攻陷,吓得赶忙回撤,半路上正犹豫是不是去找绥东军求援的时候,便遇到了军容整齐,装备精良的绥东军,结果误以为是日本人,所以率先开火,被打的大败,伤亡惨重。 伊万诺夫见吴孝良听了他的话后,只是嘿嘿一笑并不言声,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又继续解释道:“真的是误会,我们误认为您的军队是日本人,所以才率先开火,因为之前有传言,符拉迪沃斯托克已经被这些狗娘养的日本人攻陷。” 吴孝良接受了他的这个解释,但是却不想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放过他:“那绥东军的损失如何算?总不能因为一句误会就一笔勾销吧?” “这……”伊万诺夫一阵语塞,心里气的直骂娘,面上仍旧谄媚的笑着,“吴将军,您想要什么赔偿尽管提出来,我一定转告波将金将军,他会十分乐意并且慷慨的将您想要的东西双手奉上,只不过……” 吴孝良连声冷笑,这伊万诺夫算的好帐:“要绥东军的援助吧?” 伊万诺夫被吴孝良说破又是一阵尴尬,昔日他高高在上,对这些中国.猪予取予求,如今反倒要看人家脸色,让他一时间如何能接受这种心里落差? 赧颜道:“波将金将军望眼欲穿,只盼望吴将军人马早一日杀到。” 张二狗领着几个兄弟,直奔北方而去,可在东北的老林子里穿行了两日,竟是越来越密。几次改变方向后,他终于意识到,迷路了。 好在时节已经进入到五月上旬,山上的浮雪基本化净,野菜也长了出来,六个人中有一人在东北待了数年,倒是识得一些,猴子腿,大叶芹,婆婆丁不管味道如何,抓一把就是狼吞虎咽。 张二狗抓了一把叫不上名的野菜,大嚼起来,菜汁在嘴里说不出是苦,是涩,是酸。耳畔响起狗娃子的声音:“狗子哥,你累不?俺给你捶捶……狗子哥,你喝水……” 猛一回头,却是空荡荡的林子,哪里有人? 第143章 波将金的屈服 原本吴孝良是没打算救波将金的,但遇到了伊万诺夫这个蠢货,不讨点好处似乎太说不过去了,并且将波将金留在双城子,显然比雅科夫强的多,这雅科夫简直就是一个战争狂人,不停的攻打这个,攻打那个,看来这家伙此次又要送他一份大礼., “伊万诺夫先生,去拯救你的波将金大人不是不可以,不过要谈好条件。” 看着吴孝良灿烂的笑容,伊万诺夫的心脏一哆嗦,这狡猾的家伙,肯定没打好主意,不过脸上还是堆满了笑容。 “请吴将军尽管提出来,我回去见到波将金大人一定禀报波将金大人。” 吴孝良目光一凛,心道,这般没诚意,空头支票都不许一个,就想诳人吗? “如此说伊万诺夫先生是做不了主喽?那还是另请高明吧。鄙人在找个能做的了主的谈谈条件。谦亭,送客吧。”说着给李泽军使了个颜色。 李泽军心领神会,作势就要轰人。伊万诺夫乃是习惯性的打太极,讨价还价,没想到对方直接掀了底牌,只好主动服软:“吴将军,且慢,我做的了主,做的了主,请听我慢慢说。” 吴孝良冷笑道:“你还有时间慢慢说吗?再慢你的波将金大人就要成为雅科夫的阶下囚了。” 伊万诺夫擦擦脑门上的冷汗,心中暗骂:狡猾的家伙。又赶忙道:“吴将军请将要求一一道来,我全部就是。” “很好,绥东军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就一条,我只要求途径双城子的中东铁路经营权,并且在铁路周边拥有驻兵权。如果贵军能满足绥东军的这点要求,我立刻下令出兵救你们的波将金。” 伊万诺夫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要铁路,并没要求地盘和赔款,中**阀不是最重视这两样吗?眼前这个家伙的确奇怪,管它呢,先答应下,到时候解了围,给与不给还不是波将金将军一句话的事情。 “好,一言为定!”伊万诺夫脸上笑意盈盈,可眼睛里却看不到一丝的笑意。 吴孝良话锋一转,笑道:“口说无凭,先立个字据吧!” “这……”伊万诺夫暗骂吴孝良无耻,被拆穿心思的恼怒几乎使他失控,但又不得不克制下来。 吴孝良一挥手,旁边陈秀岩早挥就一片洋洋洒洒的不平等条约。 伊万诺夫心虚了,这是要让他签字画押啊,脸色立刻变得极其难堪,“签订条约乃是政府的指责,波将金将军只是领兵的将军,怕是没有这个权力……” 吴孝良当时就掀了桌子,骂道:“我没时间和你在这唧唧歪歪,你想让绥东军出兵救波将金,就签了他,要不就赶快给我滚出去。” 伊万诺夫情知再躲不过去,接过陈秀岩手中的墨水笔,在纸上刷刷几下签上了他的大名。 “还有印章。”吴孝良冷冷的补充道。 有士兵递上印泥,伊万诺夫苦笑了一下,从兜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印章,在火上烤了烤,狠狠压在不平等条约纸的一小块印泥上。 双城子城内,波将金焦虑万分,本来得到的情报是雅科夫率兵进攻符拉迪沃斯托克,谁知半路杀出的绥东军解了彼得罗夫那老狗的围,作壁上观的好戏没看成,雅科夫这疯狗却掉过头来就咬上了他。 双城子旅面对雅科夫的游击队还是有一战之力的,不像彼得罗夫,自从阿法纳耶夫旅被全歼后,实力大损,哥萨克有桀骜不驯不听调遣,所以才被人钻了空子。 波将金自信满满,他绝不会步了彼得罗夫那老狗的后尘的。 可形势不由人,几天后急转直下,双城子旅先后被击败两次,城外的关键据点全部失守。他这才慌了手脚,急忙命伊万诺夫去搬救兵,出发前伊万诺夫就苦笑连连,“当初将军阁下见死不救,如今又能指望谁来救咱们?” 波将金毫不在意,自顾无耻的说道:“那老狗应该知道中国有个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不救他,他却一定能来就我。” 伊万诺夫只好硬着头皮出发。 一走就是一个星期,整整七天音信全无。看雅科夫的架势是准备困死双城子旅,波将金组织了几次反攻均以失败告终,躲在官邸内惶惶不可终日。 “该死的伊万诺夫,再不回来就没收你的全部财产……”他知道伊万诺夫视财如命,如果这家伙逃跑了便没收他的全部家产。可转而又为自己的安危担忧起来。 炮声一旦响的密集,他便心惊肉跳,惊惧万分,生怕雅科夫大举攻城,心里却百味杂陈,想当初雅科夫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脱了籍的农奴,来远东淘金成为暴发户,后来卡尔梅科将军欲以杀人罪将其逮捕,他重金贿赂了抓捕的军官才逃得一条狗命,从此便被通缉,辗转又做了土匪。 谁知转眼间彼得堡闹革命,沙皇下台,帝国的将军们纷纷被杀,被驱逐,各地更是风起云涌,军官被杀者不胜枚举,好在叛乱者在远东的影响力非常之小,这也使得远东的将军们成了事实上的军阀。 雅科夫不知从哪里与叛乱者接上头,摇身一变竟成了游击队政委,吸收大量退伍士兵,并接受大批武器装备,一跃而成为远东地区举足轻重的一股武装力量,如今更是盛气凌人,骑在他们这些昔日帝国将军的脖颈子上作威作福。 又过了两天,张二狗他们依旧在老林子打转,有人已经开始绝望,难道要困死在这深山老林里吗? “贼老天饿不死俺,也饿不死你们,都爷们点。”张二狗用他独特的方式给大伙鼓着劲,这几天整日吃野菜,饿的他头晕眼花脚下虚浮,脚下一个趔趄,便滑到在山坡上,身体失去平衡滚了下去,由于是初春,灌木并不茂盛,所以毫无遮挡的向下滚了十几米才被大树挡在一个窝子里。 张二狗撑起身体伸手乱抓,一截冰凉的铁管入手,抬起头来却见一个灰色军装的人躺在地上,枪便牢牢抓在他手中。他爬起来,唤了一声,没有动静,便使劲拽那人手中的枪。那人顺势转过脸来,张二狗一见之下,跌坐在地上。 灰军装头部弹孔森然,发白的脸部血肉模糊,竟是具尸体。 第144章 镇东洋的阻击 双城子外,围了层层叠叠的人马,这一次雅科夫对此城志在必得,听说海参崴已经被日本人攻克,他们似乎对南方放松了警惕,一没放出侦查人员,二没构筑防御阵地。也可能是俄军表现太过差劲,以至于麻痹了进攻者的神经。 但这对于绥东军绝对是件大好事,为了撕开雅科夫的南部防线,新加入绥东军的十门75mm1897年型野战炮派上了用场,经过侦察兵侦查测算,射击诸元调整完毕,一切准备就绪,大炮齐齐开火,随着震天响声,十枚高爆弹被抛向游击队阵地,瞬间爆炸,紧接着又是十枚炮弹…… 十门野战炮整整齐射了一刻钟时间,75mm1897年型野战炮每分钟射速最快达到15发炮弹,为响应吴孝良节省弹药的号召,半速射击,仍旧在短短的十五分钟内将1000余发高爆炮弹投射在了雅科夫的南部与东部阵地上,强大的炮兵火力上下左右将整个阵地梳理了一遍。 梁遇春担任了攻击雅科夫的总指挥,他将第四营作为冲击前锋,本来是承担主要火力阻击的,亦有照顾新来的二团第一营的意思,但经过炮火梳理过的雅科夫阵地,一片狼藉,并且出现大量死伤,为围困双城子所构筑的阵地,本就简陋再加上炮火严重打击了他们的士气,所以绥东军的冲锋几乎没有遇到有效的抵抗,破胆的雅科夫士兵瞬间溃逃。 负责助攻的李泽军部紧跟在梁遇春部身后,没放一枪一弹便进入了敌军阵地,弄的他非常不痛快,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骂道:“**子这帮软骨头,不放一枪一弹就开溜,一群胆小鬼……” 梁遇春本来一脸严肃,听到他这话笑了:“谦亭,雅科夫的部队只有如此才能在数次败仗中还保持着人数上的优势,如果每次都死打应拼,他现在早就成了光杆司令,还能有如今这般风光吗?” 李泽军讶然,竟然还有这般说法,但细细想来的确在理。 “驭聪兄咱们该趁势追穷寇了。” 雅科夫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大部队迅速溃败向北转移,这让吴孝良大跌眼镜,他继续率主力追击而去,李泽军则被留下来善后,以及交涉中东铁路事宜。 吴孝良一路追击,过了奇河子,雅科夫的队伍越来越分散,陈秀岩觉得很棘手。 “旅长,这样不是办法啊,恐怕再追出五十里去就得一个人不剩了。” 吴孝良好整以暇,端起望远镜观察着:“咱们只要盯住雅科夫就行,看到那伙装备最精良的人没,大鱼肯定在那里。” 陈秀岩也端起自己胸前的望远镜观察起来,果真,只见远处山坡上,大概有二三百人的规模,衣衫整齐,严阵以待,与其他土匪气质大有不同。 “修文兄,把炮架起来轰它,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在吸引炮兵火力吗。” “会不会有诈?” “用炮轰一轰就知道了!” 75mm1897年型野战炮测算位置,调整好射击诸元,一次齐射打下去,高爆弹火力覆盖了整个山坡,那些士兵不但没有溃逃,反而拥着一伙人向山坡顶而去,试图转移到坡的背面,看来是想避开炮击。 吴孝良放下望远镜,命令道:“大鱼就在那里,逮住雅科夫,死活不论。”他估计袭击绥东一道岗煤矿的土匪十有八.九是雅科夫这个红军游击队政委撺掇的。 第一营的士兵堪堪爬到半山腰,山坡顶突然传来排枪的声音,冲在前面的士兵中弹倒地,陈秀岩叫了声不好,“雅科夫太狡猾了,竟然引诱我们上钩。” 吴孝良也是一脸凝重,端起望远镜又观察了一阵,惊讶的道:“狙击我军的不是雅科夫的人,奇怪!” 陈秀岩满脸不屑:“管它是谁的人,在咱们第四旅面前都是土鸡瓦狗。” “修文不可掉以轻心,命令强攻部队撤下来,步兵炮准备射击,重机枪就位做好火力掩护。” 一连串命令下去,顷刻间战斗准备便已经完成,第四旅的训练水准尤要强过绥东的学生军。重火力齐射,山上伏击之人虽然勇猛,但凡体肉胎终究抵不过钢铁弹雨,被压制的瞬间哑火。 第一营的突击连再次向山坡顶冲锋,再一次堪堪到坡顶抵抗阵地二十步远时,土匪们再次开火,排枪刚过几波后,一阵弹雨水泼一般洒了下来,听声音竟是mg08水冷重机枪,突击连被迫卧倒,趴在地上抬不起头来。 陈秀岩傻眼了,“怎么,怎么东北的土匪都装备mg08水冷重机枪了?这也太可怕了!” 吴孝良隐隐猜出了这股土匪的来历,但是以他对那人的了解,其部下觉得没有这般进退有据,在野战炮也步兵炮交替炮轰的情况下仍旧能够坚守而不溃逃。 能是谁呢? “杜疤瘌,杜疤瘌……”他在思索中,不禁自言自语的叫出了杜彪的外号。 陈秀岩不知道杜疤瘌是何许人也,却也没把这两架水冷重机枪放在眼里:“命令炮兵连调整落点,给我炸掉那两架重机枪。” 炮声轰隆响起,土匪的阵地上再一次腾起硝烟与火光,几次齐射后,冲锋号响起,趴在阵地最前沿的的突击队士兵抖掉身上的泥土,继续冲锋,但只冲了十步远,哒哒声再度响起,弹雨左右扫射,不断有绥东军士兵中弹倒地。 见此情景吴孝良终于想起一人,脱口而出:“镇东洋!” 张二狗胆子不是一般大,经过初时的慌乱后,便开始仔细的检查这具尸体,后脑部只有一个不大的弹孔,面部却血肉模糊缺损了一大块,显然子弹是从脑后射入,面部打出。其手部青黑,衣服破烂,估计已经死了有些时日。他摸了一圈见没有什么可吃的实物,便使劲将步枪从尸体的手中抽了出来,这步枪造型怪异之极,枪身极短,中部又支出长长的一截,枪管外部满小圆孔。 “二狗哥,瞅着着像绥东军的衣服嘞!” “是啊,这抢瞅着也像……” 张二狗抬起头只见不远处还趴着几具身穿军装的尸体。 “兄弟们,将枪都收好,这回咱们有了保命的家把式。” 第145章 走投无路 绥东军突击部队被卡在不知名的半山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吴孝良果断下令:“继续炮击!”这时候他在第四混成旅的理论又占了上风,宁可lang费弹药,也不能lang费生命,因为每一个士兵都是宝贵的不可再生资源,是多少弹药也换不回来的。 野战炮和步兵炮一齐开火,弹着点由阵地前沿向后推进,返回前沿,再向后推进,反复几次后,炮击停止,数不清的落叶松枝干折断,碎裂,冒着滚滚浓烟,火苗忽明忽灭。山坡上的mg08水冷重机枪再没有响起。突击队抓住机会开始冲锋,土匪们纷纷抖掉头上的泥土,将枪刺拧到枪身上,冲出阵地直奔绥东军突击队冲下,两方人马在不足一平方公里的小山坡上厮杀起来。 陈秀岩看的直挫牙花子,“这他娘的还是土匪吗?分明是正规军,再给我上去一个连……” 吴孝良则手持望远镜,观察着阵地上的一举一动,他总有一种不对的预感萦绕心头,于是对梁遇春道:“驭聪,你带上两个连,绕到山坡后,去看看情况,偷袭还是阻截,临机决断即可。”他对这个少年老成的梁遇春极为放心,虽然只有二十三岁,却罕有的持重,同时又擅长打硬仗,这简直就是上天赐予他不可多得的良将。 梁遇春带着人绕去山后,吴孝良心里多少放松了下来。与此同时,山坡后一个满脸疤瘌的汉子极为恼怒的咒骂着:“**娘的雅科夫,赔俺宝贝,不赔今天就别想下这个山!”两架水压重机枪被大炮轰成了废铜烂铁,疼的他心里滴血,这可是他的镇山之宝啊。虽然不是在雅科夫手里用坏的,但是用机枪的正主,他可不敢轻易招惹,那人随便瞪一眼,他都有种失禁的错觉。 那个被杜疤瘌叫做雅科夫的人,满身衣服被刮出一片又一片的破布,脸则被硝烟熏得黢黑,笑起来露出满口白牙。 “亲爱的杜疤瘌先生,我觉得当务之急不是为了那两块铁疙瘩闹内讧,而是如何脚底抹油。”雅科夫的中国话显然还没有融会贯通,说起来有些滑稽。 杜疤瘌仍旧气急败坏:“**娘的大鼻子,感情坏的不是你的宝贝。” 突然喊杀震天响起,刀兵相接之声叮当不绝于耳,两人都面面相觑,乖乖,这是白刃战了啊。雅科夫阴测测一笑:“咱们脚底抹油吧,让那傻大个在前面顶雷好了。” 杜疤瘌点头同意,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收拢不多的残兵,扎向密林深处,可怜山坡上在独自支撑的那伙土匪。 一个身穿翻毛羊皮大袄的汉子,倚在一棵落叶松后,看着白刃战中不断倒下的弟兄们,心如刀绞,他本意是绝不愿蹚这趟浑水的,但是,雅科夫一番唇亡齿寒的道理说服了他,的确,官军剿灭了雅科夫与杜疤瘌,放眼绥芬河也就只剩下他一个,到时候不剿他,剿谁? 但雅科夫与杜疤瘌的实力实在不堪一击,羊皮袄汉子只有派自己兄弟亲自顶在最前沿,他从未见过如此生猛的官军,这一次他拼得损失惨重,元气大伤。正头疼间,有人急匆匆来报: “大当家不好了,雅科夫和杜疤瘌两个混蛋领着心腹逃了。” “什么?” 羊皮袄汉子只觉五雷轰顶,意识到这仗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再打就得全军覆没,但是此刻两军纠结在一起,脱离战场撤退又谈何容易? 吴孝良放下望远镜,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土匪输了,他们已经后继乏力。”陈秀岩命令道:“再派一个连补上去。”吴孝良却阻止道:“修文,不必派人上去了,派两个连去断土匪后路,命令山坡上的突击队撤下来,为了这几个土匪不值得咱们再搭上士兵宝贵的生命,这回给他来个不战而屈人之兵。” “分兵,将这个小山坡包围。” 梁遇春带的两个连从左翼包抄,没有截住杜疤瘌和雅科夫,却截住了从山坡上撤下来的一伙土匪,是以排开阵型,支好重机枪,封锁了山坡后的退路。土匪也急了,连续硬突击了三次,均被强大的火力打回去。 增派上来的两个连被梁遇春安排在右翼,至此这股顽匪被死死的包围在了这块不足一平方公里的无名坡顶之上。 天很快黑了下来,坡顶打起了白旗,一个人手里举着一条白褂子,嘴里喊着:“别开枪,别开枪。”一边颤颤巍巍的摸下山来。 绥东军士兵很快控制住他,那人形容猥琐,颤颤巍巍,可眼神之中却并不见丝毫慌张之色,开口道:“长官,俺是来商谈投降条件……”话未讲完只觉屁股上一痛,一股强大推力使他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屎。 一个绥东军士兵不耐烦听他解释,冲他屁股上就是一脚。 摔倒之人狼狈的爬起来,眼里闪过一丝愤怒,一张嘴却带着讨好的说道:“长官们带俺去见大长官吧,俺还有重要情报要说与他听的。” 那士兵还要踹他,下午一战,竟然没打下这个小小的山坡,还死了不少兄弟袍泽,本就攒了一肚子火,这回见了土匪主动来投,便想先教训一番。 “张老六咱们绥东军可是禁止虐待俘虏的,让军法处知道了,你要吃不了兜着走。”另一个士兵提醒道。那士兵这才恨恨收手。 吴孝良听了来人的讲诉大吃一惊:“什么?雅科夫和杜疤瘌都逃了?” “是啊,这两个畜生王八蛋,背信弃义,丢下俺们大当家一个人在前面顶着,这笔账是一定要算的。俺们大当家投降,就是要留着这条命去找那俩狗贼算账,否则……”他顿了一下有点心虚的看了眼面前这个年轻的少将旅长,继续道:“否则就拼个你死我活……” 张二狗收好枪,将几具尸体摆放好,用腐土草草盖上,鞠了几个躬,默念道:“长官勿怪,俺们几个也是逃命的苦哈哈,借了您的家把式也是没办法……” “二狗哥,别墨迹了,快走吧。” 张二狗领着五个兄弟翻过一片山坡,正想透过稀疏的树枝,通过天上太阳辨别一下方向,却听林中枪栓之声哗啦作响,数杆黑洞洞的枪口无情指向了他们的脑袋。 第146章 独眼老二 山上土匪派来谈判的形容猥琐之人说完那番话,紧张兮兮的看着吴孝良,等待他发怒,却没料到,面前的少将旅长竟然毫不在意,哈哈笑道:“你们没有硬拼而选择投降是明智的选择,否则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吴孝良话锋很不客气,他直觉这个形容猥琐之人,并不像表面的那样不堪,甚至只是想来拖延时间,他决定试探一下这个人此行目的。 “传我命令,所有包围队伍发动总攻击,务必全歼山上土匪。” “是!”卫兵答应一声便出了临时搭好的军帐。 那人脸色却完全大变,然后他又极力的想掩饰自己震惊之色,很快平静下来,只是这瞬间的态度变化没逃过吴孝良的眼睛,心头了然,此人果真心头有鬼。 接下来那人的说话更印证了吴孝良的猜想。 “长官所部军容严整,不愧是曾经打败过**子阿法纳耶夫旅的神军啊......”滔滔不绝,没完没了,不谈投降事宜,却顾左右而言他,这很不符合常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拖延时间。 忽然,外面有人报告:“报告,抓了几个逃跑的土匪。” “带进来。” 绥东军士兵押进来一条杀气腾腾的独眼大汉。形容猥琐之人一见之下脸色巨变,这一回却是再也掩饰不掉了。 不但是他,连吴孝良都惊讶无比。 “怎,怎么是你?” 独眼汉子肩上有伤,被绥东军士兵拧的嘶嘶倒吸凉气,他起头来见到端坐在面前,军服笔挺,满身肃杀军人之气的吴孝良,也愣住了,半响才反应过来。 “这,这他娘的不是做梦吧?” 吴孝良连忙起身,带的椅子打了个转,差点倒在地上,他奔到独眼汉子跟前,挥手示意士兵退下。两个绥东军士兵不明所以,满脸愕然。呆在哪里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松开这个土匪,万一伤了旅长怎么办? 吴孝良立刻明白了士兵心中所想,笑着说道:“你们两个不必担心,他是我的故人,下去吧。”旅长既然如此说,两个人不再犹豫,松开他站在一旁却并不出去,仍旧警惕的盯着屋中两个土匪的一举一动。吴孝良也不在意,急急拉住独眼汉子的手问道:“老二你如何在这里?李大哥呢?安娜呢?” 一连三个问题,独眼汉子还没从震惊中回过味来,结结巴巴的道:“吴……吴兄弟,你……你怎的投了官军?” 吴孝良见他答非所问,心中焦急,此刻他已经隐隐猜到,镇东洋十有八.九就是李振清,而与绥东军一下午激战之人,便是是当年四方顶上的各位兄弟。他怕李振清死在自己的炮火之下,还有安娜,那个红发少女……万一真真被自己所伤……想到这里不禁遍体生寒,“先别说我了,说李大哥!”吴孝良急切而有不客气的打断了独眼汉子的问话。 独眼汉子随即明白过来,说道:“李大哥……他没事,安娜没跟来。” 吴孝良心头一松,心里却黯然无比,独眼汉子虽然还念着昔日情分,但此两人刻身份对立,是以对他怀着深深的戒备与不信任。瞬间,他产生了一个想法,将独眼汉子让到座位上,使人端来开水,给他喝了,才缓缓道: “老二,咱们不是外人,我有话就直说了,做土匪绝对不是长久之计,兄弟诚心邀请你们加入绥东军,如何?”说完,他紧紧盯着独眼老二的那只独眼,满是期待。 独眼老二沉默了一阵,张张嘴,发出的声音有些冷。 “吴兄弟,你的好意兄弟心领了,你的意思兄弟会转达给大当家。”他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也会转达给安娜。” 吴孝良心里说不出是失望或是生气,“老二,你们上山落草,不就是为贪官恶霸所逼吗?你们加入绥东军,就有机会有能力改造这个不公的世界,惩奸除恶,报效国家,难道违背了你们落草的初衷了吗……”他越来越激动,话也越来越重:“难道你们就不想走出这大山,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吗?” 独眼老二本就不善言辞,听了吴孝良一连串的反问,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形容猥琐的男子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直到此刻才恢复常态,听明白此中一些原委,大当家竟与这个绥东军的当家人是老朋友,看样子这个旅长还挺关心大当家,并且……想到这里他脸上现出一抹猥琐的笑容,并且和山上那俄罗斯女人应该是有一腿的。 心念电转间,一个想法立刻在脑中成熟起来,如此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他身为四方顶智多星如何能放过? 干咳一声:“既然都是误会,那大家就都是自己人……”话说一半发现没人接茬,只好尴尬的重复着:“自己人……”然后话锋陡然一转:“吴旅长要招安四方顶我伍老门举双手双脚赞成,都是刀口tian血,何不搏个出身功名?” 伍老门说罢冲吴孝良一拱手,笑道:“吴旅长,二当家胆小,不敢擅做主张,老门这就亲自去见大当家,将您的意思带到。” 独眼汉子听了狠狠瞪伍老门一眼,伍老门只做不见。 吴孝良点头,随即又道:“伍先生,只需帮我给李大哥带个话即可,一个小时后,山腰空地相见!” 伍老门心领神会,起身出了军帐。 吴孝良立在当场良久,长叹一声:“却没想到,一别经年,再见面时竟是这般光景。”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张二狗心说倒霉,太大意了。这些手持武器的人身穿灰色军装,一嘴南方口音,话说的急,听不明白是啥意思,正想开口询问,对方一枪托砸在他脑袋上,大喊了一句:“抓到六个土匪,连长有令就地枪决!” 这句话张二狗听懂了,顿时毛骨悚然!只见听他们枪栓拉的哗啦声响,心中大骇,喊道:“俺们不是土匪,俺们不是土匪,俺们是绥东的矿工……”怕这些南方士兵听不懂山东话,他特意重复了两遍。 第147章 再见山腰 天彻底黑透,吴孝良独自一人来到半山腰,此地不同于吉林境内的针阔叶混交林,乃是一水的落叶松,山坡不知何故林木稀少,因而才长出不少灌木,只有山腰这块空地,立着一棵两人都难以环抱的美人松。 吴孝良靠在美人松下,淡淡的松香混杂着战场的硝烟,思绪却穿越到一年半以前,一桩桩一件件事历历在目,就像昨天才发生一样。他想起了杜鹃,想起了安娜,又想起了徐自冰,到底哪一个在他心中更要重一些?他问了自己三遍…… 灌木枝沙沙生响,有人来了,吴孝良忙将身体隐到树干的阴影处,借着依稀的月光观察动静。一个中等身材的汉子,身穿翻毛羊皮大袄,稳健的向空地处走来。 “李大哥!”吴孝良声音有写颤抖。 “是吴兄弟吗?”李振清努力看清松树阴影下的人,依稀便是他当年在吴家趟子绑上山的小兄弟,一个箭步窜山上前来,看清了吴孝良的脸,一拳碰在他肩上,不可置信的道:“真的是你!”语气中却是充满了高兴。 谁都没想到,两人再见面竟会是战场相向,说起这一年多的经历,都是唏嘘不已。 原来这李振清,自与吴孝良分手后回到四方顶,倒也安生过了几个月,转过年开春,奉天张大帅有感于匪患横行,派兵剿匪,奉吉黑交界的辉南街便首当其冲,一大批绺子被杀的七零八落,避难到偏远的金川街四方顶。 此后,四方顶人越聚越多,直到引起了奉命剿匪的奉军二十五旅的注意,于是李振清就在金川街四方顶带领大家伙和二十四旅狠狠的干了一场,结果不分胜负,二十四旅旅长曲东丰恼羞成怒放起了大火,山火由榆树川直蔓延到四方顶,大伙无奈之下,向东挺近,进入俄罗斯境内,先后和**子的几股土匪打了几场硬仗,最后在兴凯湖畔扎下老营。 入秋后,又歼灭了一股化妆成lang人的满铁守备队小分队,自此镇东洋名号在绥芬河兴凯湖一带打响。 听罢李振清的讲述,吴孝良感慨道:“李大哥手下训练有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军校毕业呢。” 李振清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回应道:“吴兄弟晋升之路,世所罕有,该是为兄恭贺你才是。”如果单单讲到这里,也不过是一般的虚应故事,但他话锋一转:“你掌握了这绥东军,就等与拥有了掌握千万人命运的权力,可想好了该如何运用吗?” “孝良毕生之志就是收复失地,为国家为民族而战斗。” 李振清点点头,又摇摇头,语重心长的叹道:“兄弟啊,你有此志向,是好事,但是你可曾想过该如何做吗?有通盘的考虑,与周密的计划吗?” 吴孝良默然摇头:“没有!”猛地心神一阵,这老哥气场好强,自己此来目的是劝他加入绥东军,如何能被牵着鼻子走? “李大哥,孝良能力确有不逮,所以代表绥东军正式邀请你来参加。还希望李大哥同意啊。” 李振清似乎早料到吴孝良会有此一提,语重心长的道:“兄弟啊,我李振清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但是,自从入了胡子这一行,虽然自诩杀富济贫,惩恶扬善,但手上毕竟多了许多无辜之人的鲜血。你军校正途出身,前程似锦,有我这样一个盟兄弟在身边,定会遭人非议,是祸非福啊。” 吴孝良也早就料到,李振清不会轻易答应自己,却没料到,他所拒绝自己的理由竟是自己本身。 “孝良年少,据此高位,遭人非议还少了吗?又岂会在乎他人聒噪,李大哥你勿须多虑,绥东军翘首盼你加入。” 李振清还是淡淡的笑着,摆摆手,不以为然的道:“北京政府那些大人物一句话就能免掉你头上所有的光环,我身为东北巨匪,在张作霖那里都是挂了头号的,得罪的奉军、吉军将领不胜枚举,你得我助力的同时也要得我仇人,和奉军为敌就等于后方被断,你孤悬国外,又如何能放开施展手脚?” 李振清这番话的确分析的鞭辟入里,吴孝良略一思索,他又跟着道:“你还是犹豫了,为了我这样一个土匪头子,和整个奉军、吉军为敌,这样的代价也太大了。” 吴孝良哪里是犹豫,他只是在思索李振清所言之理,听李振清如此指责,大有吐血冲动。 “……” 李振清伸手在吴孝良肩上拍了拍,继续打击他:“兄弟,到了你这个层次,想在进一步就不能只盯着打仗,政治是很复杂的东西,用好了事半功倍,用不好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吴孝良彻底没了脾气,这李振清滔滔不绝,思维跳跃之快,让他摸不到头脑,话语主动权始终被其牢牢的掌控在手中。 “兄弟,你给哥哥些时间,也给自己些时间,好好考虑是否真的需要我李振清加入绥东军,这是不能从个人情感的角度去看的” 吴孝良知道今天想说服李振清加入绥东军彻底没有希望,叹口气:“既然如此,绥东军会让开道路,都休整一晚,明日孝良亲自送李大哥回兴凯湖。” 李振清这一次没有拒绝,发出爽朗的笑声:“好,一起去也吧,安娜那丫头,日夜都念叨着你。” 张二狗最后那一嗓子救了六个人的命,士兵们上来将他们双臂反绑,押着向林子深处走去。其中断后的士兵被树杈子绊了个跟头,矿工李三皮趁机拔腿就跑,张二狗见机会来了,一头撞向离自己最近的士兵…… 反抗是徒劳的,六个人很快被抓了回来,并被狠狠的揍了一顿。张二狗不明白,他们趁机逃跑,为什么就这么被轻描淡写的放过了。 他们在密林里走了大约一刻钟时间,来到一片开阔地,原木和枯枝搭成的简易窝棚,看样子已经有些时日。张二狗仔细观察了一番,这伙士兵加起来,总数也不过十余人,他却更加糊涂,瞅着像绥东军的士兵,却如何行事像土匪一般? 第148章 兴凯湖之难 吴孝良回到军营,陈秀岩凑上前来。 “如何,那镇东洋肯不肯归降?”待看他一脸的黑线,自然明白镇东洋拒绝他的好意,又接着安慰道:“旅长,一个土匪而已,何必挂在心上。” 陈秀岩自幼长于富贵之家,父亲陈锦焘官运亨通,更是做到堂堂财政部总长,是个纯的不能再纯的纨绔子弟,当然很难理解贫贱之交的可贵。李振清口口声声让他以实际利益为出发点去做决策,这个建议本身没有错,但是,吴孝良自问做不到,更何况他也看不到收编了李振清会带来怎样的恶果,这里面必然有夸大其词的成分。 “修文啊,对我而言李振清不单单是一个土匪,我劝他加入绥东军,也是希望他有一个好的归宿。” 吴孝良说的句句肺腑,陈秀岩自保定军校与其同学以来从未见过他如此真情流露,不禁暗暗吃惊,这镇东洋到底是哪般人物能够让吴维中如此动容? 吴孝良突然感觉很疲惫,对陈秀岩道:“修文,命令梁遇春撤退,所有人都回营休整。” 绥东军很多人都不解,为何旅长突然下达了解除包围的命令,但是绥东军以及前第四混成旅平日最注重的就是令行禁止,尽管有不解与不满,各级军事连排长仍旧严格的执行了撤围的命令。 回到军营后,这股不满很快又化作窃窃私语。 “眼看到嘴的肉却要放弃,不知道旅长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该不是土匪抓了某个大人物做交换吧?” “都闭嘴,再私下议论,都给你们关禁闭!” 士兵们见连长发火,都自觉的闭上了嘴巴,禁闭室那狭小的空间,待上一天就能让人发疯,没人想去尝那个滋味。 军帐内灯火通明,吴孝良正与独眼汉子推杯换盏。 老二一扫日间对吴孝良的防备,放开了吃喝,入冬后他就没吃过几顿好饭。 吴孝良边吃边道:“李大哥拒绝了加入绥东军的提议。” 独眼汉子身子突然一滞,又继续啃起了流油的鸡腿。完毕,抹抹嘴道:“吴兄弟,大哥心里其实是……”话到一半,想了想却终究没再开口说出原委,又拿了桌上一个猪蹄大啃起来。 第二天一早,李振清整顿好残部,派人来询问启程时间。吴孝良将队伍交给陈秀岩带领回绥东,他则带着一个连的人马随李振清回兴凯湖。 想到就要见到安娜,吴孝良便恨不得插翅飞到兴凯湖边去,当初在四方顶,他昏迷醒来第一个映入眼中的就是那一头红发,发丝划过他脸庞,痒痒的却很让他怀念,两个人嬉戏玩闹的景象又浮现眼前……吴孝良此刻兴奋的就像个孩子,李振清与独眼汉子看他这副德行都是笑而不语。 部队走的慢,中途休息了一夜,于第二天中午终于抵达兴凯湖,转过密林,视野逐渐开阔起来,可进入大伙眼中的不是整齐的木栅栏和黄泥房子。入眼处一片残垣断壁,整整一排黄泥房子烧的仅剩墙基,且熏得黢黑,有部分栅栏被连根拔起,七零八落,一部分亦是烧的焦黑残断。烧得焦黑的尸体与残值断臂散落其间,其状惨不忍睹。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饿了,吴孝良心中疑惑,难道是走错了地方,回头看李振清,发现他的眼神已经不对,直勾勾的盯着烧成一片的废墟,忽然手捧胸口,鲜血自口中涌出,一头栽倒在地。 吴孝良赶忙上前扶起李振清,掐人中,捋胸口,一边还喊着他的名字。 “李大哥,李大哥,醒醒,醒醒。” 一分钟后,李振清悠悠转醒,眼睛没睁开,两行浊泪却顺着眼角留了下来,抬抬手又垂下,独眼汉子赶忙抓住他的手,嘶声道:“大哥,你别吓唬老二,有话你就说,烧了咱老家的仇人老二就是追便天涯海角也要将他抽筋扒皮。” “拿水来。”吴孝良喊道,绥东军士兵急忙递上军用水壶。吴孝良一把夺过水壶,拧下盖子,小心的将水滴在李振清口中。似乎在瞬间干裂的嘴唇一点点湿润,人也渐渐恢复了精力,他挣扎着坐起来,嘴里喃喃着。吴孝良听不清,便歪头将耳朵靠近,这一次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加入绥东军,报仇!” 李振清终于打定主意加入绥东军,但吴孝良却丝毫高兴不起来。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山寨被毁,手下人死的死,逃的逃,何其凄惨。忽然,吴孝良的手僵住,军用水壶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发了疯一般的向残垣断壁中冲去。他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安娜,安娜会安然躲过那场劫难吗? 他发疯似得翻着那一具具烧的焦黑的尸体,试图从中找出那个红发少女的影子,一具具翻下去,一具具都不是,他既庆幸又忐忑,庆幸没发现安娜,却又忐忑下一具尸体便是安娜。 最终,吴孝良也没在尸体堆中翻出安娜的影子,心下稍安,但转而却又提了起来,如果她被土匪贼人掳走,那样一个美女还能够幸免吗?他不敢再想下去。 李振清此刻已经缓过大半,踉跄这来到吴孝良身旁,紧咬牙关:“维中,我会带全体兄弟加入绥东军,听你调遣。但也有一个条件。” 吴孝良强打精神,苦苦一笑道:“李大哥有要求尽管提出来。” “好,我只要求,加入绥东军后,能为这些无辜惨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报仇亦我所愿,孝良敢不从命?”吴孝良一口应下。 这时山坡便的林子里冲出了一拨人,吴孝良立即命令绥东军备战,士兵们立刻架起机枪,如临大敌。独眼汉子却连忙阻止道:“别开枪,别开枪,误会,误会,自己人!”他反复重复这几句话,生怕南方人为主的绥东军士兵们听不懂东北方言而错开枪,那问题可以就棘手了。 从密林中冲出来的那伙人果真是幸免遇难的老营留守人员。 “大当家,……”话未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第149章 勒富河金矿 “哭个球,有话好好说!”独眼老二心急,出口呵斥道. 泣不成声那人赶紧把哭憋回去,道:“是……是雅科夫……” “还有杜疤瘌……”没等他说完,早早就有人补充道。 听到这个消息,除了绥东军诸人,李振清等均是肝肠寸断,睚眦目裂。他们带着兄弟拼死拼活,这些该千刀万剐的混蛋竟然如此卑鄙,背信弃义,临阵脱逃不算,还要在背后捅刀子,这仇结大了,不死不休。 李振清老营人马所剩无几,残部元气大伤,暂时很难有像样的战斗力,能够一战的只有吴孝良一个连的绥东军。杜疤瘌很显然没有回老背山,而雅科夫也是踪迹全无,大伙商议后,决定先回绥东,再做复仇打算,孤悬在外实在是太危险,万一遇上大股土匪,想跑都很难。 吴孝良沉思一阵后,道:“那也不能就这样白白的便宜了那帮土匪。此地向东九十里,是雅科夫的勒富河金矿,咱们把他拿下来,也小报一下大仇。”他决定先拿近况试试水,看雅科夫敢不敢反攻,如果敢那就真刀实枪的打一仗,绥东军胜多输少,如果不敢,白白得一个金矿,绥东收入就可提升一大截。 “对,先干他娘的一家伙……”独眼汉子立刻复议道。 李振清也表示赞同:“与其盲目的去追击他们,不如守株待兔,这个主意好,咱们立刻动身前往。” 大军根本没在兴凯湖这个伤心之地多做停留,安葬了烧焦的尸体后,开始连夜转进勒富河。 于第二天凌晨四点左右,抵达勒富河金矿外围,勒富河金矿是雅科夫一个重要的收入来源,所以派了重兵把守,他甚至在整个金矿外围竖起了栅栏,高地处架着两门古董山炮,锈迹斑斑,不知是否还能打响。据说雅科夫在此地驻留了超过一个旅的兵力,但土匪战斗力水分很大,名义上人数超过一个旅,实际上可能连一个营都不如。 但是,他们人少,打攻坚战就不得不做好万全的准备。由于,吴孝良此次本打算去兴凯湖会一会故人,见见安娜,重火力一概没带,甚至连mg08水压重机枪都没带,等于没有任何压制性的重火力,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最后还是绥东军的连长表了态:“旅长,没了重火力武器,咱第四旅的老底子,照样能打硬仗,请您放心,这头战的任务交给我们三连,保证完成任务。” 吴孝良很欣慰,他带出的嫡系士气旺盛,一个连就敢去攻打守备森严的军寨,可见自信心之强大。 “维中,咱们人少,最好还是不要强攻。”李振清此刻已经从巨痛中恢复了清明,建议道。 “由绥东军三连佯攻正门,吸引火力,兴凯湖原班人马延勒富河攻击侧翼,如此虚实齐下,面前这个小小的城寨当可一战而破” 李振清如此建议自然不是枪功,也不是对所部人马有着超强的自信心,而是他想加入绥东军,那就必须有个像样的投名状,所以这一战对他来讲至关重要,于是便点头答应。 那三连连长却不干了,如此安排,摆明了是将功劳拱手让人,自己本来还打算在旅长面前显一显伸手,但是看到吴孝良阴沉似水的脸,张了张嘴,最终没敢言声,他不是李泽军,不敢贸然开口。 一切安排妥当,吴孝良抬手看表,凌晨五点整,“传达命令,攻击!” 一声令下之后,所有人开动起来,第三连作为佯攻吸引火力的部队,将所有轻机枪都集中起来,一齐开火,其震撼力竟也不亚于一架mg08水压重机枪,三连连长也算充分领会了长官意图,只开枪不进攻,功劳要留给长官的盟兄。 可怜土匪们,平日里高枕无忧惯了,连岗哨都没派出去,枪声响起,才急急组织其防御,寨子内顿时乱成一片,咒骂声,哭喊声隐隐都传到了外面。 虽然寨子里混乱一片,可是交上火绥东军才发觉,对方实力并不差,甚至可以说里面的武装在土匪中算的上是最精良的,轻机枪,步兵炮,虽然他们使用起来并不十分合手,但唬唬人还是足够的。 五月初的晨风还透着隐隐凉意,李振清紧了紧羊皮大袄,准备带人冲锋侧翼,枪炮声不绝于耳,却少有人死伤。前门的仗打的十分奇怪,很显然双方都在瞎放枪。绥东军是佯攻,那寨子里的土匪又是为了什么呢? 吴孝良隐隐觉得不太对头,一般队伍惊慌失措后,的确会胡乱放枪,但他所见却是节奏鲜明,显然非慌不择机的胡乱放枪,放炮。除非……想到这里,他终于觉察出哪里出了问题。 “三连长,命令两个排去右翼。” “是!”三连连长毫不犹豫的下命令,遣了战斗力稍弱的两个排去了右翼。 吴孝良不放心,决定亲自去指挥那两个守右翼的排,左翼由李振清亲自发动攻击,如果偷袭来自那里,就算针尖对上麦芒,不分胜负不罢休,进攻计划就会流产。如果对方果真来了左翼,那么自己会将他们牢牢的吸引在这里,李振清则会长驱直入直捣护矿土匪的老巢。 窝棚门开了,从里面走出几个胡子拉碴的军官,看年纪都不大。张二狗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押解他们的士兵上前对其中一人敬礼道:“连长,带了六个活的。” 那连长皱眉道:“不是下过命令么,抓到土匪一律枪决。怎么不执行?” 士兵解释道:“连长,他们不是土匪,是……的矿工。” 声音忽高忽低,张二狗听不真切,却见那连长眉头拧的更紧了。转头问身边一个精瘦军官:“叔明,你看看如何安排他们?” 精瘦军官看了看张二狗几个人,道:“这几个人是上好的劳力,可以留下来做些杂役。” 这时,另一人插嘴道:“不妥吧,万一他们中有人偷偷跑掉,咱们就暴露了。”只见这人满脸菜色,却是个大腹便便的胖子。 第150章 逮着大鱼 李振清带人攻上去才觉察出问题的棘手,寨子中的土匪,抵抗的意志要比想象中强上很多,但好在他们没有重火力,只有几乎人手一把的俄国造,老套筒,但就算是如此,在绥芬河兴凯湖一带的绺子当中,装备之精良也是屈指可数的了. 看到进攻受阻,李振清不禁急躁起来,开始命人强攻,顿时便出现了大量的死伤,这使他更加急躁。突然,寨子里面的土匪中,有人喊了声:“快看,那不是镇东洋吗?” “别瞎说,镇东洋早该被绥东军打死在奇河子了……”声音含混不清,却是传了出来。 李振清奇怪,怎的这**子的勒富河金矿还有人识得自己?随即他一拍大腿恍然道:“弟兄们,烧我兴凯湖老家的仇人就在里面,都给我往死里打.” 奇河子一战才过去两天,消息不可能如此快的扩散,况且这个寨子里还有人能准确的认出自己,那就更加可疑,他平日里深居简出极少露面,便是兴凯湖里寻常兄弟,也未必能有机会见他一面,何况外人?如此推断那必是参与奇河子无名坡地一战的人。 想到此处,李振清莫名兴奋,甚至雅科夫与杜疤瘌在寨子中也未必不可能。 “兄弟们,雅科夫和杜疤瘌就在寨子里,使出吃奶的劲头,冲进去,为死去的弟兄复仇!”李振清嘶声怒喊,故意说出两大匪首在寨中,果然极大的鼓舞了士气。 兴凯湖人马齐齐吼道:“复仇!复仇!” 复仇之声响彻勒富河金矿上空,甚至传到了吴孝良所在的右翼阵地。此刻,他正带人加紧挖出一条浅浅的战壕,防御战没有战壕,将事倍功半,所以不管深浅规模,必须要有可以依托的防御工事,掘出的土直接盖在浅壕的正面,堆成一道低矮的土墙,倒也初具规模。 没有重机枪,没有野战炮,吴孝良命令所有班将轻机枪支好,步兵炮调整射击诸元,将炮弹落点调到阵前二百米的距离。 堪堪准备就绪,大地忽然震颤起来,炮声隆隆响起,是寨子中高地上的古董炮开火了,炮虽古老,却胜在口径大,一炮打在正门三连阵地前,激起碎石泥土无数。三连连长顿时有些腿软,这一炮若是落在队伍中,恐怕他们此刻已经尸骨无存。 但也仅仅是这一炮打的贴近绥东军,其余炮弹落点散乱,有的甚至打到勒富河边沿的密林中去了。 吴孝良咂咂舌头,阵仗果真不小,这一次孟lang了,没事先没做好充分的侦查,就急三火四的带人来攻,亏得这是土匪,如果是正规军,自己此刻败局必定啊。 岂料,正门处杀声震天响起,寨子大门洞开,潮水一般的土匪涌将出来。吴孝良端起望远镜观察着战场,三连此刻也不含糊,所有轻火力开火,麦德森轻机枪间断性的扫射,虽然比重机枪差上许多,仍旧给土匪们带来了巨大的震慑,由于对方阵型过于密集往往弹幕扫过,便倒下一片,很显然,这些乌合之众在战术上与李振清的队伍不是一个档次的。 勒富河寨子的左翼和大门处都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唯独右翼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吴孝良有点坐不住,却又不能轻易的离开。突然,战场上的声音出现了变化,连续而有节奏的子弹发射声,让他心中悚然一惊,土匪竟然有mg08水压重机枪,这种机枪射击时的声音极为有特点,沉闷而富有节奏,所以稍有战场经验的人一下子就能辨认出来。 吴孝良顿时兴奋起来,放眼绥芬河一代的土匪,拥有这种最先进的水压重机枪的,只有曾击败钱铭钧的杜疤瘌一人,如此推断,这次歪打正着,逮着大鱼了。换来传令兵,“立刻去通知三连和兴凯湖的人,杜疤瘌很可能就在寨子内,不要放跑了他。” 与此同时,水压重机枪的响声印证了李振清之前的猜测,使他更加笃定,杜疤瘌必在眼前的寨子中。看到进攻受阻,他拔出腰间连响盒子炮,第一个冲了上去,兴凯湖众人见大当家奋不顾身,哪里还敢躲在后面,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冲了上去,逐渐突进寨子的左翼。寨子里已经有人见势不妙准备开溜,但是这一番骚乱很快平静下来,土匪们又全力投入到抵抗当中,明显是有人强力压制了这一场有可能的溃乱。 而中间的三连眼看就抵挡不住潮水一般的土匪,吴孝良放下望远镜不再犹豫。 “王排长,速带你部去支援金连长,不得迟误。” 生力军的到来,很快扭转了三连主力的劣势,吴孝良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土埂上,突然大炮再次炸响,炮弹落点竟然奇准无比的落在了右翼仅仅有一个排的绥东军阵地上。 吴孝良直觉脑中一片空白,人便飞了出去。 胡子拉碴的连长,阴鸷的目光扫了几个人一眼,张二狗直觉身上阵阵发寒,腿一软跪倒地上,大喊:“长官饶命啊,长官饶命,俺们是绥东军刚从山东运来的矿工,不是土匪,俺们身上有的是力气,怎么使唤俺们都中,就是别杀了俺们。”其他几个人人也跟着有样学样。只有李三皮一个直挺挺的站在那,一脸的不在乎。 张二狗一通哭号,心里却骂道:“贼官兵,等老子得了势,打你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那连长厌恶的瞧了眼这几个满嘴山东土话的矿工,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又进了窝棚。精瘦军官见他没坚持杀人,上来招呼张二狗等人:“你们几个命大,捡条命,往常可是一刀一个都宰了,过来,过来,说你那,还愣在那干啥?”他指着李三皮一顿吆喝。转身向树林边走去。 张二狗赶紧扯了李三皮,紧走几步跟在精瘦军官身后。 “长官,咱这是干啥去?”张二狗自来熟,见着人说一句话就想套近乎。 精瘦军官也和气,呲牙一笑:“埋死人去!”张二狗惊的打了个寒颤,再看那军官,本来和气实足的笑意里,此刻竟是寒意森森。 第151章 击毙 勒富河金矿寨子里的土匪一炮就奇准无比的轰在吴孝良所在的防御阵地上,这可能是连炮手都没想到的,果真,其后数炮落点都相差十万八千里。硝烟未散,一股土匪喊打喊杀的冲了过来。 吴孝良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抖掉身上泥土,耳中嗡嗡作响,活动一下手脚,毫发无损,来不及庆幸命大,就直接指挥士兵们各就各位。土匪冲至阵地前二百米的时候,步兵炮开火,炮弹齐齐抛射而出,又齐齐的落在既定的目标点。恰恰冲锋的土匪们也冲到目标点,计算的精准无误,分毫不差,顿时,土匪们死伤一片,断臂残肢七零八落。 土匪就是土匪,吃一百回亏,仍旧呈密集阵型冲锋,仿佛不这么做就不能壮声势一样。没有重火力机枪的压制,一百米距离很快就跑过去,步兵炮失去了作用。 吴孝良命令麦德森轻机枪手准备,待冲至五十米距离时,狠狠的挥下手,嘶声命令道:“打!” 这一次毛瑟步枪也齐齐开火射击,作为麦德森轻机枪的补充。第一阵弹雨直接将冲在最前面的土匪扫倒一片,后续赶上的土匪见火力突然猛烈,便都趴在地上匍匐前进。 土匪行进变缓,兵炮再次调高角度,高爆炮弹再次落在密集的土匪群中,哭喊声又是响成一片。土匪们破了胆,困在阵前,冲锋不敢,撤退不能,当真悲催之极。 在现代军队的战术与武器面前,土匪如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所赖者,唯凭借人多一途。很快又一波土匪冲了上来,结果又被挡在五十米处,接着又一拨…… 土匪人数越来越多,就像打不完一样,右翼阵地上的绥东军战士,已经坚持到了极限,土匪们冲的再快一点点就会突破防线,进入战壕。而白刃战将有可能是这一排绥东战士的噩梦。 吴孝良后悔轻敌,带着一连人就敢进攻防守严密的土匪寨子。他抬眼,只见又有一大波土匪,密密的聚在一起,中间似乎护着重要人物,看来这应该是决定胜负的一次冲锋了。土匪们也到了强弩之末,现在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步兵炮准备!”吴孝良的嗓子已经喊的嘶哑。 “旅长,炮弹仅剩最后一个基数!” “很好,全部给老子打到那群够娘养的土匪身上!” 数枚高爆弹以极其漂亮的弧线抛向,那聚成一堆的土匪。而土匪们听到破空呼啸之声,也有了经验,纷纷卧倒趴下。狼狈不堪。炮弹精准落下,炸起尘土碎石,由于土匪们事先做了隐蔽,所以杀伤效果并不是很好,但是已经极大的打乱了他们自认为声势壮大的阵型。 炮弹终于告罄,操炮士兵们拔出手枪,冲上阵地,准备与土匪决一死战。 绥东军火力减弱,土匪们压力减轻,乱哄哄一片挤压式的向前冲去。 几架麦德森轻机枪已经哑火,毛瑟步枪的火力跟不上冲锋节奏,眼看土匪冲上阵地已经不可避免。吴孝良将帽子从头上摘下狠狠的扔在地上,抽出腰间指挥刀,喊道:“跟我冲,把这帮够娘养的打回娘胎去。” 堂堂少将旅长领着一个加强排,冲向阵地前上百人的土匪。 土匪们没料到,人数不占优势的绥东军竟然主动发起冲锋,引起一片混乱。拼刺刀也是个讲求合作的技术活,并没有单打独斗那么简单,土匪们个人勇武自然不在话下,但是合作起来就差了许多默契,被一排人左突右冲杀了个七零八落。 吴孝良领着几十人在上百的土匪队伍中,来来回回杀了个几进几出,杀出了第四旅的霸气。 绥东军虽然左突右冲,但是始终没能够杀到聚在一起的那伙人跟前。如果就这样僵持下去,肯定会对绥东军越来越不利,但最后还是土匪们先乱了阵脚,寨子里传来呼喊声,竟是镇东洋攻陷了寨子。这一下,负隅顽抗的土匪们,士气跌落谷底,开始四下逃散。 被保护在人群中的土匪头子,终于忍不住出现,怒喝逃窜的土匪,但是逃命要紧,又有谁理会这个落了架的公鸡。土匪头子气往上涌,脸涨的通红,一道自上而下的疤瘌更显的狰狞可怖。 匪首正是杜疤瘌,他拔出腰间连响盒子炮,连毙了几个逃跑的土匪,仍旧无济于事。转身便看见一身将官服的吴孝良提着指挥刀,奋力砍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对准吴孝良就是一梭子子弹。 卫兵见情势危急,已经来不及推开旅长,就将整个身体档在了吴孝良身前,十几发子弹噗噗全部打在他身上。 吴孝良杀的热血沸腾,忽觉身后有异,回头正看见卫兵替自己挡了子弹,身子如破败的棉絮一般,扑倒在地,气绝身亡。他心中悲愤莫名,抽出腰间的勃朗宁m1900自动手枪,便去搜寻开枪之人,目光与杜疤瘌对了个正着。 “是你!” 杜疤瘌也不答话,又从腰间抽出一把连响盒子炮,更不顾可能误伤手下人,对准吴孝良就扣动扳机。吴孝良赶忙闪身扑倒在地,然后就势一滚,在几米外站了起来,手举勃朗宁m1900瞄准了杜疤瘌,脑中却回荡出一个清脆的声音:孝良哥哥! 冻得通红的脸蛋,雪原泡子一样清澈的眼睛,立时浮现眼前,想起杜鹃,他迟疑了,但是杜疤瘌却毫不犹豫,又是一梭子子弹打来,吴孝良只觉身上一痛,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下意识狠狠扣下,子弹自枪口打着旋射出,直中杜疤瘌眉心。 精瘦军官带人押解着张二狗和他的兄弟,来到一处洼地。张二狗向下看去不禁毛骨悚然,洼地里密密麻麻堆满了尸体,衣装各式,其中竟然还夹杂着灰色的绥东军军装。由于开化尸体已经开始**胀大,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莫名的臭味。 精瘦军官嘿嘿笑了,又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你们几个今天的任务就是把这些尸体通通埋掉,听明白了吗?” 张二狗和他的兄弟们,不敢拒绝,却也不敢去碰尸体。精瘦军官见他们犹豫,掏出腰间枪套里精致的马牌手枪,对着李三皮就是一枪。李三皮中弹栽进尸堆。 “还他娘的愣着,谁不下去,他就是榜样!” 第152章 招安 杜疤瘌被吴孝良当场击毙,余部作鸟兽散,李振清率部从城寨内冲出来,与吴孝良会和,待看到杜疤瘌尸身,吃惊的道:“吴兄弟,这厮果真在此,总算不虚此行,对的起死去兄弟。” 他又见吴孝良捂着胸口呆在当场,关心的问道:“怎么,哪里受伤了?”说罢赶忙上前检查,上下左右一顿摸索,却是毫发无损,待摸到他手捂出,原来是一块银洋,上面赫然镶了枚子弹。不禁感叹道:“吴兄弟当真命大……”此刻,他终于注意到吴孝良情绪不对头,疑惑的唤道:“吴兄弟,吴兄弟?” 吴孝良缓缓叹口气:“唉,今后该如何面对杜鹃啊?” 李振清马上就想到了那个爱憎分明的小姑娘,默然不语。 两人感慨间,有小喽啰来报告:“报大当家,逃了个女匪首,咱们追是不追?” “一定是她?”两人异口同声。 吴孝良继而苦笑道:“让她走吧,如今这局面如何再见她?” 李振清心中不以为然,杜彪无恶不作,如今授首乃是罪有应得,杜鹃明事理焉能为虎作伥?但是他忽略了一点,杜鹃极重情义,即便再罪大恶极,这兄妹之情又如何能抹杀的了? 不谈杜鹃,吴孝良携李振清进了寨子,寨子里跪了一溜的投降土匪,纷纷磕头求饶,有人更是哭道:“大当家饶命,兴凯湖俺们也是迫不得已!” 李振清听到这话怒了,一脚踹在求饶那人身上,“杀人放火也是迫不得已?” “……”那人张口结舌,再无法狡辩。 吴孝良从沮丧中恢复过来,命令道:“立刻甄别,凡是参与过兴凯湖案的土匪一律就地枪决。” 李振清心中一凛,暗道:我这小兄弟,杀伐决断越来越有枭雄风范了,只是有一点,凡是涉及到女人身上,便犹豫不决,优柔寡断。 吴孝良哪里想到,身边的李大哥正在腹诽他,红颜祸水这个帽子是给他身边的女人扣上了。 处理完土匪,吴孝良又担心起安娜的下落,问李振清:“李大哥有安娜的消息吗?” 看看,来了,三句话没到,又落在女人身上了。李振清又是一阵腹诽,他同样也关心安娜,进寨子之初就,盘问了参与过兴凯湖惨案的土匪,所有人在涉及到安娜时都是一头雾水,有的干脆表示没见过这样一个红发碧眼的洋女人。他揣测,最大的可能就是,安娜和她的老师莫尔德维诺夫趁乱逃走了,这或许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审讯过参与惨案的土匪了,他们都没见过安娜,据我估计她应该在当时就跑掉了。” 吴孝良听说安娜逃走,心情并没有放轻松,反而忐忑起来,他一个弱女子和一个糟老头子,能逃到哪里去呢?兴凯湖绥芬河一带匪患横行,刀兵不断,到哪里能够安全呢?他甩甩头,将杂乱的思绪都甩出脑袋,寨子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置,容不得他再儿女情长。 “雅科夫是不是也逃掉了?”吴孝良继续问,有点心不在焉。 “据审讯,得到的消息是,雅科夫和杜疤瘌在奇河子逃跑后就已经分手。他逃往老爷岭,勒富河金矿便甩给了杜疤瘌。” 吴孝良一阵冷笑:“这雅科夫倒是有先见之明,知道绥东军有意剿匪,便先溜了,可怜杜彪看不清时势,恐有一副小聪明。”他走了几步继而道: “李大哥,这金矿来的不易,咱们便不能放弃,此矿每年产值不抵,既然拿了下来就一定守住,开发好。” “嗯,吴兄弟此言有理,只是现在并不太平,想守住此地,非派重兵不可,雅科夫南下必经此地,战乱在所难免,产生效益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李振清说的在理,勒富河金矿,战略价值已经超过了他的经济价值。而想在绥芬河搞好经济就必须有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如今大股土匪不是已经被消灭,就是被赶出绥芬河,最大一股的镇东洋由于火并,实力大损,并且加入了绥东军。至此,三大土匪在绥芬河鼎足而立的局面土崩瓦解,现在他所要面对的首要问题,便是那几个俄罗斯大鼻子在内部的掣肘,至少,在当前局势下,绥东军还不能够甩开他们单干,在绥东军实力没有足够强大的时候,大义上的名分太重要了. 将投降的土匪处置完毕,绥东军诸人终于可以休息,养精蓄锐。但吴孝良仍旧忙碌,安排着物资的派发工作,得力手下们都不在,他也只好亲力亲为,事无巨细的做这些工作。李振清打仗是把好手,这些庶务,也只能干瞪眼帮不上忙。他有一个最关心的问题,便是吴孝良如何安置兴凯湖人马。 “维中,我这一部人马的安置,可有了腹稿?”他此时对吴孝良的称呼已经由吴兄弟变为表字,以示入乡随俗,进了官场自然就不能再来昔日土匪那一套。 吴孝良开诚布公的对李振清答道:“李大哥,你的部众土匪气太重,肯定要拉回绥东重新整编训练的。另外,回到绥东我便向北京政府请示,提升你为绥东军上校副旅长,并且给你实领一个团的编制,这只是初步的想法,具体细则等回了绥东再谈也不迟。”讲到这里他撑了个懒腰,然后又继续道:“绥东军初创,百废待兴,正是缺人的时候,有大哥助我,孝良这里的压力可是大大的减少了。” “维中慷慨,初来乍到便送了哥哥一个上校副旅长。”李振清说罢哈哈大笑,兄弟们的着落有了准信,他反倒不甚在意自己的得失。 此前他没有答应吴孝良邀他加入绥东军的请求,一多半是便是考虑到这些兄弟们为匪多年,很难在吴孝良这个军校正途出身的军官身边长久,怕他们受不了束缚,军法森严,再丢了性命、富贵,是他最不乐意见到的。如今迫于形势,他还是走了招安这一条路,对他而言,此路,是光明通途,一片大好。而对他带来的那些兄弟而言,却是个未知数…… 第153章 归来 杜疤瘌的人头被砍下来,挂在勒富河金矿的旗杆上示众,震慑各路宵小们,不要打绥东军的主意,李振清大仇得报,心情大好,思路愈发清明,便提出了自己的建议:“维中,你身为一军之首脑不可久不在中枢,此地也并非安全之所,还是尽快赶回绥东才更为妥帖。” 吴孝良将三连留在勒富河金矿,防守这处新占领的战略要地,带着李振清赶回绥东城。当然,仅仅一个连是决然守不住这座城寨的,他会陆续向此处增兵,以应对可能来自更北方的威胁。 一路顺利抵达绥东,短短数月,绥东城已经颇具人气,横贯南北三条大街,两边各种砖石房子,黄泥房子拔地而起。不仅在一道岗子发现煤矿,绥东城寨也发现了煤矿,并且都是上好的白煤。优厚的待遇吸引来了大批在远东的华工,不仅如此,小商贩们也不远千里向此处聚集。各大商行也未雨绸缪,来到绥东开辟货栈。城北一溜大仓库,便是新建起的货栈。 一时间,绥东城热闹非凡,人气较数月之前简直天差地别,王怀事身为绥东市长,在此间功不可没。一座朴实粗狂的三层小楼在在工棚原址拔地建起,作为市政厅已经投入使用,绥东建城时,吴孝良命人竖起的条石便在这小楼之前,以供人缅怀筑城之初的艰辛。这也成为绥东的第一座楼房,并且在此后若干年里,成为绥东的标志性建筑之一。 吴孝良低调的返回绥东,目前一切草创,如果大张旗鼓,难免铺张lang费,所以他选在傍晚悄悄的进入市政厅。尹呈辅来到市政厅吴孝良的办公室,向其汇报这数月来,绥东城发生的大事。其中最为严重的一起便是,钱铭钧连叛逃一事。 “旅长,呈辅识人不明,险些铸成大错,自请处分。” 吴孝良并没有当场说出处理意见,而是询问了具体情况:“这个钱和甫带走了多少人枪?回来多少人?” “一个加强连,带走一百二十余人,逃回来的仅有四十余人,据逃回的士兵讲述,期间他们发生了火并,钱铭钧与政治指导员意见相左,而突施杀手,其以下二十余人皆尽遇难。” 尹呈辅说道这里目光一片暗淡,这是他从军以来,最严重的的一次挫折。 吴孝良心中冷笑:这个钱铭钧真真是自作孽,如果仅仅是叛逃,碍于北京政府那些总长、次长的面子,他还会网开一面,如今杀了这许多绥东袍泽官兵,自己就是想放过他们,广大绥东官兵也不能答应。 “可找到这厮下落?” “目前已经派了几股小分队,进入他们失踪的密林处寻找他们下落。”尹呈辅犹豫了一下又问:“据逃回来的士兵所言,钱铭钧在老背山袭击了你?” “是啊,这钱和甫,心思如此阴沉,战术指挥上却是一塌糊涂,被杜疤瘌给打的落花流水,咱们绥东军的重机枪,步兵炮都让土匪给包圆了。估计那个牺牲的政治指导员就是因此与其产生纷争。” 政治指导员是吴孝良早在第四旅时便在连级以上单位单独僻处的一个部门主官,模仿后世解放军对部队进行思想控制,协助军事主官对军队进行日常管理。他们则直接由指挥部统属,不归参谋部所管辖。 尹呈辅附和道:“看来,政治主任的设立,是十分有必要的,绥东军应该大规模的对官兵进行一次深刻的思想教育,以彻底杜绝不良风气的滋长。” 这话寒意森森,所谓思想教育,便是一次关于站队的清洗,吴孝良如何理解不透?尹呈辅近年来行事风格愈加刻板,遇到问题也更易于矫枉过正。搞清洗,固然可以提高队伍的纯洁度,但是,对于战斗力和人心上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他在内心深处,是十分反感用这种方式来保持军队的忠诚度,目前绥东军的政策,还是应以拉拢一切有报国志向的仁人青年为主。 对于不同信仰,他认为应该持兼容并包的态度。除此之外,还应该在制度上确立,绥东军的最高指导思想,个人行为越雷池一步必须清除出队伍,而原则范围之内,则应给予相应的宽容度。 吴孝良确定的这一点原则,成就了绥东军称霸远东,但也注定了最终之结局。当然,这是几十年以后的事了。 几日后,吴孝良在市政厅大会议室,正式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所有排级以上军官悉数到场参加,他首先对这几个月以来,绥东军取得的成绩予以高度的评价以及肯定,但是仍旧指出了部队在建设过程中存在的不足与问题。 钱铭钧的问题在会议上被定了性. “这是一次极端恶劣的叛逃行为,主谋以及胁从必须逮捕回绥东军,交给军事法庭审判。会后,先关部门立刻加派人手进山搜捕,一定要抓住这一小股绥东军的害群之马予以严惩,以儆效尤。”吴孝良在讲话上对钱铭钧的行为进行了最为强烈的斥责。 接下来却话锋一转,宣布了一项人事命令。 “即日起,正式任命李振清为绥东军副旅长,第三团团长。”此令一处,下面顿时一片窃窃私语之声,纷纷猜测,这李振清是何方神圣?处于保护李振清的目的,吴孝良对李振清的来历绝口不提,在军队中出身同样是辨别身份的标杆,他不愿自己这位盟兄被人前人后的叫土匪,所以对其出身讳莫如深。 即便是此前与其一起战斗过的第二团官兵,吴孝良的回答也是讳莫如深,总之,他可以让李振清出身神秘,却绝不容许别人叫他土匪。否则会对李振清的威信带来十分不利的影响。 这也是他对这位盟兄,在态度上的另一种支持。 进入六月份,春夏之交,奉天的张督军突然发来电报,再一次邀请这位绥东新贵,吴孝良旅长赴奉天一唔。 第154章 准备启程 对于奉天张督军的邀请,吴孝良特意召开了一个小范围的会议,讨论此事。绥东军多数上层人物纷纷认为应该赴约。这其中王怀事、李振清、陈秀岩、尹呈辅等几人均支持他前去奉天。 王怀事率先发言:“我认为应该去,绥东地处国外一隅,想发展绝对离不开国内,尤其是东三省的支持。如今张督军在东三省风头正劲,刚刚又赶跑了吉林督军孟恩远,三省即将手握其二,况且,在赶走孟恩远一事上,咱们绥东军也算多有助力,他应该呈这个请。咱们绥东应该趁此机会与这位张督军结盟,如此便后顾无忧” 吴孝良点点头,见陈秀岩低着头,一言不发,点名道:“修文,说说你的意见。” 陈秀岩这才抬起头来:“我的意见还是要慎重对待,中央的小徐次长不是一个有度量的人,对这种事情最为敏感,虽然此前他对咱们绥东一直是鼎力支持,那也是因为咱们是他的嫡系,如果弄出不必要的误会,让这位小徐次长认为咱们绥东军与其离心离德,失去了中央的助力,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陈秀岩所言不虚,绥东军能放手在绥东施为,徐树铮的确在北京为自己顶住了许多压力,这一点看来必须事前取得他的谅解。 李振清初来乍到不便表态,是以一直闷头不说话。 吴孝良却想听听他的想法,问道:“寿亭兄,说说你的想法.”李振清原本便有字,这一次入了绥东军自然不能再被人李振清、李振清的叫,所以便将尘封了多年的字翻出来,吴孝良对此也很讶异,这位盟兄还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李振清干咳了一声,淡淡道:“我同意布川兄和修文兄的意见。”说完这句话,再不发一言。 其实,王怀事和陈秀岩两人所言已经十分周到,所以李振清完全没有必要在添枝加叶,否则反为不美。 会议定下策略,吴孝良了几便给徐树铮拍了一封电报。 “又公钧鉴,学生孝良奉公之命,来绥靖边,至今三月有余。已初见成效,比之初时,内有督军掣肘,外有强敌环伺,夹缝中求生存,几经磨难,方有今日之局面,一者赖公之助,二者将士用命。然高逆阋墙,绥东多有牺牲,孝良警卫心腹,亦为之惨死。痛定思痛,皆因后方同僚猜忌。今奉督张公发鱼电示诚,欲与之好,特陈情公前。” 发完电报,即刻开始准备赴奉天事宜,绥东军几个高层在路线上又产生了分歧,陈秀岩认为: “绥东草创,每一分钟都宝贵之极,所以贵在速度,选择走海路可节省大量的时间,并且能省却诸多迎来送往的环节。” 而尹呈辅则对海路有着深深的不信任感,反驳道:“海路不可知的因素太多,况且绥东军刚刚和日本**战一场,焉知他们不会趁机报复?我坚决反对走海路。” 两个人争的面红耳赤,李振清仍旧是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吴孝良等两个人吵的差不多了,干咳一声,示意他们可以罢兵休战,说道:“慎重起见,还是走陆路的好,由中东路,直奔滨江,再由滨江乘南满铁路南下,到奉天。” 李振清此时开口支持吴孝良的意见:“我同意维中的意见,如此一来,稳妥之外,还可以顺便路过穆棱,修文兄为新一任穆棱镇守使,将来可是掌控着,整个绥东的西大门,这个位置乃重中之重,必须先掌握在手中。” 陈秀岩则大笑三声,满不在乎的道:“寿亭兄未免多虑,取得一个小小的穆棱又有何难?况且我还是中央政府亲自任命的堂堂穆棱镇守使,谁敢奈我何?” 李振清点头不再开口,吴孝良则接过话头:“修文兄此言差矣,你认为我为何要颠颠的敢去奉天见张雨亭?还不是为了就目前的态势达成谅解。张雨亭控制吉林省已成定局,咱们从他口中夺下一块肥肉,难道还能指望人家拱手相送吗?” 陈秀岩虽是纨绔子弟出身,平日里行事作风颇为浮夸,但却是内明之人,事理一点就透,立刻明白了此行包括穆棱都是其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好,我与维中兄同赴奉天,倒要会一会这些老粗们。”东北张作霖一系人马,绿林出身,老粗形象已经在外界根深蒂固,乃至于人们听到东北出身的军阀,必然联想到膀大腰圆,头脑简单的东北大汉形象。其实不然,张作霖本人,虽然绿林出身,却是极为注重个人仪态礼节的,绝不会出现影视剧中夸张的粗鄙行为,并且其北人南相,眉清目秀,在年轻时也称得上是风度翩翩的豪杰之士。 不仅张作霖,包括吴孝良都是北人南相,但在湖南时,还是留下了不少笑话,第四混成旅独霸长沙,其东北籍贯导致民间对其传言颇为夸张,什么眼如铜铃,耳如蒲扇等等,甚至起了止小儿夜啼的作用。 此番会议,确定了行程,随员,以及出发日期,便是五天之后的六月十七日正式起行。 北京,段祺瑞虽然已经卸任总理,但是仍任着参战督办一职,掌握着北洋政府实权,徐世昌如冯国璋一般成了督办大人的印把子,国务总理则由前内务总长钱能训出任,徐树铮由此也从段祺瑞的身边,从大秘一跃而成中华民国陆军部的总长。 徐树铮虽然就任陆军总长一职,但仍旧随时跟在段督办的左右出谋划策,一点没有陆军总长的架势。 “这个吴维中,也长了心眼,他要去见张作霖,怕我误会,还特意发来电报解释一通。” 段祺瑞仍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埋头案牍,边批阅文件,边回道:“这么多人在他背后下绊子,撩阴腿,再不长进就得被人活吞了。” 徐树铮笑道:“芝公之意,是支持他去见张雨亭喽?” “他孤悬国外,背靠张雨亭,与其结盟是必然选择,我不支持,他便不去了吗?”段祺瑞声音依旧是那么冷,说出的话甚至有些刻薄。 徐树铮又继续说道:“芝公支持就好,绥东苦寒之地,苦了这些一心报国的热血青年了,可惜上次陆军部派发的物资,半路还被孟恩远劫走,最后又便宜了那几个军阀。” “又铮,如果你是想给他们军援,就此打住吧。南方战事,吃紧已经挪不出一分钱了。” 第155章 启程 民国七年,六月十七日,绥东军主帅吴孝良踏上了东去的列车.随他一统赶赴奉天的还有穆棱镇守使陈秀岩,绥东旅副旅长,第三团团长李振清,以及随车警卫加强连。火车掠过茫茫森林,向西直奔中国国内而去。 半天后,抵达此行第一站穆棱,也就是陈秀岩即将任镇守使的地方。但此刻穆棱还有另外一位镇守使高凤城,在交接之前,这位高镇守使是穆棱的实际掌权者。 车站外锣鼓喧天,欢迎人群打着红色条幅,上书“欢迎吴旅长莅临”“欢迎镇守使上任”等字样。看样子是本地官员组织的欢迎队伍。 “修文兄,咱们下去看看,你那位前任应该也在这欢迎队伍里。” 吴孝良笑呵呵的对陈秀岩说。 “他倒是好心胸,我接了高某人的位置,不知他还能去哪里任职?”陈秀岩满是揶揄的口吻,丝毫没把这个高镇守使放在眼里。 高凤城本是吉林督军孟恩远的嫡系,就在吴孝良在东宁与高士傧发生冲突的时候,他还在任吉长镇守使,后来由于国内舆情汹汹,形势急转直下,孟恩远自觉下台已成定局,于是出于为高凤城的后路着想,便将其调离炙手可热,处于风口lang尖的吉林,转任偏东边境的穆棱镇守使。这样即便新督军赴任,也不会很快将动手的目标转向那里。 但是他没料到,新督军还未赴任,穆棱镇守使的位置便已经被北洋大佬盯上,直接空降了一个镇守使来。 两个人下了火车,便有人迎上,只见来人身材高大,方脸阔眉,典型的北方汉子。 “欢迎吴旅长与陈镇守使大驾光临,高某迎接来迟,招呼不周,还望海涵那!” 吴孝良听他如此说,明白此人自是高凤城无疑,呵呵笑道:“高镇守使这哪里是迎接来迟,是来的早嘛,太隆重了!” “两位贵客,还请移步,高某已经在贵宾室备下酒菜。” 陈秀岩一摆手道:“高镇,不必客气,我们只是在此路过,此行奉天,时间赶的很,不能在此多耽搁。” 吴孝良怕陈秀岩再说出什么过分话来,赶紧将话头接过:“是啊,高镇盛情我们心领了,这一次行程实在紧的很,勿怪,勿怪啊!”话说的十分客气,但距离感实足。 高凤城被驳了面子,脸上却仍旧笑意盈盈,连眼睛里都充满了笑意,丝毫不见变色。 “惊闻吴将军、陈镇大架路过,准备的是仓促些,既然时间赶,高某便不再勉强,但等两位返程时一定要喝杯水酒,吃两口菜,给兄弟这个面子呀!” 高凤城语气谦卑之极,按惯例,他与吴陈二人在级别上原是相差无几,但此刻姿态放的如此低,可见此人城府之深,远非高士傧之流可比,难怪高士傧身为孟恩远的亲小舅子却只能在延吉一隅任镇守使,高凤城一个外人却把持了最炙手可热的吉长镇守使一职。 吴孝良拱手笑道:“一定,一定!兄弟这就告辞了,恕罪,恕罪!” 高凤城赶忙还礼相送,目送两位在东北红极一时的人物上了火车,直到火车汽笛嘶鸣,远远开出站去,脸上笑意仍未消散,久久才招呼手下回府。 火车继续前进,到滨江后稍作停留,转轨南满铁路,开始南下,近一天时间,驶抵宽城子。机车在加煤加水后,并没有顺利发动,怒吼了几下,便再没声息。 吴孝良发觉有异,便派人前去查探,据说是蒸汽机出现问题,很棘手。绥东军众人无奈,只好等待随车技工修理挤车。吴孝良在车上颇觉闷热,便邀陈秀岩、李振清下车透气,岂料两人都犯了困,在车上呼呼大睡,只好一人在卫兵的护卫下出了车厢,空气果真为之一新。 想起初时为了寻亲,欲来宽城子,结果中骗子圈套误入奉天,才有今天一番局面。不禁一阵唏嘘,暗想,如果当初顺利到了宽城子,几日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父母就在宽城子,本应该去探望的,但是公务在身,不好为私事而独自行动,说不得只好等返程在来了。吴孝良又是一阵胡思乱想,看着熙熙攘攘的旅客出神。突然前方一阵骚乱,出现很多土黄色军装的士兵,将旅客们赶到两旁,只见一个大腹便便的矮胖老者在混乱中出现,虽然身着便服,但从举手投足间一眼便能认出此人乃是军人。 矮胖老者,见站台绥东军机车旁站满了灰色军装的士兵,顿感奇怪,便来一探究竟。刚走几步,就被惊觉的绥东军士兵拦住,后面有人立刻上来呵斥: “放肆,督军大人的架也敢拦?让开!” 灰军装士兵不卑不亢的回答道:“报告长官,职责所在,恕难从命。” 那人还要发作,矮胖老者却一脸和气的问道:“小兄弟,你们长官姓甚名谁啊?” “俺们长官乃是绥东旅少将旅长吴孝良!” 老者倒吸一口凉气,竟是他。却没注意到卫兵的脸上瞬间写满怒意。 “可否通禀一声,就说吉林督军孟恩远求见。”老者仍旧笑意盈盈,和气的很。 吴孝良注意到了卫兵拦住老者的情况,看到老者卫兵开道,定然不是寻常人物,怕那卫兵无端开罪这些实权人物,于是便几步来到跟前。 那卫兵见旅长来了,顿时嚷道:“旅长这老头就是吉林督军孟恩远,六一哥就是他害死的。” 吴孝良心中大讶,竟是孟恩远,不过现在不是论恩仇的时候,在人家的地盘自己这几斤几两还不够塞牙缝,轻斥那不知轻重的士兵道:“不得无礼。” 士兵悻悻的闭了嘴,不再言声。 孟恩远听那士兵如此说,脸上一阵尴尬,但见吴孝良似乎并没有想要给他难堪的打算,笑道:“维中啊,老夫与你神交久矣,不想今日才得偿一见之愿啊!” 吴孝良见他如此说,心道,又是个城府极深的主,自己害他下台,竟丝毫没表现出憎恨之情。 第156章 炸车案 “孟督这是要去哪里?”吴孝良对孟恩远感官极坏,对他不假辞色,但出于礼貌还是要寒暄一番的。 孟恩远如何看不出年轻少将对自己的反感?但终究是久经风雨的官场老狐狸,如何会因为这样一点点的小事动气,嘿嘿一笑,随即又叹口气道:“唉,老了,身子骨不中用了,准备卸甲归田,回家养老。”一番话毫不掩饰他的落寞之意。 吴孝良心中生出一丝不忍,说到底还是自己害他这个样子,但随即想到死伤的绥东将士,心中马上又坦然了。 正要答话,有卫兵上前报告:“报告旅长,机车问题严重,技师估计修好怕是要两天以后。”吴孝良听了心中一阵焦急,眉头紧锁起来。 孟恩远却听了个明明白白,看来这位害他下台的年轻少将是要去奉天会晤张雨亭。心中一叹:长江后lang推前lang,输的不冤枉,起了爱才之念。 随即道:“维中,我这列车整整一列只载了些个人财物,空的很,不如让出几节车厢给你。”然后又补充:“你不必推辞,今日之后,日本满体守备队军事演习,要封锁宽城子车站,等机车修好怕是也要等到一个星期之后才能起行。” 吴孝良听了先是吃惊,紧接着又是愤怒,此前对于日军在中国国土上横行,都是间接的通过书本或者报纸得知。如今亲身所历,感官又是不同。但自己实力所限,又能够如何呢?他也不是矫情之人,听孟恩远说的诚恳,便答应道:“如此多谢孟督。” …… 奉天省城北三十里太平河大桥边,从老爷庙方向鬼鬼祟祟来了几个人,在桥墩处一阵捣鼓,其中哼哈对话之间,竟夹杂着日本话。几个人捣鼓了约有半个小时后,便趴在桥墩不远处的土埂子后面,默默的等待。 一个小时后,汽笛嘶鸣,一列火车自北方疾驰而来,有人小声嘀咕道:“打起精神,目标出现!” “哈伊!” 回答之人满脸凝重之色,双手扶在了一个黑色盒子的“t”形的铁质手柄之上。列车转瞬间呼啸而至,蒸汽呼啸声,钢制轮毂摩擦钢轨的金属碰撞声,盖过了嘭嘭的心跳,扶着铁质手柄的双手狠狠压下,冲天一声巨响,大地狠狠的颤抖了起来,紧接着就是接二连三的巨响,太平桥瞬间被炸塌,整趟列车被掀翻到空中又狠狠跌落到大桥的废墟中,有几节车厢甚至落到了开春后汹涌的太平河里,整个场面狼藉一片,惨不忍睹。 始作俑者的几个人,见行动成功,收拾了东西,悄悄的向老爷庙方向遁去。 …… 奉天省城火车站,外围已经被士兵戒严,站台之上红地毯由南铺到北,看不到尽头,军乐队,仪仗队已经一字排开,仪仗队中站了一群人,只见这些人有的一身戎装,金线参谋带威武雄壮;有的黑色燕尾服,留着文明胡,为首一名中年军官个子不高,身穿天蓝色细尼大礼服,金色领章上三颗将星闪闪耀眼,他们都抻着脖子向北看去,奉省出动如此大的阵仗都只为了迎接一个人。 “辅臣兄,大帅是不是太抬举那小子了,不过一个小小的旅长,值得咱们如此兴师动众?”膀大腰圆的车轴汉子,军装不整,帽子歪带大喇喇问道。 被叫做辅臣的人淡淡的反问道:“阁臣兄,你可知吴维中那一个旅便将孟曙村弄的灰头土脸下台,吉林以东俄国大片土地,包括双城子、海参崴都为他所控制?”问完又补充了一句:“他名为旅长,实则一省的督军也不遑多让啊,万不可轻视了他。” 车轴汉子仍旧不以为然,黄口小儿,有甚么能耐了?还不是仗着有小徐撑腰? 一群人窃窃私语,为首中年军官由于穿着大礼服,热的满头大汗,不时拿手帕擦着额头,天已经过午,如何列车还没有到? 另一名中等身材的军官,等的焦急,叫来站长:“打电话,向前站问,看看列车到了哪里!” “是,参谋长!” 不多时,站长满头大汗的跑来,慌道:“不好了,列车被炸了!” 众高官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站长又重复了一遍:“列车在老爷庙被炸了!” 这回大家明白了,情势好像冷水滴进沸油锅,引起一片骚乱与恐慌。 高官列车在奉天省城被炸,这事除去本身问题严重之外,在背后还包含了无数的信息。矮个子上将身子晃了两晃,身边一个燕尾服文明胡赶紧扶住他:“雨公,咱们得立刻前往现场,控制现场,以免节外生枝。” 上将稳住心神,立刻恢复常态,赞同道:“岷源所言有理。”随即高喊:“辅臣,你立刻领宪兵队赶往现场,防止有人趁火打劫”…… 等一切分派完毕,骂道:“妈拉巴子的,敢在老子地盘上作死。”伸手抹掉脑门上的汗,这回却都是冷汗。 上将正是奉天督军张作霖,他领着一干心腹手下,本是来迎接吴孝良的,哪成想有人竟给他捅了如此大的篓子,心中气氛难抑,带着人各自上了小汽车,在护兵马弁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开向太平河老爷庙。 到了现场,惨状不忍一睹,大桥残垣断壁,木质车厢七零八落,尸体甩了满地,有黄军装的士兵军官,还有穿便服的公务人员。宪兵们封锁了现场,不许任何人进入,但也没有任何人参与救援,张作霖看到这种情形立时火了,破口大骂道:“妈拉巴子的,还不赶紧给老子救人,都杵在那瞅个屁?” 宪兵队长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满脸委屈,却不敢分辨,是师长张作相亲自下的命令,他哪里敢违拗,只好将苦水咽到自家肚子里。 宪兵们进入废墟,扒开碎石砖土,露出木质车厢,不多时,参与救援的宪兵,一片骚乱:“挖着大家伙了!” 张作霖一阵紧张,询问道:“可是找到吴维中了?” 宪兵队长气喘吁吁赶上前来,答道:“是吉林省的孟督军!” 第157章 炸错了? “什么?孟曙村?” 张作霖直觉一阵头大,妈拉巴子的,这都是什么事,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本以为炸的是吴孝良,结果挖出个孟恩远来,这家伙和他不对付,如今在奉天出了事他百口莫辩,如果再不治身亡,全国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赶紧抢救,上车,去医院!”临上车前张作霖回头道:“邻葛你留下主持大局!”说罢上车领着一干人等,绝尘而去,赶赴医院。 张作霖虽然在意吴孝良,但是孟恩远如果死在奉天,他就有通电下野的危险,所以哪里还顾及别人死活的心思,现在他只希望这位孟督军福大命大别死在他的地盘才好。 张作相迟迟才动身,冷冷的看了眼废墟,也跟着上了车,身为二十七师师长必须紧跟大帅的脚步,所以扔下宪兵队也上了车,跟着赶赴医院。留下杨宇霆一个人,一脸苦笑。 杨宇霆指挥宪兵继续挖掘,寻找活人,但抬出的尸体一具具增多,也不见几个活人,更不见那个吴维中的半点影子。宪兵队长在一旁道:“参谋长,据当地目击者说,尾部还有四节车厢被太平河冲走,那吴旅长能不能在……” “不可能” 突然远处传来汽笛嘶鸣声,紧接着便是钢制轮毂因为刹车抱死与钢轨产生的尖厉摩擦声,一列火车堪堪停在太平河对岸。 …… 吴孝良自列车重新启动后右眼皮直跳,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莫不是预示着什么灾祸吧?想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他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对鬼神一说向来是不信的,怎的地位渐高之后,居然疑神疑鬼起来。后来吴孝良总结,这可能和患得患失之心境有关,即便不信鬼神,也要在其他地方有所寄托,基本属于无解。 列车乘务员走过来,给吴孝良桌前的茶杯蓄满了开水,他不禁又是一阵唏嘘,当初自海龙坐火车到奉天,车厢里满满登登挤得全是人,他躺在车座底下睡了一路。而今,身居高位,专列伺候,卫兵护送,身份地位不可同日而语,境况待遇更是天差地别,怎能不叫人唏嘘感慨? 放眼车窗外,间或有边地的土埂子上蹲着休息的农户,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辛勤劳作一辈子,恐怕也未必能实现,一亩地二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理想吧?更何况十几年后,这片黑土地将面临一场浩劫,人们还要面对日本人的奴役,成了亡国奴。 想到此处,吴孝良一拳砸在桌子上。 突然间,车身猛地一滞,桌上茶杯水壶,稀里哗啦全部跟随惯性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吴孝良也重重的撞在桌子上,疼的半天直不起来腰来。刺耳尖厉的金属摩擦声,听了使人有如百抓挠心。立在一旁端茶递水的乘务员直接被甩到了车厢门上,晕了过去。 突然状况持续了大概一分钟,一切终于恢复平静。很快机车蒸汽泄压嘶嘶声又响了起来,由于吴孝良在第五节车厢内,透过车窗只见外面蒸汽弥漫。 李振清和陈秀岩领着卫兵,撞开门进来。见到吴孝良安然无恙,顿时松一口气。 “外面什么情况?”吴孝良疑惑的问道。 “据说桥断了,具体情况还不了解。”李振清回答。 吴孝良心情放松下来,原来只是桥断了,正好可以下车放松一下,坐上一天的火车,觉得浑身都要散架,领着人下车,穿过蒸汽来到河岸边的断桥处,阵阵硝烟味道传来,定睛向河对岸望去,瞳孔瞬间收缩。 李振清显然也注意到了对岸的情况,“维中,快看对岸!似乎是……”他难以置信,奉天近郊会发生这种事情吗? 吴孝良则满脸铁青,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炸车!” 彻底被摧毁的大桥,硝烟阵阵,加上被抛在岸边七零八落的列车,都让吴孝良想起了前世,张作霖所经历的那次致命灾难。 这次的目标究竟针对的谁?是他吴孝良,还是孟恩远?本来他的专列是在孟督军之前,只是在宽城子发生了意外故障,才让孟督军走了先,而孟督军更是是有意邀他上车同行,自己也已经答应,只是后来技师又说一小时后当可排除故障,才没有成行,哪料到因此却躲过一劫。如果行凶者想炸的目标是自己,这一番变故,在车站层层重兵的屏蔽下,很可能被忽略掉,结果误炸了孟督军。而如果目标原本就不是自己,是他孟恩远呢?这也是极有可能的。 还有幕后的主使又是谁?是日本人,还是张作霖? 吴孝良顿感奉天局势拨云诡异,迷雾重重,此番前来是被人算计好了吗?他要仔细想想,无论如何他都不愿再被人牵着鼻子走。 “大哥,咱们去对岸看看,让士兵们把浮桥搭起来。”吴孝良在私下里仍旧称呼李振清为大哥,只有在人多时才会叫他的职务或者表字。 李振清答应一声,命警卫连去列车内取下工兵工具,以及浮板,开始准备渡河。绥东军的警卫连作为突击队,曾专门接受过工兵训练,所以在太平河这样水势不大的河面上搭设浮桥,不是难事。 吴孝良远远便看见,事故现场内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宪兵。吴孝良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派人前去喊话。 “我们是绥东吴旅长的人,别误会,我们过河来参加救援!” 对岸长官摸样之人显然吃惊不小,见到列车后忙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听到喊话,也命手下士兵喊话,同意架设浮桥。 一个小时后,浮桥架设完毕。 吴孝良带着李振清、陈秀岩等人以及大批警卫来到河对岸,立刻便被惨象所震撼,尸体被从废墟和列车残骸里拉出来,横七竖八的堆了满地,伤者则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 中等身材军官走过来,他很久以前就见过吴孝良照片,此次一见之下已经肯定此人身份不假。 “维中啊,早听又铮说起过你,别来无恙啊?”脸上现出一丝颇耐人玩味的笑容。 第158章 俺老张 吴孝良干咳两声,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杨宇霆定是知道自己当年进过他的书房,趁机揶揄自己一下。 由于有着徐自冰与徐树铮两人的关系,吴孝良对杨宇霆的观感早已超出前世影视剧里度量狭窄,妒贤嫉能的印象。至少第一次见面,杨宇霆给他的感觉很靠谱,完全没有身居高位者盛气凌人的架势。倒似一个和气的中年大叔。 “邻公威名赫赫,晚辈有礼!”说罢双手抱拳,深施一礼。吴孝良并没有以军中阶级论资排辈,而是直接执晚辈礼,当然是从徐自冰与徐树铮这边论的,同时也表明了自己与其亲近的态度。 杨宇霆如何能不明白吴孝良的意思,但此刻不是攀关系的时候,一场特大案件摆在面前,张作霖交给他收拾残局,就必须将这件事处理好,否则更给那些别用有心之人可乘之机了,这个吴维中看起来激灵的很,他来奉天没准就能成为一大助力。 “维中果真少年英雄,难怪……难怪……” 吴孝良被他笑的浑身不自在,心道,怎么又拿这事开涮?正想岔开,杨宇霆却主动换了话题:“维中你怎么看这次炸车事件?” “背后肯定有鬼,但现在先不论这背后的鬼是谁,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张督军现在最难受。” 吴孝良不愿意在背后捣鬼之人上多做猜测,转而将话题引到张作霖身上。的确,在奉天地面上,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张作霖肯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自己和孟恩远无论谁出事,不管此事是否和他有关,这个黑锅他都要背上一半,他已经能想象到老张气极败坏的样子。 “出了这这么大的事故,的确对雨帅很不利,但是……”杨宇霆顿了一下,然后很用力的说道:“维中,你要相信我,这件事绝对和雨公没有半点关系,他这次邀请前来,的确是为了结盟一事。” 吴孝良直觉也不相信张作霖会对自己做出如此激烈的行为,但是他仍旧不认为此事会如杨宇霆说的那么简单,和张作霖没关系或许可信,但整个督军府,就不好说了。 说话间,吴孝良的警卫连悉数开了过来,他立刻组织人加入现场的救援。人手不够,他还亲自上了手,但被李振清和陈秀岩不由分说就给拉了回来,他只好站在一旁干着急,指指点点。 身后一个中气实足的声音响起,“老弟,带的好兵啊!看样子,干活打仗都是一块好料。” 回头一看是个中年军官,身穿天蓝细呢将官裤,却没穿上装,一身白衬衣赛雪一样白,领口也开着,满头热气腾腾,冒着大汗。6月中旬的天已经开始渐热,这一身呢料衣服的确受不了。 那中年带看清吴孝良却吃惊的道:“如何是你?” 吴孝良莫名其妙,怎么就不是我了?随即恍然道:“咱们见过?”再细细看去,果真有些面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那中年军官看他这个样子,呵呵笑了,提示道:“想想,再好好想想,西门外,雪弗兰小轿车,老弟可是开的一手好车啊。” “原来是你!”吴孝良一拍脑门,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他在西门外救的那个骑马军官吗? “嘿嘿,是俺……”中年军官嘿嘿笑道。 吴孝良一瞅他那将官裤子,笑道:“老兄混的不错嘛,这么快都将军了。” 中年军官又是嘿嘿一笑:“还多亏老弟当日搭救,当时走的匆忙,今日当面谢过。”说罢双手抱拳,一揖到地。 吴孝良赶紧闪到一旁扶起他,不好意思的道:“举手之劳,当不起老兄大礼啊!”他没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宪兵队长脸都旅了,嘴张的老大,说不出话来。 中年军官满脸执拗,说道:“俺说你当的起就当的起,”随即目光一凝,又问道:“老弟,对这炸车案如何看?” 吴孝良沉思了一下,按照刚才所想如实说道:“不管凶手目标是谁,此刻最如坐针毡的怕是那张督军。” 中年军官听了眉毛一挑,接着问道:“哦?何以如此说?” “不管我与孟督军遇害与否,张督军这黑锅怕是牢牢的背上了!”吴孝良身后的杨宇霆松下一口气,伸开紧攥的双手,满是汗水。 中年军官则哈哈大笑道:“老弟,这次来奉天,让你受此惊吓,是老张招呼不周,给你赔不是了。”说着又作了个揖。 什么,什么?俺老张?吴孝良心下茫然,再看中年军官身后诸人,军官将星灿然,地方官则燕尾服,绸袍褂子。猛地回头去看杨宇霆,却见他对自己挤眉弄眼。 乖乖的,难不成自己当初救的老张便是张作霖? “你……你就是……” 中年军官看着吴孝良点头道:“没错,俺就是张作霖!” 吴孝良立刻暗责自己大意,失了礼数,竟没察觉出眼前之人的身份,连忙行礼道:“后辈小子无状,多有得罪,还望雨公海涵!” 张作霖满意的看着吴孝良的反应,伸手拉过吴孝良,大笑道:“得罪个甚,整天守着那一堆老学究,一天到晚文绉绉的,听的耳朵都长茧子了,还是你老弟好,能唠几句正常嗑。” 见此情景,所有人都暗暗松下一口气,更有人偷偷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放眼奉天谁敢对张雨帅如此无礼,他吴孝良是第一人。 一场误会就此消散于无形,吴孝良因为炸车案所带来的阴影,也渐趋消散。 张作霖拉着吴孝良上了自己的黑色轿车,坐定后,笑道:“维中老弟还记得当初,你开车时的情景吗?俺老张,可是没见过车技这么好的人。” 吴孝良不好意思的笑笑,“瞎开的,瞎开的。” 他可不知道,这年代会开汽车的人比后世会开飞机的人还稀少,张作霖说这话是由衷的赞叹。吴孝良以为是善意的恭维,所以随口应付着。 张作霖收起笑容,命令司机道:“走,去奉天警备司令部! 第159章 苏醒 吴孝良被张作霖安排在奉天警备司令部后,一连三天再没露面。吴孝良觉得奇怪,一打听却是在应付天平河炸车案,看来这位张大帅已经被突发的炸车案弄的焦头烂额。 李振清来找吴孝良,忧心忡忡,自到奉天以后局势拨云诡异,且不受控制,这种感觉十分不好,他总觉此事有一张无形的手在操纵:“维中,我觉得奉天非久留之地,他们一次不成,肯定还会策划第二次。” 吴孝良笑了,宽慰道:“大哥,他们还敢炸了警备司令部不成?你多虑了,咱们只要老实的待在这里,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对了,修文干啥呢?这几天连个人影都没见。” “他和这里的服务小姐打的火热,哪有时间露面?”李振清一脸古怪的笑容,然后又拉回正题:“他们当然不敢炸警备司令部,但是你会乖乖的待在这里吗?并且你能保证这里的人就没被他们收买吗?” 李振清这可问着了,吴孝良反复思量了整件事,在原委上一头雾水,这伙人究竟是要炸孟恩远,还是要炸自己,他心里一直打鼓,并且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究竟谁要炸自己,是日本人,还是张作霖,亦或是俄国人? “以目前态势来看,张雨亭的嫌疑已经减到最低,他不论是炸咱们还是孟恩远,对他都没有好处,从他这几日的遭遇,便可见一斑。” 李振清点头称是,吴孝良则话锋一转继续道: “但是,却不能排除奉天督军府的所有人,难保他的手下没有想治他于死地之人。”对于这点怀疑,最大的支持论据便是当年督军府有人欲对他下黑手这件事,若不是自己当年机警,今日他可能还在奉天监狱里准备将牢底坐穿呢,这个幕后黑手究竟是谁?能不能和这次炸车案有牵连?无论如何必须找出来,他暗下决心。 李振清点头同意,的确,对于督军府的官员们,他感受的也并非完全是友好:“张作霖目前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我想即便有人想对咱们不利,也能在背后偷偷摸摸搞小动作,是不敢大张旗鼓的。” “嗯,必须将这个幕后黑手揪出来,否则这就是一颗随时有可能炸响的定时炸弹。”吴孝良斩钉截铁。 “最大的嫌疑还是在日本人身上,只不过咱们绥东和日本人并没有多少交集,若论仇恨海参崴一战,还没到这个不死不休的程度吧?”李振清将怀疑的毛头指向日本人,吴孝良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当年自己对日本人做的那些手脚,难不成他们开始报复了?但随即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无论是日本满铁特高科的特务,还是自己的良大药厂,都不值得他们如此兴师动众。 吴孝良反复思量一阵后还是觉得最大的嫌疑是在日本人身上。两人正胡思乱想间,有打探消息的士兵急匆匆赶回来,“旅长,那孟督军醒了。” 吴孝良和李振清都是一震,或许在他身上能得到想要的答案,“走,去奉天医院。” 奉天医院,住院部外围警卫森森,吴孝良托了杨宇霆的关系,才进了去,找到孟恩远的病房,又有人在把守,“干什么的?赶紧退后,不然开枪了。” 把守的卫兵相当紧张,举起手枪,枪机大开,很显然是做了一击毙命的准备。 吴孝良举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道:“我是孟督军的朋友,绥东军吴孝良,听说他醒了来看他。” 卫兵自然听说过他,如今奉天省城就是为了这两个人闹的鸡飞狗跳,他仍旧没有手枪,但却松了口:“好,只能进去五分钟,别搞其他的事,我会一直盯着你。” 病房内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孟恩远面色惨白的躺在病床上,痛苦的呻吟着。让人看了不禁一阵唏嘘:这哪里还有吉林督军威风八面的影子,这病房里如今只剩下一个满面病容的孤独老人。 孟恩远听到脚步声,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到是吴孝良心下稍安,无力的问道:“你们……你们怎么来了?”车祸发生的一刹那,他就失去了知觉,直到醒来很长时间以后,他才明白自己的遭遇处境,竟是有人将他的列车炸了,大部分随员心腹,已经见了阎王,只有他命大活了下来。 “孟公,听说你醒了,我们特意来看看你。”吴孝良回答道。 说实话,抛开政治恩怨,孟恩远对这个谦逊有礼的年轻人是颇有好感的,有气无力的道:“有劳二位费心,我……我还死不了。”他说的这话却是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吴孝良体会不到他心中的愤恨,但能强烈感受到他的恨意,终于进入此次前来的正题,问道:“孟公行止在宽城子时,可曾提前透露?” 孟恩远由于头部首创,费力的回忆一番,摇摇头:“没有,准备南下,是我上午临时做的决定,你看我连行李都没准备。” 听到这里,吴孝良心下凛然,暗道:如此看来,这幕后黑手果真是冲自己来的,想炸掉那样一座大桥非得提前两三天准备,才能在炸点上安放完炸药,而孟恩远南下乃是临时起意,那么此事最大可能便只能是针对自己,瞬间,他只觉得遍体生寒。 孟恩远实在太虚弱,说了几句话后,就不再答话,沉沉的睡去。这时护士进屋,见到有两个陌生男人下了一跳,随即发现卫兵也在,才稍稍安定,上前轻声斥责道:“病人刚刚苏醒还没有脱离危险,你们别打扰他了,赶快出去!” 年轻的女护士说话毫不客气,吴孝良马上笑着道:“好的,护士小姐,打扰了,我们这就走!”护士因为生气,一张原本雪白的小脸涨的通红,吴孝良不禁多看了一眼,然后觉得不过瘾,又看了一眼。 小护士意识到不妥,脸更加的红了。 吴孝良与李振清出了奉天医院,一阵茫然,偌大的奉天省城,危机四伏,这熙攘的人群中又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自己,准备下手。 第160章 荻原义雄 回到警备司令部,陈秀岩依旧不见踪影,两个人对此事一筹莫展。 到了晚间,突然有神秘人造访,此人穿着打扮极为低调,一身青色长袍,头戴黑色礼帽,帽檐压的极低。他摘下帽子,露出脸来,吴孝良大吃一惊,“怎么是你?” 神秘人呵呵一笑,抱拳道:“吴旅长别来无恙啊?” 此人正是冯德麟的副官祁秀峰,却不知他来此处作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绝不是来此地叙旧的。 吴孝良不问来意,将他让到座位上,端起暖水瓶亲自给他倒了杯热水,时间太晚,不便招呼服务小姐来沏茶,只好让他喝白开水了。祁秀峰也不客气,端起茶杯便喝,却烫的一口水喷出来。 “怎的这水如此烫,和刚烧开一样?”祁秀峰疼的直吸冷气。 吴孝良恍然,这个时代暖水瓶可是稀罕物,除了极少数的大人物外,寻常人是很难见到的。一脸歉意,刚要说话,祁秀峰却开口了。 “吴旅长,这次来我有一件古怪事,要告知你。” “哦?何事古怪?”吴孝良好奇心起,但隐约觉得一定和炸车案有关。 “兄弟不才,现在tian为五十四旅旅长,驻地便在太平河北,前几日,有士兵向我汇报见到几个人在太平桥上鬼鬼祟祟。由于平日里乡民多经过此地,所以并未在意,但一连三天,同一伙人都在大桥处上上下下,就不由得我们不怀疑了。” 祁秀峰喝了口水,这回正好不凉不热,然后叹口气道:“唉,五十四旅非张督军嫡系,早晚要被拆散整编,在此地哪敢多惹意外事端,但我还是派了人暗暗跟踪,这伙人每天在大桥左右耽搁半日便朝**寺而去。吴旅长,这淌水很浑很深啊。” “**寺?”吴孝良暗暗奇怪,难不成是和尚做的? 祁秀峰立刻明白,吴孝良不是本地人,对此地详情不是很了解,便解释道:“**寺乃是日本满铁守备队驻地,连张雨亭都不敢去惹,何况咱们一个杂牌旅了。” 果真是日本人,吴孝良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叮当颤响。祁秀峰又道:“猜猜我在那伙人里还见着谁了?” “谁?” 祁秀峰一脸讳莫如深:“这个人你认识,满铁月报总编荻原义雄。不过据我所知他可不仅仅是一个小报纸的总编,其真实身份为关东州奉天特高科的实际负责人,让他盯上,情况很不妙啊。” 幕后黑手的谜底被祁秀峰抽丝剥茧般揭开,吴孝良丝毫不觉得奇怪,这事与日本人有关再正常不过了。 “哼,日本人现在还没嚣张到公然进攻战警备司令部的程度,我倒要看看在中国人的地盘上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吴孝良提到日本人就有点压不住火。 祁秀峰听了又是一叹:“事情如果这么简单倒好办了,我的人跟踪荻原义雄回城后,他又去见了督军府的一个高级参议,只可惜没能认出来他是谁。” 又是督军府,吴孝良只觉得心里无比窝火,日本人在中国搞风搞雨,却总有中国人为了自家利益对其推波助澜,看来督军府内的实权人物是要至自己于死地而后快啊。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不将这个潜在的危险挖出来,暴露在阳光之下,这次结盟之旅哪还有半点意义?这些情报太重要了,多亏了祁秀峰,看他如今稳重沉着,哪还有昔年半点轻佻浮躁的影子? 却不知冯老将军如何了? 于是吴孝良问道: “冯将军现在可好?” 说起冯德麟祁秀峰目光一片暗淡,叹道:“师长自张逆兵败受辱后,回到奉天便锐气尽失,去年底他辞了师长一职,到天津做了寓公。张作霖则趁机肢解了二十八师,师主力被所编为一个旅,旅长就由鄙人暂代。接下来的动作拖了大半年,如果不是有这次炸车事件,恐怕五十四旅这个番号的消失,也就在这一两天。” 没想到一年而已,奉天竟起了这么多变化,世事沧桑,想起一年前冯德麟踌躇满志欲问鼎奉天督军一职,如今却灰心丧气在天津做起了寓公。不由得脱口道: “祁兄何不来我绥东军?绥东草创正是急需人才的时候。” 祁秀峰眼睛一亮,随即有暗淡下去:“秀峰向师长承诺过,一定要守住二十八师最后的血脉,张作霖宁可拆散了五十四旅,也不会将其拱手送人的。”看他对张作霖怨念极深,吴孝良不以为然,此事未必不可谈,武器装备他尽可以不要,独独带了人去就好。 言尽于此,祁秀峰起身告辞:“吴旅长,兄弟先走一步,再有消息会随时告知,要小心保重啊!” 送走祁秀峰,吴孝良立刻命人去叫陈秀岩与李振清,结果,十分钟后李振清匆匆赶来,却又不见陈秀岩的影子。李振清笑道:“可能来修文兄又醉生梦死去了。” 吴孝良摇头苦笑,这纨绔秉性,真要不得,于是不理陈秀岩,将祁秀峰所言整件事的原原委委都讲给了李振清。 李振清听的脑门冒汗:“果真有日本人,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日本人这是不希望见到咱们绥东与奉天结盟啊。” 吴孝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仔细想想却又没发现问题所在,索性不再去想。 “大哥,此事就先从荻原义雄下手,惹急了,俺们就将日本关东州在奉天的情报机关连根拔起。让这帮狗日的瞧瞧,咱们绥东军不是熊包软蛋想捏就捏,想踢就踢。” 李振清心道,这兄弟平日里沉稳有佳,怎么一说到日本人就激动愤恨的难以自抑呢?其实连吴孝良自己都暗自奇怪,可能这就是前世对日本人暴行的记忆与今世吴孝良性格柔和在一起所产生的效果吧。 定下行事策略后,吴孝良道:“此事不宜动用咱们从绥东带来的人,太扎眼。我连夜去一趟良大,召集完人手,咱们就分头行动。” 李振清却不放心,“我和你同去,你一个人落了单,如果出点意外,绥东就彻底完了,万万不能大意。” 第161章 悍妇 吴孝良将突破口放在了荻原义雄身上,带着李振清乔装打扮偷偷溜出了奉天警备司令部。 刚入夜的奉天内城仍旧热闹不减,大南正街作为要害部门的主干道,沥青马路修的齐整干净,不见一丝泥土,路边的欧式路灯泛着淡淡的白光,两人均是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装,帽檐压的极低,匆匆转上通天街,准备穿城而过出小西门,前往大西门。 刚走没几步,便听身后汽车喇叭滴滴作响,闪身一旁,汽车本该在身边疾驰而过,却异响几声抛了锚,车窗摇下,一个贵妇探出头来,招呼吴孝良两人: “哎----,对,就是你们俩,来给我推下车。”语气态度傲慢之极,李振清哪受过别人这样呼喝,当场就要发作,吴孝良拦住他,抬头一看却愣住了,好面熟的贵妇。 那贵妇见了吴孝良也是目瞪口呆,但紧接着精修过的眉毛开始竖起,眼睛登的溜圆,表情有惊讶转为愤怒。然后喊出了让所有**吃一惊的话. “来人哪,抓土匪!来人那,抓骗子。”喊罢,下车扯住吴孝良就不松手。 贵妇瞬间便悍妇,李振清听他喊抓土匪,下意识的就想跑,但是转瞬间就醒悟,此刻身份地位早已大不相同,没半点跑的必要。吴孝良暗道倒霉,怎么遇上了她? 这悍妇正是当年吴孝良逃离奉天时送其去火车站的某督军府高官的太太。本来是想巴结权贵,谁知后来经侧面了解,吴俊生的公子在上海念书,根本没在奉天,才惊醒上当。其实吴孝良当日并未承认什么,一切都是她凭想象一厢情愿认为的,但这口恶气实在咽不下去,如今仇人见面,自然分外眼红。 悍妇不由分说揪住吴孝良便不松手,一面命司机去喊警察抓贼。 面对这个毫不讲理的悍妇,吴孝良与李振清束手无策,只好等警察来解决。不多时,穿黑制服,带金属帽箍的警察来了一大群,这些警察本来围在一起推牌九,结果一听是督军署高官的太太,在通天街上遇到土匪,这还了得,通天街上住的都是奉天权势熏天的人物,张大帅的府邸便坐落在此,居然遭了土匪,这事要是闹大了,弄不好就是掉脑袋的罪,哪里还顾得上赢钱输钱,抄家伙就走。 警察们赶到现场,见事情并没有闹大,长嘘一口气。巡警队长点头哈腰的跟悍妇了解情况,小巡警们则趾高气昂的准备教训这个不长眼的土匪。 吴孝良整理了一下被悍妇弄皱的西装,对巡警们道:“这完全是误会,这位太太和鄙人有些私人恩怨要解决。” 小巡警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管你误会不误会,先抓回局子里,扒一层皮再说,明天的赌资又有着落了。 “少废话,痛快把嘴闭上,跟我回局子。” 由于天黑了不久,很快路边就聚起了慢慢一层看热闹的人群。 现在有警察撑腰,悍妇也更加嚣张,指着吴孝良鼻子:“敢骗老娘,这回让你不死也扒层皮。”心中暗暗得意,又骂道:“哼,你以为你还是吴镇守家的公子呢?现在狗屁都不是,还不是由得老娘任意收拾?” 巡警队长深知这位太太丈夫的能量,所以毫不犹豫的命令道:“别废话了,直接绑回去,治个通匪的罪。” “是!”小巡警们似模似样的打了个立正,提着锁链子上前就要锁人。 李振清想动手,吴孝良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一把推开小巡警。 “好,我跟你们回警察局!”说完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李振清已经隐没在人群中,顿时放下心来。巡警到来后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所以给里李振清溜掉的机会。 说罢,吴孝良分开人群,径直朝警察局走去,他对这一带的地形也算是熟门熟路。巡警队长则点头哈腰引着悍妇在后面跟上,一应小巡警咋咋呼呼的将吴孝良围成一圈,生怕他趁机跑了。 到了警察局,一帮人各怀鬼胎,悍妇想出气,巡警队长巴结高官太太,小巡警们则想在这跳大鱼身上抠钱。 吴孝良冷冷的看着一行人的表演,一言不发,他在等待李振清的援兵。 小巡警照例上前搜身,带摸到腰间时,手突然停住,脸上绽出好像发现宝藏一样的笑容,嚷嚷道:“队长,果真是跳大鱼啊!他有枪!” 说着话,一柄精致的勃朗宁m1900被他从吴孝良腰间抽了出来。 看看泛着幽蓝的枪身,啧啧道:“好枪,少说也能卖五十大洋。”吴孝良冷笑,这把徐树铮送他的枪至少也要二百大洋才能买到手,况且这是工厂纪念版,便是有钱也未必买得到。 巡警队长看的眼放金光一把抢过去,别到自己腰间,看到小巡警一脸委屈,不带烦的挥手:“滚,滚,滚,大不了明天让你坐庄。”小巡警这才喜笑颜开。 看到此人能拥有一把枪牌撸子,巡警队长觉得不简单,背后说不定能挖出更大的鱼来,到那时,就是大功一件啊。 “说吧,你的同伙都是谁?在哪?” 吴孝良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我说了你也不敢去抓!” “呦呵!这奉天城还有老子不敢抓的人吗?” 身后突然有人应道:“薛扒皮,你抓老子看看!” 巡警队长头皮阵阵发麻,这声音他做鬼都忘不了,奉天宪兵队的班房,想起来都忍不住有失禁的错觉。来人正是奉天省城的宪兵队长。 乖乖我的爷,这位爷没事跑警察局来作甚。赶紧转身,一溜小跑来到门口,依着前清的样子打了个千,“査爷,您有什么事知会小的一声就是,何必亲自跑一趟?” 宪兵队长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理他,径直朝吴孝良走去。 悍妇眼尖,瞧见宪兵队长身后跟的竟是吴孝良同伴,尖声喊道:“这是那吴姓土匪的同伙,抓他。” 宪兵队长预感不妙,看来这回马屁拍到马腿上,不死也得没了半条命。 第162章 跟踪 悍妇兀自喊着要抓土匪同伙,见没人动弹,而之前点头哈腰的巡警队长又一瞬间好似变了个人,对自己的要求不理不睬,顿时怒不可遏,破口骂道:“你聋了吗?我让你抓他……” 宪兵队长回头瞪了悍妇一眼,目光渗人,她却来了能耐,“看什么看……”紧接着宪兵队长的话却让她无论如何也骂不出口了:“吴旅长,大帅有要事请您去相见,请即刻跟我去吧.” 吴旅长?张大帅?这都哪跟哪?这小子不是骗子吗?怎么还真姓吴?还是旅长?悍妇有些害怕了,她就是再无知也知道旅长和大帅代表的是啥。 吴孝良微微一笑,冲宪兵队长一拱手道:“有劳査兄亲自通传。”他与这宪兵队长在炸车案现场便已经认识,自然不用多做寒暄。然后来到巡警队长面前,将左手伸了过去。 此刻,巡警队长已经傻了,愣愣的看着吴孝良伸来的左手不明所以,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从腰间抽出了刚到手的枪牌撸子,用袖子反复擦了两遍,毕恭毕敬的双手递上。 “吴旅长,卑职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虎威,卑职糊涂,卑职有罪……”巡警队长语无伦次,肠子都悔青了,将那悍妇再心里日了十八遍。 两个搜过吴孝良身的小巡警更是吓的两腿哆嗦,噗通,噗通跪倒在地:“长,长官饶命,小的瞎了眼……” 吴孝良并不打算难为这几个巡警,接过手枪揣好,笑道:“快起来吧,你们忠于职守何罪之有?有人报案,自然要出警,出警必然要将嫌犯带回细查,有罪则不能放过,无罪则必须释放,你们做的没有错。” 吴孝良本意是宽他们的心,谁知倒让这几个巡警误会了,巡警队长认为反常即是妖,寻常人若受了冤屈,得势后必然报复,这个吴旅长今天栽了这么大个面子,若是换做旁人,恐怕早就拿自己开刀了,而他却和颜悦色的表扬自己,这代表什么?这说明他要慢慢的玩死自己! 巡警队长面如死灰,瘫倒在地。 吴孝良不再理他,大笑着出门去。 悍妇看的目瞪口呆,自己今儿是怎么了?出门就得罪了大人物。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明明是大骗子,如何却成了旅长?想到这心里一动,是了,这大骗子能骗我,也一样能骗宪兵队长,一定是这样的。 她鄙夷的看着巡警队长,骂道:“蠢货,他是个骗子,你们都上当了。” 巡警队长因为她吃了这么大的一个瘪,如何能给她好脸色:“老子今天遇到你算是倒了八辈子大血霉,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绥东军的少将旅长吴孝良,咱们大帅请来的客人,是和大帅平起平坐的人物,据说前几日的炸车案便是针对他。你得罪他不是找死呢吗?” 看情形那大骗子真是个旅长,还动辄就打打杀杀的,万一杀向自己家?悍妇立刻没了主意,脸色变的惨白,瘫软在地,自语道:“怎么会是这样?” 吴孝良跟着宪兵队长和李振清出了警察局,李振清大感痛快,以往是被官军追着杀,如今警察见了自己跟老鼠见猫一样。吴孝良又是一阵感谢。 宪兵队长拱手还了礼,道:“两位小心,有棘手的问题,欢迎随时来找我。”说罢领着人消失在街角。 李振清来到街边的一脸黑色雪弗兰轿车前,拉开驾驶位的车门,坐了进去,然后示意吴孝良上车。 吴孝良一头雾水的上了副驾驶位置,问道:“大哥从哪里弄来的车?” “以你吴旅长的名头,在奉天弄辆车,还不是小事一桩,坐好了。”说着拉开风门,按动引擎按钮,踩离合挂档,一脚油门到底,动作一气呵成,小汽车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强大的惯性将吴孝良狠狠的推到座椅靠背之上。 吴孝良震惊的看着李振清,一个土匪头子竟然会开汽车,并且驾驶技术如此娴熟,他心里全是问号,不禁问道:“大哥你身上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李振清笑而不语。 小轿车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风驰电掣,吴孝良不停的指挥着他东拐西拐。出了大西门,直奔良大药厂的小洋楼,谁知到了小楼外却只见一片破败,荒凉之象,残垣断壁历历在眼前。 这是什么情况,孙家钰如何没有说给我听?吴孝良心里打着鼓。此事以后再追究,目前既然没找到帮手,计划有变,两个人一样动手。 “走,去满铁月报的大厦!” 李振清又是一脚油门,小轿车狂奔进了大西门,在吴孝良娴熟的指挥下,不到一刻钟便开到满铁月报大厦的楼下,李振清关掉引擎开关,发动机立刻熄火,小汽车停止了震动,车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吴孝良由车内向楼上望去,骂道:“小日本他娘的都是牲口,这么晚了还在没日没夜的干活。” 路灯昏黄幽暗,大厦里不时有人进出,李振清刚要开门下车,吴孝良突然一把拉住他,示意低头,却见一个矮胖的中年人从大楼里急匆匆走了出来,米色风衣套在他圆滚滚的身上似乎很不和身,下摆没过膝盖,远远看去大有滑稽之感。 “这人就是荻原义雄,咱们盯住他。”吴孝良低声道。 一辆东洋车早已等候多时,他撩起过长的风衣下摆上了东洋车,一阵叽里呱啦后,车夫一溜小跑起来。等他跑出几百米的样子,李振清按下引擎开关,发动机又重新震颤起来,小汽车远远的坠着那量东洋车,由于是夜间路上行人几乎绝迹,小汽车不敢跟的太近,否则以荻原义雄之精明,必然要暴露目标。 吴孝良和李振清跟着荻原义雄来到一幢欧式公寓楼前,只见他下了车匆匆进入大楼,车夫并没有走,这说明他去这里应该是见人,或是取什么东西。过了约一个钟头,荻原义雄从大楼里走了出来,又上了东洋车,晃晃荡荡的朝小北街而去。 吴孝良道:“咱们兵分两路,我去公寓查查他到底见了谁?大哥你跟踪他看看他家在哪里,如所料不错,他此刻应是回家去了。” 第163章 四零七的女人 吴孝良下车,李振清一脚油门绝尘而去,留下一股青蓝尾气呛得的他直咳嗽,这民国的车都烧机油吗?吴孝良心里嘀咕着,走进公寓大门, 公寓门口值班处柜台后,坐着一个五十余岁的老头,看见一身黑西装黑风衣的吴孝良进屋,顿时警惕的看着他。 “干什么的?” 吴孝良立刻笑道:“我来找一个朋友,他住在这里是个日本人,叫荻原义雄.他应该刚刚上去,本来是约好的,但我忘记门牌号码,可以告诉我他住几号房吗?”他随口编了个理由。 老头常年看守公寓大门,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显然不是好糊弄的,一眼便瞧出眼前这年轻人心怀不轨,哪里肯松口:“这里没日本人,你赶快走吧,不然我报警了,说罢将手伸到警铃处,作势要按。” 吴孝良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元面值的奉票放在柜台上,笑道:“你再想想,是不是忘记了,我的朋友刚刚的确来过,他可是个日本人那,你一定会想起来的。” 老头看到桌上的一百元奉票,顿时双眼放光,咽了下口水,这可是他看三个月大门的薪水,眼珠转动,嘴里迟疑道:“哎,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来过一个日本人,他好像去了四零七号房,对了,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说完赶紧将奉票抢在手里,生怕吴孝良翻悔。 吴孝良笑笑:“谢了!”转身穿过公寓大堂,拔腿上楼,上了四层直奔四零七号房,他从外面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没动静,再仔细听里面传来脚步声。暗道:这么偷听可不是办法。 抬手敲门,里面一个女人的声音慵懒的响起:“谁啊,等着,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极妩媚的女人出现在吴孝良面前,一头时下流行的小卷发,身上丝质睡衣散着阵阵幽香,对襟系的松垮垮,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颈胸口,隐约可见其下峰峦。看的吴孝良暗暗咂舌。 女人想当然的以为敲门者是刚走之人,开门一看却是个陌生男人,吓的一声惊呼,下意识双手抱胸,问道:“你是谁?” 吴孝良就势望向屋内,半个房间尽收眼底,确是女人住所风格,里面再无一人。于是微微一笑: “对不起,小姐,敲错门了……” 话没说完,门便被呯的一声关上,差点撞到他的鼻子,屋中传来一声女人的咒骂:“神经病!” 吴孝良一阵丧气,看来此处不过是荻原义雄一处金屋藏娇的住所。又在四楼走了一圈,实在没发现可疑的地方,便急匆匆下楼。 值班老头见吴孝良下楼,脸上泛起奇怪的笑容,问道:“先生,事情可是办好了?” 吴孝良干笑道:“办好了。” 说完不在理他,径自出了公寓大楼。 夜已经转深,马路上空荡荡的,只有路灯散发着昏暗的黄色光芒。他靠在路灯杆上,思索了一阵,想整理下纷乱的思绪,却是越理越乱,索性不再去想,回警备司令部。 刚刚到警备司令部,进了屋,李振清开着车也回来了,与吴孝良一样也是一无所获,荻原义雄真的回家了,并且再没出门。 “荻原义雄狡猾的紧啊,会不会他已经发现咱们在跟踪他?”李振清想想今晚的情形,疑惑道。 吴孝良摇摇头,刚想否定,却又点点头:“今天这事透着古怪,荻原义雄去会情人,怎么可能一个钟头不到就匆匆下楼。” 两个人商量了半天也没个结果,于是决定第二天在想办法,李振清告了辞,回房去睡觉。吴孝良躺下,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在忧心良大的事,今天去小洋楼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夜无眠,直到天亮。吴孝良早早起来,去电报局给在天津的孙家钰拍电报,询问情况,那面很快回过来,对他所讲之事也很惊讶,并表示,月前回天津路过奉天时还一切安好。 吴孝良更加糊涂了,这是什么个情况?是有人在故意针对自己吗? 出了电报局,刚要上小汽车,一双脏兮兮的手从身后拽住了吴孝良的胳膊,怯生生的声音问道:“先生赏点吧。”他一阵不耐烦,刚想甩开,不经意扫了他一眼,奇道:“你怎么真要上饭了?” 拽住吴孝良的小乞丐正是奉天站塔爷的小跟班,平日里有塔爷照看,小子日子过的可是优哉游哉。 他看眼前的富贵先生是吴孝良,就像见到亲人一样呜呜哭了。吴孝良一阵着急,连忙安慰道:“你别哭了,先讲讲发生了什么,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你。” 小乞丐这才止住哭声,哽咽的说:“塔爷,塔爷他被警察抓了。”说完忍不住又要哭,吴孝良心里这个腻歪,心道,你老哭啥,就不能把事情一气说完。 “先别哭,你说说是怎么个情况?” 小乞丐抹了把脸上的鼻涕,:“先生,是这样的,前几天,奉天站突然来了一伙警察,说是要整治站前治安,就将俺们那些人一股脑都抓走了,俺人小,溜的快,他们没抓住俺……” 吴孝良将小乞丐语无伦次的讲诉听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一系列事件都太巧合了,都是与自己有关,难道塔爷也是因为自己受了连累?不应该啊。无论如何这事遇上了不能不管。 “你们他也被抓到哪个巡警局了?” “通天街巡警局,俺看的真真切切。” 这事果真透着古怪,就算整顿治安,也犯不着通天街巡警局去管啊,通天街巡警局管区在内城,而火车站在外城以外,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吴孝良招呼小乞丐上车,然后说道:“坐稳了,我领你去救人。” 小乞丐从来没做过汽车,处处都透着新鲜,根本没把吴孝良的话放在心上。小汽车起动机加速,惯性直接将他推倒了座椅靠背上,头部却一歪撞在门玻璃上,疼的他嗷嗷直叫。 第164章 节外生枝 小汽车风驰电掣的驶到通天街巡警局门前,吴孝良下了车领着小乞丐便要往里走,小乞丐则死死的拽住吴孝良不敢进去。 吴孝良奇怪,问道:“你这是干嘛?” 小乞丐怯生生回答:“俺怕,俺怕进去就出不来了。” “走吧,我保证你进得去出得来!”吴孝良哈哈大笑,随即向他保证,小乞丐这才将信将疑的跟着他进了巡警局。 一进门正遇上昨天见面的巡警队长,吴孝良笑着打招呼:“咱们又见面了。” 巡警局长看到昨天惹的瘟神又来了,吓的差点一屁股做到地上,脸上忙堆起笑:“吴旅长大驾光临有何吩咐啊?” 吴孝良拿了把椅子坐下来,掸掸身上的尘土,好整以暇的道:“我是来保释几个朋友的。”对于这种势利小人,就得摆出谱来,一旦在气势上压过他们,他们就会像摇尾乞怜的狗一样,尽心巴结。薛队长便是这样的人,如今他在吴孝良面前是彻底没了脾气,恭敬的问道:“不知旅长想保释谁?卑职这就去办。” “奉天站的的花子,姓塔,还有跟他一起进来的几个人。”吴孝良淡淡的道。 薛队长听了,脸上立刻冒了汗,这几个人的确是他带队抓的,并且由于抓捕时这些人极不配合,带回局子里还好一顿修理,怎么这些人也是瘟神的朋友呢,心里不禁骂道:娘的,今年真是煞星高照,不过是收钱替人办事而已,招谁惹谁了,这个黑锅绝对不能他一个人背。 想到这里,薛队长忙解释:“吴旅长,我真不知道塔爷是您的朋友,如果知道了,就是借咱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吴孝良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去放人。薛队长麻烦还没撇清,哪能就走,又墨迹道:“是督军署杨参议的弟弟给了局子里五百大洋,买这几个人做一年牢。”他不说自己收钱,而借口收钱的是警察局,自然是不想吴孝良将这笔账算到他一个人头上,然后又一脸做作的道:“杨参议就是昨天找您麻烦那悍妇的丈夫!” “哦?吴孝良心中一动,怎么和她又扯上关系了?” 薛队长该说的话说完就不再啰嗦,去安排人释放塔爷和他的手下。 不多时,塔爷被带了出来,身上连血带伤,惨不忍睹,看吴孝良坐在屋当中,笑了:“哥哥兄弟啊,俺就知道有贵人了。”一副豪爽架势,看样子毫不将自己受的委屈当一回事。 吴孝良领着塔爷和他的手下出了巡警局,让他们上了小汽车,准备送其回奉天站。大伙都坐定,他这才问道:“塔爷,你可知良大药厂如何了?” 他也叹口气:“俺们哥几个被抓就和良大被烧有关,而良大药厂被烧又和一个叫杨义堂的人有关。” “是那个杨参议的弟弟吗?” “是啊,就是他,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咱们斗了,吃官司那是一定的,只是没想到峰回路转,先生回来了,咱们可要狠狠的出上这口恶气。” 塔爷在车上将这件事的原委,通通讲了一遍。 原来,督军署杨参议的胞弟杨义堂今年初自日本学医归来,一直想有所作为,后来发现办药厂是日进斗金的买卖,于是便将目光盯在了风头最劲的良大药厂身上。 不过这良大药厂可不是当年的小作坊了,最近迁了新的厂址,上千平米的大厂房,日产量可供应整个东三省的需求,在入股的要求被良大狼经理拒绝后,他便又将目光转移到大西门里良大原来的那栋二层小楼身上,提出高价购买小楼以及全部设备,包括生产技术。又被狼经理一口拒绝。 杨义堂正规途径走不通,便走了邪路,收买了一帮地痞无赖去良大闹事,结果,又被塔爷带着一众花子打的个落花流水。这一次他恼羞成怒,收买巡警局逮捕了塔爷,又带着地痞一把火烧了小洋楼。 现如今,正天天带人堵在新厂门口,良大已经近一个星期没有投入生产了。狼经理去报官,却是没人理会,还被人捉住打了一顿,惨那。 塔爷讲述完恨恨的骂道:“这帮狗日的杂碎,都是些披着人皮的狼!” 小汽车陡然停了下来,刹车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紧接着掉头向回开去。 “先生,这……这是要去哪?”塔爷以为吴孝良被气昏了头,要干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 吴孝良在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报仇!” 塔爷心惊肉跳,果然如此。 通天街本就离警备司令部极近,小汽车几分钟后就停在了警备司令部大门前,吴孝良开门下车,回头留下一句:“你们几个在车上等我。”便急吼吼进了警备司令部的大门,看的塔爷一愣一愣的。 小乞丐问道:“叔,吴先生是当了大官吗?” 塔爷心道:多大的官,警备司令部说进就进啊?全奉天城也找不出几个啊。想到这他心底突然一阵兴奋。嘿嘿笑道;“姓杨的瘪犊子要倒霉了。” 一刻钟功夫,吴孝良领着数十荷枪实弹的士兵出了大门,士兵身穿浅灰色军装,与奉军军服迥然不同,肃杀之气令人忘而生寒。 塔爷和他的同伴们这回惊的是连嘴都无法合拢。 吴孝良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四个士兵站上车身两侧踏板,把着车窗。小汽车启动,缓缓开进,绥东军士兵们排着整齐的队伍一溜小跑跟在后面,直奔良大药厂新厂而去。 良大新厂门外,上百的地痞无赖堵在门口,竟然还搭起了凉棚,一个西装革履,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小胡子坐在里面,身前桌上的盖碗里茶水斟的满满。只见他用左手端起盖碗,右手颤颤巍巍掀起碗盖,碰的茶碗叮当直响。 小胡子心里得意极了,姓狼的这次有你好看的,当年爷栽在你手里,为此还中了风疾,右手落下毛病,今天要连本带利一并取回。前几日打折你右手不过是开胃小菜,正餐马上就要开始了。 “甘三儿,你去吩咐人把大门撞开,好戏要上演了。” 第165章 牛刀宰鸡 此人正是前保和堂少东家甘茂中,自打闹钱荒时被吴孝良施计击败后,家产赔光又中了风疾,一直养病在家。直到杨义堂出现,他觉得东山再起复仇的机会来了。 这几日他一直掌握着分寸,不让事情闹大,巡警局已经全部被杨义堂收买,只要不出人命,就随着他们的心意来折腾。他觉得是时候再次教训那姓狼的一番了。无赖们闹哄哄的刚去撞大门,一辆福特小汽车堪堪驶到,车上下来个瘦高个的年轻人,一身白色西装,极为利落干净。白西装见到场面如此混乱,不禁怒容满面,走进凉棚又看见甘茂中翘着二郎腿,正好整以暇的喝着茶,更加愤怒,上前一个耳光狠狠扇了过去,茶碗打到地上摔的粉碎,滚开的茶水则溅到脸上,连着巴掌印在他脸上烫出了一片通红。 这一巴掌将甘茂中的满心得意打了个粉碎,怒意上涌正要发作,抬头却发现是新东家杨义堂,吓得从椅子上蹦起来,站直了身体深鞠一躬。口中喝了一声: “哈伊!” 这个杨义堂自日本留学归来,好这个调调,手下人无论何时听训都要弄上这一出。甘茂中有心巴结,自是时时将这调调挂在嘴边。 杨义堂点点头,对甘茂中的态度十分满意,之前带来的一点点愤怒很快烟消云散。他走到刚才甘茂中坐的椅子上坐下来。甘茂中很自然的跟着站到他身边,显得恭顺无比,心里却把这个假东洋鬼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甘桑,咱们要文明施压,不要搞的跟流氓打架一样,要记住你我是文明人,要和这些愚蠢的支那人划清界限,只需要他们在协议书上签字就可以了明白吗?” 甘茂中连连点头称是,心里却腹诽道:“你他娘的不是支那人吗?”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乱,杨义堂又怒了,这些愚蠢的支那人,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气冲冲的来到凉棚外,却吓了一跳,几十个荷枪实弹的灰军装士兵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杨义堂很吃惊,但随即就镇定下来,这是奉天,他哥哥身为督军府的高级参议,有什么解决不了的?趾高气昂的来到灰军装士兵面前,斥道:“你们是谁的兵?光天化日之下这是干什么?想造反吗?” 灰军装士兵后面传来一个声音:“贼人都打到我家门口行抢劫之事了,我还不能跟他拼命吗?”话毕,士兵闪开一条通路,一袭黑风衣翩然而至,正是吴孝良。 吴孝良一指杨义堂身后的药厂,冷冷道:“那是我的财产,你想抢,就要先问问我的弟兄们答不答应。”说罢他喊道:“告诉他们,如果有人要抢我的财产,你们会怎么做!” “杀!杀!杀!”士兵们齐声吼道,见过血的士兵,生就一种肃杀之气,杨义堂被镇的禁不住退了一步,他身后的地痞们更是噤如寒蝉。 杨义堂咬着牙,质问道:“你是谁?我咋这里讨回属于我的东西,干你屁事?” 吴孝良听这厮胡搅蛮缠,不怒反笑:“你听好了,我就是你身后这个药厂的老板吴孝良,它是我一手成立的。”话音刚落,一声惨嚎自药厂内传来。 “二哥----,二哥你可来了。”一个人用白绷带吊着膀子,连滚带爬的推开无赖,来到吴孝良身前,哭道:“二哥你再不来,就见不到二子了……” 吴孝良乍见眼前之人满脸满身的伤,为之动容,一把扶住他:“狼二,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哥哥替你报仇。”他将狼二揽回身后,目光扫过众无赖。 杨义堂听这牛气轰轰的黑风衣不过就是个老板,不知道在哪里弄来几十个兵就想镇住他吗,简直是开国际玩笑。大呼:“甘茂中,甘茂中。” 吴孝良愣了,怎么这傻鸟又出山了,不是说让狼二给气的中风了吗?再看甘茂中步伐略跛的小跑过来,心中暗叹,想当初,他甘家大少一表人才,商界新秀,如今落得个身残体缺,任人呼来喝去的下场,还真是令人唏嘘。 甘茂中脑门见汗,毕竟行动不方便,如此活动已经到了他身体的极限。他看到吴孝良一样是吃惊不小,据说他不是跑路了吗,怎么又敢回奉天?即便吴孝良摆平一切麻烦回来了,他也不相信这小子能有实力和督军府的参议叫板。 所以,他坚定的站在了杨义堂的身后。 吴孝良看着连人得意洋洋的样子,冷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上,把他们都揍趴下,主意不要开枪。” 绥东军士兵们答应一声,便直冲进人群,将一群地痞无赖打的落花流水,抱头鼠窜。眨眼功夫能立在地上的只有杨义堂和,甘茂中。 杨义堂害怕了,虽然哥哥有权有势,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如果真让这帮兵痞揍一顿,那不是闹着玩啊,少说得没半条命。但又不能输了气势,嘴上硬道:“你们是谁的兵,你们知道我哥哥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 一个绥东军士兵上去就是一枪托,将杨义堂砸倒在地,然后冲着他狠狠吐了一口大浓痰,吧嗒一声正落在他脸上,一尘不染的白色西装沾满泥土,后背上还被撕出一条口子。 杨义堂趴在地上,仍旧不服,骂道:“你们这些支那人等着,等我哥哥来了,将你们一个个全都毙了……呜呜……”一个士兵嫌杨义堂烦,拾起不知是谁掉的臭袜子塞到他嘴里。 “妈了个巴子的,这他娘还是个假东洋鬼子。”又狠狠的踹了他几脚,白西装上,很快又印了几个脚印。 杨义堂心里恨啊,等见到哥哥一定要将今日的侮辱,百倍,千倍的还给他。 吴孝良命令道:“此人聚众劫夺他人财产,人证物证俱在,都捆回去,送巡警局。” 甘茂中傻眼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俩眼一翻,口吐白沫,直挺挺倒在地上开始装抽。吴孝良厌恶的看了他一眼不再理会,转身向小汽车走去,倒是狼二上前去狠狠的踢他两脚,也不再理他,跟着吴孝良去了。 吴孝良快刀斩乱麻一样收拾了闹事的杨义堂,车中塔爷彻底呆住。 “娘的,这比宰个小鸡崽子还容易!” “嗯,还是用杀牛刀宰的……” 第166章 初见怀瞳 绥东军的带队排长压着杨义堂奔警察局而去,狼二痛斥起这两个人半月来的所作所为,吴孝良则制止住他,“老二,咱们先不说这个,你马上组织人手恢复药厂生产,这个决不能耽误,还有,我会将这一排人留在药厂,防止有人再来捣乱,车上的塔爷身上有伤,我抓紧送她回去,回来咱哥俩再详细唠。” 狼二抹了把眼泪,点头答应一声,转身回去,顺道又踢了躺在地上装抽的甘茂中几脚。无赖们见状作鸟兽散,哪里还敢多做停留。 吴孝良上了车,对塔爷道了声歉,“对不住兄弟,坐好了,现在送你们回家。” “嘿嘿,看了场好戏,过瘾!”塔爷靠在座椅背上,似乎还在回位刚才的过程。 又是一路风驰电掣,将塔爷送回奉天站,这一番耽搁,时间就已经到了下午。想起李振清还在警备司令部等他消息,这回得快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吧,想起他曾说过也要去药厂看看,便径自回了警备司令部去接他。 车进小西门,上了通天街,穿过两个路口,却见马路挤满了来回的行人,只好一边按喇叭,一边将车子减速,一块牌子立在不远处,上书奉天女子师范学校。心道倒霉又是这里,索性将车停在路边,准备抽跟烟来打发时间,然后等学生走光,一摸身上才发觉新换的衣服,烟没在兜里。 百无聊赖之际,他瞧见路边的烟摊,顿时来了精神。三步两步来到烟摊前买了一包红炮台,竟然要十五角小洋,一年多以前才十角小洋,如今涨了三分之一,通货膨胀也太厉害了。 返回小汽车的途中,吴孝良一边在心里抱怨,一边点上烟。一阵轻悦的笑声吸引了他的目光,是三五个女学生结伴过马路,阴丹士林蓝的学生长裙们长发飞扬,散发着靓丽动人的青春朝气。吴孝良的目光跟随女学生们的脚步,直延伸到马路对面,仍旧没回过神,他突然觉得有点累,很想“家”。 “啪----”是枪响吗?吴孝良出神的厉害,竟忘记了自己随时处于危险之中,直到看见一名女学生胸前爆起了朵鲜红的血花,才终于醒悟过来,接着他感到胸口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身子都被带的靠在车身上,然后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眼前一片黑暗,失去知觉的前一刻,忽觉得一双温软的手按住了他的胸口,一个清澈娇柔的声音语带哭腔,“大叔,大叔,你醒醒……” 这是哪?吴孝良恢复了意识,眼皮却沉的像灌了铅,空气中有隐隐的幽香又夹着淡淡的墨香,这不是警备司令部。突的,他坐了起来,因为记起自己中枪,怎么还会安然无恙的躺着?由于用力过猛,扯的伤口揪心疼痛。 “大叔,别动!会撕裂伤口的。”一双温软的手扶住他**扎着绷带的胸口,慢慢躺下。吴孝良记起这温软的感觉,猛然睁开眼睛,一张俏脸就在眼前,呼吸可闻,吐气如兰。少女被看的大窘,白皙的俏脸腾的变红,但仍旧坚持俯身将枕头摆正让他躺的舒服些,这才逃也似的离开炕边,坐到了对面的桌子前。 “谢谢你!”吴孝良闭上眼睛,轻声道。 “不用谢。”轻悦娇憨的声音怯生生回答。 吴孝良缓了一下又问道:“请问,这是哪里?” 声音开始便的急促:“你放心,这里绝对是安全的,没人知道这里的。”随即他也觉得自己说的语无伦次,又补充道:“这是我和同学们,私下里聚会写诗的地方。” 吴孝良明白了,救他这个女子是奉天女子师范的学生,看样子也是出身于富贵之家,才弄的了这个什么诗社。 “大叔饿了吧,这里有白粥。”听着一阵忙活,很快幽香扑面过来,随即是白粥香喷喷的味道。 吴孝良睁开眼来,却见这少女一身阴丹士林长裙,丽质而又充满了朝气,左手端着粥碗,右手持汤勺,坐到炕沿边,盛了一勺粥,用嘴使劲吹了吹,才喂到他嘴里,就这样一口一口的吃了竟有半个小时。 食物下肚,吴孝良顿觉流失的体力似乎正在一点点的逐渐恢复,看着她俏脸微红,白皙的额头密密麻麻布满一层汗珠,心中涌起一股歉意,欠身道:“多谢,初次相见却还不止小姐芳名?” 谁知少女却扑哧一笑:“大叔,你我可是第二次见面了哦。” “……”第二次?吴孝良绞尽脑汁也没想起在哪里见过她。 少女见吴孝良没有想起她,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随即起身拿过书兜,从里面掏出一本书,翻了一通书页,小心翼翼的从书页中用拇指和食指捏出一张奉票来,得意的晃了晃。 看到奉票吴孝良恍然,脱口道:“原来那还奉票的女学生就是你?” 少女连连点头,说道:“你叫我,叫我怀瞳好了。” 姓怀,好古怪的姓,吴孝良暗暗纳闷。想到目前处境,又陷入沉思,杀手,一击不中,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估计很快就会寻到这里来,得尽快离开回到警备司令部,那里才是奉天城中相对安全的地方。 下意识向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急道:“怀瞳小姐,可见到我的枪了?” “在这里”怀瞳从书兜里掏出那把勃朗宁m1900捧在手上。 吴孝良暗暗运气,使劲起身,抓起衣架上的衣服草草穿上,又一把拿过怀瞳手中的枪。 “大叔这是做什么,你的伤还没好,该休息才是,如果想走,我去通知你的家人,来接你。”怀瞳急的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吴孝良看她这个样子,知道他误会了,低声说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杀我的人马上就会赶来,你也跟我走,马上,现在。” 怀瞳听了不但没有害怕,还有些兴奋,跑到桌前将夹着奉票书塞进书兜,然后一阵风样的回到吴孝良身旁,说道:“好了,咱们去哪?” 第167章 逃命 “咱们走!我的汽车呢?” “在门口路边。” “你会开车?”吴孝良惊讶了?他已经知道这个时代有车的人十分稀少,会开的就更少。 怀瞳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是我会开,同学的朋友开车将你送回来的,你的伤口也是他们帮忙处置的,不过后来他们有事就先走了。” “那你呢?天色已经渐晚,不回去,家里该着急了。”吴孝良又担心她的家里人挂念。 哪知怀瞳突地窜到一边,“我不回家,我要和你去冒险。” 吴孝良苦笑,我的小姐啊,这可不是冒险,这是玩命,想着一把抓过怀瞳的手,便往门外走,入手处温软滑腻。 怀瞳的连刷一下就红了,顺从的被吴孝良牵着,然后忽然醒悟,这是要拉她回家,又本能的想反抗,怎奈力气太小,如何是吴孝良的对手。 只好可怜兮兮的说:“大叔不要送我回家好不好?” “不好,外面太危险,送你回去是为你好。”吴孝良看到她这副可怜样,无情的拒绝后,终是不忍,耐心的解释道。 说着,吴孝良已经拉怀瞳来到小院的大门口,拉开门,破空之声陡然响起,吴孝良预感不妙,将怀瞳揽在怀中,矮身向后滚去,脚顺势一带,便将院门关上。 怀瞳彻底呆了,她自小家教甚严,和陌生男子独处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被眼前这个大叔搂在怀中在地上打滚。吴孝良身上传来的阵阵气息,她直觉呼吸急促,甚至有些透不过气。 吴孝良刚要起身,墙边探出了个人头,他掏出抢来,举手便射,只听“啊”的一声那人噗通载到墙外。破空声又响起,子弹在身边激起一阵尘土,另一侧居然也有人爬了上来,他一闪身躯,用自己挡住了怀瞳,抬手又是一枪,正中眉心。 破空声接连响起,子弹纷纷落在两人周身,激的满地尘土,吴孝良只好护着怀瞳,又是一滚,到了院中花台后,终于不必腹背受敌。怀瞳一直被压着,她不满的扬起头响挣脱,吴孝良的控制,嗖的一声又是一颗子弹射来,吴孝良就势又一把将她的头按低压在自己胸口。反手回击,跳进院中的歹徒立时毙命。 被按在胸口的怀瞳直觉脸上一阵湿热,用手摸去,触手处一片鲜红,竟是流血了。原来是吴孝良动作过于猛烈,伤口被崩开,但情况危机,他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 “你留血了大叔。”怀瞳尖叫起来。 吴孝良则斥道:“别说话。” 见他一脸严肃,怀瞳赶忙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一脸崇拜的看着吴孝良,这是传说中的孤胆英雄吗?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本以为只会出现在小说话本中,没想到今天竟真的见到了。 吴孝良见贼人不再翻墙,松开怀瞳,将院里的大水缸滚到门口,迅速拨开门,一脚把水缸踹了出去。枪声响起,水缸瞬间被子弹射了个粉碎,根据这几声枪响,吴孝良判断,外面至少有五把枪对着自己。他转头对怀瞳喊道:“在这等我。”瞅准小汽车的位置,一个起落扑了过去,子弹跟随在他身后纷纷射在地面上,四处弹跳。 两下滚到,小汽车旁,拉开车门,俯身坐上驾驶位,拉开风门,按下发动机按钮,汽车启动,一套动作早就练的娴熟。车轮与地面急速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雪弗兰小汽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倒在小院门口。副驾驶车门推开,吴孝良在里面吼道:“上车。” 怀瞳答应一声,抱着书兜,蹦上了车,刚刚坐稳,只觉一只大手按住自己的头,压在了腿上,她刚要抗议,车窗哗啦一声碎掉,玻璃碎片四散崩溅,吓得她啊啊大叫。 吴孝良挂档松离合,一脚油门车便似离线箭一般窜了出去,副驾驶位置上的怀瞳,被强大的惯性抬起狠狠的推倒座椅靠背上。只听她没心没肺的拍了一下小手,兴奋道:“大叔,太刺激了!有意思!” 吴孝良听了差点没吐血,自己带着她在鬼门关打了好几转,这丫头居然说有意思,真相抠开他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材料做的。不能再带着她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就大大的对不住自己这个救命小恩人了。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怀瞳立刻撅起了嘴,眨眨眼道:“刚才太惊险了,我,我吓的忘了。” 吴孝良气笑了,这么拙劣的借口,亏她能想出来,决定吓吓她。“跟着我太危险了,随时都会没命。” 哪知她一点都不害怕,回道:“没关系,大叔会保护我。” 吴孝良一阵气短,“我有那么老吗?”其实吴孝良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出头,年轻的很,只是军旅生涯,磨练出了一身阳刚之气,加上胡子几日未刮,的确是显得沧桑了许多。 怀瞳侧脸看眼前这个年轻的大叔,面部棱角分明,似刀劈斧凿,胡子拉茬,疯长在嘴巴周围,忍不住伸手就要去摸一下。小汽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吴孝良猛打方向盘,车身斜斜的甩了出去,怀瞳毫无防备狠狠的装在了吴孝良身上,正中伤口,疼的他嘶嘶直吸冷气。 只见前方横着一辆褐色福特牌小汽车,几个手持花机枪的汉子正对着他们,电光石火间吴孝良将车拐进胡同,枪声哒哒响起,子弹水泼一样倾泻过来,但只闻到了小汽车的青蓝色尾气。 怀瞳显然已经适应了车内的左右摇摆,回头看去,发现褐色小车跟了过来,惊叫道:“大叔,快开,他们在后面。”随即有道:“咦,这车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奉天城内,小汽车数量有限,怀瞳又在城中最中心位置的奉天女子师范学校念书,见过也不足为奇,吴孝良便没有多想,脚下油门已经到底,车速已经升到极限。 “坐稳了,前面要甩尾了!” “什么叫甩尾……”呯,怀瞳娇柔的身躯狠狠撞在了车门上。 第168章 参议的拜访 歹徒紧追不舍,吴孝良终觉带着怀瞳逃命,回警备司令部不是办法,在胡同几次拐弯后,上了正街,街上行人众多,跟踪的褐色小汽车,终于被行人拦下。尾巴甩掉,吴孝良又发动车子上了通天街。 怀瞳瞪着一双清澈大眼睛,奇怪的道:“咦?咱们不是应该出城逃命去吗?怎么反而进城了?” “先送你回家,我在逃命。”吴孝良回答。 “我不回……”话没说完,吴孝良将车停下,开门下车,绕到副驾驶处,将怀瞳拉了下来,竟是到了女子师范学校的门口。他抓着怀瞳踏进大门,然后松开手,“好了,在学校好好呆着,跟着人群回家吧,没人会主意你的。”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叔……”任凭怀瞳如何呼唤,吴孝良都没有再回头,上了小汽车,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天将黑时,吴孝良终于回了警备司令部,李振清急坏了,他下午就听说奉天女子师范学校的门口发生枪击案,但是巡警赶到时却没有发现尸体,也没有发现伤者,只有地上遗留的一滩血迹。李振清隐隐预感到此事,与吴孝良必有牵连,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几波人也都相继无功而返,正束手无策的功夫,吴孝良自己回来了,并且受了枪伤。 李振清换了随军来奉天的军医,为吴孝良重新清理伤口,医生奇怪的发现伤口已经结痂出现愈合现象,这是异于常人的,而且仔细检查后发现子弹是洞穿身体而过,万幸的避开了所有血管和重要器官,并且替他处理伤口的人也很专业,所以并没有什么大碍,此前剧烈运动造成的伤口反复崩裂,并没有延缓愈合的时间。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旅长的身体异于常人,伤口愈合的速度是常人的十倍以上。”医生惊叹道。 吴孝良也记起,当初他在奉天街头被人枪击那一次,伤口愈合的便异常之快,看来这身体是有古怪,但这古怪是一件好事或是坏事,就很难在短时间内发现了。 刚检查完伤口,祁秀峰的传令兵便到了。 “吴旅长,鄙人是祁旅长的副官,这次是奉了旅长之命来见您的,并且有一条重要消息,一伙日本人自宽城子而来,在炸桥出观摩了许久,此事俺们旅长觉得可疑,便然俺来通知你一声。”副官缓缓的说道。 这的确是一条重要信息,此时任何外来的日本人都有可能是加入围攻吴孝良行动中来的,只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如何得罪了日本人,这些东洋矮子非要置自己于死地呢? 如果说是当年良大药厂之事,还有误杀特高科成员的梁子,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吧?正分析间,卫兵来报:“外面有人求见,自报是督军府的参议。” 吴孝良心中一动,莫不是那杨义堂的胞兄? “有请!” 祁秀峰的副官见到吴旅长有客来访就想告辞,吴孝良由于还有话想问,便拦住他:“不必,你先在屏风后少待几分钟。” 请了访客进屋,此人眉目间与杨义堂果真有几分神似。未说话先哈哈笑了几声,抱拳拱手道:“鄙人,督军公署参议杨义关,久闻吴维中大名,今日一见之下果真名不虚传。” 吴孝良同样抱拳回礼,同时直接问道:“吴某与杨参议素未谋面,不知此来所为何事啊?”语气中是隐含着极大不满的,杨义堂身为他的堂弟,劫夺其产业良大药厂,这背后很难说没有他的纵容怂恿,由其弟观其兄,也可想而知杨义堂的哥哥是个什么洋的货色。 杨义关听到吴孝良如此问,先愣了一下,官场讲究的是外圆内方,无论两个人有多大的仇,但在面子上最基本的和气还是应该维护的,这吴维中显然是年少轻狂,心高气傲,不是按常理出牌的,心里顿时对他产生了一丝轻视之心。他呵呵笑道: “维中兄,义关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先是贱内,前日在街上多有得罪,我首先是代他来给维中兄赔个不是,接着又是舍弟贪图钱财,做了那等夺人钱财的恶事,义关也一并代其赔礼。”说罢竟是一揖到地。 这就让吴孝良惊讶了,他不是来摊牌的吗?还是自己将事情想的复杂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人家姿态放的如此低,自己也不能做的太过分,吴孝良忙闪身,搀起杨义堂,将他让到座位上,命人上了茶,才说道:“杨参议事情过去便一笔勾销,我吴孝良也不是那睚眦必报之人,令弟如能悔过,我便去警察局撤了诉状,让他回家吧。” 杨义堂这件事牵扯到张作霖的客人,绥东军主帅吴孝良,所以即便有杨参议的面子,警察局长在苦主不松口的情况是是无论如何不敢轻易放人的,杨义关此来也一定是为他这个弟弟求情的。 吴孝良认为,此事既然没有造成太过严重的后果,可以给杨义关一个面子,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所以当即松口。 谁知杨义关说起他这个弟弟竟是一脸的愤恨;“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我送他去日本留学,你看看他都学了些什么回来?差点连老祖宗都不认了,这次不放他,好好关他一关,在里面好好反省,直到他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在放他。”关切痛责之情溢于言表。 吴孝良细细观察见其不似作伪,暗暗讶异,难道真是误会这个杨义关了?的确,有仗势欺人的太太和巧取豪夺的弟弟,是谁都要对他这个当哥哥的产生不良看法。 杨义关叹口气:“维中兄有所不知,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弟弟,父母死的早,长兄如父,所以太过溺爱他了,本以为是疼他,岂知这却是害了他。如今必须让他长长教训,关他个一年两年。” 吴孝良当然不能也跟着他的话往下说,而是宽慰道:“好在没有酿成打错,杨参议日后对乃弟可真要严加管束,否则一旦酿成大错就悔之晚矣了。” 杨义关盘桓了一阵便起身告辞,祁秀峰的副官自屏风后,绕出来,兴奋的道:“是他,就是他!” 第169章 红粉杀手 吴孝良和李振清奇道:“是谁?” 祁秀峰的副官兴奋道:“还记得前几日旅长和你们说过,我曾见到荻原义雄与督军公署的一位高官见面吗?” “难道就是他?”吴孝良失声问道. “对就是他!” 这一点让吴孝良震惊非常,如果与荻原义雄勾结之人是杨义关,那么他与其弟有恃无恐的所作所为就完全解释得通了。 李振清在一旁迟疑了半晌终于开口:“幕后黑手一事上终于有了突破,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干掉荻原义雄,二是扳倒杨义关。” 吴孝良赞同点头道:“这两条路我们都要走,荻原义雄必须死,杨义关也必须被搬倒。”他忽然想起之前副官所言自宽城子来了一波日本人,便仔细查问起那些人的特征,都做了些什么。 “他们是在被炸毁的太平桥废墟上指点了很久,接着去**寺拜会了满铁守备队队长,活动很频繁,看样子是身负使命而来,至于是什么使命还有待调查。” “这伙人很可能与荻原义雄是两个系统的,根据现有情况推断,这一次似乎是在合作,但是他们合作要对付的终极目标到底是谁?真的是绥东军吗?他们的核心利益似乎也不再绥东。”李振清细致入微的分析着。 副官插道:“满铁守备队,最近在整军,看样子是要有所行动,这些小日本太嚣张了。” 几个人商议了一阵,祁秀峰的副官见该说的都已经说完,很识趣的起身告辞。 李振清心情很沉重,这个情报,也许只是日本人策划行动的冰川一角,难道他们要在奉天有大动作?张作霖能应对这个即将到来的挑战吗?身为中国人,他最不希望见到外国人在中国的土地上搞风搞雨,但有时候身不由己,身为土匪的时候他可以对日本人想杀就杀,但现在既然成了绥东军的军官,一切就要从大局着眼出发。 “既然要扳倒杨义关,那就得先找到他炸桥的证据,否则张大帅师不会应为咱们与他的矛盾就处置一位高级下属的。” 吴孝良点头同意,咱们人手不够,一会去良大找狼二,让他安排人,奉天站塔爷那帮花子的能量可不容小觑。“商量妥当,两人匆匆开车上了通天街。吴孝良总觉的有隐隐不安,路过奉天女子师范学校时看了一眼紧闭的校门,也不知道怀瞳那丫头是否安然回到家,有些后悔半路将她扔在学校,应该直接送回家才最稳妥。 车身后有光线一闪而过,是量福特牌黑色小汽车,只见它加速超上来与吴孝良和李振清的雪弗兰并行,车窗摇下,一个脑袋探出来:“真巧啊维中兄。”是杨义关。 吴孝良也探出头来,寒暄道:“杨参议这是去哪里?” “赴个宴会。”随即他看下腕上的宝路华手表,歉然道:“赶时间,先走一步。” 福特小汽车加速,绝尘而去。李振清惊叹,这美国的新车性能就是强劲,咱们加速也追不上。 吴孝良被李振清逗笑了。 “大哥,什么时候了,还研究车。”接着感慨道:“如果不是已经得知真相,谁能想到这个杨义关是想置咱们于死地呢。” “口蜜腹剑者比比皆是,这杨义关不过是沧海一粟。官场诡道,尽是险恶,维中,你我今后的路凶险难测,遇事要多加谨慎才是上策。”李振清思路一下想的远了。 吴孝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左右看看,没有异常,道:“咱们好像被人跟踪了,未避免节外生枝,抓紧去药厂,天黑了难保白天偷袭我的那些贼人们再做致命一击。” 车子启动,隐在路边黑暗中的一辆东洋车也跟着动了起来,这一变化被吴孝良敏锐的注意到,立刻对李振清说:“大哥停车。”刹车一踩,雪弗兰小汽车稳稳停住。果真那辆东洋车也跟着听了下来。此时,吴孝良已经百分之百可以肯定,那必是跟踪者无疑。 “看身后右侧的东洋车,那是跟踪咱们的人,咱门去去把他抓来。” 两个人商量妥当,晃荡的下车,装作撒尿的样子,李振清突然发足狂奔,直奔东洋车而去,吴孝良由于身上有伤,则掏出勃朗宁m1900在后方予以支援,缓缓的跟了过去。 东洋车显然没料到被跟踪之人竟然如此生猛,车夫似乎得了命令拔腿就跑,李振清猛窜上去,纵身跃去将那人扑倒在地,然后举起右手利落的在他脖颈处挥下,车夫顿时没了声气。 车中人一袭黑衣黑帽则向相反的方向跑去,吴孝良双手端枪,大喝道:“站住,再跑就开枪了。”吴孝良怕他不信,扣动扳机一枪将他的帽子打飞。一头小卷发散落下来,居然是个女人,她惊的立刻站住不敢再动。吴孝良缓缓走过去,绕到她的前面,精致的脸庞在路灯昏黄的灯光映照下更显妩媚,以至于惊慌失措的表情都连带的让人心动。 “是你?”神秘的跟踪者就是吴孝良在四零七房见到的那个女人,果真不简单,荻原义雄不是去会情人,而是交代任务。 四零七女人似乎努力想使自己镇定,手却仍旧抖个不停,呼吸急促,胸前饱满的峰峦跟随着起起伏伏,为了掩饰慌张她抬手撩了一下额前的乱发。吴孝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原来是个蹩脚的特工,日本的谍报机关不应该犯这种错误啊。 “你别动,我会把你绑起来!”吴孝良丝毫不顾及对方是个女人,单手抽出皮带,走上前去。 “求你,放了我吧!”女人突然开口求情,表情哀怜之极,吴孝良愣了愣直觉胸口一阵钻心剧痛,便直直的飞了出去,女人漂亮的一记直踢,正中白天枪击伤口,倒在地上的吴孝良只觉得胸中翻江倒海,似乎肋骨也断了几根,再起不来身。 四零七女人轻蔑的一笑,捡起掉在地上的勃朗宁手枪,对准吴孝良头部,手指搭在扳机之上…… 第170章 变婆妈的大帅 一幕戏剧性的变化,把李振清瞧了个目瞪口呆,待看到女人用枪指着吴孝良时,想救已经来不及了。 女人手指搭在扳机上,吴孝良哪肯乖乖就范,用尽全身力气,向前冲去,枪声响起,子弹贴着头皮擦过,带出一道血痕。电光石火间,女人预备第二次扣动扳机,吴孝良已经将她扑倒,两个人狼狈不堪的滚倒在地,吴孝良压在四零七女人丰腴的身上,左手死死攥住她握枪的手腕,一下一下狠狠砸向地面,试图将枪从她手中甩掉,右手则狠狠击向其头部,下手又快又狠,没有分毫的怜香惜玉。 吴孝良终于将四零七女人制服,用皮带将她捆了个结结实实,却也累的浑身脱力,气喘吁吁的躺在地上。他本就重伤未愈,又受到四零七女人狠辣的打击,伤口崩裂,血已经渗透了数层衣服。 李振清过来扶起吴孝良,看了眼躺在地上挣扎的四零七女人,笑道:“这娘们还挺难缠,刚才可让你吓得我满头汗。”说罢抬手拎起女人,来到昏迷的车夫跟前将其扔在地上。俯下身,拍了拍她滑腻的脸蛋,说道:“说吧,你的身份,是谁指使你跟踪我们的?” 女人别过头,一言不发,李振清勃然大怒,“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是不会甘心的。”伸手扯住她的衣襟下摆,使劲拽下,嘶啦一声,一大块布条被扯下,光洁白腻的小腹瞬间裸露在幽黄的路灯灯光之下,鼓胀的峰峦因为激动愤怒而剧烈起伏着。 “说吧,否则就将你扒光绑在这灯柱之上,明日早间,你将会成为奉天城最香艳的新闻。” 吴孝良被李振清惊得张口结舌:“这……这这……” 李振清责怪的瞪了一眼吴孝良,“还楞着干啥,不过来帮忙。”说着已经动手要撕她裤子,四零七女人想起被万人参观的景况,终于屈服。 “我说,我说,是杨义关指使的我,我是他雇佣的私家侦探。”李振清在判断女人所严真伪。吴孝良却立刻想出一处破绽。 “那荻原义雄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之色,但很快就掩在惊慌的神色之下。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荻什么雄,是干啥的?” “嘴硬吗?我分明见那矮胖东洋人进你房间了。”吴孝良决定诈他一诈,女人似想起什么,恍然道:“你说的是那晚的胖子?他是委托我调查一个人?” “谁?” “不能说,我们达成协议需要保密的。”四零七女人眨眨眼道。 最后两个人从四零七女人口中得到情报,又指向了杨义关。 “走先去良大,将这两个人捆好,扔后备箱里。”见在问不出什么,吴孝良提议道。 于是,四零七女人和昏迷不醒的车夫被扔进后备箱,车子重新启动直奔良大。 待抵达良大,吴孝良和李振清不敢置信的发现,后备箱里只剩下车夫一人,四零七女人神秘的失踪了,至于她是何时溜走,又是如何溜走的,两人都莫衷一是。 吴孝良将车夫交给狼二,让其派人严加审问,正准备参观一下药厂时,警备司令部派了人来。 “吴旅长,大帅到了,请您立即回去!” 李振清很不满张作霖的怠慢,邀请来的客人凉了一个星期才在夜间仓促来访,这是何等的怠慢? 吴孝良则没有过于在意张作霖的态度,他只看此人最终如何做,中间的反复都不代表最后的决策:“好,你先回去,我这就动身。” 两个人屁股还没坐热便只好上了雪弗兰,风驰电掣的开回警备司令部,这一回是吴孝良驾驶,下车后,李振清连连咂舌,“车技我不你如你。” 没等进门,便见一个中年人身穿长袍马褂从警备司令部大门里迎了出来,正是张作霖。他朗然一笑,继而说道:“维中啊,你们飞车双侠的名号,这几天可是在奉天城打响了。” 吴孝良老脸一红,张作霖原来也会拿人开涮啊。 “雨公,有事情下属不熟悉,只好亲自上阵了。” “嘿,好长官,子弹都亲自去挨,看到你没事,老张就放心了,走进屋说去。”说罢上前紧紧拉住吴孝良的手,向警备司令部院内走去。 吴孝良暗暗心惊,这奉天有什么事想瞒过张作霖还挺难,但也知道这是他在表示对自己隐瞒枪击的不满,尴尬一笑:“雨公说笑,区区小事,哪敢劳烦大帅您?” “倒是会说话,你在奉天地盘上被人打了,老张要是不出头,还有何面目做这奉天之主”张作霖转头对一旁的袁金凯道:“洁珊,明天指挥警察厅,此案七日内必须破掉,否则警察厅长可以夹包滚蛋了。” “是,雨公。”袁金凯点头表示记下了。 由于人多,一行人陪同张作霖进了警备司令部的会客厅,大家围坐下来,有一句没一句的唠起闲嗑,气氛倒是好极了。 只是吴孝良纳闷,张作霖此来目的,正胡思乱想间,便听张作霖问道了自己。 “维中听口音也是咱东北的吧?” “本省金川县人。” “好,好,好!”张作霖笑了,又接着问:“家里还有什么人那?” “父母建在,如今都在宽城子,孝良兄弟三人,大哥投了军,三弟如今在宽城子念书。” “好,好,好!”又是一连三个好。扯了几句闲话,张作霖起身离去,临走对袁金凯说:“洁珊你留下,陪大伙好好唠唠。” 吴孝良起身送他,张作霖一把将他按在沙发上,嘿嘿笑道:“不必了,老张不习惯那些繁文缛节,好好坐着,把这奉天当自个家就成,有什么困难和需要直接来找俺,听见没?” 张作霖啰里吧嗦的对吴孝良讲了一大堆话,将平日里跟在他身边的官员们看的一愣一愣的,这还是他们印象里的大帅吗?平时大帅就是哼一声,督军公署都得颤三颤,今天怎么变的如此婆妈了? 第171章 司令部的枪声 张作霖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后领着一干心腹便离开警备司令部,屋中只剩吴李袁三人,袁金凯干咳一声,笑着问吴孝良:“维中啊,你是哪一年生人?” 吴孝良见这位张作霖第一大秘问自己年龄一头雾水,但还是恭敬的答道:“正是,孝良乃光绪二十五年生人。” “哦?”袁金凯哦了一声,掐指算道:“哈哈,好,今年整二十岁,老夫唐突,给维中说一门亲事如何?” 此话一处,可把吴孝良惊的不知如何回答,太突然了,他没有丝毫的思想准备,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说亲而已,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锅,如果表现过于失态,与对方来讲那是极不礼貌的。 袁金凯见吴孝良呆住,不以位忤,笑着继续说道:“本来说亲这事,是需要长辈做主,但绥东与奉天事关国家运数,说不得只能由雨公与维中你亲自决定了,其中不周之处,也请维中海涵一二啊。” 吴孝良心中一动,听袁金凯的意思到好像是绥东与奉天联姻一般,难不成,难不成他张作霖要把女儿嫁与自己? 很快,袁金凯的话印证了他的想法。 “雨公三女,正当婚龄,容貌端正,温和贤淑,天资聪颖,正是绝佳的良配啊,她如今在奉天女子师范读书……”袁金凯滔滔不绝,李振清大感意外,没想到张作霖竟会以联姻的方式来与绥东结盟,细想之下,以目前情况的确没有比联姻更稳固,更有效的结盟方式了,想来这张作霖十分之看好维中啊。 想到这里心中一松,如此看,自从炸车案开始一系列针对吴孝良的案件应该不是张作霖所为,确认了这一点,李振清大有如释重负之感。 吴孝良显然没做好心理准备,字斟句酌着该如何回复袁金凯。 “婚姻大事,还是要报予父母亲知晓,点头应允……” 袁金凯似乎早料到吴孝良会有此一说,哈哈笑道:“无妨,给你时间考虑,不过老夫个人建议你,不要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呦!”随即起身告辞,领着卫士离开警备司令部。 待回到屋中只剩吴孝良和李振清二人时,李振清忙劝道:“维中,此事以愚兄之见,的确是大好事,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吴孝良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没好气的道:“这包办婚姻真要不得,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我都不知道,万一,万一……”吴孝良顿了一下。 “万一她像头猪一样又蠢又笨,我这下半辈子可怎么活啊?”李振清见吴孝良说的夸张,扑哧一下乐了。 “婚姻大事,自古便是包办,你没听袁洁珊说嘛,雨公三女,容貌端正,温和贤淑,天资聪颖,正是绝佳的良配。他一把年纪还能诓你不成?”李振清半揶揄,半认真的说道。 “但凡说媒之人,言语之间必然夸张,他只说容貌端正,可以想见比丑强不了多少。”吴孝良争辩道。 李振清摇摇头,“孝良怎的也做以貌取人这种凡夫之举,温和贤淑,天资聪慧,却是一般女子所不及的啊。” 吴孝良如此借口,现出小儿借口推辞之状,无非是对这种包办婚姻心有抵触,更有一层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原因,想到安娜两人半是当真半是戏言的承诺,又想起徐自冰,如果她知道自己即将与张家小姐联姻,心里该做何感想? 吴孝良心里如一团乱麻,处置起军中大事来,他从不犹豫,果断干脆,从不手软,但一谈到感情,他便左右为难,取舍难断。 李振清自然不知道此刻吴孝良陷入了难以决断的天人交战中,一改揶揄玩笑之态,正色道:“维中,绥东草创,虽然以目前形势看,是大大有利于我们的,但是这些并不稳固,我们不但没有名正言顺的名分,甚至在实力上,控制绥芬河一代也是捉襟见肘,此时一点小小的意外就能终结我们的优势。” 李振清起身在屋里来回的踱着步子,继续劝道:“一旦形势变化,将与你复国收土的理想越来越远,张作霖与绥东之作用绝非北京那难解近渴之水能比的。更何况,我辈之人,为了实现理想哪有不做出牺牲的?只要能达到心中之理想目标,别说是让你娶一个丑八怪,便是娶一头猪又有何妨?” 一番话让吴孝良茅塞顿开,自己的确是太过于斤斤计较个人得失了,他的理想是什么?不正是收复这中国被沙俄夺取的一百余万中国领土吗?如今有机会加大助力,自己还有什么好扭捏的? “大哥,孝良知道该怎么做了,明日便去答复张作霖。” 李振清见说服了他这个兄弟,很是高兴。 “走吧,早点回去休息,你重伤未愈,不宜过于劳累。”说罢看吴孝良竟然没有一点萎顿疲惫之色,心中大感奇怪,中了这么严重的枪伤,如何精力依然这般旺盛? 不禁摇摇头:“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材料做的,居然如此不知疲累。” 这一点也是吴孝良大惑不解的,笑道:“走,回去休息吧,头疼的问题明日再想。” 两个人出了会客厅,警卫头前开路,自吴孝良受伤后,李振清便安排人手无时不刻,左右不离。 但是毫无征兆的枪声响起,其中一名警卫应声而倒地,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李振清反应极快,一把将吴孝良扑倒在地,并大呼:“保护旅长。”并用手一指外围几名护卫士兵。 “你们几个去抓刺客。抓不到就不用回来了。” 卫兵答应一声,如离弦箭一般冲了出去,翻过院墙,枪声激烈的响起,显然外面埋伏着不止一人。 吴孝良从地上爬起来,骂道:“娘的,真是阴魂不散。” 此时,枪声已经惊动了警备司令部的人,大批荷枪实弹的士兵开进了大院,作为警备司令部,竟然发生枪击案,并且张作霖刚刚来过此处,这是不可原谅的错误,带队团长脸沉似水,他已经预感到自己前景堪忧。 第172章 内鬼 警备司令部驻军一个团,团长郭希鹏恼怒异常,最近针对这位吴旅长的案件的确频频发生,但是他没想到竟然发生在了自己的眼皮底下,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派出部队围剿枪手,几个亡命徒已经被吴孝良的卫队包围逼到死角,警备团的加入,直接导致了枪手们的崩溃,几个人利索的吞枪饮弹自尽,只有一人,因为过于紧张,一枪打空,被吴孝良的警卫人员生擒活捉。 有活口就好办,郭希鹏希望将此人交与他来审讯,不过李振清并不信任此人,坚持要求由绥东军审讯。吴孝良考虑到奉军的脸面以及感受,觉得此事不宜过分对立,于是开口道: “依我之见还是将此人交予警备司令部审讯较为妥当。” 在吴孝良的坚持下,李振清命令警卫将活捉的枪手移交给了警备团。 郭希鹏对吴孝良投来感激的一瞥,这个枪手是唯一直接线索,也是他翻身的唯一机会。 “多谢吴旅长体恤,卑职定当抓紧审讯,从速破案。”说罢命人押着枪手回了警备司令部的审讯室连夜审讯,以求突破。 看着郭希鹏消失的背影,李振清大惑不解:“维中,这么重要的线索怎么好拱手让人?” “一,咱们是客军不能喧宾夺主;二。我要试一试这警备司令部里面是不是铁板一块。” …… 奉天内城通天街张作霖府邸,张作霖哼着小曲,心情痛快无比,那吴维中刚刚挂来电话,已经同意和三儿的婚事。刚刚准备休息,电话叮铃叮铃响起,他来到桌前抓起电话,表情凝重,这部卧室的电话,非发生大事,属下是不敢轻易挂来的。 “什么事?” 电话里传来焦急的声音:“大帅不好了,警备司令部方向发生枪战,目前伤亡不明,参谋部请示大帅是否发兵入城?” “枪战?”张作霖心声疑惑,自宗社党被镇压下去以后,奉天城内已经久无枪声,怎么突然又有了反复呢?他突然想到吴孝良,心里立刻了然。但是更加怒不可遏,在自己的地盘动手要杀自己的客人,更何况这个客人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女婿,这叫他如何能忍? “妈了个巴子的,一群笨蛋,派个屁的兵,告诉张辅臣限期三天破案,破不了案,他这个二十七师师长不用当了,换旁人来当。” 电话里面连连称是。张作霖不待其回答便狠狠的挂上电话。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连日来的事情似乎都脱出了他的掌控,有人在背着他搞阴谋,这是他决不能允许的。思考了半晌,他又抓起电话,“给俺要参谋长家,让参谋长立刻把电话挂回来。”声音低的可怕,又是重重的将电话挂上。 不到五分钟,电话果然响了,张作霖抓起电话,里面传来杨宇霆的声音:“雨公这么急,可是又发生大事了?” “有人在背着俺老张搞阴谋。你给俺查查,看看到底是谁?” 电话里杨宇霆沉默了,显然是被张作霖的话惊呆了,几秒种后才如梦方醒的问道:“雨公,失态不至如此严重吧?” 张作霖立刻火了:“何至于严重?若不是一干老弟兄忠心,真要怀疑是不是有人要造反?你可能还没接到通知,今夜警备司令部发生了枪战。不管这些人是不是针对吴维中,但问题已经很严重,没准东洋鬼子已经参合进来了。” 电话里的又是半晌沉默:“雨公放心,宇霆立即秘密调派人手,彻查此事,杜绝一切隐患。” “嗯,好,你办事,俺放心,就这么定了。”话毕,啪的一声挂上电话,自语道:“妈了巴子的……”一个哈切上来,睡意也跟着涌了上来。 夜深人静,警备司令部依旧外紧内松,吴孝良看到这种情况眉头紧锁,奉军内部还是过于相信自己人,但这些不是他一个外人能够置喙的,索性不理,由他去吧。 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摸到审讯室门外,三长两短的敲了敲门,然后俯下身将一个东西塞从底下门缝里塞了进去。再看看左右无人,蹑手蹑脚猫着腰离去。 这一切都没逃过花台后的两双眼睛,其中一人道:“果真有鬼,李副旅长神机妙算。”另一人啐道:“副旅长又没在这,马匹拍给谁听?赶紧跟上去,看他去了哪里。” …… 第二天一早,吴孝良刚睁开眼睛,便听见院子里沸腾起来。他想起身,直觉浑身酸软无力,伤口处痛感阵阵,还以为自己是铜皮铁骨不知疼痛呢?但是,此刻由不得他偷懒,枪击案悬而未决,他决不能放松警惕,强撑着起身穿好衣服。 李振清推门进来,大为兴奋: “维中,昨天那枪手死了。” 吴孝良正端着茶杯喝水,听李振清如此说,噗的一声,全喷了出来。 “什么,死了?那线索不就全断了?”他被李振清的兴奋弄的一头雾水。 “枪手之死,的确没料到,但是又有了新的线索,进展有了突破。” “哦?快说说,很么情况?”吴孝良也跟着兴奋起来。 李振清拉着吴孝良便往门外走。 “走,案发去现场,咱们便走边说。昨夜我不放心那个郭团长,便派了两个人偷偷的在审讯室门外监视,想抓的大鱼没抓到,却有意外收获。有个家伙鬼鬼祟祟塞了东西到审讯室,便悄悄离去。咱们的人便一路跟踪,那人回的是警备司令部的参谋值班室。” 吴孝良眉毛一跳。 “果真有内鬼,被揪出来没有?” “还没,在等待时机。” 两人很快来到审讯室,门外密密麻麻站了一圈警备团的士兵。吴孝良抬腿便进,有士兵伸手拦住他。李振清刚想出口呵斥,吴孝良拦住他。 “不让进就不进,把那俩士兵叫来,认人。” 审讯室外挤满了瞧热闹的军官,昨晚虽然灯光昏暗,但在参谋值班室外却是灯火通明,此人面目被照的一清二楚,两个士兵一番寻找终于锁定了挤在角落里的一名军官,伸手一指。 “就是他!” 第173章 寻找怀瞳 审讯室内,神秘枪手仰躺在地上,七孔流血,煞是瘆人。警备团长郭希鹏此刻悔恨交加,本以为抓到线索,或许还有一丝转机,如今连到手的嫌犯都从警备团的眼皮底下被人毒死,自己反而死的更快。此刻,他方寸大乱,已经没了半点主意。 正一筹莫展之间,手下传话过来。 “团长,吴旅长邀您相见,说是发现重大线索。” 郭希鹏不屑一顾,他如果能找到重大线索,还用得着几次被人枪击吗?但想归想,如今已经走投无路,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治,跟着士兵奔吴孝良的住所而去。 一进门,吴孝良便开门见山:“郭团长,嫌犯之死乃是内鬼所为,我掌握了线索,只看你查不查?” 郭希鹏现在哪里还理会是不是内鬼所为,只要是一根救命稻草他就得紧紧抓住,立刻激动的问道:“旅长可救了希鹏,只要长官您告诉卑职,卑职便一查到底。” 吴孝良微微一笑:“郭团长不是我打击你,你也只能查到内鬼为止,但幕后之手你却动不得,甚至连内鬼都动不得。” “啊?”郭希鹏能做到警备团长的位置,当然不是简简单单的小角色,他从吴孝良的话里嗅出一丝阴谋的味道,难道整件事背后都有人主使?他不过是吃了连累。但如果不查,按照军法,如此严重的失职枪毙都不为过。查也是死,不查还是死,不如死个痛痛快快,说不定还能拼出个转机来。一咬牙。 “旅长但讲,我郭希鹏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这幕后之人揪出来。” 吴孝良一拍手,赞道:“好,郭团长是条汉子,我绥东军愿祝你一臂之力。” 于是原原本本将经过讲给他听。 郭希鹏听后,咬牙切齿道:“竟是他,我说他昨晚为何抢着值班,原来是另有所图,我这就命人去抓捕他。” “郭团长不可操之过急,否则打草惊蛇就不好了。”吴孝良阻止了郭希鹏又继续说道:“咱们唱一出引蛇出洞的大戏,给他来个顺藤摸瓜,将这些黑手一举斩断,如何?” “妙,此计甚妙,却不知接下来我该如何做?”郭希鹏此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彻底的倒向了吴孝良。 “你只需放出风去,嫌犯并没有死尚在抢救之中,然后派人将他的尸体送往奉天医院,切记一定要找可靠的人来做,走漏一丝风声都会前功尽弃。” 郭希鹏此时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年轻的旅长,这一招不仅是引蛇出洞,还是守株待兔,自己便可以从容布置抓捕现场。于是告辞,兴高采烈的离去。 人都散去,屋中只剩下吴孝良一人,他突然担心起怀瞳来,这个奋不顾身救自己的女学生,俏脸微红的样子浮现于眼前,不知道她现在安全吗,将她卷进来是吴孝良最不愿意看到的,凶手们敢于袭击警备司令部,难保就不会对救了自己,坏了他们好事的怀瞳记恨在心。 想到这里,吴孝良坐立不安,决定亲自去女子师范瞧瞧,要看到她安然无恙才放心。于是,趁李振清不在的机会,上了雪弗兰小汽车,打开风门,按下引擎按钮,发动机点火,整个车身震颤起来。黑色小车驶出大门,门卫士兵放行,并且举枪敬礼。 警备司令部距离通天街上的女子师范学校极近,拐上几个路口便到了,吴孝良将车停在靠近大门一侧的路边,盯着不时路过的女学生们,那个俏丽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一个小时过去了,随身携带的两包红炮台被抽了个精光,她还没出现,吴孝良越来越没底,该不是真的出了意外吧。 烦躁间,忽然有人敲车窗,吴孝良摇下车窗。 “大叔,你是找怀瞳吗?”一名长发女学生,怯生生的问。 吴孝良正愁没有怀瞳消息,点点头。 “是啊,她没事吧?” 女学生表情很悲愤,摇摇头。 吴孝良心里一沉,颤声问道:“那是出事了?” 女学生点点头又摇摇头,吴孝良一头雾水,心里着急,你倒是说有事没事啊。 “怀瞳爹爹逼她嫁人,以后都不来上学了,她爹爹真是老封建,如今民国了,都时兴自由恋爱,还包办婚姻。”女学生显然和怀瞳关系很好,说这话时还带着颤音,不知是不是气的。 吴孝良听到怀瞳只是去嫁人,顿时长嘘一口气,没事就好,随即心里竟隐隐的有些失落。他打开车门下车,来到女学生面前,问道: “你怎么认得我?” “那**中枪是我们帮着她把你抬去诗社的,看到你恢复的这么好,怀瞳一定很高兴。” 吴孝良还要再问些什么,女学生却道个歉:“不好意思,我还要上课去,再见拉!” 无精打采的上了车,吴孝良启动小汽车,缓缓驶离了奉天女子师范,奔警备司令部而去。路上,吴孝良又想到自己,他的婚姻何尝不是身不由己,为了和张作霖结盟,不得已答应了一门政治联姻。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没想过,自己会将婚姻当做一场交易,但成就理想之路,任何牺牲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车刚拐上小南街,便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全是公署部门的大街上东张西望,吴孝良顿时心生警惕,光天化日就敢来踩盘子,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也是这几日被搞的狼狈,心里有气,于是将车停下,悄悄来到那人身后,瞬间扭住他的胳膊。只听一声惨叫,声音娇柔,迅速扭过他身子一看之下竟是怀瞳。 吴孝良吃惊的道:“你,你不是嫁人去了吗?怎么在这里?” 怀瞳见到吴孝良,兴奋异常,“见到你太好了,咦,你怎么知道我要嫁人的。”说道这里,兴奋的情绪瞬间低落。随即又恍然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她们说的。” “你该不是要逃婚吧?”吴孝良问剃出口就有点后悔。 “逃婚?是个好主意,爹爹要把我嫁给个老头子,他怎么舍得?” 吴孝良听了,心中一叹,看来又是一桩交换婚姻。 第174章 识破 “见过他了?” “谁?”怀瞳疑惑的问,随即醒悟,摇摇头. “哪里见过,永远都不想见他。” 吴孝良笑了:“都没见过怎知是个老头子?” “他是个旅长,爹爹手下的旅长哪一个不是四五十岁的老头子?”怀瞳气鼓鼓的说着。 吴孝良心里一惊,她爹爹手下都是旅长,那定是奉天城中的要人,可是没听说有姓怀的啊?再看怀瞳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心中恍然,问道:“怀瞳爹爹可是姓张,字雨亭?” 怀瞳这才意识到她刚才书走了嘴,爹爹曾数次强调过在外面不要吐露身份,但接着释然了,和朋友交往不诚实本就不好,既然人家识破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点点头。 “嗯!” 吴孝良瞬间石化,心中狂汗,闹了半天这个略带顽皮的乖巧女学生便是张作霖的女儿,莫非是要许给他的便是怀瞳? “你在家行三?” “咦?你怎么知道?” 吴孝良心里隐隐有些兴奋,却还是没说破自己的身份,“如今这事在警备司令部里尽人皆知的。” “你是军官?是爹爹部下?” “我是军官,不过却是绥东军的军官,所以不是你爹爹部下,目前驻扎在警备司令部。”吴孝良如实答道。 “那太好了,你带我去警备司令部吧,听说那个……那个旅长也在警备司令部,我要看看他有多老。咦?他是绥东军的旅长,那你不就是他的部下?” 吴孝良尴尬的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却一本正经的说道: “想跟我去警备司令部也可以,但事先要约法三章,你同意吗?” “好,不就是三章吗,说吧,我同意就是。” “第一,不能乱问;第二,不能乱说;第三,不能乱走。你能做到,便带你去。” 怀瞳放下心来,甜甜笑道:“还以为是什么难事,你不就是怕我乱说话,泄露身份吗?放心吧,怀瞳不会扯大叔后腿的。”说完,迫不及待的上了雪弗兰小汽车,乖巧的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向还愣在外面的吴孝良一招手。 “大叔,走吧!” 车刚进警备司令部,就有绥东军的士兵上前来,看有个陌生女子在,便扒在吴孝良耳旁一阵耳语。 “杨参谋长来了,有要事,李副旅长正陪着他说话呢。” 吴孝良心道,事情越乱越多,看来张作霖开始怀疑手下了,刚派张作相彻查枪击案,如今又来了杨宇霆,案情愈发扑朔迷离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转身刚要对怀瞳叮嘱一番,谁知她却笑道:“我知道了,大叔有公事要忙,不用招呼我,我随便走走就行。” 吴孝良哪里肯放心,警备司令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于是招来适才的警卫,“你跟着她随便走走,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安全,记住了吗?” “是,保证完成任务!”士兵来了一句绥东军的一句口头禅。 吴孝良刚一进屋,李振清铁青着脸就给吴孝良一阵数落,也是忧急他的处境,失了态,劈头盖脸给他一顿数落。杨宇霆讶然,看吴孝良丝毫没有被扶了面子的不悦,暗道:两人关系匪浅啊。 三个人却没注意到窗外有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正透过玻璃窗,通过窗帘的缝隙偷看着屋内的情形。惊讶的发现杨叔叔也在场,再看到吴孝良正被训斥的时候,吐吐舌头,心道:这凶神恶煞一般的家伙,应该就是那老头子旅长了,否则杨叔叔不可能陪着他,大叔也不能听他训斥。看到这里,顿时沮丧到了极点,呆呆的做到了门口的条石上,卫兵远远的跟着不敢上前,因为他听听过传言,旅长的女人都很凶悍,懂不懂就踢人。 杨宇霆哈哈一笑,赶忙提吴孝良解围道:“维中在这奉天城中如今可算是名人了,一个人出门是有些不妥,这次冒昧前来的确是有要事商量。” 话题转移,吴孝良落座,笑道:“邻公有事但讲无妨。” 杨宇霆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说明来意。 “雨公怀疑有人在背后搞阴谋,所以要查一查,听说枪击案的嫌犯死了,这事可有蹊跷?” “何止是有蹊跷,简直是大有蹊跷。”吴孝良于是将整件事的前因始末,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尤其讲到警备司令部的内鬼一事上,他怀疑,奉军内部已经有人背着张作霖和日本人勾结。 杨宇霆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没想到还真的牵出了大鱼,这个吴孝良来的正当其时啊,否则等局面败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在把盖子掀开,那可就悔之晚矣。 “维中可有良策?”杨宇霆决定还是先征求一下吴孝良的意见,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个年轻人很不简单。 吴孝良立刻将早就想了数遍的应对之策和盘托出:“邻公,突破口就在警备司令部的内鬼身上,一方面派人监视其活动范围,都见了什么人,另一方面则要派人在奉天医院守住嫌犯尸体,等待来人上钩。” 杨宇霆拍手道:“好,好个双箭射双雕,我这就去安排人手支援那个郭团长。他一个人怕是应付不来,事不宜迟,先走一步,维中勿怪啊.” 吴孝良和李振清连忙起身相送,杨宇霆出了门口,看见呆坐在一旁的张怀瞳,顿时一愣,再看看身后送出来的吴孝良,尴尬笑笑也不点破,心里却叹道,这年轻人的事真是看不透。 张怀瞳也被杨宇霆下了一跳,待见他装作认不出自己,也乐得省却了解释一番的麻烦,但随即看到那凶神恶煞又郁郁起来,远远的躲了开去。 李振清奇道:“司令部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女子?”随后又不无担忧的问吴孝良:“维中不怕这杨邻葛就是这幕后主使?” 吴孝良微微一笑:“那正好敲山震虎,他必不敢去医院有所动作,而内鬼必然便被灭口,不是正中了咱们下怀吗?”接着吴孝良又肯定道:“不过,他却不是!” 第175章 和美小姐 李振清吃惊的望向吴孝良. “维中心中可是有了人选?” 吴孝良低声道:“还不确定,只要他再走一步,那就确定无疑。” 李振清思索片刻,也没理出个头绪,催促吴孝良:“维中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 “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还能说出他的身份,否则会影响你的判断,大哥奉天这趟水又浑又深,我都有点后悔来了。”吴孝良一脸凝重。 “维中说哪里话来,再不济你还带了个如花似玉的新娘子回去,这次是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闲谈几句后,两人各自分开,吴孝良去寻找张怀瞳,终于在一处花台找到了她。此刻她正坐在花台前,双手拄着下巴,看着花静静的发呆。吴孝良悄悄走进将她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假装生气。 “你们都不是好人。”说完转身便走,眼角竟真的流出几滴眼泪来,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现在感觉。跑了几步随即又停下,说道:“大叔,我要回家了。” 这一次吴孝良坚持将她送回了家,当然是在将她在家门不远处放下,又远远的看着进了门,才放心离去。 当回警备司令部李振清就寻了过来,急促的道:“有大发现啊,那个杨参议暴露了。” “哦?什么情况,真没料到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如此沉不住气,还真是高看他了,他去医院了吗?” 李振清丝毫不掩饰心中的兴奋,大手一挥开始讲述经过。 “去了,他亲自去的,准备下手时被杨参谋长的人当场抓获,目前正在审讯中,相信幕后黑手很快就会被揪出来。”他见吴孝良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高兴,奇怪的问道: “维中,还有什么疑虑吗?” “我有预感,黑手是不会这么顺利就伏法的。”吴孝良思索了一阵。 杨义关被捕的同时另一则消息轰动全奉天城,督军署高级参议杨义关一家惨死,除杨义关外他家中的老婆孩子佣人全部遭到枪杀。一时间全城空气顿时为之紧张,无论官员百姓,人人自危,城内几次三番发生枪击案件,特别是在这次灭门惨案之后,一股恐慌的情绪弥漫全城。 恐慌产生的同时,导致恶**件也屡屡发生,警察厅长由于严重渎职被逮捕下狱,督军府内,张作霖暴跳如雷。 “查,必须一查到底,去把张辅臣和杨邻葛都给我叫来,他俩是干什么吃的。”张作霖当然不会被表象所迷惑,在普通民众来看这只是普通的治安案件,但是只要看看受害者都是哪些人,就会让人不寒而栗。 首先是张作霖请来的客人,绥东军旅长吴孝良,如今在东北他正如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势头不可阻挡,这也是张作霖极力拉拢他的原因。如此般人物在奉天屡屡遇刺,必然是有人不希望见到他与张作霖结盟,甚至是希望他们两个人反目。再看被惨遭灭门的督军公署参议杨义关,此人身居要职,居然敢有人将其灭门,背后动机怎能不耐人玩味? 张作霖深谙此中关节,背后这些捣鬼的人是在名目张胆的挑战他的权威,由不得他不动怒,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拉手整治这背后捣鬼的人,到底是谁感如此嚣张? 不多时,杨宇霆先到一步,张作霖阴沉着脸坐在书桌后,不说话,也没有按照惯例让杨宇霆落座,所以他只好尴尬的站在当场。 张作霖晾了他一阵觉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邻葛啊,案子查的如何了?” 杨宇霆见张作霖开口说话,这才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毕恭毕敬回答:“雨公,谋刺吴维中一案,涉及督军署高级参议杨义关。” “妈拉巴子,这瘪犊子刚让人灭了满门,怎么还牵扯到吴维中的案子里了?”张作霖若有所思。 “根据现有证据推断这或许原本就是同一个案件。包括太平河炸车案。”杨宇霆说出自己推断的同时,又补充了一句。 “怕是背后已经掺和进外国势力,邻葛,此事彻彻底底的查出来,有理有据的严办到底,决不能姑息,不要怕有老张给你撑腰。” 这时,卫兵敲门,引着着张作相来动厅中,杨宇霆立刻不再谈及此案。 张作霖看着迟迟进来的张作相,冷哼了一声:“还是毫无头绪吗?” 张作相时时在大帅身边自然是知道他的脾性,平日里相见必然先家长里短一番,此刻看他只谈公事,知道他是心中有气,但的确是没有进展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雨帅明鉴!” 张作霖听他这个时候还不忘拍马匹,气的将桌前茶碗搂头就砸了过去,打的是奇准无比,正中头部,茶水泼了馒头,茶叶埂子都粘在了脸上,狼狈不堪。 杨宇霆看在眼里,面无表情,心里却暗自冷笑,张辅臣啊张辅臣,你也有今天。 一番发作下来,张作霖气也消了,在看张作相衣服狼狈像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心有不忍,这些老兄弟跟随他十多年鞍前马后,就算是私下里搞点小动作,也不能寒了他们的心啊,但想到这些家伙已经逐渐习惯对他阳奉阴违,怒气便又隐隐上涌,不过他将火气压了下去,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辅臣啊,最近奉天人心惶惶,七日内,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迅速将事态平息下去,将相关人等治罪法办。” 张作相大汗淋漓,他似乎在话里听到了隐隐的寒意,立刻打了一个立正:“请雨帅放心,作相定当不负雨帅重托。” 杨宇霆在一遍却暗暗可惜,张作霖这是有所察觉,却又心软了不想揭盖子,由他去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可成。 张作霖疲惫的挥挥手,两个人知趣的缓缓退出去。 大和旅社名为富士山的房间内,一名矮胖的中年人,将茶碗狠狠的摔在地上,怒道:“和美小姐,这次任务的失败,你要为此负上责任,中村都督感到愤怒,想办法补救吧,否则你只能自裁以谢天皇陛下。” 跪坐在矮胖中年人对面的和服女人轻轻颔首:“哈伊!” 矮胖中年人身侧,一名身穿西装的年轻人却摆手笑道:“荻原君,不是和美小姐没有尽全力,而是我们的对手吴孝良太过强大,帝国陆军都曾败在他的手里的。” 第176章 失踪的镇守使 矮胖中年人正是满铁月报总编荻原义雄,当他从穿西服的年轻人口中听说,帝国陆军亦曾败在他的手里之后,顿时大吃一惊。 “冢田君,你不会弄错了吧?” 西服年轻人正了正衣襟,叹道:“在海参崴我与三宅大佐亲自败在了他的手上,你说是真是假?”西服年轻人原来便是三宅联队的参谋长冢田攻,他似乎毫不避忌曾经的失败。 荻原义雄再次震惊了:“什么,什么,三宅联队?可是那个帝国陆军风头最劲,最有希望成为帝国陆军最年轻将军的名将之花,三宅光治?” 冢田攻正重点头:“是的,正是三宅大佐。” 和服女人若有所思的道:“如此说,他将是帝国极具潜在威胁的敌人,我们应该尽快干掉他。” 冢田攻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她鼓胀的峰峦之上,呵呵笑道:“真是可惜呢,这么优秀的敌人即将死去。不过,他会非常荣幸死在漂亮的和美小姐手中。” 杨义关被灭门,吴孝良通过郭希鹏的关系,与李振清亲自去现场查看。现场干净利落,很难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当初耀武扬威的悍妇双目无神的仰躺在地板之上,额头血肉模糊的弹孔狰狞可怖,面部表情扭曲,可以想见其生前所面临之恐惧。 吴孝良抬起尸体,发现子弹自后脑射出,嵌在地板上。他用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捏,便轻而易举的将子弹头提了出来,仔细观察,这是种比常用手枪口径还要小的一种子弹,很难判断出是哪一种枪所发射,但可以肯定的是,发射这种子弹的枪绝非常人所能拥有。 走了一圈,吴孝良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铁盒,啪的一声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与这颗弹头一模一样的子弹。子弹是他在通天街遇袭时所中,怀瞳捡了放在小铁盒里送给了他。 如此看来,枪杀杨义关满门的凶手和刺杀自己的应该是同一伙人,甚至是同一个人,那么他们杀杨义关满门却独独放过了杨义关本人,又是为了什么呢? 当吴孝良看到倒在卧室中的第二具尸体时,心中也就恍然,杨义堂的尸体赫然倚坐在墙边,也是脑门正中一枪毙命。兄弟二人长的实在太像了,以至于被误认为他就是杨义关。可怜杨义关去害人,反而保全了一条狗命。 李振清看的直咂舌,什么人能这么狠?他从另一间卧室里出来,叹道:“这帮人冷血之极,连杨义关三岁的孩子都没放过。”看到吴孝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道: “可有线索?” 吴孝良沉重的点点头,将从地板上拔出的子弹摊在左手心,又将怀瞳送他的铁盒拿和左手上的子弹摊在一起。 李振清不解。 “这是?” “一颗是从那悍妇脑中射出,另一颗是从我胸口射出。” 吴孝良面无表情,说完后将铁盒收好,又将子弹放回原位。这时,郭希鹏进了屋来,急匆匆说道:“咱们快走吧,杨参谋长来了,就在门外。” “好,这次有劳郭兄了。” 郭希鹏苦笑一声,“还客套什么,这次如果不是吴旅长,卑职这条命怕是已经没了半条。” 一出门,正好遇见杨宇霆。杨宇霆愣怔了一下,继而道:“维中神速,如何,可有线索?” “邻公,如果所料不差,灭杨义关满门的与刺杀孝良的乃是同一伙人。” 杨宇霆淡淡的点点头,心中却惊涛骇lang,果如雨公所料,问题很严重,有人不希望杨义关开口,那么这个人是谁?他在心里做了一个假设,才发现无论哪种假设成立,都十分棘手。 吴孝良与杨宇霆匆匆告别,和李振清赶回警备司令部。如今形势波云诡谲,张作霖的调查大员只见相互掣肘,很可能最后就要不了了之,指望别人报仇,替自己除掉这个如影随形的祸患,还不如自己亲自动手,此时,他已经隐隐动了杀机。 “大哥,召集人手,晚上行动。”不能再放过荻原义雄这个魔鬼了,吴孝良打定主意。 李振清一凛,“如何?要杀人了?今晚恐怕不行,张督军今晚宴请各界名流,定下你与张家三小姐的婚事,这件事可耽误不得。” “何时通知的,我如何不知?”吴孝良惊讶的问道。 李振清摇头笑道:“维中一天从早忙到晚,哪有闲心理会这些琐事?” 吴孝良嗤的一笑:“闲云野鹤,谁能抵的过咱们那位陈大镇守?” 李振清一怕额头,恍然道:“忘了还有他,这家伙太没谱,已经一连三天没回警备司令部了。”说道这里,李振清心里咯噔一下,望向吴孝良。 吴孝良同样也是脸色一变,这段日子被折腾的焦头烂额,一直没顾上他,果如李振清所说,难道陈秀岩他真失踪了? “立刻派人去找!卫兵,卫兵!” 吴孝良急忙叫人,毕竟同窗之谊,关心则乱。李振清则相对冷静的多,逐一分析道:“现在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陈镇守携美忘忧,玩的忘了时日,当然这是最好的一种可能;第二种情况,陈镇守被人控制起来了,原因不详,但是联想到连日来诸多一环紧扣一环针对维中的凶案,很难不让人联系到一起。” “如果真是这样,又如何去找?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两个人商量了半晌也没出个结果,仍旧一筹莫展,最后还是找了郭希鹏帮忙,派心腹帮着打听陈秀岩的下落,绥东军多是南方人,口音与奉天本地**异,如果派他们去很容易引人注意,打草惊蛇。 商议完陈秀岩的事,吴孝良并没有放李振清走,而是继续商议晚上动手之事。李振清不赞成莽撞行动,一摊手道:“咱们缺少情报,连最起码,荻原义雄的活动范围都不甚了了,又如何动手呢?” 吴孝良神秘一笑:“大哥有所不知了吧,整个奉天城的叫花子都归我指挥,这荻原义雄早在监控之中。” 第177章 逃跑的参议 突然,桌上的电话“叮铃,叮铃”响起。吴孝良大为讶异,自入住警备司令部这个房间开始,他就没用过这个电话,并且,也从未有人打入过,今天骤然响起来,怪异莫名。 “哪位?”吴孝良抓起电话,不自报姓名而是直接问哪位。 电话那头,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是哪位,你找谁?再不回答我就挂了。”吴孝良再一次发问,并且威胁道。 电话那头似乎咳了一声,终于有了饿声音。 “是吴维中吗?” 吴孝良暗道,果真是找我,但出于谨慎他并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而是直接发问。 “什么事?” 多方沉默了两秒钟,突然开口:“我是杨义关,他们要杀我,你若能保证我的安全,我保证会给你,你想知道的一切答案。” 这一瞬间吴孝良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杨义关不是被杨宇霆逮捕了吗?怎么还可能给自己打电话,难道是逃出来了?怎么可能?守卫森严的监狱,除非有内应。难道真的有内应?那内应是谁?和整件事的幕后黑手有关系吗? 一个接一个念头冒出来,问好就越来越多。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没有什么能然给你相信我,但是机会只有一次,或许明天你见到的就是我的尸体,而我知道的秘密你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好吧,我怎么帮你?”吴孝良决定赌一把,最坏的情况他不损失什么。 对面却没有马上给出具体地点,而是放声笑了起来,笑的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我先预支给你一个秘密吧,记得那晚我超你车后,逮到的女人吗?” “怎么了?”吴孝良听他提起那个四零七女人,有点莫名其妙。 “他的名字叫凉宫和美,是个日本杀手,我想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接着又是一阵笑声。 吴孝良虽然也曾猜想过她的身份决然不是其口中所说那么简单,但也绝想不到会是一个杀手,对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个消息? “没错,别乱猜了,他就是在奉天女子师范学校门前射杀你的刺客,也是灭我满门的杀手。”此刻对方的声音似乎冷的能滴出血来。 对方再没给吴孝良说话的机会,直接报出一个地址。 “城北棠树胡同,甲申号第一趟院子,我在那里等你,半小时内不到,我会离开。” 电话里传来嘶嘶的电流声,对方已经挂断。 这个情况来的太过突然,已经容不得多想,穿好外套,检查了腰间的勃朗宁m1900无误后,插回腰间。 李振清见他这一通忙乱,不解问道:“什么人呢,什么事?” “大哥快叫上几个伸手最好的卫兵,咱们要去一趟城北棠树胡同。” “棠树胡同?找谁?” “杨义关!” 吴孝良这个回答,李振清是打死也不相信的,他不相信杨宇霆会如此容易的让其跑掉,但这个赌是值得一打的,于是出去安排人手。准备停当后直奔院子里,小汽车发动,驶出警备司令部大院直奔城北棠树胡同而去。 约半小时后,到了棠树胡同,加深号第一处院子门外,卫兵上前去敲门,半天也没人回应,使劲一推竟应声而开,吴孝良和李振清均掏出手枪,猫着腰进入院内,院内没有任何人,最后他们翻遍了正房和厢房也没发现杨义关的踪影。 “难道是被骗了?” 吴孝良不甘心,他不相信这是个恶作剧。 “继续找,肯定会有线索的。” 一番寻找后,终于证明他们的努力是徒劳的,甚至连杨义关曾经到过这里的证明都找不到,但就在大伙将要放弃的时候,一名卫兵在墙壁上发现了一个洞,这个洞隐藏在一副壁画后面,洞口有扇划门,有锁扣,但却没上锁。 吴孝良觉得奇怪,密洞有锁扣却不上锁,伸手划开小门,一部电话机出现在众人眼前,机身上布满灰尘,握柄处一块明显的手印,显示这部电话刚刚用过。 电话在这个时代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拥有者均是富商显宦,而这样一座简陋的民居里放着一部格格不入的电话,已经很说明问题了。那么杨义关到底哪去了,却是一点线索也找不到。 一行人沮丧的回到警备司令部,大帅府的人已经提前赶来,通知吴孝良与李振清做好准备,以及提醒开席时间,不要误了正点。送走来人,吴孝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便挂电话给杨宇霆求证。 “邻公,杨参议怎么洋了?” 杨宇霆在电话里顿了一下回答道:“还是死硬,一句话都不招。晚上去你订婚喜宴,先提前恭喜恭喜啊!”杨宇霆少有的客套起来。 吴孝良觉得这样拐弯抹角的也问不出个究竟来,于是直截了当。 “邻公,实不相瞒,今天下午孝良接到了一个神秘电话,那人自称是杨参议。”说到这,吴孝良特意停顿了一下想听听杨宇霆的反应。 对方果然紧张起来。 “他都说什么了?” 吴孝良心在往下沉,如果杨义关没有逃走,那么杨宇霆断不会有此一问,关心则乱,可能他因此便忘了遮掩。 果真此话出口后,杨宇霆支吾起来。 “邻公,杨参议是不是真的跑了?”吴孝良又追问一句。 对方叹了口气。 “今天大意了,整个督军公署似乎都有他的内鬼,这回想再抓他回来就是大海捞针了,甚至抓回的紧紧是尸体。” “邻公,他约我去棠树胡同见面,岂料等赶到时,已经是人去屋空,此刻他恐怕已经遭了不测,现在唯一的办法……” …… 晚间六点,吴孝良来到通天街上的大帅府,朱漆大门气派非凡,两边石狮子耸立,一派威严气象。门前两侧排满了各式小汽车,马车。此刻中门已经大开,自然有人引着吴孝良进入中门。 刚一进门却是一阵惊呼,一辆自行车堪堪撞到吴孝良身上,绥东军卫兵怒目而视,引导着吴孝良的张家人,却是一脸恭敬。 第178章 赴宴 一辆自行车差点撞到吴孝良身上,骑车之人歉然一笑,一片腿下了车,上下打量了吴孝良几眼,这在常人看来是极不礼貌的。吴孝良却毫不在意,他知道能在帅府内骑车横行直撞的人,必定不是外人,并且看此人面相很是年轻,应是张家的子女。 所以,吴孝良淡淡一笑:“抱歉,阻了兄弟去路。”说罢闪身相让。 骑车之人被扫了兴,本打算奚落对方一番,却见对方彬彬有礼,给自己让了路,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嘿,有意思,你这话说反了,该是我给你赔礼才是。”汽车人虽然口中说赔礼,身子却是不动,嬉皮笑脸的看着他。 吴孝良自然是不愿在这件小事上多做耽搁,一拱手:“得罪,得罪,先走一步。” 骑车人显然还诧异,怎的在奉天还有不认识自己的人物吗?看这人面相甚生,不知是何来历。便回了一礼:“在下张学良,不知兄弟大名?” 吴孝良听后先是一愣,带仔细瞧去,却见眼前这骑车的年轻人,眉宇间果真与后世留下的张将军照片极为神似,只是此时的他要胖了不少。 张学良不知道吴孝良心中所想,看吴孝良吃惊不已的看着他,以为是被他的身份所震惊,是以很满意对方的反应。 半晌,吴孝良回过神来,又拱手笑道:“原来是张公子,失敬失敬。鄙人绥东吴孝良。” “如何,如何?是谁?”这回轮到张学良惊讶了,他是吴孝良,莫不是未来的三妹夫?可是听说此人乃是绥东军旅长,年龄似乎与眼前之人不符啊,看此人年纪顶多与他不相上下,如何就能成为一方,领兵的将军,他是绝不相信的。 于是问道:“可是,绥东军少将旅长吴维中?” “不才,正是区区在下。” 张学良望向引路的张家人求证,那人忙点点头,示意吴孝良所说不假,竟愣怔起来。吴孝良则虚一拱手,闪身去了院里,留下一脸羡慕嫉妒恨的张学良独自在院中。 宴席开始,张作霖隆重登场,他先做了个简短的发言,其实就两句话。 “今天俺老张要嫁女儿,高兴,诸位都是老兄弟,也一起高兴,都好好吃,好好喝。”紧接着话锋一转,看向吴孝良。 “维中你今天成了俺老张的女婿,也得叫在做诸位老兄弟一声叔叔大爷。” 虽然张作霖归为一省督军,但是在繁文缛节上一贯是能简单就简单,这订婚的宴席不外如是,但在座各位均是追随他多年的,奉天重量级人物,他此举已经是明白无误的表示,吴孝良已经是他老张家的女婿,谁在敢动他一根毫毛,便是跟他张作霖过不去吴孝良倒满一杯酒,举手相敬众人。 “孝良不才,承蒙各位叔叔大爷照拂,这里先行谢过。”说罢一饮而尽。 在场诸位看着张作霖的面子,当然是纷纷叫好。将吴孝良夸的天花乱坠,简直是此人非人间所有,须天上去寻。 酒正酣时,一个黑胖老头上前来,干笑道:“大帅,如何不见三丫头来给叔叔大爷们敬酒啊?” 张作霖一阵尴尬,这三丫头今日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死活不来,甚至嚷嚷要离家出走,张作霖当然不怕她的威胁,一个丫头片子敢去哪里。只是此刻被老兄弟吴大舌头问起来,不知该从何说起。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与其虚应一番,道:“三丫头今日身体不适,改日让她给你这大舌头敬酒。” 张作霖环视了一眼屋内众人,突然发现他最重要的两个左膀右臂,张作相与杨宇霆均没出现,不禁一皱眉头,他意识到可能要出问题,但是这个宴席是必须进行下去的。于是招来秘书袁金凯。 “洁珊,你去看看邻葛和辅臣耽搁在哪了?如何还没赶来,可是有棘手的问题?” 袁金凯欲言又止,但终是没有说话,点头应是,转身离去。 吴孝良心中装着事,所以不敢多喝,正思量如何找个借口出去的档口,身旁换了人,抬眼一看,竟是院中骑车,差点撞了他的张学良。此刻的张学良虽然已经参军,但是却没有半点军人气息,行事浮夸轻佻,满满倒上一小杯酒。 “未来妹夫,咱俩喝一个吧?”吴孝良看对方来者不善,只好陪着一饮而尽,哪只对方杯子咣当放在桌子上,捧起酒壶又将杯子汩汩倒满,端起来.“酒逢知己千杯少,再来!”一仰脖又是一饮而尽。 吴孝良只好又陪着干掉一杯,他看张学良还要倒酒,赶忙拦着:“大公子,孝良不胜酒力,可饶了我吧。” 张学良见他服软嘿嘿一笑:“妹夫说哪里话来,舌头都没硬,莫要诳我。”说着杯子里已经到了满满的酒水。 在院中时,吴孝良的年纪和职务深深刺激了他,他自小便是争强好胜的性子,父亲张作霖发达后,更是无人敢触碰其逆鳞,对于同龄人他的优越感无以复加,但是,吴孝良的出现打破了张学良的心里防线,他在这个妹夫面前甚至有些自惭形愧,同为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人家已经成为一军之旅长,而他还是一个区区学兵,这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张学良自认酒量无敌,决定在酒桌上找回这个面子,顺便让他这个未来妹夫出出丑。 岂料,几壶陈年的老窖下肚,酒气上涌,却见对方毫无醉意,心里暗暗焦急,今日莫不是要自取其辱? 奉天饭店,四零一房内,几个人端坐小桌前,桌上酒菜俱全,似在聚会喝酒。但却无人动筷,都是一脸的严肃。 “荻原君,帝国陆军部已经发来最新指示。”一名西装年轻男子,将一个信封递了上去。并补充道:“按照三号密码本译出。” 此人正是荻原义雄,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逐行翻译起来。约一刻钟后,他将纸合上,按照规定此时本应该将密文立即销毁,但他却楞了半晌,似乎忘记了这一步骤。 而是沉重的说道:“和美小姐,希望你尽快行动,陆军部已经表达了对我们的极度不满。” 第179章 夜袭 奉天饭店是座四层高的洋楼,在夜色的掩护下,四根长索从楼顶垂了下来,很快便有人顺着长索一点点滑下,分别隐到两扇窗户边的外墙上,其中一人道:“确定是这里吗?拉着窗帘呢。” “塔爷的人已经确认很多遍了,不会错的。” “那好,准备开始吧。” “一,二。三,开火!” 加装了消音装置的枪,瞬间喷吐火舌。 “噗噗噗……”玻璃应声而碎,窗帘被骤然变化的空气掀起,四个人赫然坐在桌前,数十枚子弹在瞬间无情的射了过去,矮胖子腹部中弹,疼的倒在地上,一身西洋裤装的女人则动作麻利的躲在角柜后,等待狂泻的弹雨结束,再做反击西装年轻男子则掀了桌子,矮身其后,并且顺势将中弹的矮胖子拽到身边,硬木的桌子似乎暂时挡住了这种小口径的子弹,但是绝不会长久,他拖着桌子和矮胖子想退往门口。 谁知,房间大门被一脚踹开,又是两个手持奇怪枪械的黑衣人冲了进来,并没蒙面,西装男子看到其中一人的脸,顿时面若死灰,是他。 西服男人不及多想,抓住桌角扔向冲进来的两人,又提了矮胖子冲向窗户,正赶上窗外长索上的人换弹夹,暗道侥幸,奔到窗前提着矮胖子一跃而下。吓得窗外之人急忙闪身,哪知西服男人并不是自尽,而是在跳出窗外的电光石火间,一探手揽住了长索,数秒时间便安全滑落在地,隐约中长索上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血痕。 再想开枪,却已经晚了,子弹追着西服男子的脚步直至消失在洋楼的拐角处。 逃了两个,屋中还剩两人,其中一个黑衣男子最终躲避不及被乱枪打死。踹门而入的两人,逼近仅剩的裤装女人,她仅仅回击了数枪便没了动静,只听一声惨叫,裤装女人显然是中弹了,而她所处位置均是两侧方向无法直接射击到的死角,看来运气坏到极点,是被跳弹所伤。 其中一个黑衣男人威胁道:“投降吧,你已经走投无路……”话没说完,回应他的是一粒呼啸而过的子弹。还好这一枪射的极偏,打到了棚顶之上。接下来便听到咔哒,咔哒的撞针击空之声。 黑衣男人冷笑一声,知道她没了子弹,从容走过去,举枪瞄准她。 女人吃了一惊,失声道:“怎么是你?” 黑衣男人冷冷的回道:“如何不能是我?凉宫和美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女人虽然在重重包围之中,走投无路,但一直都极为镇定,直到被黑衣男人叫出了姓名,眼神出现一丝慌乱。但仍旧强作镇定。 “吴维中既然落在你的手里,要杀要刮随你们便吧。”话音未落,手中寒光一闪,一柄匕首直奔吴孝良而去。此时吴孝良已经来不及反应,只听“噗噗----”两声枪响,匕首“叮叮”应声而落。 另一个黑衣男人正是李振清,他已经瞧见这个女人神情不对,却没料到她出手如此之快,多亏他枪法了得,否则他这兄弟小命休矣。走上前来,斥道:“你这女人,心肠也太歹毒。” 女人见败露,冷冷的哼了一声,再不做回答,左肩不自然的活动了一下,一片鲜血湿透了衣服。 与此同时,窗外的四个人也进了屋,开始打扫战场,其中一人便发现了桌上的掉下的密电和密码本,此人北大学生出身,见多识广,立刻意识到这两样东西的重要性,惊叫道:“旅长,看看发现了什么。” 女人,也就是凉宫和美见此情景,眼瞳收缩,但是身受重伤,又落入包围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吴孝良将电文和密码本拿在手中,对此无能为力。 吴孝良翻了几页,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阿拉伯数字以及英文字母,还有不少日语做的标注,又翻了几页,也没看出一个所以然。走到女人面前:“凉宫和美小姐,你一定知道这是什么?说出来,饶你不死。” 女人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休想!” 吴孝良原本也没指望她能马上招出,有家之的线索,哈哈大笑,然后对众人道:“赶快走,从长索上撤走,一会警察就该来了。” 士兵则拿出两把手铐,将女人双手背铐起来,又将另一副手铐铐在她双脚之上,最后用毛巾堵了嘴。其中一人拎起她,来到窗前一把揽过长索,抓紧一跃便溜了下去,大家伙依次坠到楼下。吴孝良和李振清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小汽车,将日本女人扔在后车座上,四个士兵一溜烟消失在夜色中,他们则启动汽车向院外开去。 刚开出大院,门口一辆雪弗兰小汽车,突然间大灯瞬间全开,晃的吴孝良和李振清睁不开眼,只见车上下来一位身穿白色西装的年轻人。 两个人看了大吃一惊,额头上的汗顿时就冒了出来。只见那年轻人来到驾驶窗旁,笑意盈盈道:“妹夫,好兴致啊,大半夜的还来做游戏,也不通知我一声,不讲究啊!”此人正是吴孝良的准大舅子张学良,显然,他是看到了今晚这一幕。 吴孝良这时也不再遮掩,直接问道:“汉卿你都看见了?” 张学良点点头。 “你打算怎么办?把我们送官吗?”李振清一阵紧张,扣紧了手中的枪张学良却浑然不觉,脱口道:“怎么可能,你是我将来的妹夫,这么不地道的事,我张学良不能干,只是你小子当真胆大包天。”话音未落警笛声响起,吴孝良催促道:“跟我走,还是各自走?” 张学良想也没想,拉开后车门上了车,却被车上捆着的女人下了一跳,又见她浑圆饱满的身躯,包裹在西洋裤装下,不停的扭动着,禁不住咽了下口水。 “娘的,你们玩的真大,还绑了人。” 警笛呼啸声越来越近,吴孝良启动引擎,张学良则冲自己的车一摆手示意跟上,动作才做了一半,小汽车便猛的窜了出去,张学良一头狠狠的撞在了靠椅之上。 第180章 参议之死 张学良被摔的七荤八素,却掩饰不住心头兴奋。 “妹夫,咱们现在去哪?” 他见被捆着的女人在座椅上滚来滚去,忍不住扶了一把,谁知小汽车又是一个快速转弯,结果手失了准头,一把按在了鼓胀饱满的峰峦上,入手处一片柔软,弄的张公子一阵心猿意马,虽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是趁人之危那就是大大的小人了,赶紧缩回手,干咳了一声,掩饰住突来的尴尬。 女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张学良感到一阵颤栗,如果目光能杀死人,他觉得自己死七八次都够了。 吴孝良和李振清坐在前排,并没注意到后车座上发生的事情,吴孝良回答道:“先去警备司令部,天亮后,坐火车返回绥东。”他没说陈秀岩失踪的事。这件事只能偷偷调查,他不想将消息扩散。 “怎么这么快就走?”张学良隐隐有些失望,好不容易来了个对脾气的妹夫,却马上就走了。突然“嗤”的一声,小汽车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张学良再一次被撞的头晕眼花,头一下顶到了棚顶的铁质横梁,疼的直吸冷气。 “妹夫,头一次见你这么开车不要命的。”三妹还没嫁过去,他这一口一个妹夫叫的倒是亲密无间。 “路上躺着个人……” 几个人四散逃去,独丢了那个人面朝下孤零零的躺在车前,吴孝良下车查看,将趴着的人翻过来,看清面目大吃一惊“是杨参议。” 李振清也看清了此人面目,瞬间便发足追去,他知道,这几个人定是幕后黑手指使,张学良也下了车,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李振清追去。 张学良的小汽车也在后面停下,卫士冲下车急匆匆的也追了去,生怕大公子出了什么意外,自个项上人头不保。 吴孝良则仔细查看趴在地上的杨义关,胸口中弹,一滩血迹印在了地上,探手去摸麦博早已毫无动静,看样子是死透了。他此一刻几乎就可以肯定,这必是奉系高层内部之人做鬼,将杨义关放走,然后在外面杀其灭口。而杨义关走也是死不走还是死,所以明知会被灭口,但也不愿束手待毙,为了一线活命的希望赌上自己的性命。 在寻常人看来,似杨义关这等身居高位之人,平日里威风八面,深不可测,可到头来还不是人家棋盘上的棋子,任人拿捏,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吴孝良随即又检查了他身上所有的兜,以及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如预料般一无所获。 不多时,李振清与张学良押着两个人回来,看不出来,这个身材微胖的长大公子,伸手居然也不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押回去,这次说什么也要揪出那个幕后主使。” 看着张学良那兴奋劲,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其实这个年龄本就不算成熟,热血贪玩也在情理之中,倒是和他那三妹一样,将冒险当做乐趣。 杨义关的尸体,以及抓住的行凶者,均被带回警备司令部,虽然有了这个线索,但吴孝良还不认为凭一己之力就能将此案一查到底。所以他安顿好几个人犯后立即给杨宇霆打电话。 “邻公,孝良有要事向您汇报。” 杨宇霆听了是吴孝良笑道:“维中啊,你不是喝多了吗?怎么还能向我汇报要事啊?”他以为吴孝良酒后在开玩笑,所以打起了哈哈。晚上的宴席,他和张作相都是快散场才到。张作霖知道他俩有公事在身,自然是多加宽容,但是事情办砸了,又是在席间,恼火也只好先憋在心里,所以杨宇霆就这样逃过一场臭骂。但是吴孝良接下来的话,让他彻底惊呆了。 “杨参议的尸体找到了。”吴孝良淡淡的说道。 “还有什么发现?”杨宇霆敏锐的意识到,吴孝良半夜挂电话不仅仅是通知他杨义关的尸体找到了,果不其然,如他所料。 “抓到两个灭口的杀手,正在审讯,邻公派人来吧!最好是亲自来一趟,这次非比寻常,切不能再出纰漏。”杨宇霆立刻答应下来,让他看好人,这便带人前去,暗暗发誓,不揪出内鬼,他杨字便倒过来写。 吴孝良挂断电话后,总觉得心神不宁,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他没有将凉宫和美的消息告诉杨宇霆,关于日本人的事他要亲自来处理,如果交给奉军,他们迫于日本人的压力多半还会将人交出去,所以不如有自己将这件事搞个清清楚楚明不明白白。 时辰过晚,张学良告辞准备回家。通过短短半日接触,吴孝良知道这个张大公子脾气豪侠,虽然顽劣却是一诺千金的性子,于是嘱咐道: “汉卿,今夜之事关乎孝良性命,切不可对任何人说起。” 张学良眨眨眼睛,笑道:“妹夫放心,今晚的事说出去,我至少得挨三十板子,所以你也要保守秘密啊。”说罢,哈哈大笑,上车离去。 李振清按照吴孝良的意思,把两个杀手关押在了审讯室,派绥东军士兵严格把守,不许任何人入内探视。然后将凉宫和美偷偷安置在了他的房间,只因他的房间警卫最森严,不经允许任何人不准进入,所以相对是最安全的房间。 吴孝良送走张学良,回到屋中,凉宫和美满眼敌视的瞪着两人,由于嘴巴被毛巾堵住,呜呜作响,却是无法发出咒骂声。吴孝良见她左肩行动极不自然,透出的鲜血已经凝固,子弹应是留在了她体内,必须尽快去处子弹,清理伤口,否则一旦感染,这个女人便小命不保,而她脑中的秘密将会永远不为人知了。 “大哥,立刻安排人给这个女人做手术。” 两个小时后,警备司令部终于来人接收那两个杀手,但却不是杨宇霆的人,而是张作霖的卫队旅。吴孝良立刻意识到,张作霖准备插手此事,派卫队旅前来提人,很大可能便是他将要把此事压下去,而绝不是要查个水落石出。 第181章 逃生 李振清带人与卫队旅的人对峙起来。 “人是绥东军抓的,凭啥你们说带走就带走?”李振清授意手下的排长,在前面与督军署卫队旅的人顶牛。 卫队旅军官也是一副暴脾气,一言不和就拽出了盒子炮,打开保险顶上火,指着与他对峙的排长骂道:“信不信老子平了你们这警备司令部?” 督军署卫队旅是张作霖的私人卫队,属于心腹中的心腹,精锐中的精锐,心高气傲,在整个奉天都横着走,如何能受了这顿挤兑。 绥东军的小排长也不甘示弱,伸右手将多方盒子炮枪管把正了,正对自己南门,厉声喊:“来呀,是爷们就往这打,不打就是孙子。” 卫队旅军官一阵气短,临来时大帅特意交代,不要与绥东军产生冲突,如果出现伤亡,就要拿他试问,刚才一番做作也是色厉内荏,如今碰上硬茬子,当真是骑虎难下,如果就此服软,今后还有何脸面,这些部下同僚不得笑死自己? 正为难间,吴孝良匆匆赶了来,场面虽然剑拔弩张,但各自气势的强弱却是一眼便可看透。吴孝良几经权衡,还是决定将人交给张作霖派来的人。 杨宇霆本来对此事是势在必得的,而且他性子极为强势,认准的理即便是张作霖的面子都可以搏掉。如今默默的妥协,看来此事背后的水深不可测,浑不见底。以目前态势来看,如果将盖子全部揭开,可能得不偿失,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暂且先放过这幕后黑手一马。 “放人吧!这些嫌疑犯交给督军署卫队旅的人审讯再合适不过,应该不会再次出现嫌犯暴亡的情况。” 吴孝良虽然同意放人,但言语间依旧夹枪带棒,毫不客气。那卫队旅军官被解了围,立刻后悔刚才冲动拔枪,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却无论如何不敢在这位年轻少将面前发狠,这可是大帅的未来女婿,将来得势,碾死他还不像碾死只蚂蚁那么容易? 一脸皮笑肉不笑的回道:“谢吴旅长,谢吴旅长,卑职领了人,这就告辞!” 很多人都有和卫队旅一样的心思,那就是吴孝良抱上了张作霖的粗腿,将来没准就会留在奉天发展,做他的左右手。吴孝良对这种想法不屑一顾,却也不愿意多做解释。 “不送!” 卫队旅军官很识趣,见这位大帅的准女婿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哪还敢在这里继续讨人厌,领着人押上掀翻扬长而去。 吴孝良叹道:这张作霖也不容易,安抚各方,说白了就是做各种妥协,自己试问未必能做到这一点。 绥东军中知道凉宫和美存在的人不超过六个,出了那晚行动的士兵以外,所有人都一无所知,吴孝良之所以高度保密,也是吃了数次亏之后,才多了这份戒备之心。 解决了卫队旅的问题,回到房间,李振清正在盘问凉宫和美,还是一无所获,他逐渐失去耐心:“维中,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魔鬼还留她作甚?我建议秘密处决掉,也算为中国人除掉这一害。” 凉宫和美听李振清如此说,眼中竟流露出一丝解脱之色,随即有涌起一抹不舍。这都没逃过吴孝良的眼睛,虽然这个女人数次刺杀自己,更是将杨义关满门都杀掉,可能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恶行,但是他更想得到的是她所了解的,日本在东北的情报网络。可能这时代的中国人,对情报网络十分之轻视。 吴孝良来自后世,他自然知道情报,在战争中的重要性,他必须将绥东军未来可能面对的威胁降到最低。日本**多铁板一块,而这个女人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去把随军医生叫来吧,将她肩头的子弹取出来。”吴孝良面无表情的对李振清说。 李振清不同意对日本人如此仁慈,一颗子弹即便留在她体内,她也不会立刻就死了,只不过多遭一份罪而已,而多数中国人都十分乐见这些日本魔鬼痛不欲生。 “一颗子弹有啥的,死不了人,咱们只要给她留口气就行,哥哥有的是方法将他折磨的痛不欲生。” 这话他说的半真半假,有意想吓唬她一下,但是女人双目紧闭似乎丝毫不受他的影响。 “叫医生来吧,将伤口处理好,咱们还要打探修文的下落。”吴孝良语气疲惫,此刻不愿在关于这个日本女人的问题上多做纠缠。 说曹操,曹操就到,陈秀岩回来了。吴孝良和李振清来到陈秀岩房间的时候,他正坐在屋内喝着开水,双手颤抖,神情抑郁,身上也似乎伤痕累累。 吴孝良见到他没有大碍,放下心来:“修文,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可教兄弟们担心死了。” 陈秀岩将杯中水喝光,叹了口气,声音很是郁闷:“唉,别提了,兄弟是替你顶了包。” “如何是替我顶了包?”吴孝良很诧异。 “那个叫芊文的服务小姐,分明就是日本人派来勾引你的,谁知他却将我错认成了你,才摆出这道乌龙来。” 这可是个重要线索,吴孝良追问道:“快说说详细情况,是怎么回事?” 陈秀岩显然误会了吴孝良的意思,眼睛一翻,没好气的道:“兄弟出丑的事就别问了,都是好色惹的祸。” 吴孝良听陈秀岩如此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知道他误会了自己话中的意思。 “修文兄误会了,我是说你在那面了解到的关于日本人的情报,快讲讲?他们将你困在何处,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陈秀岩又叹口气,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说来也奇怪,前几日他们日日来审讯,我将他们的耐心磨的差不多了,说今日晚间要枪毙我,可到了时间却迟迟不见出现,便趁此机会,弄断了手铐,跳窗而出,他们仅仅留下一个看守,又哪里留得住我。” 吴孝良明白了,之所以今晚没去,是因为这伙日本人被自己带的人偷袭,成了惊弓之鸟,自然不敢在露面。 第182章 再别奉天 通过陈秀岩的描述,吴孝良基本可以判断,其中的矮胖之人必是荻原义雄,至于西装年轻男人,他突然想起了在奉天饭店激战时,便有一个如此特征的人,并且机敏异常,救了荻原义雄一条命。回想起来觉得此人面善之极,是谁呢? 半晌后,吴孝良突然一拍大腿。 “没错就是他,进攻海参崴日军的参谋长,冢田攻。”冢田攻当初在海参崴还和自己谈过条件,没想到这家伙如此快的搞起了情报工作,看来此番针对自己的连环刺杀,他在背后一定起了不小的作用“日本陆军?”陈秀岩大为惊讶,刺杀区区一个少将旅长,竟然是日本陆军部前头来做,他抬头望向吴孝良,第一次觉得这个同窗的形象开始模糊起来,看不清楚了。 李振清倒是嘿嘿笑了。 “维中,看来咱们绥东军在小日本心中还是很重要嘛。” 吴孝良冷笑道:“分明是咱们在绥东和吉林的作为碍了他们的道,拉拢不成便施暗算,这是他们一贯的伎俩,督军府那位张大帅不几次也差点着了他们的道吗?”然后又话锋一转。 “立即准备,明天一早回绥东,在奉天一刻也不多做停留。” 吴孝良最后斩钉截铁的下了命令,警备司令部所有绥东军士兵开始点名,并收拾装备。一小时后差点人数一人不少,所有人员整装待发。 “不通知张大帅了吗?”李振清劝了吴孝良一句。 吴孝良冷笑道:“张大帅既然在真相和包庇下属之间选择了后者,就已经证明了他的立场,既然我们绥东军争不回自己这脸面,不赶紧夹着尾巴溜走,还等在这自取其辱吗?” 李振清和陈秀岩的确对此事考虑过于简单,张作霖既然出手干预了此事,那么绝对是经过权衡利弊的,他素有念旧之名,一者利益相连,二者故旧之情,使得他国储这样的选择,但是绥东军长官被行刺一事肯定就要虚应了事,所以强硬如杨宇霆也不得不低头,同时,此事也使他颜面扫地,没有面目来见吴孝良,甚至苍白的解释他都无法说出口来。 因此,他理解杨宇霆的苦衷,却对张作霖在关键时刻对自己以及绥东军的放弃而感到愤怒。其实,站在客观的角度来看,张作霖此时所做的选择,再正确不过,但是站在吴孝良的立场之上却不得不做出表态。 天蒙蒙亮时,绥东军一连人马赶到奉天站,吴孝良命人将专列加煤加水,升火待机。由于一早正是繁忙时刻,他必须和站长协调好,专列的进站时间。 此时,奉天站外,一辆雪弗兰黑色小轿车横冲直撞驰来,又“嗤”的一声急急停在站前。车身未及停稳,车门打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分别拎着一个皮包直奔站里而去。 一个小时后,时间终于协调好,专列缓缓驶入站台,蒸汽泄出的嘶嘶鸣叫声,配合钢铁巨兽时时刻刻提醒着人们钢铁时代的伟大。绥东军士兵由站台上鱼贯上车,吴孝良坠在最后,当双脚终于踏上车厢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奉天站,心里默念:别了奉天! 此刻吴孝良心情极为复杂,与第一次逃离奉天不同,那时他满怀希望,参军报国。而这一次,他是怀着深深的挫败感,灰溜溜走掉,虽然日本人针对他的阴谋始终没有得逞,但他也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到最后连邀请他前来的准岳父都放弃了他而选择包庇下属,他便没有任何继续留在奉天的理由了。 甚至这一次联姻都将会因此而灰飞烟灭。 奉天督军府,张作霖刚刚发完一顿火,杯盘被摔成满地碎片,袁金凯顾不得大帅正在起头上,急匆匆进了屋,看到卫兵还愣在外面,先轻斥道:“别杵在那了,赶紧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了,扎着脚不是闹着玩的。”士兵这才战战兢兢进了屋来,小心翼翼的捡拾这些瓷器碎片。 “雨公,吴维中愤而出走了。” 张作霖想到自己刚收的这个准女婿,心里一阵愧疚,摆摆手。 “走吧,老张伤了他的心,维中是厚道人,换做是俺可能就提枪杀过来了。” 袁金凯身为张作霖首席智囊,所担心的当然不仅仅是伤了一个人的心。 “那之前所做的约定?” “算数,如何不算数?俺老张吐唾沫就是颗钉子,响当当邦邦硬,说出的话更不可能反口,怀瞳这丫头必须嫁吴维中,他这个女婿俺认定了。” 袁金凯咂咂舌头,大帅这是要一条道跑到黑啊,他对张作霖这种前拉后拽的行为很是不以为然。但身为奉天首席智囊,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张作霖做这个决定之前心情之矛盾他是亲眼目睹的,但是这份念旧却让他心里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暖意。 “雨公如此重然诺,想必那吴维中也定能体谅雨公之难处吧。” 张作霖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邻葛来了没?这次委屈他了。” 袁金凯摇摇头:“邻葛去了奉天站,或许是去送送那吴维中。” 张作霖断然摇头:“他面皮薄,除非有要事,否则哪还有面目去见那小子。” …… 车门即将关闭,站台上却传来了一阵呼声:“维中留步,维中留步。”吴孝良抬眼望去,竟是杨宇霆。 吴孝良立刻命人传话,机车待机,暂不起行,然后又将气喘嘘嘘跑来的杨宇霆迎上列车。 两人在列车上的临时办公室内坐定,杨宇霆也不等吴孝良发问,直截了当的便说明了来意。 “维中,现在有一笔大买卖,咱俩搭伙,你可愿意做?” 吴孝良心中大奇,杨宇霆什么时候改做买卖了,再者他也知道自己志不在此,为何还有此一问?反问道:“邻公怎么还有雅兴做上买卖了?” 杨宇霆对他略带情绪的反问,丝毫不以为忤,伸出四根手指,笑道:“四千万元的军火,你说这笔买卖大不大,值不值得一做?”说罢,他满意的看着吴孝良目瞪口呆的表情,只等他开口询问。 第183章 四千万军火 吴孝良愣了一愣,瞬间心念电转,四千万军火,足够武装出一只二十万人的精锐之师,杨宇霆这是想做什么?但他同时也敏锐的意识到,这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突然念头又一动,他突然想起来,前世曾读过一本历史题才的闲书,的确曾说起过杨宇霆助奉军劫夺北洋政府与日本所订之枪械一事,难不成就是这一次?吴孝良热血沸腾起来,如果能得到这批军火,绥东军真就是如虎添翼,一举拿下整个乌苏里江以东都不是问题。 “邻公,此事何时动手?”吴孝良压住内心的兴奋,沉声问道。 杨宇霆会心一笑,心知成了,吴孝良什么都不问,单单问何时动手,这份信任就让他觉得沉甸甸的。 “火车马上换轨,调换车头,然后我和你直下秦皇岛,” 年轻男女最终还是混上了绥东军的专列,因为他俩遇到了熟人,熟人惊愕之下,一手帮其安排了车厢与房间。男人嘻嘻笑道:“冒险之旅开始!” 那女孩却幽幽瞪了他一眼,叹道:“像大哥这般无忧无虑真好,我偷偷跑出来,爹爹知道后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 年轻男子狡黠一笑,安慰道:“三妹,爹爹只气在一时,你若真嫁了吴维中那老头儿,可是伤心一世啊!” 女孩听了点点头,轻声道:“大哥说的对,当代女性应该追求婚姻自由,反抗父母包办的封建婚姻而离家出走,我这也是走在了时代潮流的lang尖上了。” “三妹别再啰嗦这些没用的了,你不是从小一直想出去看看吗?哥哥带你去绥东玩玩,那可是**子的地盘,是被吴维中那老头子硬生生打下来的。”他每次说其吴维中那老头子都会不自觉的笑一下,女孩不满的瞪他,以为在笑话自己。 男子毫不在意,又继续道:“不说那老头子,你的大叔不也在绥东军里吗?咱们去找他如何?” 女孩听了立刻两眼放光,不住的点头。 “好啊,好啊!” 列车在经过一番折腾后,调换了车头,终于启动,缓缓驶出奉天站,加速向南驶去。 青年男子不经意想窗外望去,惊讶道:“咦?怎么向南开了,不是应该北上先去宽城子吗?” 女孩则是个路痴,方向感极差,哪管向南还是向北,催促着青年男子: “大哥,快别看了,向南就向南吧,先去找大叔。” 被女孩催促的紧了,青年男子也顾不得心中疑虑带着她向前段车厢走去,可是刚穿过一节车厢便被卫兵拦住,并且极为紧张的的打开配枪保险,瞄准了兄妹二人,由于旅长屡屡遇刺,所以绥东军士兵对于陌生人极为敏感,见到两个不属于绥东军的陌生人突然出现在车上,如何能叫他们不紧张? 年轻男子则大喊:“我是吴维中请来的朋友,不信你们可以叫他出来。” 听到男子如此喊,大家伙将信将疑,可谁又敢为了两个陌生人去打扰正在休息的旅长? …… 吴孝良安顿好杨宇霆,打个哈切,折腾一晚上累坏了,脱下将星灿灿的外套,正准备躺下休息一会,便听车厢外面传来争吵声。出于特殊时期的敏感,他下意识的起身出门查看。 一看之下愣在当场,竟是张学良、张怀瞳兄妹。 “你们……你们怎么在车上。” 张学良耸耸肩笑道:“奉天太闷了,我带着这小家伙出来,散散心……哎哟……”张怀瞳不满被大哥称为小家伙,狠狠的在他腰间拧了一把。惊道:“你……你们竟然认识?” 吴孝良对张怀瞳的小动作忍俊不禁,但对她的惊诧却不知如何回答了。张学良则看看张怀瞳,又看看吴孝良,笑的透着古怪。 现在的情况的确有点凌乱,怀瞳对吴孝良隐瞒了他是张家三小姐的身份,且认为吴孝良并不知情。可实际情况是,吴孝良不但知情,而且还成功的隐瞒了自己便是他订婚对象的的事实。而张学良则是完全清楚两边情况的人,不过他并不打算为二人解围,倚在了车厢上准备看热闹。 张怀瞳尴尬之极,既然大叔识得大哥,当然就会明白她是张作霖之女,更知道自己已经被爹爹许给了他的上司。她窘的两只手缴在一起不停的揉搓。一张白腻的俏脸却是红到了脖子根上。 吴孝良经过初见两人的愣怔后,立刻反应了过来,应付这种状况,最好的办法就是装糊涂,所以他先招呼张学良进他的专用车厢。 “汉卿,快进来坐。” 接着又对张怀瞳一笑:“走,进屋歇歇,肯定累坏了。” 张怀瞳如蒙大赦,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嗯,好长时间没水喝,渴坏了,我要喝水。”一遍说一遍向屋里钻去,只想逃离这个让她尴尬的地方。 张学良意兴索然,一场好戏竟然如此简单的就被吴孝良化于无形,大感无趣。 凑上来在吴孝良耳边说道:“妹夫,她是在家逃出来的,以为你是个又老又丑的老家伙呢,说什么要追求自由恋爱,机会给你了,要好好把握啊!”说完还冲他挤挤眼,笑着大踏步进了车厢,留下目瞪口呆的吴孝良愣在当场。 吴孝良摇头笑了,跟着也进了车厢,这是什么大哥啊,上赶着将妹妹送出去,生怕嫁不掉么? 轰隆隆雷声阵阵,疾驰的列车驶进了雷雨区,雨中的大地非飞速的甩在后面,呈现出极为奇异的效果,张怀瞳自小便在家中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无比,立刻就被这奇异壮观的一幕所征服了。拍着手奔到窗边看起个没完。 张学良则收起了笑容,问道:“列车这是驶向哪里?”他知道吴孝良走的方向不是宽城子,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吴孝良从见面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他这个未来的大舅子,但是决定吊吊他的胃口,故作神秘的说道:“我要去葫芦岛做一笔大买卖。”说着伸出四根手指。 张学良果嗤笑道:“四百万?” 第184章 请命 吴孝良摇摇头,还是晃着四根手指. 张学良失声道:“四千万?”如果说四百万还算情理之中,那么四千万就由不得他不动容了,以堂堂北洋政府之财力,想在短时间内拿出四千万也是不可能的。而他这妹夫要去做笔四千万的大买卖,除了抢那就别我他途,但就算是枪谁又能一次拿出这么多钱来呢?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问道: “妹夫你就别卖关子了,说说谁这么倒霉吧,被你盯上了?” 吴孝良神秘一笑。 “可不是被我盯上,是被你们督军公署的总参谋长盯上了,我只不过是他借来的打手而已。” 张学良更是吃惊,“这么说杨……杨参谋长在列车上?” “正是,他正在前面休息。”吴孝良点点头回答道。 有杨宇霆出马这事**不离十了,张学良知道杨宇霆素来不做没把握的行动,不禁急道: “妹夫快些细细讲来,真急死我也。” 吴孝良仍旧是嘿嘿笑着,好整以暇的看着张学良一副着急的样子,端起桌前水杯喝了一口水,才慢慢说: “四千万军火,你我两家一人一半。” 张学良瞬间呆住,那四千万竟然是军火,就算是一人一半,两千万军火武装两个混成旅擦绰绰有余,那就是小十万大军啊,如此爹爹可真就有了与关内诸系军阀们一较长短的实力了。 想到这里他兴奋莫名,起身走了两步,突然道:“妹夫,我去见见杨参谋长,你陪三妹玩会。”说完,着人领着去见杨宇霆了。 而吴孝良转过脸来,见怀瞳正被车窗外奔驰的大地陶醉的如痴如醉,连他走近身后都浑然不觉。顺着怀瞳的目光,只见窗外忽是一片片高地,匆匆掠过,叠嶂起伏,又突地眼前一片开阔,绿油油的稻田地一眼望不到边际,不禁胸中为之一叹,脱口而出。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张怀瞳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吴孝良,才舒了一口气。细细兴起适才他说的那段话,竟是胸怀天下,大气磅礴。和他印象里的大叔竟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怀瞳一直以来的印象里,吴孝良惯以血溅五步的孤胆英雄形象出现,其所散发出的血性与粗豪都让这位十六岁的少女心神为之荡漾。而今换了行头一身笔挺军装,口中吟起了心怀江山的诗句,她似乎觉得眼前的大叔开始模糊,这还是她的那个大叔吗?空中却重复着: “江山如此多娇……”不禁又偷偷瞧了一下吴孝良,年轻俊朗而又不失刚毅的那张脸瞧在眼中,哪还是那个胡子拉碴的大叔,竟有了些文采粲然偏偏佳公子的味道。 吴孝良老脸一红,这一不小心就将太祖的沁园春给剽窃了,好在只是短短一句,怀瞳也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怀瞳贝齿轻启,嗫嚅道:“大叔,怀瞳本姓张,爹爹便是奉天的督军,我,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吴系良非常理解他们的心里,隐瞒身份只为了有一个正常的交往的朋友而已,一旦表露显赫的出身,身边人不是被吓跑就是一些心怀叵测的小人,所以他们也很可怜。而高官子弟,向张学良、张怀瞳兄妹这般达理通人的就更不多了。 说道这,怀瞳的脸突然红了。 “爹爹,将怀瞳许给了老头子,怀瞳不喜欢,所以就逃了出来,给大叔填了麻烦。”张怀瞳仍旧以为,吴孝良不过是绥东军的一介下级军官,她言下之意,自己被许给吴孝良的上司,却要托他庇护,让他上下两难。 吴孝良老脸又是一红,欺骗小姑娘不是他有意为之,但现在揭开谜底,只会让怀瞳更加难堪,还是顺其自然吧。 “怀瞳,放心跟着我就好,没人敢欺负你,哪天想家了,我便送你回家。”这算是给他一个留在这里的保证,也是从侧面告诉怀瞳,尽管放心留下,他不会有任何为难。 杨宇霆见到张学良呆了足足有十秒钟,随即才醒悟道: “汉卿如何也在这列车上?” “四千万军火的一场大戏,我如何能放过?”张学良微微一笑。 张学良给杨宇霆的印象一直是个吃喝玩乐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突然说起他的计划来,心中便有些不快,暗暗埋怨,这一定是吴维中那小子透给他的话。 “汉卿既然来了,就跟着大家游山玩水一番也是好的,省得在奉天憋闷的慌。” 张学良来此地既有好奇打探计划的意思,也有蠢蠢欲动,忍不住想参与其中的想法,哪成想一句话便被这个杨参谋长堵得死死的,他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弃。 “杨叔叔,诸君都在为奉天出力,我也不过是想尽一份绵薄之力而已,游山玩水就免了吧。” 杨宇霆一阵心烦,思讨起如何打发走这个纨绔子弟。 张学良见杨宇霆默不作声,以为他是心动了,同意自己参与其中,喜道:“杨叔叔也给学良安排个任务吧,只当看客太不过瘾了。” 杨宇霆白了他一眼,这小子何时说话都是这么不着调,劫夺军火可不是过家家开玩笑,一不小心要掉脑袋的。但听他如此说,不如将计就计。 “前面就要到锦州了,本来我和维中的兵力捉襟见肘,这就要到驻锦州的五十三旅旅长高维岳那里去借兵,既然汉卿主动请命,不如一会到了站,你便去借一团人马来。” 杨宇霆这可是打的如意算盘,此番行动乃是背着张作霖的,他哪里敢去借兵,如果那样即便是行动成功了,张作霖此后也要对他严加防范了,下属私自调兵在任何时候都是大忌。但张学良不一样了,子弄父兵充其量也就是打一顿板子了事。 张学良哪知道杨宇霆肚子里有这么多弯弯绕,兴奋的一跃而起,对着他就是一揖: “多谢杨叔叔信任,学良这就去找维中商量借兵一事,您休息吧。” 第184章 借兵 杨宇霆愕然,没想到张学良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困难都敢上,也不打听一下高维岳何许人也,他可是二十七师的老人,张作霖的老部下,历任二十七师营长、团长、参谋长,如今掌管五十三旅驻守锦州,那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的。 正想交代几句,张学良已经关门而去,不禁苦笑摇头。 吴孝良和怀瞳谈兴正起,张学良兴冲冲走进了来。 “妹……”刚想叫妹夫,突然想起好戏不能就这么拆穿了,转口道:“妹妹你去隔壁休息,哥哥借你大叔一用。”说着还揶揄的挤出个笑脸。 张怀瞳俏脸绯红,嗔怪的瞪了张学良一眼,快步逃离了总是让她深陷尴尬的大哥。 吴孝良哑然失笑。 “汉卿兴冲冲回来,肯定是有好事。” 张学良畅快的笑道:“当然是好事,杨参谋长终于答应给我个差事了,这老头子一贯看不惯我,这次居然松了口,交给我这么重要的任务,一定要办的漂漂亮亮别让他失望才好。” 吴孝良心道,你张大少贪玩好色之名在外,吃喝赌样样俱全,杨宇霆这种保守人士怎么能看的惯你呢,别说你只是个纨绔大少,就连你的爹爹张大帅的面子也是说不给便不给啊。 想到这他心里突地一跳,想起了扬长而去的典故,十年后,眼前的张汉卿是要杀杨宇霆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仇怨便是一点一滴累积而起。说真心话,杨宇霆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张学良也不是扶不起的阿斗,两人若能善始善终,九一八那场事变未必便能发动。自己既然知道其中关窍,就要斡旋两人不至成仇才好。 “哦?邻公让你去办何事?”吴孝良也很好奇,一贯看不上他的杨宇霆为何敢放手交给他任务? 张学良颇为得意,一挥手道:“前面就要到锦州了,杨参谋长让学良去向驻锦州五十三旅旅长高维岳借一营兵用用。” “唔……” 吴孝良沉吟了半晌,杨宇霆这哪里是信任张学良,分明是在戏弄他,抛出一个难题,使其知难而退。岂料张学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一口应下,这种绕过督军去借兵的事极为敏感,身为下属怎么能出这种糊涂主意呢?他张学良虽然是张作霖长子,但子弄父兵这种事可大可小,万一真真触怒了张作霖,可就把他害了。 不行,他得想办法将这件事的危害降到最低。 “汉卿此去借兵,可有成算?” 张作霖一脸轻松,“高旅长是爹爹老部下,我去借兵还不是手到擒来。” 吴孝良决定给他泼泼冷水,问道: “如果高维岳向你要大帅调兵手令呢?没有调令是发不了兵的。” “这……” 张学良迟疑了。 “会要吗?” 他问的有点心虚,高维岳当年在爹爹手下那是言听计从,自己去向他借个兵,至于公事公办吗? 吴孝良丝毫不留情面,反问道:“不会吗?” 这句反问将张学良最后那一点信心也给打击殆尽,一摊手。 “那如何办?差事我已经应承下来,大不了到时候硬着头皮去,不借就不借,总不能临阵当了怂蛋。” 吴孝良笑着摇摇头。 “五十三旅一定要去,兵也一定要借来,不过……” 列车至锦州停下加水加煤,张学良找了一身军官的军装穿好,笔挺威风,大有一军之主的气势。一遍张怀瞳连连替哥哥叫好。而吴孝良则找来了普通士兵的衣服穿好,准备和他同去五十三旅借兵。 张怀瞳还是第一次见吴孝良整齐穿戴军装,虽然是质地款式很差的士兵夏季常服,但也不由得看痴了。张学良看妹妹这个表情,一个暴栗弹在她头上,揶揄道:“哥哥这么威风不看,偏去看那小兵,妹妹什么意思啊?” 岂知这次怀瞳反击了,撇嘴道。 “哥哥就是穿上军装也不及小兵威风万一。”说着还皱了下眉,用手指戳戳张学良的微凸的小肚子,“看你胖的,都快成大肚将军了。” 张学良脸上一阵尴尬,也就这个妹妹敢笑话他的体型。他表面嘻嘻哈哈,其实内心自尊心极强,此后回去,他便拼命锻炼,倒是真的练出了一副军人体魄,当然,这都是后话。 吴孝良和张学良很容易的就来到五十三旅旅部,更是很容易的就见到了旅长高维岳。 高维岳从见到张学良开始就是微笑如常,客气恭敬的让进旅部,问候老帅,以及一干老人一番,又是一番家常,独独不问他是何来意。张学良开始沉不住气,就想开口,忽然想起吴孝良的叮嘱,又生生的将话咽了回去。 两个人唠家常,一耽搁就是一小时,张学良谈笑风生,也是丝毫不提来意。 高维岳惊讶了,这还是他印象里那个,做事毛手毛脚的大少爷吗?暗暗点头,暗赞道:不愧是大帅的公子,有乃父之风。他觉得总这么耽搁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问问来意。 “汉卿此来,想必是有事吧?” 张学良听他此话问出,心中长嘘一口气,淡淡的说了两个字: “借兵!” 高维岳真是惊掉了眼珠。 “什么?” 本以为花花大少游玩到锦州,手里一时紧张,借钱花花**不离十,到时候就送他一些也无妨,岂料长大公子果真与众不同,玩都玩的比一般**,张口就借兵。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说了一个小时,口干舌燥,他端起茶碗,想润润喉。 接着张学良说出的话直接让他将满口茶水,噗的喷了出来。 “借兵三百,三日后归还,到时奉送一团枪械弹药以做谢资。” 高维岳连忙掏出手帕擦擦嘴角水迹,仔细看张学良说此话事神情严肃,不似作假。 “汉卿此话当真?” 张学良嘿的一声:“老张家人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实足的老帅风范,高维岳产生了一种错觉,好似眼前之人便是老帅年轻之时。他虽然在同僚面前嚣张的很,但是在张作霖面前却温顺的像头绵阳,连带对张学良也是恭顺有佳。并且这一次这长大公子一改往日,玩世不恭之态,由不得他拒绝,心里已经决定借兵于他,但是这事无论如何要报与老帅知晓,万万隐瞒不得。 “当真!”张学良斩钉截铁。 第184章 冲突 张学良骑着高维岳送他的大洋马,领着一营步兵,神情得意。 “维中,想不到此番借兵如此顺畅,很期待看看杨参议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他虽然涉世未深,但是不代表傻,会猜不透杨宇霆的用心,这次便有较劲的意思。 吴孝良不想使他和杨宇霆的矛盾继续加深,所以岔开话题。 “邻公此次是瞒着大帅出来的,有赌气的成分使然,但其中关键是一旦事发,这个责任便全是他一人的。”意思在明白不过,杨宇霆这次行动风险一身全担,希望张学良见好就收。 “杨参议果有古人之风,却不知他又有何能力知晓这军火运送的机密事件?” 吴孝良则摇头不语,杨宇霆不说,他自然也不方便去问,但心里隐隐觉得肯定和徐树铮有关,杨徐两人本就是士官学校的同学,又走的颇近,徐树铮又在陆军部根深蒂固,将这些机密情报送给杨宇霆那简直是易如反掌杨宇霆没想到张学良真的能把兵借来,本来就算他借不来自己也一样有办法弄到人马,张学良这事办的漂亮倒省却了他一番麻烦,于是对他淡淡的说了声:“好。” 列车继续向南,前面就是榆关,张学良有点紧张。 “出了榆关就不是咱奉天的地盘了,这么大一股军队能让咱过去吗?” 吴孝良默不作声,他知道杨宇霆必然有办法,否则怎么可能贸然南下。果真,杨宇霆将一张具有陆军部关防印信的调令铺在桌面上,呵呵笑道:“有了他我们便畅通无阻了。” 张学良好奇的拿起那文书,上下左右看了一遍,叹道:“杨叔这调令做的和真的一样,看这纸张,看这这关防印信,都和真的一般不二。”他不住口的啧啧称赞,张作霖书房里有许多陆军部往来的调令文书,所以对这些公文的行文方式一清二楚,仿真程度之逼真,已经到了及至。 杨宇霆笑了,拍拍张学良肩膀,道: “这调令原本就是真的!” 这时,有卫兵来报。 “旅长,前方榆关到了,有士兵要求上车检查,并请出示调令。” 杨宇霆起身对吴张二人道:“走吧,过榆关了。” 杨宇霆出具调令,关防印信一般无二,为首军官只得放行,再看看这伙人中还有两个少将,不是他们这种小人物能惹的,既然手续一切正常,该放行放行,还是少惹麻烦为妙。 出了榆关秦皇岛就近在咫尺,列车一路畅行无阻再没人拦截查问。 火车终于在第二日早间驶抵秦皇岛,吴孝良指挥绥东军警卫连人马集合,张学良则命令借来的一营五十三旅三百人跟上绥东军。一行数百人浩浩荡荡的开赴秦皇岛码头。张怀瞳本也要跟着去,但吴孝良怕发生火并意外,强行将其留在了火车上,并留下一排人留守。 本来平日里人并不多而且基本都是些硬帆渔船的小小码头,今日竟停着两艘火轮船,汽笛嘶嘶作响,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船舷上挂着铭牌上书赤良二字,显然是中国公司的轮船。 突然开到的数百大兵打破了码头上忙碌和谐的氛围,胆小者以为发生了兵变,吓的远远躲开,好事者则贴近了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艘赤良号火轮船突然放下了舷梯,一行人缓缓走下,当先之人走的急还差点摔了跟头,一路小跑直奔绥东军而来,远远的就开始喊: “维中,维中!” 吴孝良听到有人在唤自己,凝神看去,是孙家钰,自己的结拜大哥。心潮顿时起伏起来,奉天启行南下时,他给孙家钰发了封电报,让其火速准备两条火轮船开往秦皇岛,有一批军火要运抵。孙家钰每次对他以及绥东军的需求,都是第一时间到位,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支持,这让他很感动。 张学良暗暗奇怪,三妹夫人际还真广,来趟秦皇岛码头都能遇到熟人。一旁杨宇霆则不这么认为,这吴维中手腕还真是了得,短短一天时间竟能调来两艘火轮船,看时间,地点必是天津无疑。这年轻人还是不相信我啊,处处防备的紧。随即又是一想,假如这批军火真的走奉天,那些大当家们能放过这到嘴边的肥肉吗?自己叫他前来本就有补偿自己失言的意思,至于他如何做,还是不去想那么多罢。 几人各怀心事间,海面上汽笛嘶鸣起来,远远的由四艘火轮船组成的船队缓缓驶来,船桅杆上挂着迎风呼呼哒哒的日本膏药旗,军火船到了。 这时,一队灰军装的士兵开进码头,吆喝着开始清场,顿时码头哭喊声响成一片。经过一阵混乱,人群终于被逐渐清理赶净,本来不显山露水的绥东军便突显了出来。 那些身穿灰色军装的士兵这时才注意到,原来码头还有另一股军队。对方军官显然极是戒备,立刻命令人架起轻机枪,并且派人前来询问. “俺们团长问了,你们是哪部分的?” 张学良一看抢东西的来了,早沉不住气,一催马赶上前来马鞭一指。 “叫你们长官来,有陆军部的调令公文在此,轮的到你一个区区士兵文化吗?”吴孝良穿着一身临时找来的少将军服,神态飞扬跋扈之极,那小小士兵哪里还敢多加质疑,立刻一溜小跑的逃了回去。 不多时,对方过来了一位上校军官,同来的还有一位穿着长袍马褂的中年人。 “卑职秦皇岛守备团团长张继祖,不知来此处有何公干?” 张学良毫不客气,也不答话,直接将陆军部的调令公函,摊开在手上,一晃而过,“奉陆军部令前来接收军火,命令你部以及无关人等从速撤离。” “这……”长袍马褂立刻变了脸色,张嘴便是股浓烈的山西老陈醋味:“你们还讲不讲信用了,是不是摆了双簧来坑俺们老西的钱了?” 那上校一阵语塞,犹豫了一下咬牙道:“既然如此,咱们也不用客气了。” 第184章 意外收获 怎么还扯上山西人了?山西是阎锡山的地盘,难道这批军火阎老西也份参与?吴孝良暗想。张学良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是,难道因为怕得罪阎锡山,就把到嘴的肥肉放弃吗,不可能。所以,他当机立断,从马上飞身而下,直接就将那个上校扑倒在地,并且掏出枪来直指他的额头。 “别乱动,命令你的人放下武器,否则子弹无情。”张学良的声音冷的快能结成冰,哪里还有半点那个纨绔大少的影子?见那上校犹豫,枪口微偏,扣动扳机,啪啪两声枪响,子弹贴着上校团长的头皮射入码头的夯土内,在地面上留下两股青烟。 团长吓的哇哇直叫,心理防线立刻崩溃,嘶声命令道:“都把枪放下,快点,都把枪放下……”他被吓的语无伦次,吴孝良手下的绥东军警卫连士兵反应极快,见状如此,迅速拉开阵型冲上前去护在张学良两侧,那个山西老西吓得两股战战发抖,呆呆的立在那不知如何是好,很快有士兵上前将他胳膊拧向身后捆了起来,倒也顺从一句废话没有,全然没了之前呵斥那团长时的威风,看来恶人还需恶人磨啊。 擒贼先擒王这招果然奏效,在团长的命令下,秦皇岛警备团的士兵虽然极不清越也纷纷扔掉枪,呆立在当场。吴孝良一挥手,命令五十三旅那一营士兵立刻将这些放下武器的士兵看押起来,并在码头四周警备戒严。 意外的是在码头外,他们缴获了十辆大卡车,这可是好东西啊,有了他们军火的运送将更加顺畅。本以为夺军火会一番顺畅,所有文件陆军部的关防印信齐备,骗过这些地方人员那是绰绰有余,不过没想到还是产生了冲突。 冲突结束,日本货船相继靠岸,他们检查了吴孝良等人手中的文件后,确认无误,开始交割。其中两船货直接转运到了孙家钰开来的货船上,剩下两船则卸往码头货场,装上卡车,在绥东军士兵的护送下运往车站专列处。 转运从中午一直持续到傍晚,两艘天津开来的货船已经满满登登,孙家钰冲吴孝良拱手告辞:“二弟保重,哥哥先走一步,咱们海参崴见,此次我会在海参崴逗留些时日,绥东银行一事也要尽快提上日程。”随后又叮嘱了好些事情,吴孝良都一一点头应下,他这才转身登上货船,上了船舷甲板后,又转头挥了挥手。汽笛嘶鸣起来,货船船身缓缓的开始移动,渐渐驶离港口,直至变成远处海面上的两个小黑点。 码头的军火转运便没有两艘货船之间那么快了,码头的装卸工人手不够用,张学良便将那些缴了械的秦皇岛警备士兵拉来当了临时工人,转运的速度这才有所提升。 秦皇岛外部形势不明,他们人又少,在此地多耽搁一分钟,便多一分危险,所以尽快撤离才是上策。吴张二人着急却只有干瞪眼,人就这么多,速度也只能这么快。杨宇霆倒是好整以暇,和两位俘虏和气有加的聊着天。从故旧同年到政府公署,不亦乐乎,那中年老西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吴张两人,低声问道: “老兄,这二位是何方神圣啊?年纪轻轻便得授少将军衔不简单啊,不简单。” 杨宇霆嘿嘿一笑,也不隐瞒:“适才开枪那位是奉天督军张雨亭的大公子张汉卿,他旁边那位则是进来北洋崛起的一位新星,绥东军吴维中。”之所以不隐瞒的全盘托出,是隐瞒也没有用处,这件事迟早要大白于天下,并且这件事成为既定事实后,奉绥联盟并也等于昭告天下,到时候吴孝良并等于上了奉天的船,想翻悔亦是不可能的,这便是诱之以利,由不得他不同意。 “啊----” 中年老西倒是没啥,那上校团长吓得一哆嗦,今天和他们对峙的竟然是这样两位人物,败了也没啥丢人的,以后说起来脸上还有光彩呢,自己竟然和这样两位大人物过过招,想到这里,他也便不再拘谨,放开了问道: “先生,不知您高姓大名?”杨宇霆一身便装,又和气可亲,没有半点架子,在他看来也就是个师爷一类的人物。 “鄙人,姓杨名上宇下霆。” 上校团长又是一个冷颤,结结巴巴问道: “可是奉天督军署总参谋长杨邻葛?” 杨宇霆也不矫情,嘿嘿点头笑道:“正是区区不才。” 不光是上校团长,连中年老西都暗暗咂舌,好嘛,今天为了这点军火,这东北的好汉来了一半,这样回去对督军也好有个交代了,人家这么雄厚的实力,自己是无法比的,丢了军火只能怪他们那些高层保密不严,被人家瞅准机会占了先机,但看他们关防印信齐备,没准就是通了陆军部的。但又一转念,督军因为这个就能饶了自己?明显是吃人说梦,目光瞬间又暗淡了下去。 “难怪了,有杨参谋长运筹帷幄,两位少年英雄从旁协助,我们两个籍籍无名的无名小卒又如何是你们对手了?”中年老西苦笑,他如此说,无非是既给杨宇霆送上移机大大的马屁,又为己方两人的失职寻找借口,同时也为接下来的话做下铺垫。 杨宇霆焉能看不出那老西的心思,直截了当的说道:“有话但讲无妨。” “杨参谋长可否留下一二箱枪械,也好让我回去有个交代。” 杨宇霆负手而立哈哈笑道:“两船货丢都丢了,你带了两箱回去他阎百川就能饶了你?” 中年老西等的就是杨宇霆这话,忙起身拱手:“山西是回不去了,在下恳请杨参谋长收留。” 这话出口,不但是那上校团长,就连杨宇霆都愣了,暗骂老狐狸狡猾,拉自己上道,带了你回去,就等于带了阎老西的仇恨回去,焉能上你的恶当?有在这言语间下功夫的精力,不如多想想如何办好实事。他是决不会答应的,转脸看到一旁指挥装卸军火的吴孝良,立时便有了主意。 “老兄,我杨宇霆虽然是奉军参谋长,但是上头还有张督军,你跟了我回去,如何安排还是要老帅定夺的,我给你指条明路。”说着一指吴孝良。 “绥东之主就在那里,你何不去求他?” 第188章 澹台继泽 中年老西儿初见杨宇霆不肯收留自己,大为失望,待听到他又给自己指了一条明路不由得精神一振。绥东军的名号他在阎锡山的督军公署自是有所耳闻,据说这股新兴于绥芬河边的小势力,先后打败过俄国人与日本人,督军公署的要员们谈起绥东这位少将旅长便似讲述传奇故事一般,而其地处边远之境外,更为其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但是,中年老西儿还是有自己的想法,杨宇霆给他指的的确是条不可多得的明路,奉天张作霖势力已成,羽翼早就丰满,以自己这个临阵倒戈的降人,肯定不会受人待见,恐怕连锦上添花都不作数。反观绥东军,一切草创,肯定是缺人的,自己去了没准就能捞着雪中送炭的好差事。人生一世,蹉跎了前三十年,这后三十年无论如何也要拼出个显赫风光来。 在这老西儿愁肠百转的档口,吴孝良和张学良两人正是忙的不亦乐乎,最后一批军火终于装上车运走,两个个人长吁口气,张学良更是喜不自禁,抹去脸上汗水,解开风纪扣。 “大功告成,维中咱们回去得一醉方休,喝个痛快!那晚还没分出胜负,就让你尿遁了,这回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你。” 吴孝良摆摆手,笑道:“先想想回去怎么面对张大帅的雷霆怒火吧。” 一句话戳到张学良软肋,他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愿让这三妹夫看到自己对父亲的畏惧。 “我立下这等功劳,怎么也可功过相抵了吧?” 两个人相互闲扯的功夫,便听得一口浓重的山西老陈醋位。 “打扰一下两位少将军。” 张学良听后当即就翻脸,在大帅府时最厌恶别人叫他少帅,大公子、大少爷、哪怕上是张汉卿都可以,他听不得少帅这一称呼就是不愿意活在父亲阴影之下。这回老西马屁没拍好,算是踩到张大公子的尾巴了。 “军火都运送完了,这没你们的事了,都该干嘛干嘛去吧,别在这碍眼了。”张学良极其不耐烦的轰他走,但老西儿不是为了拍马屁也不是为了找骂才过来搭讪的,却又不知道那句话惹毛了这位张少帅,只好低声下气的陪着不是。 “两位将军勿怪,老西不会说话,这厢赔礼。”说着一揖到地,真是谦卑到极点。吴孝良看的不忍,伸手去虚扶一下。 “先生无需如此,有话直说便是。” 老西儿看吴孝良虚扶他,算是给了个台阶,心中一喜,原来这吴旅长还是个厚道人。 “老西实不相瞒,是想投靠绥东军。” “啥?”张学良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临阵倒戈也不带这么厚颜无耻的,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说要投靠,哪个能收他? 偏偏吴孝良一本正经的问道:“不知先生贵姓大名,有何特长?”他觉得既然阎锡山既然能拍他来做接收军火这件大事,那么他肯定不是庸碌之辈,不过比较倒霉的是遇到了杨宇霆与自己而已,而他想投靠绥东军估计是办砸了差事不敢回去复命索性就另投他人。如今绥东军草创正是不拘一格使用人才的时候,如果他真是有才具的,绥东是敞开双臂欢迎。 老西儿心头又是一喜,有门。 “老西儿复姓澹台,名继泽,字忠武,祖居山西平遥,世代经商。若说我澹台家是小门小户,可我姐夫家在山西那是大大的有名,乃是万泉县富商李敬修之子李子用。”他说出这些关系来,无非是想证明自己在经商一途上是有家学渊源的,并且,他的家族以及联姻的家族也都是世代经商的大户,招揽自己绝对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原来这老西叫澹台继泽,好名字。吴孝良暗赞,他绥东的确是缺少像样的商业家族支持,如果能搭上这一层关系,到可以给绥东的发展平添一分助力,孙家钰那方面也好少一些压力。不管其所言有多少真是性,吴孝良还是选择了首先无条件信任。 “忠武兄既然有意加入绥东,为绥东的建设尽一份力,孝良岂有不欢迎之理?我代表绥东上下欢迎忠武兄的加入。” 吴孝良此话一出口,不但张学良惊讶了,连澹台继泽都不敢置信,本以为要废一番唇舌,却没料到这位年轻的绥东之主竟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下来,是以一时间竟呆住了,片刻之后欣喜若狂。 “澹台继泽谢过主座。”澹台继泽这一番极具封建军阀色彩的话敲在张学良心上,让他羡慕不已,何时自己也能这般威风,属下毕恭毕敬的叫上一声主座。 吴孝良还真不适应手下人这种极具主从关系的称呼,一直以来他都习惯于别人叫他旅长,长官,将军,甚至是他的字。但是他没有表示出任何的犹豫,而是痛痛快快的接受了这位临阵倒戈老西的一礼。对于这些极度保守的晋商子弟来说,这一套是它们维护上下从属的手段,翻过来也是他们效忠一方的原则根本。 吴孝良不想也不能改变他们已经固有形成的观念,唯有接受,再图日后加以改造。 杨宇霆笑呵呵,看着吴孝良收了澹台继泽,心里暗暗高兴,吴维中这小子,收了老西也等于收了阎锡山的仇恨,在各省督军中越发孤立,这等于将他绥东又往奉天身边推进了一步啊。 几个人仍旧是各怀心事,跟着运送军火的车队赶赴秦皇岛火车站。站里征用的空车箱挂到了专列之后,等到军火完全转运到列车之上,已经是深夜凌晨。 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风险,秦皇岛毕竟在榆关之内,有个万一那此行便是前功尽弃,所以专列连夜生火启行。 载满了军火的列车,在阵阵汽笛嘶吼声中,缓缓开动,加速,向北驶离秦皇岛,直奔榆关而去。 凌晨十分,车过榆关,守关士兵再没有拦截,而是痛快的放行,本来守关士兵一贯奉行的原则便是出关容易进关难,更何况他们认得这辆专列上有两名少将,哪里刚无事生非? 他们不知道,放走这辆专列后,北京政府震怒,山西督军阎锡山震怒,随即一大批的军官被解职,此次事件还造成了更为深远之影响,由于既定的武器装备没有到位,北方对南方发动的战争终于进行不下去了。 于是国内局势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在各省都迅速发生了变化,首先便是谭延闿在湖南宣布自治,再次提出湘人治湘的口号,要求驱逐王汝贤。 第189章 变故 国内形势汹汹那是后话,此刻,绥东军专列拉了两千万军火出了榆关,吴孝良却在路上接到了绥东发来的电报。简简单单七个字:双城子有变,速回! 这七个字将吴孝良的心揪饿了起来,驻扎在双城子是他的老警卫李泽军,其麾下更是绥东军精锐中的精锐,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呢?难道是雅科夫又带着人打回来了,绥东军已经波将金寡不敌众?或者是……想到另一种可能吴孝良不寒而栗,波将金反水的可能性太大了,如果真的如此,后果将极其严重。 专列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奉天。装有军火的火车车厢卸下,同时加煤加水,吴孝良心忧绥东,不打算在奉天再做停留,命令火车连夜奔赴宽城子,他打算在那里顺便探望一下父母兄弟,就赶回绥东去。 张学良连带张怀瞳被他勒令下车,并且为了避免尴尬,他没有亲自去送这兄妹二人。专列再次启行已经是四个小时以后,一路飞驰的火车驶过太平桥,这座被炸毁的大桥已经被抢修通车,那件炸车案也就如此不了了之,这笔账最终还得算到日本人头上,只可恨中国人总爱窝里斗,白白便宜了这些居心叵测的东洋强盗们。 突然,车厢门被打开,一阵清脆的笑声立时传了进来,吴孝良觉得甚是耳熟,抬头望去,竟是张学良、张怀瞳兄妹。他顿时大感头疼,他们跟了自己去绥东,那里不比奉天,随时都有战争,万一出点意外如何向张作霖交代。于是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到了宽城子无论如何也要派车将这两个捣蛋鬼送回奉天。 “哎,你这大叔不对啊,三妹扒火车都舍不得走,你也不过来热烈欢迎一下。” 张学良表情古怪,口气夸张的揶揄道。张怀瞳似乎也对他的揶揄免疫了,虽然会流露出娇羞之色但却反击道:“明明是大哥拖着怀瞳留下的,怕回去爹爹罚板子,羞不羞?” 说着还刮了刮自己的脸蛋,吐了吐可爱的小舌头。 张学良立刻表情尴尬起来,干咳一声,拉这妹妹进屋,在临窗的桌边坐下来,端起吴孝良刚倒满的开水杯就喝,却不防被滚开的水烫到,杯中的水撒了满身,狼狈不堪。被妹妹说穿心事,他有些神思不主。 专列于第二日一早抵达宽城子,吴孝良刚刚起床,先是感到列车在减速,然后突然间提速,提速的过程持续约两分钟后,车身突然一滞,钢制轮毂与轨道摩擦产生的声音,刺耳欲聋,他也跟随强大的惯性撞到了卧室的墙壁之上。陈秀岩突然闯了进来,神情紧张并且急促的道:“火车站被日军包围了,前方铁轨被扒断,赶快收拾东西准备撤离。” 吴孝良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陡然一惊,便没有穿他的少将常服,而是快速套上了惯常穿的黑色西装,一边问道:“人员都集合了吗?张家兄妹一定要重点保护,还有那个凉宫和美,万万不能让她逃脱了。”他边说便走出卧室,来到车窗边,掀开窗帘向外看去,只见放眼处尽是铁轨以及开阔地填充的碎石子,看样字列车并没有真正驶出火车站。“开车门,下车集合,准备应战,修文你棋子去将凉宫和美带到这里来,记住一定要高度保密,不要让士兵知道队伍中有日本人。” 陈秀岩想也不想立即安排人去开车厢门,然后挤身进入了下一节车厢,此时,张学良、张怀瞳兄妹从后车厢赶了来。 “怎么回事?难道又碰上炸车案了?”张学良也是满脸紧张,相反张怀瞳却放松之极,有大哥和大叔在,他觉得安全极了,因为在她的印象里还没有什么事情是大哥和大叔解决不了的。 但这一次的状况显然超出了他的认知,他只见到大哥和大叔都紧张到了极点。人员陆续下车,已经集合待命。 吴孝良顷刻间转了数个念头,他不知道宽城子发生了什么,日军为何占领了火车站,吉林的省防军又在干什么?绥东军只有一连人,防守死拼肯定是下下策,集体转移目标又太大,很容易会被大股的敌人锁定围歼,看来目前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化整为零,分头突围。 “情况危机,敌情不明,所有人以班为单位,立刻突围,前进目标地绥东城。” 张学良拉着妹妹立即自动自觉的站到了吴孝良身边,嘿嘿一笑:“我们兄妹俩跟你走了。” 一声令下之后,士兵们却都呆在原地不动,吴孝良急了,问道:“命令已下为何还不走?” “旅长先走,旅长不走,我们绝不先走。”士兵们齐齐的回答让吴孝良心头一热,高声回道:“我身为尔等旅长,最后一个走乃是职责所在,听我命令,解散!” 队伍依旧不动,吴孝良气的一阵苦笑,心道这个陈秀岩怎么还不来,陈秀岩没回来,澹台继泽慢吞吞的从车厢里走了出来,看到大伙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打着哈切,不明所以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吴孝良心里狂汗,方才一顿忙活,居然把这个老西儿给忘了。 一旁张怀瞳用纤悉雪白的手指捅捅张学良,低声问道:“大哥,这个大叔好像威望还挺高,他们怎么叫他旅长?绥东军的旅长不是个老头子吗?” 张学良眼看好戏要穿帮支吾道:“那是师长,旅长归师长管,别说话了,看那人来了,咱们该走了。”张怀瞳顺大哥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中等身材的汉子背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气喘吁吁的赶来。 此刻已经能隐隐已经听到啪啪的枪声,接着是吆喝声。大伙精神为之一紧。 背着人气喘吁吁赶来的正是陈秀岩,他边跑边喊:“都别愣着了,赶快走,日本人已经赶过来了。”眼尖者果然已经看到密密麻麻的黄色人影出现在视野内。 “快走,被粘上咱们一个都跑不掉!”陈秀岩喊的声嘶力竭,吴孝良上前接过他所背之人,喊了一声。 “走,大家一起撤。” 士兵们见吴孝良准备撤退,这才行动起来,纷纷向南跑去,但依旧是保持着阵型,前后左右将吴孝良、陈秀岩、张学良兄妹几人严严实实的护在当中。 气的吴孝良开骂:“他娘的,听不懂命令吗?都给老子分散突围!” 第190章 突围 日军尾随而至,所有人想全身而退已经不可能。吴孝良立即命令士兵们各自寻找掩体,准备抵抗。 顷刻间,数百日军大头皮鞋踩踏地面发出的“啪啪”声,由远而近,敲在每个人心上,都不由得攥紧了枪身。紧接着身穿土黄色军装,手持三八式步枪的日本兵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吴孝良想等放他们靠近了再打,却不知是谁率先开了一枪,正中队伍前一名尉官的头部。日军士兵大惊,纷纷卧倒,寻找掩蔽物。吴孝良大为恼火,扫视过去,便发现张学良手中的毛瑟步枪枪口冒着青烟,一脸得意。 日军再没有给绥东军调整的时间,在卧倒后的第一时间,轻机枪哒哒开火,作为压制火力的补充,三八步枪子弹也被成排的射到绥东军士兵藏身的地方,打在砖墙上弹起一股青烟,跳弹横飞,很快一名躲在石磨后的士兵便被跳弹击中了臀部,惨叫起来。 吴孝良这支新警卫连的花机枪并不多,多数都是制式的毛瑟步枪,所以在压制火力上远较拥有数量众多轻机枪的日军要差,一时间被压制的抬不起头。 他们防守的这块地方是胡同入口,正面铺开也就是十个人,所以大批的士兵都被堵在了后面。吴孝良觉得这是个机会,立刻命令陈秀岩组织分批撤退,他带领两个班的人先顶住日军的攻击。 陈秀岩当然不能让他冒这个险,立刻出言反对。 “不行,你带人撤,我顶着。”并且不由分说,命令卫兵将吴孝良强行拽到后面来。子弹破空声“嗖嗖”在身边擦过,激的人都是一缩脖子。 吴孝良无奈之下从怀里掏出地图,扔给陈秀岩。 “撤退突围后,在城南分水岭集结,如不见我们踪迹,立即自行南撤。”叮嘱了一番,便开始指挥大家分十余伙人撤退,十分钟后,整整一连人便化整为零消失在了宽城子的胡同中。 张怀瞳何曾见过这等残忍场面,半小时前还活生生的士兵此刻有的便已中弹身亡,子弹与鲜血弥漫了整个胡同,这不是她想象中的冒险,看到呻吟的士兵,以及倒在地上,血肉模糊毫无生气的尸体,难过的嘤嘤哭起来。 一旁身披黑衣斗篷的人露出头来,竟是个一头时髦小卷发的女人,虽然凌乱不堪却仍挡不住她妩媚的风情,只是一双眸子冷的能结成冰,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吴孝良拉起女人让张学良背着,嘱咐道:“你们跟士兵向南撤吧,我随后就去追你们。”张学良猜出了他的心思却没说破,张怀瞳则用雪白的小手擦了把脸上的眼泪。 “要走,一起走。” 突然地面震颤了一下,紧接着爆炸声响起,碎石泥土哗啦哗啦被被震起一片,又像下雨一样落在了下来,弄的他们满身满脸都是,万幸的是这一炮打偏了。听声音这是日本四一山炮,吴孝良哪还有时间和他们啰嗦,连喊带推的将他们送走,又猫着腰摸回第一线,此时留下的二十人已经只剩十一人。 陈秀岩见吴孝良返回心中火起,翻过身仰躺在掩体后,瞪着蹲在地上的他。 “牺牲了九个兄弟就是为了让你安全撤离,因为你是绥东军的灵魂,如今你回来是让他们白白的死去吗?”陈秀岩声音尖厉,毫不留情。 吴孝良当然有自己的想法,炮弹破空声传来,他赶忙卧倒,一阵碎石夹杂着泥土溅落下来,旁边的院墙则被炸了一个大口子。炮弹落在了院墙之内,否则落点再偏一米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他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泥土碎石。 “我身为绥东军主帅绝不会放弃你们其中一人独自逃命,要逃也得一起逃。” 陈秀岩语塞,如此能与部下同生共死的长官凤毛麟角,他突然觉得大伙死的值,因为他们有一个不抛弃他们独自逃命的长官。 日本人似乎是想用大炮终结这些抵抗者的生命,不再派出士兵冲锋,而是不停地向这个窄小的胡同倾泻炮弹。陈秀岩还要争辩,已发炮弹落在他身边,瞬间就被震晕。吴孝良见此情景不再多想,拽着他的身体便向胡同里拖,同时命令道:“都跟着我走,别打了,小日本这回搞炮轰,一时半会过不来。” 话音未落,又一轮炮弹砸下,十一个士兵顷刻便被炮火所笼罩,而吴陈二人刚刚藏身之地亦是陷入弹片与碎石猛烈的冲击之中。吴孝良眼见十一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消失,顾不得后怕,带着满腔的悲愤,将陈秀岩背起来,拔腿向南跑去,心里暗暗发誓,这笔账他会记下,早晚有一天要加倍的找回来。 吴孝良背着陈秀岩向南拐过几条街,四一山炮的声音被远远甩在身后,他不敢停留,怕鬼子再次追上来。又拐过一条街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他。 “大叔,我们在这里。” 似乎是怀瞳的声音,吴孝良转头寻去,却见张氏兄妹在一片院子的铁栅栏门内露出了脑袋,正招呼他过去。暗道,真是个好藏身地点。他二话不说,奔过去,将陈秀岩扔过并不算高的铁栅栏门,然后自己飞身攀了过去。 几个人隐藏在围墙后,吴孝良气喘嘘嘘的问道:“怎么就你们两个?保护你们的士兵呢?” 张学良此刻失去了往日的从容洒脱,紧张而沉重的回答:“还有一个在那。”说着一指,原来凉宫和美手脚被拷着,躺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双目紧闭,口中塞着破布,似乎很痛苦。 “不仅是日本人,还有中国士兵也向我们开枪,他们几个为了掩护我们已经……” 到这里张学良说不下去,怀瞳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迹。 炮声渐渐沉寂,无数大头皮鞋踩踏地面的“啪啪”之声,自墙外传过来。怀瞳紧张的小手攥成了拳头,吴孝良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你们是谁?” 一个声音突然炸响,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第191章 兄弟相见 大伙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藏青色棉布长袍的青年站在跟前,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圆框眼睛,手里端着两本书,双腿拉开了架势,不知是想逃跑,还是上来拼命。 吴孝良觉得这人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岂知这长袍青年,见到是吴孝良反而镇定下来,脱口道:“是你?你怎么到了宽城子?” 他见吴孝良目光茫然,又解释道:“我是周兴文啊,在延吉时你救过我的。” 听青年如此介绍,吴孝良才想起来在延吉时抓高士傧替身那一段插曲,自己不但和周兴文有这么一段渊源,并且他还是三弟孝国的国文老师,当真是巧极了。 “原来是周先生。”吴孝良赶忙站了起来,抖抖身上尘土,作了一揖。 令吴孝良奇怪的是,这周兴文与昔日刻薄无礼竟然大不相同,好似换了一个人,小心问道:“外面的一队队过的兵可是在抓你们?”吴孝良刚想否认,张学良嘴却快的很。 “是啊,这些狗日的小日本。” 气的吴孝良在心里头直骂娘,你小子知道他是敌是友,就将将这一干人的底牌全亮出来了,看周兴文以往的做派应是个胆小怕事,思想偏激的人,虽然是教书先生,但也难保不为了自保而出卖这一行人。吴孝良本不是个多疑的人,只是如今身上担负了几个人的性命安全,考虑问题与行事,不得不谨慎小心。 张学良生性直爽加之涉世未深,知道是三妹夫的救命恩人,才将自身将处境和盘托出。 吴孝良见事已至此,只好点点头。 “鬼子追的紧,只好逃到这里避难,却没料到遇见了周兄。” 周兴文听说外面过的一队队鬼子是抓他们的,刚放松下的情绪又紧张起来,跑到铁栅栏门口处向外张望,见没人注意这里,这才稍稍放心。 “跟我来,在这里待久了会让鬼子发现。” 张学良却高兴的拉着怀瞳跟着过去,见吴孝良迟迟不动身,问道:“还愣着干啥,等着被抓呢吗?” 周兴文却接道:“政府**无能,日本人俄国人在我们中国土地上恣意妄为,你们这些军阀却只顾自己人打自己人,如今落到这般田地,真是活该。” 张学良一直对这位教书先生印象颇佳,被他突然脱口而出的刻薄言语惊的一呆,吴孝良却淡淡的笑了,这才是他所了解的周兴文。 周兴文虽然口中说活该,却并没有将他们领去牛棚一类的地方,而是直接进了教学楼。这是一桩三层的楼房,崭新的门窗桌椅,都说明这幢楼刚刚完工不久。他一边走还一边介绍着情况。 “这是宽城子国立中学新盖的教学楼,今年秋天学生们开学就要正式投入使用。”一行人在周兴文的带领下,进了门不上楼,向右拐,直接走到走廊的尽头。在一扇明显不同于其他教室的门前停下,周兴文从腰间拿出钥匙,打开门,是一间五平米左右的杂物间,没有大窗户,只在房间靠近房顶处开了扇气窗。 “教室视野太过通透,外面人很容易就能发现你们,所以暂时先躲在这里吧,等天黑了再想办法转移。”吴孝良目测了一下气窗的大小,钻过一个人应该绰绰有余。 “好,如此有劳周先生了。” 周兴文安顿下他们后也不啰嗦,转身就走。 吴孝良将身上背着的陈秀岩放下,连掐带喊终于把他弄醒,陈秀岩还处于恍惚状态,他只觉得前一刻还置身于巷战之中,如何现在如此安静的处于房间之中? “这,这是在做梦吗?” 张学良调侃道:“修文兄,我们到你梦中一游。这是宽城子国立中学,你得救了。” 凉宫和美则被孤零零的扔在角落里,没人去理会,事实上所有人都沉浸在脱险后的兴奋中,还没来得及理会她。 一刻钟后,周兴文又推门进来,手里捧了一堆食物,都是香肠面包一类的东西。 “吃罢,这可是在秋林百货买的,平时我都舍不得吃呢!”他说着,咂了咂舌头,似乎真的很想吃一般。 张学良饿坏了,道声谢,抓起面包就吃,然后又抽出一根香肠就着大嚼起来。张怀瞳则轻轻拿出一块面包,递到吴孝良面前。 “你吃,大叔!” 突然,外面隐隐响起了敲击大门的声音,屋中空气顿时为之凝固,所有人都停下了进行的动作。 周兴文站起身来道:“我去看看,你们别出声。” 过了一会,杂物间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一个身穿藏青色学生装的少年迫不及待的走了进来,扫视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吴孝良身上,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二哥!” 这一世的吴孝良虽然从未与此人谋面,但在见到这少年的那一刻起,内心某处动了一下,忍不住鼻子一酸。 “孝国……” 原来,进屋的学生是吴孝良一直在宽城子求学的三弟。 两个人抱在一起,久久才松开。吴孝良关切的问道:“爹娘身体可还好?你们吃的住的如何?寄的钱都可曾收到?够花吗?” 吴孝国擦干眼泪一一点头。 “都好,都好。二哥你寄的钱花都花不完。”然后话锋一转。 “你们如何躲在这里?听周先生说,外面过的兵是在抓你们?” 吴孝良叹口气道:“这次是被突然袭击了,都不知道敌人是谁,又是何目的?” “这个好办,同学父亲在警察厅里做事,我去找他打探一番。” 一旁的周兴文忙阻止道:“不可,据我观察,这次是中国人和日本人串通好的行动,万一将你牵连进去,得不偿失。” 吴孝国自信满满,成竹在胸的一拍胸口。 “放心吧,先生。学生自有分寸。”然后又转头对吴孝良道:“大哥你们等我好消息。” 在吴孝良记忆里,他这个三弟一向是机敏伶俐,胆大心细,应该不会出问题,于是嘱咐道:“千万小心,如果形势不妙就立刻回家,不要再来学校。” 第192章 手术 吴孝国走后,周兴文也跟着离去,小小的五平米内围坐了五个人,空间极为局促。陈秀岩首先就不耐烦了,他身为堂堂财政总长家的公子,何时遭过这份洋罪? “旅长,咱们总困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依我看得马上想办法离开。” 吴孝良正想答话,却听“噗通”一声,日本女人凉宫和美倒在了地上,他立刻上前去查看,才发现她已经昏迷不醒。一摸额头烫手,吴孝良满脸的严肃,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伤口感染发炎,于是伸手去解开她的衣衫,露出半截雪白的肩膀,只是这个时候却无心他顾,每当面临病患他总是能第一时间进入医生的忘我状态中。 “怀瞳将你手中的小箱给我。” 张怀瞳被吴孝良的举动惊呆了,待看到他查看伤口才释然,听到在唤自己,连忙将下火车时大叔交给自己的小箱递了过去。吴孝良咔吧一声打开箱子,药水味立刻散了出来,只见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器械。 吴孝良将凉宫和美肩膀偏下胸口偏上处包扎的纱布一层层解开,一股臭味立刻透了出来,果真已经化脓腐烂。纱布全部解开后,伤口狰狞可怖,张怀瞳实在不敢看便转过了头去。 “汉卿、修文你们两人帮我按住她。” 张学良和陈秀岩亦是看的阵阵犯呕,一人按住她双臂,另一人按住她双腿。吴孝良似乎对这气味与狰狞的伤口毫无感觉,将酒精灯准备妥当,点燃,然后抽出一柄手术刀,在火上烧了两下,对准腐肉又狠又准的剜了下去,凉宫和美立刻疼的醒了过来,奋力扭着身子,想叫喊,嘴里却塞着破布,只能徒劳的发出呜呜声。 两个男人死死按住她,钻心一样的疼痛自肩膀处传来,凉宫和美丰满的身躯因为痛苦挣扎开始变的扭曲,捂在喉咙里的嘶吼声被咽回肚子,汗水将头发打湿成一绺绺的粘在雪白的颈间,疼痛、愤怒、委屈一时间交杂起来,化成泪水涌出眼眶。她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经虐打过的无辜之人,他们当初也是这种感觉吧,如今自己身遭割肉的痛苦,是神对自己的惩罚吗? 这种思考没有持续太久,一阵超过此前每一刀总和的疼痛袭来,她再一次晕了过去。吴孝良放下酒精瓶子,拿起纱布将伤口周围的酒精一点点小心擦干,切割腐肉的手术进行的十分成功,干净利落的三十六刀,没有一刀是多余的,然后熟练的将纱布放在伤口上又一层层的包好,用胶布粘牢。 在民国七年,手术到这一步就算完美落幕,但是对吴孝良来讲,还差最后一步。他拉开小箱底部的抽屉,十支透明的药剂瓶安静的躺在作为缓冲之用的白色绒布上,他取出一支,手术刀柄利落的敲掉药剂瓶的尖头,然后用玻璃注射器将药瓶内的透明液体抽光,针头朝上,一点点推出注射器内的空气,凉宫和美醒了过来,他看到这个自己曾经要杀掉,如今又在尽心救治自己的男人,将注射器的针头插在自己手臂上,一点痛楚传来,药液被缓缓推入身体。她心里突然一阵,这就是青霉素?横扫欧洲战场,大赚黄金无数的青霉素?上司要求无论如何也要搞到批量提取方法的青霉素? 她想再多看一眼,却觉得眼皮沉重无比,再无法张开,沉沉的睡了过去,一场没有吗啡阵痛的手术耗费了她全部的精力。 当吴孝良收拾停当,所有人看的目瞪口呆。 张学良好奇的道:“维中果真是深藏不露啊,处处都能带来惊喜,我看你这手法,要比奉天医院那些医生都要厉害许多呢?是从哪里学的?” 吴孝良并不回答,而是反问:“你忘了整个良大药厂都是我的吗?”随即淡淡一笑,疲惫的坐了下来。 张怀瞳的目光里则是充满了崇拜,在她眼里这个大叔简直是无所不能了。 陈秀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性格内敛,有问题也不会直接便问,摇头晃脑的想了半天,也没在记忆中搜索出吴孝良半点会医术的片段,只好放弃。 突然走廊中传来砸门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大头皮鞋敲击水泥地面的啪嗒声,然后便是一声接一声的踹门声。 屋里四个人脸色大变,难道鬼子来了?张学良趴在门缝上看去,嘴里道:“咦,好像不是日本鬼子,应该是吉林的省防军,咱们安全了。”说着便想开门出去。 吴孝良立刻拦住他:“别动,那是来抓咱们的。” 陈秀岩咬牙道:“难道是那周兴文出卖了咱们?”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打开气窗抓紧撤退。”说罢,吴孝良第一个跳了上去,观察之下,才发现这个开气窗的位置实在是太完美了,正好在正门操场的围墙之外,大家先将凉宫和美抬了出来,几个人再鱼贯而出,对于这个日本女人,只有吴孝良和张学良知道其真实身份,所以其他人对她也不是很反感,只知道她是吴孝良的犯人。但是,看起来吴孝良似乎又很关照她,并没有将她当做一个普通犯人那样对待。 几个人从后墙翻出去,只见一个身穿藏青色棉布长袍的青年,正在墙外团团打转,鼻梁上架着一副褐色圆框眼镜,正是周兴文。 看到几个人平安出来,周兴文难掩高兴之色,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来。 “我回来就见省防军破门而入,想到后院来通知你们,正好你们自己出来了,咱们快走,这些省防军比日本鬼子心还黑。” 吴孝良迟疑道:“那孝国怎么办?” “效果激灵的很,不会出问题的,倒是你们目标太明显,尤其是白天,可不能在街上多待。” 周兴文的声音很急促,似乎很紧张。 陈秀岩冷笑一声,一把揪住周兴文的衣领子。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出卖我们的?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这个时候来?” 周兴文一把甩开陈秀岩的控制,似乎很生气。 “哼,别不识好歹,我若真个害你们,只需带人将这窗户堵住即可。看着挺精明个人,怎么长了个猪脑壳?” 第193章 人命欠条 陈秀岩在第四混成旅时,惯以狡猾著称,如今被个教书匠骂是猪脑壳,不禁恼羞成怒,掏出抢来指着周兴文便要扣动扳机。吴孝良见他保险大开惊出一身汗来,连忙按住陈秀岩的手,食指塞进扳机后的空隙里。 “都不要命了?敌人和我们就一墙之隔,还逞口舌之利?” 话说的很重,既是斥责陈秀岩不顾大局,也是暗示周兴文收敛言语,一旦有个意外大伙一起完蛋。 陈秀岩收起枪气哼哼的躲到一边,周兴文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说着自己的计划。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省防军要进行全城大搜捕,你们多待一分钟就多一份危险,必须马上出城。现在有个主意说与你们听听,我现在去给你们买两辆马车,你们坐车从城南出城,大多数省防军都往向东的道路堵截你们去了。” 吴孝良听后默默点头,认为合理。 周兴文见吴孝良点头,有点扭捏的支吾道:“不过这车马钱得你们出,我,我一个教书匠是付不起这么大一笔钱的。” 吴孝良当即哈哈大笑,从兜里抽出一张两百大洋面值的奉票:“周先生这些钱足够置办两架马车,剩下的便是你的辛苦费用,勿须推辞。”张学良有点鄙视的看着周兴文,如今这个教书先生在他心中的形象急转直下,言语刻薄不论,锱铢必较是他张大少最瞧不起的,在他看来大丈夫就当一掷千金,当然,他自小生活优渥富足,不知何为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但接下来周兴文的话差点让他吐血。 “谁说要推辞了,我冒着生命危险帮你们,拿点辛苦费还不应该吗?你们这些军阀纨绔,怎么能体会钱对贫苦百姓的重要?” 几个人面面相觑,跟着一路喋喋不休的周兴文,拐进了一片低满是矮黄泥房和草棚的居民区,最终在一处破败的柴门前停下,门没有锁,只拿根木棍象征性的插在门鼻上。 周兴文抽出木棍,推开吱呀作响的柴门,将大伙领进了院子,一指院落里一间已经有些歪斜的黄泥墙茅草房。 “你们暂时先躲在这里。我去寻了马车来,你们连夜出城,省防军对这片贫民区很不上心。”说完,便出门,在外面又将木棍插到门鼻里,急急的走了。 这一次不仅陈秀岩,连张学良都不相信这个教书匠了。 “这家伙不会将咱们卖给省防军和日本人吧?” 说归说,大伙还是进了低矮破败的黄泥房里,一进屋便是股霉味夹杂着莫名的怪味扑鼻而来,张怀瞳熏得连忙捂住鼻子,站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肯进屋。 张学良怎么说她都将小脑袋摇的和货郎鼓一样,这样一个身穿洋装的少女站在贫民区的院子里太过扎眼了,万一被人发现,后患无穷。 吴孝良只好亲自出马:“怀瞳,先忍一忍,否则被人发现了,咱们被抓进大牢,那里的气味胜过这里十倍,并且到处老鼠蟑螂,一不小心就会钻进衣服里……” 没等他说完,张怀瞳已经吓的钻进屋里,她真害怕了,如果说死和酷刑这些比较抽象的方式对她没有直观的感受,但是这种已经有了比较性的气味和蟑螂老鼠,则让她毛骨悚然,所以乖乖举手投降。张学良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自言自语:“还是一物降一物啊。” 大家环视屋子,到处积满了尘土,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地上散落着黄白各色的冥纸,使整个屋子透着股怪异气氛。吴孝良找了块破布将炕上的灰土擦了擦,陈秀岩把凉宫和美从背上放下来。长出口气。 “旅长,咱们不能困守在屋里,万一……”陈秀岩说出自己的担心,话讲一半,张学良立刻赞同道:“修文兄所言有理,防人之心不可无。” 吴孝良点头,环视四周,见屋子北侧还有一个漆黑的窗口,过去使劲推了下纹丝不动。陈秀岩倒是利索上前一脚便将已经朽烂的木头板子踹的稀巴烂,原来还有个后院,院中一座杨树杆夹成的柴棚,棚顶盖着厚厚的茅草,以做挡雨之用,院后是条小溪延伸到远处,散发着浓重的恶臭,应该是生活垃圾污染所致。 “咱们暂时躲进柴棚里去吧,有个万一也好应对,不至于被困死在屋里.” 陈秀岩接道:“你们先去,我留在前院。” 吴孝良明白他是为了监视情况,怕有了万一大家还不知晓,点头同意。 就在一行人疑神疑鬼时,周兴文回来了,还赶着两辆大车。 张学良长吁口气,看来是白担心一场,冤枉了这个教书匠,心里隐隐的有些歉疚。周兴文见了众人这副做派,显然是在防备些什么,心里一阵腻歪,一脸的不屑。 “我周兴文虽然对你们这些军阀和纨绔子弟深恶痛绝,但也是有恩必报之人。你吴孝良在延吉救我一命,今天我救你五命,你要记着,从今以后你欠我四条命,这笔账是要还的。” 这番话一出口,张学良本来泛起的那点歉疚,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吴孝良也是苦笑一声,答道:“自当记得周先生搭救之恩,日后先生有所求,必当回报。” 周兴文冷笑一声:“你们这些军阀政客,最擅长说了不算,算了不说,你得给我留下字据,否则以后空口白牙我拿什么找你去?” 张怀瞳也觉得这位周先生过分了,救命之恩固然重,但留下字据,显然是质疑大叔人品道德,这可是莫大的侮辱,如何能忍了,刚要出口帮大叔说话,却见吴孝良苦笑着从兜里掏出自来水笔旋开笔帽,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张黄纸,刷刷几下挥就一张人命欠条。 周兴文一把抓过欠条,仔细看了后满意的点头,小心折好,揣进怀中。 “院中两辆马车已经备好,你们抓紧逃命去吧,但愿咱们后会有期。” 张怀瞳只觉这人尖酸刻薄无比,忍不住小声道:“后悔无期才好。” 第194章 密林深处 周兴文虽然尖酸刻薄但最终也沒有出卖吴孝良众人,并且帮助他们弄了两辆马车,并亲自连夜带路,从贫民区的小路避开巡逻的省防军拐出城去, “你们猜猜,现在这宽城子之主是谁,” 陈秀岩不吭声,张学良忍不住问道:“是谁,孟督军现在还躺在奉天医院,难道是有人趁机作乱,” 周兴文冷哼一声:“不错,孟曙村不能理事,当然会有人惦记他那位置,这不,高鸣岐耐不住跳了出來,勾结日本人将孟曙村连根拔起,真是好手段,” 吴孝良大吃一惊,高凤城不是在穆棱吗,如何又和日本人勾搭上,夺了宽城子的实权,可惜了孟恩远对他一片苦心,到头來被高凤城这养不熟的白眼狼给反噬了, 陈秀岩同样忧心忡忡,如此看來,他这穆棱镇守使不是那么容易能上任的了, 行至大路,周兴文下了马车,虚拱一拱手:“一路保重,”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怀瞳从车棚子里探出小脑袋,吐吐舌头道:“这人真怪,明明救了咱们,却好像不让咱们恨他,便不安心一般,” 张学良一抖缰绳,笑道:“理他作甚,出了这宽城子便是天高任鱼跃,”他玩心仍旧很重,觉得这驾驭马车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张学良所驾马车之后便是吴孝良和陈秀岩与凉宫和美所乘马车, 凉宫和美依旧仍旧发着高烧,时醒时昏,出于医生的职业之心,吴孝良绝不会放任自己亲手医治过的病人死去,但眼前这个女人却是日本陆军部训练出來的魔鬼,几次暗杀自己且不算,经她之手不知伤了多少无辜之人,隐在衣袖间白腻纤细的手指上又不知沾染了多少中国人的鲜血, 出神间忽见外面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甚是奇怪,说他奇怪是因为这个乞丐身形壮实饱满,甚至还有些微胖,远远异于他身边那几个黑瘦精干一样的乞儿, 思索间,马车很快便将乞丐远远的甩在后面,突然,尖厉的救命之声自车后传來,吴孝良陡然一惊,才恍然,之所以奇怪还在于那人于人群中格格不入,掏出腰间的勃朗宁m1900下车,果见那壮实乞丐已经被按到在地,乞丐们将粗糙的自制匕首举得老高,情急之下吴孝良一枪将那匕首打飞,枪声震得所有人都是一惊, 乞丐们惯常是欺软怕硬的角色,听见枪声哪里还有功夫理那壮实乞丐,撒开两条腿下了大路奔着青纱帐就逃命去了,留下那壮实乞丐尴尬的躺在地上, 那乞丐起身看仔细了开枪救他之人是吴孝良,竟然起身抹了把横流的涕泪,顿时便是一个大花脸,然后又恭敬的一揖到地,“多谢主座搭救之恩,澹台继泽给主座丢人了,” 竟然是澹台继泽,吴孝良赶紧两步将他扶起,问道:“忠武如何落得如此境地,你不是随士兵们一齐撤退的吗,” “唉,一言难尽,半路上遇见省防军,人都被打散了,若不是继泽还有点狡计,沒准便被活捉了去,谁成想,虎落平阳还要受这些乞丐村夫们的欺辱,” 听到枪声赶过來的张怀瞳见这人说话有趣,又独自逃脱了省防军的追捕,觉得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很不容易,抿嘴笑道:“老先生,屈伸自如,是真英雄,” 澹台继泽老脸一红,连忙不好意思的摆手道:“你这女娃娃,会说话的紧,我哪里算什么英雄,主座才是大英雄呢,”随即一抹脸嘿嘿笑道:“鄙人年未及不惑,可不敢称老,” 张怀瞳小女孩心xing,见着比自己大许多的人便喜欢如此称呼,澹台继泽虽是辩解,实际却是不以位忤, 一阵嘻哈打破了因为被追捕所带來的紧张气氛,大家继续赶路,澹台继泽自然就上了张学良与张怀瞳的马车, 本來吴孝良打算先去双阳,再由双阳奔永吉而去,寻机会做火车赶赴延吉,延吉是马占山的地盘,和绥东军一直处于合作关系,所以这条路径是最稳妥的, 但是,过了双阳以后,他们才发现通往永吉的路上到处都在过兵,盘查十分之严,于是,吴孝良临时决定改变行程,继续向南而行,断断续续走了两日一夜,便过了磐石, 岂料磐石依旧是乱兵横行,并且当地士兵到处在搜集马匹,吴孝良这两辆马车自然也在强征之列,按吴孝良的本意是将马交出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安全抵达延吉才是首要目标,谁知陈秀岩和张学良两位公子,少爷脾气上來,说什么也不同意,于是争执起來,对方便恼了说什么都要抓几人回去治个通匪的罪, 陈秀岩开枪击伤抢马的磐石士兵,两辆马车夺路便逃,但对方虽然人少却是有马的,马车如何能跑过骑兵,吴孝良只好让张学良赶车先走一步,他和陈秀岩在后方掩护,耽搁了半天时间将追兵一一击毙,这才重新上路去追赶他们, 岂料追了一路也沒见到张学良他们的踪迹,吴孝良很快追出磐石,进入林区,山路越來越崎岖,但总归沿着同样的车辙痕迹走应该是沒错的,一天后,他们的粮食和水终于耗光,吴孝良将马车停在一处看起來废弃已久的窝棚边, 他查看了一下,里面干草早已朽烂,似乎很久沒人來过, “先在这里歇半日,我去前面找些水,顺便看看能不能弄到些吃的,林子越走越密,再这样赶下去,咱们就得饥渴而死,奇怪,汉卿他们如何走这条山路,”眼望着幽幽密林,心里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担忧, “汉卿玩心重,说不定觉得深山老林是个不错的去处,”陈秀岩居然开起了不咸不淡的玩笑,一边将凉宫和美从车上抱下來,经过几日的恢复,她的高烧已经退下去,只是人仍旧虚弱的不成样子,连走路依旧费劲, 吴孝良则将车上的软垫铺进棚子,一番收拾将她安置好,陈秀岩掏出仅剩的一根红炮台点燃,长吸了一口,道:“这女人什么來历,咱们这么此后她,” “是在奉天两次刺杀我的人,” “啥,” 第195章 神派来的男人 吴孝良在密林中越走越心惊,这片密林绝不是人迹罕至,而是土匪的活动范围。他在李振清的山上待过,所以对土匪的记号有所了解,每隔一段距离,树干新鲜刻上去的标记,都清楚的昭示着,这里活跃着一股土匪。 汩汩的水声越来越远,吴孝良加紧了赶奔路边窝棚的步伐,他由此已经推断,这处窝棚也不会是开山人的临时住所,而是土匪们歇脚的窝子。 前方树枝突然拨动沙沙作响声,吓得吴孝良赶紧藏到树后,待看清来人后才长松一口气,是陈秀岩。 “你怎么来了?咱们得抓紧回去,这一带是土匪的活动范围。” “土匪?你出来这么长时间,我不放心,便来寻你了。”陈秀岩对土匪没有任何概念,只当是土鸡瓦狗一般的存在。 吴孝良见他浑不在意,提醒道: “修文,你我现在没有寸兵在手,你是个光杆镇守使,我是个光杆旅长,连区区吉林省防军都将咱们撵的狼狈逃窜,你以为土匪就容易对付了?” 陈秀岩不狡辩内心的想法,却依旧是不以为然。吴孝良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催促他抓紧赶回去,留凉宫和美一个人在窝棚里他不放心。 陈秀岩撇嘴道:“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日本女人还留她作甚?不如就扔在这深山老林里任她自生自灭。” 说道最后几个字时,他甚至是咬牙切齿挤出来的,在奉天的十几个日夜里有一半是在日本人拷打下渡过的,没准这个日本女人也参与其中了。所以,陈秀岩对日本人的感官极坏,也由此痛恨日本人入骨,因为这些魔鬼差点打碎了他赖以骄傲的骨气,或许再多一天就撑不住了吧,脱险后回忆起这段不堪的日子,他总是这样问自己。 吴孝良不知道陈秀岩的心事,仍旧继续开导他。 “可不要小瞧她,这个女人握有日本陆军部在中国东北的部分机密情报,如果能撬开她的嘴,我们的努力是不会白白付出的。” 其实,吴孝良这话连自己都底气不足,凉宫和美不过是日本派驻奉天的一个低级特工,掌握的资源也极其有限,他之所以在逃亡途中一次又一次救她,没有放弃,归根究底还是良心在作祟。凉宫和美诚然有双手沾满鲜血,可他就是不能眼睁睁见到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死去。 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窝棚,却见窝棚外栓了两皮大青马,窝棚里则隐隐传来女人微弱的呼救声吴孝良暗道不好,从腰间掏出勃朗宁自动手枪,陈秀岩则一把揪住了他。 “维中,且慢,难保附近没有埋伏。”说着他瞅了眼路边密实幽暗的林子,示意里面可能藏有土匪,如果贸然现身,没准便会被人射杀。 吴孝良看着陈秀岩的眼睛足足有十秒钟,他试图找出,这个人内心当中的真正想法,但是第十一秒钟他便放弃了,这个人是自己生死与共的兄弟,他有他恨的理由,自己也有不放弃那条生命的理由。随后一把挣脱了陈秀岩。 “修文,你掩护我。” 说罢,他一猫腰,直奔窝棚而去,眼前一幕不禁让他睚眦欲裂,只见两个壮汉,**上身,一人按住女人的双臂,让她无法动弹,上身衣服被扯的稀烂,露出微凸的小腹,饱满雪白的峰峦若隐若现;另一人则按住了她的双腿,裤子已经被退到了脚踝处,丰腴白嫩的大腿裸露在外。 女人无力的挣扎变成了极具挑逗的扭腰摆臀,这更激起了壮汉体内无尽的兽欲,山里穷困风硬,女**都肤黑干瘦,哪里有身下这女子白嫩可人?今儿真是撞着大大的运气了,白白捡了这样一个水嫩的花姑娘。 一双大手抓向了女人丰满雪嫩的臀部,yin笑声连连,准备剑及履及,吴孝良毫不犹豫的举起枪来,扣动扳机,壮汉头部瞬间爆出了一朵漂亮的血花,一头便栽倒在女人半裸的身上,鲜血溅落在女人白嫩的大腿上,格外鲜艳。另一名壮汉,则再无心思欣赏眼前这一双恐怖香艳的半裸躯体了,吓得转身便从窝棚缝隙中钻了出去,奔密林深处没命的逃去。 吴孝良又冲那人背影补枪,怎奈林间树丛灌木杂生,失了准头,让那贼汉逃了。他赶紧放下枪,冲进窝棚内,把被爆了头的贼汉拖出去。凉宫和美的上衣已经被撕成布条状,新换的纱布隐隐透出血来,显然是剧烈的挣扎使得伤口崩裂,吴孝良脱下上衣盖在了她的身上,伸手又将她的裤子提了上去。 吴孝良看凉宫和美毫无声息,不由得伸手去探她鼻息,温热的气息喷在手上,证明她的生命仍旧鲜活有力。只是她一双眼睛,木然张开,泪水与汗水交杂在一起,将乱发粘成了绺,贴在脸上。他拉下盖住她的外套,开始处理迸裂的伤口。 陈秀岩此时赶了来,冷冷的看着女人所遭受的一切。 女人开始呢喃,谁也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mouxiwakeigozayimasen……” 或许她想起了爸爸妈妈,弟弟和妹妹…… 惯于主宰别人命运的她,在裤子被褪下的一刹那,突然觉得世界充满了讽刺,她曾亲眼目睹一名朝鲜女叛党被他的同僚生生强暴,并对她无力的反抗报以了深深地蔑视,既然无力反抗,何不从容的接受?而当自己握于别人之手时,才明白这种希望和绝望交织的心境。 此前,她以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姿态来到这片土地,主宰了很多人的生死,包括面前目光冷冷的男人。她会毫不怜悯的看着这些支那人哀嚎、求告,然后给一个虚假的希望,再推他们向绝望的深渊。 而今易地处之,这个她曾经两次暗杀失败的支那男人,每次在自己垂危之时,都会毫不犹豫的伸出拯救之手,让她可以继续苟延残喘。以致她懊悔自己没有体面的死去,一直在心里喃喃自问,这是神的惩罚吗? 直到从那两个支那男人胯下逃过一劫,她才惊觉自己与他们没有区别,当被别人主宰命运时,一样会可悲的恐惧,徒劳的挣扎……只是她的结局充满了光明和希望,随那一声枪响所爆出的血花,她从未觉得会如此美丽,支那男人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身周染满落日的光辉,那一刹那她神晕目眩,喃喃自问:这是神派来拯救她的男人吗? 第196章 遭遇土匪 凉宫和美躺在那里心潮起伏,吴孝良却是忧心忡忡,待伤口处置完毕,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久蹲而麻木的腿脚。 “修文,此地不宜久留,赶快收拾东西走人,找到汉卿以后马上离开这里,咱们已经进了土匪的活动范围,很容易就会被发现,如今又伤了他们一条人命,这个仇算是结下了。” 吴孝良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可惜李振清此刻不在这里,自宽城子下车开始他们就走散了,此地距离金川街并不远,否则以四方顶李振清的威名,对方或许能卖他一个面子。 “这些土匪,三五成群,没什么战斗力,回头派兵来剿了就是。”陈秀岩对这些土匪依然很是不屑,走到那具半裸的壮汉尸体前仔细查看,却掏出一柄精致的手枪来。 吴孝良看到只觉五雷轰顶,这,这不是张学良的配枪吗?如何落到这人手中的?不详的预感竟在瞬间变成令人难以接受的现实。他们一行三人落在土匪手中,那还有好吗? “修文,这是汉卿的配枪,恐怕他们已经落入土匪手中……” 骤然的变化让吴孝良有些心神不宁,话到一半已经不忍再说下去,他们三人一个商人,一个纨绔公子,一个花季般的少女,落在一群虎狼般的土匪手中还会有好下场吗?如果张学良和怀瞳有个三长两短,且不说如何向张作霖交代,便是自己这一关也过不去,如果当初他在立场坚定一些,将他们赶下车去,或许就会不发生…… 想到这里他甩了甩纷乱的思绪,事实已经发生,想再多假设也没用,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应对眼前形势吧。 陈秀岩此刻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的确是轻视土匪,但如果这两兄妹落入土匪手中,自己再去救人,那难度可就不是一般的大,瞬间只觉头大如斗。没了办法。 “这下可不妙,咱们该如何办?” 陈秀岩一筹莫展很正常,他从没与土匪打过交道,并不了解土匪们的秉性习惯,所以没了士兵武装的支援,便毫无办法可做。 吴孝良理一理纷乱的思路,土匪啸聚山林,无非就是为了求财,以壮大威名声势。并且这些土匪的脾气秉性也不是无迹可寻,他们的头领,尤其是混迹山林多年有了名望的草莽人物,对自己一身名声羽毛还很是爱惜的,所以,自己只需装作前去赎票的角色,许以钱财,那么张学良三人的安危必然得保,而怀瞳作为花票是不能在山上过夜的,所以他可以此为借口,先将怀瞳救出,然后再筹钱,赎张学良二人。 主意打定,吴孝良却又犯了愁,如果没有强奸这段插曲,自己不会打死这个壮汉,如所料不差,他必然也是山上的土匪,自己打死了山上的人就要有所交代,如果对方蛮横不讲理,不求财,只为出气,那自己可就难办了。 陈秀岩见吴孝良默不作声,出言提醒道: “一切都已经收拾停当,咱们是继续进山,还是退出去?” 吴孝良又沉吟了片刻,道: “修文,你带着凉宫和美撤出去,到林子外那个镇上等我,并且马上派人去给马占山送信就说张学良在磐石被土匪绑了肉票,让他火速带钱来赎人。” 磐石距离马占山的防区已经很近,这个时候只能首先向他求助。 陈秀岩却不同意。 “不行,你是一军之主,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如何能让你孤身犯险,还是我去和土匪交涉!”他担心吴孝良的安危,决定自己带吴孝良去。 吴孝良却坚决的拒绝了他的提议。 “你去更不行,你这个京城大公子对土匪脾气秉性,规矩切口一点都不了解,去了很可能不但没救出人来,还得将自己折进去,到时候我还得多救一个人,这绝对不行。” 陈秀岩一阵气短,和土匪打交道自己的确一点把握都没有,而张学良和怀瞳的身份又太重要了,为今之计也只好由吴孝良亲自去冒险了。 于是陈秀岩不再推辞,将自己随身的一把匕首和另一把配枪交给吴孝良。 “维中,这些你拿着,万一不行,一定要保全自己,全须全尾的给我回来,绥东军还等着你去主持大局呢。”他在暗示,情非得已的情况下,不要妇人之仁,一定要保全了自己的有用之身。 吴孝良哈哈笑道:“修文兄,土匪窝而已,又不是虎穴狼窝,怎地你也做出这种小女儿之态来,放心,此去定然马到功成。”说罢,他沿着崎岖山路上的车辙,头也不回的向密林深处走去。 陈秀岩直到吴孝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密林枝叶间才赶着马车,缓缓的向相反方向赶去。车中凉宫和美一双眸子,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呆呆的望着蜿蜒向密林伸出的山路出神。 吴孝良故作成竹在胸的独自进入密林,不过是为了宽陈秀岩的心,他相信以陈秀岩心思之机敏也必然能知道他的良苦用心,只希望他能平安到镇上,将消息送出。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车辙路也已经消失,只剩一条人脚踩出的小径蜿蜒向林子深处。 吴孝良心里打起了鼓,既然路已经断掉,马车哪里去了?他在小路两侧的灌木丛和沟子里细细的寻找了一番,终于在距离路断处半里外的一个沟子里发现了,已经散架的马车,那一刻他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见到任何一个人的尸体。 拉车的驽马早已不知去向,损毁的车身上并没有血迹,说明车在损毁时没有人受伤。他仔细的翻查着,马车散落的部件,希望从中能找出一点线索,虽然一无所获,但吴孝良一颗心略略放了下来,至少证明他们还活着,而此前对张学良等人遇到土匪的猜测,也终于得到了印证。 突然,枪栓声响起,一个声音冷冷的道:“别动!干啥的?” 紧接着,吴孝良感到一截冰凉的金属管顶在了自己的后脑之上。 第197章 深入匪穴 吴孝良心道,坏了。只顾着查看马车,却忘了自己随时置身于危险之中,事已至此只好随机应变。 “别开枪,俺,俺是来赎票的!”吴孝良立刻换上了金川街一带的方言,磐石距离金川街也不过百十里地,口音大体相同,如此既可以降低土匪的警惕之心,而且在拉关系时也会容易许多,在这个时代,乡音有时便是关系到人与人之间亲疏远近的一个重要条件。 持枪的土匪听的他本地口音,果真戒备之心稍减,笑道:“嘿嘿,这肉票刚逮了上山,赎票的就来了,好兆头。”随即又觉得自己说多了,不够凶狠,将枪往上抬了抬,使劲捅了吴孝良几下,恶狠狠道:“别废话了,既然是赎票的,钱带来没?” 吴孝良,嘿嘿笑道“大哥说笑了,哪有没见着肉票就先放钱的那?还烦请大哥带小弟,上山去拜会下各位当家吧。” 那土匪见吴孝良挺上道,估计是苦主家找来的缝子,态度立刻又好了起来。 “懂规矩就好,也省了爷们多费口舌走吧。”说着又拿枪捅了捅吴孝良的后背。 “别回头,往前走,放老实点,别玩花样。” 土匪装模做样的警告道。 然后有人上前来,用条黑布将他眼睛蒙了起来,接着又从他身上搜走了手枪和匕首。推推搡搡走了约莫十几分钟,只听有人嚷道:“李老四,在哪抓的舌头,你小子少往山上抓的人吧,粮食都不够吃了!” “娘的,像你一枪一个都崩了,下辈子十八层地狱早早等着你那。” …… 一番斗嘴后,似乎是过了一扇大门,进到一间屋里,才有人将头上蒙的布条解开。 吴孝良觉得眼前一亮,由于长时间的蒙住眼睛,骤然见到阳光还有些不适应,只好将眼睛眯成一条缝,观察着屋内情形。直到带他进门的土匪退出去,将门带上,屋内光线立刻变暗,他才逐渐适应了屋内的光线。 屋子和在四方顶李振清的房子差不多,也是用原木搭乘的骨架,黄泥草梗抹在缝隙中,地面是黑色的火山沙铺就,屋中间垒的黄泥炉子四周开裂,显然很长时间没有使用的缘故。 再往里面看,昏暗的土炕上盘腿坐着一名精瘦汉子,双眼紧闭,肥大的土布褂子已经分不清颜色,穿在身上显得有些滑稽,手持一杆极长的旱烟袋,铜质的烟袋锅忽明忽暗。 吴孝良明白他在吸烟,并没有睡着,否则看他老僧入定一般,还当真以为他睡着了。临来时,小喽啰交代他,这位当家不喜欢别人乱说话,他不问,千万不要没话找话,否则很可能会触怒他,到时候就不好谈赎人的事了。 所以,吴孝良就这么尴尬的在屋当中站了一袋烟的功夫。那精瘦汉子抽完烟总算有了动静,干咳几声,一口大浓痰吐在地上,将长长的眼袋倒扣着在炕沿上敲打了几下,铜质烟袋锅敲在炕沿的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赎人来的?” 一句问话简单干脆。 “是的!” 吴孝良回答的也简单干脆。 “嗯,花票的价可要高过普通肉票,你可知道?” 吴孝良还真不知道花票贵,他知道山里的土匪绑了女人就叫花票,并且通常花票是不能在山寨里过夜的,否则,名声毁了也就再不值钱,但却是头一次听说花票比普通肉票贵。他明白赎票不是菜市场买东西,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人家土匪下了道道,自己就得无条件按规矩来,总之,一切以人质的安危为重,钱对他吴孝良并不是问题。 “一切按照大当家的意思办。” 吴孝良顿了一下,念头转了几转,最终还是咬牙说道: “不过,俺想见一见肉票好确认他们是否安全。”他还是一口的金川街方言。 那精瘦汉子显然有点不悦,语气急促的回道: “人刚抓上山来,俺保你没问题,钱拿来了,俺把他们全须全尾的还你。四个人,普通肉票一千大洋,花票两千大洋,合计五千大洋。赶紧下山筹钱去吧,否则过了今夜花票可就废了。” 这话听的吴孝良心中一凛,花票过了夜等同于废了,那就是可以任人糟蹋。但又一想,不对啊,明明是三个人怎么变成了四个人?难不成是想讹自己一下?算了,这当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人平安无事就行。 “大当家,花票即便过夜,俺也会用两千大洋赎回,请千万保障花票的安全。” 那精瘦汉子从吴孝良的语气中听出了门道:“嘿嘿,你小子不是山下的缝子吧,说吧,那小妮子是你什么人?” 吴孝良后悔没沉住气,露出了端倪,有心遮掩又怕糊弄不过,弄巧成拙反而坏事,只好如实讲道:“实不相瞒,那是俺未过门的媳妇。” 精瘦汉子哈哈笑了。 “好,看你小子是个爽快人,对俺脾气,不过俺要交代清楚了,俺不是大当家,俺只是个三档家,上头还有二当家和大当家。记住了以后见了俺要叫三当家。” 吴孝良刚要走,心头又是一动,这交人地点可不能放在山里,万一自己带了钱来被黑吃掉,那可是有苦说不出。 其实,吴孝良不了解土匪内的行规,绑人的土匪一旦定了价,在赎人的程序上再有反复那就是砸了自己的名声,东北胡子最重名声,道上数得着的人物,包括杜疤瘌这样的小人,也不敢在毁名声的事情上有所含糊。此前他对绥东军反复,套句后世的话那是敌我矛盾,道上的人不但不会认为他食言,还会对其交口称赞。 “三当家,俺还有个不情之请。” 精瘦的三当家更加的不耐烦了,挥手道。 “有话说,有屁放。” 吴孝良压住心头怒火,满脸含笑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交钱换人的地点是不是可以斟酌一下?” 三当家没料到这人如此难缠,但也从侧面证实了他不是官军的探子,所以竟破天荒的点头道: “你说说吧,怎么斟酌法。” “俺想把交易地点定在山下一处窝棚内。” “好精明的小子,你太小瞧俺们了,如果今天和你谈的是老二,恐怕已经将你乱枪轰出去了。不过俺做不了这个主,得去向大当家请示,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 说着起身下炕,来到门边,唤来喽啰。 “先领他去土牢里,等我回来。” “是!” 小喽啰毕恭毕敬。 就这样,吴孝良被莫名其妙的关进了土牢。名为土牢,不过是黄泥垒就的一处矮房,他很快适应了土牢内昏暗的光线,幽暗的土牢内只有角落里蹲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 待走进细看,不禁大吃一惊:“怎么是你?” 第198章 驿马镇 角落里蹲着一个大胡子,身上还穿着过冬的棉衣,六月的天气已经很热,虽然土牢里阴冷潮湿,但也不至于穿冬衣保暖,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从冬天时就住在这里。 但让吴孝良惊讶的不是这个人夏天里穿棉袄,而是他认识这个人,这个人就是俄罗斯少女安娜的家庭教师莫尔德维诺夫。 走的近了,便闻到一股难闻的体味,是来自字莫尔德维诺夫身上。又见他棉袄的左襟外层布已经磨得烂成一缕缕状,破败的棉絮几乎掉个精光,另一侧的右襟则相对完好。令人奇怪的是,衣襟扣子系的十分整齐,没有落下一粒。对于一个囚犯来说,体面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他仍旧试图保持自己的体面,说明他此前受过良好的教育,以至于在囚禁这种极端环境里,仍旧不愿放弃基本的礼节习惯。 “大胡子,还认得我吗?”在四方顶时,吴孝良偶尔会和莫尔德维诺夫说几句话,因为名字拗口便直接称其为大胡子。 大胡子被囚禁的时间过久,认知能力开始暂时性的减弱,端详了吴孝良足足有一分钟,才惊喜的高声说道:“哦,我的上帝,是你吗,吴?你怎么也被这群魔鬼抓起来了。”说到这里他的神情里充满遗憾,似乎在为吴孝良将面对和自己一样的遭遇而难过。 吴孝良突然想到了安娜,如果安娜也落入了这群土匪的手中,很可能就凶多吉少了。 “安娜呢?她没事吧?” “上帝保佑,十分幸运,可爱的小公主并没有和我这个糟老头子在一起,她和李顺利的逃脱了张督军的围剿,而我由于受了伤,便留下来,直到被这些魔鬼抓住。”说起抓他的土匪莫尔德维诺夫很激动,看来他在这里没少吃苦头。 刚想细问,土牢的门被打开,三当家就在门口,招呼吴孝良出去。 “你小子交狗屎运,大当家同意了,并且还宽限了交赎金的时间,限你明天此时之前将钱送到,快去下山准备钱吧。” 吴孝良一听之下大喜过望,连忙道谢,随即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三当家,不知这个大胡子赎金几何?” 三当家笑了,一指莫尔德维诺夫。 “就他?你想要算添头,送你了!” 这是他去年冬天路过老龙岗时,顺便抓回的**子,本以为能捞上一笔,哪成想这老家伙是个流lang汉,因为洋人长相奇怪,闲暇时大家伙能拿他逗逗闷子,便一直养到现在,否则说不准一枪就崩了。 吴孝良哪能真拿他当了添头,忙道:“这是俺的一个旧相识,这样吧,算他二百大洋,就当给三当家交些水饭钱,不过俺要先带他走如何?” 三当家立刻眉开眼笑,却一口回绝:“兄弟,咱们虽然投缘,但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规矩可不能坏了。走吧,俺送你下山。” 吴孝良只好出了牢门,随着三档家下山。 恰巧,后院出来两个土匪,腰间都别着连响盒子炮,其中一人是个瘌痢头,见了吴孝良侧影只觉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另一人则激动的指着吴孝良背影消失的方向,语无伦次的怪叫着:“大海哥,是他,是他,是他……” 瘌痢头听他颠三倒四,不耐烦的呵斥道:“什么是他?” “在窝棚里杀了老九那人就是他!” “是谁?在哪?” “走了,跟着三当家走了。” 瘌痢头一把拽过站在土牢边的小喽啰。 “跟三爷走的那个瘪犊子是干啥的?” 小喽啰吓坏了,哆哆嗦嗦的回答: “是,是来赎票的。” 瘌痢头顿时一脸阴笑,捅了身边把兄弟一拳:“老八,海哥给你出气!” …… 吴孝良下了山,辞别兴高采烈的三当家,便一刻不停的向山下跑去,因为多耽误一分钟,张学良和怀瞳就多一分危险,只没想到此行如此顺利,无惊无险,并且顺道还救下大胡子。早知如此顺当,还不如将奉票带在身上好了。 跑到半途路过窝棚时,他特意检查了一番,之前处置的没有一丝破绽,好似从未发生过命案一般。心里却陡然一跳,他自下山开始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头,此时心境一时清明,想通此间关节,是了,就是因为事情太过顺利,太过顺利就会让人觉得反常,反常即为妖,必有阴谋。 可是有什么阴谋呢?他想了一圈,觉得是自己在吓自己,索性不理,一路跑回山下小镇。 此镇虽在东北却有个极富西北风情的名字,驿马镇。 吴孝良极为顺利的在全镇唯一的旅店驿马客栈里寻到了陈秀岩。见到吴孝良平安无事返回,他高兴的说话都有些变调。 “维中,事情可是成了?” “成了,大洋五千二百之数,快把钱足额数出,咱们连夜便将人救出来。” 陈秀岩没有数钱,却神秘兮兮的拉住吴孝良,向驿马客栈的后院走去。吴孝良奇道: “修文这是做什么?” “来了便知道!” 出了后门,放眼看去,吴孝良只觉得一阵眩晕,这不是他的队伍吗?虽然一个个身穿百姓便装,但都站的腰杆挺直,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连响驳壳枪,花机枪,甚至是毛瑟步枪,每个人的武器都紧紧攥在手中,没有因为逃亡而丢弃。 一双双眼睛投来热切的目光,吴孝良霎时只觉得眼前雾蒙蒙一片,久久才说出一句话来。 “兄弟们受苦了!” 原来,自打宽城子化整为零后,大多数小分队也和吴孝良几个人一样,想先赶奔永吉,但因为路上过兵太多,所以转道向南奔磐石而来,最后有一般人居然不约而同的聚集在了驿马镇。陈秀岩赶来时,在这小小的客栈里已经聚集了五十余人。 一个中尉立时从排的整齐的队伍中出列,喝道:“绥东军指挥部警卫连副连长孙可树报告,警卫连一百五十三人实到五十四人,请旅长训话! 吴孝良身子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抖,在最困难的时刻,能有一干热血军人追随左右,由不得他不激动,双手下压,示意大伙安静。 第199章 再次上山 有了这五十四名士兵,陈秀岩底气变得实足,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剿匪。 “维中,咱们这就带人杀上山去,剿了这群够娘养的土匪。” 吴孝良认为不妥,以目前情形看,张学良兄妹两人还在土匪手中,虽然不知其真实身份,可如果强攻山寨难免会伤及二人。目前的首要目标不是剿匪而是救人,所以,他断然拒绝了陈秀岩这个提议。 “万万不可,如果强攻,将置汉卿、怀瞳于何地?”吴孝良边思考边说着:“咱们目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救了人尽快回到绥东才是正题,修文你带人跟在山外距我十里,如有不测听到枪响可前来支援。” 陈秀岩口中称是,心中却腹诽道:跟在你后面十里,听到枪响还支援个球,等我们赶到,啥菜都得凉了。 “事不宜迟,现在就动身,你们立刻准备一下。”吴孝良从陈秀岩手中接过数好的奉票,绥东军不缺钱,他们此来预备送礼便带了十万大洋的交通银行本票,为了方便行事而悉数兑换成奉票,如今张作霖虽然只统治奉天一地,但奉票之影响却遍布奉吉两省,因此奉票在吉林依旧畅行无阻。 此间外面天已经黑透,吴孝良重新找了一把勃朗宁自动手枪别在腰间,安排了四个人留下,照看凉宫和美,便带着余下五十人人离开驿马镇。 客栈里的伙计以及来往镇民见到数十人携枪带棒的架势,都吓得不敢出声,躲在一边远远瞧着热闹。更是没人敢去巡警所报官,何况就是报了那几个巡警老爷也未必敢管,驿马镇地处偏僻,没有驻军,平日里维持治安的就只有那几个在籍的巡警。来了土匪强人,基本都是送上买路钱打发走人,而最终这钱还是要摊派到镇民身上。 所以多数镇民都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去看吴孝良这几十人要去抢哪家大户。甚至有人还唯恐天下不乱的吆喝了几声。 “镇东头薛大户家肥的紧……” 只是出人意料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竟然开出镇去,没有抢拿镇民的一针一线。镇民们不禁议论纷纷,这是怎么了,日头打西边出来了吗? 带着镇民们异样不解的目光与议论,绥东军五十名士兵跟随吴孝良与陈秀岩赶赴老林子。 临进山,吴孝良停下脚步对陈秀岩说:“修文你带着大伙守在林子外,这么多人再往里走怕是要打草惊蛇。” 陈秀岩还想抗议,被吴孝良制止住:“救人要紧,等救了人,你想剿匪便剿。” “维中,不是我想剿匪,而是你身兼绥东军重任,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啊”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这在性子冷淡的陈秀岩是非常罕见的,吴孝良心下一阵感动。 “好吧,我带上两个人同去,再多就不行了,无论如何也要将汉卿和怀瞳安全的救回来。” 说到这,吴孝良一阵烦躁,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却一时又想不出问题在哪里,索性不再理会,救人要紧。 三个人进了山,山风阵阵,虽然已近盛夏却仍旧冷飕飕的,吹得俩南方兵直打哆嗦。由于长枪太显眼,带的全是短家伙,两人一水的连响驳壳枪别再衣服下面,弄的鼓鼓囊囊,好在天黑瞅不真切,否则还真就容易露了马脚。 “站住!干啥的?” 突然林子里有人高声问话,吴孝良仔细扫了一遍,无奈天色太黑看不清人在哪里,只好冲着黑暗高声回道:“下午间来过一趟商议赎票,这回是来送钱的。” “那俩人是干啥的?”声音很警惕。 “这俩是俺的跟班,天黑怕遇到逮人抢钱。” 黑暗中那个声音笑了起来,似乎充满了嘲讽。 “走吧,别耍花招!”说罢便再无声息。 两名士兵小声的咒骂着,“日他仙人板板,小小土匪也敢这么牛!”他们都此前是高校学生,加入绥东军后先后打过俄国人、日本人、以及镇东洋、杜疤瘌等巨匪,心气自然高的很,和陈秀岩一样压根没把这股土匪放在眼里,但是此刻人生地不熟,身在矮檐之下,也不得不低头。 吴孝良听到对方放行,嘱咐两人不要出声,便领着他们直奔交易地点的窝棚而去。此刻他的心脏紧张的砰砰直跳,连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何紧张的如此厉害,想到怀瞳一个女子落入一群土匪手中他就不由得一阵烦躁,恨不得马上将人赎了出来。 林间小路崎岖不平,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走的磕磕绊绊,上山的时间就比白日里耽搁的慢了许多。山风飕飕刮过,两边的林子沙沙作响,不知是风声,还是有人走过拨动的树枝声,听的人心里发毛。 吴孝良在心里做好了预案,一会赎人之时,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一是交钱顺利领了张学良怀瞳等人下山,另一种便是出现意外,如果真是此种情况,那他必须先抓住那个三当家以做要挟,或许可换得一二人回来,到时候下山领了士兵将这群土匪剿灭,再救出余下之人。 想到此处,便低声嘱咐两个士兵道:“你们两个记牢了,一会万一出现意外,就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将那土匪的头领活捉,我们用他做人质,才能平安的全身而退。” 一番磕磕绊绊之后,终于抵达预定的交人低点,路边窝棚。 黑暗中,吴孝良隐约见下午间与之见面的三当家站在小路中央,便提气喊道:“前面可是三当家?俺带了钱来,咱们开始交易吧。” “嘿嘿,你小子果然守约,很好,你看那面!”那人影右手一指路边,吴孝良顺着望去,影影绰绰的只见路边大树上并排吊着四个人,似乎还在不停的挣扎,只是黑夜之中看不清长相身形,凝神细看,最右侧的高大之人正是在山上土牢里所见的大胡子莫尔德维诺夫,由于他身形高大超过一百九十厘米,又蓄着大胡子,所以很容易就可以辨认出来。 吴孝良吩咐身边士兵:“去看看是否三男一女?”两人点头便过去查看,那三当家也不阻拦。片刻间,士兵点头道:“果真是三男一女!” 正待交接赎金,却听黑暗中,响起阴测测的一阵怪笑。 第200章 救错人 正在交接的当口,林子里传来一阵怪笑,吴孝良立刻意识到出事了,电光石火间冲向站在路当中的三当家,三当家显然没料到这个赎票人会暴起发难,等反应过来之时,冰冷的枪口已经抵在太阳穴上。 “都别动,动一动我就崩了他!” 又是一阵怪笑,林边突然举起火把,一个瘌痢头站在通明的亮光之中,阴阳怪气的道:“吴孝良,你可还认得我吗?” 吴孝良陡然一惊,竟然有人能叫出自己的名字,难道张学良他们已经暴露,只见两名士兵掏出了枪护住吊在树上的四个人,约略放下心来。细看怪笑之人,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瘌痢头,见吴孝良一脸茫然,显然是没认出来自己来,又阴阳怪气的道:“吴老二,你当真想不起来了,俺家老三当初让你揍的和接官厅秀才老爷家的婚事都黄了?” 一旁还有人接茬:“海哥都不认识,瞎了狗眼吗?” 吴孝良恍然大悟,再看瘌痢头果真是故人。 “你莫不是,李作奎家老大,李大海?” 瘌痢头得意洋洋的看了眼吴孝良,似乎这个人在他眼中已经是待宰羔羊。 “正是爷爷,不过爷爷现在不姓李,爷爷现在姓于,叫***。” 吴孝良终于认出此人就是曾经在金川街巡警所虐打小东子的那个满脸鼻涕的地痞,只没想到他竟落了草当了胡子。刚想说话,却听***干笑一声。 “嘿嘿,听说那花票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啧啧,好身段,那屁股、**掐一把都能出水,是快好地。俺们兄弟替你将这快肥地先犁了一遍,往后吃水可别忘了俺们这些打井人啊!”说罢,又是一阵yin笑。 吴孝良听***说了这番话如五雷轰顶,想起怀瞳巧笑倩兮的摸样不禁追悔莫及,睚眦欲裂。心神巨震之下,只听三当家开口求饶:“不干俺……”不给他说完的机会,右手食指扣动扳机,撞针击下,7.65mm毫米子弹打着旋钻出枪口,射入三当家脑中,半个头盖骨被打飞了出来,血腥之极。 吴孝良痛叫一声:“怀瞳,大叔给你报仇。” 扔掉三当家的尸体,对准***抬手就是一枪,怎奈心神激荡之下失了准头,却射中了他身边的喽啰。 ***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连连后退。这四周布下了他几十号亲信,本已胜券在握,却没想到这吴孝良如此生猛,深陷重围竟然连人质都不要了,直接一枪毙掉。 两个士兵虽然听不真切也大致猜出了事情的原委,亦是气愤难平,一人两把连响盒子炮,左右开工,扫了出去,顿时扫到了五六个人,三人猝然出手,立时便将在场的土匪全部震撼住,吓得躲起来不敢轻举妄动。 “大家不要轻举妄动,把吴老二包围了,给三当家报仇!”***后怕之下声音有些走调。土匪们听了命令,各据隐蔽地形将吴孝良几个人远远的围住。 吴孝良也顾不得许多,几个起落来到大树旁。伸手便将四个人一一放下,抱起衣衫不整的怀瞳,不禁流下泪来,自己一时疏忽竟然让她受了如此委屈,颤抖着伸手将她头上黑面罩摘下,却不由得愣住了。 只见此女一张俏脸亦是颇有姿色,眼神惶恐不定,但却不是怀瞳。吴孝良大骇之下一屁股坐到地上。 就在吴孝良和***对峙的同时,有三个人影趴在上风头的山坡上,依稀可辨是二男一女。 其中女的悄声问道:“大叔何时有了,有了未婚妻?” “三妹不知吗?他在奉天时便定了亲事。”她左侧年纪稍轻的男子憋着笑,说道。 “我如何能知又没人告诉我……” 突然“呯”的一声枪响,将三人吓得一哆嗦,右侧年纪稍大的男子突然道:“主座开枪了,把那土匪头子毙了。” 接着便见开枪之人将手中尸体扔到地上,大吼了一声:“怀瞳……给你报仇……”然后枪声响起,便听不真切。 女子紧张的看着下面,奇道:“大叔为何说要为我报仇,我不是好端端的在这里么?”说到这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难道大叔将树上那几个人误会了咱们?” 左侧年轻的男子揶揄道:“三妹总算想明白了?” “不对,明明说是他未婚妻,难道,难道?”一个令她难以置信的念头在心中升起。 “三妹呆在原地别动,大哥和澹台先生去支援你的大叔。” 女子则呆呆的发愣,全然没听到大哥的嘱咐。 吴孝良发现怀中女人不是怀瞳,大骇之下又去摘其他几个人的头套,除了大胡子以外其余所有人都对不上号,这是怎么回事?他只觉得心里一阵发紧,好似一盆冰水从上到下将他浇了了个透心凉。转瞬间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难道是误会?随即吴孝良便否定了这个想法。难道是土匪们调了包,并没有将他们带出来,想想***做派,的确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此时此刻深陷重围,只好固守待援,等待陈秀岩领兵上山,再杀奔山上将张学良和怀瞳救出。 土匪们确认了对方只有三个人的时候,便开始蠢蠢欲动,徐徐缩小包围圈,情势十分危急。突然,土匪的身后响起枪声,然后便有人中弹倒下,只听有人在喊:“侧翼包围,别让他们跑了……” 枪声此起彼伏,形势一片混乱,山沟子里的土匪毕竟比不上镇东洋、杜疤瘌之流,更别提军队了,顺风仗稍微遇到一点阻力便有士气崩溃的危险。 ***见到手下乱了阵脚,气的直跳脚。 “**娘的,都他娘的怂包,在娘们身上那能耐哪去了,都给俺挺住了,谁要逃跑,回去俺扒他的皮。” 土匪们开始只是稍显混乱,***不喊还好点,这一喊之下,军心立时涣散,也没了拼命的劲头,只想着磨洋工装样子然后逃跑。 ***本就是个色厉内荏的人,虽然嘴上叫喊的狠,心里早就打起了退堂鼓,当年吴孝良带着李振清要血洗金川街狼家大院那一幕又闪现在眼前,不禁吓得一个激灵。 第201章 伏击 ***心道:这回吴孝良不是又玩上次那调调吧? 当年在金川街夜袭狼家大院那晚,***被极其窝囊的绑在巡警所大院里,后来被搜人的土匪拖死狗一样拖进狼家大院,那声势镇的他当即就尿了,丢人之极,后来自我安慰,连狼老爷那么硬的人物都吓得战战兢兢,他大海尿裤子又算个球。 但这件事传出去以后,走到哪里都有人对他指指点点,就连巡警所里的帮闲都瞧不起他。终于又一次***被惹到怒不可遏,失手将那不开眼的帮闲一刀捅死。 从此***的人生轨迹改变了,走上了与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另一条路。逃到驿马镇后,他迫不得已要过一阵子饭,后来土匪在镇子里火并,巧合之下救了老林子大当家于轶,从此便投了山正式做了胡子。 于轶年过五旬膝下无子,十分喜欢这个于他有过救命之恩的年轻后生,便认作义子,由此***在驿马镇老林子一带的地位极具上升。他更是为表忠心连姓氏都改随义父,更名为***,从此与亲爹李作奎断绝关系。老当家于轶见到义子改姓,乐的更是合不拢嘴,对他愈发的纵容,坏了规矩的事越来越多,等苦主通过关系找上门来,又毫不斥责的为他擦屁股。久而久之,老林子这股绺子名声日下,已经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 只不过没等其他绺子来寻衅,便撞上了吴孝良。***心虚了一阵,想到干爹手下数百,成名的炮手十余人,还奈何不了吴孝良这个山野小子吗?随即心里又一荡,想到适才上的那个小娘们,那叫一个水灵,胯下不由的升起一团火来,心里暗暗得意,吴孝良啊吴孝良老子将你头顶弄的绿油油…… 勇气上来之后,***掏出腰间的连响盒子炮,第一个冲了过去,但是一阵密集的子弹自林中射来,吓得他赶紧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分毫。 吴孝良瞧见对面山坡上冲下两个人来,待其走进竟发现是张学良和澹台继泽,惊喜的说不出话来,好一阵才缓过来。 “汉卿,这,这是怎么个情况?怀瞳,她没事吧?” 张学良嘿嘿笑道:“三妹没事,咱们先撤吧,等他们发现咱们只有五个人可真就跑不掉了。” 与此同时,两个士兵已经将几个人质一一解开,搀着来到他身边,吴孝良看了眼莫尔德维诺夫,“还能走吗?”大胡子拍拍胸脯示意没问题,于是一挥手大家跟着张学良和澹台继泽,退向山坡。 ***趴在地上,众喽啰们也跟着大眼瞪小眼,等了半晌发现枪声停了,起身才发现一干人已经窜上山坡,借着微弱的月光,影影绰绰发现只有寥寥数人,大骂上当。 “吴孝良这瘪犊子,又上了他的恶当,兄弟们,他们就那几个人,都撒开追,抓到杀三当家那小子赏大洋一百。” 大洋一百的确是个不低的赏格,土匪们终于来了精气神,争先恐后的向山上奔去,都怕这一百大洋落入别人兜里。 ***看着蜂拥而上的喽啰们心中得意,此番定要活捉了这家伙,出一口憋在胸中的恶气,若不是他自己又何至于此落草为寇。接着他便开始幻想,等捉到吴孝良后该如何折辱她,那个小娘们不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吗,就当着他的面干她个人仰马翻,想到这里觉得还不够,山上弟兄们多着那,好东西怎么可以独享,一起叫上在这家伙面前给他来个几进几出…… ***在这里想入非非,吴孝良终于爬上山坡,见到了怀瞳,在确认她毫发无损之后,竟激动的有些不能自抑。 “怀瞳,你可担心死我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吴孝良对这个时代的男女授受不亲还是不够注意,拉着怀瞳左看右看,却没注意到她早就羞红了脸,低着头搓着手一言不发。 张学良瞧出点门道,但土匪就在脚下,不是卿卿我我揶揄搞笑的时候。 “土匪上来了,你们两个别卿卿我我了,抓紧撤退,维中留下来咱俩先挡一阵,让这帮老弱病残撤上山。!” 怀瞳听了哥哥的话头低的更厉害,吴孝良心道这丫头今天怎么了,这么奇怪呢,但是大敌当前也便没多想,对张学良的建议点头称好,转头对澹台继泽道: “澹台先生,你领着怀瞳和这几个人质先翻过山去。” 两个随吴孝良赶来的士兵则坚决站在吴孝良身后,声称与旅长共进退。澹台继泽等人向山上翻去之时,土匪们已经摸了上来。吴孝良四个人的火力还是稍显薄弱,接连打死了五个土匪,攻仍旧不见减缓。 突然,山坡下传来了密集的子弹声,吴孝良心中一喜,心中大石落定,这是花机枪的声音,陈秀岩领人到了。十数杆花机枪织成的弹幕沿山坡向上扫去,土匪们顿时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当时多了个心眼,怕吴孝良那货再闹出点幺蛾子,没有跟着冲上山坡,如今见到大股援兵突至,吓了一大跳,以为是早就算计好的伏兵,冷汗连连的一拍大腿,得亏想到前头去了,否则这次可又成了锅里的王八,打定主意逃跑,再没一点留恋的看看山坡上的手下,转身消失在密林之中山坡上的土匪上有阻击,下有强大火力逼近,就好像江中船遇到了横江的铁锁,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并且不断有土匪惨叫着中弹倒地,不到半刻钟他们终于崩溃,纷纷丢下武器趴在山坡上举手投降。 “别打了,俺们投降!” “俺们投降……” 投降之声此起彼伏,吴孝良与陈秀岩胜利会和,命身边士兵去山坡后追回怀瞳和澹台继泽等人。 “修文兄来的真是及时。” 张学良从旁谢道。 陈秀岩上下左右瞅瞅他,笑道: “汉卿受惊了,刚从虎穴脱身便能振奋杀贼,不简单啊?”随即又道:“不过你这肉票才值一千大洋,若是山上土匪头子知道了堂堂奉天督军家的大公子才卖价一千大洋,一定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张学良奇怪,何出此言那?略一思索马上便明白,他和吴孝良一样都误以为自己是被绑了票。 第202章 土鸡瓦狗 张学良心知陈秀岩和吴孝良都误会了自己被绑票,出言解释:“大家都误会了,我们三个人并没有被土匪绑上山去,被绑的另有其人。” 陈秀岩很惊讶,吴孝良同样奇怪,车子毁在路尽头,被绑上山的却另有其人,这里面还有什么故事不成?但却知晓现在不是追问缘由的时机,“报告旅长,跑了那个带头人。”一直跟随在吴孝良身边士兵在俘虏中搜寻一番未果后跑过来汇报。 ***逃跑,也在情理之中,这股绺子行事不讲规则,随意**妇女,岂能还留着它。吴孝良立刻下命令:“全体都有,打扫战场进攻山寨。” 投降的土匪们听说,这伙强人要抄了自己的老家,顿时如丧考妣,也有的趁此机会想送投名状希冀这活人能收留自己,作为中下层的土匪,他们本来就是毫无忠诚度可言,谁强大便投靠谁。 “大当家,俺们替你带路,只求给口饭吃。” “是啊,俺们帮您老抓于轶……” 吴孝良心道,这是把绥东军也当成土匪了,不过他哪里会收拢这些乌合之众,本想就地遣散,但是心念一动又把他们留下了。 “既然你们这么想出一份力,那我就给你们一次机会,头前带路攻打老林子山寨,第一个打进山寨的赏大洋二百,第一个活捉于轶的赏大洋五百。” 这个赏格远远高出***对吴孝良的悬赏,这几十个人顿时两眼放光,跃跃欲试。 “大当家此话当真?” “自然没有戏言,出发吧。” 这句话就等于发了起跑命令,土匪们争先恐后的奔向小径深处,吴孝良带着绥东军以及张学良怀瞳等人随后跟上。一个小时候,抵达老林子上寨,竟然已经不攻自破。陈秀岩一副果如所料的样子说道:“土鸡瓦狗,果真不堪一击。”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手里拎着一个干瘦老头来到吴孝良面前,一把扔在地上。 “大当家,可不要食言,于轶在此。”说罢向四周一拱手,“众位兄弟给做个见证,老杂毛于轶已经被俺范三炮给逮到了。”然后一脸洋洋得意的望着吴孝良,等待他兑现赏格。 吴孝良命人将火把举过头顶,只见伏在地上的老头,虽然狼狈却依旧隐隐然有份昔日手掌一寨大权的架子,这也就是所谓的倒人不倒架子。老头坐在地上想起身,双手撑地,却因为摔的狠了没起来,索性坐在地上冷冷的扫视了一眼昔日的手下。 “早知道你们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只没想到翻脸比翻书还快。” 一双冷厉的目光扫过土匪时,他们竟纷纷被吓的低下头来,毕竟多年的积威尚在,下意识畏缩也在情理之中。范三炮也被老当家的目光吓的一哆嗦,但他反应最快,新的主子就在眼前,想得到信任就要和旧主子划清界限,于是上前一脚就踢在于轶下巴上,可怜老头一把年纪顿时满脸鲜血,痛苦的捂住脸,身体不住的抽搐。范三炮觉得不过瘾,还要再踢。 吴孝良看的不忍出声制止,心里却奇怪,这于轶好赖也是混迹江湖依旧的胡子头,如何几个溃兵便能将其活捉呢?他当然不知道,这其中是有隐情的,***仓皇逃回山寨,假说交割肉票出现意外,来了一伙不明身份之人,将肉票花票通通劫走,于轶认为事情不严重所以便命***点起他看家的主力炮手们,跟着他去找回场子。 岂知就在这个当口,以范三炮为首的叛变土匪诈开寨门,冲进院子,一伙人直奔后院,将正要入睡的于轶给拎了出来。 “找没找到***?” 吴孝良问左右,众人都摇头,有新抓的俘虏立刻喊道:“俺知道,***去哪里了,求当家的饶命!” “说罢,说了就饶你不死,还你自由。”吴孝良没工夫在身份问题上和他们饶舌,于是直截了当的发问。 那土匪虽然不太明白自由是个啥意思,但是也大体上猜出了只要他实话实说,眼前这个大哥没准就会放了他。 “***诓了大当家,啊不,诓了老杂毛,点起寨子里最厉害的几个炮手出了寨子,向西去了。” 于轶听那土匪如此说,气的破口大骂:“放屁,放屁……”虽然骂的狠,但是翻来覆去只有这几个字,他心里正渐渐往下沉,自己纵横磐石辉南街一带大半辈子,如今栽在后生晚辈手里也不算丢人,只盼大海远远的离开不要回来才好。虽然***无情无义,但老头于轶却是一片舐犊之情。 于轶扬起头,正色问道:“不知这位英雄混在哪里,如何保号,也让老头子死个明白。” 吴孝良笑了,这老头也算硬气,对他感官不差,就是人倔了点,如果识时务也不至于溺爱那个不成器的义子落到如今的下场。 一旁张学良忍不住插嘴道:“老头,你听好了,我家大头领混的是堂堂北京政府陆军部,军衔少将,如今报号绥东保安军旅长姓吴上孝下良是也。” 张学良停顿了一下,给于轶一个思考的时间,又继续道:“吴旅长,由奉天微服回绥东,路经此地,偏偏撞见你那败家的儿子***强索民财,**妇女,对了,就是你们山上那个花票,我们绥东军迫不得已才还击攻下你这弹丸山寨。也是你于轶活该倒霉,如果平日里严加管束于他,使其收敛行为,何至于落得如今这步田地。” 老头于轶顿时傻了眼,对方这一长串头衔若是货真价实,自个可真是捅了马蜂窝,正应了那句老话,自作孽不可活。但嘴上兀自辩解着:“我那干儿平日里的确飞扬跋扈,但绝不至做出这等禽兽所为……啊……” 范三炮认为张学良是吹牛皮,根本没把那一长串头衔放在心上,看于轶喃喃不休哪还会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一脚又踢在他脸上,怪笑道:“老杂毛啊老杂毛,你那宝贝干儿强奸花票俺是亲眼目睹的,可笑只你一个老糊涂被蒙在鼓里呢!”实际上他何止亲眼目睹,还亲自持枪上前杀了个三进三出,好不痛快。 东北胡子最忌讳的便是一个“yin”字,***破坏行规,还犯了yin字,于轶老脸再也挂不住,伏地痛哭起来。 范三炮满意的看着于轶痛哭,转过头来便低头哈腰的向吴孝良讨赏。 “当家的,赏钱……”他一边拉长了语调,一边用手比划着。 吴孝良冷笑一声,掏出五百奉票甩过去,一挥手命令左右:“将这范三炮和于轶押起来,明日下山送官!” 第203章 有问题的肉票 范三炮顿时傻了眼,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吴孝良面前。 “大当家说话得算话啊,是俺第一个抓了于轶那老杂毛的……” 如果范三炮不极尽所能的落井下石羞辱奚落于轶,吴孝良或许会对他网开一面,但是见他行径如此卑劣,便起了教训的心思。无论范三炮如何哭喊仍旧命人将其拿下。 张学良当然明白当初之承诺,来到范三炮面前,笑道:“你个猪脑壳,我们只承诺抓住于轶之人赏银元五百。”说着将掉在地上的奉票捡了起来,塞到他衣襟里,又使劲的拍了拍。 “好了,现在承诺履行完毕了。” 范三炮萎顿在地,心中悔恨交加。有人见了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嘲笑道: “三炮哥,你怎么不牛了,刚才那劲头哪去了?” “还牛啥啊,三炮现如今是霜打的茄子蔫吧到家了。” 俘虏们哄笑一片。 绥东军捣了老林子这一杆绺子,第二天一早临走时又放了一把大火将整个山寨烧了个干干净净。经过甄别后,喽啰就地遣散,头目则押走准备送官。像这种规模的绺子,大小头目手上都是沾满鲜血的罪犯,当然不能放过,任其逍遥。 一行人回到驿马客栈,本就不大的小客栈被挤得的满满当当,一场大难消失于无形,日本满铁守备队以及宽城子高凤城的手暂时还伸不到地处深山老林的驿马镇,所以绥东军在驿马镇的几个高层坐下来准备研究下一步的去向。 张学良理所当然的也参加了会议,并且第一个提出意见,他认为目前最首要的任务是赶回绥东,第一,早在数天前,他们就接到双城子有变的电报,所以绝不能再耽搁;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一军只主将长期与自己的军队失去联系绝对不是一件好事,而这一点也是吴孝良经常犯的错误。此话一针见血,陈秀岩以及澹台继泽都赞成他的分析。 吴孝良却有不同看法,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认为,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既不是立刻返回绥东稳定双城子局势,也不是马上逃离高凤城的势力范围。咱们现在最需要做的一件事,便是尽快让修文就任穆棱镇守使。” 吴孝良此话一出,很多人都不以为然,认为穆棱弹丸之地,如何有那么重要的地位?包括陈秀岩和张学良都很难理解区区穆棱就比绥东重要了? 为了解除众人心中的疑问,吴孝良继续耐心的解释着:“从穆棱本身来看的确是个弹丸之地,但是此城地处中东铁路吉林与绥东的咽喉要道之上,关键时刻可以控制东西交通,物资兵员全部都要从此处经过。” 陈秀岩第一个提出了反对意见:“维中,物资运送我们绥东有海路,天津至海参崴的航程不过两三个日夜,可若由中东铁路转南满铁路,再由南满铁路转京奉铁路,中间耽搁时间且不算,途中经过几大督军的势力范围,谁能保证所运物资不会被截留,单单这一点,中东路对于我们来说便鸡肋的很。” 在陈秀岩看来什么也没有大本营来的重要,当初他对自己出任这个穆棱镇守使就极为不满,只不过为了尽快到东北来才应下了这个差事,不过吴孝良如此看重这个位置,的确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吴孝良心中想的要更远,控制横贯中国东北的中东铁路就等于控制了绥东到蒙古境内的交通命脉,如他所记不差,蒙古很快就要乱起来,蒙疆安抚使陈毅不是一个能担当大任的人,到时候徐树铮要收复蒙古,绥东军必然要去分一杯羹。这是他的第一点目的。 收复蒙古的同时,他还希望能与在鄂木斯克建立政权的高尔察克取得联系,虽然此时的高尔察克兵强马壮,装备精良的三十万大军随时准备反扑苏俄红军,但是他知道高尔察克这三十万大军将在两年内被列宁领导的苏俄红军消灭殆尽,最后高尔察克也落得个被投湖惨死的结局。 吴孝良所希望的就是能改变这一结局,他不希望见到一个统一强大的苏联出现在中国边境线上,只有这样,被帝俄掠夺去的一百五十万平方公里土地,才有可能完完整整的回到祖国的怀抱。 当然,这些想的有点远,吴孝良即便说了出来,在座诸位也会觉得是天方夜谭,绥东军毕竟只是中国诸多地方军阀中一个很小的势力,如何有能力与日渐强大的苏俄抗衡呢? 在无法说服众人的同时,吴孝良第一次独断专行,休整一日,明日奔赴延吉,向马占山借兵,奇袭穆棱,他清楚的想大家传达出一个讯号,穆棱这块地方他吴孝良志在必得。 这次会议气氛很不和谐,最后几乎是不欢而散。当房间里只剩下吴孝良一个人的时候,房门突然轻轻的被敲响了。 吴孝良起身开门,发现门口竟是凉宫和美,宽大的男人衣服依旧遮挡不住娇好丰腴的身材,一对挺拔的shuangfeng将前胸衣襟撑的鼓胀诱人。她撩了一下鬓间头发。 “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吴孝良闪身将她让了进来,心里却在嘀咕,不知这个日本女特工此来何事?她的伤势已经日渐好转是不是应该对她再一次采取强制措施了? 凉宫和美当然不知道吴孝良是在想如何处置她,进门后便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这些日子多亏吴先生关照……”一长串的感谢之辞喋喋不休。 虽然这个女人曾数次想刺杀自己,但是吴孝良对她的感官不是很坏,他生怕这个女人再说出一些什么以身相许之类的话出来,于是打断了她不停的感谢。 “和美小姐,有话但讲无妨。” 凉宫和美收起笑容,目光一敛,脱口道:“你们在老林子里救回的人质,有问题。” “什么问题?” 吴孝良很惊讶,那几个被掳来的肉票能有什么问题,何况其中还有一个被误认作是怀瞳,而惨遭**的可怜女人。 “因为他们都是日本人。” 凉宫和美一字一顿的吐出了九个字。 第204章 谈话 从老林子解救出来的肉票居然是日本人,听起来好像无稽之谈,但这些话出自眼前的日本女特工凉宫和美之口就由不得吴孝良不重视。 “和美小姐,你说的这些话可有证据?” 凉宫和美面露不屑的一笑,不再多言,颔首微微鞠了一躬,转身出门而去,房门关上的一刹那,她在问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是报答他的搭救之恩吗?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使她心绪纷乱,那几个人很明显是帝国的谍报人员,来这里也定然是负有使命的,自己这么做,算不算对帝国的背叛?她已经逐渐恢复又没有人管束,完全可以偷偷的逃走,可为什么又下不了逃走的决心,难道真要跟着他去绥东吗? 房门后,吴孝良愣怔了片刻,他认为凉宫和美所言未必是空穴来风,如果他们真的是日本人的特务,那么事情就有些复杂了,这些为什么要深入驿马镇这个闭塞之地?是误入还是另有企图? 于是吴孝良派人将莫尔德维诺夫以及那四个人叫了过来,他首先问莫尔德维诺夫。 “大胡子愿意跟我去绥东吗?绥东随时欢迎你的。” 大胡子微微颔首,此时他已经换上一身干净整齐的衣服,胡子也经过了精心的修正,气质与之前邋遢落魄的人质已经迥然不同。 “多谢吴的盛情邀请,大胡子很乐意去绥东做客,但是安娜还没有找到,我决心明天便离开此地去寻找她,直到找到为止。”此前吴孝良已经对他说过李振清于兴凯湖畔的老巢被杜疤瘌攻破后,安娜失踪的事情,据报他们一行人是向中国东北方向逃去了,所以他决定北上牡丹江一带去找找看,那里督军府的统治相对薄弱,土匪横行,而护着安娜逃走的人很可能便藏匿在那里。 吴孝良看出大胡子去意十分坚决,便不再强留,送了他一千奉票,并一再叮嘱,日后如果有困难欢迎他随时来绥东。 莫尔德维诺夫再次颔首,鞠躬感谢,神情举止优雅而高傲,这份淡定绝不是普通的俄国土匪能拥有的,那么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他与安娜一直都守口如瓶? 吴孝良越想越头疼,在与大胡子交谈的途中,他一直偷偷观察其余四人的神情表现。那个皮肤白皙,容貌姣好的女子仍旧面有凄凄之色,神思不主,这也实属正常,即便身份再特殊之人,遭此惨祸心境也会大大变化的。再看她身边的三个人男人,聚精会神的听着两人交谈的内容,似乎生怕落下一个字。 据他们自己所言他们乃是延吉富商李承佑家的管事,而女子则是李承佑的千金,本来是去宽城子探亲,不想误入了老林子被土匪所劫持,才有此惨祸。但是,为什么误入老林子他们却语焉不详。 而张学良的版本则是,由于一路被追赶怕了,所以才一头扎进人烟荒芜的老林子,等走单半途意识到,这样的老林子随时可能出没土匪时,才感到不妥,不过已经晚了,他们发现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一直不近不远的跟在身后,无论如何也甩不掉。 由于几个人从未与土匪打过交道,生怕被土匪盯上,难以应付。最后还是张学良灵机一动,在过了一处弯路之后,几个人下车偷偷进了路边的林子,又驱赶马车继续前行,给后面的人造成一种人仍旧在马车里的假象,那伙人果真一直走了过去。只是后来再也没发生什么,张学良又觉得有点多虑,直至解救人质事件之后,听闻了那几个人的惨剧,才基本确定是他们疑神疑鬼,想多了。 那么唯一的疑点便是,这几个人既然是富商之女与随从,为何放着驿马镇舒适的客栈不住,而要去深山老林里呢?难道是去冒险和散步?这明显是不符合常理的。 仔细观察之下,吴孝良又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虽然几个人自称女子是富商之女,其余男子皆为随从,但是,从他们互相之间并不多的交流中来看,似乎隐隐以精瘦矮个子的为主,很多话的确认,包括女子都要偷偷的不时拿目光征询其意。 吴孝良决定开门见山,如果他们真是日本特务,绕弯子便等于白费力气,并且以他们之精明,此番谈话也一样会使他们警觉,自己在怀疑其身份,不如直接攻其不备,或许还能发现更大的破绽。 “鄙人对诸位在山寨里的不幸遭遇深表遗憾,但是鄙人还有个疑问,老林子里土匪出没,不知几位去那里做什么?又为何追踪我的兄弟?” 几个人果真愣住了,他们没想到吴孝良问的如此直接,并且摆明了态度,我是在怀疑你们。 吴孝良逼问女子:“李小姐可否为鄙人解答这个疑惑吗?”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李小姐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不经意间又求助似的看向精瘦矮子。 精瘦矮子虽然始终不发一言,但这一次却开口了。 “旅长阁下,小姐只是听说老林子里有一山神庙颇为灵验,本想前去为父亲祈福,却没料到遭此横祸。” 吴孝良听那矮子如此说话,心里忍不住笑意上涌,同时也确认了凉宫和美所言非虚,显然这个领头人物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中国通。首先,称呼旅长无外乎前面冠以姓氏,或者后面坠上大人、老爷。阁下这么不伦不类的称呼只有西方人才会这么叫,当然,像日本这种已经脱亚入欧的国家,大体也要学上一学的。 吴孝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又深入道: “鄙人正好也要去延吉,不若你们便随了我去,路上也安全些。” 精瘦矮子听了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立刻拱手谢道:“求之不得,多谢旅长阁下照拂。” …… 半小时后,三男一女从吴孝良的屋子里退了出来,精瘦矮子低沉道:“支那将军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你们一定要谨慎行事,明白吗?” “哈伊!”二男一女轻轻回应。 精瘦矮子不满的说道:“说过多少次了,在支那人内部要不说‘哈伊’,他们对这个词十分之敏感,很容易暴露身份的。” 转头又对女人说道:“映秀小姐,这次意外委屈你了,但是如果有必要,帝国还是需要你继续做出牺牲的。” “哈伊!” 精瘦矮子眉头皱了起来,这群愚蠢的高丽棒子,何时才能不把自己的命令当做耳边风? 第205章 借兵马占山 打发走那三男一女,吴孝良觉得事情开始变的有意思起来,这几个人明知道已经有可能暴露,却依旧冒险呆在他的身边,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呢?所以他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看这几个家伙究竟想做什么。 莫尔德维诺夫,打定主意要走,吴孝良也知道挽留不下,只好嘱托其找了安娜便来绥东来找他。人都走了,他一阵失神,房门被推开,是张学良。 “维中,咱们何时动身?”张学良已经在驿马镇这个小地方待的腻了。 “不出意外明日便动身,怀瞳如何了?” 张学良两听吴孝良提起怀瞳,脸上现出古怪的笑容。 “很好啊,自从知道吴大旅长便是那个老头子,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傻笑。” 吴孝良老脸一红,总觉得对怀瞳这个小萝莉下不去手,于是岔开话题。 “你们兄妹两个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继续和我去绥东,还是返回奉天?” “当然是和三妹夫去绥东了,老家伙那顿板子是躲不掉的,总要好好走上一番再回去才够本,怀瞳嘛,自然是夫唱妇随喽。”说罢,一脸揶揄的笑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吴孝良带着五十余人绥东军士兵离开驿马镇直奔延吉,也是事有凑巧,一日夜后行至敦化,延浑镇守使马占山正在此地视察,被遇上个正着。 吴孝良便对马占山讲明了欲借兵取穆棱的计划,马占山听了一口答应下来,爽快的问道:“维中想借多少兵,尽管说话。” 延浑一路自马占山出任镇守使以来,在张作霖不遗余力支持下,迅速组建了奉军新编第三混成旅,以及延吉守备团两只武装力量,总兵力近一万人,如今称得上是家大业大,无怪乎他任吴孝良借兵。 吴孝良不了解马占山虚实,说出了他早已定下的计划。 “多谢秀芳兄施以援手,一营足以!”他提出一个营的兵力是极其保守的,当初组建延浑军他马占山不过只有一连兵力,现在满打满算能有两个团就已经是极限了,而自己将借兵规模定在一个营上,应该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但是马占山听了之后,连忙摇头,说道: “一个营是万万不够的,高凤城虽然如今去了宽城子,但穆棱仍旧还有近一个旅的的兵力驻守,并且装备精良,堪称吉军精锐,维中兄切不可掉以轻心。”说着,思索了片刻,又接着说道:“我借你一团人马,兄弟来的实在不巧,大帅刚下了令,准备派兵入关参战,延浑这刚刚组建的一个混成旅马上就要开赴奉天集结,否则便是一旅人借与兄弟又何妨?” 马占山这可不是说客套话,他在心里便是如此想的,当年吴孝良进攻强大的延浑镇守使高士傧,大家都认为此战凶多吉少,那时他与吴孝良不过只有几面之缘,仍旧义无反顾的带着仅有的一连兵加入了绥东军的讨伐行列,皆是因他嫉恶如仇,生性豪爽之故。并且出任延浑镇守使之后,他自觉抢了吴孝良的功劳,所以一心想找机会补偿于他,谁知机会来了,却又与上命冲突,无奈之下只好许下一团人马。 但在吴孝良看来,这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期,有这一团人马,再从绥东调来一部分军队想必攻打穆棱还是可以一战的。 正商议之间,陈秀岩匆匆干了来,手里攥着张纸,满脸忧色。 “维中,双城子局势恶化了,波将金全副武装的与咱们绥东军对峙,已经持续半月有余,大战一触即发啊!” 吴孝良虽然早料到波将金会作乱,但是心里仍旧一惊,但他却没有问波将金如何。 “北方的雅科夫可有异动?”在他眼里波将金不过是酒囊饭袋一个,所以他才放心将其暂时留在绥东腹地,而不立刻收拾掉,便远赴奉天赴约。如今他耐不住寂寞闹出幺蛾子来,正是给了吴孝良收拾掉他的街口。目前绥东军在**子方面真正的威胁来自北方的雅科夫领导的红军游击队,虽然这只军队的前身是土匪,但是在渗透到远东的布尔什维克以及孟什维克的支持下,其武装力量日益壮大,雅科夫虽然在海参崴一战曾被吴孝良击败,但那也吃吃了情敌的亏,再加上绥东军突然袭击所以才终至失败。吴孝良现在所希望的就是在拿下穆棱以及彻底收拾掉波将金之前,雅科夫不要跳出来给自己添乱。 “北方平静如常,雅科夫那群土匪不过是乌合之众,维中如何把注意力集中到他们身上了?”陈秀岩虽然来绥东很晚,但是仍旧对绥芬河一带的基本局势进行了一番了解,雅科夫一介土匪而已,陈秀岩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尤其是在见识了老林子于轶“虎威”之后,更加增加了他心底对土匪的蔑视。 吴孝良知道陈秀岩倔强的狠,不是言语可以说服的,或许有一天他很可能便会在所谓的土匪身上上栽跟头。 三天后,吴孝良带着马占山借他的一个团兵力北上穆棱,绥东的局势虽然都在可控范围之内,但这就使得本来就捉襟见肘的绥东军分不出足够的兵力来增援。陈秀岩则觉得他想一口吃成个胖子,大小一把抓。 其实吴孝良也没有办法,那个日子越来越近,如果不提前布局,一步慢便会步步慢,说不得赶鸭子上架也好,穆棱驻军别说是一个旅,便是一个师他也要去试试。 虽然吴孝良大有背水一战的心境,但是陈秀岩和张学良都很不看好这次出兵,以少打多已经占了人数上的劣势,又是客军并且还是借来的兵,所以战斗力更加要打个折扣。 并且,据说驻穆棱的一个旅乃是原来驻守永吉的吉军精锐,一水的日本新式装备,战斗力在吉军之中是数一数二的,吴孝良手下的几个高级军官,包括张学良和新投靠的澹台继泽都觉得这次行动有以卵击石的味道。 第206章 乱象 然而形势的逆转快到让人开始应接不暇,民国七年,七月二日,高凤城勾结日本人截杀陆军少将吴孝良的消息不胫而走,全国舆论一片大哗。北京政府立刻表态,不承认高凤城控制宽城子自任吉林省长的既定事实,宣布褫夺其陆军中将军衔,撤销其穆棱镇守使以及吉林省防第六混成旅旅长职务。 张作霖在奉天更是集结部队随时准备开进宽城子,逮捕高凤城。 吉林省宽城子省府内,高凤城失魂落魄,老谋深算的他没想到自己也会落到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的地步。但是他在选择与日本人合作之初就应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惜他被权力蒙蔽了双眼,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秘书慌慌张张进屋,手握电报纸。 “省长,穆棱来电,驻穆棱的第二混成旅反了,有人亲眼看见旅长***和吴孝良在一起。” 坏消息接踵而至,高凤城已经麻木不堪,但是听到这个消息他还是愤怒了,手中的青瓷盖碗摔在地上顿时碎裂成一地瓷片。秘书见长官气极,不敢继续留下怕触霉头,便悄悄退了出去。 “早料到李志方这混蛋会造反,只可恨咱们安排如此周密还跑了吴维中那小贼。”他不甘心。 高凤城本不欲与绥东吴孝良为敌,但是日本人找到他,提出其想夺取宽城子大权,并且得到满铁守备队的支持,其中一个条件便是必须击杀吴孝良,无奈之下他在宽城子做了周密的安排,岂料还是被其逃脱。 突然,秘书又推门跑了进来,这次甚至可以用惊慌失措来形容。 “省长,大事不好……” 没等说完,高凤城斥责道:“现在还能有什么更坏的消息吗?慢慢说,不要急。” 秘书也顾不得被长官斥责,仍旧急急道:“真是大事不好,奉天二十七师师长张作相已经率部登上火车,直奔宽城子而来,咱,咱们如何应对才好?” 这种话本不该是他一个机要秘书问的,但是惊慌之下过于忧虑自身今后的安危,竟稀里糊涂的便问了出来。而高凤城这次倒是平静如常,不见任何波澜,甚至没有斥责秘书的失言,而是疲惫的挥挥手。 “知道了,下去吧。” 秘书期期艾艾的看着高凤城,慢慢退了出去,最终也没得到长官的答复。 高凤城一阵苦笑,还能怎么办,偌大的吉林哪里还有他容身之地? …… 北京段祺瑞私邸,段祺瑞已经卸任总理,将内务总长钱能训推上前台继任总理,他则以参战督办的身份继续掌控北京政府的大权。但是近来北京政界形势的走向却愈来愈偏离其既定的轨道,先是他推举的大总统徐世昌,在对南方作战一事上从中作梗,暗中与直系曹锟勾结密谋撤兵,而直系新近崭露头角的大将吴佩孚吴子玉则率先兵撤福建,据守不出。 接着杨宇霆伙同吴孝良又在秦皇岛劫夺了日本贷款所购之武器弹药,导致北洋军在南方的武器弹药严重不足,由此引发雪崩一样的反战lang潮,而混乱之源的湖南更是首当其冲,谭延闿离开长沙再一次举起了湘人治湘的大旗,与湖南督军王汝贤彻底决裂,并组织起湘军攻略湖南各地。王汝贤由于缺乏弹药只好坚守长沙临湘一线。 此外,还有一件突发事件,让段祺瑞被动异常,徐树铮于奉军驻天津司令部枪毙了直系幕后主和派陆建章,这激起了直系各派大佬尤其是曹锟的极度不满。 但徐树铮则发通电指责陆建章在陕西、安徽等省勾结土匪,煽惑军队,以图作乱,近来更是在沪勾结乱党。陆身为陆军军官不图为国效力,反而勾结乱党土匪,所以按例逮捕枪毙,并褫夺其军职勋位,以昭法典。 这次枪杀事件直接导致了对南方作战持中间态度的直隶督军曹锟彻底倒向了主和派,段祺瑞不得已又以副总统一职相许,曹锟才再一次调转风向,岂知曹部大将吴佩孚不听调令擅自与南方军签订停战协议,并向全国发通电,呼吁停战。 “又铮,你实不该杀了陆朗斋,此人部下故旧遍布军中,这会为你树下无数敌人的。”段祺瑞并没有因为此事将他弄的焦头烂额而责备徐树铮,反而出言对他将来的安慰表示担心。 徐树铮对此似乎毫不担心,微微笑道:“芝公多虑了,堂堂陆军部总长,谁敢杀我?” 段祺瑞见徐树铮不以为然,心里暗暗摇头,又铮为人忠直,又颇具才干,唯独便是锋芒毕露,徒惹人嫉妒憎恨。 “奉军何时准备南下?你这奉军副司令可要多多留心。”段祺瑞此言是担心前门驱狼后门进虎。 徐树铮则笑着回答: “芝公尽管放心,此番奉军司令杨邻葛乃是树铮同学,此人亦是有心之人,只要他肯随我南下,便入芝公彀中矣。” 关内中华大地处处战乱,关外五省同样厉兵秣马。吉林省东宁县城,吴孝良对突如其来的胜利果实,没有半点心理准备。他绝没料到驻守穆棱的吉林第一混成旅旅长***能够亲自来东宁寻求合作。 “维中兄穆棱非兄弟之志,兄弟愿将穆棱一地拱手相送。”***说话间一脸诚恳。 吴孝良当然不可能认为,***真会白白送自己一块肥肉,于是问道: “志方兄慷慨,却不知孝良该何以为报啊?” ***也不矫情。 “我们第一旅的驻地本是永吉,他高某人仗着满铁守备队的势力大,强行将我们驱逐到穆棱,兄弟手下军官士兵对此大多愤恨不已,希望有一天还能杀回永吉去。第一旅既不用维中兄的绥东军出兵也不用出钱,只需发通电支持兄弟们讨回永吉便可。” 吴孝良暗道,这***不简单,现如今高凤城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所有人都盯着宽城子和永吉这两块肥肉,而自己在此事之上表态对其支持,实际上则是一种结盟的声明。 第207章 东宁插曲 ***不要绥东军一兵一卒就将穆棱交给吴孝良,实际上是卖给了他相当大的一个人情,这种长线投资,不是所有人都有魄力敢做的,很可能一个不慎便是血本无归。 吴孝良岂有不答应的理由,就在双方研究合作细节的时候,绥东传来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据可靠超过两万人的苏俄红军南下了,勒富河金矿一天之内便已经失守,兵锋直指双城子,并且特意注明不是游击队,是由布尔什维克领导的苏俄红军。 吴孝良很奇怪,茫茫西伯利亚中间隔了一个高尔察克白俄政权,并且布尔什维克正在积极防御白俄军的进攻,他们怎么可能分出兵力,又是如何越过茫茫的西伯利亚呢?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可不是研究这股红军是如何出现在远东的,形势危急,有尹呈辅坐镇绥东城,吴孝良多少心里还有一点谱,但是双城子是由李泽军负责的,他如今已经被破格简拔为新编成的第三团团长,虽然其也是一员干将,但是受性格所限制,有时冲动,容易鲁莽行事。这是他最放心不下的。 本来吴孝良打算在东宁出发赶回绥东,但是***却提议道:“不若去穆棱,乘火车由中东路入绥东。夏季林木茂盛,绥芬河水大,由东宁至绥东的路已经远不如冬季时好走,快则四五日,慢则一个星期也未必能赶得到绥东。” ***并没有因为绥东军目前遇到的状况,表示出反悔的意思,甚至慷慨的表示。 “如果有需要尽管开口,我***必亲率第一旅护送维中兄回绥东。”他这番话,便与当日马占山所许之诺不同,后者是真心想出兵助吴孝良夺取穆棱,而前者不过仅仅是一番表态而已,不过这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放眼国内大小军阀,如果遇到此种情况,一多半会反口不认账,甚至可能落井下石。 当然,李文彬没有选择落井下石,并不是说他多么仗义豪侠,从根本上讲高凤城为他这位后来者做了充分的榜样,对名声很好的绥东军开刀弊大于利,是亏本买卖,做不得。 所以***依旧选择了长线钓大鱼,而且这次苏俄红军南下,他在这个时候给其提供支持,那就是雪中送炭,而一次雪中送炭的作用则远远强于一百次锦上添花。 吴孝良没有推辞***的好意。 “如此就劳烦志方兄了。” 此番回绥东一路坎坷,临到家门前又出了如此大的乱子,面对苏俄红军大兵压境,吴孝良说什么也不带着张学良和怀瞳一起走,张学良拗不过,只好答应暂时留在东宁,等绥东事态平息,再带着怀瞳过去。 吴孝良见张学良松口,当然一口答应下来,带着他们两个人,自己行事难免就要缩手缩脚,这次的敌人是**子,不是老林子里的土匪,虽然这个时代苏俄红军力量还很薄弱,但是前世各种资料历史里,苏军从建军伊始直至二战,取得的一次又一次辉煌战绩,对吴孝良来说绝对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吴孝良从绥东留在东宁的驻军中挑选了一部分人充实入警卫连,达到一百五十之数,正准备出发之时,县知事刘铭秋携东宁保安团团长李双财气喘吁吁的赶了来。 这一次离开他特意没有惊动这两个人,否则以他对这两个人的了解免不了又要劳民伤财搞什么欢送仪式,集合城中富绅亲往欢送,强拉民众搞什么黄土垫道,各式礼物奉上,免不了还得中饱私囊一下。 自东宁一战后,刘铭秋便算是彻底的投靠了吴孝良,而保安团团长李双财更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两个人都是自己控制绥东的重要臂膀,并且世风如此,所以对他们中饱私囊的行为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在绥东军内部,这种行为是被明令禁止的,一旦发现轻则坐牢,重则判刑。看着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刘铭秋与李双财,只不知这二人,急急赶来作甚。 “吴旅长,属下不知您今日便移驾穆棱来迟一步,赎罪,赎罪!”说完伸手去掏手帕却掏了个空,只好用袖子擦了把额上流下的汗水。李双财则在一旁嘿嘿傻笑。 “旅长俺听说,**子打到绥东去了,让俺跟着您给您牵马执镫吧。” 吴孝良扫了二人一眼,见他们衣衫不整,果是来的仓促,呵呵笑道: “刘知事不知者不怪,看看这大热天的你们两个还特意赶来。” 刘铭秋听吴孝良这么说心里一阵失落,这是没拿自己当嫡系啊。李双财的脸则瞬间憋的通红,大帅这是在挖苦俺呢吗?虽然吴孝良此刻只是个少将旅长,但他人前人后都称其为大帅。 吴孝良说完这话看到两人反应部队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对于他们这些旧体系官僚系统中投靠过来的人,一辈子便靠揣摩上意升迁发财,自己这番话很容易便会被理解为对他们不满的信号。 而实际上他也的确对这些人不满,动辄劳民伤财,中饱私囊收受贿赂,都是他所不能容忍的,但是就目前情况来看,自己必须权宜对待,绝不可意气用事。 既然如此不如直说。 “刘知事可知我为何没有通知你们绥东军离开的消息?” “卑职愚钝……” “属下不知……” 两个人回答的倒是同声同气。 “我若通知了你们会否又有数万大洋成了这垫街的黄土?” 李双财一时间理解不上来,刘铭秋却是立刻便会意了,原来这个吴旅长是看不惯自己在他身上铺张lang费啊,他这个人最善于投其所好,就此打定主意,以后他再来便用最低规格来招待他,保证他满意。 吴孝良又转过脸来语重心长的对李双财说道:“李团长……” 话讲一半李双财见吴孝良称呼自己的军职,似模似样的打了一个大立正,高喝了一声:“有!” 吓得刘铭秋一哆嗦。 吴孝良继续被打断的话。 “东宁是绥东后方,维持后方稳定的重任就交给你了!”说着用力拍了拍李双财的肩膀,转身上马。 李双财看着吴孝良远去的背影,激动的满脸通红。 第208章 一路向东 七月的东北密林燥热不堪,横跨中俄边境的针阔叶混交林中条铁路蜿蜒迤逦横贯东西,突然,一阵汽笛嘶吼声,打破了这安静祥和的鸟语虫鸣,一列黑色的钢铁列车呼啸而过。 列车一路向东,当行至黑瞎子岭时,整个车身忽然急剧的颤动起来,刺耳的金属摩擦之声穿透密林的树冠直透云霄,火车堪堪停住,却见机车头前的铁轨不知何时已被扒的不知去向,如果火车再多前进十米,便有脱轨车毁人亡的危险。 车厢门被打开,一行身穿灰色军装的人鱼贯而出,为首之人身穿军官常服,但是没有领章、肩章所以看不出身份,他来到断轨处查探一番,只见一直到目之所及之处,钢轨全部不翼而飞,不由得叹道:“数年之功修造的铁路,却因为战争毁于一旦,看来敌军已经攻破绥东第一道防线勒富河金矿,并且深入到绥芬河沿岸,如此一来绥东危矣。” 这时,有传令兵摸样的士兵前来报告。 “旅长,电报拍了十几次,绥东方面一直没有回复。” 此人正是吴孝良,听说与绥东失去联系,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针对这种情况无非他马上想到了几种可能,第一是绥东军的电台遭到破坏,所以无法联系上;第二种可能是,绥东已经陷落,部队转移中,根本无法接收电报;亦或是全军战没…… 吴孝良不敢再想下去,尽管目前为止还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绥东已经遭到苏俄军队的攻击,但是不详的预感立刻在整连人马上空弥漫了开来。 陈秀岩留在了穆棱准备接防穆棱驻地正式就任穆棱镇守使,所以这次随军前来的唯一一位能够在战略层面上与吴孝良对话的只剩这位秦皇岛倒戈的澹台继泽。 “主座,这**子是在断咱绥东的后路啊,铁路交通断绝,物资便无法运送,士兵与劳工便会得不到给养,久而久之便有山穷水尽弹尽粮绝的危险啊。”他热的满头大汗,边说话边驱赶着围绕在头部周围盘旋的小飞虫。 吴孝良摇头道:“绥东的物资自拿下海参崴后,已经由海路运送,他断绝铁路,无非是想阻断咱们增援的部队,好为他们取得胜利赢取时间,事不宜迟,必须加快行军速度。” 警卫连稍事停留,便弃了火车沿着铁路快速向前推进,出了黑瞎子岭便是南岔河,此处已经依稀可以看到开山人搭建的只有在夏季才临时入住的原木房子,但这次却没有见到熟悉的开山人身影,只有在走进时才发现一具具尸体,尸身上弹孔密布,流出的满地鲜血早已经变的发黑,其上苍蝇乱舞,淡淡的臭味弥漫在空气中,很显然他们已经死去多时。 这些开山人多是来自吉林的中国人,士兵们见此情景个个义愤填膺,吴孝良不忍同胞瀑尸荒野,于是命令士兵将十余具尸体挖坑掩埋做好标记,便继续延南岔河方向的铁路向南而行,铁路边的尸体越来越多,这回不仅仅是开山人,更多的是身穿灰色军装的绥东护路军士兵。 警卫连的士兵们一路走一路埋,很多尸体都是反绑双手跪在地上被处决的,渐渐的,士兵们挖坑埋人的动作不再从容,汗水中混杂了泪水,义愤中夹杂了悲苍,短短半天时间经他们之手竟然已经埋了上百具同胞尸体,死状更是惨不忍睹。 掩埋同胞尸体严重的影响了警卫连的行军速度,澹台继泽几次想劝吴孝良放弃掩埋尸体的行动,专心行军以防贻误了战机,但看到他激动癫狂的样子,话到嘴边,转了几转却没有说出口。 出了南岔何两边地形便由平坦的平地变成了丘陵,高低起伏,随之死人也开始减少,甚至不再出现。按照地图所示,前方再转过一个山口便是奇河子煤矿,吴孝良的心没来由突地狠跳了几下,这更加剧了内心当中预感的不详。 刚刚进了山口南风随地势吹出,阵阵难闻的臭气随之而来。大伙眼前终于豁然开朗,转过弯奇河子煤矿赫然在望,但眼前的一幕却让所有人都惊得呆若木鸡,在一刹那的愣怔之后,很多士兵终于忍不住伏在地上呕吐了起来,吐得胃都阵阵抽搐,吐得脸上涕泪横流。 吴孝良医生出身,自诩见过尸体没上万也有上千之数,但仍旧忍不住为眼前之惨烈而震撼。 开阔的煤矿场院上横七竖八倒毙了密密麻麻一层的尸体,他们多数是手无寸铁的矿工,吴孝良再也无法淡定,他感觉身体的某个部分被狠狠的重击了一下,又一下,他开始承受不住,不由自主的蹲在地上跟着他的士兵们一齐干呕,接着猛烈的咳嗽起来,咳的满脸泪水。 吴孝良心智终于恢复了清明,他立刻意识到,这样一路走一路埋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活人应该比死人更重要吧!但随即他又意识到,自己身边仅仅有百余人,又如何对付据说有两万之数的苏俄军? “士兵们,全速前进,目标绥东城!” 吴孝良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 而此时奇河子煤矿不远处的山尖上,正有七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伙不速来客,看着他们呕吐,看着他们整队匆匆离去。 其中一人道:“二狗哥,是中国人,应该是咱们中国人的队伍,咱们为何不下去?” 为首模样的汉子吐掉口中的草叶子,一幅你懂什么的样子在那人脑袋上弹了个暴栗。 “三皮,你啥时候能长点心?你知道他们是敌是友就下个想下去,咱们这七个人都不够他们一梭子子弹崩的!” 张二狗数落了三皮一番,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再说了,咱是要投吴旅长的,眼下这股人也就百十人,撑死是个连长,咱如何能信得着他们?”在张二狗心里吴旅长那是少将,乖乖的个娘,那是多大的官,搁过去那叫将军,出行都得是旗帜招展,前呼后拥,哪像眼前这个样子跟逃难似的。 第209章 遭遇埋伏 张二狗看着那一连人马,在满地尸体的场院上停留了一阵,列队敬礼后整队离开,自语道: “还算有良心。” 他亲眼所见,有北方溃退而回的士兵绕行而过,拐进了前面茫茫山口再没出来。 那个被张二狗弹了暴栗的三皮又凑上来,试探着问道: “二狗哥,咱们是不是去给他们提个醒?” 张二狗双眼一瞪,吓得他立马没了动静,然后一挥手,低声道:“走,跟着去瞧热闹。” …… 吴孝良不忍再多看惨烈的场院一眼,带着人离开,延山路向南而去。走到半路不禁奇怪,这一路上只见满地的尸体却不见苏俄敌军,如何他们的战线推进如此之快,难道绥东真的不保了?开始暗暗责怪尹呈辅防御不利,即便打不过也要事先疏散劳工,或者组织他们有序的撤离,也好过如此将他们放弃在这里。经此一役后,绥东军必然在远东劳工中声望大跌。 奇河子煤矿是早在帝俄时代就已经开发的成型煤矿,却不知这些人为何要屠杀数量如此之巨的矿工?按照惯例他们都会被留下性命被当作农奴一般的矿工,为**子开采煤矿赚取大量的金钱。为何独独这次便大开杀戒了? 吴孝良百思不得其解,随口询问澹台继泽,可能发生的情况。 澹台继泽自打投靠吴孝良之后未立尺寸之功,心急似火,所以在出谋划策上便格外卖力,但是眼前情况他想破脑袋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然后心里暗暗惭愧,诡计策略不是自己枪响,他的强项乃是在锱铢必较上啊,但又不能说自己不擅长此道,只好顺着吴孝良的思路说下去。 “既然不同以往之惯例,那敌军为首者也必不是以往之人,属下观之此番作为手段残忍实属国内罕见。” 的确,国内军阀混战,别说烧杀百姓,便是战场上双方士兵对打厮杀起来都不甚卖力,通常都是敌方军队占据绝对优势后,劣势一方便缴枪投降,而战胜一方也会毫不客气的将败兵全部收编,归为几用。等世易时移,战胜一方由优而劣,同样会举手缴枪,对方照样会毫不客气将其收编。所以,北洋时期国内虽战乱频频,但死伤却很小,各部士兵便像赌桌上博弈的筹码一般,不是揣进了你兜里,便是揣进了他兜里,总数大致还是那个总数。 而这种屠杀手无寸铁之人的行为实在超出了澹台继泽对现实战争的认知,只能简单的将问题归咎于对方将领,并做出猜测,此人不是丧心病狂毫无人性,或者是……他想了半天也没总结出第二点。 吴孝良听他说起这股敌军来历必然与以往不同,也是深以为然。他仔细观察过奇河子煤矿,除了满地尸体,矿井设备均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这一点便和雅科夫的游击队截然不同,雅科夫再凶残也不会屠杀这数百矿工,并且他一直将绥芬河当做自家后院,更是很少做出这种破坏生钱机器的行为。 看来敌方是准备先将绥东变成一个无人区,再进行占领,好毒辣的手段。在穆棱时,吴孝良曾与陈秀岩讨论过,这股俄军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不是苏俄红军,且不谈列宁领导的布尔什维克刚刚取得夺取政权的胜利,并且这种胜利还极不稳固,同时面临着国内和国外各种势力的多重压制。高尔察克的三十万白俄精锐大军厉兵秣马,正积极准备绞杀初生的布尔什维克政权,他们如何有多余的精力派出这样一直军队来远东呢?最后一致得出结论,这股敌军很可能是俄国境内的匪帮冒名而来。 并且列宁不是他的继任者斯大林,他甚至曾经做出了承诺,要归还帝俄所强占的中国领土,如果不是他死的早换上了暴君斯大林,或许今日之中国可能就不会是一只雄鸡了吧…… 如今见到这群不明身份的敌军,屠杀如此之残忍,破坏性如此之强,更加强了他这种想法,吴孝良来自那个时代,对红军一词有着天然的亲切感,所以在形容这股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军队时,都极尽可能的避免使用这个字眼,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丧心病狂的刽子手和苏俄红军联系到一起。 “这股军队必然是俄国境内的匪帮或是帝俄余孽,西方列宁领导的布尔什维克不会给这些匪帮生存空间,高尔察克或许会给他们身份,支援他们武器弹药,只要他们支持白俄政权……” 吴孝良甚至已经隐隐的认为,这些人就是高尔察克收编的俄国匪帮假扮而成,但是他们去了哪里? 就像回应一般,前方响起了急促而短暂的枪声,吴孝良立刻反过来,终于和这伙魔鬼遭遇了。他掏出抢打开保险,并立刻命令士兵们: “以我为中心,组织防御阵地” 这种一字长蛇的行军队伍在途中被有心埋伏的敌军攻击,是很容易被分割包围消灭的,所以他让士兵们尽可能的向中心靠拢,并派机枪手架设阵地,此时他执意要带上的mg08水冷重机枪派上了大用场,被推上路当中的高点,士兵们掘土在其周围垒起了土墙,准备战斗。 警卫连一多半的兵员都是新近补充而来,所以配合并不默契,组织阵地的过程中,甚至出现了命令得不到及时执行的状况。就在此时,前方已经接触交火的士兵撤了回来,离开路基约半里的稀疏林子里开始陆续出现持枪人的影子,缓缓向吴孝良的警卫连包抄而来。 澹台继泽有些着慌,想起这些人魔鬼一般的毒辣手段不禁打了个冷颤,但看到自己的恩主仍旧气定神闲的指挥若定,心里不由得平稳了许多。他虽然不知兵,但也明白目前形势的危险,被人数远多于自己的敌军从三面包围,那是凶多吉少九死一生的局面啊。 吴孝良此刻心中也暗暗后悔,本以为很快便会抵达绥东,只带了一架重机枪,这铁家伙火力再猛,也只能封锁其正前方的扇形范围,不可能三面都兼顾到。 第210章 危急时刻 后悔归后悔,那也得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想出对策来,否则自己这百十人还不够对方塞牙缝的。看情形有三面都是敌军,并且虚实难辨,那么便不能在火力上对三面防线予以区别对待,而三面攻势,其实只要打退两面便可从容撤走,面对这种极为不利的形势任何人都不会奢望反败为胜。好在架设重机枪的阵地在东南角,搬转之下可以覆盖东南两侧进攻的通道,在必要时可可以给予火力支援,而且在最后时刻还可以将杀手锏可以拿出来。 电光石火间吴孝良心里闪过了数种方案,最终还是确定了重点防守,寻机撤退的方针。澹台继泽见恩主几乎一刻也不停的连续发号施令,果断而从容,脸上丝毫不见被强敌围困的慌乱与沮丧。暗赞一声:雷霆加身,面不改色!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明主啊,此刻他更认为自己在秦皇岛倒戈的选择正确无比。 突然,澹台继泽觉得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转瞬自己便趴在地上狼狈不堪,转头看去还有一个士兵趴在身边,耳听子弹“嗖嗖”破空之声。 “娘的不要命了,吓傻了啊?” 那士兵毫不留情的斥责他。 澹台继泽抬起头来对他报以善意的一笑,那是兵却又伸出大手将他的脑袋一把按在地上,子弹“噗噗”射在干硬的地面上弹起阵阵尘土。 经过五分钟的交火,吴孝良已经基本判明战场形势,两侧半里外的林子里不过各有百十伏兵,目前正趴在地上,边匍匐前进边射击,至多只能算作是牵制火力。而正面的道路上才是敌军主力之所在,水冷重机枪将子弹水泼一样的射过去,地上已经倒闭了几十个个苏俄军士兵,但是后面黑压压的人群正从拐弯处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吴孝良暗暗庆幸,得亏他们将正面进攻的方向放在了大路上,很难以散兵线进行冲锋,如此一来士兵们挤在一起,不论轻重机枪扫过,立刻便有数人中弹毙命。 很快,苏俄军便不再贸然冲锋,而是将多数火力集中在了重机枪阵地的周围,各式口径的子弹射在土围子上激起阵阵尘土,毫无征兆的一颗流弹击中了机枪手的头部,子弹瞬间的冲击力,将他的半个头盖骨激的粉碎,一片片飞了出去,红白之物溅的装弹手满身满脸。mg08重机枪顿时哑火,苏俄士兵压力骤减,借此机会立刻向前紧爬了几步。 副机枪手见主机枪手阵亡,连忙一把推开扑倒在枪身上的同袍尸体,握紧机枪把手开火,枪口再次喷吐出无情的火焰,7.92毫米口径子弹又在阵地前织就了一道弹幕,压的敌军寸步难行。 但优势没有持续太久,仅仅几分钟时间,步兵炮的高爆炮弹开始在警卫连的阵地上开花,一枚炮弹正落在机枪阵地上,几名绥东军士兵连同mg08重机枪立刻被炸的面目全非。 吴孝良趴在阵地中间不停的发布各种指令,嗓子早已喊的嘶哑,他见到重机枪被炸坏,立刻冲后面嘶声喊道:“四一山炮准备好了没?立刻给我顶上来” 阵阵硝烟中,查看情况的传令兵又爬了回来。 “报告旅长,可能还需要几分钟,怎么从来没使过小日本的四一山炮,在调整射击诸元和观测数据的使用上有很大不同……”又是一阵炮弹落在阵地中开花,巨大的爆炸声掩盖了传令兵的声音,吴孝良心里却是焦急不堪,本来警卫连是轻装前进回绥东的,他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便向***要了两门四一山炮以及五个基数的弹药,而这些弹药在下火车时,为了加速行军速度又只带了三个基数。 自从苏俄军队向警卫连阵地发射步兵炮弹开始,绥东军出现了大量伤亡,每次爆炸都有数人殒命殉国,吴孝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正面阵地的苏俄兵仍旧在不紧不慢的向前爬着,在他们看来,自己爬的慢一点,对面中国人就会死的多一点。 苏俄军的步兵炮终于停了下来,警卫连连长孙可树再也沉不住气,此时已经被吴孝良提升为连长,他立刻命令道:“一排二排立刻架走旅长,三排随我断后,四排掩护一排二排撤退。” 命令一下,一排二排的两个排长不由分说架起吴孝良就向后拖。吴孝良大喝:“你们干什么?我命令你们放开我!” 所有人却好似没有听到一样,架着他趁战场上硝烟弥漫,迅速向后撤退。 一排撤退打头阵的士兵突然尖声喊道:“不好,后路又来人了,咱们被包围了!”大伙眼中都随之露出了绝望的目光。 …… 李三皮又没忍住问道:“二狗哥,已经是第五波了,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去,也不提醒一下吗?” “这些穿军装的除了吴大帅,俺谁也不信!”李二狗说着话的时候声音有些走调。 “看看抓咱们那几个军官的德行,他们也自称是绥东军的,他们配吗?你到是说说!” 张二狗情绪突然变得激动:“那满满一坑的人啊,有咱们山东来的矿工,有他们绥东自己的人,还有土匪,俺要见到吴大帅倒要问问他知不知道自个手下的兵,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李三皮默不作声,他知道二狗哥还在揪心狗娃子的死,认为是自己害死了这个小兄弟,他不能原谅自己,更不能原谅别人手足相残。这回,他话在嘴边转了几转终于吐出声来。 “二狗哥,那些穿灰军装的士兵,就不是咱们兄弟吗?你没看见他们一路走一路埋咱们那些矿工兄弟吗?这来来回回的人有谁这么做了?是你埋了,还是俺卖了?都没有,谁都没去埋,就让他们躺在那给狼吃,给狗吃……” 话越说越重,张二狗终于忍不住喝止:“够了!” 李三皮向山下瞟了一眼,最后一个灰军装的影子消失在路尽头的拐弯里。 “二狗哥,你变了!好,你不去俺去!” 第211章 张二狗 “妈拉巴子的,李三皮你给俺站住!”张二狗学着东北人骂了一句,李三皮听到唤自己脚步停顿了一下,只听张二狗继续喊道: “走,回去集合兄弟们,咱们跟老毛子拼了命也要将这一百多兵救出来!” 李三皮心中一喜,落下泪来:“这才是俺们识得的二狗哥,二狗哥又回来了!”说道最后竟成了欢呼。。 呼声未落,远处已经隐隐传来了枪声。 “事不宜迟,立刻回去叫人!” …… 看到前方山呼海啸一般冲来了数不清衣裳褴褛的土匪,夹着吴孝良的两个排长只觉得腿上发软,真是天绝我绥东军吗?土匪们越冲越近,绥东军士兵们听到他们所喊之话都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 “杀毛子!杀毛子!” 没有什么比听到这个更让人感到爽快的了,吴孝良终于狼狈不堪的挣脱两个排长的控制,看着蜂拥而至的土匪们,心道:这群友军来的太及时了!因为对方的出现正解了绥东军警卫连的围,所以在心里面直接称呼其为友军。 只见冲在前面的土匪端着各式枪炮从汉阳造到日本造,又从日本造到俄国造,甚至有人还拿着放山人的鸟枪,吴孝良踮脚看去,竟一眼望不到边,好家伙,这得多少人那? 再往后就是卷起的漫天尘土,土匪们高喊着,“前面的人躲开!让我们冲过去!” 这可大大的刺激了绥东军们骄傲的自尊心与荣誉感,更是死死的钉在阵地上,说什么也不肯让开半分。。土匪们见绥东军坚守阵地,寸步不相让,便如奔腾的河水遇到砥柱开始向两边分流。这些突然而至的武装人员将三面包抄绥东军警卫连的苏俄兵们吓坏了,道路两侧的伏兵们见势不妙,撒开腿便往回撤,生怕跑的慢了被淹没在狂奔的人流中。 人流很快冲过绥东军的阵地,向还在趴在上正在匍匐的苏俄军杀了过去,这些人顿时傻了眼,等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来时,这些叫花子一样的人已经近在眼前。再向后面看去,这哪里还有的打,不跑就是傻子。 苏俄兵刚要逃,便听轰鸣的跑声响彻云霄,紧接着炸落在挤在山口等待支援的援兵群内,高爆炮弹顿时爆炸开化,带起一片死伤,其他书友正在看:。至此这股伏击部队彻底乱套了,纷纷后撤,头回山口之内。 两门四一山炮终于调整好了射击诸元,虽然迟了,但仍旧追着苏俄兵的脚步一路推射过去,放了个痛快淋漓。。这一顿炮轰使得败退回去又想冲出来的苏俄兵们再一次退了回去,士气大跌已经无法再次出击。 警卫连最后那几炮火力之猛将这些衣衫褴褛的土匪们震得七荤八素,领头之人来到吴孝良面前,双手抱拳,学着江湖人物的样子大喇喇说道:“俺,俺是张二狗!”一嘴标准的山东方言,土味实足,有几个士兵当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吴孝良立刻寒了脸,这些人雪中送炭,自己手下的士兵却笑话起人家的名字和口音,回头便像斥责。 岂知张二狗虽然尴尬的涨红了脸,但却撇撇嘴,不满的道:“你们这些南边来的蛋子,想笑就敞开了笑呗,俺是从山东一路被笑道绥东来的,怕个球了?” 澹台继泽暗自评论着,这个张二狗虽然行为粗鄙不堪,但看xing情胸襟倒也着实是个人物! 吴孝良听说眼前这个自称张二狗的人来自山东,不由得心中一动,他莫不是来自山东的矿工?东北公司自成立以来,自山东河北一带招募了大批劳工来绥东,之前因为战乱人口流失无力开采的煤矿,金矿都相继恢复生产,只因为绥东军兵力不足,对几大矿的保卫工作并不是很到位,以雅科夫为首的苏俄游击队经常骚扰地方,导致了一部分劳工的流失,这点问题在雅科夫被彻底赶出绥芬河以后才逐渐好转。 但是,今次苏俄红军大举南下,吴孝良估计东北公司名下的大小煤矿,金矿,原木采伐场一定损失惨重,他仔细观察了一番这些持着各式武器的人,他们神态憨厚自然,并不像山中土匪一般的彪悍桀骜。估计十有**便都是逃散的劳工又重新聚集在一起组成的队伍。 吴孝良上前去拉住张二狗的手,却见其十指指甲的奉系内,充满了黑色的污垢,可见果真是生活在最底层之人。 “多谢兄弟搭救,手下无状还请兄弟不要见怪!” 张二狗则对吴孝良没有什么感觉,瞧见他只有一百多人,充其量也不过是个连长,而自己麾下近千,若是轮实力自个做个团长都绰绰有余了,所以,又如何会将吴孝良这个小小“连长”放在眼里呢? 按照惯例常礼,萍水相逢的两人至少都要自报籍贯、姓名、表字,如果有公职在身的还要加上公职。张二狗没有自报家门,一是因为其不懂得这些必要的礼节,二是他在心里实在没将这个小小连长放在心上。而吴孝良没有自报家门则是看出两人地位悬殊,不想因为自己报出身份而使其尴尬,端的是一片好心。 对于吴孝良的谢意,张二狗的回答也很随意,摆摆手。 “不值一提,还是你们的大炮厉害!” 说话间目露羡慕之色,吴孝良看他应该是喜欢这大炮,于是笑道:“将军喜欢就送予你便是!” 张二狗虽然自视甚高,但听对方称自己卫将军还是有些写局促,毕竟数月之前他还只是区区一介矿工,自己在这东北老林子里因缘际会之下啸聚了这一干兄弟,若是当个团长,他觉得自己当仁不让,但是若称将军那不是和吴大帅平起平坐了嘛,他可不敢。 但他对吴孝良赠送的大炮可是一点也不客气。 “嘿嘿,兄弟讲究,仗义!” 在张二狗看来,这就是对人最好的溢美之辞了。 但是张二狗这些出于本心的行为,在吴孝良的部下看来就已经近似于羞辱,几个xing子暴躁的当场就要发作,被澹台继泽一把拦住。 第212章 二狗的雄心 吴孝良再三谢过了张二狗后,提出此地危险不宜久留,于是两拨人立即撤出了战场,警卫连在短短半个小时的战斗里打出了数万发子弹,满地的弹壳看的张二狗直咂舌, “这帮败家龟儿子,子弹是这么祸害的吗,” 张二狗心疼的不得了,他的手下东拼西凑,每人才能仅仅拥有二十发子弹,一千余人总共也就两万多发,这帮败家龟儿子一场战斗竟然消耗了他们的全部家当, 等他跟在后面再看走出硝烟浑身带伤的绥东军战士时,眼神都不对了,心里不停的骂:这哪是什么兵嘛,分明是油耗子,不对是子弹耗子, 他哪里知道,以苏俄军攻势之猛烈,只有如此密度的射击,才堪堪抵挡住数倍敌人,否则吴孝良那区区百多人早就被碾成齑粉,哪还用等他们來救, 一千多人一溜烟跑了五里地,前面一处岔路,澹台继泽请示吴孝良, “主座,咱们走哪条路,” 吴孝良对此地也是两眼一抹黑,找來张二狗问道:“二狗兄弟,咱们走哪条路好,” 张二狗刚想说走右边那条,却眼珠一转, “左边那条,” 既然有熟悉地形的指了路,大家伙又跑了起來,直到吴孝良举得安全了,才命令警卫连爬上路旁开阔的山坡警戒兼休息,张二狗带着手下弟兄也有样学样,在警卫连的下面一大块 沒有灌木的空地上席地休息,大伙互相开着荤腥不忌的玩笑,有人甚至砍了大把的蒿草铺在地上舒服的享受起來, 吴孝良见这些人打起仗來如狼似虎般的不要命,此刻半晌闲暇却似开山的山民一样淳朴、天真,不禁喂然一叹,谁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从來只有官逼民反,百姓们但有一口吃的都不会做那等脑袋别再裤腰带上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 这些好大好男儿,若不是在国内穷的吃不上饭,谁又愿意背井离乡來到极北的俄国远东來, 胡思乱想间,张二狗凑过來,递上自制的眼袋,粗劣之极,一股极为呛人的辛辣之气拱的吴孝良鼻子难受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 “哎,整两口不,大兄弟,” 张二狗用带着浓重山东味的东北话,热情的招呼吴孝良整两口旱烟,旱烟在他们千把人里可是好东西,只有有身份的几个头目才有资格抽上两口,张二狗用稀缺的好东西招待这个年轻的连长,出了示好以外,还隐隐的含有炫耀的成分,当然,吴孝良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张二狗在炫耀的,他除了感受到张二狗超乎一般的热情,就是矿工们的憨厚与质朴, 张二狗如果暂时忘记了心中的仇恨,和身边上前同伴沒有区别,但他心中一旦有了仇恨的种子,并且在心中生根发芽,总有结果的那天, 吴孝良被粗烟叶子燃烧不完全所散发出來的烟气,熏的连连咳嗽,只好连连摆手, “兄弟好意心领了,这好东西消受不來啊,” 张二狗看他呛的那个摸样,心里腹诽着,吴大帅手下怎么都是这样的怂兵,一口旱烟就给整成这样了,当年在海参崴,吴大帅那是何等的威风气派,他一直幻想着能够成为大帅的亲兵,只可惜,來了绥东这么久出了下矿井刨黑石头,就是穿老林子过着土匪一样的生活, 如今见了吴大帅手底下,不是丧心病狂的军官,就是娇生惯养的少爷兵,心道:如果俺去了,你们都得靠边站,在张二狗心里已经给眼前的年轻连长定了少爷兵的xing质, “嘿嘿,你们这些少爷坯子,就是不会享受,” 张二狗站起身來,看着雄赳赳气昂昂的兄弟们,顿时心底升起一股豪气,他原本以为老毛子很厉害,不敢轻举妄动,如今为了救下这伙中国士兵,迫不得已和老毛子懂了手,竟然一个冲锋便给打的屁滚尿流,暗暗后悔,以前太高看这些老毛子了,既然他们如此不堪一击,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狗娃子,哥哥这就给你报仇去, “兄弟们都歇的差不多了吧,走咱们给老毛子來个回马枪,给咱们绥东军的兄弟们出出这口恶气,” 吴孝良本來端着军用水壶河水,听张二狗如此说一口水“噗”的一声全喷了出來,连忙阻止道:“二狗兄弟,万万不可,你们沒有重火力支援,想攻下金矿的寨子,会有很多无谓的死伤的,” 张二狗听吴孝良如此说,心里又对这少爷连长多了几分不屑,打仗有不死人的吗,适才一次冲锋苏俄军撤走,给了他极大的自信,认为这股老毛子也不过如此,或许是一群乌合之众也说不定, 或坐或躺的劳工们,听了张二狗的话,都兴奋的窜了起來,这些日子被老毛子吓得东躲xi zang,只敢如今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打一仗了,都欢呼起來, “杀毛子,杀毛子,” 澹台继泽被这些人高涨的情绪惊得连连摇头,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眼前这些人正是如此,他们也不看看自己的装备,再看看苏俄军的装备,主座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警卫连都占不到半点便宜,凭你们手中这些东拼西凑的杂牌武器,就敢去攻城拔寨, 吴孝良见张二狗不听劝告,急了, “二狗兄弟,听我一言,即便是真的去进攻金矿,那也要事先侦查好地形,做好详细的作战计划,以及胜败的各种处置方案,如此急急便去,是否太草率了,” 张二狗歪着脑袋,想了片刻,文化人是不一样,讲的头头是道,好像还挺有道理,随即他似乎有想起说书人说过这么一个人物,叫什么纸谈兵,就是一个年轻将军嘴皮子很厉害,但是打仗很熊包,想到这里他又看了吴孝良一眼,点点头啧啧道:“真像,真像,” 张二狗这沒头沒尾一句话将吴孝良弄糊涂了, “二狗兄弟,还有一点,据我观察咱们兄弟的弹药也不是很充裕,总要想办法多弄些弹药才好,” 澹台继泽立刻在一旁插道:“是呀,所言不差,我们下火车时,在车上遗留了不少弹药,不若我们先去取了來,再攻击老毛子如何,” 第213章 蹩脚的偷袭 张二狗最终也沒有理会吴孝良的劝告。带着人离开无名山坡。出了岔路后直接上山。他们的营地本该走另一条路。但是出于谨慎给吴孝良指了一条相反的路。在他看來。从大路进攻防守严密的五道岗金矿寨子。是极其愚蠢的行为。他理解不透吴孝良那一百多正规军如何会拿着鸡蛋去撞石头。 其实。吴孝良本不知道路尽头便是五道岗金矿。并且在穆棱得到的地图又比较老。绥东军自成立东北公司以后。在绥东以及绥芬河流域建设了大量的煤矿、金矿、以及木材采伐场。五道岗金矿便是这众多新建厂矿之一。所以地图上并沒有标示。地图的这种时效xing上的滞后。几乎给整个警卫连带了毁灭xing的的打击。自此后。绘制最新地图一直是吴孝良所在军队工作重心的重中之重。 张二狗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很快便带着上千的矿工兄弟们抵达五道岗金矿的侧后方。这条路他曾來过数次。观察了一遍又一遍寨内的防御工事。看到寨子四周高高搭起的木质碉楼。以及内部横七竖八夹成的整齐隔断栅栏。将场院的内部空间隔成了一块块的。如此严密的防守使得他几次都打消了夺取寨子的想法。 这一次他决定不放弃机会。下午一战在事实上证明这些人也不过是些皮薄馅大的包子。不堪一击。一个冲锋竟然能让武装到牙齿的他们迅速溃退。张二狗在來的路上再一次总结。他们之所以如此容易的溃败。很有可能是上千人排山倒海的气势。将这些看起來强大实则很不自信的老毛子吓破了胆。这段啸聚山林的日子里他总结处一条经验。士气对一只队伍有着不可替代的的重要作用。 透过山边略显稀疏的桦树叶子。落日的红色光辉已经逐渐变的暗淡。他不能再等下去。一旦天色彻底黑透。手下的兄弟们就会视物困难。由于营养不良。几乎所有的矿工都患有夜盲症。如此以來战斗力将大打折扣。所以他要赶在太阳完全落山前一刻发起攻击。 寨子里的烟囱冒出了徐徐的青烟。正是休息吃饭的时间。张二狗哪里还能等机会错过。趁老毛子吃饭正是要他们命的大好时机。 “兄弟们。别吵吵。都跟俺冲。”心里却默念着。狗娃子。二狗哥又要杀毛子了。 一千余人。鬼魅一般纷纷从密实的灌木丛中。跑了出來。悄无声息的逼近了寨子。 五道岗金矿寨子西侧紧邻绥芬河。北侧是数米高的山梁断层陡坡。寨门开在北方山梁的开口处。从北方南下须拐过一道山口才看得见。在军事上。这座寨门很是易守难攻。同时。因为西、北两侧地势险要。所以栅栏夹的相对低矮。一翻即过。只要五险可守。一马平川草甸子的东、南两侧才修了两人多高的木质边墙。 张二狗他们冲下來的位置正是北侧一人高的栅栏处。从断层处跳下翻过栅栏。快速涌入院内。等有苏俄士兵发现时已经有超过二百人跃入院中。 苏俄士兵惊呼处叽里呱啦舌头打颤的语言。响彻了整个五道岗金矿上空。随即他的声音随即戛然而止。一颗子弹正中眉心。阻止了他继续惊呼。但是。这一声惊呼还是惊动了苏俄士兵。 大队全副武装的士兵由宽大的营房内混乱的奔了处來。他们第一反应是向北侧寨门处跑去。但在半路上就被侧方突如其來的子弹打了个措手不及。 等混乱的苏俄士兵们摸清子弹射來的方向后。已经又有二百余矿工跃进院子里。张二狗一马当先。带人在场院中横冲直撞。苏俄士兵虽然看起來军装衣衫不整。但不愧是训练有素。在经过初始的慌乱后。迅速以班为单位开始有组织的进行节节阻击。并将场院内横七竖八的栅栏隔断上的门全部封死。以限制偷袭之人的行动范围。 很快苏俄士兵们稳住了阵脚。带人横冲直撞的张二狗被限制在并不是很大的一块范围之内。既不靠河。同时又远离了临山的栅栏以及矿工兄弟们的主力。 他这时才反应过來。自己以及先头冲进來的兄弟已经被老毛子分割包围了。开始他并不是很在意。区区栅栏能拦住多少人。立刻命人进行拆除破坏。 但是苏俄士兵沒有给他们太多时间。很快响起密集的枪声。正在拆除栅栏的矿工兄弟立刻倒下一大片。他们几次试图继续拆除。但结果是付出了更大的伤亡。敌人火力很猛烈。北侧栅栏边墙处。大量的矿工被被密集火力压制的寸步难行。再付出十几条生命代价之后。便不再强行进攻。而是固守待变。而被隔在中间的张二狗同样也被压制的难以寸进。只好带着兄弟们寻找掩蔽。寻机射杀老毛子。 此时的张二狗彻底冷静下來。心中一片冰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形势能发展至此。本想偷营。却被困在营中。弄不好还有被全歼的危险。 看着场院里越聚越多的老毛子。张二狗心里涌起一阵绝望。后悔不该情敌大意。害的兄弟们随自己送命。这些毛子如何这么生猛。下午时。可不是这么强悍的。只一个冲锋便被吓得屁滚尿流。 而这一次他们甚至都沒來得及冲锋。便已经莫名其妙的败了。并且还是偷袭未得手后的惨败。一股无力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张二狗不甘心就这样被限制在这个小小的范围内。开始组织人强行反击。 “李老二。赵老三……你们几个去北面拆栅栏。” 随后又点了几个人。 “你们从后面掩护。一定要保证他们安全。” 看那几个人点着头。张二狗心里却在滴血。这几个兄弟派上去恐怕就凶多吉少。但若不如此。大家都得死在这里。一咬牙对剩下几个人一挥手。 “剩下的都跟着我向南冲。冲倒这面的栅栏。就胜利在望。” 大伙听到张二狗如此喊。一颗渐渐沉下去的心又浮了起來。 第214章 转折 大伙按照张二狗的策略分头行动。李老二和赵老三刚刚将手搭上栅栏。一阵急促的弹雨泼來。两个人顷刻便被击倒在地。鲜血飞溅。气绝身亡。随着两个人的瞬间毙命。张二狗的佯攻也失去了意义。只好领着人又撤回來。躲进栅栏院中的营房里。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如此一去一回又折损了十几个人。最初带在身边的二百人。已经死掉将近五十人。看着屋外堆积的尸体。张二狗心如刀绞。此刻他唯一的办法只有坚守。希望被堵在墙边的兄弟们能冲破栅栏将大伙救出去。但是外面密集的枪声。又让他有点绝望。如此密集的子弹。如果硬冲无异于自杀。 “二狗哥。咱们跟老毛子拼了。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张二狗对李三皮的话很不以为然。必须留着有用之身才能为死去的兄弟们复仇。如何能轻易的就谈去死。 “不要说丧气话。咱们谁都不会死。” 张二狗苍白的安慰着李三皮。以及跟在身后的兄弟们。营房本來不大。突然挤进了一百多人。顿时显得拥挤不堪。又是盛夏天气。虽然已经傍晚但是仍旧热的汗如浆涌。而这闷热又给大家增添了一股不安的情绪。外面老毛子似乎并不急着进攻营房。枪声不再密集逐渐减弱。直至停了下來。屋中立刻恢复安静。大伙在这不安的寂静中焦躁的等着老毛子下一步行动、 停了不足一分钟。枪声再次响起。张二狗判断:应该是外面的兄弟再一次发起了冲锋。屋外最后一丝阳光也已经消失不见。他看不清外面情形。枪响也不足一分钟便停了下來。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并且这寂静中不断的传來阵阵哀嚎。一丝绝望涌上心头。 突然房子突然震颤了一下。接着就是猛烈的爆炸声。一阵火光从屋外的栅栏院子里腾起。接着屋顶填缝隙的灰泥噼里啪啦掉了下來。落得底下人满身满脸都是。大伙还沒反应过來发什么了什么情况。第二次爆炸又响了起來。 张二狗的绝望又加深了一步。老毛子这是要拿炮轰死他们啊。 可是。炮声在响了两下之后便戛然而止。隐隐的听到西面方向传來密集而急促的枪声。接着是一片混乱的呼啸。然后又是北侧响起了隆隆之声。是大炮。虽然张二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经过这两炮的洗礼之后。已经能够准确的分辨出山炮的声音。 难道情况有变。 张二狗一挥手:“走。先來十个人跟俺冲出去看看情况。” 冲出來之后。隐约中发现之前包围这里的人已经撤了。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在远远的监视自己。张二狗立刻判断。这是他们遭到了外面人的偷袭。多数人都去抵挡偷袭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他沒有命令大伙撤回山根下。而是喊道:“娘的。兄弟们。老毛子如今是两面受敌。咱们杀过去捅这些够娘养的屁股去。” “对。捅屁股去。” 大伙本來低落的情绪再一次高涨起來。张二狗身先士卒。第一个带头。越过数层栅栏。留下來监视他们的士兵很快便被消灭。他们如此一口气冲到河边采金区。发现老毛子们一个个都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开枪射击呢。 这么好的机会张二狗如何能放过。刚想命令大伙开枪。直觉眼前一阵爆闪。紧接着是如雷鸣般的爆炸声。趴在地上的老毛子瞬间灰飞烟灭。张二狗不顾耳朵震得阵阵发疼。彻底傻了眼。呆在当场。 “乖乖俺的娘。大炮长眼睛了吗。” 李三皮说出了张二狗的心里话。 然后就是接二连三的爆炸。炮弹落点在老毛子趴下的人堆里反复落下。张二狗索xing领人远远躲在一边看热闹。这些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自己打的抬不起头來的老毛子们。被炮火无情的屠杀着。 大伙都纷纷咂舌:“一定是天兵天将下凡來救咱们了。” “哎。看北边。寨子大门被打烂了……” “有人冲进來了。” 场院里有所营房因为中弹燃起了熊熊大火。如同一个巨大的火把。将整个场院照的通亮。 “重载前面那人好面熟。” 张二狗也注意到。來人是绥东军的那个连长。竟然是他们救了自己和这些兄弟们。想起下午对他们的轻视与不屑。他觉得今天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同时又不自觉的对他们的战斗力进行了重新评估。如果下午他们也面临的是如此密集的火力。并能在中伏被围人数相差悬殊的情况下。坚守半个钟头不败。那是怎么样的战斗力与意志啊。不可想象。 接下來的战斗开始一面倒的发展。绥东军士兵所向披靡。张二狗则立刻整队。再一次在场院里左突右冲。领着人将所有的栅栏破坏殆尽。才算出去胸中一口恶气。又半个钟头后。战斗进入尾声。大批的苏俄士兵放下武器投降。 吴孝良绷着脸。看着眼前放下武器的俘虏们。高眉深目、金发碧眼。大胡子拉茬。仔细观察。里面竟然还有不少东方面孔。这些人均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在他们印象里只要放下武器。似乎就安全了。可吴孝良却不这么认为。白天的惨状仍旧历历在目。如果他们以为放下枪就能逃脱所犯罪行的惩罚。那就大错特错了。 “旅长。俘虏已经清点完毕。除去逃走的若干。现在一共五百三十四之数。并且抓到了他们的头目。”澹台继泽十分兴奋的向吴孝良汇报着情况。这是一次意想不到的大胜。 “好。带他过來。” 吴孝良决定先弄清楚这伙人的來历。 张二狗心中纳闷:“那人怎么叫那个连长为旅长。难道。”他不敢再想下去。绥东这个地方只有一个旅长。那就是他心目中的吴大帅。可是眼前这个年轻军官真的就是吴大帅吗。如果真的是。那为什么他身边才这么少人。再看那年轻军官一副气定神闲。指点江山的样子。他心里划了一百八十个问号。 想到这里。张二狗一溜小跑的來到吴孝良面前。 第215章 看押过沙皇 吴孝良看见张二狗一身狼狈的跑了过来,没等他说话,便商量道:“二狗兄弟,可否让你的兄弟分两队把守住北方寨门外的山口,以及河岸区域?我的士兵人太少,已经进入夜间,逃走的苏俄军士兵说不定会反扑。。” 张二狗此刻对吴孝良的印象已经彻底颠覆,再看这个年轻军官哪里还有半点少爷兵的样子,分明是一个儒雅翩翩,智勇双全的少年将军。听到吴孝良与自己商量,把守寨门要道的问题,想也不想一口答应下来,拍着胸脯保证道。 “没问题包在俺张二狗身上!”保证完毕,他正要询问吴孝良的身份时,澹台继泽带人将一个金发碧眼的大胡子押了过来。 “就是这家伙,他吓破胆了,尿了一裤子!” 澹台继泽对这种欺软怕硬的军人极为不屑,张二狗听了也冲地上吐了两下口水,以示自己心中对他的鄙视。 吴孝良倒不在乎眼前这个苏俄军官是否有气节,没气节可能更好,能更容易从此人口中套出他想要的消息。只见那苏俄军官虽然蓄了胡子,但稚气未脱的面部仍旧出卖了他的真实年龄,至多不会超过二十五岁。足下一双马靴斑驳破旧,棕色军装更是破烂肮脏,并且浑身上下散发着刺鼻难闻的气味,军容不整,纪律散漫,正是他印象中苏俄游击队的形象。。看来,之前的情报有误,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是苏俄红军呢? “说说吧,你是哪里人,隶属哪只部队?” 吴孝良即便自己心中有了判断也想在他的口中得到证实,岂料那人瞪着眼睛,一脸茫然,似乎是听不懂中国话。旁边赶紧有懂俄语的当地士兵,翻译了过来。 那军官听后,立刻一扫之前萎顿神态面带骄傲的哇啦哇啦,舌头打着卷滔滔不绝讲了半天。直到翻译打断,萎顿之色才又重新占领了他面部的大部分空间。 “旅长,那人说自己是远东方面军骑一师的排长,这里大多数人都是他这一排收拢的游击队与土匪。” 吴孝良点点头,果真如此。说话间,士兵们又在俘虏里甄别出三个军官押到他面前。 “铁路沿途以及奇河子煤矿那些人是你们杀的?” 澹台继泽听了连连摇头,旅长这么问实在不怎么高明,谁还能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揽?若是自己定然推的干干净净。 果真,那个最先被甄别出的军官听了翻译的话,连连摇头、摆手,嘴里还哇啦哇啦说个不停。后被甄别出的军官里有两人也是跟着摇头,但是独独一人却一脸的不服气,双眼直视吴孝良,语气生硬的大声喊着什么。。 吴孝良听不懂俄语,转头看翻译士兵,士兵吞吞吐吐的说道:“旅长他骂你!” “说重点,除了骂我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那些人就是他下令杀的,还,还说中国,。猪都该死!” 翻译士兵有点心虚,虽然是复述别人所言,仍旧紧张的冒了一脑门冷汗,生怕旅长雷霆之怒落在了他的头上,其实他是新补充进警卫连的本地士兵,自然不了解吴孝良平易近人的风格。 吴孝良冷笑一声,示意身边警卫:“你们两个,去吓唬吓唬他!” “好嘞!” 被点到的两名警卫,满脸兴奋的上前将那个不服气的军官踹到,像拖死狗一样拽到河边。 军官也硬起的很,被一路倒拖着,口中铿锵言语不断,大家不用翻译也知道是在咒骂。但接下来的情况,让他有点心虚,****士兵,让他面朝绥芬河,跪倒在河滩上,其中一人拽出腰间驳壳枪检查一通,弄的噼啪作响,然后便觉得一根冰凉的枪管顶在了后脑上。 心中骤然一紧,但嘴上骂的更是响亮,紧接着耳边枪声响起,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推力冲在后背之上,瞬时胯间不可遏止的一热,整个人便无力的扑倒在沙滩上。 军官口中兀自哇哇大叫,不过与先前铿锵有力的咒骂之声相比,这次显然是面对死亡的惊慌失措,尖叫声已经走调,并且身体伴随着痉挛抽搐,在一阵用尽全力的挣扎,与声嘶力竭的叫喊后,军官终于平静下来,但是他却惊讶的发现自己没有死,蜷缩在沙滩上一双手惊慌失措的将自己从头到尾摸了个遍,竟然毫发无损。 突然间,军官失声痛哭起来,继而又是一阵毫无节奏的大笑…… 两个“行刑”的警卫早就被那硬气军官的卖力表演惊呆了,这家伙又哭又笑的,有趣,有趣!他们不过是奉了旅长的命令,故意吓唬吓唬这“硬骨头”,打掉他的嚣张气焰,谁知也是个色厉内荏的主,一枪在他耳边射偏,便将其吓的失魂落魄癫狂不止。 一旁早围了一群看热闹的矿工,见了这出耍猴之戏,都笑的前仰后合,气氛一片欢乐,似乎刚才从不曾发生生死大战一样。 其余几个军官见己方最硬气的同伴被拖走,然后不多时就是“呯”的一声枪响,顿时都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再出一声。 翻译又继续之前没翻译完的话。 “旅长,那货说他看押过沙皇,俺看是吹牛!” 此时,张二狗听他们一口一个旅长的叫着,心里面鼓敲的更厉害,却见吴孝良像是被虫子咬到了一样,反应很快的问道: “你问问他,沙皇长的什么模样,有几个人被关押!” 翻译有点莫名其妙,又和他叽里呱啦的交谈了一番,转头向吴孝良汇报。 “他说沙皇中等个头,目前被关押在……尾巴特野……宫里。”翻译并不知道这个地名如何翻译,只会使用一些日常用语。 “他还说,沙皇有四个子女和他在一起,出了这几个人好像还有家庭教师和医生……” 吴孝良静静的听着,看来这个军官自述看押过沙皇,应该**不离十,即便他没有亲自看押也是知情者,否则这种极其隐秘的事情,外人是无从得知的。据他的记忆,时间进入七月以后,被关押在叶卡捷琳堡伊巴特叶夫宫的沙皇尼古拉二世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包括他可怜的皇后以及皇储和公主们,不过这个军官所描述的和记忆似乎还有些差距。 “再问他,究竟是几个子女?” 翻译转述,那军官斩钉截铁。 “四个!” 第216章 整编矿工团 这个骑兵师排长的回答显然与吴孝良记忆中的资料不相符。在他前世所见的资料都是沙皇夫妇与其五个子女被残杀在伊巴特叶夫宫的地下室内。那么如何这个排长一口咬定是四个呢。 吴孝良也不再多问。一瞬间他突然异想天开。如果能将沙皇一家救下來。拿捏在手里绝对是奇货可居。但随即他就意识到这种想法有多么的不切实际。 且不说从绥东到乌拉尔叶卡捷琳堡有万里之遥。沙皇一家如此重要。“契卡”必定会对其进行严密的监视与控制。想要活着救出他们一家人其难度可想而知。 吴孝良摇摇头驱赶掉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去做。绥东军主力至今情况不明。双城子形势危急。海参崴同时面临來自陆地与海洋的威胁。想在绥东这片土地上站住脚实在不易。 从军官俘虏口中得知。的确有一股苏俄红军來到了绥东。同时他们也裹挟了大量的游击队。不知道雅科夫的人有沒有参与其中。如果來了绥东。与他的矛盾今后将是不死不休。因为这笔血债任谁都不可能轻轻抹去。 同时。吴孝良在情感上很难接受这是一支來自苏俄的红军队伍。红军不应该是人民的军队吗。他们不该是全世界无产者的救星吗。为什么还出手如此残忍毒辣。屠杀了同为无产者的。放下武器的士兵和大批矿工。 吴孝良又从那个吓破胆的骑兵师排长口中得知了很多关于这支苏俄军的消息。他们的首领是骑兵师一个叫马利诺夫斯基的团长。这次入侵绥东的上万大军主力便是他的骑兵团。马利诺夫斯基同样极其年轻。今年才二十一岁。他参加过一战。回国后加入了布尔什维克。是红军中一颗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星。据说连远在彼得格勒的列宁都知道他的名字。 “狗屁新星。一个刚刚露头的刽子手而已。”澹台继泽实在看不下去军官俘虏的夸夸奇谈。那个列宁应该相当与中华民国的大总统。一个地方上的团长怎么可能让让记住呢。 张二狗不关心这些问題。他唯一关心的就是个旅长究竟是谁? “你可是绥东军的吴。吴旅长。吴大帅。”他这话问的有点不伦不类。但吴孝良还是明白了他啊所想表达的意思。 “正是。我就是吴孝良。” 张二狗由忐忑开始变的惊喜。跟随在吴大帅身边东征西讨是他在來绥东后的两个梦想之一。第一个是给狗娃子报仇。杀老毛子。这一点他现在每天都在做;第二个便是跟在吴大帅左右。牵马拽蹬。如今这第二个梦想也近在眼前。如何能叫他不激动。傻笑了一阵后。他突然使劲抽起了自己的嘴巴。看的大伙都是一愣。 “二狗先前对大帅冒犯。这是给大帅出气的。” 张二狗这两巴掌当真是使足了力气。两侧腮帮子立刻变肿发红。说话都疼的嘶嘶吸凉气。 吴孝良赶紧一把拉住他。“二狗兄弟这是干啥。快停手。你救了绥东军。该是我们谢你才对啊。哪有怪你的道理。” 听吴孝良这么说。张二狗才放下了胳膊。一脸诚恳的请求道:“吴大帅。请收留兄弟们吧。这千把兄弟只要大帅您一句话。水里火里。眉毛都不带眨一下的。” 张二狗的心腹们也跟着呼喊:“大帅收下俺们吧。” “俺们就跟着大帅干了。” 吴孝良很激动。他头一次发觉在绥东地面上提起自己的名字。竟然会有这么多人拥护。他当然不知道。如今东北公司在绥东庞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垄断了。煤矿、木材、有色金属矿、渔猎以及贸易等大多数行业。并且他初始定下的福利待遇为劳工们提供了优厚的报酬。每月都会给旗下劳工们发放奖金。米面。甚至在矿区为他们盖起了宽敞的原木黄泥住房。 中国在俄劳工何时有过这么好的条件。国内來的难民更是为能过上吃饱喝足的生活而感到满足。而这一切的一切在王怀事这个东北公司总经理的高调宣传下。功劳又全部归到了吴孝良名下。 同时。辉煌战绩又被绥东的宣传机器有意放大。先败老毛子。再败日本鬼子。吴孝良俨然就成了绥东劳工心目中的神级人物。 这次老毛子大兵压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过之处一片焦土。刚过上沒有一年的好日子顷刻间被打的粉碎。人们如何能忍。都恨透了老毛子大胡子。在强烈的反差下。吴孝良的英明伟大立刻又被无限放大。几乎所有人都希望并支持吴孝良赶走这些吃人的红毛鬼。 所以。张二狗以及其麾下的弟兄们。无一不为加入吴大帅的队伍而感到振奋。欢欣鼓舞。 吴孝良正是用人之时。有这么多身强体壮的生力军要求加入。当然求之不得。不过。他对这千把人原有的拉帮结伙似的组织结构极为不满。所以。将警卫连的五十余人派出去。充当这些矿工的军官。并且以抓揪的方式。确定以班为基本单位的人员划。而矿工内部原有的低级头目则被补充进警卫连。以抵消其不满情绪。 果真。那些刚刚还因为被免去了头目的职位而沮丧的矿工们。在得知自己将被编入吴大帅的警卫连时。一个个激动的满面通红。包括张二狗都抢着要进警卫连。 “大帅也让俺进警卫连吧。哪怕是当个大头兵也成啊.” 吴孝良当然不会让他当大头兵。矿工们被整编成一个团。吴孝良亲自兼任团长。张二狗则被任命为副团长。 整编工作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晚上。才算收尾。接着吴孝良又连夜将收缴的俄制武器分发下去。他忧心绥东。决定第二天便启程离开这里。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在晚上休息之前将所有的工作完成。 临休息前。张二狗突然來到吴孝良屋中。有点吞吞吐吐。 “大帅。俺有个秘密一直沒敢跟你说……” 第217章 二狗背后的故事 张二狗吐露一直藏着一个秘密,没告诉吴孝良,这引起了他极大的好奇,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心思单纯的矿工团长。 “二狗兄弟,来来,坐下说话。” 张二狗不自然的扭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却没坐实,屁股紧挨着半个边。吴孝良见他这副样子,全然没了刚遇见自己时的那份从容,为了缓解他紧张的情绪,抬手拎起炉子上坐的水壶,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先喝口热水,慢慢说!” 不过见吴孝良如此热情,张二狗反倒更加的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半天,才将话捋顺了。 “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当初张二狗几个人刚刚从绥东煤矿逃出来,躲过了雅科夫匪帮的追杀,在林子里游荡了几天,又被几个行事神秘诡异的军官所俘虏,他们自称是绥东军军官,但却杀了很多人,在营地后身的一个天然大坑里堆满了各式装束的尸体,很显然,里面有土匪,有矿工,更有绥东军装样式的尸体。 张二狗等人一开始被强行驱赶掩埋因为天气日渐转暖,而开始**发臭的尸体,这一段经历此后很多年一直成为折磨他每个夜晚,辗转不寐的诱因。他们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尸体,堆积在一起,更要命的是他们还要亲手去处理掩埋。 每到晚上休息时,他们就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沾染里尸臭,一闭上眼睛便是狰狞可怖的尸体晃在眼前,折磨的他们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直到有一天,张二狗再也无法忍受下去,瞅准他们松懈的机会,和手下几个矿工兄弟一齐活捉了那几个行事怪异的军官,从此身份换位,军官们成了昔日驱使之囚徒的囚徒,干着昔日囚徒今日看守们曾经的工作,埋尸。 张二狗看到军官们,因为接触尸体而变得崩溃、失态,却没有体会到报复的快感。他想到了狗娃子,这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小兄弟,然后他躲到没有人的地方,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等到尸体处理完毕,这几个军官便被关押起来,为防意外一直给他们锁链加身,甚至连外出的机会都不给他们,因为张二狗担心,如果让他们出来活动,有一天自己也放松警惕,再次被制服,那么他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变成尸坑里的尸体。 这样过了春天,直到盛夏来临,山里突然涌入了一群矿工,张二狗和他的兄弟们收留了他们,随之几乎每天都有零零散散的矿工逃难而至。 逃难而来的矿工还带来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子打大兵从北方打来了,他们抗着步枪,牵着大炮,打败了绥东军,杀了很多人,占领了金矿、煤矿、伐木场。 于是,张二狗理所当然成了矿工们的头领,他领着大伙,抓住一切机会,消灭落单的**子红毛鬼,直到遇见吴孝良的这一连人马。 吴孝良被惊呆了,没想到这个二狗的背后还有这么一段离奇的故事,身负好兄弟狗娃子的仇恨,而且那些自称是绥东军官的人究竟来自哪里? 事不宜迟,吴孝良带着张二狗连夜赶赴营地,在见到那几个已经被囚禁了整整一个春天的囚徒后,他又惊呆了。 在昏暗的火把亮光下,吴孝良终于分辨出,此人身份。 几个囚徒见到吴孝良的第一反应是惊喜,其中一个稍胖的人上前抱着吴孝良大腿痛苦失声:“旅长你可来了,我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啊……” 其余几个人惊喜过后,脸上立即涌起了羞愧,后悔,甚至是愤恨以及更复杂的表情神色。 绥东军包括士兵在内,只有澹台继泽不明所以,冷眼看着几个人的反应,只觉得很不正常,如果这个胖子或者说是曾经的胖子,抱着主座大腿痛哭流涕还算正常,那么另外几个人的表现就很不正常了,同为绥东袍泽,被解救后的正常表情应该是惊喜兴奋,而不是尴尬与冷淡,并且主座的表现也极不正常,如果是发现失踪的部下,为何他眼中没有半点惊喜? 澹台继泽见吴孝良并没有答话,于是上前问道:“你们都是什么人,自报身份吧,为何被关在这里?” 其中状似为首之人,脸现怒色,但是并没有发作,只是轻轻一叹:“罪人钱铭钧只求速死” “和甫!” 另一个人尖厉着喊道,显然这人是是极不赞同他的,紧赶几步,却由于锁链所限制,只好爬行到吴孝良身前,挨着那胖子,可怜兮兮的恳求着:“旅长,我们都是一时糊涂,给我们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吧,哪怕是做一个辅兵也行啊。”。 此言一出,立刻便有人附和。 “是啊,旅长,只要留我们一条命,让我们做什么都成!” 为首那人,怒斥道:“一群没骨头的东西,杀身之仇,谁会绕过你们?如此摇尾乞怜,又有何益?徒增羞辱而已!” 张二狗极不屑几个人,那胖子贪生怕死的,他是早知道的,听语气这几个人应该是犯了罪逃跑之人,哪里还会留半分客气,上前一脚将其踹翻在地上,吐了可唾沫。 “都老实的,听大帅训话!” 那些人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自古艰难唯一死,多少英雄好汉为了活一命又奴颜婢膝,前清发匪李秀成生前何等威风,忠王殿下振臂一呼,万众应和,一招兵败被俘如何,还不是极尽谄媚之能事,最终仍旧难逃一死,只为后人徒增了茶余饭后的笑料。 汉将军李陵名将之后何等勇武,兵败被俘后,还不是一样降了匈奴? 澹台继泽冷眼旁观的同时,不断品评着这些人的行为,以他所见,吴孝良无非有两种处置方案:一是就地正法,以儆效尤,国内绝大多数大帅都会选择这种方案;另一种是押解回绥东,上军事法庭审判,然后明正典刑,他估计吴孝良多半会选择后者。 但是吴孝良一番话出口,却让他惊的目瞪口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会如此处置。 第218章 一路向西 第二天一早,侦察兵报告,发现一股来历不明的人马由东至西直奔五道岗金矿而来,所有人立刻变得紧张而兴奋,尤其是前矿工团士兵,步枪换成一水的俄国造,子弹带里更是装的鼓鼓囊囊,兵强马壮,只等敌人撞上来杀。士兵们很快做好防御准备,但是过了一个小时也不见动静,等侦查人员再次带回消息,大家都有种吐血的冲动。 那伙人竟然绕过五道岗抄小路转向,向南而去。而侦查兵也清晰的看到,这伙人的大都是身材魁梧的大胡子,应该是俄国人不错,只是他们穿的仍旧不是制式军装,据此判断应该是收编的匪军。 矿工团与警卫连被吴孝良整编为绥东暂编第四团,去芜存菁大概也只有八百余人,虽然严重缺编,但是战斗力却得到了根本上的保证。裁汰下来的老弱组成护矿队留守五道岗金矿,另分出一部分人将这些大胡子俘虏押往穆棱。战时交通断绝,五道岗粮食储量并不多,经不起这么多人的消耗,所以必须将俘虏们押走。 张二狗本来是跃跃欲试的,当得知大胡子们绕了过去,仗没打成不禁很是失望。 “可惜了,本想痛痛快快的打上一仗!” 吴孝良见到大伙求战心切,心中感慨:士气可用,绝不能lang费了。 当天中午,暂编第四团立刻开拔,直追击那伙绕路而走之人而去,但奇怪的是一个下午也没见到那伙人的半个影子,路上仍旧到处散落着遇难者的尸体,死状惨不忍睹,大伙一路走下来已经愤慨难耐,心头火起,恨不得立马追上去,将这些没有人性的畜生消灭,为死去的同胞报仇。终于,第四团在太阳林下山的前一小时,发现了**子的身影,不过听了侦察兵的描述,吴孝良、澹台继泽以及张二狗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什么?有五千人?你会不会看错?”张二狗不可置信的质问道。 侦察兵的脸立刻涨的通红,他可是从征湖南时就跟着吴孝良的老兵,历经第四混成旅骑兵连,西北边防筹备处教导大队,绥东军第一团骑兵连,旅指挥部警卫连至今,是吴孝良麾下实打实的骄兵,如今这个新来的团副居然质疑他的本职能力,如何叫他能忍下这口气。 张二狗自然是无心之言,并且说出这句话以后就后悔了,连忙打圆场道歉: “兄弟,俺老张不会说话,别见怪!” 一番话说的诚恳之极,侦察兵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人家好歹也是堂堂团副,能拉下脸来给自己道歉,那得是多大的胸襟,难怪旅长能将这家伙任命为团副。 吴孝良对张二狗很满意,虽然有时粗鲁莽撞,但假以时日定然是一名不可多得的良将,但对方有五千人之巨,却让他倍感压力,绥东军在此立足也没有和如此多的人打过仗,何况如今手下只有区区八百刚刚整编的矿工,很多人几乎都没有大规模作战的经验,新兵且不说,人数上又是绝对的劣势,带他们上去不是以卵击石吗? 澹台继泽似乎仍旧沉浸在吴孝良处置钱铭钧等人另类方式的震惊里,整整一天,走了一路,想了一路。直到此刻他才似乎缓过神来,出言阻止道:“我们新成之军,地方人数远胜于我方,依继泽之见,咱们还是避其锋芒,绕路而行的好!” 张二狗当即就不干了,说话很不客气:“那这一路惨死的同胞们怎么办?他们的大仇就不报了?你这是逃跑,要走你一个人走,俺不拦着!” 澹台继泽也如那侦察兵一样立刻涨红了脸脸,这张二狗的嘴真是个炮筒,他可以说自己不懂军事,但不能说自己是没胆的懦夫,他澹台继泽从宽城子遇袭开始就一直忠心耿耿的跟随吴孝良至今,如今这夯货质疑自己的勇气和决心,那绝对是不能容忍的侮辱。 吴孝良终于也受不了张二狗到处放炮的那张嘴,打着圆场:“二狗,澹台先生的勇气与能力我是知道的,他不过是给出建议,你不必激动。” 澹台继泽听了心里一阵温暖,眼睛竟有些潮湿,这是不是就是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呢?他如此问着自己。张二狗悻悻的闭上了嘴,忍不住又问道:“大帅,那你说,咱们该咋办?” 吴孝良一直奉行身体力行的原则,既然坐在后方想不出对策不如亲自去观测一番,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立刻做出决断,否则很容易被苏俄军发现,到时候免不了要仓促应战导致无谓的损失。 什么都不做就撤退,他们来绥东还有什么意义?但如果他带着人绕过去直奔绥东,如果没有寻到绥东军主力的话,那么他们很可能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尴尬境地。 到底该如何决断,吴孝良也拿不准主意,他决定亲自前去查探一番。想到这里,他立刻带着人来到隐蔽的林间,太阳最后一抹余晖,给山谷里带来了最后一丝光亮,只见苏俄军的营地果真规模不小,但看样子只是临时宿营,不如尾随其后,伺机而动,但他随即便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他这股人马机动力一般,一旦被大队人马发现,很容易便被粘住包围,甚至有被吃掉的危险。 吴孝良瞅见身边的张二狗,心念一动,突然有了主意! …… 绥芬河畔中东铁路,火车嘶吼轰鸣着由东向西而去,一位皮肤苍白的军官,面色忧郁,背手立在车窗边,他料不到自己还能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贪婪的享受着这感觉。 因为这自由是有代价的,他带着他的兄弟将一路向西,去完成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军官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没得选择,他的兄弟同样也没得选择,这一去前途未卜,或许他们一去将再难返回,但至少他们如此死去会更有价值吧? “和甫,前面要到穆棱了,咱们是不是下车补给一下?” 第219章 恰尔巴诺夫 “走,回去,” 吴孝良在前方观察了不足五分钟便带着一行人,回到五里外的暂时宿营地,在路上他心中已经打好了一个计划的腹稿,见到澹台继泽他便将计划和盘托出, “我决定派人化妆成投靠苏俄的土匪,他们缺人一定乐于接受,到时候再來个里应外合,定能一举击败这些人……” 澹台继泽听了吴孝良的计划后,觉得过于冒险,并且很多地方在细节上都经不起推敲,所以他坚决反对这么做,而是认为应该稳扎稳打,对此团副张二狗却有不同看法,他为这个主意兴奋不已,白了一眼澹台继泽后,主动请缨道: “大帅,这可是一条大大的妙计,俺二狗第一个报名去,” 说完又示威一样的看了眼澹台继泽,而澹台继泽一切皆是出于公心考虑,自然不会与其计较,只是淡淡一笑, 吴孝良看到两个人意见又产生了冲突,只好从中调和:“澹台先生谋划全局,自然考虑的要多.”说道这里他顿了顿,看一眼张二狗,继续说道:“二狗勇武过人,这个是不容置疑的,并且此计划我认为虽有纰漏,但仍旧是有可行xing的,只是二狗不适合担当此次人物的主角,” 张二狗听吴孝良如此说,心里一阵失望,不由自主看向澹台继泽,心道:又便宜这个胆小鬼了,澹台继泽见张二狗看自己,吴孝良也将目光投向自己,虽然他不赞同这个计划,但在这个时候畏缩就等于坐实了张二狗栽给他胆小鬼的名声,所以硬着头皮道: “既然主座主意已定,继泽定当竭力而为,” 虽然沒有明说,但这等于是再向吴孝良表态,你如何指挥,我就如何做, 吴孝良又是一笑:“澹台先生也不合适,” “那谁合适,”澹台继泽与张二狗异口同声问道,难道……两人有些难以置信, …… 恰尔巴诺夫正在苦恼,他接到了上级命令,命其所部五千余人于三日内赶赴双城子,接替团长马利诺夫斯基继续对双城子的围攻,而团长将率主力南下海参崴,以求尽快占领这座远东第一战略港口, 但是他却有难言的苦衷,他手下名为五千人实际上多是进入乌苏里江流域以后裹挟的当地匪帮,人数虽多却统属混杂,忠诚度极不可靠,所以进入绥东地界以后他为了防止这些当地土匪与绥东矿工勾结,便下了命令,不留活人,只要尸体,如此这样尽可能的保持其军队的忠诚度,并且用仇恨断绝了土匪们与当地人勾结的后路 这一招不可谓不毒辣,但他这一切都是为了布尔什维克的利益,真正的革命都是在流血与牺牲中淬炼而出的,而这些可恶的矿工阻挠了布尔什维克向海参崴前进的脚步,所以对待这些执迷不悟的敌人,根本不需要同情与手软, 恰尔巴诺夫现在头疼的是,他部下真正的苏俄士兵只有区区一个连,剩下绝大多数人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所以,他十分担心这群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乌合之众在进兵途中,再四散逃走,而最终围困双城子后,如果战斗力不足,那么他将不得不派出自己的嫡系部队,这是他最不想见到的结果, 正头疼之际,他的副手兼搭档进了屋子,兴奋的搓着手道: “恰尔巴诺夫同志,有个好消息向你汇报,” 恰尔巴诺夫头也不抬的回答, “能有什么好消息,是双城子已经被攻陷,还是高尔察克被击败了,” 副手有点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说道:“又來了一批投靠的绥芬河土匪,” “哦,那就按照惯例办吧,先审查,再安置,这点小事还用汇报吗,”恰尔巴诺夫显然极不耐烦,他的心情此刻糟透了,这个副手他沒眼色,哪天一听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副手见恰尔巴诺夫盯着自己,当然不知道对方是在想着怎么收拾自己,而是兀自说道:“这波土匪不简单啊,是绥东地面上最有影响力的镇东洋的残部,如果收服了他们,那绥东那些不服从咱们的人,肯定会争相投降的,” 恰尔巴诺夫顿觉眼前一亮,镇东洋曾经狠狠的痛击过日本人,在來远东时便有中国通向其郑重介绍了镇东洋其人,并请其如有可能须极力拉拢此人,于是脸上立刻换了笑容,点头道: “的确是个好消息,立刻带镇东洋來见我,”他听到镇东洋的瞬间心里就形成了一个初步的想法,这个几天來一直困扰他的上级命令,似乎有了解决的办法,心情立刻大好,随之也忘了刚才还要找这个副手的麻烦,立刻称赞他: “太好了,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对布尔什维克最忠诚的同志,我会向上级组织汇报你进步的情况,” 副手立刻一脸严肃:“这多亏了连日來,恰尔巴诺夫同志的帮助和批评,” 随后一拍脑门道:“对了,他们领头的不是镇东洋,而是镇东洋手下排名第三的一个首领,” 恰尔巴诺夫倒是不在意这一点,在他看來,英雄的手下不会是狗熊,所以镇东洋的手下也一定有过人之处, “那又有什么关系,立刻带他來见我,” 副手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不多时便领來了一位腰插两把连响盒子炮的年轻战士,之所以允许他带枪进來,恰尔巴诺夫是冒了险的,据说这些中国人好脸面,如果能在众人中给予其高人一等的待遇,他一定会感恩戴德, …… “只补给,任何人不许下车,那几个老毛子一定要看好,这是咱们最后的救命稻草,”他知道陈大少此刻为穆棱镇守使,而当初在bei 精时自己是极瞧不起这纨绔大少的,并且带着人多次捉弄过他,此时身份地位悬殊,见面只会徒增烦恼羞辱,在他印象里陈大少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所以还是远离他的好, 请示的军官,见他不准备在穆棱停靠休息,只好退了出去, 一个钟头后,汽笛嘶鸣,火车缓缓的隆隆使出穆棱,直奔下一站滨江, 第220章 意外的前奏 腰插两把连响盒子炮的年轻战士见了恰尔巴诺夫。双手抱拳。嘿嘿一笑: “在下老三。见过长官。” 翻译一边俯身轻声的用俄语解释着。 他所说之话虽然不伦不类。但一番举止竟是不卑不亢。衣服粗犷却生的眉清目秀。是中国典型的北人南相。 恰尔巴诺夫顿时对此人來了兴趣。但是见他并不怕自己。心中隐隐有了分不快。因为如果对方不感到畏惧。只能说明在即在气势上沒压服住他。一种被挫败的感觉隐隐袭上心头。这一定是个桀骜不驯的人。 在沒有压服这个土匪之前。恰尔巴诺夫觉得自己不宜过于热情。于是很冷淡的点点头。沉默片刻才问道: “你是镇东洋的部下。” “是的。排行老三。” 回答依然是简洁干脆。翻译倒省了不少力气。 “带了多少人。” “一百零五人。” 恰尔巴诺夫隐隐有点失望。人少了点。他可是指望这个镇东洋的部下能够凝聚起这一群土匪组成的乌合之众。然后带着他们围攻双城子的。 想到这里。刚才一颗热乎起來的心有点冷下去。便不耐烦的挥手。 “都出去吧。我累了。” 但恰尔巴诺夫还是对他们保持了足够的重视。直接省去了审查的程序。又由于营房已经严重不足。便将就近的几个帐篷里的土匪通通撵到其他帐篷里。然后。给了这伙镇东洋残部。 营地乱糟糟了一阵终于安静下來。帐篷里一个小土匪得意的道:“旅长。老毛子都是猪脑壳啊。这么容易就让咱们混了进來。” 另一人则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不是他老毛子猪脑壳。是咱们大帅有天神庇护……” 一番对话。听得出两拨人泾渭分明。吴孝良对这种称呼倒不是很在意。只不过不希望部队因此分了山头派系。此番他也沒想到竟能如此顺利的取得苏俄军官的信任。只见那军官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知他想干啥。 “好了都抓紧休息吧。养足精神。明日此时便是这些老毛子与汉奸的末日。” 突然一个士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进來。在吴孝良耳边耳语了几句。 吴孝良听后。脸色顿时大变:“什么。” 那士兵怕他沒听清。又重复了一遍:“那个人千真万确就是于大海。他看了咱们好久。然后就和那个领咱们來的老毛子军官嘀嘀咕咕。不直说什么去了。” 吴孝良立刻感到事态严重。如果真的被他认出來。那这百十人顷刻间就有灭顶之灾。权衡一番后。他下定决心。决不能心存侥幸的冒险。既然失态加入了变数。那就提前动手吧。 他问那个士兵:“可观察营好地结构。” 那士兵一样是跟在吴孝良身边的老兵。用力点点头:“天黑虽然看的不真切。总有个七七八八。” …… 副手虽然很讨厌眼前这个來自中国东北境内的小土匪头子。但是工作使然。仍旧与他虚与委蛇着。 “什么。你说在东北境内见过这个家伙。他还带人攻破了你的山寨。抓了你的义父。” “是的。是的。” 副手有点愤怒。这个愚蠢的中国. 猪是把我当什么。想让我为你报仇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说重点。” 土匪头子连连点头陪笑: “是。是。是。说重点。那人根本不是老三。他的确认识镇东洋不假。不过他如今是官府的人。俺干爹就是他带人抓走的。是咱们的敌人啊。”说完竟抹起了眼泪。 副手心道:果真如此。想借我的手替你自己报仇。还编出了一个几乎完美的谎言。好在已经识破了你的奸计。不然还真要被利用了。 他学着恰尔巴诺夫的样子。不耐烦的挥挥手:“知道了。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这个土匪头目正是于大海。见到吴孝良那一刻。他先是一惊。然后意识到。自己报仇的机会來了。岂知老毛子军官压根就不相信自己那一套说辞。但这的的确确是真的啊。想自己平生说谎无数。把身边人骗的团团乱转。轮到讲真话时倒沒一个人肯信了。心中沮丧。朝地上吐了一口大浓痰。骂道:“日他娘的。这是什么世道。讲真话都沒人信……” 突然他听到。前方有异响。赶紧窜到土埂子后。藏了起來。只见这伙蹑手蹑脚的里领头之人正是吴孝良。他刚想呼喊。却又赶紧闭上了嘴巴。此刻大声示警。对他而言最大的可能便是被首先击毙。这么亏本的事可不能干。 但转念又一想。这样不是便宜了他们吗。不行。得给这家伙制造麻烦。一转身。又奔副手的房里跑去。 于大海沒注意。他前脚刚走。那一行人就奔他适才藏身的土埂子而來。 “旅长。军火库就在那面。翻过土埂子就是。” “嗯。一定要主意安全。炸开军火库以后。全体向北冲。然后会和主力。再回头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另一个声音问道: “万一主力沒來不是白白错过机会了。” “不会的。即便澹台先生不來。张二狗听到爆炸声一定会带兵來的。” 果真让吴孝良说中。一声冲天爆响。五里外的大地都在震颤。张二狗看到南方爆起巨大的火光。心里奇怪:不是说好了明夜此时动手吗。难道是提前了。不行得带兵去看看。随即抬头看到急匆匆跑來的澹台继泽。心里一阵腻歪。大帅临去时交代。动兵必须与这个胆小鬼取得一致。刚想着如何说服他。 澹台继泽披头便道:“张副团长。快下令出兵。事情有变。主座今夜动手了。” “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 张二狗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话哪里像出自他这个胆小鬼之口。但随即立刻醒悟。“大帅动手了。不是明天吗。” “一定是出了意外。张副团长快别啰嗦了。出兵吧。” 澹台继泽满脸焦急。连声催促。远处又是轰轰几声巨响。震的张二狗一哆嗦。 “娘的。出兵。” 第221章 意外中的意外 张二狗和澹台继泽领着第四团急吼吼來到苏俄军营地外时,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冲天的火光将整个黑夜照的如同白昼,爆炸声仍旧接连不断,很多人浑身是火的冲了出來,哭喊声、惨叫声混杂其中, 不过让两人奇怪的,居然有一大队人马试图进入营地,而营地中的人则拼命向外逃,这两拨一进一出的人,拥堵在一起混乱不堪,而当张二狗带着队伍走到近前,正准备命令开枪时,竟然还有人对他说: “快进去救火,不抢出点东西來,咱们拿什么去打双城子,恰尔巴诺夫这条老狗,简直就是废物,” 那人个气急败坏,语调奇怪,细看去竟然是高鼻子,红头发的大胡子,瞬间就有拽枪毙了他的冲动,但是周围敌军涌上來的速度太快,第四团的人沒等拉开阵型就被挤在了人流里,无奈之下只好悄悄传令,命大伙保持警惕, 澹台继泽奋力挤到张二狗身旁,“二狗兄弟,咱们得抓紧找到主座,乱军之中太过危险,千万不能出了意外啊,” “自然是大帅安危第一,”张二狗极为少见的与澹台继泽意见一致,此刻他也是心焦如焚,营地内这么乱,到处是爆炸和大火, “娘的,这得多少弹药能炸成这个德行,” 张二狗随着人流向里面挤,而里面的人又向外面拥,他搞不清这是个什么状况,只觉得极为异常,但忧心大帅安危,便沒将这异常放在心上,仅仅是一带而过, 谁都沒注意,乱哄哄一片之外的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密切注视着事态的发展,那股拼命向营地中挤的队伍,很明显是刚刚开來的,正好与向外逃命的人对个正着,这可是天赐良机,正准备下令开火,却突然发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他们瞬间便被吞沒在人流里,当仍旧能够看出他们在拼命的向里挤, 有眼尖的士兵也发现了这个情况, “大帅,俺们团长怎么也在老毛子的队伍中,他去里面干啥,” 还有士兵指着人群喊道: “快看,那部是澹台先生吗,他怎么也再往里挤,” “咦,是啊,老毛子居然沒发现,” 吴孝良心里一阵着急,他知道,这两个人拼命混在人群里向里面挤,是为了去寻找自己,打还是不打,他心里在天人交战着,打怕误伤了自己兄弟,不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歼灭这数千人苏俄军的大好时机白白错过吗, 显然这不是他想见到的,正犹疑间,只听密集的子弹声传了來,吴孝良端起望远镜仔细看去,竟然是里面要冲出來的人,被堵在火海边出不去,竟然用枪來开路,听声音是轻机枪,火力并不算猛,但是猛然间短促而密集的子弹射进拥挤不堪的人群中,立时倒下了一大片人, 咒骂声,哀嚎声纷纷响起,更有甚者,直接抬枪还击,于是手持轻机枪率先开火的士兵,被乱枪打死,但是他身后的人同样不甘示弱,也纷纷举枪射击, 两方挤在最前面的人多数中弹扑倒在地,向里冲的人群里有个军官摸样的人大声阻止着,两伙人的火并行为,但是还有谁能听进去,愤怒一旦被鲜血点燃,便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大家都听我说,别开枪,我是红军上尉……” 正在他卖力叫喊之际,一颗子弹撞击在他的脑部,一朵漂亮的血花骤然爆起,紧接着便是半个脑袋飞了出去,高喊声戛然而止,身边的人被这恐怖一面惊呆了,纷纷闪开了一块空地,他的身子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直直的扑倒在地, 这更激起了外面向里冲之人的愤怒,他们决定不再冲进去救火,要将里面的人困在火海中,被大火烧死才活该, 于是纷纷向后退,已经有头目摸样的人开始组织人包围营地大门,组织任何人出來, 张二狗便被困在了外面,他只差一步便挤进去,但最终还是被挡在了外面,他和澹台继泽继续被那伙人误会为友军,被一个头目摸样的人命令守住一处营门,千万不可放人出來, 澹台继泽哭笑不得,但这个档口,整个营门外已经打的乱了套,子弹横飞,呼啸之声嗖嗖而过,不绝于耳,此时再胡乱往里走,很容易便被不长眼的子弹打个正着,干着急却也沒办法, 战斗很快一边倒,里面的人由于惊慌失措,拼命的想向外逃,毫无组织可言,所以多数都被零散的击毙在营门之前,败德的惨不忍睹,但大火是不等人的,火势继续向外蔓延,他们在大火和子弹之间,最终还是选择了子弹,幸存者不顾一切的向营门外冲去,这一下发力,完全将守门之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防线很快就被撕开一个缺口,里面的溃兵迅速挤向这个缺口,于是人群再度拥挤起來,其他方向赶來支援守缺口的士兵纷纷开枪,密集的人群经不住子弹的扫射,立时又倒下一大片,但是拥挤在最前端的人们被后面之人推着向前走,脚步已经无法停下,尽管有人不断的中弹倒地,但求生的欲往驱使着他们不顾一切的向前挤去,因为,挤过去生的希望就在眼前,否则,不是被大火烧死,就是被子弹打死, 于是,防守一方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俗话说哀兵必胜,古时战法讲究围三缺一,就是为了不使被围之人绝望,而激不起必死决战之心,从而能够从容的将敌人歼灭, 而如今,守方正是犯了这样的大忌,将里面的人围在一片死地,身后是熊熊大火,根本不可能穿过去从另一侧营门逃命,并且火势在不断的蔓延,吞噬着生命,如此一來,后路断绝,毫无希望的他们便拼了命, 吴孝良见机会终于到來,张二狗已经从混杂的人群中被支到边缘地带,于是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开火的命令, 绥东军伏兵百余人齐齐开火,枪声大作,守方头目大惊失色, 第222章 谎言 随着吴孝良率部杀入战团,本来还稍微占据优势的守方立刻有点招架不住,大有被里应外合,前后夹击的危险…… 双城子城郊,围城已经半个月,可恶的波将金仍旧坚守在城市的每个角落里,马利诺夫斯基非常头疼,布尔什维克远东局的同志已经许诺过,南渡黑龙江以后新打下来的地盘将成立一个新的州,他将有极大可能出任州委第一书记。 所以,他早已经将这座城市视为自己将来的晋身之资,现在打烂了将来再建设起来,不知又要何年何月,耗费多少钱财,存了这个念头打起仗来自然就畏首畏尾。 不过,据他所知,据守双城子的波将金是个实足的懦夫,贪财,胆小,目光短浅,毫无能力,简直就是一个实足的草包,可就是这样一个草包居然坚守了这座城市半个月,这太不可思议了。 这几日,双城子逃难出来的士兵越来越多,他们也带来了城内的即时动态。据报,城内粮食已经告罄,白俄旅山穷水尽,一切可以吃的东西都被抬入军营中为士兵们果腹,军心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马利诺夫斯基对这个情况很满意,在他看来波将金已经坚持不了几日,投降只是迟早,双城子似乎也迟早是囊中之物。此刻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早飞到百公里外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去了。 在沙皇时代,这座东方的城市就是俄罗斯在远东最重要港口,并且没有之一,只可惜他不是一座不冻港。这座城市现在由沙皇的同情者彼得罗夫公爵控制着,据说他是一位战斗英雄,在俄日战中负过伤,立过功,不容轻视。 之前有消息说,日本人曾经试图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登陆,整整一个联队竟然被撵下海去。虽然有谣言说,这是滞留在俄国境内的中**队所为,但他是从来不会这相信些宵小们编造的低智商谣言的,中国.猪们怎么可能打败连俄国人都没能轻易战胜的日本呢?这明显不符合逻辑与常识。 几经权衡之后,这位刚刚被晋升为少将的红色将星,下定决心,只留下少部分人监视双城子里的波将金,只等恰尔巴诺夫带着后续部队赶到便发起一次有限度的冲锋,如果所料不差,冲锋过后白俄旅的士气将彻底耗尽,等待他们的路只有一条,那便是投降! 马利诺夫斯基少将,带着主力迅速向南推进,直奔他垂涎已久的俄罗斯远东第一港口疾驰而去。不过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曾寄予厚望的恰尔巴诺夫此刻正痛苦的抱着脑袋,蹲在山坡上唉声叹气呢。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自己怎么会和自己人打了起来?” 他脑袋里有一万个问号,却没人能给他解答,五千大军此时跟在其身边的只有嫡系五十余人而已,其余投靠他的乌合之匪帮,见势不妙早就趁机溜走,这些家伙都是在历次斗争中幸存下来的人精,趋利避害的本事已经练到炉火纯青,自然不会跟着一位败军之将陪葬,有的甚至投了那个够娘养的镇东洋,想到这里他便在心里痛骂自己,如何没看出那个年轻人的鬼蜮伎俩? “不好了上尉同志,他……他们追上来了。” 恰尔巴诺夫猛的站起来,撒开两条腿便跑,嘴里呼哨着。 “都别傻愣着了,抓紧撤退,绥东城还有咱们的人。” 他的心里涌起了深深的无力与挫败感,自打在欧洲停战后参加布尔什维克,他一直追随团长马利诺夫斯基,东征西讨打击白匪军,未尝败绩,伟大领袖列宁的话深深征服了他,布尔什维克党人是一群拥有钢铁意志,与崇高理想的人,任何反动,落后与革命作对的人都将倒在布尔什维克无产者的脚下。 事实上,在来绥东之前的确如此,红军摧枯拉朽一般,消灭着白匪军与富人,士兵和工人这些昔日被呼来喝去的小角色如今成了他们的主宰者,如他这般的军官甚至可以一言决其生死。 但这种感觉在遇到那个自称老三的人以后就变了,事情似乎就那从那天晚上开始失控,如今又被那些自称绥东军的中国.猪追的如落了单的野狗,几次甚至差点成了他们的俘虏,还好凭借着这几年的战斗经验最终还是成功摆脱了那些够娘养的绥东军。偏偏连气都没喘匀,那些够娘养的绥东军便如跗骨之蛆般又追了上来。 恰尔巴诺夫此刻大有欲哭无泪的感觉,士兵丢了,军火被炸,自己又如此狼狈的逃窜,将来见了马利诺夫斯基将军又该如何想他交代?他在心里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对方只有八百人不到,在打好的腹稿中,对方兵力至少有一万八千人,装备更是各种轻重武器齐全。 就这样一路如惊弓之鸟一样的被八百人追到了绥东。 绥东留守的同样是个上尉,但是他手下却没恰尔巴诺夫那么多人,只有本部嫡系加上击败收编的游击队,能凑齐一千之数。绥东城本来就是一片开阔地,除了一面临河几乎无险可守,但这是那群中国.猪信誓旦旦要建设的新城,虽然规模比一个村子大不了多少,但占领他却是有着政治意义的,同时还能打击抵抗军队的信心。 那个上尉和所有俄罗斯人一样,骨子里是对中**队极其轻视的,当他听到同僚被中国人追的像狗一样,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你们是如何败的?难道你们就不能抵抗一下吗?”上尉好奇又讽刺的问道。 “一万八千人,外加一身的德制装备,你可以试着抵抗一下。”恰尔巴诺夫冷笑连连。 “什……什么?你……你怎么不早说,他们到哪了?” 上尉慌了神,追兵很可能就在几里外,区区绥东无险可守,恰尔巴诺夫五千人以及后来增援的两千人都败给了他们,自己这一千多人恐怕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吧。 “传令兵----” “有!” “传令下去,撤军!” 第223章 继续追击 “赶紧走,连夜就走,我们去找马利诺夫斯基!” 上尉毫不犹豫,下达命令时果断干脆,看的恰尔巴诺夫一阵后悔,早知道这家伙如此胆小不如实话实说,那个老三其实只有八百人,但是如今已经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编下去,跟着大部队一起撤退吧! 上级的命令传达下来,在绥东留守的苏俄军士兵立刻炸了锅,本来以为跟随恰尔巴诺夫逃回来的嫡系士兵夸口,中国.猪怎么可能有八万人的大军?大家都觉得这个情报太夸张根本不可信,是在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 但连夜撤退的命令下来以后,前一刻还嘲笑逃兵是懦夫的留守俄军们,立刻慌了神,一个个都在心里打鼓,看来那些家伙所说不假啊,否则上尉通知怎么可能下达连夜撤退的命令?大家伙都争先恐后,生怕自己会被落下。 …… 吴孝良带着八百第四团士兵,一路追击并击溃了多股试图阻击他们的苏俄败兵,并且有大量的前土匪溃兵主动倒戈投降,吴孝良一律婉言拒绝,这些人带着关键时刻不但不能带来助力,甚至还得拖后腿,不如好言打发掉。看着兵强马壮苏俄杂牌军一夜之间兵败如山倒,吴孝良暗道侥幸,原本只是想给他们添点麻烦,看看能否有可乘之机,谁知竟然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大大的胜仗,一路追到绥东来。 距离绥东越近,吴孝良的心就越沉,原本一路上采伐木材的工人营地早已空空如也,各种工具早就损坏散落期间,间或还能看见几具已经高度**的尸体,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苏俄士兵没有在绥东城进行大规模的烧杀抢掠,担心的奇河子矿场上尸山血海的恐怖景象没有出现。 经过数日来,在绥东的亲见亲历,苏俄红军在吴孝良来自前世形成的良好印象早就不堪扫地,他们根本就是一群军纪极其败坏,自私残忍,贪婪成性的乌合之众。这些骨子里流淌着北极熊野蛮血液的大胡子,并没有因为换了一个领袖,或者主义而变的多一点人性。他们仍旧习惯性的屠杀其境内的中国原住民。 吴孝良也只是依稀的记得,在某些书籍刊物上看过,关于沙俄政府屠杀中国原住民的记载。其实,即便到了苏联时代,其统治者仍旧实行这种残忍野蛮的种族清洗政策,而世人只记得南京大屠杀,殊不知北极熊欠下中国人的累累血债丝毫不弱于日本人。 斯大林更是出于一种永久侵占中国领土的祸心,将海参崴、伯力、海兰泡、双城子等地的中国原住民,随意逮捕关押并处决,被流放者更是不计其数。 而抗日战争后,苏联更是认为中国已经亡国不远,将远东的中国原住民安上各种罪名,如社会危险分子、日本间谍、强奸犯等,纷纷判刑十数年发配到中亚与西伯利亚成为其免费劳力。 时至苏联解体之时,原属于中国的一百五十万领土上,再见不到一个中国人的身影。 “这就是绥东……”澹台继泽一片惋惜之情,他终于到了传说中神秘绥东城,平地里挤满了拔地而起的房舍,如果不是战争,这里应该是一片欣欣向荣吧?他心里叹息着问自己。 吴孝良看着自己一手亲自建立的绥东城,几乎成了一座鬼城,内心之愤怒难于言表。 传令兵甩下一身汗水,小跑着来到吴孝良面前,报告刚刚探知的军情。 “好消息,旅长!守军大概只有一千余人,不知什么原因已经逃跑了,看方向应该是奔双城子去的。” 澹台继泽闻言问道:“主座,此时咱们是继续追击还是停下来修整?”其实他内心中是希望队伍停下来修整,兵法讲穷寇莫追,况且己方也是连日战斗追击,人困马乏,前面敌情不明万一中了埋伏就是功亏一篑,不如稳扎稳打,先守住政治意义极为重要的绥东城,再召集已经撤退的绥东军各部回援,到时在做打算,进可攻退可守,绥东军便稳稳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他了解目前绥东军中激进派居多,这种保守的方案一定会遭到激烈的反对,为了不加深已经形成于大家心中,自己畏战的印象,他委婉的将问题提了出来,如果吴孝良没有立刻决断,那自己在从旁引导,如此便能劝谏于无形,并且不伤及自身。 果真,张二狗听后精神一震,立刻摩拳擦掌道:“大帅,咱们应该乘胜追击,**子分明是怕了咱绥东军的威名,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说完他瞅着澹台继泽,心里盘算着,这老儿如果再劝大帅避站,说什么也要给他几分颜色看看。澹台继泽见张二狗直勾勾瞅着自己,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突突,这是干啥?刚想出口的话顿时憋了回去,暗自庆幸,早料到你这夯货要反对,幸亏没有出言直谏,否则一旦和这家伙产生矛盾,免不了要给主座留下一个不顾大局,结怨同僚的印象二人的明争暗斗,吴孝良恍若不见。 “澹台先生此话问的好,咱们此时就依二狗所言,人马不歇,立即追击苏俄溃兵,一定不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我估计这伙人是要去南下双城子的,而双城子李谦亭和波将金的矛盾不知是否给了他们可乘之机,如果已经失守,咱们就要立即转进海参崴;假若他们依然坚守,咱们便要避免这些溃兵重新聚拢,去支援他们围困双城子的攻势。” 吴孝良定下调子以后,澹台继泽与张二狗两人不再争执,虽然澹台继泽对吴孝良的策略持保留态度,认为其太过冒险,但是自己的意见毕竟是少数,既然得不到支持,只好无条件服从命令。立刻安排传令兵,传下命令,“不做停留,继续追击”,不过他擅自加了一句“到了双城子,肉管够,酒管够”。 命令很快传了下去,队伍中一阵欢呼之声。与此相反,恰尔巴诺夫沮丧无比,因为他刚刚跑丢了左脚的靴子。 第224章 败退瘟疫 如今的绥东军多是矿工、苦哈哈,沒什么比酒肉、女人的吸引更大,澹台继泽当然不能许诺女人,暂且别说他沒他沒这个权力,就是有也拿不出这许多女人,尽管如此,酒肉对士气的提升仍旧起到了绝定xing作用,很快压下了因为连夜赶路追击带來的负面影响, 不得不说澹台继泽是此刻绥东军里考虑最周全的人,吴孝良自带兵以來,士兵几乎各个都是中国士兵界精英翘楚,令行禁止是最基本的素质,所以久而久之使他很容易忽略一些基本命令对士气的影响,因为在对长官绝对服从的惯xing下,这种不利情绪是可以克服的,但这些矿工则不然,为了吃饭参军和为了理想参军,所表现出來的战斗力是绝不可以同日耳语的, 说到根本上,也就是一只近代封建军队与现代国家军队之间的区别,为了吃饭而组成的军队,打顺风仗固然可以,一旦遇到挫折,比如战场上伤亡超过百分之二十就已经有崩溃的危险, 当然吴孝良此前手下的绥东军距离现代国家军队仍旧有不小的差别,但是已经超过了封建军队的范畴,他手下的第二团几乎清一色的学生军,虽然沒有明确的指导思想,但是他们由军官到士兵自上而下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才來到绥东,那就是光复河山,收复失土,所以他们才能够在极端劣势的情况下击败阿法纳耶夫少将的白俄旅, 如今面临的问題正好相反,兵员成分主要是吃不下饭的矿工,他们既不是为了绥东,也不是为了理想而战,他们最初啸聚在一起的理由紧紧是活命与吃饭,动机与初衷很简单,一旦处境与这两点相悖,那么就极可能产生离心离德的情况,不过这些人远不同于那些从军日久的老兵油子,他们单纯质朴,都是可塑xing极强的苗子,日后加以应道绝对是合格的士兵, 澹台继泽出于意识到士兵们士气的微弱变化,及时做出了反应,吴孝良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点头,此人心细如发,如果不是他的提醒,这八百人追到双城子可能会跑的剩不下多少了吧,想到这里他一阵头疼,如今绥东军正是大发展的时候,尤其是在秦皇岛截了两千万的军火,正好可以大举扩军,向北挺近,不过去哪里找这么多的高素质兵员,在这东北苦寒之地明显是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突然想到了前世那只红色军队,兵员一样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民与工人,可是他们打败了八百万蒋军,后來更是战胜了不可一世的美军,这种支持军队的力量已经超越了理想,他已经蜕变成一种信仰,一只有信仰的军队是可以无敌于天下的吧,他默默问着自己, 一旦平定了这次绥东之乱,他一定要为自己的军队找一个信仰,吴孝良暗暗下了决心, 绥东军第四团一路追击之下,声势浩大,绥东军打回來的消息不胫而走,躲避入侵而避入山中的矿工与劳工们纷纷下山加入这只他们期盼已久的军队,是以,吴孝良的军队在追击的路上便似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短短一天时间竟然聚集了三千余人, …… 且说恰尔巴诺夫随着友军向双城子撤退,看着毫无斗志的士兵们,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战无不胜的红军怎么会败的如此悲惨,他把这些全部归咎于新加入匪帮游击队低下的战斗素养,尽管他对这些多数由中国人组成的游击队不屑一顾,但正是这些人构成了目前大军的主力,如果沒有这些人马利诺夫斯基将军是不可能只带着一团去进攻海参崴的, 前方双城子在望,一旦找到马利诺夫斯基将军,他会重整自己的部下,跟随老首长将那股如跗骨之蛆的追兵彻底消灭掉,正胡思乱想间,一个令人讨厌的黄皮肤面孔出现在眼前,一脸谄媚的笑, “长官同志,俺有个重要情况要禀报,” 翻译榆木脑袋竟然照直翻译,称呼不伦不类,恰尔巴诺夫嘴撇的更高了,他甚至懒的去纠正此人在称呼上的错误,从鼻子里冷冷的哼出了几声冷笑,示意他讲下去, “长官同志,俺要说的还是那个老三……” 恰尔巴诺夫突然记起,这不是出事那晚來找自己的那个中国.猪吗, 沒错,此人正是那晚想要告密的于大海,只可惜恰尔巴诺夫将他的告密行为理解成欲借自己之手消灭仇人的举动,沒有给予理会, “那个老三姓吴名孝良,他真的不是镇东洋,俺,俺怀疑那晚的爆炸就和他们有关系,” 于大海忐忑的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判断,一脸期待的看着面前的大胡子军官, 吴孝良,恰尔巴诺夫只觉得这个名字熟悉无比,却一时间沒想起來在哪里听过,忽然他一拍脑袋,原來是他,这个吴孝良不就是绥东军的主帅吗,他如何当起了土匪,随即苦笑,既然他是个中国将军而不是土匪,自己摆在他手上还不算太可耻,总算难呢过对马利诺夫斯基将军有所交代了, “够娘养的中国.猪,知情不报太可恶了,给我拉出去枪决,”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怒气的地方, 于大海本想套近乎,妄图受到重视,哪成想弄巧成拙,反要丢了xing命,大胡子士兵上前拽他的那一刻,只觉的胯间一热…… 然而,恰尔巴诺夫沒料到,抵达双城子以后才是他可耻的逃往之旅的开端,发现双城子外只有少量马利诺夫斯基留下的监视部队后,他欲哭无泪,八万大军的谣言跟随着溃兵同样传播了过來,监视部队的军心顷刻间动摇,近万人被消灭,军火被炸,后路被断每一条单独拿出來都足够击溃一只军队的战斗意志,何况是同时发生的事实, 于是败退像可以传染的瘟疫一样,迅速将两只刚刚会师的苏俄军队整合到一起,丢弃了一切难于携带的重武器,朝南向马利诺夫斯基率兵进攻海参崴的方向追去,此刻马利诺夫斯基就是他们最后的一根稻草, 第225章 双城子故事 时间回到十个小时前,双城子波将金官邸,波将金少将在一楼客厅中急的团团转。 “李团长,这可咋办?这可咋办?咱们眼瞅着就弹尽粮绝,不如先……” 他那一口别嘴的东北味中国话还没讲完,便被李泽军厉声和断。 “想投降就得先问问它同不同意!” 李泽军从腰间拽出了连响盒子炮,咣铛一声摔在桌子上,吓得波将金一缩脖子打了个激灵,立刻闭上嘴巴,不敢再提投降的事。 别看波将金号称有一旅的人马,却因为几次大战损伤惨重,实际上仅剩下一个团还残存战斗力,就是剩下这一团人还被李泽军那一连人马治的服服帖帖,几次较量之后,波将金乖乖的举手投降,双手将双城子指挥权奉上,而李泽军也趁此机会将一个连扩充为一个团,没有番号,便暂时定名为双城子守备团。 谁知好景不长,苏俄红军裹挟大量土匪南下,波将金不明所以,便想反水想干掉李泽军,拿他做投名状,准备投降来犯之敌。李泽军又岂是吃醋的,反水行动尚在萌芽之时便被他及时扑灭。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惩罚波将金,而是和他打了个赌,赌局自然就是这双城子到底能不能守住。 并且约定好,如果双城子守不住,他李泽军绝不为难波将金,人有其志,各奔东西便是;不过,如果守住了,双城子这最后一团白俄兵便要被他收编,并且连他这个少将旅长都要投入其麾下。 波将金自然是不看好李泽军,绥东空虚,据说其主力因为不明原因尽数开往海参崴,中路直到双城子在苏俄红军面前几乎是不设防的,区区两团人马就想挑战数万大军,岂不是螳臂当车么? 所以便好整以暇的看起了热闹,但是李泽军又岂能让他消停?连夜就派人乔装土匪进城烧了他家的大门,如此一来波将金坐不住了,愤怒的找到李泽军,斥责他玩忽职守,自己已经将城防工作交了出来,所以,要求李泽军必须做好城防工作,土匪半夜烧了自家的大门,传出去哪里还有脸见人? 李泽军却推说城防力量短缺难以照顾全城,只能重点把守这样一来难免有疏漏,不如将白俄旅借出来一用。波将金无奈之下,只好派出白俄旅仅存的一团人马协助李泽军巩固城防。 等红军裹挟大队人马来到双城子时,守军早就严阵以待,工事坚固,甚至还有几门大口径要塞炮也被重新启用。马利诺夫斯基由于怕打烂了城市缩手缩脚,就好像一口咬到了石头上。 结果攻略双城子一拖就拖了半个月,李泽军直挺到几乎弹尽粮绝也没等到援军。不禁大骂尹呈辅:混蛋,王八蛋,见死不救。谁都不知道滞留在海参崴的绥东军主力为何迟迟不来解救双城子以及绥东。 波将金吓得不轻,这李泽军简直就是活土匪,几次派人装土匪吓唬自己,这事后来还是让他知道了,不过,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反而日日夜夜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生怕哪天被那活土匪给烧死在家里。 “李,李团长别生气,俺就是随口说说,是俺胆子小,您也不是不知道!”波将金这一口俄国味的东北方言将李泽军逗乐了。 “算你小子识相,这满城的人谁再敢说投降,老子这把连响驳壳枪第一个就先不答应!” “是是是!”波将金忙不迭的点头称是,心里却在腹诽,当初打赌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如果输了就各奔东西,结果怎么样,硬是将这一团白俄士兵绑上了你的战车,这不是食言吗?但他嘴上却不敢说出来,自己吃了他太多的亏,可不敢再明着和面前的活土匪较劲了。 传令兵突然匆匆一头扎了进来气,喘吁吁的道: “报,报告团长,老,**子扯了!” “什么?”李泽军和波将金异口同声的问道。 听到围城的苏俄红军撤走的报告后,李泽军和波将金的第一反应是绥东派的援兵来了,并且打败了在双城子城外兵锋一挫再挫的马利诺夫斯基,但是天亮后,侦察兵带来的消息却两人瞠目结舌。 苏俄大部人马是有序向南撤离,一点大战后混乱的痕迹都没有,并且他们也不是完全撤离,还留下两千余人从旁监视。 不仅波将金糊涂了,李泽军一时间也摸不到头脑,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心里暗骂他们蠢货,也许只要再多坚持一天,波将金这老狗说不定会替他们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波将金揣测道:“难道这是赤.匪的欲擒故纵之计?” 李泽军听他居然拽了一句成语,笑道:“不错,不错波老哥也学会成语了,不愧是帝国杰出的军人!” 波将金经常在他面前自夸是帝国当年杰出的军人之一,此刻李泽军说出这话来自然是讽刺,但波将金竟然一脸严肃。 “帝国已经不存在了,杰出军人也不存在了……” 话到一半却说不下去,其中透着无比的落寞与失意。 李泽军哪里会同情一个**子,恶狠狠的接道:“哈哈,如今只剩下了蠢蛋草包和阿谀拍马之徒罢!”随即话锋一转,不再揶揄波将金: “不管怎样,既然城外的土匪给咱们闪出了破绽,不去碰一下岂不是对不起他们一番苦心?我决定今夜带人突袭他们!”他一直习惯称苏俄红军为土匪,波将金一直试图纠正他的错误叫法,但是一直没有成功。 波将金听了大吃一惊,连忙阻止道:“万万不可,如果这是赤.匪的诱敌之计,你可就得活着出去,躺着……回不来了……” 说道这里,波将金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语锋一滞,心里暗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还替这个活土匪担起心来,他死在外面才好! 李泽军自是毫不在意城外土匪的战斗力,反而揶揄道:“我躺在外面回不来,不是正遂了你的心意?” 波将金哪敢承认自己是如此想的,忙不迭摇头, 第226章 二愣子 李泽军连夜领着人突袭留守围城军的营地,刚刚出城便听到天边响起了隆隆的炮声,顿时心里一惊,这不会真是红毛土匪搞的诱敌之计吧?心里打鼓,可脚下却没停,士兵们跟着他继续向前冲去,被憋在城里久了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头,要给**子一个下马威瞧瞧,管他是不是诱敌之计,怂包软蛋真不是人当的。 但是,等他们冲到近前,竟然发现敌营已经燃起了大火,并且不时有炮弹落点极准的在里面炸开,而不远处一队人马正要消失在大路深入林间拐角的尽头。 李泽军吐了口唾沫,搓搓手:“娘的,这是真要溜啊!兄弟们跟我追!” 偷营的双城子城防团立刻改变作战任务,转为追击敌军。岂料**子们身高体长跑的也真是快,一路追出了十里地竟然被越落越远。不是**子跑得快,而是他们在城中早就粮食用尽,每日仅仅靠着野菜充饥,士兵吃了几天野菜个个都是面带菜色,虚弱无力,能坚持追出十里地已经是到了体能极限,再别提追上每日里吃饱喝足的苏俄红军了。 李泽军无奈之下命令大伙:“原地休息,不追了,一刻钟后回双城子!” 士兵们如蒙大赦般原地七倒八歪的躺在地上,贪婪的大口喘着粗气。 歇了不到十分钟,大队人马的跑步之声自远而近传来,李泽军惊的一个激灵从地上蹦了起来,招呼士兵们:“都起来,有情况!” 城防团的士兵们,也惊的爬了起来,来开枪栓准备迎敌,远处已经能够影影绰绰看到火把组成的一条长龙,正急急奔此地而来。 “熄灭火把,主意隐蔽!” 李泽军立刻命令士兵们熄火把隐蔽,随时准备战斗,他知道自己的士兵体能消耗已经到了能够承受的极限,如果当真遇上红毛土匪说不得要先打他个出其不意。 突然,身后早就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竟然又由远及近,只见远去的火把长龙已经开始向回游动,李泽军大吃一惊,如此一来自己的士兵是必要的两边受敌。坐以待毙定然在两面夹击之下死的很难看,如果逃跑突围,这些天来坚守的努力就将白白付诸东流,难道当真种了红毛土匪的诱敌之计?心中不由得懊悔不堪。 但是身为一军之主,却万万不能让士兵看出自己心中的彷徨,否则军心必然散乱无法收拾。一瞬之间李泽军已经有了计策,既然不能避免战斗,那么就选择他所了解的最弱的那一只人马作为作战对象吧。 “全体都有,上枪刺,跟我冲,去杀红毛鬼子!” 李泽军嘶声吼道,拔出腰间马刀,第一个冲了出去,士兵们见团长红了眼个个争先恐后的也跟着杀了过去,同时爆发出阵阵的喊杀声。 “杀!杀!杀!” 紧接着,一声声的喊杀之声又汇聚成了经久不绝的一声长呼。 “杀啊----” 李泽军自觉指挥失当,中了敌人圈套,已经存了玉碎之心,带人奔向返回的火把长龙冲了过去,激动之下,竟没发觉火把长龙突然明显的停滞了一下,紧接着变得有些混乱。 这阵长久不觉的杀声竟然持续了长达十分钟之久也没和红毛鬼接触上,这是什么情况?埋头冲锋的李泽军仔细观察气的直骂娘,这帮怂包居然又转头向回跑了,难怪迟迟接触不上。 “娘的,一帮没把儿的熊包软蛋!给我追,追上他们一个个扒皮抽筋!” 他一边追一边心里暗骂:打的这是什么仗啊,前面我追人,后面人追我,这回可是开眼了。 城防军士兵们一样是气的嗷嗷叫,有的干脆扯开嗓子骂道:“前面……前面的红毛鬼听着,你们……你们如果是爷们,就停下来……痛痛快快打一仗!”喊话间,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这一路上他们已经跑的快脱了力,到现在全凭一口气撑着。 岂料前面的人听到喊话后竟然也骂了回来:“凭啥让俺们停,你们是爷们就痛痛快快追上来……” 李泽军听了这话肺都要气炸了,闹了半天是中国人二鬼子,他憋了半天就喊出一句:“都他娘的给我往死里追!” 泡在最前面的士兵试探性的拉开枪栓,平端在胸前,扣动扳机,枪响声在夜间显得极为刺耳,远远的只听对面传来一声惨叫,竟然打中了。士兵们纷纷有样学样,边跑便射击,前面不断传来惨叫声。李泽军见此情景心中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又转而叹道:这德国造的步枪就是好,打得准不说,射程还远,是日本造和俄国造远远比不上的。他在闲暇时曾比较过这三国生产步枪的性能,此刻自然是了如指掌。 就这样边跑边打,二鬼子们不断有人中弹倒地,体力的透支加上未知死亡的威胁,终于使他们崩溃,有的人干脆不跑了,跪在地上高喊着:“别打了,俺投降!别打了,俺投降!” 很快二鬼子队伍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扔下武器,跪在地上高举手,大喊投降! 李泽军却命令道:“断后的排看押俘虏,其余人跟我继续追击!” “是!”齐刷刷的领命声响应道。 李泽军这次本打算偷营,成功后便准备撤回城里,所以只带了不到二百人,而他们穷追不舍的这伙二鬼子没四百人也有六百人,但却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追到最后,整只二鬼子队伍连投降带逃跑,只剩下几十人还聚拢在一个头目模样人的身边。 “少当家,不如咱们也投了绥东军吧,老这么当二鬼子也不是办法!” 有人提议道。 “放屁,咱们投了绥东军,吴老二能过放过咱们吗?干爹的仇就不报了吗?亏老爷子生前对你们不薄,整天想着投降不共戴天的仇人,还有没有义气了?还有没有良心了?” 头目一顿夹枪带棒的反问,将那人弄的深深埋下了头,不再言声。只听那头目一阵长叹: “想我***英雄一世,竟然也有今天?” 如果有金川街的熟人听到这话一定会忍不住发笑,当年那个抠脚二愣子别说英雄一世,便是一时也是没有的。 第227章 隆隆舰炮 “少当家,要不咱们和他们拼了,大不了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又有人提议道。 “放屁,二十年后谁知道你投胎到哪个猫肚子里狗肚子里?没俺的令,谁也不准死,就跟俺跑,马将军已经拿下了海参崴,咱们去投靠他吃香的喝辣的,往后有享不完的福,你们知道不?” ***连唬带蒙,竟将一群二鬼子的士气又拱了起来,纷纷叫好。 “好!俺这辈子就跟着少当家吃香的喝辣的了!” “对……” 这群人嘴上不停的说,脚下速度也丝毫不见减慢,他们中年穿梭于山林之间,早就练就了一副好脚力,现在又是保命的关键时刻,谁敢慢一步? 与之相反,李泽军一干人等则已经濒临于体能耗尽的极限,开枪能够得着的人也被打的差不多了,再开枪只是徒劳的lang费子弹。突然,大家身后传来了惊呼声。 “不好了,后面有人追上来了?” “是啊,快看!他们眼瞅着就到跟前了……” 形势有些不妙,李泽军决定放弃追击溃逃的二鬼子,追击已然无望,与其累死,不如痛痛快快的战死,于是立刻停下脚步,嘶声命令道: “所有人都有,立即停止追击,原地防守,” 追兵来的很快,像是快速刮过的一阵旋风,双方人马匍一接触便剑拔弩张,这伙人显然很是谨慎,并没有轻易开火,而是派人喊话。 “对面的土匪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缴枪不杀!” 本来城防团的士兵还像解释一下他们不是土匪,是绥东军的人马,但是听到最后那句“缴枪不杀”顿时都来了火气,凭什么让俺们缴枪不杀? 立刻就有人回骂道:“**姥姥的,是带把儿的你们就打过来,把俺们枪缴了?要不就别在那唧唧歪歪” 接着又大伙又马上附和:“就是,别唧唧歪歪了,赶紧打吧!” 这面枪栓被拉动的哗啦直响,虽然处境不妙,但是他们仍旧有一股士气顶在那里,任何时候都不会服输。对方明显没料到这伙人如此强硬,但是似乎有什么原因又不敢贸然开枪,一时间竟僵在了那里。 正僵持不下之时,对面阵地一个中年人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一边跑一边挥着手大喊道: “误会,误会,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李泽军疑惑了,自己人?这个满口山西老陈醋味的家伙,谁跟你是自己人?但是待他看到中年人身后之时,整个人突然就呆住了。紧接着立刻命令部下: “所有人听口令,把枪放下,上保险,谁走了火我枪毙谁!”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道团长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下了这么一道命令。 中年男人身后跟着的年轻军官来到阵前,高喊:“谦亭,是我!” 瞬间,李泽军的眼眶湿润了,竟有点哽咽:“旅长,你可来了……”再说不出话来,吴孝良遇袭的事情,他或多或少都有些耳闻,并且特意去了一趟绥东去询问尹呈辅是否真有此事。得到的答复,是这个消息纯属一派胡言,属于别有用心之人造的谣。 李泽军这才放下心来,但是回到双城子以后谣言又甚嚣尘上,他为此还狠狠的修理了波将金一通。搞的这个家伙很是委屈。直到苏俄军大举南下之时,他已经通过特殊途径确知,吴孝良真真切切在宽城子遇袭,并且已经失踪。再想打听消息,双城子已经被围困。 所以就一直拖到现在,此刻他见到旅长毫发无损的站在面前,如何能不激动? 吴孝良终于带人赶到双城子,正好路遇李泽军追击恰尔巴诺夫,所以也急急跟了上来,岂料半路遇见了看管俘虏的城防团士兵,也好悬起了冲突,但最终有人认出了吴孝良,这场误会才消失于无形。他得知了李泽军的消息后,由于担心安危便又马不停蹄的跟随他们追击而去。 吴李二人终于“会师”,李泽军高兴之下也顾不得去追击二鬼子,建议道: “旅长咱们会双城子休整吧,待养足了精神在去杀红毛鬼。” 吴孝良摇头道:“马利诺夫斯基带着数万人去攻打海参崴,我不放心啊,还是连夜去海参崴的好。” 李泽军却展颜笑道:“旅长大可放心,尹振之带着绥东军主力就坐镇在海参崴,莫说那些乌合之众的红毛鬼,便是小日本来了也讨不去便宜。” 吴孝良心里突地一下,尹呈辅何时去了海参崴?既然绥东军主力就在海参崴又距离双城子如此近,李泽军被围困了半个月,他尹呈辅为何又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同袍被围?这背后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吴孝良想了半天也没得出一个令自己信服的答案。这更加是他坐不住,不行,必须连夜去海参崴。 打定主意,便对李泽军说:“谦亭,今夜我们必须赶到海参崴,你和你的士兵可以原地休整,待第二天恢复体力便去追我,这一此形势要比想象中复杂的多,切莫掉以轻心啊。” 听吴孝良如此坚决,他难能再留下来休息,当即组织人头前引路,连夜继续杀奔海参崴。同时他喊过一个传令兵,命令道: “给吞服带口信,我已经找到旅长,和旅长一同去了海参崴,命他务必维持好双城子,还有,一定要严密监视波将金,这家伙就是个滑不留手的老狐狸!” “是!”传令兵得了令,急匆匆跑了出去,准备连夜回双城子。 天蒙蒙亮之时,吴孝良率部赶到海参崴城郊,这里并没有如想象中已经烧杀成一片火海尸山,黑压压的苏俄军驻扎在城外蠢蠢欲动,却没有攻城,这很反常。 吴孝良听了侦察兵的报告起初还不相信,如今近距离观察了一阵,发现果真如此,那么马利诺夫斯基为何按兵不动呢? 正疑惑间大地突然猛烈的震颤起来,紧接着是隆隆之声,自天边滚滚而来,吴孝良陡然变色。 “是舰炮!” 第228章 巨舰大炮 并且是口径超过300毫米的超级舰炮,高地要塞那两门280毫米口径的舰炮无论是声音还是震感上都无法与之相比,想到这里吴孝良的脸都绿了,因为如果是如此大口径的舰炮就只有一种可能,海参崴外的海湾游弋着无畏战列舰,而在整个远东拥有此种战列舰的只有一个国家,那就是日本! 苏俄围城军很显然注意到了吴孝良所部人马,立刻派了侦查骑兵远远监视,吴孝良并不打算与其真面接触,于是命令部队向海边靠拢,海风夹着腥味与潮热迎面吹来,让他心里更加沉重。。 来到海边,吴孝良远远的便看见了游弋在海面上的钢铁巨舰,日本的海军太阳军旗迎风猎猎,张扬嚣张无比,高耸如云的烟囱冒着浓浓黑烟,双联装前主炮塔缓缓转向,到达既定位置停住,巨大的炮口突然喷射出超过二十米远的火焰,将整个雾蒙蒙的海岸照的通亮,震耳欲聋的隆隆之声再一次清晰的滚滚而来,继而海面荡起一阵强大的冲击波,浪潮因此而堆叠急速的拍向岸边礁石,倒卷上沙滩。 炮弹破空而至,落到数公里远的苏俄军营旁爆炸,大地都跟随爆炸猛烈的颤抖起来,然后是接二连三的爆炸,接二连三的震颤,大地似乎都要被晃的散架,如果不是亲见炮弹爆炸,还以为是发生地震了。。 几乎所有绥东军士兵都被这钢铁巨舰的威力所震惊,在他们印象里大炮充其量不过是响几声,吓唬吓唬人,而今所见彻底颠覆了大炮在他们新的印象。都暗自庆幸那些炮弹没落在自己头上,否则必然会被炸的尸骨无存。 心底最震撼的还是吴孝良,他来自那个世界,自然知道接下来二十年海军将进入大炮巨舰时代,海洋将被这些钢铁怪兽所主宰。而那超大口径舰炮更是恐怖一般的存在,发展到后期,主炮口径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460毫米,这其中就以日本的大和号为及至,并且一发弹头就重达近一吨,射程更是覆盖超过三十公里的范围。 所以这种超级战列舰除了进行海上炮战外,还有一个更大的作用就是对登陆作战提供强大的炮火支援,他几乎可以破坏一切陆上工事,并且将防御的士兵们打成肉泥灰飞烟灭,好看的小说:。抗战时,第一次淞沪会战中国守军之所以惨败,很大程度上就是在日军强大舰炮火力覆盖下,死伤惨重,根本无法展开有效的防守。。 如果,此时的中国也拥有自己强大的海军,日本人,俄国人,德国人……或许就不会那么猖狂了,但是,造军舰是个庞大的工程,虚弱的北洋政府连内战几乎都要打不起了,每次对南方的进攻都要向日本进行借款,段祺瑞一次又一次的借款,一步又一步的跌入日本人挖好的坑中。 在初时的震惊过后,吴孝良开始疑惑,日本的舰队如何出现在海参崴?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他将舰炮瞄准海参崴城内,那么半天之后,海参崴这座城市很可能就不复存在了。只是,日本人似乎并没有急于炮击与登陆,十几艘船飘在海上,只是偶尔象征xing的发射几发炮弹以做震慑。 于是,海参崴出现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局面,日本人的舰队游弋在海参崴港内,虽然嚣张之极却仍旧保持了极大的克制,城内则是一片死气,既不见进攻也不见撤退。 北方,一路南下而来的马利诺夫斯基率部两万余众,本想一举拿下双城子,再攻克海参崴,到那时整个远东局势将牢牢的掌握在他手中,新州的布尔什维克第一书记一职必然非他莫属。 但是上帝似乎和这个抛弃了他的将军开起玩笑,双城子攻城半个月,竟然久攻不下,士气在哪里一挫再挫,来到海参崴后,发现形势更加复杂,在没有重火力支援的情况下想攻下并保住海参崴,在日本的巨炮下几乎已经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澹台继泽暗中扶了扶已经有点发软的双腿,声音不自觉发颤的问道:“主座,咱们怎么办?是打还是撤?” “打当然是打,那么几个铁疙瘩就吧你吓熊了吗?”张二狗继续保持与澹台继泽作对的光荣传统。 吴孝良不满的看了张二狗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斗嘴。 “打肯定是要打,不过首先得要搞清楚打谁,已及如何打?”吴孝良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依我之见,首先打马利诺夫斯基,只有先将其打败,我们才有可能全力对付日本人。” …… 马利诺夫斯基恼怒异常,看着自己寄予厚望的部下,大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伸手指点了恰尔巴诺夫一番,收回手竟气的说不出话。 恰尔巴诺夫则铁了一条心,咬牙坚持道:“将军同志,那个吴孝良带了八万人马,我们,我们实在是抵挡不住!” 铁质的水壶“啪”一声砸到恰尔巴诺夫脑袋上,顿时鼓起一个大包,他不敢抬手去揉,仍旧毕恭毕敬的站在那,然后一个立正,请求道:“请将军同志给我一个洗刷耻辱的机会!” 马利诺夫斯基冷笑道:“他们有八万大军,我就是把所有人都交给你,你能有多少胜算?” “这……”恰尔巴诺夫一阵语塞。 马利诺夫斯基算准了吴孝良不会有多少人,所以决定先把这伙人吃下再想以后的对策,如果他们避入城中,那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省却了自己动手,只需日本人等的不耐烦,大炮轰他一遍,任他是上帝或者撒旦都会被炸的毛都不剩一根,何况活生生的人? “恰尔巴诺夫同志,我代表布尔什维克将再一次交给你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话刚说到这里,剧烈的爆炸声在营地中炸响,整个地面都随之震颤起来,有人甚至因此站不稳而被震倒在地,没等爬起来第二声爆炸又响了起来…… 马利诺夫斯基气急败坏:“是谁?是谁开的炮?” 第229章 军法无情 随后,马利诺夫斯基反应过来,从声音与爆炸的震感效果上判断,这绝不是陆军的小口径野战炮,做出这个判断以后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心里得出了极不愿承认的判断:日本人的战列舰开火了! 目前的情况对他十分不利,即不能贸然进攻海参崴,也不能匆匆撤军。选择前者与彼得罗夫以及绥东军打个两败俱伤之后,必然会被日本人趁虚而入;选择后者撤退,全军则更是有崩溃的危险,他是最了解这只部队的成分与士气的,在吸纳了大量的匪帮后,士气容易鼓舞,但也容易泄掉,一旦战局不利,这些投机分子多半会逃跑,甚至反咬一口。 可如果僵持下去,数万人的消耗,在物资供应上已经让他倍感艰难。 此前,马利诺夫斯基不过是一团之长,从来都是跟随大兵团作战,根本不需要考虑,物资的转运与补给问题,如今他单独领军深入远东,这些极其繁琐后勤的军务,不得不亲自统筹过问,耗费大量精力。同时内部反对之声随着战事愈发不明朗的前景,越来越多,这些都让他倍感压力。 马利诺夫斯基往恰尔巴诺夫脑袋上扔了铁水壶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开始极力的控制着负面情绪,他不停的告诫自己:越是这种万分紧张的时刻,头脑就一定要冷静,否则不但布尔什维克的任务完不成,连带来的战士们也可能倒在这片土地上,回不去故乡。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最符合这两万人根本利益的一条路,并且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那么这条路在哪里?马利诺夫斯基点燃一根自制的烟卷,狠吸了两口,几次喷吐后,他陷入了烟雾与沉思当中。 爆炸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就在耳畔,整个大地都随之颤抖起来,手中的烟卷跌落在地…… 日本战列舰不知何故,舰炮瞄准了苏俄军营,犁地一般上下左右扫了一遍,毫无准备的士兵与土匪们被炸的人仰马翻。吴孝良看着远处不断冒起爆炸火光的苏俄军营,一个念头在心中升起,何不趁此机会突袭苏俄军,彻底将其打败? 想到就做,于是他立刻命令。 “全体准备,炮击停止以后,进攻红毛鬼!” 部下一片嗡嗡之声,张二狗撇嘴笑道:“小日本成咱们的炮兵了!” 澹台继泽则摇头不以为然道:“非也,此是他们在向海参崴城内守军示威,看来他们还是不想撕破脸的,否则一顿炮火下去,整个城市必然成为一片废墟。” 此话听的张二狗打了一个激灵,这老西儿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小日本最终是要登陆的,看样子大帅恨他们要多过红毛鬼呢! 半小时后,炮击停止,一千衣衫褴褛的第四团士兵,山呼海啸的冲了上去。开始,他们势如破竹毫无阻力,几乎所有苏俄军都被炸的东倒西歪,失去了组织能力,但是炮击仅仅停止不到五分钟,上百身穿灰色夏季常服军装的士兵们便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聚集在了一起,并且开始组织防御反击。 张二狗在经历了开始的势如破竹后便受到了强大的阻力,他想不到这些红毛鬼被威力那么恐怖的大炮轰炸之后还能表现出如此顽强的战斗力,没有重机枪,没有步兵炮,轻机枪和步枪交替开火。第四团士兵开始出现大量伤亡,他们毕竟在一个月以前还都是终日在矿坑里挖煤的矿工,后来充其量是在密林中放放冷枪,打打游击,对于大规模攻防战的惨烈没有思想准备。 所以,在遇到密集火力的时候,士气一滞,便鼓不上来,被牢牢的阻截在苏俄军临时组成的防线之前。而其余被炸散了的散兵游勇也开始逐渐朝防线内聚集,毕竟是两万多人的大军营,人开始越聚越多。 张二狗见势不妙,再这样下去弄不好就得被包了饺子,呼哨一声,下达命令。 “兄弟们,传下去由后至前依次撤退!” 但是有几个家伙见附近散落着几挺轻机枪便想捡了回去,哪知出列以后便被小股苏俄士兵粘住脱身不得,李三皮便是其中之一,张二狗急眼了亲自带人,以阵亡两人的代价冲散了那小股敌兵,才将他们救了回来。在这几分钟的耽搁中,李三皮的左臂还中了一弹,心中后悔不迭,听二狗哥的好了。 一千多人终于在被合围之前撤了出来,苏俄军也没有继续追击,一次没有成功的突袭战就这样草草结束,回到吴孝良临时设立的指挥部时大多数人都拍着胸脯讲述刚才那一幕是何等凶险,一千多人差点陷入到两万余人的重围中,突不出来,多亏了团长果断英明。 但是张二狗丝毫不见被部下赞扬的得意与喜悦,他阴沉着脸巡视一圈,厉声喝道:“李三皮出列!” 李三皮虽然左臂中弹,但是其坚强无比,仍旧和同袍们谈笑风生,听到张二狗叫自己,满不在乎的问道:“二狗哥有啥事你就直说呗,吵吵啥?” 张二狗却不接茬,而是绷着脸继续喝道:“李三皮出列!” 李三皮脸上有些挂不住,都是老兄弟,你张二狗这么喊是啥意思?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说出来,自己依旧是大头兵,但张二狗这个副团长却是吴大帅亲自任命的,他不敢对抗权威,却对老兄弟当众折自己面子十分心寒,推开众人站了起来。 “如今张大团长高升了,瞧不上俺们这些老弟兄了,俺走成不?” 张二狗却冷冷道:“李三皮阵前违反军令,擅自行动,致使同袍阵亡,依军法该当立即枪决!” 说罢对左右一指李三皮,“拖出去吧!” 张二狗身边的警卫是原绥东军警卫连的人,自然不会顾忌什么兄弟之情,见副团长发话,上前去毫不客气的将李三皮扭住,往外就拖。 李三皮这才慌了神,刚想求饶,但见张二狗背影绝情无比,竟是头也不回,出口却成了咒骂:“无情无义的张二狗……” 第230章 照会 张二狗最终也沒枪毙李三皮。老兄弟们在他面前跪了一大溜。这正是他要的效果。于是顺理成章的碍于大伙情面。只好将李三皮打了三十军棍了事。但是他知道。经此一事后。老兄弟们的心伤了。与他越來越远。不过他不傻。借題发挥只为了一个念想。就是彻底消除大帅心中的芥蒂 自古哪个大帅能容得了部下自成一派。他虽然大字不识半个但还是听过不少书的。整个绥东军只有四个团自己便独领一团。并且最糟糕的是这一团人只认自己不认吴大帅。岂不是成了那尾什么不掉吗。 昨天。吴孝良直接命令李三皮带人去海参崴做联络工作。被却其一口拒绝。被折了威信与颜面的吴孝良。虽然表面看起來沒有半点不快。但正是这样才最可怕。如果他当时就发作。大骂李三皮一顿还好。但偏偏却默不作声似乎什么都沒发生。万一是记在心里。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得要命啊。 张二狗借机发落李三皮既有做给吴孝良看的意思。同时也是自救。他绝不想因为老兄弟的愚蠢而失去大帅的信任。而以目前來看与部下们保持适当的距离才是上策。 就在张二狗肚子里心计百转的时候。吴孝良眉头紧锁。海参崴方面尹呈辅与方其道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并往來信息。其中有一条重要的情报。让他恼火不已。 这是一封bei 精发來的电报。 为了这封电报北洋政府的大佬们博弈了很久。为此大总统徐世昌还在国会上拍了桌子。段祺瑞的面子都不卖。弄的他很是灰头土脸下不來台。 其实。就这件事本身而言不是一件多么大的事。但是关乎到背后的权力博弈。便从无足轻重的位置成了暴风的风眼。 原來。六月末。日本驻bei 精大师递上了外交照会。提出要求。希望占领海参崴的中**队对日本军队上岸干涉俄国内乱的行动予以配合。并且措辞严厉。帝国海军已经做好了准备以河内号战列舰为首的海军舰队将奔赴海参崴。如果中国政府拒不配合日本陆军的行动。那么届时帝国海军将用舰炮取得军事行动的主导权。 参战督办段祺瑞本沒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按照他的本意便准了便可。毕竟日本政府为他提供了大量的贷款。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也天说不过去了。但是徐树铮却十分在意。收复失土本就是他的愿望。并且吴孝良北上就是他一力促成的。 所以极力反对。并加以厉害剖析。 “芝公。日本野心在领土。如果放他们进來无异于与虎谋皮。此事万万不可同意。并且咱们在南方的战事频频失败。如果这个时候再拆了吴维中的台。不是徒然多树一个敌人吗。” 段祺瑞放下手中毛笔。双肘支住案牍。长叹一声:“好吧。就依又铮所言” 如果这个照会日本再早几个月提出。段祺瑞一言而决是完全沒有问題的。沒有人会因为这件关于与自己利益毫无瓜葛的偏远地区对他的决定提出异议。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皖系主导的对南方战争已经彻底失败破产。他在bei 精政府内部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影响力日益衰退。在这种形势下。一件几个月前看來是微不足道与众人毫无瓜葛的绥东军。已经成了众大佬们倒段的最后一根稻草。 国务会议上。一贯顺从听招呼的大总统徐世昌在段祺瑞讲完处理日本外交照会的意见时突然发难。 “芝泉此意不妥。中日本就同属协约盟国。万沒有拒绝协助盟国之理啊。如果拒绝了。中国在国际上还有何信誉可言。” 段祺瑞很惊讶。徐大印把子如何便硬气起來了。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弯。但是接下來发生的事情使他立刻明白了。这些人已经串通好。是有备而來。 国务总理钱能训清了清嗓子。接徐世昌的话继续道:“大总统所言极是。如果拒绝协助盟国的军事行动。不仅中华民国的信誉要扫地。还要平白树了一个强敌。大家听听……”说到这里他念起了照会上的内容。 “河内号战列舰……将奔赴海参崴……舰炮……” 念罢。钱能训重重咳嗽了一声。 “这分明已经是通牒。咱们如今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在座的议员们都暗暗点头。承认钱总理所言不虚。此时的中华民国政府连南方军政府都搞不定。哪里还有能力和为自己提供战争贷款的金主打仗。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吗。 但是谁都不愿率先开口。一不小心被扣到头上一顶汉奸帽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不但名声尽毁。政治前途也将前功尽弃。 徐树铮此时乃是陆军部总长。并兼着国会议员。此时已经完全有资格在国务会议上发言。听到钱能训的话顿时怒不可遏。重重拍了下桌子。“害怕就要让步吗。明天他小日本要把军队开到这国会來。你钱能训一样要让吗。” 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扫视众人一圈。被扫到的人纷纷不自觉的低下头。然后他继续道:“你钱能训让的起。中华民族让不起。日本人登陆俄国真是要帮助盟友吗。放屁。他们不过是觊觎俄国人从满清政府手中夺走的。原本属于中国的领土。这一点瞎子都能看出來。你看不出來吗。你们都看不出來吗。” 徐树铮说到激动处。伸手指点着沉默的诸位议员。段祺瑞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了。又铮这火爆脾气何时能收敛一下。这回那些草包议员们该同仇敌忾了。 果不其然。徐树铮语毕。议员们纷纷发言表态。表示以大总统马首是瞻。这也是一种表态。你徐树铮想把责任推倒我们身上沒门。大家都心知肚明所谓议员如果不兼着实权部门的总长、次长。那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是以一群人默契的将球踢给了端坐正中的大总统徐世昌。 徐世昌被会场上的突然变化显然沒有心里准备。但是他和曹老实之前是达成过共识的。那便是段某人反对他同意。段某人同意他反对。总之就是这次会议一定要唱反调。以此对皖系做奋力一击。同时他徐世昌也可以摆脱这个大权独揽的强人,做一回真正的大总统。 第231章 弃子 徐世昌刚要发言,徐树铮怒极而笑,手指一干北洋大佬们。 “诸君食国家俸禄,焉能不知放任日本人在海参崴登陆,将会对已经控制海参崴的吴维中造成巨大的威胁,中国收复失土的希望将更加渺茫,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我们却在后方扯皮拖后腿,放眼天下还哪个政府如此可笑?” 徐世昌平静的注视着在座的大佬们,心道:徐又铮说的不错,但是中国眼前这局面又岂是几个人坐下来取得一致意见便能解决的?不要说中华各省自成体系独霸一方,便是这北京城也是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所坐诸人不够是各方势力的代言人而已,哪里有权力说这些不相干的话?地位尊崇如他这个大总统不一样也得说违心话,做违心事吗? 只可惜吴维中这小子了,冰冰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看上他哪点?京中总长次长家的公子一抓一大把,哪个不比他出身高贵?但想到这里又推翻了这个结论,他吴维中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少将旅长镇守一方,甚至在俄国人手上生生的多下一块地盘来,又是哪家公子能比得了的? 徐大总统在各位大佬们吵的不可开交之时,竟在心里比较起女婿来。一阵强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大总统,这个事如何办,大伙吵了半天也没有成见,不如就听您一言而决吧!吴维中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旅长,哪有为了他而改变国家政策的,他那些人北上半年了,也没见什么起色,白白lang费公帑,依我之见不如将他那一旅人马撤回来加强京师防备。” 国务总理钱能训咳嗽一声后,慢条斯理的说道,他的小儿子钱铭钧便跟在吴孝良军中,那可是和**子打仗啊,以往和洋人作战,那一场中国人赢了?所以他想尽快的将儿子从前线调回来,万一哪颗子弹不长眼睛上了他的心头肉,这老命都得去了半条,存了这个念头后,不惜与提拔自己为国务总理的段祺瑞对立。 徐树铮愤怒于钱能训的临阵倒戈,这使段祺瑞和他陷入了空前的被动之中,当场撕破脸骂道:“钱能训你这条老狗,不,你这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段祺瑞眼见心腹倒戈,左膀右臂又当场撕破脸,心知这一句直系赢了,但是钱能训决不能留在总理的位置上了,必须将他换掉。 “又铮,别吵了,他有选择的权力。”随即又看向徐世昌,干笑两声:“既然此事大家都委决不下,大总统你就说说意见吧!” 徐世昌觉得段祺瑞此时的眼光如果能杀人的话,自己现在已经死了部下八遍,心中叹息:曹老实在背后做好人,这恶人却非自己做不可,只是搬倒了段祺瑞,他这大总统就能如意了吗?未必,但总部会差过现在吧?但看段芝泉的架势似乎并没把绥东军的问题太放在心上,难道? 已经有人开始不耐烦:“到底该如何办,日本的照会同意还是驳回,大总统你给个痛快话吧!” “是啊,是啊!这一大早上的澡都没泡,便来开着鸟会,还是趁早议定了,大家散货该干啥干啥去吧!” 徐世昌摇头苦笑,这些国会议员们天天正事不干,吃喝玩乐和那些前清的旗人老爷们没有二样,个个都是早上泡堂子,下午八大胡同戏园子的主,国家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好吗? “日本人的照会驳回肯定是不合适的。但是撤军一事,这是参战督办的职权范围,我看就按照这个原则,拟个方案出来吧。”说着转头去看段祺瑞。 “芝泉那,你看这样如何?”徐世昌实际上还是没有完全按照直系诸位大佬商量好的去做,日本人登陆这件事人家是志在必得,但是到手的领土如果让他下令丢弃,这个骂名可是背不起的,因此他选择了一个政治风险最小,尽可能不得罪双方的方案。 但是,国务总理钱能训却傻眼了,与段祺瑞撕破脸皮的是他,徐世昌却没有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去做,甚至为了讨好段祺瑞还反水不同意撤军,弄了半天最后吃亏的是他钱能训,总理大位不保,儿子也没回来,不禁暗骂徐世昌老狐狸。 段祺瑞脸色总算好看了点,这徐卜五还是惧怕自己的,不敢将事情做的太绝。他见徐树铮还想继续争辩,摆摆手道:“就按大总统说的办吧,都散了,散了……” 吴孝良手中所捧正是北洋政府准许日本人登录海参崴的电报,要求绥东军予以配合。他心中已经把北洋政府大佬们骂了个便,从徐世昌到段祺瑞,连徐树铮也不例外。但是发泄过后,冷静下来细想,不禁苦笑,自己和绥东军不过是那些高层政客博弈的棋子,政策如何还不是取决于他们的利益走向? 自己决不能任他们摆布,如果向北洋中央政府妥协,协助日本人登陆,就等于承认放弃了绥东军在此地的唯一合法地位,将来这块土地还能不能回到中国的怀抱,就成了未知之数。他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吴孝良转手将手中电报纸撕了个粉碎,对那个传令兵命令道:“你回去告诉尹呈辅,誓死抵抗,决不能放一个日本人进城。” 他现在还在忧心如何对对待马利诺夫斯基的人马,日本人之前之所以迟迟登陆不进攻,不过是在等这一纸北洋政府的电令而已,这样他在国际上赚足了理由,到时候杀的如何过分都不会有人来指责,用心何其险恶,那些北洋大佬们是将绥东军将士当了弃子啊,想到这里不由得阵阵心寒。 如今开战理由到手,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了,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便是绥东军自己,他相信战斗马上就会打响,之前对马利诺夫斯基军营的炮击没准就是一次弹着点的校正。 果真,舰炮发射的隆隆之声,又隐隐的传了过来,大地再一次的震撼起来。 第232章 地堡 隆隆炮声掩盖之下,密集的枪声不时传过來,吴孝良站在高地,一脸严肃的观察着战场,远处海滩忽明忽暗,子弹在夜空中拉出一道道亮线,并且亮线还在变多,持久的亮下去,他知道这是代表这战斗越來越激烈, 吴孝良不知道,此刻指挥日军登陆作战的正是他的老朋友冢田攻,河内号的甲板上,他端着望远镜正在观察战场,更是踌躇满志的看着麾下士兵舍死忘生的向黑暗中的海滩冲去 冢田攻这次作为第二十四联队的参谋长再一次來到了数月前折戟的海参崴,不过这一次他踌躇满志,信心实足,那个狡猾的吴孝良已经在宽城子被高凤城的部队袭击并且失踪,好久沒有音信,绥东军群龙无首,否则也不能让苏俄军长驱直入到海参崴吧,如今他们腹背受敌,正是帝国陆军攻占的大好时机呀, 他的嘴角泛起一抹微笑,经过360毫米口径舰炮洗礼的中国阵地已经虚弱不堪,帝国的士兵们几乎沒有废吹灰之力便顺利的登上了陆地,这还有点超出他的意料之外呢,在想象中,中国人似乎应该先进行一下殊死抵抗才对的,不过这样更好,帝国少了一个士兵,敌人到时候就会多一份压力, 不过接下來的情况让他乐不起來了,二十四联队的士兵也仅仅是登上陆地便再难前进一步,原來中国人早就在岸边构筑好了工事以及地堡,海滩之所以沒有防御力量是以为哪里潮张超落不适宜构建堡垒,数个互为犄角的地堡顷刻间齐齐开火,日军很快便被压制的无法前进一步, 自打上次日本军队突袭海参崴后,吴孝良深感这座城市海防空虚,所以在临走前便特意交代方其道,一定要在海边适合登陆的海滩上修筑地堡,不但要修,并且还要多修,初时,方其道以及麾下高级军官对此还有些不以为然,但是吴孝良既然交代下來,就必须要完成这个命令,于是十几座地堡就在这种背景下用水泥浇筑而成, 方其道看着地堡发挥了强大的防御力量,心中暗道侥幸,如果当初自己稍有懈怠,在修筑地堡上推诿一番,恐怕此事海参崴已经陷落了吧,这个吴维中似乎总能料敌于仙,这也是尽管他心中不赞成吴孝良的命令,但仍旧彻底执行的原因, 滩头阵地的指挥部掩体内,方其道正通过望远镜观察战斗进展,日军暂时被压制住了,但是相信不久后他们便会撤退,到时候这些暴露的地堡就会招致大规模的炮击,当初修筑这些地堡时是按照可以承受280毫米口径舰炮以内的轰炸能力修筑的,知不知道它们能否承受住海湾外那艘庞然大物的轰击, 尹呈辅也跟了來,方其道离开观测口后,他上前去又观测了一番,子弹嗖嗖的破空之声,在观测口处传來的特别明显,子弹水泼一样打出去,有些日本人仍旧顽强的试图突破水压重机枪织成的火力封锁线,但是很多最后都是徒劳无功的努力, 终于有一个士兵爬到距离他最近的地堡前,刚想有所动做,相邻的低保火线转向,那个可怜的日军士兵直接便被子弹横腰打为两截,上半节身躯倒在地上痛苦的嚎叫抽搐扭曲着,但这一切又被掩盖在了已经再次转向的火网交织声中, 尹呈辅兴奋的叫道:“致之兄,真想剖开维中的脑袋看看,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他怎么就能知道日本人可定还要在这里再次登陆呢,并且还叫你提前筑好了地堡,” 方其道苦笑道:“说实话,我这还是消极怠工了呢,如果按照他的规划,地堡与地堡之间是要有钢筋水泥封顶的地道链接的,不过当时我觉得如此做实在太过浪费人力物理,便只外了坑道用原木夯实两边,并且还可以做战壕使用,到时候有了战事还可以一举两得,现在看來,我的想法还是跟不上形势,仗一旦打起來,如果咱们在坑道里堆满士兵,最后便都会沦为日军舰炮的活靶子,” 说罢,方其道满脸可惜之情,他结果尹呈辅的望远镜,发现刚刚还在顽强进攻的日军竟然撤退了,他便观测着战场,边不无忧虑的说道:“以目前情况來看,防线构筑是十分成功的,我们应该趁着这个间隙,抓紧将各地堡的弹药补给充足,如果沒猜错,日军一撤他们的舰炮便会开火轰击这里,至于这些钢筋水泥能否承受得住就要看老天了,” 听了方其道的话尹呈辅立刻抓起桌上电话,将命令传达下去,他还是对这些钢筋水泥浇筑的堡垒抱有深厚的信心,原因无他,这都來源于他对吴孝良历次正确决策,带领绥东军成功闯过一次又一次难关所积累下來的信任, 在方其道对地堡的坚固程度充满忧虑的同时,河内号战列舰的甲板之上,一身黄色呢质少将军装的二十四联队长三宅光治也在端着望远镜忧虑的看着沙滩上一个个奇形怪状的地堡,这个吴孝良实在给了他太多的“惊喜”,从开始登陆成功的兴奋,到攻击受挫伤亡惨重的愤怒,感觉自己的情绪好似巨浪中的小船,被高高抛起又狠狠的摔下,他十分反感这种脱离掌控,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所以,他果断的选择了撤军,将这些麻烦交给身后的巨炮解决吧,双联装的主炮炮塔在缓缓转动,马达声透过厚重的钢铁装甲隐隐传了过來, 一身上校军装的二十四联队参谋长冢田攻站在三宅光治少将的身后,湿咸的海风将隐在黑暗中的帝国海军太阳旗吹的猎猎作响,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一定会出问題,但又说不好会出现在哪里, 马利诺夫斯基也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他知道问題出在哪里,如今城中的绥东军算是腹背受敌,但自己又何尝不是,那一股军队之所以迟迟不进城去,恐怕便是在监视自己,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有三条路,第一跳,进攻海参崴,并且胜利的可能行很大,但是胜利之后又该如何应对日本人呢,很显然两败俱伤之后,苏俄军很容易就会被日军吃掉,这不是个好主意,第二,撤军,这更不是个好主意,如今形势极为不妙,士气已经濒临崩溃,一旦撤军命令发布,那些匪帮恐怕第一个就得拔腿开溜,甚至有可能倒戈相向,最后一条路便是进攻从旁监视的那一小股中**队,但是恰尔巴诺夫上万人居然也被他们打败了,这伙人究竟有多么强大的战斗力,这都使得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犹疑间,士兵來报告: “团长同志,有人在军营外想见您,” 第233章 俄日结盟 马利诺夫斯基弹掉烟卷上燃了一半的烟灰,看着眼前滔滔不绝的年轻军官,目光忽而聚拢,忽而闪烁,几次想插言都没找到机会,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声. 那年轻军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站起身微微一躬身,狠狠的点了一下头。 “请将军见谅,我失礼了!”抑扬顿挫的俄语,让马利诺夫斯基很不适应。 “贵军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但是如果让我协助你们,我会得到什么好处呢?” 年轻军官听他如此问,心里暗暗生气,刚才lang费了那么多口水,难道这家伙都没听懂么?但是既然有求于人自然就要耐着性子再好好解释一番。 “大日本帝国陆军绝对没有窥伺贵国领土的意思,支那人横行远东,烧杀抢掠,此番前来是也是为了保证本国商人生命和财产的安全,所以不管你们谁执政,我们只要求有驻军权即可。” 马利诺夫斯基对日本人没有任何好感可言,但仍就静静的听他讲完,然后起身给他来了一个大熊抱,满脸干笑的说道:“冢田大佐,现在苏日两军就是盟友了,我提议咱们喝杯酒庆祝一下。” 大胡子突然的热情让冢田攻有点难以接受,自己并不高大的身体被对方熊抱住,阵阵汗液凝结后的酸臭之气扑鼻而来,好不容易摆脱了这恼人尴尬的一幕,他急促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既然如此,就马上商谈一下合作细节吧,时间紧迫,等待咱们坐到彼得罗夫公爵官邸的时候在喝酒庆祝吧。” 马利诺夫斯基似乎很乐意见到眼前的小日本狼狈不堪,他固执的像变戏法一样从柜子里掏出一瓶烧刀子来,将桌上的两个搪瓷缸子均匀倒满,然后拿起其中一个递给冢田攻,自己则举起另一个,有些兴奋的说道:“干杯!” 说罢,咕咚咕咚将满满一缸子烧刀子干了个底朝天。他见冢田攻还端着酒缸子愣在,立刻面露不悦,说道:“冢田大佐,难道我堂堂少将还不配和你一个大佐干杯喝酒吗?” 冢田攻听到对方带着威胁的语气,还真怕他一时恼火出口反悔双方合作,那自己白跑一趟不说,还要落下个办事不利的名声,他看了一眼泛着阵阵酒气的搪瓷缸子,咬牙一仰脖便将酒喝了个精光,顿时觉得食道内火辣辣的,胃里似乎翻江倒海,眼前一瞬间就天旋地转,于是就势跌坐回椅子上,才算稳住身体。 马利诺夫斯基满意的冲他树起大拇指。 “好样的!说吧,咱们怎么合作……” 是夜,日军停止了进攻,吴孝良将第四团交给张二狗后,带着十几个人连夜进了海参崴,方其道与尹呈辅等人,在城市北郊秘密迎接了阔别数月的旅长。令大家意外的是,彼得罗夫公爵居然也派了人来迎接,由于此次是中俄两军协同防御日本人的登陆战,所以双方合作组成了战时指挥部,集体指挥作战。 吴孝良并没有急着进城休息,而是带着一干欢迎人等上了码头后的高坡炮台,远处的海面灯火闪烁,白俄随员立刻用生硬的汉语解释道:“那一片灯火最集中的区域便是日本人的河内号战列舰。” 吴孝良听说是战列舰,立刻举起手中望远镜,透过雾蒙蒙的黑夜看去,一个庞然大物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修长的炮管,雄壮的舰体,无一不显示着工业之美感,不禁由衷的赞叹。 “壮观,中国何时才能有属于自己的战列舰?”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把尹呈辅方其道等人听的满头雾水,他们生于这个时代,陆军第一的观念在脑海中已经根深蒂固,也无法理解海权在这个时代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当然,他们更无法理解来自前世的吴孝良心中巨舰大炮情结。 白俄随员又介绍道:“通常战舰是不敢停靠如此近的,但是海湾中的这艘战列舰主装甲带厚达305毫米,我们的260米口径岸炮根本无法穿透如此厚的装甲,所以河内级战列舰才敢于停靠在距离码头岸边不到两公里的距离上。” 说到这里,他面带惋惜,假设道:“如果此刻有超过三百毫米口径的大炮,相信可以给予狂妄的日本人致命一击。” 吴孝良突然心中一动,心中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他问白俄随员:“阁下,海参崴可有鱼雷?” 随员点点头:“当然有,海参崴港口的军用仓库里有成堆的鱼雷,不知长官要做什么?” 吴孝良开始描述自己的想法:“如果使用鱼雷,可不可以击穿他的装甲?” “不可以,我们的鱼雷型号太过老旧,但或许可以给他带来一定的伤害。” 听了白俄随员否定的答案,吴孝良心中一阵失望,不过随员马上又说道:“其实水雷比鱼雷更好用,扔到水里等着船撞来就可以,鱼雷却需要鱼雷艇来发射,我们的鱼雷艇在此前日本人的袭击中已经悉数沉没毁坏。” “那么水雷可以击穿河内号的装甲吗?”吴孝良又问道。 随员茫然的摇摇头,显然他对海军的了解也仅限于此。 吴孝良脑中灵光一闪,为什么非得击穿装甲呢?战列舰虽然武装到了牙齿,但一样有柔软的弱点,他的弱点便是船舵和螺旋桨,如果能将这两样装置破坏掉,那么他再牛也只能是一艘活靶子,被生生耗死。 等他将这个想法说出来以后,白俄随员立刻否定了这个方案,因为即便如此,河内号上还有十二门威力巨大的360毫米舰炮,他强大的炮火可以在瞬间摧毁海参崴一切露天防御措施,包括他们此刻落脚处的海岸炮台。 就在吴孝良纠结如何炸掉河内号战列舰的时候,城北的苏俄军突然后撤了一华里,通往海参崴城内的路被闪了出来。与此同时,一队队黄军装的士兵悄无声息,开始快速通过,其中不时夹杂着“哈伊”之声。 第234章 偷袭与偷袭 黄军装士兵便是日军,他们分别是三宅光治麾下第二十四联队的第一和第二大队,在苏俄军撤走的必经之路上通过了足足有一刻钟,来到开阔地后,在各小队长官的指挥命令下组成散兵线,向海参崴展开进攻。 散兵线本是在冲击防御阵地时才排成松散进攻阵型,为了有效减少伤亡率。但是步兵操典中规定,进攻时必须以散兵阵型前进,所以他们在面对空空如也的前方时,仍旧习惯性的排好了散兵阵型。 不过,这个好习惯救了他们,又一刻钟后,他们即将进入城市时,前方突然开火了,密集的子弹轨迹在夜空中一道道划过,就像织成了一张火网,冲在在最前面的日军士兵措手不及纷纷中弹倒地,但由于阵型松散,所以伤亡有限。经验丰富的日军见到前方有强大的火力阻截,立刻卧倒改为匍匐前进。 此次进攻本该由第二十四联队参谋长冢田攻大佐亲自指挥,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向守时的冢田大佐并没有在指定地点与两个大队会和,于是按照惯例,由第一大队的松本幸一中佐临时接替他统一指挥两个大队。 原本应该会很顺利的偷袭,在十几分钟的时间内逆转为攻坚战,这让松本幸一大为头疼,身为帝国陆军大学的优秀毕业生,他在历年来的各项考核中成绩均名列前茅,唯一让他遗憾的是没有真正上过战场,几个月前那一次海参崴登陆战,由于休假与其失之交臂,今次进攻他终于没有错过,而真正进入战斗状态后,他却惊讶的发现战斗和他在历次演习中推演的截然不同。 中**队在不可能出现的位置出现,这就是第一大不同点,并且推演中的假想敌中**队并没有如此强大的火力,据他粗略观察统计,在这道不足500米的防线上至少布置了至少五十架水压重机枪,密集的弹幕织成了一道几乎是不可逾越的火线。 就在松本幸一咬牙坚持想对策的同时,对面阵地又响起了隆隆炮声,竟是帝国生产的四一山炮,他只好再次下达命令,全体士兵停止前进,趴在原地。 炮弹落点从阵地前如同耙子犁地一般横扫而过,直奔松本幸一而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腿在颤抖,甚至有些不听使唤,他甚至本能想掉头就跑,但是帝**人的荣耀告诉他不可以这样,如果掉头逃跑他就会是人人所不耻的懦夫,不但自己有可能被送上军事法庭,家人也要因此而蒙羞。 于是,松本幸一咬紧牙关挺过了炮弹的洗礼,并且最终幸运的活了下来,毫发无损,他抖落满头满脸的沙土,见对方火力明显减弱,硬着头皮下达命令:“进攻!进攻!” 喊完这四个字后他感觉到武士勇敢的灵魂又回到了他的身上,手下士兵不顾生死前仆后继的冲向支那人阵地,这让他内心中万分惭愧,为自己曾经产生逃跑的想法而感到羞耻。 同时,南方隐隐传来了炮声,是帝国陆军配合这里在城南的沙滩沿线再一次发动登陆作战了吧?松本喃喃的自问着,子弹嗖的一身自设变划过,一个卫兵颈间突然如水枪一般喷出一股鲜血,溅的他满头满脸。松本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场景,士兵的鲜血让他失去了最后的一点理智,疯狂的冲到了前面,士兵因为进攻受挫降低的士气立即又被拉了起来,呼啸着向支那人阵地冲去。 日军冲到近前才惊觉,这道防线除了大量的重机枪外并没有多少人,也就是说,只要顺利的冲了过去,胜利一定属于帝国陆军。并且胜利就在眼前,其中几处的重机枪因为温度过热已经哑火,士兵们终于无所顾忌的加快了冲击的速度。 …… 河内号的双联装炮塔不时转动着调校射击诸元,然后随着舰身猛烈的震动一团直径超过二十米的火球从360毫米口径的炮管中喷吐而出,近五百公斤的弹头以超过音速的初速射离炮口,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在远处的地面上,这一炮打了个空,既没有落在防御阵地上,也没有落在城中的重点目标之上。 一号炮塔指挥室负责观测指挥射击的军官迷惑不解,训练有素的帝国海军水兵,不可能打出如此没有水准的炮来。但这却是切切实实的。整在他准备下令再次射击的时候,舰身又一次猛烈的摇晃起来,震得他几乎跌倒在地,但是随着震动结束熟悉的炮击之声,与炮弹破空声并没有响起。 指挥军官终于意识到事情的蹊跷,将嘴巴靠近传声筒,怒吼道:“混蛋,帝国水兵就是这种射击水准吗?全部脱离目标。刚才后补的那一炮是怎么回事?” 很快传声筒里传回水兵惭愧的声音:“少佐阁下,我们完全是严格按照操典进行射击操作,实在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还有,刚才只打了一炮,并没有补射!” 指挥军官迷惑了,没有补射又是哪里来的震动呢?突然指挥室外面传来一阵骚乱,隐约中似乎有人在惊慌的喊叫。 “不好了,船舷中弹……” “机舱进水……” 紧接着传声筒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惨叫声。 “弹药舱着火了……殉爆……打开海水闸门……” 紧接着是哗哗的水声,然后就是死一般的沉寂,任凭指挥军官喊破了喉咙也没有半点回音。 “水兵听到请回答我,听到请回答我……” 军官的心一点点下沉,他感觉到地板开始向前倾斜,一个他极不愿承认的事实在脑海中成型。很快有负责战损的士兵反馈回消息,一号炮塔弹药室发生不明火灾引燃了发射炮弹的绢质药包,为防止殉爆,水兵在最后一刻打开了船舱底部的海水闸门,同时又封闭了炮塔的隔水舱门。 由于数百吨重的海水灌入战舰艏部,舰体已经开始向前倾斜,突如其来的意外,彻底打乱了军舰上的秩序,战损士兵陆续报告上来,轮机舱以及煤舱均不同程度的受损进水,军官和士兵们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茫然不知所措。 第235章 忧心与庆幸 河内号已经闹哄哄乱成一团之时,日本舰队仅有的另一艘军舰,也就是满载着二十四联队的运兵船此刻正停泊在河内号以北距离其三公里处的浅滩外。 而舰桥指挥所经过仔细的观察和搜索后并没有发现远处有大型军舰,并且海参崴岸边也没有集结炮击的任何痕迹,因此指挥官们初步判断此次灾难是人为疏忽所造成的事故,而最为惨重的是一号炮塔进水,河内号的战斗力已经严重缩水,看来陆军有必要尽快结束对海参崴的战斗,以使军舰尽快脱身返回母港进行大修。 因为舰体受伤部位多在舯部和艏部,几乎所有军官与士兵都被抽调去船舱底部处理漏水事故。谁都没注意到,漆黑的海面上十数艘小艇悄无声息的缓缓靠近了河内号寂静的船尾十数条绳子同样悄无声息的搭上舰尾低矮的护栏,一个个身背花机枪的身影由绳子攀爬而上矫健的跃上了船尾的底层夹板,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底层甲板很快聚集了近百人。 其中一名上尉军官在黑暗中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低声命令道:“大家分成前后两个梯队,第一梯队现在跟我由左侧甲板进攻,第二梯队由右侧甲板突进,最终目标是舰桥指挥室,大鱼肯定都在里面。” 此人正是李泽军,他发布完命令立刻便带人由左侧向前突进,另一队人则由原学生军提拔的一名连长领队。两队人分别经由左右楼梯爬到顶层甲板,李泽军一侧,发现滞留在顶层甲板的日军水兵人数并不多,并且聚在一起的十几个水兵甚至还没意识到眼前这群气势汹汹的人是入侵者,习惯性的认为他们是战损队的增援士兵,还热情的提示到,哪些舱口还没有从外面封闭,哪些舱口已经封闭。 队伍中特意挑选了许多懂得日语的军官,在明白这些日军水兵的意思后,李泽军果断命令将这些人全部处理掉。早已溜到日军水兵身后的绥东军士兵,在李泽军一声令下之后突施杀手,用军刺果断的割断了所有水兵的喉咙,这些可怜的日军水兵有些人致死也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经过这段小小的插曲后,一切似乎顺利的不可置信,来到舰桥下李泽军发现底层舱室的舱门洞开着无人把守,灵机一动命令道: “将舱门封死,憋死这帮狗日的小日本!” 士兵们兴高采烈的答应着,捅咕一阵才将舱门从外面封死,随后他带着人爬上楼梯向舰桥指挥室冲去。 河内号舰桥指挥室内,联队长三宅光治少将与河内号舰长桥本隆一大佐对突如其来的事故表示关注后,其注意力又继续放在了此刻正在进行的海参崴偷袭战中,第一第二大队通过无线电反馈回来的信息,已经明确汇报,他们即将突破抵抗的支那防线,这是一个让人振奋的消息。 但是三宅光治仍然隐隐的有些担忧,在偷袭战之前,据侦察兵报告,支那军已经从北方防线上撤回城内,似乎并没有将马利诺夫斯基的两万人放在眼里,但是晚上在偷袭的时候,支那军竟然又鬼使神差的出现了,他既想责备情报部门收集信息不利,同时又担心里面有什么陷阱。 很显然,桥本隆一对三宅光治的担忧不屑一顾,在他看来三宅少将是因为上一次在支那人手里吃过亏,产生了畏惧心里。 “三宅君,你多虑了,支那人已经是笼中困兽,那个中国的吴将军相信在天亮以后便会成为您的阶下囚。”在说完这一番话之后,他目光有些暗淡,作为日本此时火力最强大的战列舰之一的河内号,在自己手上莫名其妙的收到重创,回国以后海军部将会对自己进行严厉的惩罚吧! 此时此刻,三宅光治的内心也是极其郁闷的,本来此次登陆按照陆军部的意见,派一艘巡洋舰即可。但是,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后,他觉得巡洋舰火炮口径太小,对陆作战的支援效果有限,所以极力争取了这艘火力极为强大,拥有十二门360毫米口径主炮的超级战列舰,它的满载排水量甚至达到了领先世界水平的21800吨。 在强大的火力支援下,登陆战仍旧打的如此艰难,三宅光治感到自己难辞其咎,更加令陆军难堪的是,这艘协同出战的战列舰竟然出现了重大的爆炸事故,整个一号炮塔灌满了海水,失去战斗能力。日后,海军一定会因为这件事与陆军扯皮,他为自己即将给陆军部的长官们带来麻烦而感到自责。 不过两个人各自忧心忡忡的状态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们便被突然发生的事件惊呆了。 …… 就在三宅光治与桥本隆一为战事而感到忧虑的同时,十几华里以外的苏俄军营内,宿醉的冢田攻终于清醒过来,在经过短时间的愣怔与呆滞之后,猛然间从床铺上跳起,他突然想到,今夜还要指挥两个大队的士兵偷袭海参崴,从兜里掏出怀表,发现时针已经指到两点钟方向,顿时后悔不迭,暗恨贪杯误事。 原计划于凌晨一点钟发起突袭战斗,此刻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如果所列不差,按照惯例自己没有到场,现在指挥战斗的应该是第一大队的大队长松本幸一。 想到这里冢田攻纷乱的心略微稳定了一下,松本幸一可是帝国陆军大学最优秀的毕业生,是由他亲自挑选到联队中来的,对于这个优秀军官的军事素养,冢田攻信心实足,如果想找出松本中佐的缺点,他唯一可以被指摘的就是几乎没有过实战经验,而这一次正是他千载难逢的历练机会呀! 冢田攻突然觉得一阵欣慰,这是天照大神在给松本机会,他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突然,门外传来了俄罗斯大胡子舌头打卷的说话声。 “日本猪今夜应该不会醒了吧?团长同志的计策果真厉害,这个笨的像猪一样可爱的家伙,自己就将自己灌醉了,哈哈……” “嘘----小点声,小心被他听到!” “日本猪能听懂咱们讲的话吗? 第236章 冢田中计 “日本猪有几个懂俄语的,放心吧……” 冢田攻是帝国陆军大学的高材生,对汉语、俄语、英语、德语等其他国家语言都有涉猎,尤其是汉语和俄语因为帝国将来在亚洲的主要敌人一定是这两个国家,所以他在两门语言上是下过一番功夫的。 听到外面士兵的窃窃私语,冢田攻顿时心里又是一紧,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升腾而起,事态似乎失控了,愤怒的情绪逐渐迸发出来,他立刻就想去质问马利诺夫斯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这么做,他现在首先能做的便是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并且安全的离开这里。 于是他蹑手蹑脚的来到门口,时断时续传进屋里的俄国话终于变得清晰。 “团长同志与中国猪合作,很多同志都想不通,昨天还打的要死要活,今天一转身又成了盟友。” “想不通的事情很多,作为布尔什维克忠实的党员,我们必须服从组织的一切决定,理解也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 “对,这就是我们和那些土匪们最大的区别,因为只有我们才是真正的布尔什维克战士!那只日本猪今夜怕是醒不过来了,咱们这白守一夜不如找地方睡觉去,等明早再来,这事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放心吧,团长同志带人杀日本猪去了,明天一早军营里要接收数不清的日本猪,哪还有人顾及咱们……” 哈切之声随着脚步逐渐远去,冢田攻却听的心惊肉跳,再顾不上愤怒,他终于明白偷袭海参崴的士兵中了圈套,此刻已经岌岌可危。 冢田攻趴在门边挨了足足十分钟,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才推开门悄悄溜了出来,苏俄军营成分复杂防备十分松散,谁也没注意到有个人悄悄逃出军营,直奔南方跑去。 军营南面枪炮声时断时续传来,战斗已经进入尾声,松本幸一中佐绝望的望着身边为数不多的士兵,此前一刻他已经决定为帝国玉碎。 时间在一小时之前,松本幸一带领的两个大队在支那人强大的火力压制下,仍旧取得了战场的优势,就在他们准备进行最后一击的时刻,身后突然传来了“乌拉”之声,紧接如冰雹一般的炮弹落在他们身周,炸开无数的泥土,弹片随之收割着日军士兵的生命。 最后一击的进攻顷刻间被土崩瓦解,随后松本幸一不可置信的发现,支那士兵们竟然放弃阵地向帝国士兵冲了过来,这极不符合常理,不过让他感到惊恐的是,身后竟也响起冲锋之声,并且也越来越近。 松本幸一从未设想过他在战场上会被前后夹击,他已经可以清楚的看清支那士兵的面目,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随之他意识到自己又害怕了,羞耻感再一次击溃了他内心中的恐惧,他来自一个武士世家,身为帝国士兵绝不可以为家族抹黑。 于是,再一次恢复了勇气的松本中佐带领他的士兵们由进攻转为防御,进行了顽强激烈的抵抗。最终,他带领的日军士兵在前后两方无情的打击下,死伤殆尽,弹尽粮绝。 松本抽出指挥刀双膝跪在地上,比量了一下腹部,他决定以一个武士最体面的方式死去,剖腹!残存的士兵们都戚戚然的看着准备自尽的长官,没有任何人阻拦他,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他是在维护帝**人最后的尊严。 修长的指挥刀被反转过来,横在腹部左侧,右臂加力,松本清晰的感到了刀尖刺破皮肤的痛楚,力道本能的一滞,破空之声骤然响起,他觉得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猛然用力撞了一下,然后是钻心刺骨的痛感迅速传遍全身,指挥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全身的力气仿佛在瞬间被抽空。 松本心里发出一声无力的叹息。 “我中弹了……” 他无比留恋的看了眼越来越模糊世界,士兵们的轮廓已经不再清晰,只感到有人扶住了他,在用力呼唤着,声音却越来越遥远,直至一片死寂与黑暗。 …… 海参崴港口处的无名高地掩体内,吴孝良在望远镜前观察着驻泊在不远处海湾中河内号战列舰。方其道与尹呈辅则连连摇头,现在所有都在担心所有都在担心与登陆日军作战的成败,他这个一军之主却只顾观察那个大玩具。 吴孝良突然兴奋的喊道:“振之快来看,炸响了!” 视野内河内舰四周腾起了一阵火光。 看到没人理他,吴孝良也不在意,抬手看看时间,继续笑着说道:“谦亭也应该准备好了,这次要给这个大家伙致命一击。”见大伙还没反应,吴孝良问道:“你们知道造这个大铁疙瘩要多少钱吗?” 听到钱立刻有人关注起来,一个高级参谋问道:“造船能用多少钱?” 吴孝良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个八字,那参谋一咧嘴:“乖乖,八百万造这么个铁疙瘩,这够养多少军队的?”说完他见吴孝良微笑着摇头,心道:不是八百万难不成是八十万?不会吧,瞅着这个块头卖废铁也有八十万了难道? “难道是八千万?”高级参谋失声问道。 吴孝良满意的点点头:“正是,这样一艘战列舰价值八千万元,干掉一艘就等于干掉日本人几十个师。”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因为这个大铁疙瘩如此贵,而是因为它如此贵日本人还舍得造,简直难以想象。 吴孝良待众人感慨完正色命令道:“给炮台挂电话,让他们准备好,一旦河内号上发出信号弹,便开火射击,还有,告诉他们打准点。” 海参崴炮台上隐蔽起来的舰炮均在夜色的掩护下被拉出掩体,按照白天测算的方位调整好射击诸元,只等信号一出就拉线开炮。 在绥东军炮台做好炮击准备的同时,河内号指挥室的舱门被人从外面猛的拉开,一伙手持花机枪身穿灰军装的士兵冲了进来,枪口黑洞洞直指众人,一个少佐军官试图拔枪反抗,花机枪突突爆响,瞬间便被打成了一个血人。 三宅光治和桥本隆一都惊呆了。 第237章 河内号的命运 海参崴炮台最终也没等到发射的信号,无名高地的指挥掩体内,吴孝良却接到了李泽军需要增援的请求,尹呈辅皱眉道:“斩首行动不论成功失败都应该立即撤回来,避免减少无谓的牺牲。” 传令兵有点不服气。“报告长官,俺们团长说了,抓获对方陆军海军佐官以上军官二十余人,其中还包括一名少将!”他之所以没有开始就将这个喜讯报告出来,是出自李泽军的授意。李泽军在轻易端掉河内舰指挥室后,一个大胆的计划他他脑中成型,那就是干掉整艘船上的日军。 斩首行动是吴孝良提出来的,他没料到竟然如此顺利,详细询问了具体情况,不禁大喜过望:“好,立刻派人登舰!”和李泽军一样,吴孝良脑中也形成了一个更为夸张的计划,俘虏河内号战列舰收为己用。 吴孝良转头又对方其道嘱咐道:“致之兄,你亲自去安排此事,记住千万不要使用重武器,要保存好舰上设施!” 方其道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点头答应,“明白!”尽管他不明白吴孝良保存舰上措施的具体用意,但是对他消灭所有日军水兵的决定还是举双手赞成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绥东市市长,东北公司督办兼经理的王怀事,嗅到了一丝不寻常,保存舰上设施,难道是要? “旅长难道是想俘虏这艘军舰收为己用?” 王怀事想到此处,很不可置信,养这样一艘战列舰,先别说日本甘不甘心,就是训练水兵以及军舰维护保养的费用,榨干了东北公司现在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虽然东北公司现在有钱,但那是要留作建设地方之用的,怎么可能投到这个铁疙瘩上来呢? 他身为绥东军钱袋子的掌管人,当然要负起这个责任,不能让吴孝良乱花钱。 尹呈辅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旅长万万不可,如果这么做我们将面临强大的国际压力,日本人不会善罢甘休的,这等于是在向日本宣战!” 吴孝良陷入沉思,两位得力干将都极力反对的情况下,他不想草率决定此事,尹呈辅说的很对,日本人能甘心自己的将军和战列舰被中国的一个地方军阀任意处置吗?况且分歧对绥东军内部的稳定可能会造成威胁,于是他决定先搁置长远计划,但是这艘巨舰是一定要俘虏的,这也是他将来与日本政府周旋占据主动的筹码。还有北京政府那面也要做工做了,不能让他们再扯绥东军的后腿。 打定主意后,吴孝良回应道:“收河内号为绥东军所用只是一个没有经过论证的想法,这件事先搁置一边,目前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俘虏这艘军舰,他是绥东军将来与日本周旋的筹码!” 方其道与尹呈辅都点头支持,只有王怀事狐疑的看着吴孝良,他总觉得自己的钱袋子早晚不保,要被他掏空。以他对吴孝良的了解,凡是这位旅长动了心的东西,还没有轻易放弃的呢?这难保不是缓兵之计。但是俘虏河内号的确是对绥东军有益的,他没有反对理由,于是也捏着鼻子点头表示支持。 在绥东军高层争执的同时,河内号指挥室内,三宅光治率先反应过来,他看看为首的李泽军。 “我是二十四联队联队长三宅光治,阁下是何人?”生硬的汉语,冷冰冰硬邦邦! 李泽军心中暗喜果真抓了条大鱼,嘿嘿冷笑着也不答话,一声令下:“全给我捆上,敢于反抗的都崩了!” 立刻有士兵上前将一众佐官按到,抽出他们的腰带和临时找来的绳子,搂头绑上。有了之前那个少佐做榜样,军官们虽然咒骂不止但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 轮到三宅光治时,李泽军交代开士兵:“他好歹是个将军,给他点体面,只把手绑了就可以!” 身为大佐的桥本隆一也得到了于他的陆军搭档一样的优待。 片刻之间,局面完全掌控在手中,俘虏们被赶到指挥室的角落里,李泽军大喇喇坐到舰长椅子上,似笑非笑的自我介绍道:“我是绥东军吴旅长的警卫连长,从现在起你们被捕了,恭喜你们正式成为绥东军的战俘!你们可以享受到以下战俘优待条件……” 李泽军突然卡壳了,这个条例性的东西他从来都记不准,为了避免尴尬,干咳一声,指了指身边的一个士兵。 “二条你给战俘们讲讲!”若不是吴孝良反复交代绥东军各个军官必须优待俘虏,并且俘虏敌军士兵后一定要宣讲优待俘虏条例,他才不会废这个口舌。 三宅光治只觉脑门突突直跳,身为帝国最具前景的名将之花,在成为俘虏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明白,自己的前途从此将一片暗淡,最为严重的是帝国将因此而蒙羞,家族或许也会遭到牵连吧!如今连个小小的支那连长都在那喋喋不休的羞辱自己,他愤怒的道:“支那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请不要废话!” 他心里是希望眼前的支那人杀了自己的,这一刻有点后悔没在第一时间选择玉碎。 李泽军没有理会三宅光治的抗议,仍旧让士兵郭二条继续背诵优待俘虏的条例,同时立刻分了二十人将三宅光治和桥本隆一押出指挥室,护送上岸。 目前军舰并没有掌握在绥东军手里,只要把他们送回绥东军控制的陆地,才是最稳妥的。本来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斩首,即杀掉日军首脑便迅速撤退,但日军的漏洞给了李泽军产生更多想法的余地,于是他立刻派了传令兵回去求援,并且安排重兵押送两位奇货上岸. 河内号的确太大了,甲板全长超过160米,宽超过25米。李泽军的人逐渐控制了顶层甲板与舰桥,但是河内号的内部舱室仍旧困守着数百水兵。这些必须等援兵赶来之后才能再做打算,以他目前的实力是很难下到舱室底部的。 可以想见,这将是一场极为艰难惨烈的战斗! 第238章 践诺 等到日军水兵们发现了甲板上的变故时,他们已经陷入了重重的围剿之中。。绥东军的清剿士兵进入舱内后惊讶的发现,很多水兵其实是没有武器的,他们初一接触便被子弹无情的射杀。 李泽军最担心的是日军水兵负隅顽抗,引爆弹药库,如此一来大家都得去见阎王,所以他命令士兵们重点攻击目标便是五座炮塔。 对炮塔的攻击进行的非常顺利,由于炮塔内的水兵炮手们,并没有发觉军舰上的变故,因此有些水兵几乎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形下束手就擒。 郭二条很是勇敢,第一个冲进舷侧的三号炮塔,里面的水兵们看的一愣,还用日语哇啦哇啦询问起来。 “do-xitandesika?” “日你姥姥!”郭二条哪里听得懂日语,骂过一句之后扣动花机枪扳机,炮手已经装弹手六个士兵全部中弹身亡。 另一个士兵探开炮塔内的另一扇门道:“二条快来,下面还有人!” 这扇门后通往炮塔下的弹药仓被,送弹手被郭二条同样依此例如法炮制。 听到五个炮塔全部被占领的消息,李泽军明显松了一口气,此时他已经接到吴孝良要求他务必俘虏河内号的要求,并且在正面滩头战场上抽调了两个连的士兵前来增援。。 听着远处枪炮交替声,李泽军已经隐隐觉得河内号将唾手可得,不过他并不知道战舰底部还有通海阀,绝望的日军很可能会打开通海阀与河内号同归于尽。 好消息接连传来,城北的战斗顺利解决,马利诺夫斯基全歼了偷袭日军,并且生俘一位中佐大队长。天快亮时,滩头阵地的胜利消息也接踵传来,登陆佯攻的日军被优势的绥东军集中兵力围歼于海滩上,有的日军士兵走投无路甚至跳了海,运输船得知登陆军被全歼后,便向河内号靠近,发出呼叫,但却迟迟得不到回应。发现异常的运输船立刻转向准备逃回国内,但是慌乱中竟然冲上了几公里外的浅滩搁浅了。 于是绥东军炮台毫不客气的将原本积攒在河内号身的怒火全部发泄在了运输船身上,出乎意料的是,运输船竟然打起白旗,投降了。 方其道与尹呈辅弹冠相庆,全歼日军第二十四联队,并且生俘其联队长三宅光治少将,这是自清政府以来也没取得过的战绩,如何能不叫人兴奋? 天亮后马利诺夫斯基已经派人来交涉战前双方达成的协议,吴孝良决定亲自接见这位来负责沟通的使者,其他书友正在看:。。 使者一脸大胡子,但是年纪并不大,看样子三十岁都还不到,离的老远就伸开双臂准备给吴孝良来一个熊抱。 吴孝良对这种西方的见面礼很是头疼,巧妙的避开了他的双臂,同时伸出自己的右臂,示意他握手。那大胡子,经过一瞬间的尴尬马上反应锅来,同样伸出右手与他用力的握在了一起,并重重的摇晃了几下。 大胡子首先开口:“我是马利诺夫斯基!” 一句话让屋内的方其道、尹呈辅以及王怀事都吃了一惊,这人好大的胆子,敢亲身犯险前来,就不怕回不去了吗? 吴孝良则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眼前的大胡子,他前世是听说过的,此人后来曾率苏军击败日本关东军攻入中国东北,后来更是升为苏联元帅,威名赫赫。 当然,能让一个普通中国人记住这个人的名字,绝不会因为他是苏联战斗英雄和元帅,据说此人曾挑拨中国第一代领导人之间的关系,行为极度嚣张恶劣。 吴孝良回应道:“我是吴孝良!”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马利诺夫斯基最先沉不住气。 “我来是要求吴将军兑现承诺的!” 吴孝良面露冷笑,反问道:“亲自来向我讨债,好胆量,难道你不怕我扣下你吗?” “我相信吴将军是个言而有信的人!”马利诺夫斯基的回答很简洁,脸上毫无畏惧之色,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我都有着共同的敌人,那就是日本人。所以我并没有和日本人合作,而是坚定的选择了吴将军你作为盟友,希望你能实践诺言,闪开一条路让我们回庙街。” 方其道对苏俄军的所作所为不清楚,但是尹呈辅和王怀事曾亲眼所见他们的恶行,所以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反对,王怀事气愤难平的说道:“不行,他们的双手沾满了中国人的鲜血,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咱们辛辛苦苦建设的绥东一夜之间就成了鬼城,这累累血债不还完了休想走出绥东半步,更不能便宜了那些为虎作伥的汉奸们……” 话没说完就被吴孝良阻止住:“振之、致之,都别说了,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既然选择了他们做临时盟友,并且他们也完成了盟友应尽的义务,那么我们绥东军就应该遵守诺言,放他们回去。” 马利诺夫斯基很满意吴孝良的答案,立刻面露得意之色,吴孝良看到后立刻心头火起,我遵守诺言不代表原谅了你们在绥东的所作所为,何况我吴孝良如何能代表得了上百万中国劳工的民意,这笔账迟早要算的,欠的债迟早要还的。 “马利诺夫斯基阁下,今天以后咱们还是敌人!”吴孝良深吸一口气,紧盯着大胡子,一字一顿的说道,这是表明态度,也是在下战书。 最终,吴孝良派了一艘运输船,由海路运走了马利诺夫斯基的嫡系部队以及一部分匪帮共计6000余人,残余者通通被绥东军缴械,就地看押在军营中。 王怀事看着逐渐远去的运输船,十分不解的道:“如果他和日本人合作,结果也不见得比现在要差吧?” 吴孝良早在此前就已经思索过这个问题,他得出的结论是,这些俄国人虽然已经加入了布尔什维克,但是他们骨子里还在为十几年前那场与日本大战的失败耿耿于怀,内心中的骄傲作祟,使他们宁可选择和中国人合作,也不愿向日本人低头。 “别想他们了,还是关心一下那个庞然大物吧!” 吴孝良朝海湾内距离码头两公里处的河内号努了努嘴。 第239章 米事件 本州岛中部富山县,它与西伯利亚隔海相望,沿海散落的渔村多以打渔为生,男人们早在七月中旬就出海了,但是不知为何,今年的海里却捕不到多少鱼。。 今年刚满二十岁的水川健吾就是世代打渔的渔民之一,他因为腿部受伤没有再次出海,而是留在了渔村里养伤,于是终日闲坐在门口打发无聊的日子,由于米价突然间涨的离谱,这个月又没有收入,家里已经断粮,此时他正在为明日的口粮而犯愁。 “水川桑的伤好多了!”清脆带着喜悦的声音,让他立刻辨认出是隔壁的花子,少女双手在小腹前,浅笑的脸颊泛起两个可爱的酒窝,她轻轻的颔首,却是形色匆匆。 “花子小姐这么急是要去哪里?” “听说镇上准备把米运往外地,大婶们商量要一起去讨米,来不及啦,多保重水川桑……” 水川健吾看着花子的背影以及细碎的小步子,摇摇头,想必大家都断粮了。不过水川健吾没想到,这个细碎步子的背影,是花子留给他最后的影像,可爱的少女再没能回来这个平静的小渔村。 东京都,内阁首相寺内正毅最近已经焦头烂额,在他下令出兵西伯利亚的同时,本州岛中部与西伯利亚隔海相望的富山县,出现了一次规模不大的骚动,由于米价的上涨,渔民们集合起来要求政府平抑米价。。 但是当局并没有重视这个看似意外的骚乱,结果这就像是火药桶上的导火索,立刻点燃了全国的动乱形势。八月十一日晚,大阪数千市民发生骚乱,他们高呼“打倒市长”,“惩办农商大臣仲小路廉”,“降低米价”。同日,神户也爆发了大规模的抢米事件。 一股逆流正蠢蠢欲动涌向全国,等到引起寺内足够重视的时候,情势已经不可挽回。他刚刚接到一份关于名古屋发生流血冲突的报告,陆军已经开赴街头,驱散闹事的市民,但市民们进行了激烈的反抗,因此造成了数百人的伤亡。 “寺内阁下,形势已经不可挽回,大阪,名古屋,神户一带都因为米价发生了骚乱,并且正向全国发展。更糟糕的是,原敬已经抓住这个问题,不断的在帝国议会上攻击内阁,如果不立即采取措施,大家恐怕不堪重压……” 帝国议会议员松本刚吉在分析着当前的局势,他已经对前路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担忧。 寺内的表情很复杂,他望着窗外,语气坚定的道:“会挽回的,帝国出兵西伯利亚,只要胜利的消息传回国内,那些宵小们的反对之声会被压下去的,好看的小说:。。” 松本刚吉点燃了一只烟没有作答,但他还是认同了寺内首相的想法。的确,内阁太需要一次胜利来鼓舞士气了。 “大谷大将明日即将启程,他的出发,我相信一定会使帝国在西伯利亚的军事行动更加完美!” …… 河内号上的日军仍在顽强的抵抗着绥东军士兵的轮番攻击。绥东军相继攻陷二层三层甲板,后续人员紧随其后逐个舱室的搜索清理残存的日军漏网水兵。 吴孝良十分重视对河内号的行动,亲自来到舰上为士兵们鼓舞士气。 “目前只有煤舱,轮机舱,和一部分水兵休息舱还在日军手里,为了避免破坏轮机舱,我军士兵在进攻时顾虑比较多,所以进展缓慢。” 李泽军汇报着基本情况,他心里很是焦急,原本以为天亮就可以解决的战斗一直拖到午后。 跟在一旁的尹呈辅建议道:“可不可以把舰长桥本隆一拉来,让他喊喊话,彻底摧毁他们的士气?” “好主意,可以试试,我就怕这些够娘养的玉石俱焚!”李泽军赞同道。 吴孝良也觉得可行,但是出于对日本人比较深刻的印象,他不对这个计策抱有太大的希望。 半个小时后,桥本隆一被客气的请到了河内号的甲板上,这位被俘的大佐舰长,表情落寞却很平静,既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慌张恐惧。 桥本隆一看着自己一手丧失的军舰,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起初他并没有将这个年轻的吴将军放在眼里,作为帝国海军最强大战列舰的舰长之一,是所有帝国海军军官里的佼佼者,如何会将一个籍籍无名的支那小军阀当做对手。 早在十三年前那场对沙俄的海战中,桥本隆一作为第一舰队司令官东乡平八郎麾下旗舰“三笠”号上的水兵,曾经取得过骄人的荣耀,他亲自操炮击沉过沙俄五艘战舰,其中包括沙俄太平洋舰队旗舰苏沃罗夫公爵号,成为第一位获授旭日勋章的水兵。 如今稀里糊涂成为支那人的俘虏,在一夜之间曾经的荣耀全部灰飞烟灭,在明白支那人的意图之后,他不屑的翘起嘴角。 “虽然身为败军之将,我不会下令让士兵们放下武器,为天皇尽忠是它们的宿命!” 李泽军毫不客气的反问:“那你为什么不为天皇尽忠?” 桥本隆一哑口无言。 吴孝良本就没打算这些日军高级军官会反水,既然桥本隆一不愿配合,那这条计策就此作罢。按照李泽军的想法则是对他采取措施,威逼其屈服,但是被吴孝良断然拒绝, 吴孝良不但没有刑讯于桥本隆一,反而和颜悦色的对他说道:“桥本,我这几个手下军阀思想浓重,你放心,绥东军的战俘一定是全世界最舒服的战俘,在被俘期间你的人身安全一定会得到保障,并且你还会受到绥东军更多的优待,医疗,食物等等,有什么需要尽管和看守人员提,你是敌方高级军官,按照条例是会受到特殊照顾的。” 吴孝良兀自喋喋不休着,他在仿照当年的红色军队,优待战俘的好处不言自明,所以决定将这些被俘人员的待遇做成一个榜样,以后和绥东军作战的士兵大可不必如此拼命,因为即便是投降了一样有吃有喝还给治病。全没注意到桥本隆一的脸已经涨的紫黑,在其看来这是支那人故意在羞辱他,对待囚犯哪里有这么多啰嗦,囚室一间粗饭一碗足以。 第240章 意外的复仇 桥本隆一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压抑着胸中的愤怒,咬牙说道:“请吴将军不要再说下去了,我答应你给帝国水兵们训话,” 李泽军愣住了,吴孝良也停止了宣讲条例,一脸莫名其妙,难道是自己的优待了感召了这个日本大佐,不可能嘛, “好,去指挥室,谦亭你拟个稿,看看该如何说,” 一行人攀上舰桥,进入指挥室,李泽军很快拿來一张纸塞到桥本隆一手里, “按照上面写的念,老实点,别耍花样,”他还不忘警告一下, 桥本隆一微微颔首接过写满字的纸,看了几眼,他的中文还好,读写都不成问題,來到通信筒前打开开关,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的用日语缓缓说道: “帝国水兵们,我是舰长桥本隆一大佐……”接着是长达一分钟的沉默,直到李泽军失去耐心,催促他念下去的时候,他又开口了,声音已经颤抖, “我是舰长桥本隆一大佐,我与三宅少将均已落于敌手,陆军的溃败已成定局,你们逃生无望,希望你们对天皇陛下尽忠……” 吴孝良身边的参谋是懂得日语的,听到这里,脸色聚变立刻上前去,一把扭住他阻止其继续说下去, 参谋的突然出手将吴孝良和李泽军都吓了一跳,但吴孝良随即就反应过來,这个桥本大佐一定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参谋果真道:“旅长,这家伙不老实,让下面的人自杀,” 李泽军勃然变色,一拳冲桥本隆一打去,正中脸部,只见他整个人嘭的一声飞了出去,跌坐在地板上,他是真的动怒了,如果自杀不单单是死几个人那么简单,万一他们将船底炸出个洞來准备自沉,自己这一天來的努力就白费了,并且战士们也白牺牲了,所以由不得他不动怒, 桥本隆一跌坐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沒站起來,李泽军冷笑一声命令士兵将他带下去押回岸上战俘营,末了还特意嘱咐一句: “关禁闭,沒命令不许放出來,” 禁闭室是个只容一人坐下的小空间,正常人关在里面久了都会疯掉的,李泽军此刻心中恨意正浓所以对他施以了最严厉的惩罚,同时又转身对吴孝良说道:“旅长,这里不安全您和参谋部的人请立刻下船,” 吴孝良也意识到桥本隆一刚才的讲话会产生极其恶劣的后果,后悔刚才的大意,他并沒有听从李泽军的建议,而是下定决心:“命令士兵们全力进攻,不必再有所顾忌,务求速战速决,” 既然有玉石俱焚的危险,那么舰体受创总比沉到水底毛都不剩一根要强吧, 命令下达不久,一个士兵來报告,被抓的水兵俘虏中有一人要见吴孝良,有重要情报提供, 此时,吴孝良已经处于怀疑一切的状态,立刻怀疑是不是又有人要耍花招,但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对那个士兵说:“带他來吧,看看这帮家伙还能耍什么花招,” 不多时,一个脑袋上缠着绷带的日军士兵被带了上來,只见他对着吴孝良就是一个九十度弯腰的大鞠躬,叽喱哇啦的说了一堆日本话,参谋赶紧翻译道: “中国将军,我知道一个办法可以帮您安全的控制整条船,”参谋翻译完这句话,那个日本士兵便住口不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吴孝良的反应,不过,吴孝良反应很平淡,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说罢,只要确实可行,我会保证你的安全,并给你自由,” 但是这个日军士兵显然对吴孝良开出的价码不感兴趣,而是语速更快的提出了一个要求:“让我亲手杀死一个人,我的仇人,” 这个要求让吴孝良大跌眼镜,和李泽军对视一眼后,他问道:“我要先知道这个人是谁,” “渡边大尉,他也被你们抓了,” “好,我还要知道他和你有什么仇,” 日本士兵不禁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他……他强奸了直子,直子是我心爱的妻子,她无颜再面对我,在一天夜里终于偷偷的跳了海,我找了她整整一年,却连尸身也沒找到,后來,我得知渡边在河内号服役,就千方百计的也來到河内舰,为的就是找机会为直子报仇,如今这个机会等來了……” 说道这里日本士兵的眼泪扑簌簌掉了下來, “好,你说方法,成功以后那,那个混蛋任你处置,” 吴孝良在情感上接受了这个交易,他才懒得去追查此人所说的真假,但看他情真意切如果是假的,演技倒是不俗, 日本士兵大喜过望,又加快了语速:“河内舰有一点很特殊,就是他的通风口全部在甲板建筑以上,只要将所有的通风孔封死,然后再由通风口向内部灌烟里面的人必死无疑” 李泽军听后由衷的赞道:“好毒的计策,” 那日军士兵毫无难为情的意思,一气说完便不再多说任何废话, 吴孝良认为可行,立即派人跟了那士兵去挨个堵通气孔,并准备了燃烧物,开始向密闭的舱底灌烟,与此同时下到底层舱室里战斗的绥东军士兵也撤了出來,并关闭了隔水舱门, 水川健吾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平静的渔村几天之内怎么就变成了空空荡荡的**,几天前一起去县上的大婶们回來者寥寥无几,这其中也不见了花子的身影,他十分为相邻的这个少女着急,她从小便沒了母亲,而父亲又在上次空载而回后再一次去了海上,一双浅浅的酒窝又浮现在眼前,他问遍了回來的欧巴桑,所有人都拍着胸口,一副侥幸之极的表情, “还好跑的快,县里出动了警察,抓了好多人,打死好多人……” “哪里是警察,分明是军队,子弹打的像倒豆子一样,太恐怖了……” 欧巴桑们七嘴八舌的回答,听的水川健吾心里一点点发凉,他回家收拾出仅有的一件衣服,换下身上破烂的褂子,拖着一条伤腿连夜出了渔村,直奔县上而去, 第241章 御前病发 与西伯利亚隔海相望的日本正经受着明治维新以來前所未有的骚乱。庶民们对米的渴望已经经由暴力转化为愤怒。继而这股愤怒如瘟疫一般迅速的传遍全国。暴乱。抢劫。谋杀。武装冲突四处弥漫。鉴于情况紧迫。内阁不得不宣布戒严。命令陆军开进城市。逮捕聚众闹事者。 东京都。寺内正毅匆匆赶往天皇御前。这几日已经有风言风语传來。三宅光治的二十四联队以及桥本隆一的海军舰队已经在西伯利亚遭到惨败。但这毕竟是毫无根据的谣传。但是今天大正天皇召他入宫正式询问此事。便很耐人寻味了。 按照时间掐算。此时三宅少将应该已经进占海参崴。而桥本大佐的河内号也应该按照机会返回横须贺母港进行休整。但是消息却迟迟沒有传來。如今谣言布满宫廷内外。内阁地位已经岌岌可危。 御前会议上海军大臣加藤友三郎激动的拍了桌子。他拿出直接证据。证明远征西伯利亚的先头部队已经全军覆沒。三宅少将与桥本大佐已经深陷敌手生死不知。而更为严重的是河内号战列舰竟然也折损在海参崴。具体情况不明。 这一切消息是渔船搭救回來的日本水兵所带回。起初这件事只有海军部几位大臣知晓。他们一直无法相信。支那人怎么可能打败帝国陆军。更何况还有河内号超大口径舰炮的支援。而河内号的失陷更是让人匪夷所思。无法理解。支那人甚至连炮艇都沒一艘又如何与排水量超过两万吨的钢铁巨舰作战。 就算是与俄国人合作。他们也不可能取得如此战绩的。最后大家得出一致结论。就是这些水兵很可能是临阵脱逃。为了避免承担责任而编造了这样一个弥天大谎。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陆续逃回來的水兵都带回來了同样的消息。这就不由得他么不重视此事。海军大臣加藤友三郎还亲自审讯了一番。 最终。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日军在西伯利亚的确遭遇了惨败。按照加藤友三郎的本意。这件事必须在全国骚乱这种极不稳定时期保密。但是大正天皇不知从何种途径得知了此事。派人來问询。他只好如实相告。 “内阁要为此事负全责。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便仓促派遣军队远赴西伯利亚。最终招致惨败。”一叠叠的审讯笔录被摔在寺内正毅的面前。他胡乱的拿起來。大致扫视着。脸上的汗水噼里啪啦向下滚落。他明白。如果笔录上所记录的闻知属实。那么他和他的内阁完了。 寺内正毅求援一样的向大正天皇看去。大正天皇却似乎心不在焉。修剪极为齐整的牛角胡子上涂着厚厚的凡士林。样子似乎有几分滑稽。但是他此刻却是决定臣子生死的次神级人物。而大正天皇对自己求援的目光视而不见。似乎也表明了他的态度。首相已经失去了他的信任。 “陛下。臣辜负了您的信任与期望……” 如果对天皇说这种话。接下來便应该是顺理成章的请辞。但是大正天皇恰恰在这个时刻开口。并打断了寺内的讲话。 “朕深知你等治国不易。明治革新后帝国未尝一败。而今国家内忧外患。希望诸君同心协力。共度危局……” 说到这里。大正天皇颤抖着用手扶住了榻榻米。似乎十分痛苦。几位重臣都是心里一紧。忧虑天皇的健康。又都出于对他自尊的维护而装作不见。寺内暗叹口气:陛下病发的越來越频繁了。国家正值多难之秋。他能挺过來吗。 早在春天国会开幕时。天皇陛下就当众病发。举止异常。傻笑连连。甚至将演讲稿卷成望远镜对着各国使节们乱照一通。让重臣元老们觉得丢了日本的面子。 “哈。。你们几个老头。來陪朕玩骑马……朕刚得了匹好马。你们这辈子怕是都沒见过呢。”大正天皇突然语调尖利。不知所云。 陆军参谋次长田中义一摇头苦笑。如果大日本帝国的天皇是个精神病的消息传出去。可真叫世界人民取笑呢。 重臣们脸色也都难看之极。加藤友三郎这回是铁了心要为海军找回这个面子。因为内阁的疏忽。导致舰队惨败。无论如何他也要寺内将这个责任担起來。 而田中义一虽与寺内正毅同为长州藩阀。这一次却并沒有站在寺内首相的一边。他已经明显的预感到寺内这条船马上就会沉掉。民众的骚乱。战事的惨败。都会成为他从政以來深深的耻辱。 加藤友三郎不顾天皇病发。继续抛出重磅炸弹。 “据最新可靠情报。三宅少将与桥本大佐是被支那一位新崛起的小军阀所俘。据说此人年不及二十五。姓吴名孝良。而三宅少将今年是第二次败在他的手中。” 与会重臣。们立刻一阵嗡嗡之声。开始他们只是从两位指挥官生死不知的笔录中猜测。他们是否已经玉碎。如今加藤友三郎爆出他们被生俘。这的确是帝国政府以及陆军和海军莫大的耻辱。 大正天皇间歇的癫狂后似乎又恢复了理智。只是看起來虚弱无比。摇摇欲坠。他喃喃道:“吴孝良。吴孝良。此后三十年他会是帝国最强大的敌人呢。” 田中义一惊讶的表示。自己从未听说过此人。他只知道中国的军阀中新升起一颗政治明星。叫吴佩孚。只不知这个吴孝良和那吴佩孚有无关联。 “看來帝国在支那的情报部门需要进行一番大力度的整顿了。这么重要的情报居然沒有半点消息。寺内阁下。你对支那的温和政策。现在已经证明是完全行不通的。支那人的所作所为是在对帝国进行挑衅。我建议帝国应该立即对支那国宣战。” 同为长州藩阀。竟然是田中这老贼第一个跳出來拆台。寺内将一口气憋了回去:“当务之急是先稳定国内局面。此时不宜对外宣战……” <h3>作者有话说 这周需要凸票冲榜,有凸票的大大们,请支持一下老酒,拜谢! 第242章 近在眼前 大正天皇语气急促的喊道:“诸卿莫急……” 他此刻是不希望寺内立刻倒台的。至少要在把国内骚乱平抑之后再倒台。否则一副烂摊子交给继任者。国内情形已经是非流血不能解决了。他们在暴力整肃了国内治安后。也就等于失去了民意。那么寺内的继任者很可能又成为过度内阁。他已经预感到自己的身体状况越來越糟糕。还有满腔抱负沒有施展。已经沒有时间再无休止的等下去。 御前会议的结果令几位重臣极为不满。大正天皇虽然已经失去了对寺内的信任。但是在最后关头还是袒护了他。让他尽快解决国内纷争。 寺内对天皇的袒护受宠若惊。他不明白陛下明明已经失去了对自己的信任。为何却又沒有顺着重臣们的意思问责他这个内阁首相呢。 在回去的路上。他忧心忡忡。忽的想起蔓延到全国的骚乱。忽的又想起西伯利亚的惨败。脑中一片混乱。回到家中。发现松本刚吉已经等候他多时。 “寺内阁下。大谷大将的行程是否要延迟。陆军部已经对他重重施压。此刻他似乎已经动摇。站在了他们一边。” 寺内大感凄凉。如今众叛亲离。大有大厦将倾之感。他看着面前一腔热血的松本。心中莫名感动。到了最后居然只剩下当初自己最不看好的热血小子还站在身边。干涸多年的老眼不由得湿润了几分。 “支那国已经正式驳回了帝国的照会。” …… 河内号底层的舱室已经死寂一片。时至晚间。绥东军打开了封死的底层舱门。以及隔水舱的密封门。令人窒息的浓烟扑面而出。将本來已经冲到里面的士兵生生呛了出來。 李泽军深深的被震撼了。那个日本士兵的主意当真歹毒。如此情势船底的舱室里莫说大活人。便是苍蝇蚊子也不会剩下半只。命人打开通风口。加快放掉里面浓烟。一个小时后。士兵们蜂拥而入。 活着的日军水兵寥寥无几。极个别人侥幸逃得一命。按照李泽军的意思是给个痛快。但是吴孝良则不然。立刻命令军医抢救。一定要讲幸存之人的命保住。对于吴孝良的作为。李泽军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先是优待俘虏。待遇甚至好过绥东军士兵。接着又是抢救濒死的日军水兵。最后他将吴孝良的这种行为归结到他的心软上。 第二天清晨。河内号被拖船拖进港口。看着威武雄壮的军舰耸立于港内。金属在阳光下散发这工业的美感。吴孝良兴奋不已。不过。吴孝良并沒有欣赏多久。他今天还有很多比欣赏军舰更重要的事情。匆匆上了马车直奔彼得罗夫公爵私邸。 自打绥东军第二次解救下海参崴以后。彼得罗夫就彻底丧失了对城市的控制权。他也乐得如此。整日里休息做乐。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市政府该发给他的薪水还一分不少。何乐而不为。相比之下。在欧洲曾经共事同僚们的悲惨遭遇。他已经感到十分满足。刚刚收到欧洲传过來的休息。米哈伊尔侯爵已经被新政府处死。全家更是不知所踪。 就在彼得罗夫心戚戚然的时候。老管家急急的赶來通报: “公爵大人。吴将军來访。” “哪个吴将军。” 他还沉浸在对老友的唏嘘感慨中。一时间沒反应过來。 “绥东军的那个吴将军。” 老管家对公爵大人这种神思不主的状态已经司空见惯。心里也是暗暗难过。短短一年时间。行事果段。思维敏捷的那个公爵大人已经变成了眼前这个反应迟钝。整日里伤心感怀的老人。 足足有半分钟。彼得罗夫从沙发上跳了起來。大声喊道: “快请进來……” 接着。他又一拍大腿。“不。我亲自去接。” 话音未落。一阵爽朗的笑声。自客厅外传來。大门被推开。一位军装笔挺的青年将军昂首走了进來。正是吴孝良。 吴孝良。并沒有等通报的管家。便穿过院子径自进了小皇宫一般的大厅。吴孝良很是入乡随俗的跟彼得罗夫來了个熊抱。以示两人间的友好亲密。 “公爵阁下。好久未见。一切可好。” “哈哈。很好。你们绥东军对我很优待啊。” 彼得罗夫说的是真话。吴孝良整了整衣襟正襟危坐在宽大松软的沙发上。 “我这次來实际上是有一件事想咨询公爵阁下.” 彼得罗夫脸上绽开笑容。一双眼睛盯着青年将军的双眼。想看出些什么端倪。但是他很快发现这是徒劳的。 “吴将军请问。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坦诚相告。” “好。是关于十几年前那场海战的……” 吴孝良的话还沒说完。彼得罗夫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那场大战是他十几年來都不愿去触碰的一个伤口。帝国海军的精华在那次海战中损失殆尽。陆军竟也连战连败。甚至连他本人也成了日本人的俘虏。 吴孝良显然注意到了彼得罗夫脸色的变化。连忙将剩余的部分问了出來: “公爵阁下。那场海战后。很多水兵以及舰上的军官流落在海参崴。不知还能否找到。” 彼得罗夫大为奇怪。不知他为何问起当年的水兵。随即他联想到夜里管家打探來。港口里停泊着一艘超级大的军舰。据说是吴将军从日本人手里俘获的。难道。难道他想将那艘军舰据为己有。 彼得罗夫的心开始活络。这个青年将军什么都沒有。如果想成立海军。必然得依靠自己。都说陆军十年海军百年。帝国有着超过百年的海军历史。尽管在那一战中帝国海军的精英几乎全部凋谢。但是仍旧有种子留了下來。想到这里。彼得罗夫嘿嘿笑了起來: “吴将军是想将那艘军舰重新武装起來吧。” 吴孝良哈哈大笑:“公爵阁下慧眼如炬。在下这点心思瞒不住你。的确有此想法。” “年轻人。用你们中国话讲。你想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243章 复活前奏 吴孝良激动了。“如此说。公爵阁下是愿意帮忙的了。” 他知道这彼得罗夫当年参加过日俄战争。据说还做过日本人的俘虏。但是沒有想到竟然还是海军。以他现在的身为和地位來判断。他当年至少也是个舰长。 果真。彼得罗夫沉默了半晌。雪茄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静静的燃烧。 “我当年是乌沙科夫海军上将号的舰长。海战后期战舰被日军击沉。当时我身受重伤。被转移到乌里扬号驱逐舰上。最后整艘驱逐舰都被日军俘虏……” 听彼得罗夫如此说。吴孝良心道。传闻果然是真的。他沒有插嘴。而是继续静静的听着彼得罗夫的讲诉。 “涅夫斯基男爵就是当年那条驱逐上的舰长。战后我们被释放后。帝国政府便命令我们留在了西伯利亚。”彼得罗夫的目光一阵暗淡。 吴孝良明白实际上他们是被沙皇政府流放了。但是如今也算是因祸得福。留在欧洲的旧军官被枪杀的枪杀。下狱的下狱。彼得罗夫和涅夫斯基留在海参崴还能掌握一部分兵力和资源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只是这彼得罗夫年岁已大。还能吃的了上舰之苦吗。 彼得罗夫仿佛是看出了吴孝良的担心。无限落寞的说道:“我如今年龄不过五十岁。如果沒有那次海战的失败。在海军中再干十年也沒有问題。好过做这个总督。” 随即他又问道:“不知这条船的总体情况如何。”这是彼得罗夫真正的担心的。一条船在经历大战后被俘虏。相比受损不会是轻描淡写。 “一号炮塔以及弹药仓全部进水舵片和桨叶损坏。舯部有几处漏水点。其他状况完好。” 吴孝良对军舰也不甚了解。只是大致知道这些情况。于是一一列举。情况远比彼得罗夫预估的好很多。除了一号炮塔进水比较麻烦以外。其他的都是小问題。符拉迪沃斯托克的船厂可以解决这些基本养护。 想到这里彼得罗夫嘿嘿笑了起來当年远东太平洋舰队被全歼后。按照沙皇的命令。船厂应该被解散的。只是他心中还燃着希望。他相信终有一天。帝国海军还会重新成立太平洋舰队。一旦解散出现技术断层。那么到时候损失便不单单是一个船厂了。因此在他的一意坚持下。被保留了下來。只是想不到。要为这个年轻的中国将军服务。 彼得罗夫知道。随着沙皇的倒台他有生之年已经再难加入海军。拥有自己的军舰以雪当年之耻。如今这个机会他不想放过。拥有一艘真正先进的战列舰是他一直以來梦寐以求的夙愿。 还有水兵就更容易了。散居在海参崴当年的老水兵。沒一千也有八百。相信只要彼得罗夫当年这个海军少将下达征召令。当年的帝国水兵们都会义不容辞。 “吴将军。请立刻带我去军舰。我要先看看舰损情况。” 吴孝良欣喜若狂。能得到一位经验丰富的战列舰指挥官。是他所沒想到的。而且这个人还是彼得罗夫。他是十分属意这个人选的。此人是位彬彬有礼的绅士。由他牵头來组织重建。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考虑到年龄问題。可以将年富力强的涅夫斯基配给其做助手。 彼得罗夫激动的连衣服都沒有换。匆匆披上外套随着吴孝良直奔海参崴港口。 夏末的晚风。已经带着丝丝凉意。打透了彼得罗夫并不厚的外套。但是这一点凉立刻便被他熊熊燃起的一颗火热的心所驱散。月光与灯火的映衬下。一艘钢铁巨舰静静的停靠在港湾中。散发着悠悠的光泽。彼得罗夫由衷的赞叹道: “太美了。” 彼得罗夫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一刻开始。面前这艘庞大的战列舰就是他的了吗。他兴奋的描述着他对河内号的判断: “看大小。排水量起码要超过两万吨。我的上帝啊。日本人竟然能早出这么大的战舰。” “一、二、三、四……” 彼得罗夫一边数着战列舰的主炮管。一边在心里惊叹日本人崛起的速度。建造军舰不单单是造一艘船那么简单的问題。它是直接与一个国家的工业能力与科学技术挂钩的。不管怎样能早出这样一艘军舰的国家都不能让人小觑。想到他的祖国如今内乱频频。心里有些隐隐作痛。 “天啊。竟然有十二门360毫米口径的舰炮。如果同时发射他的每一侧都会有八门炮瞄准敌舰。这将是多么恐怖的火力。” 彼得罗夫由衷的赞叹。 吴孝良将军舰的修复工作交给了彼得罗夫。并交代。无论需要钱或者是人。都可以直接來找他。老家伙好像瞬间年轻了十岁。脸上立刻焕发出不曾见过的光辉。 彼得罗夫痛快的答应了下來。既然不能再为祖国披上战袍。执掌战舰。那么做一个雇佣军也完全可以圆了被压在心底十几年的海洋梦。他并沒有问吴孝良能否保住这艘军舰。又如何应付即将展开疯狂报复的日本人。因为在他心底的意识里。这跟本就是一道无解的数学題。当年倾整个帝国之力都败给了他们。如今凭借小小的海参崴又如何抵挡强大的日本呢。 他不问是想给心底留下一点希望。不想绝望的太早。 吴孝良也在担心这个问題。回到绥东军刚刚组建的司令部以后。立刻召开了战后的第一次军事会议。把处置军舰的议題放在了首位。尽管他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但还是要放在会议上讨论一番。他必须取得部下们的支持。 阻力和预感到的一般强大。绥东市长、东北公司督办王怀事第一个跳了出來。 “绝对行不通。第一。修复如此庞大的一艘军舰所耗费的资金绥东无法承受。东北公司拿不出这个闲钱;第二。日本人怎么会坐视我们将军舰据为己有。简直是天方夜谭。” 尹呈辅对王怀事的观点表示支持。方其道坐在会议桌后默默的抽着烟一言不发。只有李泽军对吴孝良的决定表示了军队的拥护。但是他能看出來。李泽军心里同样是不以为然的。 吴孝良沒想到阻力如此之大。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非要在绥东军中搞什么min zhu气氛。自由讨论。如今算是作茧自缚了。 第244章 会议 方其道最后还是发言了,他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按灭,又使劲拧了几圈,然后沉声问道: “布川兄,如果我们不接收,这艘军舰,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王怀事被问的一愣,他只是本能抗拒接收这座烧钱的超级铁疙瘩,尤其在听说其造价超过八千万之后,更是对这个东西深恶痛绝,他得把东北公司的钱袋子护的紧紧的,如果旅长想要扩充陆军他举双手双脚赞成,就算没有钱砸锅卖铁也要把钱凑足了,但是海上有什么东西?值得lang费这么多钱去为何这个什么劳什子战列舰吗? 但是,关于如何处理这个庞然大物,他还没有具体想过,所以在方其道突然发问之后,变的张口结舌,他能在一瞬间说出反对的一万条理由,但是在处置上却没有一个成熟的想法。 方其道见王怀事不言声,也不追问,而是用手磕着桌面,继续缓缓说道:“河内号战列舰,拿在我们手里的确是个烧钱的机器,并且它烧钱的速度远远超过在做你我的想象。” 说到这里会议室里传来一阵嗡嗡之声,大家起初见他刁难王怀事,以为他是站在旅长一边的,但是看他强调军舰保养费用之昂贵,好像又不赞成,大家糊涂了。 “但是,我们也不能将辛苦用绥东将士鲜血得来的战利品拱手再还给日本人吧?就算拆了卖废铁也是暴殄天物,这样一一艘军舰说他是集先进国家工业精华之大成的艺术品也不为过。” 尹呈辅到这里总算明白了,这个方致之是拐着弯的赞同接收河内舰啊。 “致之兄,你考虑过国际舆论没有?咱们抢了日本的战列舰,他们会善罢甘休吗?如果他们倾兵来攻打海参崴,我们该怎么办?” 问题很尖锐,列席的各位头头脑脑都纷纷点头,认为尹呈辅提到的这个问题很有高度,并且是比资金更为难解解决的难题。 “难道你想将战舰送回去吗?”方其道语气中带着不善,他对于绥东军进来兴起的一股保守思潮极为不满,他们似乎忘记了自己来绥东是为了收复失土的,如果不趁机壮大最终的结局将是被滚滚历史洪流所淹没,他自来到绥东后每时每刻都存在着深深的危机感,尤其是见到日本所建的巨舰大炮后,对中国的前途更加忧虑,一旦中日开战,中国将毫无还手之力。 “送还当然不可能,索要赎金总是可以的吧!” 尹呈辅说出了他的想法,以他看来,与其拿着河内号这个烫手的山芋,不如拿来换钱,这样对日本也还有更大的余地可以转圜。 方其道耸耸肩,笑道:“振之兄财迷,总而言之,目前你们的两点顾虑就是资金和日本的潜在威胁吧?” “是的!” 尹呈辅不情愿的哼了一声,王怀事也跟着附和。 方其道看向吴孝良,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自己的立场。 “维中,如果你能解决这两个问题,我将坚定不移的积极支持绥东军接收这艘战列舰!” 高层们一番唇枪舌剑,根本没把吴孝良的提议放在议论中心,各自抒发着自己的见解,这将新近加入绥东军的澹台继泽看的目瞪口呆,对于习惯了君君臣臣那一套的他,很不适应。他刚刚被委了物资调配处主任的职务,物资调配处是个至关重要的部门,吴孝良能将这个职位交给他,说明了对他的信任,这让他沾沾自喜了很长时间。 吴孝良发现澹台继泽闷声不语的同时似乎欲言又止,就对澹台继泽说道:“忠武,说说你的见解。” 澹台继泽连忙起身,点头、鞠躬,他对这种围坐一起畅所欲言的开会方式很不适应,在山西督军公署时,从来都是长官发布命令,底下人商议如何执行。而这里似乎反其道而行之,大主意都要拿到桌面上讨论一番,身为一军之主的吴孝良并不急于使用威信使大家顺从自己的立场,好像更注重于说服大家认同。 有了这番认识,澹台继泽立刻就明白,吴孝良让其说见解实际上是想取得他的支持。坐下身子,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润了润喉咙。 “首先,我不认同尹副旅长的意见,讨要赎金一事万万不可。其一,日寇失此舰欲重新建造便再须八千万之数,而前后相加其损失耗费钱财为一亿六千万,并且造舰过程漫长非两三年不能竣工,此间日海军实力大损,威信丧失,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们接收河内号战列舰,敌我力量对比此消彼长,此其二。如果任其赎回军舰,他损失不过千万,这不等于在变相资敌吗?” 尹呈辅被扣了资敌的帽子,气的浑身直哆嗦,喝道:“胡说,一派胡言!” 澹台继泽摆摆手,笑道:“尹副旅长息怒,按照你的思路,反过来我们可以给日本人钱,名目是买也好,租也罢,总之军舰想要回去是万万不能的,我绥东军宁可拆了卖废铁也不能做资敌之事。” 这一番话夹枪带棒,听着好像很在理,但是怒火中烧的尹呈辅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间摸不到头绪,也不再提交还军舰索要赎金的提议了。 王怀事在一旁也拍了桌子:“闹了半天,还是要着落在东北公司上啊,我只有两个字,没钱!” 吴孝良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这个澹台继泽还真是个可人,一下就击中了尹振之的要害,只有这个王怀事聒噪的厉害,以前到还没发现他是个守财奴,不禁心中好笑。 “布川兄我可以向你保证一点,河内号我绝不用你东北公司一分钱。” 说完便笑意盈盈的看着一瞬之间张口结舌的东北公司总督办,心道:这回你没理由反对了吧。 果真,王怀事运了半天气,一屁股坐实在椅子上,向后靠去,身子挨在椅背上,气鼓鼓的不再言声。不但是王怀事,尹呈辅、方其道也跟着暗暗吃惊,旅长莫不是在说胡话? 第245章 扩军 吴孝良当然不是在说胡话,就在三个小时之前,从天津孙家钰那里得到了一个令他久久不能平静的消息。他本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打电报过去,看看天津良大是否能抽调出资金来,支援一下绥东的困局。谁知孙家钰一口答应下来,并且给出了一个天文数字,良大目前可以随时抽调的资金已经超过五千万元 孙家钰果真能干,青霉素的问世正当其时,欧战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人死伤,他趁此机会在欧洲大量倾销,并且诺贝尔奖颁发给吴孝良,又有班廷这个西方面孔的证实,都为良大生产的青霉素提供了强大的声誉保证。 在欧洲注册专利之后,良大的青霉素整船整船的运往欧洲,仅仅半年下来,便积累了超过五千万英镑的财富,折合成中国银元约达到惊人的三亿元,这是何等的暴利?而这笔庞大的财富,只有七千万汇回了中国,出于各种阻力,大部分的财富都滞留在欧洲。 此时的孙家钰更是雄心勃勃,计划在欧洲兴建制药工厂,目前已经选定法、英两个国家,前期考察基本完毕,只等入秋他亲自去一趟便敲定好,开始正式投建。 所以在这次会议上,等反对吴孝良的部下们将全部阻力寄希望于巨大的财政支出时,便正中他的下怀。五千万元的资金将在座所有人惊的有如石化,如果说方其道在见到整整数船价值两千万元的军火时,还啧啧惊叹,那么此刻他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内心的感受了。 很难想象吴孝良是从何处弄来的五千万,虽然几个老兄弟知道他家底殷实,办有药厂,但也绝想不到药厂能够如此赚钱。 “乖乖,咱们绥东军也成财主了!”李泽军下意识的喃喃道。 抛出五千万的消息后,虽然仍旧有人认为日本人会被触怒,并且会对绥东军造成威胁,吴孝良面对畏战的军官们,终于发火了。 “我辈军人来东北,是为了趋利避害,保全自身吗?如果你们之中有人为了这个加入绥东军,那对不起,请你离开,绥东军不需要在关键时刻只求自保的胆小者,狭路相逢勇者胜,中国百年来对外大小战争为何频频失败,究其根源就是未战先馁。我们要有敢于亮剑的精神,狭路相逢勇者胜!他日本如果赶来,我吴孝良就敢跟他们真刀实枪的干上一次!” 一番话劈头盖脸毫不客气,会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静的鸦雀无声,刚才发表畏战言论的军官紧张的被汗水浸湿了军装,他们从未见过总是和气一团的旅长发怒,此次几近失态的发言,足以证明其心头怒火之盛。 接收河内号,抵御日本人的方针就此被敲定。然后进入今日会议的第二个议题,扩军。 在这一战之前,吴孝良从秦皇岛劫回了两千万的军火,扩军便可以提前进入议程,首先是关于扩军规模,尹呈辅认为至少要扩军两个师,绥东军才足够在此地站稳脚跟,与相对保守的尹呈辅相比,李泽军的计划则近似疯狂。 “两个师怎么能够,我看至少要四个师才好。否则那些军火扔在仓库里也是等着长毛,不如统统利用起来。” 王怀事比尹呈辅更要保守,不过他的出发点却不是出于绥东防御的需要,而是根据东北公司这个钱袋子的大小。东北公司虽然经营着绥芬河一带的金矿、煤矿、以及木材场,但是由于时间很短,又很快经历战争,所以可以抽出组建陆军的资金实际上极为有限。 “目前依绥东东北公司之财力,组建一个师尚且力有不歹,遑论两个师、四个师?数万人,人吃马嚼几月功夫就会将咱们的家底子掏空啊!” 李泽军听王怀事一张嘴就砍掉饿三个师,伸手一拍桌子,嚷道:“王督办,‘如组建陆军我王怀事举双手双脚赞同’这话是谁说的?怎么一转眼你就要食言啊?” 李泽军这回的确是冤枉王怀事了,倘若真组建四个陆军师,人吃马嚼,几个月功夫就能将整个东北公司给掏空了,的的确确是力有不歹。 会场上争吵不休,吴孝良被搅得头很大,他越来越无奈,如果每次需要通过一个议题,都要这样无休止的争吵一番,那可真是一种痛苦的煎熬啊,他作茧自缚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最终,经过协商和妥协,大家一直认定组建两个陆军师,并且成立一个独立的骑兵团,而原来绥东军一旅编制则扩充为师。由此绥东军战斗序列暂定为,绥东军第一师,由原绥东军的老底子扩充而成,师长由吴孝良兼任;独立骑兵团则是由原第四混成旅旅部直属骑兵连扩充而成,团长李泽军;第二师与第三师则完全是招募的新兵,师长分别为方其道与尹呈辅。 同时,成立绥东军司令部,吴孝良自任司令官,李泽军的独立骑兵团直属于新城立的司令部。 绥东军框架搭建完毕之后,又在海参崴新建绥东军官训练班,以应对大规模扩军所造成的军官空缺。吴孝良亲自出任训练班校长一职,方其道、尹呈辅、李泽军则纷纷出任训练班教员。 绥东军一派欣欣向荣,在此期间,吴孝良做了一项决定,将马利诺夫斯基遗弃在海参崴的匪帮余孽,通通发配到已经陆续恢复生产的各大矿场中充当矿工。 吴孝良还专门为此事召开了万**会,当中宣读了这些匪帮余孽所犯下之罪行,并指斥其罪行罄竹难书,人神共愤,而绥东军政府本着宽大为怀的政策,给了他们一次机会,将他们送进矿场中劳动是对这些有罪之人进行必要的劳动改造,有表现积极进步者,则可酌情还其自由。 李泽军对吴孝良的这一做法大为折服。 “司令好手段!” 就在大家都志得意满的时候,彼得罗夫满头大汗的赶来见吴孝良. “吴将军,这件事非你亲自出马不可!” 第246章 北洋弃子 彼得罗夫除了满头大汗还怒气冲冲,他在组建战列舰水兵的工作中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原来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招集了将近五百个当年的帝国水兵,当年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如今已经年过四十,他们有的成为了一名出色面包师,有的则在工厂当了工人……尽管他们已经离开军舰十多年,都有了各自稳定的生活,但是,当他们收到彼得罗夫公爵征召令时,就义无反顾的重新加入了海军。 但是,虽然昔日帝国水兵们有着一腔热血,但是问题也很复杂,首先他们对这艘xing能先进的巨舰并不熟悉,尽管彼得罗夫他曾是俄罗斯帝国海军的精英,但是十年间世界海军舰艇技术不断革新,他们原有的技术已然落伍。所以便想去战俘营找一些军官,以便了解军舰结构,并尽快修复以及熟悉河内号。 彼得罗夫将一号炮台严重进水的河内号拖进符拉迪沃斯托克造船厂后,命令船厂工人立刻全面开工,排光舱内海水,尽快修复整艘战舰。 同时,他派涅夫斯基去战俘营挑选军官,但是此前一切顺利,绥东军对他们有求必应的状态,在战俘营戛然而止。。把守战俘营的张二狗对老毛子恨入骨髓,所以,当涅夫斯基带着彼得罗夫的亲笔信去索要,技术人员的时候被张二狗狠狠的刁难并奚落了一番,然后十分坚决的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吴将军,你如何食言了?你不是答应过我对于在战列舰上的需要,有求必应吗?” 彼得罗夫的这一串质问让吴孝良张口结舌,这个情况他并不了解,所以只好尴尬的笑笑: “公爵阁下,请不要激动,坐下来将整件事情慢慢的从头到尾讲给我听。” 看着吴孝良茫然的表情,彼得罗夫心里也动摇了此前对吴孝良的偏见,看来这个年轻的将军的确是不知情的,好看的小说:。于是他一五一十的将整件事的始末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吴孝良听毕讲述,立刻明白了问题的症结在哪里,张二狗的小兄弟就死在俄国人手里,他之所以能参加绥东军最初的目的也是为了报仇,如今彼得罗夫一干人有求于他,这家伙自然就公报私仇了。 此风不可长,但是在涉及到民族对立的问题上,他又不得不谨慎对待,不能当做一般的以公谋私案件对当事人予以惩处。。死来想去也只有亲自出马。 张二狗没想到吴大帅会为了几个被奚落的老毛子,亲自找他算账,但是在听了吴孝良的理由时,他惭愧的低下头,为自己的鲁莽而不安起来。 “二狗我知道老毛子杀了你的小兄弟,你与他们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但我们是军队,不是山上的土匪。彼得罗夫是为了我们绥东军而来,他在修复那艘军舰,日本人很可能月内便打过来,如果这艘军舰能快速的形成战斗力,对我们是极为有利的,你刁难他,却没想到最终刁难的是我们绥东军自己啊!” 当二狗红着脸给彼得罗夫道歉时,地位尊崇的公爵竟然与半年前还是还是煤窑苦力的矿工拥抱了一下。彼得罗夫不愧是一位老练的政客,以他对中国的政治环境的了解,这种前嫌尽释的表态无疑是最明智的。 吴孝良对彼得罗夫的表态很满意,只不过他没料到,这个小小的插曲只是困扰了绥东军内部,此后二十年中俄两派矛盾的开端,最终演变演变为海陆两军的矛盾。 每天都有好消息送到吴孝良的办公室内,但是这种状态没有维持多久,不和谐的消息很快就出现了。北洋政府发来电报,对吴孝良的行为进行了责备。 其中,大总统徐世昌以极为严厉的口气,斥责吴孝良为一己私利,至国家民族于不顾,轻启战端将国家带到战争的边缘,bei 精政府除了不承认日本外交部的国是照会以外,不会对其进行任何背书行动,如果日本进攻海参崴,bei 精政府将会保持中立态度。 尹呈辅得知这个消息后,大骂徐世昌混蛋,绥东军战士们孤悬境外,抛头颅洒热血是为了什么? “滑天下之大稽,说我们为了一己私利,bei 精的那些总长次长们,包括那个印把子大总统就是公忠体国了?”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热血青年的方其道情绪很激动,少有的言辞激烈起来。 吴孝良为北洋政府那些大佬们的无耻感到愤怒,深深有一种被出卖了的感觉,为了不彻底惹翻日本人绥东军如今已经成了北洋政府的弃子。 北洋政府的一封电报给绥东军上下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云,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仿佛日本大举进犯复仇只在朝夕之间。于是,除了河内号的修复工作仍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之外,陆军的扩充工作全部提前,训练班军官学员全部提前毕业,进入部队。为了应对将来可能发生的登陆作战,吴孝良又命人对滩头的地堡系统进行了改造。 正在整修的河内舰被正式改名为绥东号,彼得罗夫公爵将所有水兵轮流调派到仅有的两艘驱逐舰上进行训练,以使水兵尽快适应舰上生活,但是因为河内舰定员为九百之数,而他手下的前帝国水兵只有近五百人,所以他请求吴孝良为其增派人员。 但是绥东军多数士兵皆为北方人,并不满足快速形成战斗力的要求,所以只好从临时征调的辅兵里筛选出一部分世居辽东的渔民凑足四百之数。 同时,又在绥东军中挑选了二十名军官,并将他们编入这四百渔民中,充任骨干。令大家跌碎眼镜的是,吴孝良任命张二狗为绥东舰的副舰长,军衔被提升为中校。临上任前前,吴孝良和张二狗进行了一次单独谈话,具体谈话内容无人知晓,但是从此以后,张二狗改名了--张良佐。 就在绥东军紧张备战之时,海参崴外海传来了当地渔船的示警,一只由十艘军舰组成的舰队由南向北正在逼近。 第247章 袖珍舰队 得到预警,绥东军在吴孝良精心设计下设立的防御系统立刻启动,所有人员立刻就位,新增设的海岸大炮全部被推出掩体,装弹调整预设参数,随时准备射击, 由于尹呈辅负责整个滩头地堡的指挥,所以先一步赶去布防,吴孝良则带着刚刚就任绥东军参谋长的方其道与李泽军赶赴海岸前沿高地的隐蔽指挥所, 这种高度戒备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也不见敌舰來袭,就在大家以为军情乃是谎报,身心松懈之时,警报系统的高音喇叭响彻整个海滩阵地上空,吴孝良听到警报声,立刻來到掩体观测窗口,拿起望远镜向海面望去,只见海天一线处几艘舰艇一字排开缓缓驶來, 所有人都紧张极了,一颗心悬在嗓子眼,绥东号目前刚刚排空了舰体内的海水,正在进行修补,面对日本的战列舰绥东军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寄希望于重新加固过的地堡能够躲过日军大口径舰炮的轰击,在日军进行登陆作战时发挥他应有的作用, “咦。”方其道发现有点不对劲,他指着远处海面,对吴孝良道: “维中你看看,这体积大小的舰只可是战列舰。” 吴孝良之前总觉得望远镜视野里的军舰有些别扭,但一时之间又说不好别扭在哪里,经过方其道的提醒,他再一次端起望远镜观察,果不其然,随着几艘军舰越來越近,可以判断他们体积小的可怜,绝对不可能是战列舰, “这就奇怪了,难道是日海军的前导。” 望远镜视野之内,只见编队头舰分水转向,桅杆上赫然露出随风猎猎飘扬的五色旗、 “这……这……” 方其道惊讶的说不出话來,远处开來的舰队赫然挂着中华民国象征五族共和的五色旗,难道这只舰队是北洋政府來來的,正猜测之间,传令兵送來了观测站的情报, “报告旅长,远处舰队打來旗语,海军部中校陈世英率领江亨、利捷等十艘炮舰前來支援绥东军,请求靠岸……” 当掩体内的人听到这里时已经惊讶的无以复加,全然听不下传令兵又说了些什么,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北洋政府竟然派人來增援我们了,我们不是弃子, “回复陈中校,请先行派员前來岸边交接公文,确认无误后再全部靠岸。” 吴孝良防备之心慎重,这也是不得已为之,毕竟身系绥东数十万人安危,不得不小心谨慎对待,万一是日军派人假扮,一旦让他们靠岸混了进來,到时候可就悔之晚矣, 对方很快答复了一个“好”字, 只见头舰突然加速直奔港口而來,吴孝良此时已经基本确认了并且相信來人必是中国自己人,于是又匆匆带领一干绥东军司令部的高级参谋,赶奔港口,十分钟后军舰靠岸,大家这才看清楚原來竟是一艘排水量只有几百吨模样的炮舰, 腺体搭上船体,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军官稳步走了下來,藏蓝色军官常服由于在海上长时间的航行显得有些皱吧,他见到为首的吴孝良后,先是一愣,然后并拢脚跟干脆利落的敬了一个军礼, “海军中校陈世英奉海军部令,率领舰队前來绥东,听候长官调遣。”说着呈上了随身携带的关防印信,身份可以造假,但是这军中往來文件的暗码行文却造不了假,一番印证后,最终确认无误, 吴孝良到这一刻完全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之后,不再掩饰内心的激动,从得知自己成为北洋政府的弃子之后,内心愤怒与失望交加,这一刻又得知北洋政府居然派來了援兵,心情顿时激动不已,很多细节就沒有深入的想下去,比如电报是前几天收到的,而海军舰队若由渤海湾驶抵海参崴非半月以上不可,也就是说舰队起航之时,北洋政府还沒來得及弃子呢, 陈世英带來的这只袖珍舰队规模虽然不大,却极大的鼓舞了绥东军进來由于强大的心理压力所导致低迷的士气,几艘铁甲炮舰陆续靠岸,舰队一派风尘仆仆的模样,船底结满的藤壶甚至已经漫延到水线之上,看來这几艘铁甲炮舰必须先进入船坞进行一番必要的修整才能恢复应有的航速与战斗力, 事件戏剧xing的变化让所有绥东军官兵都措手不及,于是仓促的防御战演变成一场规模空前的欢迎仪式,新招募的水兵,以及港口辖区的陆军士兵们蜂拥而至,平日里宽敞的港口变得拥挤不堪,接踵摩肩,欢呼声如山呼海啸,远道而來的舰队水兵们很快便被绥东军的热情所感染,跟着欢呼起來, 但是,事实的真相往往是残酷的,吴孝良在详细询问了北洋政府的情形,以及他们出兵前后总统府与国务院之间态度的变化,胸中立刻又变的透心凉, 对于海参崴这支孤悬海外的中**队,总统府的态度很明确,便是任其自生自灭,当初徐世昌在吴孝良北上的时候暗中推了一把,也并不是真的就想帮助吴孝良实现其收复失土的理想, 其真正原因,乃是吴孝良走后,段祺瑞在bei 精便少了一大助力,尽管段祺瑞本人都沒将这个后起之秀,但徐世昌仍旧坚持认为,如果放任吴孝良在bei 精继续发展,他很可能就会成为第二个徐树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将这个定时炸弹毫无风险的送走才是上上策, 与总统府相对的,段祺瑞虽然已经退居幕后,但国务院仍旧牢牢的把持在段的手中,不过近半年來,段系人马里各派的裂痕已经明显加剧,其中矛盾最为尖锐的就是徐树铮与靳云鹏,早些日子,由于国务总理钱能训在国会上的突然反水,段祺瑞将其罢免而令靳云鹏继任, 徐树铮则因为在年初抢了靳云鹏的陆军总长一职,而遭其嫉恨,如今两人又在如何处置绥东军危机的问題上发生了争执, 第248章 密使到来 徐树铮十分重视吴孝良以及绥东军的安危与进展,所以他希望国务院批准对绥东物资上的支持,以及增派一个旅的兵力以解决他们在北方捉襟见肘的尴尬境地, 但是,刚刚入主国务院的靳云鹏却不如此认为,西伯利亚苦寒之地,人口稀少,加之又是国外,派出宝贵的兵力去抢一块鸟不拉屎的地盘,能不能站稳脚跟暂且不说,万一再惹出国际争端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他认为一动不如一静,根本沒必要浪费公帑,去夺一块毫无价值的土地, 当然,这其中有多少公心,又有多少死心就不得而知了,日本人欲在海参崴登陆的照会,因为徐树铮的一力反对,靳云鹏就是暗中支持的,不过他以及北洋政府的高层们,万万沒有想到吴维中竟然如此刚烈,在令其配合日军登陆的电令下发以后,仍旧对登陆日军开战,并且全歼日军第二十四联队,俘获河内号战列舰一艘, 这是何等的战绩,徐树铮得到绥东军取得大胜的消息后喜不自禁,暗暗高兴他沒有看走眼,这个吴维中是块好材料,但随即又忧虑了起來,日本人难免会进行疯狂的报复,这小子能顶得住吗, 这一帮北洋的大佬们能顶得住日本人的压力吗,如果日本对中国开战怎么办,问題一个接着一个,果不其然,日本外交部很快发來了措辞强硬的国书,生命日军在海参崴遭到中**队的武力偷袭,并且损失惨重,要求进行赔偿的同时必须从重惩办凶手, 段祺瑞在与徐树铮和靳云鹏这两位左膀右臂商量如何应对此事的时候,两个人吵的面红耳赤, 靳云鹏主张削去吴孝良少将军衔,令其回bei 精待罪,所部撤往吉林,暂时由奉天督军张作霖辖制,以消日本人对华宣战之借口, “绥东军在北方为国家民族抛头颅洒热血,让我徐树铮办这背后拆台的事门都沒有。” 徐树铮断然拒绝了靳云鹏的提议,并声称只要他在任陆军总长,就绝不会下达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命令,并且大骂靳云鹏,是无耻的卖国贼, 靳云鹏在徐总长的咒骂下,一张老脸终于挂不住,当着段祺瑞的面摔了椅子,并指着徐树铮的鼻子骂道: “徐又铮,你仗着有芝帅撑腰就不把大家放在眼里,放眼bei 精城有谁不知道你小徐飞扬跋扈,咱们就等着瞧看看谁能笑到最后。”说罢,对着段祺瑞虚一拱手甩门而去, 靳云鹏本是气血上脑的无心之言,却不料一语成谶,数年后这位意气风发的陆军总长被一颗子弹结束了生命, 段祺瑞在内阁重重压力下,不得不选择了一条折中的路线,那就是宣布放弃对绥东军负责,国务会议上,有人还提议,召回已在去海参崴半路上的陈世英舰队,段祺瑞也同意了, 并急电陈世英立即返回天津,但是陈世英接报后,并沒有理会这个莫名其妙的撤军令,而是命令舰队不要在大连停留,而是直接绕过朝鲜半岛直奔海参崴,因为他预感到bei 精一定发生了什么,如果就此回去,那么中国舰队的这一次远征之旅恐怕再难有起航之日,所以他选择了抗命,继续前进, 陈世英的到來,为吴孝良解决了缺乏中国籍水兵的尴尬局面,经过开会讨论决定,绥东军司令部对绥东号的人事任免做了相关调整,彼得罗夫仍旧为舰长,张良佐由副舰长转任新设立的政治部主任,副舰长一职则由陈世英接任,同时,鉴于海参崴已经有十余艘大小舰艇,组建海军舰队的时机已经成熟, 于是,又任命陈世英为绥东舰队司令官,张良佐为舰队政治部主任,正在修复中的绥东号为舰队旗舰,有心之人,一定会好奇,此次人事任免的奇怪之处,陈世英以舰队司令兼任绥东舰副舰长一职,颇耐人寻味,吴孝良一贯重视军队的思想建设,设立政治部字第四混成旅时便是有先例的,所以大家并不感到奇怪, 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日本除了发出几此措辞强硬的声明之后,竟然毫无动静,北洋政府大佬们坐立不安,不清楚这位金主为什么玩起了深沉, 绥东的吴孝良也同样感到奇怪,不过很快他就得到了真相, “维中,好消息啊。”方其道手中提着文件兴冲冲进了吴孝良的办公室, “喜从何來啊。” 吴孝良每日间被案牍工作折磨的头晕眼花,见方其道进來汇报工作,便放下笔,仰身靠在了椅子背上, “日本爆发了内乱,据说本州岛中部,突然兴起了一股叛军,來势甚猛,并且一度攻占过神户,不过后來被陆军击败,又撤往了本州岛北部的山里。” 吴孝良喜上眉梢,这的确是个好消息,日本内部出了问題无疑是给绥东军一个喘息的机会,并且这个机会太难得了, “居然还有这种事情,日本方面,有沒有与我方接洽战俘事宜。” 吴孝良很快又想到了,仍然被关押的三宅光治等一干日军高级军官, “他们内部已经打成一锅粥,哪里还有时间理会这些虾兵蟹将……” 正巧此时,话音刚落,秘书便推门进來, “日本首相派來特使求见,司令何时安排会见他们合适。” 方其道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他沒想到日本居然在内乱的时候也忘不了被俘虏的本**官,再反观北洋政府,心下不禁一片黯然, 吴孝良早就在等着日本内阁派人前來交涉问題,以他对日本海陆两个军部的了解,解决此事必然只有开战一途,但是等了月余也不见日本有所动作,他就猜到一定有什么意外发生,那么此时,日本内阁至少要秘密派出人來和他接触,以便了解他的真实意图, 吴孝良接报后,立刻就召见了那位日本密使,一见之下,小小的吃了一惊,这位密使还是他的老熟人,原日军第二十四联队参谋长冢田攻, 第249章 老朋友 “原來是老朋友。” 吴孝良见到日本密使竟然是冢田攻,心里骂日本那些决策者是蠢货之外,还调侃了一番,派一个曾经刺杀过他的人,來做游说与谈判的密使,那人不是脑子进水糊涂了,便是对冢田攻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不过吴孝良更倾向于前者, “老朋友好像很不欢迎我呀。” 冢田攻倒是个人物,毫无怯惧之意,谈笑自然,竟反问其了吴孝良,屋中的几位绥东军高层都有些摸不到头脑,看两人口气,似乎从前就认识,奇怪,奇怪, “來者是客,只要不是心怀鬼胎,绥东军一律欢迎,冢田君风尘仆仆远道而來,不如先休息几日,我带你领略一下这海参崴的大好风光之后,咱们再谈正事如何。” 冢田攻颔首低头,答道:“多谢吴君美意,只是冢田身负军部长官之重任,还请吴君原谅,请尽快允许我陈情于将军座前。” 吴孝良却不由分说的命人将冢田攻带了下去,日本内乱的消息已经传过大海,寺内内阁如今四面楚歌,摇摇欲坠,不过出乎世界各国诸位看官们意料之外的是,寺内正毅仍旧沒有倒台,内阁首相的位置仍然牢牢的坐在他屁股底下, 所有人都看不明白,其实,寺内正毅在此刻倒台天皇下令重新组阁才是对日本局势发展最为有利的结果,因为寺内不倒台,内阁提出的任何解决问題的决策,都会遇到來自各方政敌的重重阻挠,哪怕这些决策是对日本前途极为有力的,同样会遭到寺内反对者的大力抵制,因为这些决策即便成功实施并且取得成绩,那只能成为寺内内阁挽救自身的政治筹码,寺内反对者则一无所获,还徒然的增强了敌对一方的实力, 在这种情况下,唯有战争是对绥东军最有力的打击报复,但是寺内如果提出要再次发动一场战争,那么他的反对者无疑会竭尽全力的对其掣肘,况且日本国内混乱一片,此时出兵是绝对无法得到民众支持的, 综合以上种种情形,吴孝良推断,此次冢田攻作为密使前來绥东,必然是做好了妥协准备的,这正中他的下怀,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利用这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为绥东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接下來几天,吴孝良首先安排张良佐带冢田攻参观了已经焕然一下的前河内号,如今更名为绥东号的战列舰,这对于一贯高傲的日本使者,无疑是最大的羞辱,但是冢田攻似乎并沒有不快,他只是低低沉吟了几句大家听不懂的日本话,便欣然随着张良佐参观起曾经属于大日本帝国海军的绥东号, 冢田攻实在好奇,如此一艘强大的战列舰是如何被这些支那人完好无损占领的呢, “张君,冢田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张君同意。”他双手贴在裤线处,上身微微倾斜颔首,此时他的态度虽然谦卑无比,内心却如滚油煎熬一样痛苦,但是如今身负重要使命,他无数次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住,忍住, 张良佐虽然痛恨老毛子入骨,对这些同为黑头发黄皮肤的日本人在态度上就强了许多, “想干啥,直说就行,唧唧歪歪的像个娘们。” 但是,他在言语间可丝毫不见客气,直把他当做下属一样对待,冢田攻在心里将张良佐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脸上却绽开笑容, “绥东军神勇,冢田想知道,你们是如何占领如此强大一艘战舰的。” 张良佐听罢哈哈大笑,足足有半分钟才止住了小声,指着冢田攻道: “先别急,马上你就会知道答案,一会俺带你去见三宅,你直接问他不是更好。” 冢田攻心中一阵难过,帝国最有前途的名将之花就在西伯利亚稀里糊涂的被毁了,并且最糟糕的是三宅长官沒有玉碎,而东京方面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武士成仁归來后的葬礼,并已经在神社为其专门僻出了一块位置,宣扬武士效忠天皇,杀身成仁会为寺内首相增加不少同情分, 但是,三宅长官既然沒有玉碎,寺内首相的愿望落空,并且局势会再一次对他不利,陆军部会反过來将这笔帐算在他的头上,而对他恨之入骨, 冢田攻内心其实是极其矛盾的,他既为三宅光治的偷生感到羞愧,又为得到他平安的消息而高兴,在个人情感上,他对自己的这位长官是抱有极深感情的, 冢田攻得知即将去见三宅光治的行程后,再也沒心思四处参观,几次催促去战俘营,张良佐被催的不耐烦立刻取消了在舰上的一切后续活动,立即前往城北的战俘营, 关押日军的战俘营是由马利诺夫斯基遗留下的军营改造而成,在近一万的匪帮余孽被押赴各处矿场进行劳动改造之后,这里安静了许多,只剩下平日里沉默寡言,服从xing甚好的日军战俘, 冢田攻來时,战俘们正被组织起來进行军营的修补工作,待战俘们吃惊的看着他们曾经的参谋长,在那个魔鬼般支那将军的陪同下,去了三宅少将单独关押的房间,很快一股愤怒的情绪,在日军战俘间满眼开來, 有人认为冢田攻是个临阵脱逃的懦夫,还有人认为他已经变节投敌,成为了支那人的走狗,更有人觉得,骁勇善战的二十四联队之所以战败,全是因为这位冢田参谋长的出卖, 愤怒与憎恨像汹涌的潮水一样,将日军战俘残存的最后一点理智所吞沒,于是冢田攻成为他们这一个月以來,所以愤怒、委屈、耻辱的发泄点,有人开始激动的喊: “冢田懦夫,滚出军营……” “他是卑鄙的变节者,应该切腹以谢天皇陛下……” 很快便有此起彼伏的附声随之响起,冢田攻听到后摇头苦笑,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血洗今日之耻辱,他要让支那人为今天给帝国以及他本人带來的耻辱付出高昂的代价, 房间木门打开,只见一位中年军官盘膝坐于炕上,面色憔悴,冢田攻的眼泪瞬间留下來, 第250章 冢田的谈判 吴孝良安排冢田攻先参观军舰。再去海参崴城北去见三宅光治。目的就是松动他的心理防线。如今。这一招果然奏效。两个人在战俘营小木屋内进行了有二十分钟的谈话后。冢田攻与晚间便迫不及待的打破了吴孝良为其在海参崴安排了一周的行程。來到司令部求见。 而这之前。冢田攻欣然接受了绥东军为其安排好的行程。此刻又急吼吼跑來见吴孝良。心里必然是产生了某种变化。 “维中我看目前不宜立刻见他。再晾他几天。让这小鬼子多吃点苦头。” 方其道坐在吴孝良的办公桌前。两个人刚刚研究完绥东目前的兵力部署。第二师北上进驻双城子。与海参崴互为犄角之势。而重新接管的绥东城。由于有双城子的庇护。只驻守一个团便绰绰有余。并且他刚刚提出了一个让所有绥东军官兵们激动不已的方案。那就是绥东建省。 吴孝良立刻否定了这个方案。如今他们的行动是以保护中华民国在俄利益的幌子下进行的。并且绥东军的军事行动也得到了国际社会的认可。但是如果公然建省。立刻就会招致列强的反对。可以预料。第一个跳出來的将会是日本。 目前绥东军的当务之急。是稳住日本。以目前局势來看。寺内正毅继续留在台上。对绥东军是最有利的。寺内内阁最大的外部危机是绥东军造成的。所以吴孝良打算在这次秘密谈判中。对日本采取高抬起轻落下的策略。至少要让寺内正毅对天皇和日本民众有一个说的过去的交代。 所以。他不想让冢田攻心里积攒太多的怨气。可以想象。以张良佐之能。这几日定然沒少给那位心高气傲的高参气受。想必此刻他已经到了快崩溃的边缘吧。 “不妥。还是见他一见。不如这样。你唱白脸。我扮红脸。给他來一出双簧如何。” 冢田攻原本沒打算支那将军会接见他。当警卫通知他进去的时候。竟然愣怔了片刻。等警卫不耐烦出口催促的时候才明白自己沒有听错。立刻窜进了屋里。 只见两位年轻军官。分别坐在办公室内的沙发上。一位是支那将军。另一位却是他沒见过的生面孔。但见他上校肩章灿然发光。并且能与吴孝良比肩而坐心知此人在绥东军中地位定然不低。 冢田攻來到两人面前。分别來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行礼。然后一脸谦卑的说道:“冢田请求吴将军听完我的陈述。” 上校军官面色不善。冷哼一声。“如果是关于战俘的事情。你可以不用说了。刚刚已经定下了调子。他们是战犯。会被送到煤矿进行劳动改造。” 这话听的冢田攻从头凉到脚。他此來绥东身负两个艰巨异常的任务。其一。是河内号问題。其二便是关于被俘日军的处置问題。临來时。首相特意交代。这两件事必须全部要有突破xing的进展。否则他也不必返回日本了。以为冢田攻本就是以待罪之身逃回日本的。寺内正毅出于政治需要给了他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沒想到。沒等开口人家就将大门封死。怎能不叫他绝望。尤其在见了三宅长官之后。冢田攻觉得他的内心似乎发生了一些令人沮丧的变化。昔日帝国陆军的名将之花不能就这样无奈的凋谢。 在囚禁三宅光治的小木屋里出來那一刻。冢田攻的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但这一切还需要支那人的配合。但令他绝望的是。支那上校将他心中燃起的一小缕希望之火绝情的的给按灭了。当他正犹豫着该如何说服这个支那人的时候。支那将军居然说了句让他目瞪口呆的话。 “冢田君请先坐下说话。我來介绍一下。这是我在保定伦军军官学校的同学方其道。字致之。现在是绥东军的参谋长。我的左膀右臂啊。” 吴孝良笑意盈盈的一番说辞。竟让冢田攻产生了不真实的错觉。 “这……这……” 尽管思路有些跟不上。冢田攻还是在两人对面的沙发上。小心翼翼的坐了下來。不过并沒有坐实。只将半个屁股挨在了松软的沙发坐垫上。他太了解支那的官场文化了。与支那将军这种地位不对等的会面情况下。自己是万万不能在他面前坐实了的。 沒他开口。吴孝良先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冢田君。我知道你此次前來是为了两件事的谈判。一为战舰。二为战俘。那么。我先说说绥东军的条件。第一点。日军必须保证不在黑龙江以南登陆。第二点。战舰必须在绥东军的手里。” 这个条件听的冢田攻倒吸一口冷气。支那将军敢于和帝国叫板。竟然限制陆军的登陆范围。这营够骇人听闻的了。更加过分的是。他居然想将河内号窃为己有。当然。对于后者。冢田攻在参观军舰。看到战舰名牌上的名字已经改为绥东时。就早有预感的 他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无奈的道:“吴将军。这还不如杀了我。或者你也将我关进战俘营吧。如果。带着这两个条件回到日本。那些军部的大佬们一定会将我枪毙的。” 方其道语气中带着隐隐的不屑。哼道:“那我们就爱莫能助了。这已经是绥东军的最低条件。不要试图越过这道红线。”末尾他又警告道。 吴孝良见冢田攻灰心丧气。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冢田君。我还是有一个建议。你先听一听。如果觉得合适。就按照这个计划去执行。如何。” 冢田攻心中无奈之极。支那将军的态度虽然有了明显的缓和。但是显然整个海参崴上下。对日军还是极为敌视的。 “吴将军请讲。”他上身微顷。轻轻颔首。 虽然。谈判的大门被这个讨厌的上校所封死。但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听支那将军说下去。畏罪潜逃绝不是他冢田家族的风格。即便战列舰要不回來。将二十四联队的种子带回日本也算对寺内首相有所交代了。 就在吴孝良准备继续说的时候。秘书急匆匆推门进屋…… 第251章 折价 “穆棱來电,李团长已经安全抵达穆棱,并且,不日将和张公子前來海参崴!” 秘书如此急匆匆赶來,通知吴孝良这个消息,自然是知道他与李振清之间的关系,连日來,吴孝良对李振清的行踪和安危都表示了极大的关心曾数次告诉秘书,一旦有关于李振清的消息,无论何时何地,必须立即想他汇报, 吴孝良喜出望外,在海参崴局势稳定以后,他特意派出了一个团的人马,北上进入吉林境内寻找李振清踪迹,如今听到他安全抵达吉林的消息心中一块大石不禁安然落地, 冢田攻觉得李振清这个名字十分熟悉,一时之间又有点摸不到头脑,突然灵光一现, “镇东洋。”他竟然失声了出來,然后,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暗暗自责,如何失了往日的冷静沉着,举止如此毛躁起來,其实他此前败绩连连,如今又是待罪之身,重重压力之下,情绪难免浮躁,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每次都败于眼前这个年轻将军之,他多年來养成的骄傲于支那人的强大气场已经损失殆尽, “哦,你也听过镇东洋的名头,看來李大哥的名头不小嘛,在你这个情报头子那里都挂了号。”吴孝良对于冢田攻知道镇东洋李振清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李振清这两年在绥芬河一带日本人也算是小有名气,要不道上也不可能送他一个镇东洋的绰号,只不过大家都不了解的是,李振清对绥芬河地区日本的人清洗,无意中破坏了日本人在此地建立的情报网络, 在海参崴发生一系列变故之前,冢田攻只接到过关于研究干掉镇东洋可行xing的命令,不过后來有了第一次海参崴登陆战失败,和第二次海参崴登陆战失败的事情之后,冢田攻牵头控制的情报部门由于为日军提供了情报,在此地彻底暴露并且被当地警察部门所摧毁, 想到此处,冢田攻的心再一次沉到谷底,绥东军中有这么多敌视帝国的高层军官,先不以后帝国在西伯利亚发展会受阻,就是眼前谈判一事也甚为棘,这可如何是好, 打击和不利事件接二连三,冢田攻的信心已经严重透支,他甚至在心里暗恨自己的软弱,并不断的打气,帝国的勇士是不会被困难所击倒的, “将军阁下,冢田对镇东洋大名如雷贯耳已久,有机会一定向他多多请教,不过此刻冢田还是希望将军阁下能将条件放宽一二,也好让在下回能有个交代。” “刚才我的那些是底线,一条都不能越过,在这个原则下,咱们可以谈。”方其道对扮演白脸显然不是很在行,立场已经近似毫无原则的强硬了 吴孝良打起了圆场,“这样吧,军舰不能还给你们,但是可以折价补偿,折旧费另算,这样你也好对国内有个交代” 冢田攻心里不以为然,据他所知,绥东军以及海参崴都穷的很,如果能拿出一大靠谱的钱來这算河内号,他就跟支那人的姓,但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因为他也清楚,让支那人轻易放弃到的肥肉是多么的不切实际,但是他更倾向于帝国出钱将河内号赎回,刚想提议,话到嘴边,却是计上心头,何不在价格上做做文章,等他们意识到军舰折价昂贵,或许能从这里找到突破口呢, “却不知将军阁下能折价几何。” 吴孝良笑眯眯的伸出了一根指, 冢田攻心头突地一跳,怒上心头,一艘战列舰帝国耗资近亿元耗时数年才能建成,支那人用一百万元就想折价,这不是在耍人呢吗, “一百万。”连方其道都觉得,折价低的离谱,连自己这关都难过,更别提日本人了, 哪知吴孝良摇摇头,一字一顿的纠正道:“不是一百万,是一千万。” “什么。”方其道,吓了一跳,难道维中真的要给日本人折价,这么多钱,够组建一个精锐陆军师了, 冢田攻第一反应则是这个价还算靠谱,不过随即又觉得折价太低,海军部未必会甘心,首相大人也很难认同,其实他心里也明白,无论多少钱,海军部都会不甘心的,这个折损的面子只有通过战争才能拿回來,但是以目前国内的状况來看,实在不宜发动一场倾国大战,海军行动不比陆军,只要动一动就是大笔的日元啊, 最后,又一转念,不对啊,自己不是想让这些支那人知难而退,再接受日方出钱赎回军舰的提议吗,好吧,给他加加码, “将军阁下,河内号造价合支……中国元近亿,此舰建成不过五年光景,便是折价一半还要五千万元呢,你们出一千万实在太少了,海军部不会接受,内阁也不会接受的。” 冢田攻狮子大开口來了个漫天要价,吴孝良心中冷笑,五千万就是全部扔进海里喂鱼也不会便宜小日本的, “那沒什么好谈的了,绥东付不出这么大一笔钱,冢田君让你们的海军部和内阁自己來抢回吧,不过,到时候难保他们到的是一堆废铜烂铁。” 冢田攻一阵气苦,哪有这么谈判的,不是玩赖呢么,但是主动权在人家里,自己是万万不能翻脸的,只好陪着笑,腆着脸了自己的计划, “不如由帝国付给赎金,如此你们白白得了一大笔钱,何乐而不为呢。” “唔,若是五千万之数,我绥东军或可考虑一二。”方其道真是动心了,这么大一笔钱,对于绥东可是有着举足轻重作用的,在他看來要远远强于那沒甚用处的超级铁疙瘩, 冢田攻哭笑不得,这五千万是自己吓唬他们的,沒想到却作茧自缚,其实他主意打的很精,中**阀的钱十之**都用來扩军,而武器弹药又十之**从日本购买,这笔钱最终还是要回到帝国的腰包里,不过一下子拿出五千万,内阁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精彩推荐: 第252章 谈判尾声 “绝对不行。” 吴孝良毫不客气的一口回绝,做了这么多努力为的就是留下绥东号战列舰,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孙家钰把持良大替他赚了数亿资产,说其富可敌国绝不为过, 冢田攻傻眼了,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偏偏料不到,支那将军会一口回绝,立刻就呆在当场,犹豫着接下來该如何劝说顽固的支那将军, 不仅是冢田攻,方其道也暗暗责怪吴孝良不该意气用事,但是他明白自己不能直接出言反对,只好咳嗽一声以做提醒, “冢田君,我只出一千万,你如果做不了主,海参崴的电报局可以发长途电报,可以先回去拍电报请示一下,再答复我。” 吴孝良依旧十分强硬,他不打算在绥东号战列舰上做任何让步, “关于战舰赎金的问題先搁置一边,我们讨论下一个问題吧,二十四联队的战俘,我们也沒有过多的粮食去白养着他们,如果贵国拿不出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那么他们很可能会被派去矿场挖煤。” 冢田攻掏出手帕擦擦额头渗出的汗,又解开了领口的扣子,相比河内号战列舰,他更看重三宅长官与二十四联队,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要将二十四连队带回去, “好,却不知将军阁下,打算如何……” 吴孝良嘿嘿笑了起來,“按人头算,无论官兵,战俘共计1311人,按照参谋部讨论的意思是,将他们派往矿场挖煤,但是出于各种考虑,我觉得他们毕竟是日本军人,送去做苦工有损大日本帝国威严,不如这样,你们将其赎回,每人作价一万,冢田君觉得如何。” 冢田攻心里暗骂吴孝良狡猾,贪婪,每人作价一万,想赎回1311人,就得出一千三百万银元,正好抵扣了战舰款,最后还要找给他三百万,哪有这么好的事,支那人欺人太甚了, 不过他也实在沒有别的办法,思來想去还是决定先请示一下首相吧,这么重大的问題,自己绝对是不敢做这个主的,并且也付不起这个责任, “既然将军阁下提出解决办法,那么我要先回去请示首相,沟通一下,咱们再來协商这个问題” 冢田攻回去后,拿着吴孝良开的批条,连夜向国内发了电报,将支那人准备以钱抵舰,以钱换人的大致方针汇报了过去,经过一天两夜漫长的等待,却不见回复,他渐渐开始失望,或许寺内首相已经对他失望透顶, 等待,尤其是沒有确定结果的等待是最让人煎熬的,两个夜晚,冢田攻都难以入睡,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会垮掉,但好在这种状况沒有持续多久,第三天中午十分,日本国内终于拍回电报,通篇只有两个字,“可以”,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冢田攻欣喜若狂,但在一瞬间的狂喜过后,他冷静下來,这么苛刻的要求寺内首相如何能答应呢,他原本也沒指望国内会同意的,之所以会拍电报回去,完全是沒有办法了,将皮球踢给那些坐镇国内的大佬高官们,却沒料到这些老家伙们居然同意了,难道他们得了失心疯,一个个都老糊涂了, 又是一番胡思乱想,最后他还是决定据理力争,争取将条件压缩在最合理的范畴之内, “什么,两千万,绝对不行,绥东军拿不出这么多钱來……” 这一次方其道受命与冢田攻他谈判,仍旧立场强硬,冢田攻被他的谈判方式气的脑门突突直跳,但是经过两天的激烈交锋之后,总算取得了初步设想的成果, 首先河内舰给付金额由一千万升格为两千万,并且,二十四联队士兵的单兵赎回价格由一万元降低到五千元,这可是个不小的胜利啊, 不过,方其道最后还是给他出了一个超级难題,他提出,做出这么大的让步之后,希望日本能够卖给绥东一定数量的大口径炮弹,顾名思义,所谓的大口径炮弹一定不会是一二百毫米口径的普通炮弹,必是360毫米口径,重达半吨的超级炮弹, 冢田攻同样做不了主,只好暂停谈判,再一次向国内拍电报请示,这一次回复的很快,第二天一早,电报员便通知其有电报,回复除了有上次的“可以”二字外,又多了两个字,“酌情”,他立刻心领神会,但隐隐觉得诧异,内阁那些老家伙什么之后这样好说话了, 于是,冢田攻马不停蹄的去找吴孝良,并告知其,帝国内阁已经同意绥东提出的所有条件,并请求他立刻启动释放战俘的程序, 吴孝良也很惊讶,这明显不是日本人的行事风格啊,他们从來都是只准别人吃亏,自己占便宜的主,如何转xing了,但他还是沒有同意立刻释放战俘,现在一切都是口头上的协议,他需要将这些谈判条款以文字的形式记录下來,同时此事,必须由日本国内有相应地位的人前來签字,才可作数, “现在还差最后一步,冢田君。” 冢田攻一副早就想到你不会痛快答应的表情,九十九步都坚持了下來,他当然不会因为这最后一步,使得整个谈判前功尽弃, “将军阁下请讲。” “需要你们日本派來一位地位相当,最好是军界人士,与我们签字,这样才会具备完整的法律效力。” 冢田攻思考了一会,觉得支那将军提出这个要求是合理的,于是起身离去,并再一次來到电报局,向国内请示,这一次内阁仍旧让他等了一天两夜,第三天一早,日本国内拍回电报,淡淡一行字:“大谷大将即日启程。” 吴孝良终于耐不住冢田攻的软磨硬泡,下令开始进行战俘的甄别工作,为释放他们做前期准备,但就在所有日本战俘都觉得很快将要回家的时候,整整一营荷枪实弹的士兵开进战俘营,所有军官被押走,三宅光治也上了他们带來的马车,绝尘而去, 日军士兵们被命令回到营房内,沒有命令不许外出,有敏感的人立刻意识到,外面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第253章 反对声音 日军战俘们见冢田参谋长频繁出入军营为他们的自由奔波,先前的敌视早消失不见,就在战俘们对获释前景充满了希望的时候,变故发生了,数百人荷枪实弹的士兵开进军营,所有人都被勒令留在房间里,得不到允许绝不许到场院中来。白天守卫森严,到了晚间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惨白的探照灯在军营四周的瞭望楼上来回扫射着。 随着三宅光治联队长以及联队高级军官被带走,战俘们的心也渐渐沉到了谷底。不单是他们,远在十华里外海参崴城中,冢田攻的心也一点一点向下沉去,午间过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自由,午饭后他像往常一样准备出门散步,却被不知何时站在门外的士兵,礼貌而又冷淡的挡了回去。 冢田攻不明所以,追问发生了什么事,卫兵们却神情严肃,一言不发。事态再一次失控,一种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在假设了各种可能之后,他颓然的倒在炕上,长叹一声,心底升起一股绝望,任务失败了吗? 在冢田攻胡思乱想,喃喃自问的时候,绥东军司令部里,吴孝良被部下们弄的也十分不爽。中午接到的一则求援电报,彻底打破了他们的各种幻想,日本人谈判是假,拖延时间是真。不过却不是进攻绥东军,而是进攻黑龙江入海口的庙街,马利诺夫斯基撤走之后就驻扎在那里。 求援电报十分急迫,据报这一次日军出动了整整一个师团,并成立西伯利亚派遣军司令部,由老士族出身的陆军元老,大谷喜久藏大将出任派遣军司令官,具体是哪一支师团情报不明,目前先头登陆与苏俄军交火的是武藤信义少将所率的步兵第23联队,战斗极为惨烈,日本海军出动了两艘战列舰作为陆军的火力支援,马利诺夫斯基在猛烈炮火的压制下,对日军进攻几乎无还手之力,因此损失惨重。 马利诺夫斯基能够厚着脸皮向绥东军这个新仇求援,已经可以看出他处境十分危急,已经到了有病乱投医的程度。 目前绥东军内部对此事,在意见上基本上分成两派,一派以吴孝良为首主张立刻出兵求援,骑兵团团长李泽军积极拥护。绥东军司令部参谋长兼第二师师长方其道,以及第三师师长尹呈辅则持反对态度。 “致之兄、振之兄,目前我们看问题应该从大局着眼,抛开个人感情因素,一切以绥东军在西伯利亚的利益为重才是。” 尹呈辅摇头大不以为然,“什么叫以大局?大局就是去救那些手中沾满同胞父老鲜血的屠夫们吗?维中你变了,你现在更像一个冷血的政客。” 尹呈辅亲自率领绥东军抵抗裹挟了大量匪帮南下的苏俄军,亲自经历了那场惨绝人寰的浩劫,大批的矿工无辜死去,在重新接受绥东城,打扫尸体时所见之惨况使他在感情上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如今竟然要去援助这些不共戴天的仇人。 “日本小鬼子怎么了?他们未必就比**子更坏,维中兄说我感情用事,你又何尝不是把对日本人憎恨的个人情感带到了绥东军的决策中来?” 尹呈辅一语中的,不止他一个,参谋本部很多人都有这种想法,只不过不好直说。吴孝良被问的一愣,是啊,他前世的那个世界,日本鬼子在十几年后开始大举鲸吞中国领土,屠杀中国百姓,所以现在才想当然的将一切行动都以遏制日本为中心。但是这个时代日本狼子野心还没有完全暴露,甚至还隐藏的很好,大多数国人对着写包藏祸心的魔鬼们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就连自己的部下也不能例外。 “维中,依我看这件事是可以商量的,日本人打的毕竟只是**子,况且绥东军刚刚结束一场恶战,战斗力没有完全恢复,再加上刚刚大规模扩军完毕,战斗力还要再打个对折,在这种情况下出兵,我们几乎毫无胜算。” 方其道在劝说吴孝良的时候还是很讲究方式方法的,用词语气也要比尹呈辅委婉的多,分析问题也从实际情况上出发,但是他仍旧没哟抓住重点,日本人进攻庙街,不过是想以此为跳板大举南下。 海参崴是远东绝佳的战略位置,它对于能否控制西伯利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日本人连番动作,不可能仅仅是为了得到一个荒僻偏狭的庙街,南下才是真正目的。 “致之兄此言差矣,从地缘上讲,**子无论政治军事经济上的重心全部在欧洲,远东的西伯利亚虽然很重要,但永远只能派在欧洲之后,而日本的所有扩张重心都在东亚,尤其中国东北与西伯利亚更是其中的重中之重。所以,以**子国内局势动荡的情况,他们守住西伯利亚的决心远没有日本人想得到这块地方的野心大。你们看看日本,那就是中国东北以及西伯利亚的前车之鉴!” 吴孝良这一番话讲完,方其道陷入沉思,尹呈辅仍旧不以为然,他觉得吴孝良在危言耸听,“日本人再猖狂难道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鲸吞了整个东三省吗?当年三国干涉还辽之时,才一个奉天省而已,便已经搞的世界各国纷纷反对,如今它还敢再触霉头?” 吴孝良暗自叹气,振之的战略眼光已经被偏见所蒙蔽,然后突然又想念起李振清来,如果李大哥在,他一定会鼎力支持自己吧?随着绥东军的扩张,对他各种政策的反对声音也在内部不断的滋长发酵。比如,放走苏俄军的马利诺夫斯基便引起一大批人的不满,这其中便以尹呈辅为首。 对于这支军队,吴孝良从一开始给其灌输的就是,报效国家拯救民族的思想,所以他们在意见相左的时候并不会以自己的意志去转移看法。这是军队中一大忌,之前绥东军规模小,矛盾并不凸显,如今急剧扩张之后便骤然爆发了出来。 头疼不已的吴孝良突然想起了前世那句被说烂了的话,“攘外必先安内”! 第254章 战舰出海 所以,吴孝良必须先统一绥东军内部的意见才能出兵,本来初经大战之后伤亡不小,又经历了一次大规模的扩军,战斗力一而再的打折扣,再加上思想不统一,很容易便会使军心动摇,而军心动摇是战场兵家之大忌,必须予以解决。 方其道沉思了半晌终于再一次发言:“我仔细揣摩了一下,出兵的确要比不出兵更合适一些,只有这样我们才可能掌握主动权。”说着,他起身来到一整幅落地的西伯利亚地图前,手指庙街处,重重敲了两下,“诸位请看,日军夺取庙街,从战略上来讲,并不明智,此处腹背受敌,北方有来自巴甫洛夫斯克的威胁,向南又有我绥东军的钳制,那么他们为何要做这么一件事倍功半的事呢,原因有二。” 说道这里,方其道手臂上扬,“巴甫洛夫斯克,苏俄的一个重要据点,但是此城地处偏远,人口经济与战略位置均无关紧要。” 手臂没有停顿,点了一下巴甫洛夫斯克的位置然后就势向下滑去,又在双城子、海参崴处划了个圈,说道:“那么他们最有可能的唯一目标还是我绥东军的驻地,双城子与海参崴,这两处不但是远东西伯利亚的经济中心,更重要的是他连通中国境内的中东铁路,战略位置极为关键。是以,我的看法是,日军攻击马利诺夫斯基,在庙街登陆最终目的是为了夺取双城子、海参崴。” 方其道停顿一下,一字一顿的道:“所以我同意司令的意见,出兵庙街,掌握战略态势上的主动权!请大家注意,这不是一次单纯的救援行动,须知唇亡齿寒,救了庙街等于救了绥东军自己。”他特意说出吴孝良职务是在提醒大家,吴孝良是有权力一言而决的,如果没有更合适的理由,仅凭个人好恶是不很明智的行为。 吴孝良心中一片唏嘘,当初的热血青年方其道在短短数年间竟变的连他都觉得陌生起来,更像是一个合格的政客,他有战略眼光,有一个中国人对祖国的热忱,如今还增加了一个政客的老练与圆融。 可惜的是,尹呈辅并没有会意方其道的暗示,仍旧继续着自己的观点,“我坚决反对,反对去救援杀我同胞的屠夫**子。” 会场上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开始变得火药味十足,澹台继泽觉得自己该说两句了,缓和一下几位的情绪。他如今已经升任绥东军物资联络处的处长,职位不高,手中权力却极大,基层的团长以下军官对他都是恭敬有佳,不敢丝毫怠慢,而他也是有求必应,每次都务求将事情办的漂漂亮亮,所以,虽然上任日短,但在绥东军中却有着较高的口碑。 “司令,尹师长的顾虑其实是在军中老兵中普遍存在的,这个我们不能回避,但是,我们身为一军之主将,便要为一军之士兵的生命与安全负责。” 澹台继泽说罢看向尹呈辅,尹呈辅则赌气似得哼了一声,在他听来这话就是冲他说的,谁知这老西儿却话锋一转,“既然如此,不才倒是有个建议,让老兵们转过头来去救不共戴天的仇人,是有些困难,思想不统一,军心不一致,到了战场上就容易有危险,所以我觉得让第二师出兵比较合适。” 澹台继泽提议,等于是直接跳过了讨论是否出兵的议题,直接进入主题,商议该如何出兵。之所以提议由第二师出击,其一第一师虽然由吴孝良直领,但皆是与苏俄军大战后余生的老兵,派他们去显然是不合适的。其二,第三师的师长是尹呈辅,他对救援行动持激烈的反对态度,当然就更不合适。只有第二师,师长是支持出兵救援的方其道,并且士兵多为与日军作战过的海参崴新兵,以及部分白俄士兵。 所以第二师对日作战意志是最强的,派他们去也最合适,方其道听后略微点头以示同意这个办法,但是在吴孝良没有表态之前,他还是没有说话。 尹呈辅显然对澹台继泽绕过自己的行为十分不满,重重的哼了一下,不再作声,摆出一副默认了的态度。 这澹台继泽去做物资联络处长还真是屈才了,吴孝良给他下了如此一个评语。他见所有阻力都已经全部解决,于是下令整军待发。同时又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再次震惊的决定。 绥东军第二师由他亲自率领,乘运输船从海路出发直奔庙街,刚刚恢复动力的绥东号担任护航任务。 这一次吴孝良遭到了全体与会人员的反对,连澹台继泽都极力劝说他,海路不测前途难料,万一出现意外,绥东军该如何办。吴孝良则便听便点头,心里想的却是,等到从庙街回来,他必须要在司令部单独成立一个政治处,专做这些人的思想工作,并且设定一整套的军法制度,对于上级军官的命令,又看法可以持保留态度,但是确定了就要全力执行,向尹呈辅那样搞消极对抗是最要不得的。 吴孝良打定主意以后,在会议的后半段,态度也变得极其罕有的强硬,大家只好再一次默认了他的计划。散会后,吴孝良带着人,马不停蹄的赶奔绥东舰视察,他想知道,以绥东舰目前的情况究竟是否适合出海护航? 身为舰长的彼得罗夫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尽管一切条件都不甚成熟,但对这次行动却极为看重,当他得知吴孝良亲自点了他的将后,竟激动无比,“全舰水兵早就盼着这一战了,司令官阁下请放心……” 吴孝良其实是有疑虑的,毕竟才训练了一个月,这些老水兵们,究竟能否驾驭得了这艘战列舰,他也没有底。彼得罗夫公爵似乎看穿了吴孝良的想法,命令绥东号升火开出海湾,加速直至最高二十节,行进到既定目的后,减速的同时炮塔旋转,一声令下后,炮声隆隆。整个军舰如山崩地裂般的震动起来。 第255章 滚滚黑云 修复后的一号炮塔喷射出近二十米长的火焰,舰桥指挥室内被照的一片通亮,紧接着左舷的二号炮塔与三号炮塔四门305口径主炮同时开火,舰身震动的更加猛烈,吴孝良不由自主的抓紧了指挥室内的扶,只见左舷外的天空布满火焰,强大的气流将海水激的波翻浪涌, 吴孝良深深的被大炮巨舰的威力所震撼,他从沒想过,主炮齐发的场景竟然如此壮观、震撼,彼得罗夫满意的看着吴孝良惊呆的表情,将中雪茄放在口中用力吸了两口, “将军阁下,水兵们已经迫不及待让日本矮子尝尝炮弹的滋味了。” 吴孝良满意的点点头,偷偷活动了一下已经震得发麻的双脚,彼得罗夫这次表使吴孝良彻底下定了由海路进军庙街的决定,日本人一定想不到,威胁來自海上并且來的如此之快, 如果吴孝良此刻來到一号炮塔内部,一定会被现场惊得目瞪口呆,炮塔内狼藉一片,其中一位俄国籍炮躺在地上,浑身鲜血,呻吟不止…… 方其道虽然赞同出兵,但是却不赞同与日军战舰硬碰硬,因为那样无异于以卵击石, “维中,绥东舰的任务最好只限定在护航上,避免与日军战舰遭遇,那些水兵毕竟十几年沒经过战阵,技能生疏,协作不利都是在所难免的……” 吴孝良深以为然,尽管彼得罗夫带领麾下水兵将战舰熟练的开出港湾并进行了实弹射击,但是他也不忍为这样一支仓促拼凑而成的水兵团队能够战胜训练有素,无论是数量或是士气都远远超过绥东舰的日军舰队, 十日后,一切准备就绪,吴孝良与方其道登上绥东舰,战列舰身侧是三艘运输船以及一艘补给船,汽笛长鸣,绥东舰庞大的舰身开始微微的震动起來,锅炉升火准备出海, 由海参崴至庙街,原本坐火车只需要一天便可到达,但是马利诺夫斯基裹挟大量匪帮南下时,铁路被破坏殆尽,虽然已经过近两个月,但是由于资金问題修复仍旧遥遥无期,如果仅凭两条腿,整个第二师至少也要十天后才能抵达庙街,不过,到那时马利诺夫斯基恐怕早就坚持不住而溃败了, 九月的天气极为配合绥东军此次行动,天空沒有一丝云彩,海风也吹的不疾不徐,不知名的海鸟间或围着战列舰高高的桅杆盘旋鸣叫,如果这不是一艘武装到牙齿的战列舰,如果他们此不是作战,眼前惬意的一刻让吴孝良觉得些许疲惫,他甚至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此刻他正在一艘豪华游轮上,此行目的也不是打仗,而是环球旅行, 但是,尖厉急促的警报声将吴孝良拉回了现实,桅杆上扩音器不断的发出刺耳警报声,水兵们以及司令部警卫们神情紧张,都望向远处海面逐渐驶进的淡淡黑影, 吴孝良立刻返回指挥室,方其道先他一步就位,同时将中望远镜递给他, “前方有火轮船出现,不是战舰,如果是日籍船只,考虑当场击沉。” 彼得罗夫带着他的大副,匆匆回到指挥室,一身笔挺的海军礼服还沒來得及换下,谁想到刚刚近黄昏便遇到敌情,此时舰队行踪必须绝对保密,按照他的意见所有可疑船只必须当场击沉,否则一旦船上有日军情报人员,或者船本身便是日本人的,那就糟糕了, 此海域距离庙街已在便携电台的通讯范围之内,一旦他们用电台将绥东舰队的行踪透露出,此次出兵的突然xing就有可能丧失,更甚至会被日军派出舰队拦截,尽管他在吴孝良面前表现的信心实足,但是他仍旧不希望在训练与准备都不充足的情况下与日军舰队正面硬碰硬,那结果很可能是以卵击石, 彼得罗夫早有准备,立刻通过指挥室内的传声筒下达命令:“主桅杆升起日本海军旗。”他决定先悬挂日本海军旗以混淆对方的判断,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彼得罗夫也不想下令击沉过往船只,造成大量无辜的死伤, 半小时后,远处的黑影终于驶进,竟是是悬挂帝俄时期红白蓝三色国旗的两艘火轮船,对方显然观测到了绥东舰主桅杆上悬挂的日本海军太阳旗,其中一艘吓得慌乱转舵,另一艘船显然沒料到同伴突然转向,由于两船挨得极近,于是躲避不及竟生生的擦碰到一起,突然转向的火轮船舯部被同伴的舰艏撕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远远的便能看见海水疯狂向裂口里涌, 大副放下望远镜,满脸担忧之色, “舰长,是否下令救援。”他与彼得罗夫同为帝俄时代的旧军官,对帝俄是怀有深厚感情的,对方悬挂红白蓝三色旗勾起了他们对昔日帝国荣耀的怀念,对于即将落水之人也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丝同情之心, 彼得罗夫很快恢复了往日的镇定,面无表情的否决了大副的提议,他们现在是悬挂日海军旗的日本舰队,绝不可以因为一点恻隐之心便甘冒暴露的风险,在他眼中只有完成第一次出海作战的任务,才是最重要的, “不要理会他们,继续前进。” 大副提出建议时用的是俄语,而彼得罗夫回答时用的却是汉语,吴孝良自然是猜明白两人对话意思的七七八八,是啊,绥东军的确是承受不起任何一点可能暴露的风险, 经过一夜缓慢的航行,天空已经微微发亮,舰队马上就要抵达既定目标,穆利塔河口,启程之前,他与参谋本部人员经过反复的讨论最终将此地定为登陆地点,按照计划,登陆后,运输船立即原路返回,绥东舰则伺机加入战斗,或者见机不妙先行撤退, 瞭望塔上的白俄水兵早已疲惫不堪,一晚上的海风将浑身吹了个透心凉,此刻只想回到温暖的水兵舱内,喝一口辛辣够味的伏特加,但是,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前方一片已经渐渐发亮的灰蓝色夜空边缘,竟然升起了一片滚滚黑云, 当年俄日那场海战里他便是一名优秀的瞭望水兵,经验告诉他,这绝不是黑云,这是万吨级以上的战舰才能冒出的黑烟, 精彩推荐: 第256章 海上初战 几乎同时,瞭望水兵拉响了身边的警报闸,尖厉的警报声回荡在绥东号上空,吴孝良被警报声吵醒,翻个身继续睡,一秒钟后却突然蹦了起來,穿戴整齐直奔指挥室而, 全舰的高层军官几乎同时赶到指挥室,吴孝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次未必会如白天那样虚惊一场,彼得罗夫举起望远镜,向远处仍旧漆黑的海面望,只有天边依稀泛着灰白,提示着天色正在由黑转亮, 此刻还看不到对方船只,应该相距甚远,但仅凭天边滚滚的黑云便能判断出这绝不是一艘民用船只,并且吨位绝对在万吨级以上,并且还不止一艘, 吴孝良从彼得罗夫阴沉的脸上判断出,情况应该很不乐观,于是问道: “如何,是敌舰?” 彼得罗夫重重得点头:“很大可能是日本战舰。” 吴孝良直觉一阵眩晕,他在马利诺夫斯基的求援电报上得知,日军舰队有两艘战列舰,难道它们得到消息是南下阻截而來吗,情况危急,绥东军第二师上万人装了慢慢三艘运输船,必须立即疏散登陆,想到这里他不再迟疑,立即命令发报员, “给三艘运输船发电,告知遭遇日军战舰,命令他们立刻择机登陆,不得延误。” 然后,转头对彼得罗夫道:“掩护第二师登陆,一旦登录完毕,立即撤退,返回海参崴。” 吴孝良的这个命令深深刺痛了彼得罗夫身为昔日帝国海军精英的自尊,但就目前形势來看,就算他想撤,如果不打出个高低上下來,敌军舰队恐怕也不会让他跑掉的, 现在只能寄希望对方战舰是以老式的往复蒸汽机驱动,航速较低,绥东号可以凭借高机动xing离开战场,同时,运输船开始掉头,开足马力向海岸线驶, 半小时后,冒着滚滚黑烟的烟囱终于支出海平线,并且逐渐全貌显露出來,赫然是一艘武装到牙齿的战列舰,很快紧随其后的是一艘略小一号的战列舰,同样的黑烟滚滚,主桅杆上狰狞的日本海军太阳旗随风猎猎, 战斗再难避免,彼得罗夫立刻下令绥东舰开足马力左摆舵转向,舰体很快偏离既定航道,但是转向并沒有停止,而是在数公里之内的画面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圈,竟是向來时的南方驶, 吴孝良发现了这个状况,他对海战一窍不通,本想坐观战斗,但是看到彼得罗夫令战舰转向,欲逃离战场,如果是这样,航速只有12节的运兵船,将会被日海军舰队追上,并消灭, 岂料,沒等吴孝良开口质疑,舰体竟然继续转向绕过一个半圆后,由西向东驶,他迷惑不解,彼得罗夫这是什么战术,但是他至少已经确定一点,这绝不是逃跑,想到此处,不禁怀有歉意的看了一眼,这个双目炯炯有神的俄罗斯大胡子, 此时,海岸线突然出现的两艘日军战舰,很快它们发现了悬挂日海军军旗的绥东号,并对它奇怪的动作而感到迷惑,打出了询问的信号灯,彼得罗夫双目一刻不停的观测着敌方军舰的行动,对日军的询问毫不理会,到目前为止,它们的反应还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现在必须分秒必争,在他们进入305毫米主炮射程之内时完成战术动作, 随着时间一分分过,日军战舰终于清晰的出现在望远镜视野中,彼得罗夫立刻判断出,首舰乃是绥东舰也就是河内号的姊妹舰摄津号,唯一不同的是,摄津号将垂直舰艏试验xing的改为飞剪型舰艏,再看后面那艘体型略小的战舰,彼得罗夫心猛地一跳,这不是日军当年的太平洋舰队旗舰三笠号吗, 当年他的座舰便是被三笠号战列舰所击沉,因此时隔十余年后,他仍旧能一眼认出这个“仇人”,不过,彼得罗夫还是认错了“人”,那艘和三笠舰一模一样的是其姊妹舰朝日号战列舰, 指挥室测距塔很快传回信息,对方已经驶入绥东舰四十公里范围内,到达305毫米主炮的最大射击范围, “右摆舵,转向……所有炮塔转向右舷,装弹待发……” 随着彼得罗夫一连串命令熟练的下达,绥东舰船体打着偏,又在海面上由东向西划开了一个圆,至此,与之前组成了一个大大s状,整艘船向西驶, 在经过摄津号舰艏的垂直线时,彼得罗夫终于下令:“右舷所有炮塔,听我命令,开炮。” 话音刚落,吴孝良只觉得整个舰身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起來,随即便是震耳欲聋的炮声滚滚不断,火焰与烟雾弥漫了右舷处的半个天空, 8枚305毫米口径的炮弹落在两艘日军战舰周围的画面上爆炸,激起了8个巨大的水柱,摄津号战列舰最先反应过來,但是他的战斗姿势极为不利,舰艏正对绥东舰右舷,如此一來他只能同时有三个炮塔6门炮同时发射 作为报复xing回应,摄津号同样是305毫米口径的六门舰炮在一分钟后也齐齐开火,但也同样落空,并激起六个高高的水柱, 海战中,第一发炮弹命中是极为罕见的,由于各种因素射击诸元设定的并不准确,多数情况下,第一炮是为接下來第二炮提供校正弹着点的作用, 就在彼得罗夫焦急等待炮塔传來装弹完毕的信息时,摄津号战列舰再一次开火了,此刻日军水兵训练有素的优势完全显现出來,所以他们后发制人,先绥东军水兵一步将弹药装填完毕,并率先开火,不过六枚305毫米口径的炮弹再一次全部落空, 彼得罗夫听到爆炸声响过,舰体丝毫不见震颤,他知道对方无一命中,此时,传声筒里传來此起彼伏的装弹完毕汇报声,他嘴角上翘,冷哼一声:“右舷所有炮塔开炮。” 命令下达,八炮齐射,火焰与硝烟散后,彼得罗夫清晰的看到摄津号完好无损,暗暗着急,如果不尽快击沉一艘日舰,等两艘军舰调整好战斗阵型,己方会陷入极为被动的劣势局面,将要同时面对朝日舰两门305毫米口径舰炮与摄津舰八门305毫米口径舰炮共十门大炮的同时攻击, 精彩推荐: 第257章 中弹 日舰显然已经从初遭遇时的被动中反应过來,开足了马力调整战斗姿态,摄津号已经转向逐渐将左舷一侧对准绥东舰,以使全舰能有八门305毫米主炮可以瞄准对方开火,彼得罗夫发现了日舰的意图,同样下令开足马力向前突进,以延迟对方进入最佳战斗姿态的时间, 转向的摄津号航速稍慢,于是紧随其后的朝日号战列舰便被露了出來,彼得罗夫在望远镜里能够清晰的看到它的甲板上冒起了浓烟,它中弹了,原來一枚305毫米口径炮弹越过了摄津号直接落在了朝日号的甲板之上,但是很可惜,这枚炮弹并沒有爆炸,而是穿透了50毫米厚的甲板装甲,一路钻入煤仓才停了下來, 这枚炮弹虽然沒有爆炸,但他切断了油路,还是在朝日舰上引起了火灾,大批的水兵瞬间被打火吞噬,烧伤,朝日舰显然愤怒了,舰艏部全舰仅有的装载有两门305毫米口径舰炮的炮塔,转动着调整最佳射击角度,这一次它沒有与摄津号合作,而是单独开火发炮, 两发炮弹全部落空,彼得罗夫虽然距离其近三十公里但仍就能感受到朝日舰上的熊熊怒火,他命令加速的同时,继续相左摆舵,以拉开与日舰的距离,一旦距离再接近,对方军舰上的几十门152毫米口径副炮可不是吃素的,虽然无法穿透绥东舰超过305毫米厚的主装甲带,但足以将甲板以及舰桥上的建筑轰个稀巴烂, 接下來,绥东舰与摄津号几乎同时开火,摄津号舰尾部的两门305毫米口径主炮第一次开火,这次摄津号的一枚炮弹落在了绥东舰的右舷外边缘,爆炸后激起了十几米高的水花,海水瓢泼暴雨一般的落在甲板之上,打湿了猝不及防的水兵,强大的冲击波震的水兵们里倒歪斜,一名中国籍水兵站立不稳竟跌落入大海, 于是,海战开始后,绥东军的第一例伤亡产生了,但很快这名不小心跌入海中的水兵便被同伴们打捞上來,除了几处骨折外,生命沒有大碍, 这一炮看的吴孝良暗道侥幸,如果炮弹落点再偏移50公分,绥东舰上仅有75毫米厚的甲板装甲一定会被撕开,如此一來损失惨重,将不可估量, 彼得罗夫沒有时间庆幸,传声筒里传來各炮塔准备完毕的声音,再一次果断的命令右舷一侧各炮塔瞄准摄津号开火,随着舰体巨震,轰隆之声响过之后,吴孝良立刻举起了望远镜观察敌情,经过几十秒的延迟时间他终于看到摄津号的舰桥右侧爆起了一阵耀眼的火花,将带着隐隐夜色的天空照的通亮无比, 摄津号中弹了,一枚來自绥东舰尾部六号炮塔重达半吨的炮弹砸在其夹板左前部的舱室上,威力巨大的爆炸立刻将甲板建筑撕碎,舰桥左侧变的面目全非,滚滚黑烟中,若隐若现着不时喷吐的火舌,而舰桥指挥室内的日军指挥官们则被震得七倒八歪,其中几人竟然晕了过去, 日舰受创,却沒有击中要害,尽管延迟了对方的行动,但对其战斗力几乎沒有影响,与吴孝良等一干旱鸭子将领的欢欣鼓舞不同,彼得罗夫暗暗可惜,这一弹沒有击中日舰要害,会不会给了他们机会呢, 当年那场海战再一次浮现眼前,乌沙科夫海军上将号战舰刚刚进入战场便被日舰击中煤仓,舰体内燃起了熊熊大火,无数水兵沒有死在日舰的炮火之下,而是在救火行动中生生的被烧死, 乌沙科夫海军上将号也因此失去了部分机动能力,导致航速缓慢,在日军快速战舰的打击下,笨拙的左支右冲,幸运的是彼得罗夫和他水兵们带领战舰坚持到了最后,但不幸的是,三笠舰一枚305口径的炮弹落在轮机舱处,轮机舱的装甲在如此大口径的舰炮面前就像一层纸壳,被炮弹轻而易举的撕裂,整个轮机舱接二连三的炸响,战舰终于失去动力,海水从爆炸产生的裂口处疯狂的涌入,沉沒只是迟早, 瞬间的恍惚后,彼得罗夫猛然睁开双眼,望远镜内他看到三十公里外的朝日号与摄津号再一次剧烈的震动起來,他知道对方再次开火了,短暂的延迟过后,破空之声传來,紧着便是爆炸声,整个指挥室好似跳舞一般剧烈的抖动着,所有人被强大的震动摔倒舱壁上,地板上, 绥东舰中弹了,吴孝良在心里默念着,希望不要击中要害,他刚刚从地板上爬起來,又是一阵猛烈的巨震,将他狠狠的甩到了舱壁上,巨大的疼痛感使他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断了,放眼望去,指挥室内一片狼藉,其他人不比他好多少,方其道蹲在地板上,双手紧紧抓着扶手,彼得罗夫相对狼狈许多,白色的海军军服背部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裤子上则是一片黑色污渍,帽子从半谢的头顶上甩飞,不知去了哪里, 彼得罗夫不愧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海军指挥官,他顾不得狼狈,从地板上挣扎着爬起,來到传声筒前,大声的喊着: “各处注意,马上汇报战损情况。” 接着传声筒内传來了各种汇报声, “一号炮塔完好无损。” “二号炮塔完好无损。” “右舷水线装甲带中弹,沒有穿透。” …… “6号炮踏中弹,炮塔失去动力,死伤若干,正在抢修……” 听到这里,彼得罗夫长嘘一口气,虽然日舰命中绥东舰两处,但都不致命,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随后又是一阵感慨,一次齐射便命中目标两弹,这是多么高的命中率啊,抛开运气不谈,日军的水兵确实训练有素, 十几年前那场海战似乎有回到眼前,他随波罗的海舰队绕了大半个地球,历尽艰辛,终于抵达远东时,等待他们的,据说是仅实弹训练就打光了日本举国炮弹储备一半的太平洋舰队, 传声筒内迟迟沒有传來炮塔装弹完毕等候发射的汇报,彼得罗夫有几分焦急,他看了一眼手表,此时是凌晨四点十五分,战斗进行了已经有半个小时, 第258章 遇伏 绥东舰尽管占尽先机仍旧沒有取得优势,彼得罗夫忧心忡忡,他在等待炮塔汇报准备完毕的讯息,但他等來的是朝日舰与摄津舰的十枚305毫米口径炮弹,这一次老天沒有眷顾日本人,所有炮弹全部落空,绥东舰四周被激起一个又一个水柱, 方其道对目前绥东舰挨打的状态十分不满又无可奈何,海上毕竟不同陆地,海战讲究的是实打实的战力,相差悬殊弱势一方想凭借诡道以弱胜强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他仍旧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公爵阁下可否诈败取胜。” 彼得罗夫不置可否,方其道自讨沒趣,悻悻的不再言声,这时,传声筒里传來各炮塔装弹准备完毕的消息,六号炮塔仍旧沒有恢复战力,彼得罗夫坚定的下达命令:“所有炮塔主炮,目标摄津号,开火” 六炮齐射,方其道端着望远镜得手猛抖了几下,视野内的摄津号完好无损,彼得罗夫顽固的盯上了摄津号,他的计划里是集中所有火力优先消灭绥东舰的姊妹舰摄津号,届时老旧的朝日号不但装甲薄弱,并且305毫米主炮也仅有两门,到时候优势与劣势逆转,绥东舰由此可以堂堂正正的取胜,他也可以一尝多年來的夙愿, 但现实总喜欢捉弄人,接下來两次齐射他都沒有命中目标,但有一发炮弹却鬼使神差的又命中了朝日号,只不过这一次朝日号沒有之前那么幸运,一枚半吨重的炮弹砸到了他仅有的两门305毫米舰炮所在的前主炮塔,大口径炮弹撕裂了炮塔顶部的克虏伯钢装甲,钻到内部,在炮室里爆炸,炮手无一生还,舱门都被冲飞,落入海中,不幸中万幸的是,炮弹沒有继续钻进炮室下的弹药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整条船可能会被炸成两截,历史上因为因为弹药舱被击中而沉沒的例子不胜枚举, 朝日号前主炮塔被击中后就像斗败的鸭子一样,沒头沒尾在海面转起了圈,起初彼得罗夫认为它的船舵出了故障,其实则不然,它在海面转了一圈之后,脱离与摄津号的阵列直奔绥东舰而來, “不好,它要自杀攻击。” 方其道说出了彼得罗夫此刻的担忧,而吴孝良却觉得沒那么简单,果真,高速航行中的朝日号很快将舰艏对准了绥东舰,两枚鱼雷自发射管中脱缰而出,蒸汽鱼雷尾部的螺旋桨叶片高速旋转产生了大量的气泡,拖出两条长长的轨迹,如两条死亡线一般快速向绥东舰蔓延, 陆军出身的军官们沒意识到此刻的危机,彼得罗夫此刻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急急下达命令:“转舵向右,全舰加速。” 船身猛然间转舵指挥室内众人被强大的惯xing推的站立不稳,吴孝良前世看过太多海战电影,知道这种口径的鱼雷只要命中船身爆炸,就必然会击穿水线主装甲,他紧张的看着在海面划出两道长线的鱼雷越來越近,但是二十节的最大航速无论如何也无法和鱼雷超过四十节的速度抗衡,他鱼雷越來越近,绥东舰的船身却仍旧沒能驶出攻击范围,一颗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彼得罗夫冷静的看着战场状况一言不发,传声筒内再次传來各炮塔装弹完毕的讯息,但是他并沒有像以往一样下达射击命令,而是紧紧盯着两条直奔绥东舰而來的白色水线,就在这时,日舰摄津号的八门主炮再次齐射,破空声阵阵,却在一次全部打空,他们的好运气似乎离开了,但鱼雷一刻不停的在接近,绥东舰能躲过,这两条大家伙吗, 第一枚鱼雷在即将接触船身时,彼得罗夫再次命令舵手左满舵,大家伙堪堪贴着船体而过,但沒等所有人松一口气,第二枚鱼雷却直接撞到了绥东舰的水线装甲之上, 大伙惊呆了,绝望的等待着接触之后的爆炸生声,但预想中的爆炸却沒到來,原來,第二枚鱼雷由于接触角度太小,撞击引信失灵整条鱼雷擦着水线装甲向绥东舰相反的方向而去,爆炸迟迟不來,彼得罗夫知道,这沒鱼雷也打空,于是下令, “舵手右满舵,降低航速……” 绥东舰八门主炮再次喷射出耀眼的火焰,这一次幸运之神眷顾了他们,一枚半吨重的炮弹正中摄津号舯部,舰上建筑瞬间被炸的稀巴烂,这次的突然命中很显然打破了日舰的射击节奏,指挥室内传來一片欢呼之声, 欢声未落突然有人喊到, “快看,日舰要逃。” 果真,两艘日舰划了个半圆向东而去,这时又有人惊呼, “不好,***又发射鱼雷,这一次是四条。” “哦,我的上帝。” 已经有俄国籍军官开始向上帝祈祷,同时躲过四条鱼雷的概率和四发炮弹同时命中敌舰的概率一样低, 彼得罗夫知道自己此刻不能慌,他命令舵手右满舵,直冲鱼雷而去,第一条,第二条,第三条全部擦身而过,就在所有人以为第四条也一定能躲过去的时候,爆炸发生了, 舰体轻微的晃动告诉指挥室众人,绥东舰中弹了,室内立刻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传声筒内战损队的汇报, “鱼雷在舰艏处爆炸,舱内进水,裂口很小,正在修补。” 听到这个汇报,陆军将领的心都揪了起來,在他们看來进水是很严重的问題,不过彼得罗夫的解释很快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放心,伙计们,不会有事的,舰艏这点伤相当于我们擦破了膝盖。” 大伙将信将疑,但最终都选择了相信,这位大胡子公爵的话,一众司令部参谋们,本该随第二师登陆的,但事起突然,方其道已经命令副师长梁遇春代其行使师长职权, 绥东舰躲过鱼雷后加速追击逃窜的日舰,但是却由于舰艏受伤,最大航速由二十节降到了十八节,刚好于逃窜中的日舰相当,追不上,也落不下, 追击战进行了半小时后,吴孝良的望远镜视野里,前方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片滚滚黑云,与此同时,一样举着望远镜的彼得罗夫大叫了一声不好, 第259章 准备反击 天边滚滚黑云使彼得罗夫的心沉了下去,暗叫不好,绥东舰中了埋伏,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海面东方初升的太阳放射出朝阳特有的金色光辉,一艘庞大的战列舰便在这光辉中出现了, 而刚才还在拼命逃窜的两艘日军战舰,开始绕起了大圈,一副即将进入战斗姿态的架势,这时指挥室内众人也发现了这一奇怪现象,刚刚还拼命逃窜的日舰如何又摆出了一副决战的架势,但在看到远处急速驶來的庞大战列舰后,,面色均是一片死灰,对付两艘战列舰绥东号都已经倍感艰难,何况又加入一艘完好无损的战舰, 有的司令部参谋已经心生惧意,此刻他们对海战已经留下了刻骨的印象,联想到战舰沉沒后,大家都会落入冰凉的海水中,日舰会开到近前,用机枪无情的扫射他们,或是可耻的成为日军俘虏,最窝囊的是,他们这些陆军还一枪一弹沒有打出去, 此时,通信水兵,接收到了已经登陆的第二师在岸边集结完毕,请示下一步行动的电报,吴孝良发觉了这些人中弥漫的悲观情绪,他命令通信水兵给第二师师部回电: “绥东军司令部命令,你部立即北上增援马利诺夫斯基,务求将日军赶下海。”他对第二师还是充满了信心的,如今日军少了战列舰强大的炮火支援,相信很快便会被优势兵力的绥东军赶下海,并且梁遇春以打硬仗出名,指挥作风又沉着稳健,他对胜利冲满了信心,现在唯一的问題就是如何使绥东舰拜托眼前的不利境地,但是他明白自己对海战一窍不通,不能干扰彼得罗夫的指挥,看到一众参谋们,窃窃私语,便将他们都赶了出去, “司令部各参谋,回舱等候命令,沒有命令严禁私自外出。” 听到吴司令下了驱逐令,几个刚才还出声抱怨的家伙随着大伙沮丧的离开舰桥,后悔刚才表现的如此怯懦,在长官心中留下了怯战的印象,以后恐怕会被驱逐出司令部, 这段小小的插曲,并沒有影响到彼得罗夫欲与日舰决一死战的决心,海军对战一样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他命令绥东舰减速,向左摆舵,再一次将右舷一侧八门305口径的超大主炮露了出來,狰狞的炮管随着炮塔缓缓转动,瞄准了浓烟滚滚的摄津号,其舰上明火已经基本被扑灭,但是其指挥舰桥明显受到了影响,各炮协同已经出现问題,一次齐射竟然参差不齐的打了三分钟,八枚炮弹全部落空, 朝日号受伤较轻,他此刻表现出了日军异常疯狂勇敢的战斗风格,从摄津号的后方开了出來,准备绕到绥东舰的另一此对其实施包围打击,同时也为了防止其逃跑,增援的另一艘战列舰十五分钟之内就可以赶到战斗水域,到时候日海军实力将远远超过仅有一艘战舰,并且还伤痕累累,一座炮塔丧失战斗能力的中国海军, 方其道对彼得罗夫的指挥有些不满,如果刚才不追击诈败的日舰,现在他们也不会陷入日海军的包围之中,他觉得这个大胡子虽然沉着勇敢,但是这种特质带來的自负恰恰是他致命的弱点, 不审时度势一味的追求至高荣誉到头來可能会害了整条军舰的水兵,亦或是整个舰队,难怪十几年前那场海战俄军会败,不过,他不知道俄军失败自负与轻敌自有这方面的原因,更主要的是沙皇海军失去了战意,带着一颗疲战之心,去与满腔热血的日本海军拼刺刀,必然是有输无赢, 此时虽然情势危急,但与当初最大的不同便是,当年的帝俄水兵们上至军官下至水兵都有一个同样的目的,他们抛开家庭与亲人,义无反顾的登上战舰,踏上征程,只为了击败日本海军,夺回属于他们的荣耀, 因此这艘以白俄水兵为主力的绥东战舰,在即将陷入日海军包围圈的尴尬境地下,不但沒有慌张,反而摆出了一副决一死战的姿态, 摄津号舰桥中的日军指挥官喃喃自语道:“为支那人卖命的俄国人时候变得这么勇敢了。”据情报说,支那人之所以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将战舰开出海港,是因为他们雇佣了一批当年在日俄大海战中幸存的水手,当他听说这个消息后,和海军部多数人一样报以不屑的嘲笑,俄国人都是些贪婪无比又胆小如鼠的家伙,支那人雇佣他们简直是愚蠢的不能再愚蠢的决定, 彼得罗夫虽然表面上镇定如常,但是他对目前的情况仍旧十分担心与纠结,绥东军的司令吴孝良便在舰上,如果将自己雇主的xing命一并丢在海上,他们还何谈挽回荣誉, 所以,彼得罗夫在战斗命令上仍旧维持着一贯的保守风格,始终与两艘日舰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使得对方305毫米的主炮虽然能够得着他们,但是准确率要大打折扣,至于如刺猬一般的副炮则根本射程不够,他焦急的等待这战损队修复6号炮塔使其恢复动力的消息,缺少了两门主炮对战力的虚弱是致命的, 同时,他还有另一个消息沒有告诉吴孝良,以及那个对他十分不满的司令部参谋,那就是绥东舰的炮弹储备已经不多了,所以在6号炮塔恢复作战能力之前必须节省炮弹,因为在这个时代的海战,对目标的炮击拥有相当大的随机xing与不确定xing,单炮命中的概率低的不能再低,所以海战都是以最大数量的火炮齐射來增加命中概率, 观测员的声音自传声筒内传來, “朝日号即将绕过我舰艏部,朝日号即将绕过我舰艏部……日军意图包围我们……” 彼得罗夫早就判断出朝日号的目的,如此有恃无恐,也太嚣张了,一艘万吨出头的战舰敢在标准排水量达到两万吨的绥东舰面前挑衅,简直是不自量力,他冲着传声筒大喊: “所有鱼雷发射管目标朝日号,准备射击。” 观测员们以最快的速度测算出朝日号的距离与角度,并将参数发给了鱼雷水兵,随着读秒到零,五枚450毫米口径的蒸汽鱼雷射入水面,拉出五道白线直奔朝日号而去, 第260章 无一命中 鱼雷拉出五道白线似离弦之箭离开绥东舰,程扇形先后而去,朝日号很显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疾驰而來的鱼雷,突然加速转向,舰艏逐渐指向绥东号,不过鱼雷并沒有给它完全转向垂直面对绥东舰的机会,第一枚鱼雷擦着朝日号的左舷过去,并沒有爆炸,紧接着第二枚第三枚也相继落空, 吴孝良在指挥室内举着望远镜连不迭的发出可惜之声,彼得罗夫则说道: “将军阁下,不要着急一定会命中的。” 他通过轨迹已经估算出最后两枚鱼雷必有一枚命中, 果真,第四枚鱼类以60度角狠狠的撞在了朝日号的水线装甲带上,朝日舰上的水兵们甚至清晰的听到了金属撞击之声,有人绝望的闭上眼睛,被口径如此大的鱼雷击中,军舰定然兄多吉少,而他们能生还的机会则更小了,不过出人意料的是爆炸声并沒有传來, 绥东舰上,吴孝良骂了娘:“有沒有搞错,鱼雷都撞上目标了,还能弹开吗,小日本的东西这么不可靠吗。”原來,鱼來在撞击上朝日号舰体后,竟然奇迹般的弹了开去, 彼得罗夫也是惋惜声连连,但这在海战中是惯常见到的,影响到鱼雷失灵的原因大致有两点,一是撞击角度过小,引信与舰体接触不够充分,二是撞击引信失灵,而导致鱼雷失效,这两点是所有蒸汽式撞击鱼雷的缺陷,后來产生的磁触发引信则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題, 在第四枚鱼雷也脱离目标之后,朝日号的好运气到头了,第五枚鱼雷接踵而至,正撞击在它的舰艏水线处,剧烈的爆炸将朝日号的舰艏掀离海面,然后又狠狠的落回,砸出一大片水浪,舰艏被鱼雷炸出的裂口狰狞可怖,海水疯狂的汹涌而入, 绥东舰指挥室内爆出一阵欢呼之声,彼得罗夫果断命令之前早已经准备好的左舷两座炮塔立刻开火,四枚炮弹疾射而出,朝日号的好运气到头以后,霉运则接踵而來,四枚炮弹居然有两弹击中爆炸,其中一枚击中水线装甲,将右舷炸出一个大洞,另一枚则落在轮机舱处,朝日舰瞬间失去动力,成为了海上漂浮的活靶子, 好运猝然而至,彼得罗夫立刻放弃了齐射摄津号的想法,命令舰艏的一号炮塔同时瞄准朝日号,在增援日舰进入战斗位置之前,他决定先把朝日号干掉, 六炮齐射,其中一枚炮弹正中其艏部唯一的一座305毫米主炮炮塔,弹头撕裂了炮塔顶部不足150毫米的装甲,紧接着又撕开了炮室内的一层夹板,砸到弹药室内…… 几秒钟后,吴孝良通过望远镜看到朝日号的前主炮塔突然与船身分离,飞上了天,转了几个圈之后重重的砸到海面上,迅速沉了下去,而炮塔的基座处则冒出了熊熊的火苗与滚滚黑烟,彼得罗夫这是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用俄语高声叫了好,然后转身给了身边的吴孝良一个熊抱, 吴孝良尽管与彼得罗夫接触了很长时间,也很多次被其熊抱,但他仍旧接受不了这种庆祝的形式,费力的推开他之后,整了整军帽,重新审视着这个一脸大胡子的公爵,他在海参崴的保卫战中表现的糟糕之极,以至于吴孝良认为,沙俄尽是这样的无能之辈身居要职,罗曼诺夫王朝如何能不亡,但是这个大胡子自从登上军舰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一般,沉着、冷静、勇敢……几乎所有优秀指挥官所具备的的优点与素质通通体现在了他的身上, 朝日号的前主炮塔被掀上天,又失去动力,再也对绥东舰够不成威胁,但日军另外两艘排水量均超过两万吨的战列舰则开始调整射击阵型,新加入攻击队列的战列舰是日本另一艘在建造时就被寄予厚望,但造好后又立刻落后的萨摩级战列舰的首舰,萨摩号,但他与朝日号一般,同样只拥有两门305毫米主炮,其余口径不足200毫米的副炮几乎对绥东号够不成威胁, 彼得罗夫对着传声筒询问:“六号炮塔什么时间能修理完毕。” 传声筒里一阵沉默,然后传來水兵别嘴的汉语:“报告将军,炮塔铰链损坏严重,短时间无法恢复动力。” 听到这个回答,彼得罗夫心里一沉,看來只能用现有的六门305毫米主炮对付日军的10门305毫米主炮,比对方少了近一半的主力火炮,弹药又已经捉襟见肘,绥东舰面临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新近加入战斗的萨摩号率先开火,双联装305毫米火炮咆哮着将炮弹投射出去,第一次齐射毫无悬念的打偏了,落在了距离绥东舰一百米远处,爆炸的冲击波震起了两个十几米高的水柱,与此同时逐渐恢复指挥的摄津号也将八门主炮再次瞄准了绥东舰,一次齐射后强大的后坐力使得整个舰身都在海面上左右摇晃了起來, 一枚炮弹不幸的落在了舰尾甲板之上,并轻而易举的穿透了78毫米厚的甲板装甲,在第一层舱室内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同时,爆炸在舰尾引起了熊熊大火,战损队急急冲进火海救火,高压水柱反复喷向燃点,这次爆炸对绥东舰的姿态影响非常大,各炮塔刚刚调整好的射击诸元立刻失效, 于是日舰再一次先绥东舰开火,萨摩号与摄津号协同齐射,绥东舰再次中弹,舰尾处的桅杆被击中,轰然倒塌,靠近桅杆的烟囱由于受到爆炸的影响,也已经变形,严重影响了军舰的排烟,使动力大打折扣,另一枚炮弹则越过战舰击中了左舷甲板,数门副炮被炸飞,76毫米后的甲板装甲也再一次被撕裂,由于副炮炮弹被引爆,船舯部也燃起了大火,战损队开始捉襟见肘,军官们立刻组织水兵进行扑火,两次中弹后,绥东舰变得混乱不堪, 彼得罗夫听到各处战损的汇报,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虽然多处中弹,火势很盛,但却都是些关键部位比如轮机舱,弹药库等以外的位置,只要处置得当,绥东舰的战斗力不会折扣太多,六门305毫米主炮随时准备撕裂日舰的装甲, “一号炮塔准备完毕,目标摄津号。” “二号炮塔准备完毕,目标摄津号。” …… 等了许久的汇报声终于响起,彼得罗夫沉声命令道:“开火。” 几十秒钟后,摄津号四周爆起了六个十几米高的水柱,竟然无一命中, 第261章 绝地反击 战斗已经进行了三个小时,海面上波光粼粼,似乎一切都很平静,但隆隆的炮声再次打断了这短暂的平静,一枚炮弹绥东舰尾部水线,229毫米的克虏伯钢装甲被爆炸后产生的强大动能击穿,海水决堤般疯狂的拥入舰尾舱室, 指挥室内众人已经轻微感受到舰体的姿态在发生改变,船身正逐渐向后倾斜,吴孝良得知舰尾水线装甲被击穿后,立刻担心的询问彼得罗夫: “封闭隔水舱,能不能阻止战舰下沉。”如果不能阻止,他决定命令绥东舰向前撞沉日舰摄津号,大不了同归于尽, 彼得罗夫神情凝重却故作轻松的回答道: “全船拥有六个隔水舱,封闭舰尾的隔水舱后,等舰尾注满水绥东舰的姿态会发生改变,不过不会沉默,请将军阁下放心。” 日舰在一次齐射后,不知何故沒有继续射击,停了下來,彼得罗夫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即下令射击,这一次摄津号的运气实在是好极了,所有炮弹都避开了它,但是摄津号的同伴萨摩号就十分的倒霉,一枚炮弹正中其舯部,炮弹撞裂了它不足150毫米的主装甲带直接钻入船身,不巧的是这里刚好是锅炉舱,几秒后,萨摩号舯部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同时炸响接二连三,裂口内喷出的浓烟竟高达几十米,海水不可遏止的从巨大的裂口处涌了进去, 摄津号的日舰队指挥官看到这令人绝望的一幕,心知萨摩号完蛋了,形势竟然急转直下,帝国海军的优势竟然被一点点的拉平,这次海战已经注定成为他的耻辱之战,在他的带领下,三艘战列舰以绝对优势对决支那人俘获的河内号,竟然被击沉一艘,重创一艘失去动力,而舰队指挥官所在的旗舰也同样损失惨重,海军部的大臣们得知这个消息后一定会暴跳如雷, 而他将继桥本隆一之后成为帝国以及帝国海军的第二个耻辱,这一瞬间,他已经下定决心,击沉支那人俘获的河内号之后,他将切腹自裁以谢天皇笔下,保住一个武士最后的荣耀与尊严, 指挥室内又一次换來欢呼声,只是这欢呼声中还带着隐隐的担忧,绥东舰的情况不容乐观,舰尾已经被灌满水,整条战舰被压的舰艏向上倾斜,而舰尾则由于倾斜角度严重,六号炮塔的双联装305毫米主炮已经无法射击,战损队望着刚刚修好恢复动力的炮塔,一脸的不甘, 吴孝良看到了希望,海战进行到这个境地已经是不死不休,只要将摄津号击沉,余下的一艘朝日号便只能任绥东舰宰割,胜利的曙光已经到來, “公爵阁下,击沉摄津号,胜利将属于我们。” 彼得罗夫对这位中国将军从心底充满了敬佩之意,海战是对一个人意志是否坚定的最大考验,因为战舰沉末将意味着他们将失去可以立足的平台,大海将无情的吞噬他们,敌舰机枪也会无情的收割这些落水的毫无反抗能力的中国水兵们,沒有任何退路,与生还的希望,最好的结局便是可耻的成为日军俘虏,当年那场大战,数不清的水兵便是如此惨死,多么好的小伙子们,就这样被一场失败的海战吞噬了生命, 而这个从未出过海的陆军将军,在面临将被击沉的绝境时,仍然能够沉着冷静,即便是常年飘在海上的水兵也难以做到, 这个胜利再望的时刻,传声筒内传來的汇报之声让所有人瞬间陷入了沮丧与恐慌之中, “一号炮塔准备完毕,目标摄津号,备弹仅余12枚。” …… “五号炮塔贮备完毕,目标摄津号,备弹仅剩10枚。” …… 绥东舰上的炮弹储备居然仅够五次齐射,然而五次齐射把战斗力基本完好的摄津号以及丧失战斗力的朝日号全部干掉的几率几乎等于零, 吴孝良放下望远镜,十分惋惜, “准备撤退吧,再打下去结果要比两败俱伤还要令人难以接受。”他沒有直接说出弹尽粮绝会导致的绝对不利局面,彼得罗夫此时也萌生退意,沒有炮弹,这场海战已经无法继续下去,摄津号虽然战斗力基本完整,但是舰体受伤严重,追击起來未必是件轻松事,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绥东舰在转向穿插准备脱离战场的时候,摄津号竟然拖着重伤的舰体加速追了上來,经过十几分钟的追击后,摄津号的前三座双联装主炮在高速行驶的状态下,來了一次六炮齐射,这次齐射恐怕创造了史上命中率最高的齐射记录,六发三中,不过,只有一枚命中绥东舰,另外两枚却摆了一个让他们后悔莫急的大乌龙,直接越过了绥东舰命中了失去动力的朝日号,并且全部命中要害,舰体发生了剧烈的爆炸,被抛离海面,然后重重的落在海面上,舰体从中间断裂,眼看是不行了, 彼得罗夫被眼前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够娘养的日本矮子这是搞什么。” 直到传声筒内传來战损队汇报舰体受损情况的声音,才恢复了常态,然后立即意识到问題的严重xing,绥东舰舯部水线装甲被击穿,形成了一个直接查过一米的裂口,如果不及时修补好,海水将会灌进第三四隔水舱,如此一來海水的浮力将无法托起这艘排水量达两万吨的钢铁巨舰,这意味着绥东舰将有沉沒的危险, 绥东舰在无奈之下对摄津号进行了一次报复xing的齐射,其中一枚炮弹正中轮机舱,将何种管路炸了个稀巴烂,蒸汽、火焰与浓烟瞬间弥漫了整个摄津号舰体,这艘绥东舰的姊妹舰随之失去动力,再无法进行追击, 绥东舰指挥舱爆出的欢呼声久久不停,这是一次完胜,在彼得罗夫看來,最后一轮齐射为这次海战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他抱憾多年的愿望,终于在此刻得以达成,当年的日本太平洋舰队旗舰三笠号的姊妹舰朝日号,在海战中被击沉,被日本军界报以厚望的萨摩号战舰同时也被击沉,只有摄津号结局未知,但是他沒有时间了,由于三个隔水舱进水,已经无法保证战舰能否安全抵达陆地而不沉沒, 一个小时后,步履蹒跚的绥东舰终于看到了西伯利亚的海岸线…… 第262章 定策 绥东舰终于抵达西伯利亚海岸,裂口已经无法修补,如果不是十几台水泵连续不停的将隔舱内涌进的海水向外抽去,这艘标准排水量超过两万吨的战列舰早就沉到冰冷黑暗的深海中,只是此刻水泵有一半已经失灵,绥东舰再也无法坚持,已经以肉眼能够看得到的速度向下沉去, “公爵阁下,将战舰冲上浅滩搁浅吧。” 吴孝良眼见绥东舰已经无法挽回,向彼得罗夫建议道, “是,将军阁下。”彼得罗夫跟着一声令下,全舰加速,直奔海岸冲去, 这个年轻的中国将军居然也懂得军舰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避免完全沉沒到海水中增加损失,而强行使军舰搁浅,自己还是小看了他,彼得罗夫在心里暗自品评着,他当然无法知道,吴孝良前世经常看《舰船知识》一类的杂志,曾看过美舰在训练中因为被友军误伤,而强行搁浅在浅滩以减少损失的文章,此刻自然忍不住按照这个办法,给予了彼得罗夫建议, 绥东舰最后以18节的航速冲上浅滩,强行搁浅在海岸边,与汹涌灌进舱室的海水奋战了一个小时的水兵们,终于瘫倒在地大口的喘着气,总算避免了沉入海中的命运, 海战取得胜利,代价只是一艘从日本人手中抢來的一艘战列舰坐沉到海岸边,沒等大家欢呼胜利,吴孝良便将司令部所有高级军官召集起來开会,议題只有一个,攻击庙街日军势在必行,但是一旦打败日军,绥东军如何与马利诺夫斯基的苏俄军相处就成了大问題, 绥东军内部多数人仇视苏俄军甚至要强过日本军队,不过也有一部分人认为应该平衡两国势力在西伯利亚的均势,这样绥东军才好在其中渔利,这些人以方其道为代表, “我军目前兵力不足,地盘打下來容易,可是在列强环伺环境中如何守住才是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題。”一个高级参谋率先发言,在他看來,一切头脑冲动的草率行为都是不明智的,由于有方参谋长的撑腰,他说起话來也格外硬气, 而认为应该对马利诺夫斯基人马一网打尽的人,则以舰队政治部主任张良佐为首,张良佐本來由绥东舰副舰长专任舰队政治部主任后,副舰长一职便由陈世英接替,但是绥东舰临时出战,陈世英对各方面人员生疏,便又被临时留在海参崴,主持其余炮舰的战斗训练工作, 张良佐则被临时抓差,行使了陈世英统带舰上中国籍水兵的职责,这两件工作都不是他所擅长的,在初任副舰长时张良佐还是个旱鸭子,游泳在出战前才刚刚学会,更别提指挥水兵,而吴孝良交代的政治工作,实际上是糅合了后世政治委员与政治部主任的职责范围,在军事决定上既有一票否决权,还要对整个舰队的宣传、保卫等工作负责,最重要一条便是宣传绥东军初步设立的指导思想,收复失地,抵御外侮, 在遍地饿殍,饥荒常年的民国时期,暂且不说这种指导思想的空洞和所缺乏的民意基础,甚至连张良佐这个政治部主任都有些不知所云,就别提广大的士兵了,所以他就将政治部主任的军事权限用到和彼得罗夫这个临时舰队司令较劲上來, 而在这次军事会议上,按职责他本來是被排除到会议之外的,但是由于特殊时期,所以海军人员也在参会之列,这就给了他充分发挥的机会,虽然他在绥东军中资格最浅,几个月前他甚至只是西伯利亚老林子里一个土匪般的武装头子,半年前他甚至就是一个在深坑巷道底下挖煤的矿工,后來在海参崴一战中他才得到了吴孝良的大力提拔,成为绥东军中的高级指挥员,但是,这一切经历似乎都促使了他以惊人的速度进步,以致于吴孝良交代给他的任务全部完成的漂亮、完美, 用澹台继泽的话來形容张良佐,此子已非吴下阿蒙, “老毛子杀了咱们那么多兄弟,这笔账怎么算,想合作也不是不可以,起码得欠的债全部还了再说,否则咱们绥东军还是爷们吗,说出去让人家笑话。” 张良佐一番话上纲上线说的铿锵有力,把刚才那个发言的高级参谋说的满脸通红,诚然,从国际形势上看,搞多方势力制衡才是上策,但是绥东军的情况却是军心所向正与其相反,忽略了这个涉及到绥东军根基的问題是他的理论里致命错误之所在, 但是如果不这么做,将來日本、俄国都将是绥东军的敌人啊,他沒在发言,而是继续沉思这个难解的问題, 张良佐先算账再合作的方针实际上和吴孝良的想法不谋而合,庙街是一定要收回的,只是时间问題上他不主张如此急促,沒有一口吃成的胖子,绥东军这样急速的扩张,面临各方势力的反弹与压力也会成倍增长,想到这里,他清清嗓子准备结束这场争论,一转头看见方其道在一边低头摆弄这手中的笔,心中一动便说道: “致之兄,说说你的意见吧,你这个参谋长不能不表态。” 方其道听吴孝良提到自己,这才放下手中一直把玩的自來水笔,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喊打喊杀的热血小青年,虽然只有短短几年时间,但南北数次大战,尤其是傅作义反水后的经历,已经练就了他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会场上几次交锋之后,他已经看出,吴孝良是倾向于收复庙街,赶走马利诺夫斯基的,但是显然他又不赞成仓促动手,而暂不动手这一点又与他的观点在前期行动上保持一致,看到这个共同点以后,他决定支持吴孝良的想法,如此对绥东军才是最有利的, “老毛子这笔账不容置疑,必须要算,只是时间上有迟有早,我们要等待一个对绥东军最有利的时机,目前日俄再度相争正是我们渔翁得利的大好机会,错过就太可惜了,所以,我的态度是,坚决支持找老毛子算账,但不是现在,现在最重要的绥东军如何在此地立足。” 方其道讲到这里环视了一圈会场,有人点头,有人则歪头沉思,于是又接着说道:“如今与日本的海战刚刚大胜结束,并且陆军又将交战,这些早晚会招致他们的疯狂报复,但如果有了俄国人牵制,情形就对绥东军有利多了,我们在此地行事才会游刃有余。” 第263章 武藤的选择 会议进行了四个小时,从中午开到晚上,双方争论不休,最后还是吴孝良拍板,暂且按照方其道的意思,援助马利诺夫斯基赶走日本人以后,暂且不要轻举妄动,并于当晚给已经抵达庙街的第二师发报,命令梁遇春务必约束部下,克制情绪,不要和马利诺夫斯基的人产生冲突, 傍晚十分,梁遇春接到司令部于绥东舰发來的电报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來,立刻下令进攻日军登陆后构筑的防御措施,李泽军所部骑兵团一马当先,由侧翼插入,日军由于将主要的防御力量都部署在了马利诺夫斯基集结大量人马的庙街方向,对于绥东军的发难猝不及防,在他们看來据说这只部队乃是海军拦截的漏网之鱼,已经是丧家之犬,加之日军内部历來对中**队的鄙视,所以浑沒将梁遇春的第二师以及李泽军的骑兵团放在眼里, 前不久那个号称帝国最年轻的名将之花三宅光治成为了整个帝国的耻辱,连帝国海军也因为河内号的被俘蒙受了耻辱,那些愚蠢的支那人真的如此厉害吗,他认为这一切不过苏俄军放出的烟幕弹,其真正目的不过是为了转移帝国报复的视线, 此时,登陆日军最高指挥官为陆军步兵第23旅团,少将旅团长武藤信义,虽然名义上出兵的最高司令官是掌握第六师团的大谷喜久藏大将,但是由于他年事已高,陆军部考虑到安全因素,决定只让其挂名鼓舞士气,实际的前线指挥者是陆军新锐武藤信义少将, 而防守侧翼监视马利诺夫斯基动向的是本庄繁大佐的步兵第11联队,李泽军的骑兵团正撞上了这些人,不过他们并沒有如惯常一般直接发起冲锋,而是驻马后,呼叫了师部炮团的火力支援,冰雹一般的的75mm四一山炮炮弹将本庄繁的阵地前后左右里里外外像犁地一样犁了一遍,李泽军这才带着他的骑兵团呼啸着冲锋而去, 本庄繁大佐被冰雹似得四一山炮炮弹打蒙了,支那军队什么时候喜欢用火炮了,在所有陆军关于支那军的描述里,他们都是一群胆小怕死的懦夫,他们的大炮都是摆设,炮弹全被军官用來吃了饷,如何眼前这股支那军和描述的不一样,好像有打不完的炮弹,本來他的联队在侧翼只是执行监视苏俄军的任务,工事修筑的极为简单,如今被支那军当做主攻方向之后倍感吃力, 让他更加惊讶的是,在炮弹雨过后,支那军的骑兵竟然狂风扫落叶一样的向帝国陆军冲锋而來,这不科学啊,懦夫如何敢对战无不胜的帝国皇军发动冲锋,不过在随后的交火中他立刻意识到,此前在陆军中得到的关于支那军队的描述是多么的不靠谱, 只是他意识到的时间有点晚,李泽军率领骑兵团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了本庄繁的两道防线,用骑兵冲击阵地本來是自杀式的进攻,但是绥东军骑兵团以快打慢,攻其不备,加之日军几度情敌,所以战斗形势的天平毫无质疑的倒向了李泽军, “立即向旅部请求炮火支援,一定要将这股支那人的后续部队拦截住,如果不打乱他们的攻击节奏,11联队危矣。”本庄繁意识到问題的严重xing之后,立即命令参谋向武藤信义发电,要求炮火支援,使其得以有喘息的机会,而进行反攻, 不过,此时武藤信义已经沒有任何心情在此地恋战,他刚刚收到摄津号传來的最后电报:舰队全部玉碎,望你部好自为之,天皇万岁, 这是什么情况,武藤信义一时间难以接受,连发数封电报询问具体情况,但是电波如同石沉大海,等了许久沒有半点回音,这时他才清醒过來,意识到了整个步兵第23旅团的处境已经变得凶险异常,于是他立刻在小范围内着急参谋部开秘密会议,商讨下一步旅团的去处, 由于舰队的全军覆沒,本土舰队已经成为不解近渴的远水,他们现在成为名副其实的孤军,摆在面前的路就那么两条,一则死战玉碎,尽忠天皇陛下,二是撤退避开俄国人, 一位军官站起來行礼,吭声道:“大日本帝国陆军只有死战,沒有逃跑,如果不幸战败,我们23旅团应当玉碎以谢天皇陛下,决不能向三宅少将一样使帝国受辱。” 三宅联队已经成了帝国耻辱的标志,他以少将之衔任联队长,高衔低配实在是军中罕有,足显示了陆军部大佬们对他的器重与厚望,只可惜竟然连玉碎的勇气都沒有,成为了支那人俘虏,这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武藤旅团绝对不能重蹈他们的覆辙, 那军官说罢,立刻赢來一片响应附和之声,但是反对之声亦是颇为刺耳, “在后援断绝的情况下,如此做简直就是愚蠢到家,比支那人还要愚蠢。”另一个中佐军衔的军官言辞激烈的反对,他是步兵23旅团参谋部附石田信一, “目前情况,我们可以战略xing的暂时放弃对庙街的进攻,转而渡过黑龙江向北,避开苏俄军,待本部增派援兵后,再大举南下,与援军呼应,则大事可定。” 石田信一的计划的确诱人,既不用玉碎,还保全了武藤旅团的荣誉,可谓一举两得,很多人开始心动, 但是,一番唇枪舌剑之后,主战一派很快占据了上峰,多数军官都主张拿下庙街,使用庙街内的长波电台向本土求助,然后坚守待援, 就在这时候本庄繁大佐得求援电报发來,武藤信义看罢内容,将电报纸狠狠的拍在桌子之上,参谋部附石田信一就在他左手边,一把抄起电报纸,也是看的透心凉, 石田信一与本庄繁同为帝国陆军大学毕业生,深知其脾气秉xing,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发这一封措辞紧张的求援电报的,支那人如何够胆进攻帝国陆军,之前陆军部大佬们曾分析,三宅兵败有很大可能是俄国人在幕后主使的,如今庙街危如累卵,胆小如鼠的支那人应该抱头鼠窜才是,如何,迎难而上來给俄国人雪中送炭了, 本來武藤信义是倾向与攻取庙街坚守待援的策略,可是如今该死的支那人在旅团侧翼突施偷袭得手,想顺利攻取庙街的计划顿时充满了变数, “武藤信义啊武藤信义,你到底该如何选择。”武藤旅团长在心中喃喃自问着, 第264章 收复庙街 石田信一公布了本庄繁关于两道防线被突破,请求炮火支援的电报,在座军官一片哗然,本庄大佐在陆军中向来以铁血强硬著称,居然被支那人连破两道防线,这无论如何都难以让人相信,是帝国陆军变弱了,还是支那军队变强了? 武藤信义最终还是下不定玉碎的决心,决定天黑后由本庄繁的11联队掩护后路,整个旅团则由运输舰渡过黑龙江,向西伯利亚东北方战略性转移。 李泽军骑兵团在连续突破日军防线之后,便遇到了强大的阻力,骑兵本就不是突击阵地之用,一击受挫便在阵地前掠过向其它方向疾驰突击而去。紧接着第二师的一个步兵团冲了上来,不过他们就没有骑兵团那么幸运,日军旅团部的炮火支援就位,将这一团人压制的寸步难行。 日军的炮火压制整整进行了一个小时,将两军之间的空地炸的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梁遇春得知进攻受挫后,便派人进入庙街与马利诺夫斯基取得联系,约定同时进攻已达到共同钳制日军的目的,谁知马利诺夫斯基表面一口应下,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却坐看绥东军第二师孤军奋战,使他们在本庄繁的第11联队面前吃了不少苦头,无论梁遇春如何催促,**子死活就是不出一兵一卒,为此,梁遇春被气的直骂娘。 “娘的,**子什么时候都变熊包了?”骂了一阵梁遇春终于平静下来,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命令道:“晚上八点一刻钟,发起对日军总攻!” 绥东军第二师在晚间八点一刻钟准时发起了对日军的进攻,数千人同时冲上阵前,山呼海啸,大地都为之震颤。但梁遇春却有种一拳打空的感觉。原来,他们占领的竟然是空空如野的阵地,只有零星的抵抗很快便被淹没在如潮水一样呼啸而来的绥东大军之中。 李泽军带着骑兵团一路追击到黑龙江边,结果又遇到了断后并且严阵以待的步兵11联队,短暂的接触之后,骑兵团延黑龙江向下游追去,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此刻日军溃兵该往入海口处去吧,全然没有想到兵锋正盛的日军何以会突然全军溃退。他带着人一直追到河海交接处才隐隐在夜色朦胧的江面上发现了载满士兵的运输船,大叫一声不好。 “小日本子逃了!”他并没有因为避免了一场大战而庆幸,反倒是有些忧虑,这些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让他们逃掉以后难免将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梁遇春也没料到,总攻竟然进行的如此顺利,紧紧一个冲锋便占领了日军在滩头构筑的所有阵地,尽管击毙与俘获不多但也是一次大胜,接下来的事态有点失控,一拳打空的士兵们占领阵地后,由于饱胀的士气无处发泄,便转了个圈直奔庙街城中而去。马利诺夫斯基的人,虽然亲眼见到这些中国人呢帮自己解围,但是又看到他们调转方向,朝城里冲来,有士兵紧张担心之下,竟扣下扳机,枪声响起,双方情绪立刻失控,结果绥东军又与苏俄军打了起来。 怎奈防守阵地最前沿的是原本收编的山中匪帮,武器陈旧,缺乏训练,战斗力极其底下,结果三下五除二就被一腔怒火的绥东军剿了械。 梁遇春得到汇报之后,又骂了娘。 “这帮够娘养的,狼心狗肺,这回老账新帐跟他一起算!” 梁遇春很快拟好了交涉条款: 第一,庙街中有绥东大惨案的凶手首犯必须交出。第二,马利诺夫斯基必须对按兵不动以及部下私自对绥东军开火做出一个合理的交代。第三,被缴械以及未被缴械的匪帮余孽必须得到应有的审判。 一位高级参谋看完梁遇春所拟的交涉条款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师长这是要逼着马利诺夫斯基和绥东军为敌啊,把谁放在马利诺夫斯基的位置上都不会同意这么苛刻的条件的。 高级参谋想的没错,梁遇春就是要逼得马利诺夫斯基率先动手,这样他好有借口动武,将所有外国势力赶出庙街,并趁机收复这座北方重镇,如此以来整个黑龙江以南基本便全部控制在绥东军手中了。 梁遇春偷偷撕掉了吴孝良发来的电报,决定来个先斩后奏,让赶跑**子收复庙街变为既成事实,吴孝良还能惩罚自己这个收复失土的大功臣吗?但是梁遇春没想到,他的这次行动虽然没有对整个绥东军造成毁灭性的后果,却让远在数千华里之外的北京政府吃尽了苦头,当然,这是后话。 马利诺夫斯基看了交涉条件后,果然大发雷霆,“这是**裸的要挟,回去告诉那够娘养的梁师长,这是做梦!” 将那页让他发疯的纸撕个粉碎之后,又派人将那位高级参谋“礼送”出庙街,随即悍然发动了对绥东军第二师的偷袭。 对于这段战斗,梁遇春后来描述,**子背信弃义,趁夜发动了对绥东军的突袭,由于是友军,所以第二师与**子相邻处仅有某连单独执行警备任务,最后该连以几乎将全连打光的代价,为师部从容部署反击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最后,李泽军的骑兵团由庙街以北突入城中,给予了**子致命一击,使其军心大乱,原本汇集在一起的乌合之众立即土崩瓦解,马利诺夫斯基则率领嫡系部队撤出庙街,向延黑龙江向上游而去,李泽军追出了五百华里才返回。 第二日中午,吴孝良带领陆军司令部由搁浅的绥东舰赶到庙街。在得知夜间发生的两军冲突后,虽然隐隐意识到其中的问题,但收复庙街毕竟是大功一件,如果此时处置了不听从命令的梁遇春势必会给士兵们造成不必要的思想动荡,更不利的是日俄两国相制,祸水西引的计划彻底流产,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绥东军将独自面对来自日本人的怒火。 吴孝良怒火中烧,暗怪梁遇春鲁莽行事,不识大体,但表面上又不得不对这次收复庙街的行动大加赞扬。 “梁师长收复庙街功在千秋……” 军队的迅速膨胀,让吴孝良深感对绥东军的控制正在减弱,必须改变这种情况,如何才能设立一套完整有效的单独体制呢?在吴孝良倍感头疼的同时,大洋彼岸的一位大人物却是已经焦头烂额了。 第265章 寺内倒台 与西伯利亚隔海相望的日本,米骚乱蔓延到关西地区之后,竟然又引发了一股规模庞大的叛乱,叛乱者们开放米仓,向民众发米后并沒有散去,而是聚集在一起向政府提出更多的要求, “寺内阁下,对于关西地区的叛乱必须以铁血手段予以雷霆打击,这里的叛乱甚至会给帝国的根基……” 帝国议会议员松本纲吉喋喋不休的建议着对关西地区的处置方法,寺内正毅满脸疲惫,他不赞同松本纲吉的观点,更不同意陆军以铁血手段镇压,因为如此一來会在日本内部造成更大的动荡,而因为这种血腥手段所导致的民众矛盾可能在今后十年内都难以消除,最终他叹了一口气: “松本,这些作乱的底层平民是帝国这座大厦最底层的根基,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能自掘根基啊……” 最终,寺内的温和政策并沒有得到叛乱者们的响应,他们成群结队,袭击警察部门与政府部门,社会秩序被彻底打乱,陆军大臣忍无可忍之下派出陆军两个师团,对叛乱者进行围剿,随后叛乱者被开进城市的陆军碾的粉碎,作鸟兽散,散落到乡村山间,继续与陆军对抗, 东京都御前,大正天皇紧闭双目,双拳紧握,额头上汗珠大颗大颗的滚落,重臣们吵得厉害,都沒将大正的隐忍瞧在眼里,天皇陛下最近的举动越來越有失体统,发病的次数也越來越多,这种御前会议御榻之上的大正已经快成为聋子的耳朵了, “寺内首相,因为你的决策,帝国海军在西伯利亚连续受到耻辱的失败,这个责任你无论如何是逃脱不掉的,那个叫吴孝良的家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必须责令支那政府对此人进行严惩。” 海军大臣加藤友三郎对海军的惨败暴跳如雷,第二次派出的分舰队竟然全军覆沒,并且与武藤信义的旅团失去联系,如果连武藤少将也被支那人生俘或者击毙,那么帝国的脸面也将在世界各国面前被打的稀巴烂, 此时,日本重臣之间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那就是寺内必须下台,对支那以及那个叫吴孝良的小军阀必须予以严惩,尽管重臣们极力反对,就连寺内出身的长洲藩阀都对他失去信心,但是寺内正毅有大正天皇的庇护,所以他仍旧稳稳的端坐在首相的位置上,只是焦头烂额的寺内首相以及频频发病的大正天皇都沒注意到,在野党以及阁内反对派的倒寺内情绪已经逐渐演变为对天皇作为的失望与不满,一股暗流正在重臣们之间涌动, 寺内正毅跪坐在天皇下手边,神情萎顿,眼窝深陷,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心力憔悴,他曾对天皇陛下暗示过,希望辞职由新首相重新组阁,以挽回日本政府目前的不利局面,但是天皇却言辞拒绝了他的请求,并明确指示,即便辞职也要收拾完国内由米骚乱造成的烂摊子才可以, 已经升任陆军参谋长的田中义一也加入了对寺内首相的挞伐队伍:“米骚乱如今已经蔓延到一向稳定的关西地区,如果再不采取措施,后果将不堪设想,事实证明寺内首相的温和政策已经彻底失败,如果不是加藤大臣当机立断派出陆军两个师团,控制住局面,恐怕叛乱者此时已经进入京都城内了。” 对于田中义一以及加藤友三郎的指责,寺内正毅无力辩驳,这两位曾经鼎力支持他的盟友已经彻底放弃了他这个失败的首相,如今海陆两军部的大臣,都成了他的反对者,他又如何为天皇陛下平息国内的纷乱呢,他觉得胸口内一腔子的血被压抑的无处宣泄,面前的二人也越來越模糊,逐渐到眼前一片漆黑…… 寺内正毅失去意识前的一刻,只听到有人不断的惊呼, “寺内首相……”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 天皇和首相在议事的时候同时病倒,这给帝国高层的重臣们带來的震动,不啻于一枚重磅炸弹的爆炸,最终,寺内内阁的其他重臣们尽管早在此前便纷纷与这位焦头烂额的首相决裂,但仍旧决定对外封锁这个消息,因为这个突然事件的发生,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如果此时公布很显然会将他们带到权力斗争极为不利的境况中, 但是,纸终究保不住火,在野党们很快得知了天皇与首相同时病倒的确切消息,并在帝国议会上突然发难, “天皇陛下与寺内首相同时病倒,内阁必须对各位议员们有所交代,寺内首相不能理事,便应该立刻明确由谁代理,你们密而不报,究竟是和居心。” “是啊,难道你们想假传圣意。” …… 一时间各种猜测与指责纷至沓來,以加藤友三郎为首的一干内阁重臣,并沒有做好迎接在野党挑战的准备,最终在议会一败涂地,但是他们仍旧不甘心的把持着内阁,并坚持,虽然寺内正毅患病在身,躬亲政事却不会收到影响,看样子竟是要力挺寺内首相到底, 近卫师团第三联队长寺内寿一大佐是寺内正毅的长子,他看到内阁重臣们让人啼笑皆非的表演,愤愤不平,在刚刚苏醒过來的父亲床边抱怨, “老家伙们又开始力挺父亲大人,这群无耻小人……” 寺内正毅却摇着头,虚弱的打断了儿子的抱怨, “寿一,你须谨记,父亲与他们的结合无非利害二字而已,他们架空为父,是因为我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上,如今又在帝国议会力挺为父,则是他们需要我这杆首相大旗。” 讲到这里,寺内正毅一阵猛烈的咳嗽,狠狠的喘了几口气才继续道:“国事糜烂至此,为父不能放任他们继续胡來,你明日便去代为父觐见裕仁皇太子,以天皇病重的名义请皇太子摄政,同时也将为父的辞呈交到皇太子手中,请殿下另择人组阁……” 寺内正毅说完这番话后,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裕仁皇太子突然成了整个东京都瞩目的焦点,病重中的寺内首相在请辞的同时,敦请皇太子代天皇陛下暂摄国政, 第264章 绝望的水川 寺内正毅突然辞职以及拥戴裕仁皇太子摄政的行为,让所有内阁重臣们措手不及,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奄奄一息的老家伙竟然会拉上整条船为他陪葬, “寺内这老狗,竟然不顾长州藩阀的情义,将咱们统统卖了。”田中义一咬牙切齿的骂着寺内正毅,但他全然沒有去想,此前也是不顾同为长州藩的寺内,积极架空了这位年迈的首相, “情况对我们很不妙,原敬已经积极响应拥立皇太子的号召,政友会的议员们已经在私下里勾结,如果不早做应对,必然会让他们得逞。”一贯很少露面的海军元老山本权兵卫参与了密谋,他对局势表示出极大的担忧, 海军大臣加藤友三郎同样一脸忧色,对于山本权兵卫的担忧他深有同感,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确定新首相人选,我认为西园寺侯爵是非常合适的人选,他两度出任首相又是出身于仅次于“五摄政”家的“九清华”家贵族,由他组阁一定不会有人反对。” 密谋诸人听罢加藤的建议都纷纷点头称是,以当前形势來看,的确沒有谁能比西园寺公望出任首相对他们最有利了, 不过偏偏事与愿违,当西园寺公望得知内阁欲推举他为首相的时候,却称病拒绝了,并推荐了一位令萨长两藩阀心底冰凉的人物,那就是原敬, …… 水川健吾为了寻找花子拖着一条病腿走出小渔村,由镇上一路到县城却始终沒寻到那个邻家女孩的身影,但还是得到了一点有价值的消息,在县城,水川健吾竟然遇到了邻村的一个熟人,熟人依稀记得那个叫花子的女孩被乱民裹挟到临县长野去了, 于是执着的年轻渔民又从富山县城一路追到长野,到了长野后却听到了一个让他顿感五雷轰顶的消息,富山县流窜过來的乱民已经被陆军第十五师团重兵绞杀,剥的赤条条、血淋淋挂满了道路两旁的杨树,水川甚至一度挨具尸体查看是否有花子的影子,但仅仅一个上午后,他便吐得再无力看下去, 水川健吾的异常举动终于引起了当地警察的注意,戒严刚刚解除不久,很多人仍旧与政府作对,所以便衣就偷偷跟踪拖着一条病腿,衣衫褴褛的年轻人进了长野县城, 长野素有日本屋脊之称,进入九月后已经能明显感到秋风萧瑟,漫山树叶已经开始变的红黄杂驳,水川健吾却无心多看一眼,他失魂落魄的进了县城,此时他已经身无分文,找不到花子又被困在这里,心底荡起阵绝望的忧伤,那一排排赤条条的尸体该不会有那个他既期盼又惧怕出现的苗条身影, 就在水川失魂落魄之时,两双大手拧上肩头,沒等他反应过來,剧痛便自肩膀传來,他的两臂被反剪到背后,卡擦两声一片冰凉锁住了双手, “你,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意识到不妙的水川,惊恐的挣扎起來,扭动着身子大喊大叫着,随即剧痛从肚子和颧骨处传來,疼的眼泪流了出來,倒在地上痛苦的蜷缩起因为疼痛而抽搐的身体,眼角余光告诉他,袭击自己的是两个表情凶悍的家伙,虽然不知道这伙人想做什么,但他明白自己遇上麻烦了, 只听其中一人狠狠的吐了一口,厌恶的道:“这是第几个了,日向君你记得不。” 另一个公鸭一样声音回答道:“哪里有时间记,直接推倒城外,处理掉算了,如果这样身下去,咱们恐怕要被累死呢。” 紧接着水川觉得自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提了起來,他清楚的明白此刻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因为已经被人误会成抢米作乱的渔民,但他不是,他开始解释, “我是來找人的,和那些人不一样。” “嘿嘿,空口无凭,你一句话凭什么让我们相信。” 便衣警察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话,继续推搡他相县城外去,此时此刻水川健吾心底泛起一阵绝望,随后他又告诉自己决不能这样束手待毙,成为和城外树上那一具具赤条条的死肉之一,他想磨蹭一下时间,却被两名便衣识破,狠狠的又挨了两记猛拳, “老实点,别耍花样,你这样的我们见多了。” 便衣恶狠狠的警告着,却不防迎面拐來了一队由城外进入城内的农民,由于戒严数月,城外山里山里的农民食盐等生活必需品消耗殆尽,不得不蜂拥进城内购买,但是市政厅又怕引起骚乱所以每次只放入城内一部分人,他们三个很不巧的撞到了入城采购必需品的山民“大军”, 水川健吾很快便被人群冲开,距离两个凶神恶煞般的警察越來越远,他觉得机会终于來了,必须把握住,否则稍纵即逝,水川奋力撞开人群,穿过人头攒动的大街,朝不远处的小巷奔去, 便衣见囚犯跑掉,又被大批山民挡住去路,又急又气掏出手枪來冲天空“啪,啪。”就是两枪,挡在路上的山民们顿时受惊,呼号着四处奔逃,反而将场面弄的更加混乱,听到身后的枪声,水川健吾跑的更快了,他双手被手铐铐在背后,跑起來平衡xing很不好,加上慌张着急,短短几百米竟然摔了两次, 后面便衣警察的咒骂声越來越近,水川健吾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气与勇气,连那条连日來折磨他的病腿都不再觉得疼痛,发足狂奔,但是,在拐过街角时由于速度太快,他又一次控制不住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摔了出去, 水川健吾在摔倒的瞬间暗暗叹息:就这样结束了吗, 一辆西式马车急急停在摔倒在地的水川健吾面前,再慢一拍,大青马的前蹄就会无情的从他身上踏过去,驾车的车夫显然惊出一身冷汗,满面怒容,既因为差点出了人命,又害怕车内主人的责骂, 车身左侧的小门被从里面推开,一个身着白色西式洋裙的少女走了下來,水川健吾趴在地上面对白裙少女呆住了,眼前是天上的女神降临吗,他使劲的眨着眼,想确认这不是做梦,随即,一个天籁般的声音自那少女口中传來, “渡边快将这个人扶上车内,警察又在乱抓人了。” 第265章 绥东军委会 水川健吾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极不真实,女神一般高贵的白裙小姐如何会救自己,但等他躺倒在马车厢内的座椅上,清晰地感受到身下坐垫的柔软,以及嗅到车厢内淡淡的幽香时,心里才踏实起來,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做梦, 白裙小姐催促马车夫继续赶路, “渡边不要再耽搁了,我们走吧。” 车刚刚加速却又疾停了下來,原來是那两个便衣警察拦在了前面, “干什么的,看不到这是美屿家的车吗。” 马车夫指着车身上的家徽牌子狐假虎威的喝道,在这长野城中有几个人够胆子拦美屿家的车子,这俩小便衣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 “我们是长野警察厅的……” 两个便衣回答的十分心虚,他们当然认识这便是美屿家的马车,但猎物失去目标,急乱之下竟然沒看仔细便胡乱将车拦了下來,车门上一扇小窗打开,白裙少女探出头來,浅浅一笑, “我急着回家,长野治安还要多多拜托二位。” “哈伊,美屿小姐。” 软语温言如化骨清风,两个人不由自主的低头称是,然后乖乖的闪开道路,恭谨的让马车驶过,其中公鸭嗓子的警察似乎还回味着适才的白裙少女,由衷的赞叹着: “不愧是美屿家的小姐,简直就是天上的女神。” 另一人则不屑的拿手狠拍他的头,“什么美屿家,二十年前不也是和我们一般的穷人,却不知得了哪位神的眷顾,贩卖木材也能有了今日的财富和地位。” 公鸭嗓也是一阵唏嘘,“谁说不是呢。” 随即又神秘兮兮的对同伴附耳小声道:“据说,美屿家主年轻时去过支那……” …… 西伯利亚,黑龙江入海口的庙街小城自清政府割让给沙皇俄国后,第一次迎來了中**队,整整一个师外加一个骑兵团的人马穿城而过,满城的俄罗斯人惶惶不可终日,有些年龄稍大的移民,还记得几十年前鸠占鹊巢的惨案,如今城中中国人所剩无几,他们的军队如今杀了回來,报复行动自然在所难免, 可是这些大胡子们胆战心惊的等了几日,却不见有士兵上门來驱逐他们,并且街面上不但沒有想象中的烧杀抢掠,反而情况逐渐好转起來,大队的士兵相继撤出城去,只有少量的中国士兵持枪巡逻,俄人对于这些情况十分不解,好奇心便渐渐战胜了先前的恐惧,开始出门互相打听起來, “听说是南面的吴将军,他刚刚宣布,在庙街只要遵守绥东军的法律,无论国籍民族,所有人都会无条件的受到绥东军的保护。” “是吗,该不是骗我们放松警惕吧?” “伊万你个酒鬼,还有什么好骗的,难道要骗你家院子里满地的酒瓶子吗。” 扎堆的人们轰然大笑, 秋霜白露,草木枯黄,九月的庙街已经进入深秋,吴孝良整日沉浸在忙碌与不安中,李泽军被派出去剿匪,身边少了个唠叨的人,着实清净了不少,但是他的心却始终悬着,日本人的怒火迟迟沒有到來,国际上也沒有半点消息,孙家钰几次自天津拍电报过來,让他放心,bei 精沒有丝毫异动,不过,孙家钰还带來了一个好消息,裕昌已经派人进驻海参崴,资金也相继注入,绥东银行已经进入到筹备成立的阶段, 尽管日本人目前沒有任何动作,整个绥东平静的好似一切战争都不曾发生过,但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來临前最后的宁静,他命令部队在海岸修筑了大量的防御工事, 第二师副师长梁遇春这几日搞不明白这位吴司令到底是如何想的,虽然他在海岸边以及城外积极修筑防御工事,但实际上他在军事会议中沒有一次提到将可能遇到的日军登陆战斗,绝大多数时候实在讨论军队思想的建设,并下发了大量临时刊印的小册子, 小册子的内容是吴孝良亲自拟的,内容上不止一次的强调军队思想建设,并提出只有统一思想,才能有效发挥出一直军队的战斗力,才可能在将來有可能发生的战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随后,吴孝良宣布绥东军成立军事委员会,由他自兼主任一职,增选四名执行委员,并在会议上一再确认军事委员会对绥东军的绝对领导权,同时,改组绥东军,同时成立绥东军政工训练速成班,他亲自任教员对亲自挑选出來的十几名各级指挥官进行突击培训后,派驻进团以上各级战斗单位任政治部主任一职, 在接下來的会议中,则一直讨论执委人选,最终确定尹呈辅、方其道、李泽军、张良佐四人,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呼声最高的的副师长梁遇春,以收复庙街之功竟然落选于执委之外, 对此,梁遇春的确很想不通,在他看來,尹、方、李三人在绥东军中,无论是资历还是军功都比他高,当选执委无可厚非,但是一个新近加入的张良佐何德何能插到他梁遇春之前, “驭聪,对于执委的任免安排,我想听听你的看法,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來。”吴孝良当然能看出梁遇春是有意见的,所以特意约了他來到黑龙江边,江面上雾气濛濛,东边就是入海口,荒草垫子于江岸两边向上游蔓延而去,竟是无边无际, “我的确有意见,收复庙街难道错了吗,这可是连清政府和北洋政府都做不到也不敢做的事情,仅仅因为沒有听从你的命令,沒有与俄国人勾结,便打压我了吗。” 梁遇春一腔怨愤此刻如火山爆发一样狂喷而出,他用右手食指推了下滑落下鼻梁的黑色圆框眼镜,一张仍旧书生气实足的脸,透着战火与硝烟刻琢上的粗粝, 吴孝良冷哼一声:“只能看到收复庙街之功劳,落选执委你便不冤。” “我不服。”梁遇春热血上涌,脱口而出, “驭聪糊涂,日本人在西伯利亚吃了如此大的亏,如何能善罢甘休, 必然要实施大规模的报复行动,如果将俄国人绑在绥东的战车上,替我们分担日本人的怒火,才会使损失降低到最小。” 梁驭聪颇为不屑的反驳:“西伯利亚被我们防守的铁板一块,他再來就像前两次一样狠狠的揍他便是。” 吴孝良点点头,满脸忧色的道:“如果日本人南下呢。” 第266章 驻屯军的报复 九月底的天津仍旧酷热难耐,秋老虎晒的人们无精打采,老城南门外三里,道东海光寺一片兵营内,人声鼎沸,继而营门大开,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冲出兵营,哇啦哇啦喊着周围百姓听不懂的话,更加与众不同的是,他们身着的军装是明显不同于北洋军灰蓝色的土黄色。 行人与摊贩们都惊奇的看着冲进城里的一队队土黄色洪流。 “咦,天津城不是不允许过兵吗?” “何止,你看他们的军装是土黄色,可不是北洋的兵……” 百姓们窃窃私语,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心头竟然涌起莫名的兴奋。 “我的天,不知又要出什么的大事,这下有热闹瞧喽!”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这个胆大的愣头青直接堵到队伍头处,岂料还未开口,“啪”的一声枪响,只见警察的脑袋瞬间碎裂炸开,大家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过兵,开始四散奔逃,瞬间哭喊声便响成了一片。 最先得到消息的天津警察总队开赴街头准备拦住这伙不明身份的军队,但是对方支起了马克沁重机枪,上百名警察惨死。由于天津城根据《辛丑条约》是不允许中**队驻防的,所以这些身穿土黄色军装的士兵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占领了城中的要害部门。 马厂驻军陈光远的十二师接报后,立即奔赴天津城,却在半路被早已埋伏好的日本天津驻屯军埋伏,交火后损失惨重,只好灰溜溜的撤回马厂。谁知日军竟一路尾随,在陈光远率十二师抵达马厂后,也跟随着发起了攻击。陈光远再次大败,无奈之下只好撤往临近的保定。 这回日军没有再次尾随,而是转了个弯北上而去。 新华宫内,大总统徐世昌瘫软在宽大的椅子上,他刚刚得到十二师师长陈光远的报告,天津日本驻屯军不宣而战,并且占领天津。包括徐世昌在内的所有人都懵了,不明白日本人这是抽哪门子疯。 “如今欧战还没有结束,中日两国同属盟国,如何自己人打起自己人了?”钱能训这个国务总理已经被段祺瑞打击的在国务院中几乎没有容身之处,如今只能躲在新华宫中依附于大总统徐世昌来办公。中华民国自成立之日起,他这可能算是最窝囊的总理了,并且没有之一。 其实这些北洋大佬们在说这些同盟之类的话时,完全忘记了,北方的吴孝良早就和日本人因为西伯利亚打的不亦乐乎。当然,这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大佬们还不知道,吴孝良两次击败日本舰队,使日本在国际上蒙羞,如果不扳回这个面子,他们是无论如何不会罢手的。 此刻,外交总长陆征祥被召到新华宫中,大总统徐世昌直起身子,焦急的问道: “子欣那,你来的可好,快参详参详,当前日本占领天津威逼北京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大总统,日本不宣而战必有原因,征祥认为想平息此事,非段芝公亲自出马不可!” 陆征祥在北洋政府中是倾向于段祺瑞的,所以,他在适当的时候必须抬出这位段芝帅。的确,段祺瑞与日本人渊源深厚,由他出马,说不定一场刀兵之祸就能消于无形。 但是,新华宫内诸人哪一个都不愿意,也不敢放弃手中的权力,一阵沉默之后,还是大总统徐世昌说话。 “段督办最近抱恙在身,我看就不必惊动他了,还是烦请子欣兄亲自跑一趟东交民巷,看看这日本人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与此同时,段祺瑞私邸内,陆军总长徐树铮也将日军突然不宣而战,占领天津的情况报告给了段祺瑞,段祺瑞同样大吃一惊,他对日本人的行动也是摸不到头脑,想不出任何理由来解释日本对中国开战的行为。并且两个月前日本政府刚刚支付了一笔金额为四千万元的借款,翻脸的速度也堪比翻书了。 “这不会是天津驻屯军的私下行为吧?” 段祺瑞揣测着,但那是徐树铮接下来的汇报,打破了他的幻想。 “芝公,事情应该不会如此简单,日本海军的三艘铁甲舰,已经开进渤海湾,随时威胁京津,我们必须早作打算啊!” 段祺瑞低头沉吟,早作打算是必须的,但是要想出应对之策,却必须明白日本究竟是因何如此行动如疯如狂。 徐树铮突然一拍脑门。。 “此事八成与吴维中那小子有关联,前几日他还发电报来说,击败了日本进攻海参崴的企图,难不成,难不成……” 徐树铮想到了一种他最不愿意见到的答案,此番日军突发制人纯属军事报复。 但是段祺瑞提出了质疑:“日本总该不会是因为一次登陆惨败就做出日此愚蠢荒唐的事情来吧?” 徐树铮嘴上不再坚持,立即叫来秘书,责令他去电绥东,询问关于此事,日本究竟是为了哪般? …… 西伯利亚庙街小城,吴孝良正在主持一次小型会议,接到段祺瑞密电后,似早有预料般的一拍大腿,冷冷道: “日本终于还是动手了!” 说罢看了眼梁遇春,又说道: “驭聪,如何?日本人果真将目光从西伯利亚移开了!在我们这里得不到的东西,他们会在南边变本加厉的拿到!” 方其道似乎在添油加醋。 “这一次他们可以面子里子都拿到,如果北洋那些大佬们拿不出让他们满意的方案,恐怕是难以善罢甘休!” 吴孝良点头赞同。 “不止,依我之见,目前为止,他们都未必知晓日本因何不宣而战。” 梁遇春涨红了脸,他突然觉得日本在天津的疯狂举动似乎与自己此前的贪功,有着某种密不可分的因果关系,或许真如吴司令所言,三家不输不赢,才是这场战争真正最好的结果。只是事已至此,假设无益。 “各位,遇春愿率本部人马入关与小日本决一死战!” 方其道毫不客气的批评道:“鲁莽,胡闹,绥东军目前乃是远水不解近渴。再者,你如何南下?张作霖会乖乖放你通过?别忘了,他与日本人的密切程度,远胜于国内其他军阀,并且他急需取得日本的支持已达到控制东三省的野心,你过境吉奉两省,能保证不是送羊入虎口?” 梁遇春憋了半天,终于又挤出一句。 “那我们该如何做?” 第267章 原敬上台 “出兵!日本鬼子在哪里,我们绥东军的身影便出现在哪里!” 吴孝良斩钉截铁,一瞬之间他下定了出兵的决定,据说日本人此番有意割占山东,前世的中国正是因为一味的软弱退让,才给了日本人胆子搞“九一八事变”,乃至后来的“七七事变”。既然他吴孝良来到了这个时代,那就要做出些改变,哪怕是只能激起一点点国人小小的抵抗声音,也不虚此行。 方其道听后,则极力阻止,“维中万万不可如此,绥东形势不稳,一旦率兵入关极有可能出现反复!” 吴孝良紧紧的盯着方其道双眼,他觉得这位曾经敢于对抗强权的热血青年,自湖南一役回来后就彻底变了,变得圆滑、老练、世故,他搞不懂一个人怎么能改变的如此逆转,如此彻底。他曾探寻方其道在湖南发生了什么,但最终一无所获。 他也知道从实际出发,绥东军的确不宜再有大动作,西面有张作霖这个准岳父虎视眈眈,北方有白俄、苏俄以及日军武藤残部,一个不小心就有一败涂地的危险。他也清楚的明白绥东军能够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中发展成几日之规模是多么的不易。但是…… “我们不能忘了根本,我们首先是中**人,然后才是绥东军人,如果日本人要挟北京割让山东,诸位能眼睁睁看着吗?我们收复绥东,却因此丢了山东,这有意义吗?” 日本人亡我中华之心不死,这次事件如果不强硬对待,中国政府过分软弱的话,搞不好便会发展为其提前发动全面侵华战争的催化剂。想到这里,吴孝良不禁毛骨悚然,他决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原本只想以绥东之力迎接日本人的怒火足以,却没想到他们如此狡猾,柿子专挑软的捏。 还有准备劝上一劝,吴孝良摆手制止道: “勿须多言,先回海参崴,然后整军出兵!” 日本东京都,时间回到半个月前,寺内正毅抛出的重磅炸弹,将整个日本整个重臣高层震的不知所措,尤其是萨长藩阀几乎集体失去准确判断,极力阻止裕仁皇太子也就是未来的昭和天皇代大正总摄国政。 但是,把持内阁的萨长官僚没料到,很快便有元老重臣表示了对裕仁的支持,首先是明治勋臣西园寺公望在内阁表态。 “天皇陛下病重,国不可一日无君,是到了让御人殿下站出来的时候了!” 在陆军以及政界影响颇深的另一位元老,山本权兵卫随即附和,表示对西园寺的支持。 “西园寺阁下所言极是,此番帝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天皇陛下与首相同时病重,国内乱象频频,对外又连续败给愚蠢的支那人,是到了应该做出改变的时刻。” 如果说西园寺的表态还有些模糊,那么萨摩藩出身山本权兵卫的发言则是极具重量的,让萨长系的重臣们纷纷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这表示把持日本内阁政治半个多世纪的萨长藩阀内部已经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反而是加藤友三郎这个萨长藩外的人物积极维护着这一集团的利益,他认为点燃这次事件的焦点在于出兵西伯利亚,而战败更使内阁在困境中雪上加霜,不过,他还是有更加不同的看法。关于帝国连续失败于支那人,不过是俄国人在背后搞的鬼,其目的不过是,将帝国的怒火引到支那人身上。 经过秘密调查,无论是第一次海参崴登陆战,还是庙街大海战,都有俄国人参与其中,并且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所以那个姓吴的小军阀不过是无足轻重的棋子,帝国真正的敌人应该是宿敌俄国人。如果在此时更迭内阁,只会使国内外局势更加雪上加霜,而俄国人则会趁着帝国重整内阁的喘息机会,重新牢牢控制住西伯利亚。到时候机会稍纵即逝,损失最大的是帝国。 这种看法后来得到了内阁成员的一致认同,他们也不认为一个小小的军阀有如此强大的能量,将帝国几次三番的击败。他曾以此为理由在议会试图说服那些政友会的混蛋们,但是只被当做苍白无力的狡辩,然后被众人赶猪一样轰下台。 内阁倒台已成定局,大家为首相人选争论不休,吵了一个星期也没争出个长短来。还是病中的首相,寺内正毅给大家指了一条明路。 内阁会议后的第二天,帝国海陆两军缔造者,最有权势的元老山县有朋拜会了病中的首相。 “山县公爵大人,我已经病入骨髓,不久人世,内阁吵嚷不休,对帝国绝不是好事,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接下来的事情就多多拜托了!” 寺内正毅于榻上挣扎着爬起来颤微微的对着山县有朋行了一礼。山县有朋虽然年迈却身体硬朗,立刻扶住了形容枯槁的寺内,入手处竟是一把骨头,坊间风传,寺内乃是惧怕压力才称病不出,如今看来他是真的快不行了。 “寺内首相可有中意人选?” 寺内正毅重新躺好后,逼着眼睛喘息了一阵才缓缓道:“如今国内乱局,非一位功勋卓著、声望无两的元老不可。” 言及于此便不再多言,沉默了片刻又继续叮嘱起来:“支那新崛起的小军阀,那个叫吴孝良的,我有种预感,将来他一定是挡在帝国面前最难对付的敌人……” 山县有朋对他提出选择首相的原则十分赞同,但是对他如此高看一位支那小军阀却是表现出了极大的不以为然。离开寺内家后,他将人选锁定在了功勋与出身两者兼备的西园寺公望身上,岂知西园寺公望竟然极力推脱,并大力举荐了一位政友会的平民,原敬。 最终政友会在裕仁皇太子以及山县有朋的支持下给了现内阁几位阁臣最后一击,萨长两藩把持内阁半个多世纪的情况在此刻宣告结束,政友会总裁原敬被正式任命为大日本帝国首相。 原敬对内主张以温和手段安抚民众情绪,并给予救济,赦免乱时罪行,以图尽快恢复秩序,对外则继续强硬态度,多次公开声明,日本陆军将会在年内登陆西伯利亚,并且一定会积极配合美国以及国联,维持俄国在东亚远东地区的和平,以及保护本国与他国商人生命财产的安全。 第268章 国会卖国 北京城内一片萧索,百姓们也没了摆摊与出行的心思,城中无论贫富,一个个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城投奔亲戚避难去。十几年前八国联军进北京那一阵的恶行又重新被帝都百姓们记了起来,洋人们烧杀无算,**掳掠无恶不作,苦了城中的少女,据说连八十老妪也没幸免。 如今,东洋人兵临城下,北洋的大佬们又在国会吵了起来,几天过去仍旧没有吵出一个结果。不过,一个震惊所有人的消息在国会传了开来。月前,绥东的吴孝良曾经与日军开战,并且两次取得大胜,俘获战列舰一艘,击沉战列舰一艘,更俘虏日军少将以下各级军官千余人。 这是什么样的战绩,自清朝被叩关以来到现在半个多世纪,这是第一次海陆联合的大胜,并且是第一次在大海战中毁去日本四艘战列舰,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所有人都被吴孝良以及他的绥东军惊呆了,足足半晌没有一个人言声,会场瞬间竟然静的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读完电报的徐树铮满意而又得意的看着众人目瞪口呆的表现。 一个尖厉的声音极不和谐的打破了会场的安静,“闹了半天,日本人打咱们北京城是报绥东吃亏的仇啊!这可不行,他吴孝良捅的篓子凭什么咱们给兜着?” 第一个跳出来的是国务总理钱能训,他反正已经和段祺瑞彻底撕破了脸皮,当然不在乎在踩上几脚。众人经其如此点拨,立刻有人也反应过来。 “那个吴维中就是一惹祸的母子,到哪都要折腾出点动静来,如今闯下这塌天大祸,他倒好,山高皇帝远,却要咱们为他吃挂落。” “谁说不是呢?依我看褫夺了他的军职勋章,将他交给日本人出出气,咱们自然就解围了!” 当有人提出这个意见之后,立刻得到了大家伙的响应,议员们各个情绪激动,将吴孝良数落了一个狗血淋头,仿佛一切罪过都是因他而起,不处置他便对不起国府百姓,不处置他便会弄的天怒人怨。 钱能训见自己的一番点拨起了作用,暗自长叹一声:不争气的东西,为父这就给你报仇!他月前得知了儿子钱铭钧闯下的祸事,以及后来突然失踪,都让他怀疑钱铭钧已经被吴孝良秘密处决。所以,他现在对吴孝良是恨之入骨,抓住一切机会对他进行打击。看目前态势,煽动国会处置他个擅开战端的罪名应该是易如反掌,不过还得加点醋。 “据可靠情报,吴维中这小贼现在自封了司令,手下扩编三个师,他不经允许私自扩军,是要割据自立吗?绥东的确是天高皇帝远,又隔了个土匪张胡子,以为我们中央政府治不了他吗?” 钱能训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义愤填膺。徐树铮听后,气的一脑门子青烟,不过这回却学了个乖,不在这国会之上和他们吵,最终关于吴孝良的军事任免还不是要通过他陆军部,就凭借收复绥东,击败日本陆军、海军这些功劳,晋升他一个上将都不为过。可气这些尸位素餐的蠢货们,为了一己私利,竟然在国会上公开讨论着要自毁长城。 想到这里徐树铮一拍桌子拂袖而去,再不理会身后那帮七嘴八舌的蠢货。 很快国务总理就和一帮蠢货们,拿出了应对日本人的方案:第一,交出吴孝良,任其处置。第二,中**队退出西伯利亚。第三,可以赔款...... 当徐树铮在段祺瑞那里见到这样的谈判条款之后,气的暴跳如雷,七窍生烟,如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他钱能训居然能干的出来,自毁长城也就罢了,竟然还要赔款割地,前清老佛爷也没这么窝囊吧,中国上下几千年历史中能与钱能训媲美的恐怕只有大奸臣秦桧一人,如果新华宫那位印把子再全盘照准,那他就是当代的宋高宗。 不过钱能训的计划很快流产,日军代表派人带过话来,他们只和段芝帅谈,其余的阿猫阿狗没有那个资格,并且发出最后通牒,限七日之内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否则便要炮轰北京城。 东交民巷顿时热闹起来,往来谈判送信的高官们络绎不绝,美英等过对日本在华的军事行动提出严正抗议,但是他们疲于应付欧战,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这一档子事情,除了抗议再拿不出半点办法来挟制日本,对北京目前的局势根本是无能为力。 所以,日本人底气足的很,现在已经不是当初三国干涉还辽的时代,放眼世界还有谁能为中国出这个头? 与此同时直系与皖系合计六个师的兵力开始向京津地区靠近,以求威慑日军不要有进一步的军事行动。实际上日军占领天津,未必北京后,所有的军事行动的确是很有分寸的。以此看来,他们纯粹战斗的意志并不强烈,徐树铮认为抓住日本人这一点……当然徐树铮的愿望是美好的,只是他还不清楚日本人的野心究竟有多大。 国务总理钱能训在各方的强大压力下,终于极不甘心与不舍的引咎辞职。同时,国会再次提名段祺瑞出任国务总理,当此非常之时,段并没有按照三请三推的惯例做足戏码,而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并且他已经收到风声,南方的叛党们已经又开始蠢蠢欲动,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次纷争。 …… 吴孝良带着绥东军第二师以及骑兵团抵达海参崴,时间已经进入到民国七年的十月三日,梁遇春最终被他留在庙街,并且将第二师分割出两个团的兵力为主力成立了庙街保安旅,主要应对北方日军武藤旅团残部,以及逃往黑龙江上游的马利诺夫斯基。 但是,就在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出征的前一天,北京拍来电报,京津地区的日军已经撤围,这个消息顿时让吴孝良有些摸不到头脑,日军撤兵必然是意愿得逞,只是北洋政府又是用什么填满了他们贪婪无底的**沟壑呢? 孙家钰随后发来的一封电报解开了吴孝良所有的疑问,不过等看完电报内容后,电报纸被他愤怒的撕了个粉碎,一拳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卖国贼!懦夫!集结了六个师竟然不敢和一个日军旅团决一死战!” 这一刻起,吴孝良已经彻底对这个无能懦弱的北洋政府失去了希望! 第269章 出卖津浦路 方其道与尹呈辅从未见吴孝良发过如此大的脾气,前者从桌面上拿起电报纸,粗略扫了一眼,也不由得心中一沉,愤怒与失望随即扭曲了他的表情。 “段祺瑞糊涂啊,这摆明了是在卖国!” 尹呈辅见到两人均是一副气愤南平的样子,这可非同寻常,在他的印象里方其道虽然初时思想激进,行动略为鲁莽,但自湖南归来后已经变得城府颇深,不会再轻易表露情绪,而吴孝良则更是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双双失态,必是发生了极不寻常的大事。 “究竟发生了什么?” 吴孝良连声冷笑:“段芝泉赴任总理,并且将津浦路卖给了日本人!” “什么?”尹呈辅同样惊得合不上嘴,他难以相信一国总理竟然还能干出这种丧权辱国的事情来。 “难道就没人阻止吗?他们这么做,冒天下之大不韪,国人能答应吗?”尹呈辅一连串的发问后,颓然坐回宽大松软的沙发里,让整个人深陷进去,颓然道:“这天下怕是又要乱了!” 方其道默然不语,吴孝良在屋内来回疾走了几圈,也坐到沙发上,他本打算带兵南下,有了救援首都的幌子,相信张作霖这个准岳父是不敢对他有所动作的,但是,如今段祺瑞与日本人签订了密约,得到了津浦路的保证后便果断撤军,甚至承诺帮助北洋政府,打击南方的军队。 吴孝良万万想不到,自己在北方打死打活,拼了命的夺回丢失的领土,能够在将来为后代中国留一个完整的版图。可北洋政府的这些大佬们,动动嘴,挥挥笔便将中国当做自己院子里树上的果子一样轻易的就给卖了。此前,尽管吴孝良对北洋政府有诸多的不满,但是他还相信这些军阀政客们会在民族国家这种大是大非上站的住脚,想不到竟也是和当年的慈禧老佛爷是一般货色。 “形势对绥东军以及维中都很不妙啊,虽然出卖国家的人是那些政客,但是人民了解津浦路被出卖的真相后,一定会闹事的,到时候他们便可以无耻的将责任推倒咱们身上,维中可能就要承受不白之冤,以及来自全国的压力。” 方其道沉默了半晌之后缓缓的分析着将来可能发生的情况。 “卑鄙,无耻,我决不能容忍他们将屎盆子扣在绥东军头上!”尹呈辅听罢方其道的分析后,气的浑身发抖,连声音都变得尖厉而失真。 吴孝良道:“致之所言有理,不过这些问题咱们暂时还落不到咱们头上,密约规定生效在欧战结束之后。在这之前,咱们有大把的时间来考虑筹谋如何应对这个事件,我想段芝泉也不会蠢到自己便提前将消息透露出去,为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并且这件事便是北京的大佬们知道的人数也绝对不超过这个数!” 讲到这里吴孝良伸出了右手摊开五指,反正比划了两下。 “那良大孙大哥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吴孝良面上露出一丝苦笑,现在的良大可是今非昔比,富可敌国,还有什么是想知道而不能的? 方其道随后接着分析:“但是,段芝泉如此做,本意上也是对维中的一种维护,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日军占领天津并且威逼北京城的原因,那些北洋大佬们怕是已经猜出个七七八八,正是由于咱们在北方将日本人打的焦头烂额,天津的华北驻屯军才会挑软柿子找回脸面和损失。我想,反对维中的那些高官们,一定会将责任一股脑的都推在维中和绥东军的身上,但是段芝泉对此却只字不提,对于维中以及绥东军这是一种保护的态度,但同时也是我辈军人的无奈,立功而不受赏,却要受尽非难,何其可悲!” 方其道一番话说的尹呈辅唏嘘不已,的确,收复大片失土,海战大胜,击沉三艘战列舰,俘获一艘战列舰,并且生俘少将一下军官士兵千余人,这等战绩,北洋政府不但不叫一声好,还要治罪,放眼世界还有比这等更加可笑的事情吗?这个北洋还值得军人们为他卖命吗? 尹呈辅毕竟是旧式教育的精英,尽管吴孝良多次为其灌输过国家民族的概念,但是他骨子里仍旧深深的将北洋亦或是将吴孝良当做其赖以效命的目标,只是当北洋的作为一再令其失望之后,效忠的天平已经逐渐倾斜向吴孝良一方。 “北洋的作为当真让人寒心,依我看咱们便将这绥东好好经营,未必不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吴孝良立刻否定了尹呈辅的想法,“不可,咱们绥东的根子在北洋,如果失去了北洋的支持,咱们恐怕独木难支。第一,在法理这块土地仍旧属于俄国,中**队在此地不过是强占,在大义上我们不占据制高点。第二,绥东地处东北一隅,偏僻少人,短时间内很难有所发展。第三,也是最主要的一点,致之、振之我们来绥东不是为了绥东军也不是为了我们个人,而是要为国家将失去的土地夺回来,留给后世一个完整的中国。你们记住,这土地既不属于绥东军也不属于北洋政府,他是属于中国,属于整个中华民族的,我们想窃为己有,不可以。北洋政府想出卖他,同样也不可以!” 吴孝良三人最终也没商量出一个结果,绥东军只好按兵不动,而北洋政府对绥东军数月的所作所为竟然不闻也不问。日本人见好就收,反倒令段祺瑞在短期内成为了最大的赢家,钱能训无能去职,被逐出内阁,大总统徐世昌则再度被架空,连手中仅有的盖印权力都被段祺瑞剥夺了去,成了庙宇里的木胎泥塑。 皖系在这次意外事件中取得了全胜,一时间风头无两。 但是,段祺瑞和徐树铮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出卖津浦路对于他们是一颗定时炸弹,虽然密约商定在欧战结束之前此事不宜公开,但是日本方面已经派员进驻天津,开始筹备津浦路的交接工作,到时候必然又将掀起轩然大波,他们又该如何处置呢? 徐树铮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第270章 外蒙事变 十月中旬开始,位于西伯利亚东北部的海参崴就开始飘起了雪,今年冬天来的格外早,来自日本的消息让绥东军上下兴奋了好久,寺内内阁因为国内叛乱以及对外战败而彻底倒台,大正天皇更因此重病卧床不能理事,而由皇太子裕仁摄政。怪不得,日本遭遇如此搓着却没有什么动静,原来内部在搞政治斗争,看来段祺瑞交出津浦路没准是吃了哑巴亏。 吴孝良最忧心的还是仍旧搁浅在庙街海滩上的绥东号战列舰,如果被冻在海水里整整一个冬天,这艘战列舰恐怕将收到更大的损失,他已经组织了工作组,准备在海水封冻前将这艘对绥东军意义非凡的战舰简单修复后开到国内的造船厂去修复。 陈世英、张良佐以及彼得罗夫都对吴孝良的计划持保留态度,因为这样做等于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日本人难堪,导致他们做出更加过激的行动,毕竟日本初一试探便轻而易举的得到了津浦路以及其附属地的租界权。尝到甜头的日本人难保不会故技重施。 无奈之下,吴孝良只好改变了计划,工作组的任务也做了相应调整,由修补打捞变成了保养维护,他们只需负责在海水封冻期将绥东舰的损害降到最低即可。 日本纵兵京津对纷乱不堪的中华大地不过是在波澜起伏的海水里再投入一块巨石,虽然溅起了不小的lang花,却又很快被南北对峙的紧张形势所淹没,人们都选择性的无视了发生在首都重地的一次敌国入侵事件。包括海参崴上下军官都对这次事件看的极为平淡,这让一心激起士兵们爱国热忱的吴孝良大感无力,他发现比起效忠国家这些想法简单的士兵们更乐意效忠他这个少将司令。 陆军部一纸电报打破了吴孝良准备在海参崴猫冬的计划,徐树铮以陆军总长的名义命令吴孝良进京述职。对此,绥东军上下,均极力反对吴孝良南下进京。 “维中万万不可南下,否则这一去你恐怕就回不来绥东了!” 说话的正是方其道,他是反对吴孝良进京述职的高级军官中,最坚定的一个。第一,他怕吴孝良有去无回,这是有很大几率发生的。第二,这段日子以来他将在庙街建立起来的军事委员会制度大力推广到了第一师和第三师中,其中,第三师还算顺利,在绥东军的老底子第一师中却遇到了相当大的抵制,各级军官们普遍对这种带有监军性质的政治工作都极为反感。 如果,在军队工作进行到最为关键的时刻,吴孝良这个绥东军的最高负责人离开海参崴,那么这项工作相信不久就会半途而废,所以他不能走,必须坐镇在海参崴。 不过,就在一纸令吴孝良进京述的职调令墨迹未干之时,另一个让吴孝良食不甘味的消息自吉林传来,蒙疆安抚使陈毅已经被外蒙方面驱逐出境,这意味着北洋政府运作蒙古撤治的计划已经失败。同时,外蒙一方单方面宣布恢复到“恰克图协定”之前的状态,继续号称“大蒙古国”,据陈秀岩由穆棱送回的情报,蒙疆安抚使在外蒙遭遇的几次意外事件,均不是巧合,其间均有一个日本中佐的身影。所以,他完全有理由怀疑这次外蒙撤治的失败,必然与日本人有着极大的关联。 接到陈秀岩关于日本人已经渗透到外蒙的信件时,吴孝良非常惊讶,他没想到这些东洋矮子的手居然伸的这么长,已经插到蒙古草原上去了。既然蒙古撤治一事在谈判桌上解决不了,那就诉诸武力吧。想到这里,吴孝良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 “蒙古的事情与绥东并无益处,我觉得这个冬天已经不宜再大动干戈……” 方其道不仅不赞同吴孝良南下北京述职,同时也反对绥东军插手外蒙事宜,在他看来这是一项虎口夺食的行为,第一个会觉得吃味的便是吴孝良的准老丈人,张作霖此人野心与抱负都不小,如今掌控了奉、吉、黑三省,内蒙和外蒙同时也被他视为自家后院,如果绥东军出兵干预,首先就得过了张作霖那一关,这又谈何容易? 最后的结果是军事委员会四名执委全部旗帜鲜明的反对出兵外蒙,但吴孝良还是不甘心,于是偷偷的给北京拍了电报,希望由北京陆军部下达命令,如此他出兵就会变的名正言顺。 尹呈辅得知此事后,不由得摇头笑道:“维中他明明是一军之主,却非要搞这么一个自缚手脚的执行委员,到头来却是限制了自己。” “也不尽然,军事委员会无疑加强了他对军队的控制,军事指挥官对直属部队的控制力被分散,这么老道的手段,真怀疑他是不是搞政治出身?不过这执行委员制却是我也看不明白了,反正他自己立的规矩,不能自相矛盾吧?”方其道说罢,哈哈大笑,听起来他似乎很希望看到吴孝良以之矛攻己之盾。 陆军部的回电十分干脆:不必出兵!只有简单的四个字,这让吴孝良大为失望,南下赴京一事也就这样耽搁下来。又过了几日,北京再次传来消息,徐树铮率褚其祥的第三旅已经星夜赶赴外蒙。 吴孝良彻底失望了,据他前世的记忆,徐树铮出兵后几乎是兵不血刃的就慑服了外蒙的王宫喇嘛们,并且迫使他们乖乖的宣布撤治,重新内附中国。想到收复外蒙这么使人热血沸腾,激情澎湃的行动无法参与其中,遗憾和失望的情绪交杂而生,不由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主座可是为了外蒙一事叹气?” 说话的正是物资调配处处长澹台继泽,这个活计他在阎锡山军中也是做顺手了的,不过他一直认为是大财小用。澹台继泽自任真正所长的乃是各种复杂势力中的纵横捭阖,所以他虽是世代商家出身,却不愿继承家业,最后也由阎锡山军中跳槽到了吴孝良军中,却没想到还是干起了锱铢必较的老本行。 这几日,澹台继泽见吴孝良为外蒙撤治一事闷闷不乐、心事重重,便暗下决心一定要积极表态支持他的行动,让吴孝良明白自己是站在他一方的。今日正赶上这个好机会,于是便将想法和盘托出。 “主座何不派李团长的骑兵团由中东铁路直奔外蒙,与徐总长一南一北相互呼应,如此库伦便指日可下!到时这收复失地之功劳,主座便可稳占一半!” 岂知吴孝良却连连摆手摇头,“此事休要再提,徐总长此去必然兵不血刃拿下外蒙,我们已经没有必要lang费钱财,去外蒙做公费旅游了。” “公费旅游……什么是公费旅游?” 澹台继泽大感郁闷,马屁居然拍在了马腿上! 第271章 不破楼兰终不还 北京的报纸轰轰烈烈的报道了徐树铮亲率大军入外蒙的盛况,七十辆大卡车从永定门浩浩荡荡的开出,由南城绕了一圈向北而去.所有媒体都预测,这将是一次毫无悬念的出征,北洋军虽然不敌强大的日军,但是对付失去沙皇俄国保护的外蒙还是绰绰有余的。 吴孝良看着孙家钰由天津寄来的报纸,羡慕嫉妒恨的将报纸重重撂在桌上,他同样也认为这是一次毫无悬念的出征。原本在他的前世,徐树铮便兵不血刃的震慑住了哲布尊丹巴活佛与蒙古王公们,并且又派兵收复了西北部后来被俄国窃取的唐努乌梁海。正因为如此,前世里很多的热血小青年们都为当年这扬眉吐气的军事行动摇旗呐喊,纷纷叫好蹊跷的是,半个月过去了,北京方面竟然没有丝毫关于徐树铮以及第三旅的消息。原本万众瞩目的一次军事行动,耀眼的光环开始褪色,渐渐的一种消极论调在绥东军中流传蔓延开来:第三旅兵败,徐树铮逃往吉林一带。 吴孝良很快也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并且对此嗤之以鼻,他认为有必要召开一次全体大会,改变这种谣言对绥东军产生的负面影响。只是,会议没等正式召开,一个惊天般的消息自外蒙传来,最先带回消息的是与外蒙与绥东之间跑商的老把式. “北洋的兵败了,唉!那叫一个惨,被抓成一溜,全部被马刀活活斩了首,据说之所以用刀而不用枪是为了节省子弹。” 海参崴的酒馆中,人头攒动,听到这个有老把式骇人听闻的醉话后,屋子里立刻变得鸦雀无声,老把式甚至还神秘兮兮的小声嘀咕:“徐总长也差点被那些魔鬼抓住,长生天保佑他安全逃回北京……” 老把式一段话还没说完,便醉的昏睡过去,大家伙一片嘘声,自然都将这当成了跑商老把式的醉酒之言。可谁知道,越来越多的跑商把式共执一词,外蒙战败的信息终于引起了绥东军的重视。 这个信息首先被送到了方其道的案头,开始他也觉得十分可笑,堂堂北洋精锐如何会在外蒙战败,不过几天后,陈秀岩自穆棱发来了一封电报,密探已经准确探知,徐树铮兵败,大批溃兵逃入奉系地盘,但是张作霖似乎有意封锁消息,所以现在北洋政府还被蒙在骨子里。陈秀岩由于近水楼台的缘故,还是从奉系严密的封锁中嗅到了蛛丝马迹。 吴孝良听了方其道的汇报后,第一反应是这不可能,但是看到方其道一本正经的样子,一颗心渐渐沉到了谷底,难道徐树铮真的败了吗? 方其道见吴孝良仍旧难以置信的样子,于是开始汇报他搜集的各种情报。 “除了跑商的把式以外,忠武兄送来的情报至关重要,这是经过他反复确认的,不会有错,种种迹象都清晰无误的表明,徐总长败了!” 吴孝良此刻已经心乱如麻,并不是他不相信徐树铮败了,恰恰是他同样也认为徐树铮凶多吉少,才更使他的心里冰凉一片,徐树铮的战败意味着历史因为他的到来,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偏差,连如此重要的历史事件的结局都发生了逆转性的改变,原本毫无悬念稳操胜券的一场收复外蒙之战,竟然败了,并且似乎败得十分惨烈。 “怎么会败了?怎么会败了?” 吴孝良喃喃自问,方其道从未见过吴孝良如此失态的丢魂落魄,出言安慰道: “维中兄,这些毕竟都只是我们的猜测,最终还要以北洋政府的官方声明为主。” 方其道的安慰苍白无力,最终等待的不过是北洋政府的正式确认,吴孝良对此心如明镜一般,他从初时得知历史发生改变的震惊中逐渐的缓了过来,又开始担忧徐树铮的安危,这位对他亦师亦友的徐总长,尽管官声不佳,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名声远播全国,但是在吴孝良心中,徐树铮这一世的本来面目颠覆了前世所留在脑子里的印象,他就是一个略带愤青的老热血青年,任何事情都如炮筒子一般直来直去,稍有不满便如火炮一般爆发。 但徐树铮是幸运的,有一个段祺瑞用双手时时护着他的脖子,很难想象如果段祺瑞失势,小徐在北洋政府中的前景该是多么的让人担忧。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会做了冯玉祥枪下的冤魂。 想到这里,吴孝良心中又是一喜,既然连收复外蒙这么重大的历史事件都发生了改变,那么徐树铮是不是也可以不用死,再看远一点,九一八事件是不是也可以不发生呢? 果真如此,这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吴孝良顿时兴奋起来,适才因为历史进程发生改变导致的无所适从,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吧,绥东军,该你出马了! 民国七年十月二十一日,北京各大报纸突然爆出徐树铮兵败外蒙的消息,举国上下一片哗然,愤怒的学生们纷纷冲上街头,请愿一战,这可大大出乎了国务总理段祺瑞的意料,原本是防着学生游行反对自己的,如今看学生们的架势竟然似乎在声援自己呢。其实,他在得到消息后甚至有些绝望,出卖津浦路一事早晚会曝光,如果没有一次像样的功绩,恐怕到时颜面扫地不说,甚至可能会落得个和当年袁大总统一般人人喊打的下场。 段祺瑞决定利用好这个机会,出了总理府走上街头,和学生们对话。 “总理,请允许我们拿起武器,为国家一战,为死去的同胞们报仇,夺回属于我们的土地!” 有学生代表,见到总理亲自来为学生们打气,于是立刻发言请愿。他的请愿得到了学生们的热烈响应。 “为同胞报仇,夺回失地!” 呐喊口号声霎时间响成一片,段祺瑞点点头,暗叹口气,士气可用啊!他清了清嗓子,举起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伙安静,整个长街顿时静了下来。 “同学们,同学们,诸位的报国热情,让我很感动,也很欣慰,投笔从戎,你们让我想到了班定远!但是,你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学习好文化知识,将来为国家和民族贡献力量,而打仗是军人们的责任,虽然他们败了,但是,我还会派出我们北洋的精锐,在这里我向大家保证,北洋军不破外蒙绝不还师!” “请问总理,您打算派谁去呢?” 段祺瑞的目光忽而变得深邃,凝望向东北方。 第272章 疑云初现 吴孝良带着起家的老班底第一师,连夜乘火车延中东路西行,准备由满洲里进入外蒙,路过穆棱时,他并沒有下车,镇守使陈秀岩早就在火车站等候多时,专列一靠站,他便领着心腹下,登上了列车。 “忠武兄近來可好。”吴孝良全然沒有大战前的紧张,而是笑呵呵的拉起了家常,他瞅瞅陈秀岩身后,有几个自己不认识的军官,诧异道:“汉卿和怀瞳如何沒跟了來。” 陈秀岩眨眨眼揶揄道:“原來是想见未來媳妇了,不巧的很,张雨亭前几日遣人來将这兄妹二人接了回,实话实,他们这一走,我立刻轻松了许多。”他一副很夸张的表情,“你是不知道,这张学良纯粹一个惹祸精,显示打了警察局长,然后又被宪兵队误会,居然还动了枪,还好沒出人命。”罢陈秀岩伸出右做擦汗状。 虽然只有寥寥几句话,但吴孝良却深知问題绝不紧紧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他不无忧虑的道:“修文啊,穆棱的动作太慢了,要害部门一定要尽快掌握在自己中,须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原本还一副玩笑样子的陈秀岩听到吴孝良如此,表情立刻变得凝重:“你道是我不想吗,穆棱镇守使名义上还是要受吉林督军辖制的,今年刚刚上任的督军张作相可是把穆棱盯得死死的啊,我身为镇守使,嫡系部队也不过一个团千余人,其余的高凤城残部已经被陆续换成了他的部队,区区一个宪兵队竟然有一个旅的配置,张系人马严防死守,当真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陈秀岩在穆棱的处境比较艰难,吴孝良是有所耳闻的,但是却沒料到,竟然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张作相摆明了是要架空陈秀岩,这可严重违背了他当初为陈秀岩争取这个镇守使的初衷,只可惜,张作相乃是张作霖的大红人,以绥东军这点实力还是不宜与其叫板。 “唉,情势所迫,修文兄须再忍耐一二。” “忍,忍,忍,还要忍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陈秀岩终于还是忍不住发起了牢骚,一通发泄之后,他压低了声音道:“最近奉军的动向诡异,小心他们抢了你收复外蒙的功劳。” 两个人密谈了将近一个小时,汽笛再次拉响的时候,陈秀岩匆匆下车,沒有回镇守使公署,而是了城西的兵营。 专列继续延中东路向西,时间过了半夜,突然一阵巨响,伴随而來的是一阵剧烈的摇晃,给人感觉列车似乎马上要脱轨一样,与此同时,钢制轮毂因为刹车与铁轨间产生了剧烈的摩擦,声音尖厉,火星四溅。 吴孝良从梦中被惊醒,他的第一反应是遇到地震了,但是随即反应过來,东北远离板块交接,地震的可能xing几乎为零,果真不多时卫兵來报告:“大事不好了司令,咱们身后的铁轨被炸了。” 虽然意识到不是地震,但是听到有人炸铁轨的消息后,仍旧心有余悸,联想到上次奉天时候的炸车案,显然这一次自己也躲过一劫,不过这次却是因为对方技艺不精,出现失误,否则…… 吴孝良突然想到了孟恩远,被炸后的惨状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澹台继泽推门而入,声音中透着慌张,“主座,咱们被偷袭了。” “已经接到汇报,是火车后身的铁轨被炸,看來这明显是针对咱们的一次行动,不知澹台先生,有何见解啊。” 澹台继泽的心境显然沒有吴孝良那么轻松,双眉紧锁,想也不想便低声道:“依我之见,不是日本人,便是……” 之后的话还沒出口,却是再度脸色大变。 “便……便是……张作相。” 他出了连自己都大吃一惊的答案,张作相何许人也,乃是吉林督军,中东路前半段正好经过吉林境内至滨江,如果当真是他想置主座于死地,那么前路还有数百公里,简直是防不胜防。 显然,吴孝良也逐渐意识到了问題的严重xing,他开始只单纯的认为此事定然与日本人有关,如今经澹台继泽提醒,也立刻反应过來,这件事不简单,不过看爆破法,并不像日本人的杰作,甚至有很大可能是张作相的人干的,因为日本人來做这件事的话自己此刻应该已经埋在被炸的废墟之下了。 “命令司机,连夜前进,不要停留。” 吴孝良突然对卫兵下达了命令,然后转头又对澹台继泽道:“给修文拍电报,告诉他我们在穆棱以西五十公里处被炸,人车无恙,命令他立即组织人,将铁路修好,全军的物资千万不能耽搁了。” 澹台继泽领命而,吴孝良却再一次陷入了不安之中,如果不将中东铁路的控制权掌握在中,那么绥东军的补给线随时都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切断,果真如此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被派出查探情况的士兵回到车上,整整十多米的路基被炸毁,搜索了附近的林子不见一个人影,看來行凶之人还是非常谨慎的,这也早在吴孝良的意料之中。 中东铁路延伸向黑洞洞的夜色深处,仿佛有一张看不见的大嘴将其吞噬,此地不宜久留,列车缓缓启动,加速,汽笛嘶鸣,黎明时分,专列在珠河县城靠站。 绥东军此前早就派人沿途打过招呼,专列会在中路沿线停车补给,但是珠河站的站长显然对专列的到來很是吃惊,因为是小站,所以煤水均无现成之准备,只能从就近仓库拨运,在被绥东军的第一师的中校物资处长骂了个狗血淋头后,站长小声发着牢骚。 “他娘的,这不是坑老子呢吗,哪个混账王八蛋他们來不了……” 话到一半突然站长突然沒了声,一只将嘴巴捂住,同时惊觉的望向四周,发现沒有旁人后,才松下一口气,心道,自个如何便卷进这漩涡里,听那吴孝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连老毛子和小鬼子都不是他的对,自己这不是猪油蒙了心,鬼催的吗。 想到这里,他立刻叫來了下厉声吩咐道:“快,给老子告诉他们别耍花样,绥东军的专列,要换最好的煤……” 精彩推荐: 第273章 再次被炸 专列离开珠河县后,形势越发的诡异,澹台继泽在一旁不停的数落着好脾气的吴孝良。 “都一军只主帅不可自蹈险地,可你这位绥东军的当家人却此次冲锋陷阵,以前的不了,就几夜这次炸车事件,如果不是咱们运气,恐怕你我都已经成了地下之鬼,绥东的大好局面也将因此付诸东流……” 澹台继泽话的很重,就差指着吴孝良鼻子,他和部下抢功劳了,却也是关心则乱,吴孝良的确有喜欢冲锋陷阵的毛病,凡遇战事必亲力亲为,得力干将反而留守根据地护住老巢,澹台继泽继续数落着: “侥幸可一可二,却未必能再有,如果有人不希望绥东军进入外蒙,能在珠河县炸车,难道不能在滨江、阿城炸车吗。” 一言惊醒梦中人,吴孝良额头冷汗“刷”的一下就冒了出來,霍地站起身。 “先生所言极是,惊醒了我这个梦中人啊,命令司机停车,咱们离开专列,徒步赶奔滨江,让那些山魈野鬼们傻等吧。” 澹台继泽心中得意,见到吴孝良居然听从了自己委婉的建议,又见他称赞自己,不由得有些飘飘然,“司令,明鉴,此事宜早不宜迟。” 绥东专列停在了黑漆漆的密林中,时间必须要快,因为途中随便停车,尤其还是半夜是会造成两车追尾相撞的事故的,所以,命令下的急,绥东军下车集合的也急,以连为单位,第一师三个团的士兵被集合在林间空地上,这三个团只是先头部队,后续部队,将会在满洲里与其会和。 一刻钟后,专列又重新开动,渐渐加速直奔滨江而,虽然绥东军下了火车,但是为了不影响到中东路干线的运输,所以,专列仍旧得继续开往滨江。 虽然只是十月底,东北山林间的夜风却硬的很,轻而易举就能吹透数层单一,但是由于绥东军这次准备极为充分,早料到会在外蒙耽搁到冬季,所以早就换了棉装,虽然在闷罐车里热的要死,但是此刻他们觉得司令强制大家换上冬装的决定简直太英明了。 除了对冬装一事大加庆幸的,还有人抱怨着。 “放着火车不坐,却要在这黑咕隆咚的林子里乱窜,喝西北风,不是沒事找事嘛。” “你知道个屁,看到之前铁轨炸成什么德行了吧,那是咱司令煞气重,连**都得延时爆炸,但是这煞气也不能此次都管用,所以咱司令为了大家伙的安全着想,只能命令咱们下车,选择更安全的徒步行进。” “得了吧,还煞气,不就是小贼们艺不精,错过了最佳的引爆时间……” 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在这三个团中吵的的沸沸扬扬,但在吴孝良的命令传遍全军之后,立刻都安静下來撒开两腿向西跑,直奔滨江。 安全起见,部队并未远离开铁轨,而是在修铁轨留下的便道上跑步前进,天快朦朦亮时,行军队伍被拦了下來,不过拦他们的却不是人,而是满地散落的枕木与横七竖八的闷罐车厢。 第二师的士兵们,被眼前的惨况惊的面面相觑,都开始由衷的佩服司令的未卜先知。 “乖乖俺的娘,多亏司令让咱们下车……” “谁不是呢,要不可真就做了冤死鬼。” “谁这么恨咱们,连着两次炸咱们的列车。” 有人煞有介事的答道: “依我看,这么恨咱们绥东军的恐怕非小日本莫属,咱们抓了他们的少将,还打沉了他们的军舰……” 吴孝良面色凝重的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显然他想的远远要比士兵们复杂,就这件事來推测,背后肯定少不了洋人的影子,但是,想在中国境内连续两次炸掉同一辆专列,如果沒有当地铁路的合作,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如此精准的判断出目标的。 北满的中东铁路原本隶属于沙皇俄国,但是十月革命以后,沙俄在西伯利亚东部以及中国的影响力日渐减少,虽然在法律上他们是中东铁路的主人,但是,地方军阀政府是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的,而中东铁路局的头头们为了自身的利益也纷纷与当地实权军阀相互勾结,如此几年下來,中东路竟似收回中国一般,中国人的决定已经可以左右这条北满大动脉了。 在这种大背景的前提下,绥东专列在同一天两次被炸,其中内幕就很耐人玩味了,在东北这片土地上,不但日本人恨吴孝良,俄国人也恨吴孝良,连中国人自己恐怕都有恨不得吴孝良死而后快的。 澹台继泽在吴孝良身后,看着满地狼藉心中暗道侥幸,否则此刻躺在眼前废墟之下很有可能便是自己与主座了。 “主座,这件事决不能善罢甘休,查出幕后主使一定要严惩以儆效尤,否则,让别有用心的人看在眼里,以为咱们绥东军好欺负,沒风险可就不妙。” 吴孝良还真沒想到这么远,他一直纠结在,背后主使究竟是谁这个问題上,但是想了半天仍旧只能把嫌疑范围放在中俄日三国这个大范围上,俄日两国的情报人员皆有对付他的动机与条件,具体人物上他却不甚了了,但是,中国一方他认为嫌疑最大的,同样也具备动机与条件的便是新任吉林督军,张作相。 吴孝良前世读到关于民国的历史中,张作相一直是以张作霖忠心耿耿的臣子形象出现的,虽然他叫张作相,但是他却与张作霖沒有半点血缘关系,并且,张作霖极其信任此公,将奉军最精锐的部队交给他,同时又将自己最中意的长子张学良交给他带。 直至皇姑屯事件之后,张作相隐隐然间成了托孤老臣,他力排众议,拒绝了一部分拥立他为东北王的部下,毅然支持张学良继承张作霖的政治遗产,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物,为何偏要屡屡与自己作对呢,吴孝良苦思不得其解。 张作相究竟有沒有参与进针对吴孝良的阴谋中來呢,如果沒有,在他的地盘上,堂堂一方的大员专列两次被炸,他这个督军能脱了干系,猪都得笑了,但是他敢犯险做下此等冒天下之大不韦的事,图的又是什么呢。 突然,密集的枪声响彻夜空,在周边警戒的绥东军部队开火,霎时间喊杀声一片,潮水一样的第二师士兵向交火处包抄而。 精彩推荐: 第274章 到底是谁 岂料对方火力之强大,远超包抄的绥东军部队的想象,甚至隐隐打出了反包围的迹象,澹台继泽听了汇报以后大为担心,建议吴孝良立即撤出阵地以防万一,吴孝良却不同意。 “既來之则安之,我在这里,士兵们才会拼死一战,如果我走了,还能指望士兵们拼命吗。” 吴孝良在隐蔽的一处半山腰上,用望远镜观察着雾蒙蒙的战场,通过火力强弱判断,对方规模绝不会低于五百之数,而己方三个团三千余人则被憋在一个依托铁路的狭长地带中,根本无法发挥人数上的优势,看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既然战略上总是自己的短板,那就先把战术上的长处发挥一下吧。 “命令二团,三团,成梯队逐次撤上山坡,组成防线不可轻举妄动,第一团阻击敌军,防止对方趁乱冲击我军阵型……”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之后,二团和三团立刻动了起來,等到就绪之后,第一团也开始逐次向山坡上撤,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竟然也跟着迫近山坡,这可大大出乎了吴孝良的意料,以少打多本身凭借的就是突然出,打对方一个措不及,但是这些人在明显人数不占优的情况下,竟然以少对多发起了冲锋,这是什么情况。 既然,敌方想硬碰硬也就不必客气,已经逐次形成防线的二团和三团,等一团从防线两翼撤入山坡上之后,立即搂头开火,强大的火力网在进攻者面前几乎成了一架混合的人命收割机,山坡下立即便躺倒了几十人,顷刻间就损失惨重,他们显然沒想到对方能如此之快的进入防御状态,但为时已晚,攻势受挫后,绥东军如跗骨之蛆一样粘了上來,已经容不得他们从容撤退。 形势在举之间竟然就这样逆转过來,变换之快不但是那伙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就连绥东军内部都有些措不及,澹台继泽便是其中之一。 “主,主座,眼下形势之变化之快,让人目不暇接,我们接下來该如何做。” 吴孝良见澹台继泽的情绪仍旧滞留在慌乱之中,反应还是落后半拍,不由笑道:“我们人多他们人少,如今又是我绥东军占尽优势,你该如何做。” “自然是进攻,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澹台继泽想也不想接口答道。 “不,片甲不留可不行,必须抓活的,然后审问出幕后主使,再给他们颜色好看。” 随着优势的逆转,半个小时前还尽在劣势的一、二、三团开始逐次反攻,包抄,吴孝良已经开始安排人对其喊话,进行心理震慑。 “你们听好了,放下武器不要抵抗,我们会宽大为怀,饶你们一命,顽抗到底,等待你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对方的回应却是一串串更为猛烈的子弹。 吴孝良惊诧于对方如此顽强的战斗意志,对方相必已经看清楚局势,知道全身而退已经不太可能,看情形已经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他可不打算让绥东军的士兵们在这里增添无谓的牺牲,于是他决定退而求其次,抓活口即可,不再追求全歼。 “吉林还有如此强悍的军队吗。” 澹台继泽在一遍出了自己的一问。 吴孝良陷入沉思,也觉得吉林几大派系之间的军队大多沒有战斗力,并且士气低迷,像今天这一小股不速之军,拥有如此顽强战斗意志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这里应该属于宁阿镇守使的辖区,难道陶祥贵的兵竟如此厉害。” 澹台继泽继续分析着,在他看來,必是当地军阀出于某种动机,对他们动了杀心,正如上次在宽城子车站被高凤城袭击一样,吴孝良则不以为然,陶祥贵不过是地方上一个小小的,沒有根基的,土生土长势力,并且沒有深厚的根基与后台,他那个镇守使紧挨着滨江,已经被滨江镇守使压得死死,实际兵力被压缩的能有一个团就算不错了,如何能有如此精锐的部队來偷袭绥东军。 想必这伙人悬在宁阿镇守使辖区内埋伏动,也是看中了陶祥贵的软弱,沒有实力干涉外來者军事行动这一点,只是在整个吉林有谁能如此嚣张呢。 吴孝良在海参崴时便将中东路沿线各路镇守使研究了个七七八八,虽然吉林已经划到奉系势力范围之内,督军也由奉系大将张作相出任,但是其麾下的各路镇守使在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有大规模调整,所以张作相仅仅清理了紧邻奉天的几路镇守使,北满一侧的中东路沿线除了挟制陈秀岩的穆棱镇守使外,其他几路仍旧是孟恩远在位时的原班人马,其中,滨江镇守使任福元便是最具实力的一位。 而陶祥贵则是依附于任福元,才得意苟延残喘至今,不过如今在宁阿辖区内出了如此大的事件,看來他这个镇守使是保不住了,如果今天这事不是张作相做的,他倒是渔翁得利呢,吴孝良想到这里不由一阵冷笑。 就在反攻由于吴孝良的谨慎又逐渐陷入僵局的时候,在敌方防线的后方,响起了一连串稀稀拉拉的枪声,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又一股不明身份的武装,在背后向其开火,他们顿时阵脚大乱,在进退两难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有些人慌不择路,被堵在外围的绥东军士兵无情的射杀。 对方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大声呼喝着,似乎在维持着秩序,试图使部下们平静下來,但是为时已晚,他们已经彻底陷入了两股人马的包围之中,插翅难飞,隐约中吴孝良似乎听到了叽哩哇啦的日本话。 被围困的残兵最终还是做了一次困兽之斗,对身后的另一股人马进行了一次突击,试图破围而出,但是吴孝良沒有给他们如愿的机会,立即指挥人马在其背后狠狠的插了一刀。 新加入战斗的那股部队战斗力实在是差极了,竟然沒能挡住困兽之斗的最后一击,澹台继泽见此情景,连连摇头惋惜。 “可惜,可惜……咦。” 他突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精彩推荐: 第275章 宁阿镇守使 溃围而出的偷袭者竟然又杀了一个回马枪,将挡在他们退路上的队伍又杀了个人仰马翻,澹台继泽连连咂舌:“这帮驴日的,來当援兵,还是來添乱的。” 吴孝良也很是恼火,如果不是这股突然杀出來的人马,绥东军恐怕此刻已经将偷袭者全歼,不过既然事已至此,也只好放弃了全歼的打算。 “传命令下,一定要多抓活口,倒要看看是谁如此恨我,几次三番欲置我于死地。” 岂料,眼看无望逃出包围圈的偷袭者们,竟然纷纷抽出枪刺抹了脖子,颈动脉破口处喷出的血箭在强大压力下达两三米远,情境之变化倒有些越发的诡异了,最终,果如吴孝良所料,所有偷袭者,除了逃跑者全部自尽,无一活口。 吴孝良看着满地自尽者的尸体,嘴角泛起冷笑,这分明是日本人的风格,虽然剖腹改成了抹脖子,结果却是一样的,这些蠢货们忽略了国内军阀部队的贪生怕死,那些毫无信仰,有奶便是娘的军队怎么会如此慨然赴死呢。 绥东军击败偷袭者后,顺便又将赶來添乱的援兵剿了械,抓住为首一人竟然还是个少将,片刻后,士兵们推推搡搡的将那少将押了上來,吴孝良见此情景,知道是部下因为被这些家伙搅了局,有火发不出只好拿他们撒气,这些人好歹是出兵赶來援助的,虽然沒有起到积极的正面作用,还添了不少乱,但是如此对待他们也实在是过分了些。 吴孝良刚想开口斥责士兵无礼,那少将却挣脱士兵小跑上前,噗通一声便跪在吴孝良跟前。 “吴大帅救命啊。” 什么情况,就算喊也该喊饶命才对,如何喊上救命了。 澹台继泽却突然插道:“你可是宁阿镇守使陶祥贵。” 原來,他见到此人少将军衔,带的兵又是装备精良一水的俄国造,战斗力却如此低下,并且在宁阿两地境内,算來算自然也非陶祥贵莫属。 “大帅明鉴,正……正是在下……”接着竟然带起哭腔的再次喊起救命來。 竟然是他,堂堂宁阿镇守使如何被吓成这个样子,跑來找自己喊救命,吴孝良一头雾水,赶紧上前将陶祥贵掺了起來,对方无论如何是來帮忙的,一直这么跪着,心里别扭的很。 “陶兄起來话,此番贵军所來正是雪中送炭,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便是。” 吴孝良虽然已经将这些人定xing为友军,但是他麾下的多数军官们依然警惕十分,生怕这个涕泪横流的少将突然暴起,伤了司令。 陶祥贵听吴孝良如此问,更是跪在地上不起來,哭声也愈加响亮,只是翻來覆的喊救命,不明原因,最后,弄的吴孝良实在沒了耐心,开口骂道:“你他娘的还是个爷们不,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瘌,大不了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这么哭哭唧唧的还像话不像话。” 吴孝良骂完,陶祥贵吓得浑身一激灵,赶紧止住雷大雨小的哭声,就势起身。 “吴大帅,实不相瞒,卑职早有投靠之意,怎奈您远在绥东,投之莫及,如今绥东军过境宁阿只请大帅收留。” 这个陶祥贵在耍什么花招,吴孝良当然不会相信他肯投靠同为北洋军少将的自己,不过就目前形势來看此人是友非敌,当属在拉拢之列,主意打定,态度也就有所缓和,不过想拉绥东军上他们贼船却沒那么容易,至少也要看看对方底牌到底是啥。 “你我同为北洋少将,职级相同,何來卑职一,陶兄不要妄自菲薄。” 陶祥贵见吴孝良如此,当真有些急了,拱一揖到地。 “大帅,您在我宁阿境内遭歹人袭击,俺老陶难辞其咎,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更是百死莫赎……”只见他一身笔挺的少将军服,却点头哈腰,打千作揖,好不滑稽。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陶祥贵好歹也是堂堂一方镇守使,如此放低姿态肯定是遇到了极大的麻烦,如今正好绥东军自此路过,才抓上了自己这根救命稻草,吴孝良心中案子揣测着此人心思,但是转念又一想,此人与任福元关系极好,如将这两人笼络住,中东铁路有一半便会掌握在绥东军中。 “陶镇,你可急死我也,有话痛痛快快,遇到什么难題解不开,出來,大伙给你参谋参谋。” 陶祥贵一听吴孝良如此,甚至连称呼都改了,觉得有门,顿时心花怒放,但还是沒有直,却反问道: “大帅可曾听过扶农镇守使刘香九。” 对于吉林省境内的这几个镇守使,吴孝良也仅仅是知道名字而已,这个刘香九便属此列。 “当然听过刘镇守,却不知有何因由。” 陶祥贵长叹一声,“他死的老冤了,俺老陶……啊不……卑职不久之后,沒准也将步他后尘……” “如何,如何。” 吴孝良更加莫名其妙。 “刘镇守月前被张督军以通匪的罪名给枪毙了,如今大帅在宁阿境内遇袭,专列两次被炸,张督军用这个罪名,治卑职十回死罪都够了……” 张督军自然就是张作相,吴孝良暗暗奇怪,张作相究竟是要闹哪般,初來乍到理应首先安抚当地老人,再徐徐图之,如此急功近利不是将这些地方实力派拱推与旁人了吗。 其实,也难怪张作相如此嚣张,不把吉林北部的几个镇守使放在眼里,奉军兵强马壮暂且不提,如今黑、奉两省已经尽在奉系掌握之中,据北洋政府又要册封张作霖为东三省巡阅使,总览东三省军政大权,几个小小镇守使,早晚是砧板上的鱼肉,如何能翻了天。 不过张作相却漏估了一个个强大势力的存在,那就是绥东军,张作霖对此早有远见,深感吴孝良此子必然成为一方霸主,提早拉拢将三女儿怀瞳许配给他。 但是,张作相此人虽然对张氏父子忠心耿耿,可对一切能威胁其地位与利益的人却心狠辣,毫不留情,甫一赴任便以雷霆段处置了就近的扶农镇守使刘香九,然后又将炮口对准了任、陶二人,正在两人大感在劫难逃之时,绥东军來了。 送上门的机会,吴孝良岂能错过,此番征讨外蒙,中东路便是绥东军的生命线,如果能借此机会将中东路控制在中,那将是一笔极为惊喜的意外收获。 精彩推荐: 第276章 又来了 陶祥贵打开话匣子噼里啪啦便起沒完,原來,孟恩远在太平桥炸车案中身受重伤,入住奉天医院,从此失与部下之间的联系,吉林省也因此出现权力真空,高凤城趁机在宽城子勾结日本人,突袭吴孝良后自任吉林督军,但很快就被张作霖的奉军打败,自杀身死。 时任二十七师师长的张作相则在张作霖支持下,由北洋政府下令正式被任命为吉林督军,其上任伊始便开始大刀阔斧的整顿吉林军务,排斥异己之镇守使,安插心腹之人,月余时间基本控制了中东路以南的吉林省大部分地区,前不久,扶农镇守使刘香九因为与张作相对抗,被其寻了个由头,诱捕枪决,段毒辣狠厉,以任福元为首的中东路一系镇守使,早就下破了胆子,惶惶不可终日。 吴孝良听到此处,大致了解了吉林省内的形势,原來张作相并沒有完全控制吉林省,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他打断了陶祥贵的喋喋不休,虽然已经打定主意介入张作相整合吉林省各方势力的行动中來,但吴孝良还是不想表现的太过积极,至少不能让面前这几个有求自己的人看出來。 “陶镇,张作相的事容后再议,还是先查探一下这些身份不明的乱匪吧。” 陶祥贵突然被吴孝良有点不知所措,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跟随吴孝良一起查看起了地上堆成一堆的尸体,吴孝良蹲下身逐一脱下尸体的鞋袜,又翻起他们的掌仔细查看了一番,随着一具具尸体看下,他的面色逐渐凝重,陶祥贵发现了这一变化,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帅可是有什么发现。” “这不是中国士兵。” “为何脱了鞋袜就能看出來,请大帅明示。” 陶祥贵好奇的问道,起初见到吴孝良如此年轻,对于他的能力心里还是小小的敲了一下鼓,此刻见他只是简单翻查了尸体就敢如此肯定这些尸体不是中国士兵,还是觉得他有点故作惊人之语的意思。 吴孝良知道他们一定不解,于是伸指向其中一句尸体的脚掌处,“你看这些士兵的脚掌,虽然粗糙却无老茧。”罢,又命令身边的一名士兵。 “脱掉你的鞋袜。” 陶祥贵等士兵脱掉鞋袜后凑近看,只见脚上却是茧子与裂痕丛生,甚至还有冻伤后留下的疤痕。 “这……这……” 陶祥贵似乎明白了,但一时间又想不出问題的症结所在。 “中国本地士兵,大多是农民和山民,平日里穷困不堪,从來都是赤脚而作,所以厚茧与疤痕是不可避免的两样标志,尤其东北地区,冬季酷寒很多人又因为买不起棉鞋,而经常被冻伤,你们看这些人的脚掌,虽然粗糙却并无疤痕与厚茧。” 吴孝良看一干人都似有不解,于是亲自指着一具尸体的光脚做起了现场解,大家听完后恍然大悟,但是心里反而却更加沉重,如果这一堆尸体不属于中国任何一只军队的话沒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日本人。 想到这个结论,陶祥贵不由得心里一颤,早听此人在海参崴将日本人打的惨不可言,从此与其结下了不共戴天的血仇,如此看來传言的确属实,能在一夜之间安排两次炸车,并且连突袭部队都准备好了,连上三重保险,真真是想置吴孝良于死地,但却全部被这个看起來年纪不大的年轻将军,轻而易举的化解,连日本人都在他面前接二连三的连续吃亏,此人不简单啊。 陶祥贵想到此处不由得一阵庆幸,看來兄弟几个选对了人,今夜死伤这些弟兄,冒着得罪日本人与张作相彻底决裂的风险來此地,是个正确之极的决定。 吴孝良看着有些目瞪口呆的陶镇守使,自然想不到他此时心里的念头已经转了十八转。 “日本人如何能來到俄国人的势力范围行凶,他们不怕俄国的抗议吗。” 吴孝良身边的以为高级参谋出了心中的一问,在他看來,中东路沿线属于俄国人的地盘,日本人敢來此地,是摆明了对俄国的挑衅,虽然他们此刻正在闹内战,但是中东铁路局仍旧照常运营,如果失,一不小心再搞出个国际事件,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他显然想的简单,这种近似赌博的行为,正符合他们的心里,此时此刻的日本,上至内阁,下到普通士兵都是赌徒,他们生就喜欢豪赌,赢便赢个盆满钵满,输就输个干干净净,否则也不可能有几十年后的珍珠港事件,只是运气差了点,输的一名不文。 “老毛子若在到还好办,他们国内闹了内乱,已经顾不來中东路,早在年前他们的中东路铁路管理局就已经委托任镇组建了中东路护路军,由他任护路军司令,我为副司令,现如今,已经沒人能够制约小日本了。” 陶祥贵此刻彻底沒有主意,自打带兵來此交火后,他已经沒有回头路,只能跟着吴孝良一条道跑到黑,事情关己,他极为紧张又小心翼翼的问道: “大帅接下來咱们该如何做,您一定要救救兄弟们啊……” 吴孝良眼见这个堂堂的宁阿镇守使着话哭腔又拖了出來,赶紧将其打断:“日本满铁守备队的势力范围在南满,北满是你们兄弟的地盘,主军难道还怕了客军不成。” 陶祥贵此刻倒是一点都不托大,极力否定道:“俺们兄弟可不是小日本的对,连老毛子都被他们打的稀里哗啦,俺们上就是炮灰的命,从今以后俺们兄弟就都仰仗大帅您啦。” 吴孝良笑笑:“做炮灰吗,也不尽然,小日本如果敢來中东路撒野,我绥东军定然叫他有來无回。” 陶祥贵折腾了半夜等的就是吴孝良这句话,一块大石自心中落地,“有大帅这句话在,便是我宁阿百姓之福啊。”心里一旦放松,冠冕堂皇的话也随之出口,不过,沒等吴孝良将此话听清,隆隆的炮声骤然炸响,几百米外的山坡上瞬间炸出数朵爆炸产生的火花,炮弹落点依次向铁轨附近推移,吴孝良只觉灼热的气浪扑面而來。 日本人又來了吗。 精彩推荐: 第277章 误会 “趴下,隐蔽。” “隐蔽。” “都别跑。” 炮弹依次落过來,经验丰富的绥东军军官们便高喊着部下趴下隐蔽,在炮弹密集弹片横飞的战场上逃跑无异于自杀,这种情况下最好的自保措施就是趴下隐蔽。 吴孝良被卫兵护着趴在地上,心里五味杂陈,绥东军是为国家收复失地而來,却在中国自己的地盘上被各种势力的人算计,难怪小日本敢扬言三月灭亡中国,归根结底是一盘散沙内战内行的军阀们给了他们如此狂妄的自信。 炮击在进行了十分钟之后戛然而止,吴孝良趴在地上又等了几分钟,仍旧不见炮击恢复,心中暗暗奇怪:炮击战一般都是以30分钟为单位,分段进行的,如何只十分钟便结束了,并且看炮弹落点以及推进方式必是训练有素的炮兵才能打出的水平,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难道是出现了意外。 吴孝良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起身抖落掉满身满头的渣土,身周弹坑狰狞,短短一刻钟不到,绥东军便阵亡了十多名战士,此刻,绥东军士兵们早已延铁路路基排好防御阵型,只是又等了将近一刻钟也不见敌人炮击后的冲锋,大家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终于林间蜿蜒的小路上出现了一小队士兵,土黄色的军装格外显眼,高声喊着话。 “别开枪,俺们是奉军二十七师张师长麾下的人,你们是绥东吴旅长的人吗。” “日你们姥姥,都站住,再向前一步,爷爷们的枪可不长眼睛”有绥东军士兵立刻骂道,他们已经隐约猜出适才的炮击便是这股自称奉军二十七师的人所为。 只见土黄色小队中,一名年轻的上尉军官喊道:“吴孝良……旅长,俺是二十七师上尉连长吴德胜,刚才是误会,误将你们错认为炸铁路的土匪了,如果造成了损失,俺们师长发话了,一切双倍赔偿。” 上尉军官吴德胜的语气嚣张之极,丝毫沒将吴孝良与绥东军放在眼里竟然直呼其名,陶祥贵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气,窜上前骂道:“日你先人的,人都炸死了,你们拿什么赔。” 那吴德胜被骂了也不恼,瞧见对方身穿少将军服,便以为陶祥贵是吴孝良,心道:都那吴孝良少年英雄,怎么是脑满肠肥愚蠢之极的一副德行,看來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脸上不自觉露出冷笑,口中却变得恭谨客气:“想必你就是吴旅长,刚才的确是误会,还请您移步,俺们师长就在后方,他会当面解释清楚的……” 话沒完,破空之声骤然响起,上尉连长脚下的干土地上溅起一阵青烟,吓得他连连后退,绥东军中爆出一阵哄笑,同样是一名上尉军官从陶祥贵身后闪了出來,只不过他是一身绥东军特有的北洋浅灰色军装,将还冒着烟的连响驳壳枪插进枪匣中,冷笑道:“对不住喽兄弟,刚才哥哥不小心走了火,您多担待啊,如果有损失,俺们绥东军十倍偿还。” 绥东军上尉军官话毕,身后绥东军士兵跟着都是一阵哄笑,有人还调侃揶揄着。 “小子,吓尿了吧,毛还沒长齐呢,装什么犊子……” 绥东军上尉军官继续喊道:“俺是绥东军上尉连长李三皮,跟你正好对等,你一个小小的上尉就想和堂堂将军对话,还有沒有上下尊卑了,你们奉军都是这种沒上沒下的货色吗。” 一旁陶祥贵脸立刻就红了,本來还想骂几句,但听那个李三皮连长如此话,觉得再和那个小小的上尉连长一般见识岂不是失了身份,只好悻悻的退回到吴孝良身旁 “你……” 奉军上尉一阵语塞,他的确是失礼在先,又被人家一枪吓失了气势,不禁羞愤交加。 李三皮正是张良佐在绥东煤矿时一起逃出來的兄弟,他不愿在海军工作,便自请调进吴孝良的老班底第一师任职,否则在第三师里军官奇缺,他只好也能当上个营长,不过他自打來绥东做矿工时就十分羡慕绥东军士兵笔挺的军装,锃亮的德国毛瑟步枪,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他也要成为那些骄傲的士兵们其中一员,所以,如今宁可降职也要一尝所愿。 “那个什么吴德胜,你回换你们张师长來,想要道歉就拿出点道歉的样子,好了,别杵在那了,赶紧吧。” 站在吴孝良身侧的澹台继泽看到李三皮如此处置,不由得点点头,“此子堪当大任那……” 吴德胜红着脸,不知如何是好时,便觉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量落在屁股上,紧接着整个身体向前倒,跌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他又惊又怒,哪个不长眼的敢踹自己,转头骂道:“哪个混账……” 但看清踹自己之人的面目之后,立刻便闭上了嘴,只是心中却极为不忿,别以为你是大帅的儿子就能在军中为所欲为,老子不服,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当面讲出來,但在二十七师之中有他这种想法的军官不在少数,但是有师长张作相护着,又是大帅的长子,所以军官们也就由着他的xing子瞎折腾。 來人正是张学良,他看吴德胜回头瞪了自己一眼,又是一脚踢在他肚子上:“这一脚是教会你懂上下尊卑,吴大哥,吴将军的名讳是岂是你一个小小的上尉能够直呼的吗。” 完觉得还不解气,又上前踹了一脚,“这脚是因为你骂我,到要让你们这些混蛋记住了,谁敢骂我一句,我就还他一脚。” 吴孝良对张学良的出现显然沒有心理准备,如果他在二十七师,在明知面前是绥东军的情况下,为何不阻止张作相发动炮轰呢,但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他这个兄弟,目前有两个毛病,一是贪玩好胜,另一则是无条件信任所看重之人,想必,那张作相也是他无条件信任的人之一吧。 吴孝良愣怔出神间,张学良踢完装犊子的吴德胜以后,便奔他而來,“大哥,你沒事就好,亏得我让张叔停止了炮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张学良丝毫不在意绥东军士兵指向他的枪口,径直奔到吴孝良身前,上下端详一番后,装模作样的拍拍他肩膀,又挤挤眼睛。 “好妹夫……” “……” 精彩推荐: 第278章 兄弟 “前面可是维中吗。” 吴孝良刚想和张学良寒暄一下,树林间一阵低沉的声音传了过來,张学良听到此人喊话声后,做了个眨眨眼睛做了个鬼脸。 “张叔來了,这个老顽固沒少给你大舅哥苦头吃,维中你得给我出气。” 张学良说罢,一拍吴孝良肩膀,弄的吴孝良不知说什么是好,他心道:汉卿那汉卿,轻信于人是你最大的优点,可对于奉军未來继承人的你來说,未必是意见好事。 说话间,张作相便到了两人跟前,由于多年身居高位的缘故,面色凝重的他所到之处,空气顿时为之一滞,黄军装们都噤如寒蝉,张作相看了一眼在地上爬起來狼狈不堪的吴德胜,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再不瞧他,对吴孝良一拱手,皮笑肉不笑的干笑道: “维中老弟,对不住了,误伤的损失算在哥哥头上,你拉个清单,回头交给汉卿,需要什么尽管说。” “俺要兄弟们的命,俺要兄弟们活生生的跟俺去并肩战斗打老毛,打小鬼子,你赔俺兄弟……” “三皮住口。” 吴孝良厉声制止。 李三皮双目通红,咬牙切齿,原來他刚刚得知,在炮击中从绥东煤矿一起逃出來的一个兄弟重伤不治,绥东军士兵们群情激奋,低声怒骂此起彼伏,吴孝良从张作相眼中看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 一时之间冷了场,张学良发现现场气氛不对,只简单的认为是误伤人命后产生的对立情绪,赶忙干咳一声,“大家都是自己人,既然说清楚了,二十七师这边我打包票,要钱给钱,要枪给枪,要人出人绝不含糊。” 张学良慷慨激昂的拍着胸脯保证要啥给啥,张作相则欲言又止,二人表情变化一点不漏的落入吴孝良眼底,这张作相果然沒想包赔损失,此前一番说辞不过是为了冠冕堂皇,汉卿直率简单怎能领会到他敬重的张叔是要置绥东军于死地,吴孝良根本不想要他奉军什么劳什子赔偿,只想离他们远远的,可看到一脸真诚的张学良又不想冷了他的一番热心,只好笑道:“绥东军损失不小,赔偿肯定是要的,到时候汉卿可不要肉疼呀。” 听吴孝良如此说,张学良再次拍胸脯严肃的道:“维中你放心,我张学良必然言而有信。” 随即又恢复了原状嬉皮笑脸的拉起吴孝良胳膊,便想拽他回二十七师临时指挥部叙旧,吴孝良的部下顿时紧张起來,第一师的士兵认识张学良并且了解两人关系的沒几个,所以,见到这个似乎是奉军大人物的少校军官强拉吴孝良时,都偷偷拨开枪机,甚至做好了随时开火的准备。 张学良虽然xing格直率,但不代表他傻,一瞬间此起彼伏的拨动枪机之声,终于使他意识到两方人马可能绝不仅仅是误会那么简单,看吴孝良表情尴尬的站在原地,再看张作相除了之前应付几句之后便目不斜视负手而立一言不发,似乎明白了什么,忍不住叹口气。 “唉,维中咱们相见的真不是时候……”话到此处竟不知再如何说下去。 吴孝良洒然一笑,像从前一样拍拍张学良肩膀,“汉卿说哪里话來,咱们兄弟相见高兴还來不及呢,只是外蒙战事吃紧,如今又连遭乱匪偷袭,此地实在不是久留之地,等此间事了,随时欢迎你來绥东,咱们再一醉方休。” 说此话时,他想到了第一次在大帅府见到张学良时的情形,自己借尿遁躲开了这小子有意的挑衅,不禁觉得好笑。 张学良此时敏锐的觉察出吴孝良并沒有与自己产生芥蒂,而是可能与张叔有着化解不开的矛盾,他立刻联想到此前在奉天时,吴孝良连连遇险的事情,但是罪魁祸首杨参议已经伏诛,维中一定对这位一向铁面无私的张叔产生了什么误会,看來得找个机会化解一下他俩的恩怨,想通及此,便不再强留吴孝良与之叙旧。 “妹夫,保重,怀瞳还等你去奉天接她呢!”他突然瞧见了吴孝良身后的陶祥贵,此人在吉林督军会议上是见过的,他是张叔部下怎的跟在了维中身后,他生平最恨三心两意的不忠之徒,顿时气往上涌。 “这不是陶镇吗,绥东军在你宁阿境内两次遇袭,你是干系难逃吧。” 陶祥贵当然认得这个少校乃是东三省巡阅使张作霖的大公子,所以拼命的想往后靠,躲开他的注意,岂料一身少将军服太过扎眼,却无论如何也沒躲过去,只好尴尬的上前见礼。 “正是卑职,卑职死罪。” 话毕,脸上冷汗立刻留了下來,心中暗骂:这小兔崽子摆明了是要对自己动手啊,亏得老子棋先一步,否则真要束手待毙了,可又一转念,这长大公子似乎与吴大帅关系不一般,万一…… 想到此处,顿觉如堕冰窟,真是天要绝我吗,接下來的的声音让他又如蒙大赦。 “汉卿,你也不必怪罪于他,这些乱匪大有來历,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宁阿镇守使能左右了的,况且他又身先士卒亲自带兵來到这里援助于我,其情可悯,其心可赞。” 吴孝良一番回护之话,让陶祥贵激动不已,真沒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少将是条汉子,在张作相这大屠夫面前都敢力挺自己,不简单,不简单。 张作相此时竟也点头符合:“是啊,陶镇守使其情可悯,其心可赞。”只是经他之口说出來,味道却全然不是那个味道,陶祥贵又是一阵冒虚汗。 告别张学良,吴孝良以及绥东军随陶祥贵赶往滨江,想保住后路畅通,滨江是至关重要一环,由此,滨江镇守使兼中东路护路军司令任福元成为对绥东军头等重要的关键人物。 秋风萧瑟,草木枯黄,时近半夜,穆棱城外的军营一片死寂,一队自城中而出的人马悄无声息的來到此处,展开阵型缓缓将其包围。 “今夜活捉陈修文,镇守使就是哥哥的了。” 另一个声音明显是压抑着内心的兴奋。 “先别得意,等成功再说。” “那姓陈的小子今夜插翅难飞,督军此计可谓毒辣,杀了他一了百了,勾结日本人炸火车的罪名他就是洗也洗不掉……” 第279章 反偷袭 包围军营的士兵们一眼便知训练有素,动作整齐划一,行进有序,悄无声息,他们熟练的将小口径步兵炮架在平地上,调整好射击诸元,将高爆炮弹放入炮管内,随着破空之声,一枚枚炮弹被抛上夜空,霎时之间,原本一片死寂的军营被炸成一片火海,军帐与木质结构的营房不可遏止的燃烧起來。 步兵炮队又继续打了一刻钟,直到整个军营都被火海吞噬,火光照亮了半边夜空,一名身着土黄色少将军服的军官看起來仍旧强行压抑着,已经阻挡不住的兴奋之色,倒是他身后的上校军官高兴的手舞足蹈。 少将突然觉得军营内的大火燃烧的十分诡异,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却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上校军官不等少将发话,便下达了前锋部队全体进攻的命令,一股土黄色的洪流争先恐后撞破营门,涌了进去。 “不好,中计了,快,快让部队撤出來。” 少将猛然间一拍脑门,大叫着让部队撤出來,但是为时已晚,上校则满面惊讶,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部队涌进去后,军营内有发生了接连不断猛烈的爆炸,土黄色的洪流來不及退出來,瞬间就被炮火所吞噬。 “这……这不可能……” 少将看着自己的精锐被埋葬在炮火之中,心疼的直拍大腿,早在炮击之时,他便觉得有问題,却始终沒有想到问題出在哪里,等上校命令部队进攻,并且攻进军营时,他终于发现了问題之所在,偌大的一个营地被炮击之后如何沒有人的惨叫声,沒有哨兵示警,沒有反击,陈秀岩的部队在垃圾也不可能把所有低级错误都犯了吧。 这是一个挖好的陷阱在等着他们兄弟往里面跳呢,随即他猛然一震,大喊道: “快撤,离开这里,此地不宜久留。” 话音还未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样,四周响起了爆豆一般的枪声,少将开始慌张,说话已经开始结巴。 “他,他娘的,狡猾的陈秀岩,上了他的恶当。” 训练有素的土黄色士兵们也开始跟着将军慌乱起來,原本一切防御阵型都是对准了向内侧的军营方向,如今反被包围,身份瞬间易位,无论是心里还是士气上的打击都是毁灭xing的,等他们乱七八糟的调整好阵型之后,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陈部士兵已经冲锋到眼前,在黑洞洞的枪口之下,垂头丧气的扔掉手中武器,举起双手。 原本最后方的士兵投降了,但是少将和少校,周围的几十人却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借此逃向了另一侧,少将此刻已经顾不得身后的部下,偷袭失败的莫名其妙已经严重的打击了他的自信心,目前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返回穆棱城,只要安全回到穆棱城,他就还能召集部下,一旅人马有一半都在城内,到时候照旧能够凭借实力全歼陈秀岩部人马。 不过,就在他准备绕过军营,企图兜一个圈子再逃回去的时候,军营另一侧突然亮起了熊熊的火光,数百人同时举火,晃的少将以及他手下几十人心慌慌,不知所措。 “哎呀,真是天绝我也。” 上校则立刻掏出了腰间的勃朗宁自动手枪,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吼道: “大哥,咱们跟他拼了,好过四处逃跑,咱丢不起这个人。” 听上校如此说,少将立刻骂道:“匹夫之勇,你有几颗脑袋够拼命的,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烧……” 一阵密集的子弹,打断了少将的斥责,吓得他们趴在地上不敢抬头,最前沿的的士兵则沒那么幸运,纷纷中枪到地,被子弹打成了塞子。 子弹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在少将和上校身周來回扫射,激起碎石打在脸上火辣辣生疼,可他们仍旧不敢抬起头來,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便成了爆裂的西瓜,一刻钟后,原本幸存的几十人,只剩下了十几人,少将和上校由于有士兵们贴身的保护,竟然连毛都沒少一根。 枪声止住后,入耳便是急促的脚步声,少将抬起头來,只见数杆花机枪指着自己的脑门,他暗叹一声:终于做俘虏了,这一声暗叹,多少也夹杂了意思庆幸,庆幸他在枪林弹雨中居然毫发无伤的活了下來,对于xing命而言,少将毫不担心,他认为陈秀岩绝不敢枪毙自己,俗话说大狗也得看主人,自己是吉林张督军的嫡系,又是奉军新锐,他一个无根之人敢拿自己如何,大不了回到奉天后做几年冷板凳,再寻个机会一样能东山再起。 所以,少将见到枪管指在自己脑袋上后,反而不慌张了,一翻身爬起來,拍掉呢料少将军装上的尘土,拿腔作势道:“我是驻穆棱第九旅少将旅长,带我去见你们长官……” 话沒讲完,便觉胸口一痛,一名身着灰色军装的士兵用木质枪托狠狠的砸在了他胸口之上,一瞬间疼的他几乎窒息,趴在地上半天喘不上气來。 “见你姥姥,给俺消停趴地上,双手抱头。” 那士兵见少将动作迟缓,便又用枪托砸过去,少将吃痛,只好忍气吞声咬紧牙关,趴在地上,将双手抱在了后脑之上,一旁上校见状,吓得遍体生寒,也有样学样将双手抱在了后脑…… “嘿,这当官的就是不一样,听话,怕疼,服从xing高。” 少将听了差点沒气昏过去,这是把他们当狗训呢。 “赵老九,你轻点,把人砸死了沒法跟镇守使交代,这两条大鱼可是点名要活的,刚才那几梭子子弹,差点把俺的心从嗓子里吓出來。” “俺这手从來就沒失过准头,你看他们是伤了一跟毛,还是破了一点皮。” “得得,俺犟不过你,等镇守使來了,俺如实汇报。” 赵老九听见对方要跟镇守使告状,立刻就服了软,“别介,李三,李三哥……咱们还要跟李旅长去打蒙古呢,你这一告状,镇守使万一生气,让咱兄弟一起都去守了库房,啥时候才是咱兄弟的出头之日啊。” 第280章 进阿城 叫李三的认为赵老九的话有道理,点点头道:“好,这事就算过了,但下次你得听俺的,好歹俺是连长,你是副连长……” “是是是,听你的,都听你的。”赵老九连不迭的答应下來,又附耳上前对李三道: “听沒,那李旅长以前可是胡子,在老毛子那报号镇东洋,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爷啊,咱们跟了他一准有大功能立。” 李三听了吓得一哆嗦,乖乖俺的娘,看那李旅长一副忠厚实诚样貌,怎的竟还是这般人物,兄弟几个跟了他是福是祸,心里开始打起了小鼓,赵老九见自己的夸大其词的法吓住了李三,心中暗暗得意,你李三总拿身份压俺,最后还不是着了俺的道,让俺吓出屎來。 趴在地上的少将听到镇东洋的名字,身子一颤,如何是他。 …… 吴孝良带着第二师的先锋部队,迅速离开了张作相二十七师作战炮击的范围,果真是大意了,这一次如果沒有张学良从中阻止,恐怕自己与这先头的四千余人绥东军士兵便要做阴间之鬼了。 而张作相的二十七师仍旧按兵不动,吴孝良想不通,如果他带二十七师來是以消灭自己为目的,那么,有突然袭击绥东军的大好机会,不抓紧利用,又为什么偏偏还要带着一个掣肘的大公子呢,但,最令人担心的还是张作相与日本人究竟勾结到何种地步了,自己的后路便在他掌握之中,一个不慎,深入外蒙之后便有可能全军覆沒。 疑问太多,顾虑也太多,且不张作相与日本人,单单是那个陶祥贵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种人首鼠两端,做惯了投机钻营之事,如果许以重利,他绝对敢在绥东军的背后捅刀子,并且会毫不留情,不知不觉间,吴孝良的目光便投射到陶祥贵那圆胖的大脸上。 陶祥贵骑在马上见吴孝良望向自己,则报以谄媚的一笑。 “前面快到阿城了,卑职已命人快马回备上酒席,好为大帅接风洗尘。” “陶镇客气,外蒙军务紧急,我准备抵达阿城后,便直接乘火车赶奔呼伦,还要烦请陶镇准备好专列。” 吴孝良不打算在阿城做停留,对于陶祥贵和任福元的请求庇护,他准备如有必要的话,则将驻扎在海参崴的第二师调到吉林來,尹振之沒少在他耳边抱怨,出征打仗从來都沒份,看门守家次次沒跑。 “请大帅放心,卑职立刻派人快马回,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好专列,加满煤水,升火待机,随时准备出发。”他一连串的保证完毕之后,又裂开嘴笑道: “卑职还是希望大帅赏脸,吃一吃酒席,如此卑职脸面上也有光,也显示出大帅对宁阿的重视,他张作相再想动俺,也得考虑考虑大帅您不是。” 这个理由其实很牵强,早在密林间与二十七师遭遇之时,他便已经明确表示了对中东路诸镇守使的回护,只不知道自己分量多重,他张作相敢不敢与自己翻脸,寻根究底这也是无奈之举,想出兵外蒙就必须将中东路掌握在中,由滨江至穆棱一段又在吉林境内,正是张作相的辖区,绥东军干涉人家的内事,名不正言不顺,所凭借的则是绥东军之强大实力,想必他在绥东的战绩这些邻居们是有所耳闻的。 但吴孝良在北洋政府中只是一个小小少将旅长,虽然控制着绥东大片土地,那也是人家俄国人的地盘,在这些国内大佬眼中都是些朝不保夕的土地,分量自然又轻了一些,而反观张作相,前清时就是一营管带,民国后又早早升任中将师长,如今更是得授吉林督军,成为雄霸一方的封疆大吏,如何能将吴孝良这个近几年才异军突起的少将旅长放在眼里。 尽管,此地距离阿城并不远,乘火车只需两三个小时便到,怎奈这是一只几千人的队伍,有带着各种辎重武器,竟磨蹭了整整一天时间,于第二日午后才抵达阿城,吴孝良顾不得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便想立即率部等车上路,陶祥贵得到消息后,急忙赶來拉住吴孝良死活就不让他走,非要赏脸吃酒住一晚再走。 吴孝良拗不过陶祥贵的拳拳盛意,只好留了下來,部队欢声雷动.的确,经过两次炸车一次友军炮击,再历经长途跋涉,第二师的士气已经被磨损的差不多见底了,听闻可以在阿城休息一夜,还有酒有肉,焉能不兴奋。 不过,吴孝良还是下了禁令,肉可以敞开吃,酒一滴都不许沾,否则军法从事,第二师都是跟着吴孝良从关里來的老人,当然了解吴孝良的脾气秉xing与行事风格,不许喝酒在第一师中已经成了铁律,所以这一禁令发出并沒有出乎大伙的意料。 第二师出于低调本來是准备在城外一座小站登车的,既然决定要留宿阿城便沒有理由不进城,但是几千人挤进一个小城未免太过拥挤,于是吴孝良决定仅带一连人人马入城走走过场。 岂料,部队由东城门刚刚进城,扑面而來的便是百姓与士兵们夹道欢迎的声浪,不管是组织也好自发也罢,排场绝对做到了及至,陶祥贵则得意的向吴孝良邀功: “昨日卑职派人带回大帅要入城的消息,百姓和士兵们都高兴的不得了,他们都是自发赶來的,大帅民心所向啊。” 一阵马屁拍的肉麻不已,听的吴孝良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不得不谢过陶祥贵的好意,毕竟是他一番心意,揭穿便沒意思了,走马观花一样穿过阿城大街,來到镇守使公署外,则又是一番景象,军装整齐的士兵在镇守使大门外分列两排,崭新锃亮的俄国造上面插着枪刺。 看见大队人马开过來,为首军官一声令下,士兵们立即举枪鸣放,以示欢迎,场面壮观之极,吴孝良一言不发,任凭陶祥贵等人安排一应繁文缛节,只是谁都沒注意,他进门后当先众人时,眼中闪过的一丝寒意。 精彩推荐: 第281章 中圈套 吴孝良急行军了一天一夜,已经疲惫不堪,在酒席上虚应了一会,便借口头疼离席去陶祥贵安排的住处休息,他回到房间里和衣躺在炕上,闭目回想着自进城开始便透出的种种古怪,陶祥贵自述,张作相准备拿其与任福元开刀,如今大军压境却在阿城里见不到丝毫的紧张萧瑟之感,绥东军的到來能够给他们这么大的信心,而忘掉昨日还近在眼前的危险吗。 想了几遍,答案都是否定的,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有鬼,吴孝良腾的坐了起來,暗叫一声大意,如何被这个满嘴蜜糖的家伙恭维几句便失去了警惕,孤身犯险呢,如果他们若有歹意,想到这里,冷汗自后背刷的淌了下來,必须连夜回城,他喊來卫兵,传令整队出城。 此时,天已经擦黑,警卫连长早不是当年的李五一,换了一个长相敦实xing格沉稳的东北本地人,他來到吴孝良屋里,啪的一个立正敬礼。 “报告司令,警卫连九十三人集合完毕。” 吴孝良点头,正待询问一下周边情况,那敦实的警卫连长支吾着问道:“司令,咱,咱们是不是,通知陶镇守一声。” “不必,传令下去,连夜出城,不准惊动城中友军,明白吗。”新换的警卫连长稳健有余而脑力不足,遇事见机的太慢,此时突然离城本就是为了防着陶祥贵心怀不轨,这家伙竟要去告知人家,不由得连连苦笑…… 宁阿镇守使公署中的酒宴还在继续,绥东军士兵们全部离席而去,初时,陶祥贵还沒怎么在意,一名军官神色紧张的來到身边耳语了几句,他听后立刻脸色大变,将手中刚刚端起的酒盅砸在地面上,摔的粉碎。 “娘的,给老子追,到嘴的鸭子还能叫他飞了不成。” 陶祥贵说罢,见到众部下们不及反应,有的仍旧端着酒碗狂饮,手持鸡腿大嚼,气的大骂道:“一群蠢货,跑了姓吴的小子,你们这吃饭的家把式就都得搬家,赶紧抄家伙跟俺追。” 军官们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立刻变得紧张來。 “这……这可咋办。” 有人立刻吓得六神无主,吴大帅的赫赫威名他们可是如雷贯耳,打的老毛子,小日本都毫无还手之力,如果让他出了城,可真真真是放虎归山,小小的阿城还不得被他手下的虎狼之师踏平了。 就在镇守使公署内一片混乱紧张之际,一队身着浅灰色军装的士兵队列整齐的向阿城东门跑去,大街上空无一人,一片狼藉,欢迎队伍撤走后,成堆的垃圾散落在地上无人清扫,废纸随着瑟瑟秋风在半空中打着旋,气氛竟是与下午时的热烈迥然不同。 距离城门二百米远的路口拉起了路障,机枪已经架在堆好沙包上。 “奉镇守使命令禁止任何人出城,前面的人立刻原路返回。” 沙包后的军官,将头小心翼翼的探出來,声嘶力竭的喊着话,吴孝良听后心中便是一沉,坏了,果真被料中,如果不是出來的及时,恐怕今晚便会被一锅端了吧,但他还是不愿意立刻开枪动手,一來沒有必胜的把握,二來,他心中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是自己多疑猜错了,眼前不过是惯常的宵禁而已。 “我们是绥东军进城赴宴的士兵,如今军务在身,还望兄弟放我等出城。” 吴孝良并沒有通报自己的姓名,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低调一点好处显而易见,岂知对方军官并不买账。 “老子管你绥东军绥西军的,沒有镇守使大人的首令,一律不准放行,你们麻溜痛快的退回去,不然老子的机枪可不长眼睛。” 话毕,军官一挥手,身边的机枪手打开手中轻机枪保险,由于事起仓促,镇守使公署打來电话沒多久绥东军便到了,所以只好先支起轻机枪做压制火力。 长相敦实的警卫连长,见对方嚣张无比,上前对吴孝良说道: “请司令推倒后面,休息片刻,看俺收拾他。” 然后不由分说的命令士兵将吴孝良向后架去,同时整个警卫连也徐徐向后撤退,沙包后面的守城军官见状长长的松一口气。 警卫连长带着人撤到安全地带后,转身厉声喝道: “步兵炮准备,目标城门处沙包堆。” 操炮士兵数量的架好小口径步兵炮,一番操作之后,高爆炮弹尾部打着旋直奔东城门而去,准确的落在沙包阵地之前,爆炸掀起的气浪夹杂着碎石,将那军官下的趴到在地,其余士兵则不由自主的扣动轻机枪扳机,子弹哒哒扫射出去,却是毫无目的的胡乱射击。 “日他姥姥,哪有直接就开炮的,兄弟们给俺顶住。” 趴在地上的军官意识到自己表现的太不济事,尴尬而又狼狈的从地上坐起來,指手画脚的命令身边士兵开火,意图挡住对方随时可能发动的冲锋,既然有了长官的命令,阿城士兵也就不再估计子弹水泼一样打出去,弹弹落空,徒劳的射在地上激起阵阵尘土。 样貌敦实的警卫连长看到对方表现如此之差,嘴角显出一丝憨厚的笑容,随即沉着的下达命令。 “步兵炮准备进行第二轮炮击……” 沙包后的军官终于承受不住,就在他将要下令撤退的关键时刻,大街深处传來了急促的马蹄之声,随之而來的是士兵脚踏地面的声音,军官不由得大喜,镇守使大人的援兵來了,自己的一世英名也终于保住,不用做逃兵了。 这回轮到吴孝良脸色大变,自己只有这九十多人,而且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腹背受敌,纵然绥东军士兵骁勇,也很难在这种情况下安然脱困吧。 敦实连长反应着实快,沒等吴孝良下令指挥,便呼喝着连里的轻机枪手。 “你们几个别愣着了,去那里,封锁街角”指着街角两侧,将机枪班安排在对方极难冲锋到的街道侧翼,而不是向后世电视剧中那样,机枪手被安排在防线的正中间,敌人冲锋时便首当其冲的面对危险。 第282章 绝望中的希望 刚刚安排妥当,骑兵马队一阵风似的就冲了过來,几匹头马似乎嗅到了危险拐过街口便不再前进,高高的扬起了前蹄,唏律律怪叫,抗议骑士不断夹马腹催促前进的指令,随即,后续干过來的马队被堵成一团不再前进。 连长见到对方并沒有突进射程之内,略松一口气,在城内交火硬拼是极其不明智的行为,如果对方莽撞的冲了过來,那么他将不得不命令机枪手开枪,而两军对峙一旦见血,在这种狭路相逢的情况之下基本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手下百十人死伤殆尽不打紧,司令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对得起数万绥东军兄弟。 事已至此,吴孝良暗道倒霉,下午自己当真是鬼迷了心窍,怎么就孤身跟着那口蜜腹剑的陶祥贵进了城呢,难道这家伙是与张作相演了一出双簧,还是早就与日本人勾搭上了,到了这剑拔弩张的关键时刻,吴孝良大脑一下子清明了起來,恐怕张作相、日本人、陶祥贵一个个你方唱罢我登场,为的就是取他姓吴的项上人头。 吴孝良心头冷的滴血,自己只想为这个国家和后世留下一个完整的版图而已,日本人恨他,俄国人恨他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因为正是他从他们手中夺回了本该属于中国的东西,可国内的阴谋家们,又有什么理由恨自己,随即他脑中一个声音嘲笑着告诉他。 有,当然有,你碍了人家的路,自然是取死有道…… 一阵喊话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吴大帅,俺们兄弟好吃好喝将你接到这阿城中來,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也太不仗义了吧。” 说话之人正是陶祥贵,此前满脸的阿谀谄媚早就一扫耳光,此刻他面带得意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手中,吴孝良便似他猫爪下的老鼠,此刻好言相对不过是正餐前,得意的戏耍而已。 沒等吴孝良说话,警卫连长抢先答道:“当初是你哭着喊着求俺们司令來的,如今俺们司令待够了,想走就走,和你打招呼,你又算哪根葱,你陶祥贵打的什么心思,大家伙心知肚明,何必装蒜。” “喝,看不出來你这憨憨呼呼的连长,还怪牙尖嘴利的呢,今天老子就告诉你,你们司令今天想离开这阿城还真的问问俺手中的枪答不答应,问问俺手下的弟兄们答不答应。”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连长话音未落,掏出早就机头大开的连响驳壳枪,对准陶祥贵就是一梭子,谁也沒想到刚刚还在好好说话,下一刻便掏枪射击,陶祥贵中弹跌落马下,其部下一片惊慌,忙去查看他的生死。 陶祥贵被一个副官扶起,疼的一张嘴,吐出口血來,骂道: “娘的,疼死老子了,你们要给老子报仇……” 副官将他上下左右摸了个便,除了一发子弹打在右胸锁骨下,另一发则击中左臂,其余子弹全部射空,看起來并不致命,这次放下心來,喜道:“大人,您死不了,不用给你报仇了。” 陶祥贵虽然痛的要死,但是感觉一下浑身力气依旧实足,似乎真的死不了,但又怎么能咽下这口恶气。 “你娘的,老子伤成这个样子,必须要报仇,给老子抓活的,抽筋扒皮……” 就在陶祥贵咬牙切齿幻想着如何处置吴孝良等人的同时,连长与警卫连战士都已经隐蔽好了,所有人以吴孝良为圆心将其紧紧护住,准备抵抗到底,但是,他们沒料到,陶祥贵的火力要远远超过他们,水冷重机枪被搬了上來,接上弹链机枪手扣动扳机,弹幕立刻将整条街道封锁,所过之处,,木质的桌椅门板被打的粉碎,地面青砖亦是被击打的碎石纷飞。 而绥东军的士兵们根本沒有还手之力,机枪班的那几挺轻机枪根本不够看的,几个躲在门板后的士兵被子弹扫中,其中一人整条胳膊被子弹切下,飞出老远,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惨嚎甚至盖过了哒哒的重机枪声。 面对如此强大的火力连长突然感到一阵绝望与无力,他是不怕死的,早在当年冬天绥芬河跑商那次,他便早该死去,是初來乍到的绥东军救了他,让他多活了两年,他所不甘心的是救不了司令,再看司令,只见他仍旧面不改色的坐在一座磨盘后,子弹在巨石面前毫无用处。 突然间,身后又传來枪声与呐喊声,竟是刚才被步兵炮炸的极其狼狈的军官,又带着人冲了上來,将阵地推进到自己的边缘,架好了重机枪随时准备射击。 吴孝良见此情景,心知此番难以幸免,虽然他带了两个团的兵力,但是他们在十数里外的火车小站,远水难解近渴,城内陶祥贵部的火力远超于他,眼看就抵挡不住,到时候说不得便落入贼手,日本人和张作相都于将他除之而后快,如果让日本人抓了自己去是不是得引渡到他们国内來个大审判,以报海参崴之仇呢。 一念及此,吴孝良掏出了许久沒用过的勃朗宁自动手枪,做好了随时杀身成仁的准备,正胡思乱想间,陶祥贵部的枪声停止了,一个上尉军官远远的探出头來,喊到:“吴大帅,你们已经沒有退路了,如果在负隅顽抗,等待你们的将是无情的子弹,如果你们识时务,放下武器,俺们镇守使说了,已经好吃好喝大鱼大肉招待你们,绥东的兄弟们,看到你们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兄弟我是一万分不忍的。” 说道这里上尉军官妆模作样的拍了下胸口,又抹了把眼睛,才继续说道:“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不再抵抗,俺们镇守使说了,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 连长沒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一声令下:“给俺狠狠的打。”一时间数到火网织成,将上尉军官吓得赶紧退回了临时搭成的掩体内,攻心之计不成,反倒差点丧命,这绥东军还真是快硬骨头。 几个回合下來,警卫连的子弹所剩无几,眼看对方就冲了上來,连长做着最后的动员:“兄弟们,咱们绥东军沒有投降的孬种,就算战斗到最后一人也要护着司令周全。” “战斗到最后一人。”大伙齐声同和。 吴孝良一阵感动,但是他不能让这些活生生的生命为了自己而陨落,抬手举起勃朗宁自动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兄弟们,事已至此,我自尽后,你们尽可投降,有机会再回绥东去找方师长……” 连长吓出一身冷汗,劈手一把夺过了手枪,“司令……” 第283章 再见梦中人 手枪被连长夺走,吴孝良猛然间惊醒过來,大丈夫如何能轻易言死,有时候,与死相比活着可能更需要勇气,看到身边一个个面色决然的绥东战士们,一股豪气自腔子里喷薄而出。 “兄弟们,今日咱们就再次战斗到最后一人,不要堕了咱们绥东军的威风。” 士兵们轰然应是,随即抽出枪刺装到几乎打空了的步枪上,他们已经开始准备做最后的肉搏。 宁阿军的士兵们得了陶祥贵抓活口的命令,停止机枪扫射,从四面八方向路口涌來,绥东军的枪不再响起,显然已经弹尽粮绝,一干人争先恐后,陶镇守可是发过话的,活捉吴孝良之人赏大洋一千,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谁都不愿意看着这么大的功劳被别人抢去。 陶祥贵就为了亲眼见到吴孝良被活捉,亦或是被击毙,居然重伤不下火线,被人抬到一张不知哪里弄了的软床上,只见他忽而激动,忽而一阵咳嗽,口中带着殷虹的鲜血,好不狰狞。 最后一颗子弹被射出,警卫连彻底弹尽粮绝,连长吼道:“弟兄们,跟俺冲,和他们拼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吴孝良抽出腰间的指挥刀,这柄刀还是当初在马厂段祺瑞当众赠与他的,今日要一饮敌寇之血了,突然,枪声响了,大伙下意识的隐蔽,等了一阵却沒有破空的子弹飞來,仔细观察一番,枪声竟然來自陶祥贵的身后。 听起來多数是连响盒子炮,而且人数竟然有数十之多,宁阿军被身后突然而至的子弹打蒙了,后面的人纷纷中弹倒地,前面的人也不敢在冲锋,愣在当场犹豫着是该先取一千大洋的赏格,还是先处理身后的危机。 电光石火间,爆炸声响起,一颗流弹击穿了弹药箱,继而引发殉爆,宁阿军不明所以瞬间便失去了抵抗意识,吓得四散奔逃,陶祥贵躺在软床上气的破口大骂,却无济于事,昔日里见到他噤如寒蝉的大头兵们,此刻已经沒有一个人理会他这个镇守使的责骂,骂了半晌后,他才惊恐的发现,身边人越來越少,而街口深出一群蒙面持枪的人正朝自己奔來。 一定是这伙蒙面人搞的鬼,看样子是土匪,可土匪是如何堂而皇之混入阿城的呢,并且还击败了自己的守军,如果传扬出去,今后自个哪里还有脸在吉林军界立足。 这个念头陶祥贵只是一闪而过,马上他便被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弄的手足无措,由于此來仓促,亲兵马弁并沒有带來,带到此地的,是正巧换防的两个连,只沒想到他们如此不禁打,一次殉爆就将这帮够娘养的士气打光掉,见势不妙,守在陶祥贵身边的士兵也跟随溃兵偷偷溜掉,只留他一个光杆镇守使面对疯狂涌來的土匪,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日你们姥姥,都他娘的回來,救俺,救俺。” 一个脚步稍慢的士兵回头,看了眼孤零零的陶祥贵,于心不忍便想來背他,陶祥贵此刻已经陷入疯狂状态,“快,快背我走,本镇守使定然重重有赏,至少一千大洋。” 士兵立刻两眼放光,三步并作两步准备背陶祥贵起來,谁知他又骂道: “快点,不然老子崩了你。” 那士兵听的一哆嗦,立刻收回了手,迟疑片刻转身拔腿便逃,眼前这位陶大帅残暴反复之名可是远近闻名,他真怕自己救了他后反被枪毙,这样的例子不是沒有,所以他犹豫了一下,就头也不回的跑向胡同深处。 陶祥贵此刻枪伤在身,又加上被部下背叛抛弃的愤怒,所以已经彻底昏了头,见那士兵來而复走,更是对着他的背影骂道: “你他娘的回來,再不回來,等老子回去一定诛了你的九族。” 那士兵脚步一滞,看了眼越來越近的蒙面土匪,又加快了脚步,向胡同深处跑去,只留下绝望的陶祥贵在那里兀自咒骂着。 蒙面人转瞬既至,其中一个高大土匪举枪便要射杀陶祥贵,却被为首一人伸手拦住。 “不可,留着,有用,绑了。” 声音低回婉转,是个女人,蒙面女人说罢,不再理会陶祥贵,直奔绥东军而去。 形势峰回路转,围剿他们的宁阿军被误打误撞的击溃,其余残部也都撤出战斗区域,应该是等待大部队援军开到再卷土重來,看到蒙面首领直奔己方而來,连长立刻紧张起來,士兵们也纷纷将打空了的步枪端了起來。 却见蒙面女人在明晃晃的刺刀前停住了脚步,丝毫不见畏惧,伸手扯下面上黑、黑帽,一头红发如火一样散落开來,看的他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 吴孝良简直难以相信眼前所见是真的,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疲惫,做了一个如此不真实的梦。 “安娜,是你吗。” 随即他狠狠掐了大腿一把,疼的直吸冷气,这不是梦,是真真实实的存在,刺刀们见此情景一个个都底下了头去,再不阻拦,红发女人则欢呼一声,风一样的跑了过來,一把拥抱住吴孝良。 “吴,见到你太好了,我一直在祈祷,祈祷仁慈的主能让我再见到你。” 两年时间,安娜出落的更加亭亭玉立,吴孝良能感受到贴在自己身上火一样的身体,因为兴奋在隐隐的发抖,直到此时他仍旧如做梦一般,这两年多來他心底里最放不下的还是眼前这个红发少女,如果当年他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带她下山。 两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看的其余人都不好意的别开头去,安娜來自西方自然热情奔放,不懂得中国的男女大防,吴孝良來自二十一世纪,对于男女之间的拥抱也沒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过却弄的其他人瞠目结舌,不敢再看。 几十秒钟,两人一言不发,吴孝良能感觉到安娜因为喜极而发的抽泣,他最先从初时见面的震惊中缓了过來,双手抓住她的双臂,轻轻的推开她,柔声道:“安娜,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安娜水样的眸子看着吴孝良点点头,全然沒了刚才蒙面头目的气势,看的绥东军士兵们又是一愣一愣的,一个个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吴孝良牵了安娜手來到陶祥贵面前,只见这个半小时前还趾高气昂的镇守使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颓然躺在那张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软床上瑟瑟发抖。 第284章 滨江镇守使 “姓吴的小贼,今儿老子落在你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陶祥贵满脸狰狞,在软床上试图支起身子,摆脱被众人居高临下鄙视的尴尬境地,不过他的枪伤实在不轻,刚一用力便牵的伤口钻心一般疼,再一次颓然的躺倒在床上。 吴孝良看着陶祥贵如此狼狈模样,不禁感慨,都风水轮流转,只是这也转的太快了,一瞬之间便颠倒了优劣地位,别他一个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阿城之主接受不了,连自己这个被团团围困占尽劣势的人都觉得太过突然,吴孝良当然不会杀他泄愤,且不他是通行阿城境内的一张护身符,更还有疑问需要他來解开。 “放心好了,绥东军不会未经审判便随便处决一名少将的,我只问你两个问題,你这次谋算我,是和日本人勾结,还是和张作相勾结。” 岂料,陶祥贵哈哈大笑,癫狂的道:“原來你还不傻,老子落到你里也沒什么好怕的了,告诉你也无妨……”话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他眼珠一转,阴测测道:“嘿,想知道吗,老子偏不。” 就在他要将背后密谋的详情和盘托出时,又改了主意,即便是死也不能让这个可恶的小贼知道事情原委,不能让他知道到底是谁要害他,想到这里,陶祥贵竟然有些得意,如果自己不,恐怕他永远都猜不到是谁想他死吧,继而又放声大笑起來。 “哈哈哈……” 既然问不出个所以然,就得带上这个护身符马上出城,否则一旦被包围,事情可就不妙了,这时,几个蒙面人也纷纷摘下了面巾,老三、老四、老五、老六全在其中一个不少,乍见这么多故人,吴孝良既兴奋又难过,兴奋的是,如果李大哥见到他们不知道该有多高兴,难过的是,又想起了杜鹃,他杀了杜鹃的大哥,恐怕今后这个外刚内柔的姑娘都不会在见自己了。 随后吴孝良又看着同样兴奋的安娜,心中又是一阵叹息,虽然两个人当初并沒有过什么约定,只是她若知道了自己与怀瞳的婚约,又会作何反应呢,自己终究还是太功利了。 部下的催促打断了他的思绪,在危机四伏的阿城内的确不是胡思乱想的地方,一指身边的士兵。 “你背上陶镇守。” 随即又下达命令。 “由东门出城……” 东城门离此地最近,而且据他观测把守东城门的军官,是个外强中干的角色,如今又有陶祥贵在,不怕他不开城门,放这些人出,只要出了阿城,他就可以立即召集人马返回來攻城,接着,他又命令部下收拾了溃兵遗留下的武器弹药,重新武装起來。 “你们跟我一起走。” 下达完一系列命令,吴孝良又转头对安娜道,他们自然沒有异议,在阿城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再待在成内是找死的行为。 那守城军官在安娜一伙人突袭之时,见势不妙便溜回了城门防御带,此刻见到瘟神们奔自己而來,只觉头皮阵阵发麻,骂道: “这帮该死的瘟神又回來了,都他娘的打起精神來。” “守城的兄弟们,我们只想出城,只要你们让开城门,我们绝对不会放一枪一弹。” 那军官心念动了一动,不如就放他们过,这个念头刚动了一半,他突然发现被拎在最前面的陶祥贵,吓得一哆嗦,如果他真的放了绥东军过,这陶祥贵一旦回來,一定会以失职之罪枪毙自己的,以前不是沒有过这样的例子。 但是绥东军摆明了是要用陶镇守來要挟他,这可如何是好,果真,两个士兵将陶祥贵架在前面,后面还跟着一个喊话的。 “前面的人听着,你们陶镇守在俺们里,俺们司令了,只要你们闪开城门,放俺们出,俺们一定不会难为陶镇守的,只要俺们平安的到了城外面,一定会将陶镇守放回來。” 陶祥贵此刻也沒了先前的戾气,带着哭腔对那军官大喊道:“李三友快放这帮瘟神出,哎呦,疼死老子了……” 那叫李三友的军官听到陶祥贵叫他名字,吓得不由打了个冷战,想起以前为此被处决的军官,只好硬着头皮道:“对不起镇守大人,您曾对卑职耳提面命,无论何时何地何人以私人之借口,毁军人之职责,都该立即被枪毙,卑职对您的话,时时刻刻都铭记在心,不敢有丝毫的忘记,所以请赎卑职不能从命。” 李三友完这一番话,背后已经被冷汗湿透了,他明白这番话出口后,诚然不会被他以失职的罪名枪毙,但自此以后,镇守使大人是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的了。 这番话可大大出乎吴孝良的意料。 “如何,你们难道不顾及陶镇守使的xing命了吗。” 在不能多耽搁下,为今之计必须以雷霆段,慑服眼前这个外强中干的守门军官,兵不血刃的出城才是上策,按照常理推断,他此刻一定会服软的,如何还忠于职守起來了。 陶祥贵听到部下不顾自己死活,立刻又陷入了不可遏止的暴怒之中。 “李三友,你个吃里扒外的混蛋,等老子脱困不活扒了你的皮,老子就不姓陶……” 看到李三友瑟瑟发抖目露恐惧的样子,吴孝良突然明白了眼前这守门军官为何有如此一番做作了,陶祥贵已经成为绥东军的俘虏,失了对部队的掌控,仍旧能将昔日的部下吓的瑟瑟发抖,看來这个陶镇守远远不像表面看上那么简单,决不能僵在这里,想到此处,掏出勃朗宁自动枪,对准陶祥贵的大腿就是一枪。 只听一声惨叫,疼的陶祥贵脸色一片煞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淌了下來,李三友则吓得一哆嗦,他可沒想到这个叫吴孝良的家伙,开枪就开枪,并且打的还是在宁阿一代一遮天的镇守使。 就在李三友天人交战,放还是不放的时候,城门外突然响起了四一山炮的隆隆之声,是他们的援兵來了吗,城门上有士兵冲了下來,大声喊道:“是,是滨江镇守使的人來了……” 精彩推荐: 第285章 小六子有长进 榆树县城,二十七师指挥部内,张作相面色阴沉,他刚刚接到穆棱传來的消息,郭希鹏那一旅人马被南方來的陈秀岩剿了械,现在整个穆棱已经不在他掌控之内,并且郭希鹏目前生死未知。 张作相不同于其他奉系高级将领,生气的时候从不摔东西,也不跳着脚破口大骂,只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连面部都毫无表情,但是屋中的在座的参谋们却觉得空气好像凝固了一样,谁都不敢出一声大气。 控制中东路是张作相就任吉林督军以來一直实施的计划之一,谁知半道插进來一个吴孝良,即便如此,事态也沒有达到失控的地步,高级参谋们多数都在腹诽着督军最近极度偏激的想法与行为,因为他的行为直接导致了督军公署以及二十七师今天的困境,俗话陋屋偏逢连夜雨,紧随郭希鹏旅被歼灭的消息而來的是阿城镇守使陶祥贵被滨江镇守使任福元软禁,一旅人马同样悉数缴械,想必这其中同样少不了吴孝良的影子。 至此,张督军对付吴孝良的所有棋子全部被连根拔起,控制中东路的计划彻底失败,原本被二十七师压迫的几乎束待毙的任福元,竟然得了空子反扑,并且一举吞并了试图吃下他的陶祥贵,真是世事无常,祸福难料,当初百般刁难任福元的陶祥贵,如今落到仇家中,恐怕是凶多吉少。 在这两处,军事行动的失败并不是最大的问題,最大的问題是,据吴孝良要在滨江对陶祥贵进行公审,并且公布了其涉嫌之罪行,首当其冲的便是勾结日本人谋害中国高级军官,至于贪污渎职等罪行与之相比不过是应景的绿叶,一旦此项罪行成立,那么督军公署必须立即与其划清界限,否则在舆情上将更加被动,但如果这样便等于生生的吃了一个哑巴亏,又不能明着报复。 如此种种,综合到一起,由不得张作相不动怒,静坐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张作相终于干咳一声,嗓音嘶哑的道: “诸位都,咱们接下來该怎么办。” 一众参谋团长面面相觑,看來督军此番不打击的不轻啊,按照他以往的行事作风从來都是直接公布行动计划,然后再让这帮人查漏补缺,像现在这般直接询问的情况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一名上校军官率先发言。 “我认为,二十七师首当其冲的任务应该是先查清暗算绥东军专列的匪徒究竟是谁,第二点便是权力配合绥东军出兵外蒙古,给友军创造一个坚实稳固的后方。” 话之人正是张学良,他对会场的气氛十分不解,甚至觉得有几分怪异,但还是出了自己的见解,同样是按照以往的惯例,他是张大帅的长子,奉军未來的继承人,发表完意见后,大家应该踊跃附和才是,这次却例外了,所有人大眼瞪小眼,盯着面前桌子上摆放的茶杯一言不发。 张学良身侧的一个参谋,已经将头低的不能再低,心道:大公子啊大公子,如今全师都知道的秘密就你还蒙在鼓里,但是这层窗户纸有谁敢捅破,一方是握吉林一省军政大权的督军,一方是整个奉军将來的继承人,无论是出卖了督军亦或是因为欺瞒大公子遭了嫉恨都不是他们这些小角色能够承受了得,所以此刻只有装死才是上上策。 张学良见自己一番再正常不过的意见竟然得不到一个人的认同,脸顿时就红了,他并沒有觉得自己逾越了职权,事实上张作相一直鼓励他在师部会议中发言,并且每次也全部采纳,当然这其中难免有父帅的作用,但是最后的结果也证实了他的意见是正确的,并且取得了出人意料的成绩与效果。 可今天是怎么了,张学良心里咯噔一下,突然产生了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而这预感一定是和自己未來的妹夫有关,难道张叔背着自己对维中做了些什么,可转念又一想,不可能啊,自己从來到二十七师任参谋开始,大小会议场场不落,按道理也不应该有什么计划是他不知道的。 想到此处,张学良心里猛的一沉,有几次他起夜时,的确是见到会议室里的灯是亮着的,并且一直随军的日本顾问菊池恰巧也在炸车案前夕不见了踪影,这个菊池不是简单的日本顾问,他是父帅身边一贯比较亲信的日本顾问之一,想到这里,张学良的冷汗顿时冒了出來,他不敢也不愿再想下。 张学良发言后冷了场,张作相看他的脸阴晴不定,以为是脸上挂不住,于是再次干咳一声打起了圆场:“汉卿所言正是我二十七师应该做的,炸专列的凶一定要查,并且得一查到底,至于保证后方的问題,我想绥东军自己已经解决了,相比用不上咱们插也能得到很好的保证。” 一番话的冠冕堂皇,却沒做任何分派,张学良如何看不出是在搪塞自己,脑门青筋立时突突直跳,大少爷脾气马上就要发作,可是运了半天气最终也沒爆发出來,他明白,论军阶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中校,有什么资格在军中冲堂堂的中将师长发脾气,即便他身份特殊,别人也会认为他依仗着身世蛮不讲理,來到军中这月余时间他已经或多或少的听到了一些军官对他的不满与不服。 此刻张学良若爆发出來就真坐实了以势压人的帽子,更何况对方还是他一贯敬重的张叔,只不过最后他将这气发泄到了参谋的职位上,所谓参谋不过就是一个会话的泥塑,论发言权还不如一个带兵的团长好使,于是打定了主意,这参谋无论如何是做不下了,一定得弄个团长当当,哪怕是营长连长也好过坐在这里动嘴皮子。 张作相见张学良面部青筋暴起,按照以往对他的了解,接下來便该是不可遏止的爆发,谁知这小子却生生将火气忍住,不由得暗暗点头,小六子有长进。 就在二十七师众高级军官在扯皮糊弄张学良的时候,滨江城内一片欢腾热闹,百姓们哄传着,“哎,听沒,要公审大官” “据是阿城的陶大帅……” “啧啧,前几日他还耀武扬威的要打到滨江來,如今怎么就被任帅给抓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能抓住陶大帅,是因为东边又來了位吴大帅……” 精彩推荐: 第286章 公审意外 滨江镇守使公署前的空地上搭起了高台子,就像福贵人家有喜事请人搭台子唱戏一样,一人多高的台子两边各竖起一根高高的杆子,两根杆子扯开一块横幅,上面贴了七张用正方形白纸写就的黑色大字“陶祥贵公审大会” 滨江人从來沒见过当官的审当官的,所以这个稀奇是一定要瞧的,百姓们口口相传,竟然全城轰动,连周围街道里都满满登登挤得都是人,很多小贩本想來这里赚上一笔,但是人实在太多了,挤到最后很多人连摊子都沒保住,被碾碎在汹涌的人群中。 台子上突然传出了震耳欲聋的人声,吓得人们都是一哆嗦,然后都抻着头寻找能发出这么大声的人,接着台子上又发出了一声巨大的人声,有眼尖的人立刻发现了端倪。 “看,是那个杆子上的大唢呐发出的声音。” 众人将信将疑,果真,那个大唢呐又开始发出人声,连隔了几条街的百姓们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喂,喂。” “下面我宣布,陶祥贵公审大会正式开幕。” 人群立刻一阵嘘声,“都别话了,大官出场了,快看,快看……” 只见台子摆的一溜桌子开始鱼贯坐满了人,有人立刻指着一名身穿土黄色少将军装,留着胡子的中年人喊道:“快看,那个留胡子的就是咱们滨江的任大帅。” 百姓们听了都踮起脚尖,想要一睹这位大官的真容,怎奈离得太远,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个轮廓,身上细节却是看不清楚,就在人们抢着看任福元的时候,大唢呐又响了起來。 “安静,大家请安静。” 话之人是澹台继泽,他似乎很享受这种万人瞩目的感觉,虽然瞩目的主角不是他。 “首先有请滨江镇守使任帅致开幕词。” 任福元正了正衣襟,心道:这个东边來的小吴大帅就是花样多,看起來搞公审是个不错的主意,有一点他十分确定以及肯定,公审之后,之前一直想取代他的白眼狼陶祥贵便会声名扫地,想到此处,整个人更加的轻飘起來。 “咳咳,今天,今天……” 尽管任福元是一方镇守使,却从未在如此多的人面前抛头露面过,有些紧张,临到讲话时竟然大脑一片空白,想不起该讲啥,吴孝良见他卡了壳,赶紧小声的在一旁提醒他,“自我介绍,自我介绍。” 一言提醒梦中人,“咳咳,俺是任福元,北洋陆军少将,滨江镇守使。” 话音未落,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声,“镇守使万岁。” 下面百姓竟也跟着呼喊起來,一时之间万岁之声此起彼伏,任福元不由得激动满脸通红,他何曾享受过百姓们如此“拥戴”,其实多数人未必便是心里支持他,不过是有了带头人之后,从众心里在作祟。 一番插曲之后,任福元忘了紧张,话就利索多了,“今天开这个大会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公审大蠹虫,大贪官,大汉奸陶祥贵,來呀,给俺把姓陶的带上來。” 吴孝良一阵摇头,事先教好的话还是让他了个不伦不类,在沒经过审讯定罪之前,还不能称陶祥贵是贪官、汉奸,在公审定罪之前他只是嫌疑人,不过以任福元这个时代的中国人來讲,想让他们接受这一点实在有些难度,在这一点上还是澹台继泽极度配合,不论接受不接受,都会在熟悉之后全面执行。 任福元话毕,一个五花大绑身上血迹斑斑的人被推上了高台,由于身上有多处枪伤,站立不稳一头便栽倒在台子上,疼的他直哼哼,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过于失态,但是押送他的士兵却毫不留情的打碎了他最后的一点尊严,在他后背上狠狠的踹了两脚,又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揪了起來,扔在台子中央,并使用强制段让他跪好,随后将一块大牌子插在他后背,上面用红笔书写着“嫌疑犯”三个大字。 澹台继泽见嫌疑人陶祥贵就位,按照事先演练好的台词问道:“嫌疑人姓名,籍贯。” 陶祥贵一仰头,拒不回答问題,两个身穿土黄色军装的士兵立刻左右开工扇对他起了嘴巴子,一人十几下后,他的脸肿了起來。 “嫌疑人姓名,籍贯。” “陶祥贵,九台……”陶祥贵再也硬气不起來,选择了屈服,当众被扇了几十个嘴巴子,让他想死的心都有。 吴孝良在任福元身边看了连连摇头,这太暴力了,根本不是他预想中公审,有些意兴索然,接下來澹台继泽按照计划好的如何走过场也便心不在焉起來。 不过临近尾声时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该走的程序都走完,贪污犯,强奸犯,汉奸……一共十多块牌子插在了他身上,就在押陶祥贵下台的时候,枪声响起了,是直奔高台上几名高级军官而來的。 一颗子弹自吴孝良左臂擦过,穿透军装,立刻见了血,虽然沒伤到要害,却把警卫连长吓的满头冷汗,疯了一样扑上台來,保护吴孝良。 枪声过后,整个街面上炸了锅,看热闹的人山人海顿时乱作一团,后面的挤前面,前面的却又挤更前面的人,哭喊声顿时弥漫了整个镇守使公署,吴孝良趴在高台上的桌子后,顾不得臂上的枪伤,命令警卫连长带人疏导人群,连长却一脸不以为然的反驳道:“现在什么疏导都沒用了,下面的人都疯了,不信司令自己看。” 着撩起桌子上的布帘,吴孝良向下看,果真如他所,下面的人已经毫无理智可言,发疯一样的向各个街口街口挤,踩踏时间看样子,不可避免的要发生了。 突然,随着破空之声眼前弹起数朵青烟,子弹在厚实的硬木板上弹了起來,吓得连长推着吴孝良向后滚。 “司令,咱们赶紧离开这该死的高台,那些瘪犊子是冲咱们來的。” 连长掏出连响盒子炮冲子弹射來的方向扣动扳机就是一梭子子弹,“娘的还阴魂不散了……” 只有陶祥贵兀自坐在高台中间,怪笑着,怪叫着…… 精彩推荐: 第287章 满洲里来电 枪击并沒有对参与公审大会的军官们造成伤亡,多数人第一时间便在警卫与士兵的保护下离开了现场,倒是看热闹的平民因为慌张导致的踩踏,死伤惨重,从枪击开始直到人群互相拥挤、踩踏,场面已经开始失控,任何想挤进來或者挤出的行为都是徒劳的,甚至有卷入人群中被吞噬的危险。 吴孝良试图疏散如沒头苍蝇一般乱挤一气的人群,却被警卫连长死死拽住,场面已经乱到了极点,几十个人终究是沒法子控制局面,如此一來,枪击的刺客也被冲散在人群里无从下,成为被刺杀目标的军官们反倒安全了。 混乱一直持续到傍晚,才算彻底结束,放眼望,镇守使公署前的空地上满是丢弃的垃圾,碎纸与落叶随着十月的季风打着旋,继而是一具具尸体被摆成一排排的,惨不忍睹。 陶祥贵在混乱中不知所踪,任福元叫悔不叠,应该早早将其枪毙就好了,但是想到这厮身败名裂,或者恐怕比死了还要痛苦,心里又隐隐然高兴起來,可转念又愤怒无比,在他的地盘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真是丢尽了面子,他早已打算好投靠吴孝良以对抗张作相的逼迫,这些不开眼的蟊贼如此做不啻于重重打了他的脸,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下令全城戒严,搜捕嫌犯,至于死上百十人只要沒什么大人物,在他看來都算不得大事,甚至连赔偿都不用,正患得患失间,有副官急急忙忙的赶來报信。 “大,大帅,那吴大帅要走了。” “什么,快,快带俺城外,必须留住他,要不咱们滨江镇就算彻底完蛋了。” 任福元听吴孝良要走,立时心急如焚,护身符如果此刻撒不管他,他绝不相信张作相会让自己善终。 城外绥东军第二师军营。 “吴,我要和你一起。” 安娜得知吴孝良要即刻起身前往外蒙,便也想跟着一起,面前的吴,当年一别却沒想到隔了整整二年才得以相见,只不过身份却是判若云泥,如今他是威震一方领军大帅,堂堂陆军少将,但是在她眼里,吴还是当年的那个无缚鸡之力的羸弱少年,只是经过两年多的历练,个子更高,身体更壮,面部更加的棱角分明了。 两人独处时她常常用指触摸那战火硝烟磨砺出的棱角,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此外蒙凶险难料,李大哥随后便会带着主力人马赶來,你就留在滨江,到时候让他安排人护送你回海参崴,在那里等着我凯旋而归的消息吧。” 安娜显然十分不满意吴孝良的这个安排,抗议道:“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看,在阿城时还是我帮你解的解围……”如今的安娜,国语已经的很顺畅,表达意思也更加的言简意赅。 自兴凯湖一役后,安娜与李振清失散,便和老五老六等人,辗转流落回国内,直到近几日到达阿城,无意中撞到陶祥贵一伙人正在围剿吴孝良,虽然时隔多年吴孝良的样子与当初已经变化很大,但是眼尖的安娜一眼便认了出來,于是领着一干人义无反顾的加入战团,也正是这一巧合,导致了陶祥贵的惨败,最终功亏一篑反成了任福元的阶下囚。 哪有让女人随军出征的,这会在军队内部造成极为不好的影响,虽然安娜如今再不是当年啥都不懂的懵懂少女,经过这几年的历练,她甚至有着独当一面的能力,但是士兵却不会如此认为,吴孝良笑道: “我当然知道你现在有这个能力,但这次军事行动是陆军部的命令,中国的军法规定,将军出征是不可以带女人的,所以我需要你留在后方,听话,回海参崴等我。” 安娜的倔强最后还是沒有坚持下來,同意暂时留在滨江等候李振清,然后再跟随他的人海参崴,她虽然十分想跟随吴孝良一同前往外蒙古,但是听会影响到他的仕途,还是善解人意的听从了他的安排。 正当两人卿卿我我之时,任福元不合时宜的闯了进來,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看到只有孤男寡女的时候,另一只脚却尴尬的不知是迈进來好,还是退出好。 吴孝良瞧出了任福元的尴尬,也猜出了他此來必然是劝他不要走,留下來给他做后盾,自己肯定是要走的,不过这个后盾也一定会给他做,滨江乃是交通要道,掌握在亲近自己的任福元中必然好过在张作相那里。 “任镇快进來坐,正要与你商量军队开拔之事。”他开门见山,沒等任福元开口便提到此事,就先开口。 “你不必担心,我走之后,绥东第一混成旅的李振清旅长会带着部队前來滨江,并且第二师的主力也会跟着一并到來,李旅长抵达后会主持在滨江成立办事处,并且留下一部人马,帮助你协防滨江,因为中东路尤其是滨江,乃是交通枢纽,绥东军进入外蒙古后,物资补给便全靠此路,所以还要多多仰仗任镇配合。” 任福元听罢吴孝良的计划后,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地,原來不是因为公审大会事件迁怒于他,愤而离开,是着急外蒙的问題,那就好办了。 “吴大帅尽管放心,俺任福元必当竭尽全力,保证后方通道的畅通,不知何时启行,俺好安排一下出征仪式。” “任镇不必,此次走的必须低调,想必这滨江城中一定布满了绥东仇家的眼线,所以此番要做的人不知鬼不觉,今夜凌晨,正式开拔,等明日太阳升起时,留给那些眼线的将是一座空营。” “大帅妙计。” 任福元不失时机的又送上一计马屁,一副谄媚之极的滑稽样子,看的安娜忍俊不禁,任福元当然听见了红发少女的轻笑声,不但沒有尴尬难堪,反而跟着嘿嘿的也笑了,接着,吴孝良又与他商议了一下,关于绥东军后勤的一些要求,任福元挺好毫不犹豫的都点头答应下來。 天黑透时,事先派出进入中蒙边境的情报人员,自满洲里发回了一封加急电报,这封电报从穆棱几经周转到达吴孝良中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精彩推荐: 第288章 血腥男爵 夜黑如墨,滨江城西一座军营的大门缓缓打开,装备整齐的士兵们排成两行纵队,快速开了出去,直奔城西十里处的一座小站,早已准备好的专列已经升火待发,蒸汽嘶嘶的自泄压阀中排出,小站周围布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巡逻队更是几分钟便扫过一趟,直到专列拉响汽笛,缓缓加速驶出站台,直奔西方而去的时候,天已经朦朦泛亮。 吴孝良就在这趟专列的某节车厢内,一整夜的行动让他疲惫不堪,但是仍旧难以安然入睡,那封电报加剧了他对外蒙形势的担忧,谍报人员在外蒙境内发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军事力量,这些人显然不是蒙古军队,他们有着更近似西方的面孔,那位谍报员曾亲眼目睹这些人绞杀了俘虏而來的身穿灰色军装的北洋士兵。 这封电报透露了两个重要信息,第一是有外部势力以及武装力量已经介入到战争中來,第二是北洋兵已经败了,并且有为数不少的人已经被俘,尤其是徐树铮至今下落不明,这更让吴孝良忧心忡忡。 出了滨江城,再往西就是黑龙江省范围,属于鲍贵卿的地盘,对于此人,吴孝良來到这一世后从未接触过,但是通过前世的记忆,他清楚的记得鲍氏乃徐世昌亲信,同时他又是张作霖姻亲,因此得以被北洋政府和张作霖同时认同,取代发动兵变赶走原督军毕桂芳的许兰州执掌黑龙江。 鲍贵卿入主黑龙江之后,几乎是一边倒的投向了张作霖,在某种意义上,得鲍贵卿之归顺是张作霖统一东三省的一个不可或缺的因素,因此,张作霖对其极为重视,前世曾先后任黑龙江与吉林督军,更是在张氏取得bei 精政府的主导权后,出任陆军总长,可谓权倾一时。 但是,鲍氏似乎并沒有与张作相沆瀣一气,在滨江时,他更是主动发來电报,让吴孝良放心的在境内通过,对于一切试图对付出国作战的不法势力,他必将对其予以严惩,并派了一位协调员在呼兰等候,以便帮助吴孝良协调一路上的补给通行事宜。 黑龙江境内,绥东军果真再沒有遇到吉林境内接二连三的险情,一天一夜后专列抵达呼伦,吴孝良突然改变了计划,决定不再去去满洲里,而是在此地下车,部队越过乌尔顺河,由车臣汗部的克鲁伦,白鲁台等地直插库伦,因为途中屡屡被敌方取得先机,所以他决定,突然改变行进方向,以此给敌人來一个措手不及。 事实上,吴孝良的突然决定使绥东军第二师避免了一次毁灭xing的的打击,就在满洲里的路上,一伙悍匪早就为他准备了一份大礼,只可惜还沒來得及送出他们便收到了几大要地接连陷落的消息。 …… 蒙古草原的第一场雪在十月底便开始了,沿河水由克鲁伦至楚伦克尔的道路被大雪融化后的积水弄的泥泞不堪,吴孝良与三千绥东军第二师的士兵,艰难的在其中行进着,这一日的的行军目标便是抵达楚伦克尔,克鲁台的当地蒙古部族并沒有对吴孝良的中**队进行抵抗,他们并不认为自己遭到了侵略,相反,他们一直在控诉着支持其**的某一股武装,抱怨那些匪徒一样的人抢走了他们的马匹和牛羊,甚至还劫走了不落总的女人。 在此地,吴孝良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消息,徐树铮还是下落不明,关于他的军队也只是从当地牧民的只言片语中猜出,曾遭到了致命的打击而四分五裂,值得庆幸的是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徐树铮本人并沒有战死或者被俘,他应该还在草原的某处等待机会和援兵,吴孝良祈祷着,希望他可以坚持的更久些。 一位当地向导在路上向他吐露了更多的消息. “你们中国的很多官员都被困在库伦,他们应该沒有被处死,但是处境也很悲惨的,打败你们中**队的那伙人是一个叫谢苗诺夫的白俄哥萨克军官所带领的,而且他还有一个像野狼一样残忍的部下,名字叫做恩琴,我曾亲眼见过被他处死的中国士兵尸体的惨状,那些哥萨克们给他起了一个血腥男爵的绰号,“ “我们走的这条路会不会遇见他们。” “沒有准数的,今天下雪,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在雪中行军的,至少今天我们很安全。” 向导显然误会了吴孝良的意思,以为他被那些残忍的哥萨克吓怕了不希望遇到他们,其实恰恰相反,吴孝良想在路上给这些沙俄的白匪军余孽來此雷霆一击,好杀杀这帮杂碎的士气,也给此前兵败的中**队出一口恶气。 “我们在哪里可以找到这些人。” 听了吴孝良的问话,向导难以置信的盯着他,一时间竟张口结舌,好半天才反应过來,原來这位中国将军不是害怕而是要主动去招惹那个魔鬼,想到这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 但是一个蒙古勇士心底的骄傲敢使然,使他沒有拒绝这个可怕的提议,而是在吴孝良摊开的地图上比比划划。 “勇士们,想要找到那些魔鬼的踪迹,就要向北翻过肯特山,然后越过斡难河在北部的山林里会找到他们的老巢。”向导说完后觉得解释的还不够,于是又继续补充道: “大雪马上就要封山,接着整个草原都会被大雪覆盖,谢苗诺夫在这个冬天应该不会南下,月前他刚刚劫了车臣汗的羊群,如果南下的话,车臣汗一定不会放过他,只是等过了这个冬天,哥萨克们聚集了更多的人以后,蒙古的勇士们也不一定能战胜他们” 向导这一番话,既告诉吴孝良,谢苗诺夫在年内不会对他构成威胁,又暗示了这家伙背后是有援兵的所以不要轻易去犯险,而且他得罪了车臣汗,非去不可的话找一个帮手也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接下來,向导失望了,这个年轻的中国将军好像根本听不懂他的暗示,一句话就让他惊的目瞪口呆。 “很好,那就在大雪封山前,找到他,消灭他。” 第289章 徐总长何在 吴孝良看过向导指的地图,翻过肯特山再渡过斡难河,就到了俄罗斯,匪军将总部设在俄国境内,已经很能明问題,这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在白俄支持下,积极进行的分裂外蒙古的军事行动,收复库伦容易,但是侵略军自北方源源不断而來,中**队想守住土地最终只能疲于防守。 向导出谢苗诺夫那个名字的时候,吴孝良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何不让这些外來的家伙们疲于防守呢,打一次运动战,将这些匪军的嚣张气焰彻底打灭,只是不知道时间允许不允许,整个蒙古草原在十一月下旬封冻,算下來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紧迫的很,却是要赌上一堵,如果能掐断蒙古境内白俄匪军的后路,那么他将不战自溃。 第二师先遣队此來共有三个团,其中之一为骑兵团,此时便派上了用场,作为快速部队,可以将骑兵视为一只摩托化部队,他沒想过用第二师的骑兵和哥萨克的骑兵硬碰硬來一次战场对决,那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此次他定下的计划核心就是以快打慢,谢苗诺夫匪帮一定想不到,中**队会不攻打库伦而进击他们,所以在战术突然xing上,绥东军占有绝对优势。 骑兵团前出一击不中,也可以暂时退避等待步兵团跟上來后,再发动总攻,如此算來胜算应当不小。 向导看模样在二十岁上下,吴孝良观察过他的言谈举止,会一口流利的汉语,细腻而付有光泽,身穿的长袍虽然陈旧却干净整洁,全不似一般蒙古牧民那般邋遢样子,身上更沒有那种骚臭不可及的体味,所以他得出一个结论,此人不定是当地部落首领的子侄,所以一直对他恭敬又加。 大军由呼仑來时,在途中遇见这个自称多尔济的年轻人,自告奋勇做了他们的向导,开始时吴孝良一度怀疑他是奸细,但是经过一路的观察后,发觉多尔济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蒙古族年轻人。 “这一路凶险叵测,我不希望你搀和进來,如果你想返回家乡,我们便就此别过,如何。” 吴孝良很喜欢这个多尔济,之前又见他曾起过畏惧之心,所以不打算强拉他做向导,如果他想回家就给他盘缠,就此话别,谁知,多尔济涨红了脸,抗议道: “蒙古的勇士就是草原上的苍狼,何时怕过战场厮杀,我曾经过阿克沙,吴将军带上我,绝对是最明智的选择。” 随即吴孝良就明白了,这个多尔济最要面子,被人穿畏惧凶险,才硬撑着要跟做向导,吴孝良立刻后悔刚才那番辞,但是有个熟悉路途的向导在身边,何尝又不是一件好事。 “将军,前方三十里便到昆都林部,多尔济识得那里的巴雅尔台吉,不若咱们便他那里做客,补充一下食物,然后再上路。” 多尔济不再纠缠这个话題,而是有些兴奋的提议,这更加印证了吴孝良对多尔济身份的猜想,能认识一方的台吉,定然不是简单人物,但是他拒绝了多尔济的这个提议,蒙古人的确好客,但是此时他们是來平叛杀敌的军队,蒙古各王公大臣对他们的态度暧昧不明,如果走漏了风声,奇袭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所以必须谨慎再谨慎,他不想同样的错误再犯几次。 就在吴孝良决定绕过昆都林的时候,侦查骑兵气喘吁吁的奔了回來,顾不得喘匀气息,便急着汇报。 “报告司令,前方部落有战斗发生,并且,并且其中还有穿灰色军装的北洋军……” 吴孝良大感意外,在这里居然还有北洋军,难道是和昆都林部的人发生了冲突,想到此处他看了一眼向导多尔济,多尔济也极为吃惊,他可不想昆都林与中**队发生冲突。 “将军,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昆都林部的台吉从來都是与世无争,很少参与进那些乱七八糟的行动中來。” 那个侦察兵喘匀了一口气,见吴孝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摆着: “不是和蒙古人,看样子是和一伙哥萨克纠缠在一起,蒙古人倒是在一旁看热闹,两不相帮。” 原來是这样,吴孝良心里升起一股希望,如果徐树铮在这伙北洋军里,那么他们这次改道的意义就太大了,挽回危局的胜算便又多了一分,于是吴孝良派骑兵团立即驰援。 两个步兵团也紧随其后,加快了行军速度,等吴孝良带着两个步兵团赶到之时,战斗已经进入尾声,弥漫的硝烟已经渐渐散开,尸体也已经逐渐冰凉,流满草地的雪水也渐渐结出了冰碴,骑兵团成功完成了任务,将那股残废击败,并衔尾追击而。 这是一场规模不小的战斗,从地上遗留的尸体看,双方至少有几千人之巨,也难怪蒙古人两不相帮,昆都林不过是个小部落,两方谁都得罪不起,万一压错了宝,就是灭顶之灾。 这伙北洋军士兵已经精疲力竭,敌军败退后,他们连追击的力气都沒有,直接躺倒或者是跌坐在冰凉的地上,可以看出他们的士气已经低迷到了极点,吴孝良带着多尔济來到战场中,落眼处满是残肢断臂,重伤未死者则痛苦的呻吟,嚎叫着,冷兵器近战的血腥程度丝毫不亚于热兵器造成的惨况。 “不知将军隶属何部,如何称呼。” 吴孝良这才惊醒,话之人是一名少将,目光热切,虽然他的军装已经残破不堪,但肩章上的那颗将星仍旧夺人目光。 “绥东军,吴孝良。” 那少将听后面部表情几度变化,他实在难以相信在山穷水尽的时刻,竟然是这位如雷贯耳的风云少将对他施以援,眼眶突地有些湿润。 “第二十五混成旅褚其祥,多谢吴将军搭救之恩。” 罢双抱拳,竟欲单膝行礼,吴孝良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激动,连忙闪身将其扶住。 “这是为何,是孝良來晚了……” 褚其祥其人吴孝良是听过的,为徐树铮边防军中的嫡系,第二十五混成旅原为边防军第三混成旅,此次征讨外蒙徐树铮便将其升格,整编为北洋军序列第二十五混成旅,既然褚其祥再此,想必徐树铮也定然在此。 “褚将军,徐总长何在。” 精彩推荐: 第290章 兄弟阋墙 褚其祥闻言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滚落,声音也变得哽咽,吴孝良看到他如此表情,心里突地一沉,难道徐树铮遇难了,历史和他前世相比已经发生了偏差,本该一帆风顺的收复蒙古,如今却遭此大败,所以他心里也沒有了底。 “徐总长如何了。” 褚其祥这才稳定下情绪回答道: “徐总长,徐总长走散了,突围以后我们各领一部,不想在昆都林被哥萨克追上,如果不是吴将军及时赶來,我这最后一团人可能就全交代在这里了。” 吴孝良一阵失望,如果找到徐树铮此行任务便算完成一半,甚至可以分兵一路取库伦,一路继续北上,不过找到褚其祥也是一件意想不到的好事,至少可以将北洋军在整个外蒙遭到的失败了解个清清楚楚。 追击溃逃哥萨克的骑兵团直到傍晚才回來,绝大多数哥萨克都被击毙斩杀,此行可谓是硕果累累,一个个士气高涨到了极点,言语间已经不再将哥萨克当做如何勇猛的战士了。 当夜绥东军第一师三个团与第二十五混成旅一团在多尔济的协调下住进了昆都林部的地盘上,并在部落中购买了牛羊肉与马奶酒,一次胜利太需要酒和肉这两样东西來鼓舞士气了,吴孝良当夜也解除了绥东军禁酒的命令,除战斗值班部队,其余人均可一醉方休。 等大家都放松下來,吴孝良才追问起褚其祥,北洋军在外蒙惨败的原因,提及此事,褚其祥一拳重重砸在桌上,震得杯盘哗啦直响,一桌子人都静了下來,不再说话,看着两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原來,蒙古王公们归附中国原本是希望得到更多的权力,但徐树铮來了以后他们反倒成了权力边缘的人物,于是在此种不满的积蓄下,他们勾结了白匪军的谢苗诺夫,对库伦发起了猛攻,起初库伦防守战是打赢了的,徐树铮派出高在田的骑兵第四团进行追击。 岂料,谢苗诺夫并不止一路人马,刚刚撤走,其部下恩琴又带人來攻打库伦,他手下的士兵装备要比谢苗诺夫还要精良,大口径山炮就有十多门,这在蒙古草原上已经是接近无可匹敌的装备,于是,徐树铮拍电报向国内求援,同时命追击在外的高在田骑兵团回援。 问題就除在高在田身上,由于其原本属于浙江第四师序列,乃是直系军队,所以在攻陷库伦后,他认为徐树铮分功不均于是就起了不满之心,如今逮到机会他便想出口恶气,顺便玩一把大的,他的骑兵在团击败谢苗诺夫之后士气大盛,认为白俄军也不过如此,所以在遇到国内皖系援军时,便突然开火发难,将其击退。 然后,坐等徐树铮失败,最后第二十五混成旅果然支持不住,分散突围,这时,高在田认为自己立下不世功勋的时候到了,于是率领第四骑兵团进攻库伦,却沒想到一脚提到铁板上,被恩琴匪帮大炮轰的蒙头转向,士气转瞬间降到最低点,最后一哄而散,此时看情形应该是退往国内了。 众人听罢褚其祥的讲述后,将这个高在田一直骂到祖宗十八代,如此卑鄙小人,徐总长当初如何选了他來,一旦此事大白于天下,必须将此人送上军事法庭,明正典刑,绥东军如今在吴孝良有意无意的熏陶下,也都下意识的想到了法庭审判,而不是直接执行枪决,这种快速而更有震慑力的方法,这其实是吴孝良在绥东推行制度高于人治计划的一个缩影。 吴孝良却沒心情得意自己推行制度的效果,真相让他心底升起一丝悲凉,原本以为北洋军是不敌白俄军队才全军覆沒,谁想到居然是败于兄弟阋墙,吴孝良又想到了在吉林境内的遭遇,忽然想起一句前世形容民**阀的话,“内战内行,外战外行”,他觉得再贴切合适不过。 真正想为国家做点事情的人,都被这些只为一己私利的国之蠹虫们打压的连自保都成了苦难,难怪日本人敢叫嚣三个月灭亡中国,在他们看來,这样一个沒有凝聚力,内忧外患,国人争斗不休的国家,只不过是一块毫无反抗能力的肥肉,侵略者只需考虑该何时吃,如何吃。 大伙沉默了许久,吴孝良第一个打破沉默。 “褚将军有何打算。” 褚其祥端起桌上酒碗,马奶酒一饮而尽,然后擦干嘴巴上的酒渍,慨然道:“如今哪里还有脸回国,杀回去救出徐总长,否则便只好为国尽忠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朦朦亮,第二十五混成旅与绥东军第一师三个团分别向南北两个方向开去,吴孝良和褚其祥沒有合兵一处,而是在接济其武器弹药之后,与之分开。 对于两军分开行动,吴孝良是充分尊重褚其祥意见的,因此也沒有强行将两股军队合二为一以壮大声势,如果是国内其他军阀,恨不得一口将整个第二十五混成旅吃掉,如何能放过眼前送上门的一个团,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褚其祥在徐树铮死后才率部甘心情愿的归顺吴孝良,但那是后话了,并且那个时候吴孝良也早已离开了绥东,参与到愈演愈烈的中原大战中去。 吴孝良不知道,骑兵团日前所歼灭的哥萨克乃是谢苗诺夫南下的主力一部,此时这位蓄满大胡子的哥萨克军官正对着部下咆哮如雷。 “一群蠢货,一群笨蛋,被恩琴打的惨败的中**队又将你们打了个全军覆沒,难道你们的脑袋里面都灌满了蒙古人的羊粪吗。” 也难怪谢苗诺夫气急败坏,恩琴虽然还是他的部下,但是自从在取得库伦战役的胜利之后,已经开始不把他这个长官的命令当做一回事了,经常阳奉阴违,如今自己的嫡系部队败在了曾经败给恩琴的中**队手中,日后那个卑劣小人在他面前恐怕会更加嚣张,沒准还会彻底决裂。 但是,冷静下來以后,谢苗诺夫出了一身冷汗,又庆幸着,亏得有这一次惨败,暴露了中**队的行踪,否则沒准就让那个姓吴的中国将军端了大本营。 第291章 意外遭遇 吴孝良与褚其祥分兵后,仍旧率部向西而,按照常理既然行踪已经被敌军发现,就不应该继续偷袭。向导多尔济对此提出了异议,认为此如送羊入虎口,应该立即改变策略,向西进占库伦然后再以逸待劳才是上策。 包括很多高级军官都认同这位年轻向导的看法,认为在暴露行踪以后,并且天气越來越恶劣的情况下,再坚持向北寻找谢苗诺夫主力以求决战,是十分不明智的行为。吴孝良听到众参谋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多数都是反对之声,微笑道: “诸位难道认为凭我绥东军的实力不足以消灭这股匪帮吗?” “这……” 众人不再答话,谁都不愿意在司令面前出长他人威风灭自家士气的话,但是心下都不以为然。 吴孝良也看出大伙的不以为然,于是耐心的解释着:“你们如此认为,匪帮们同样也会如此认为,他们并不会因为咱们暴露了便,真的做好决一死战的准备。按照常理,既然军事行动的意图已经暴露,那么稍微有一些军事常识的军事主官都会,适时的调整策略,不可能原原本本的再执行原计划。所以咱们面对的任然是一群沒有做好决战准备的匪兵。只要绥东军以最快的速度顺利抵达阿克沙,那么战术的突然xing依然还在。” 军官们听完沉默不语,这完全是一次豪赌嘛,谁有敢肯定谢苗诺夫就沒做好决战准备呢?就在有人想出言反驳的时候,吴孝良又发话了 。 “即便他们做好了准备,我仍旧打算啃一啃这块硬骨头,既然咱们绥东军來了,就要打出绥东军的名气,让那些山魈野鬼、魑魅魍魉们闻风丧胆,在绥东时占绝对优势的苏俄军与日军一样不是被咱们打的屁滚尿流么,而这些匪兵名义上是哥萨克,实际上却和训练有素的日军完全不可同日耳语,他们就是一群临时拼凑起來的乌合之众。” 吴孝良最终服了与会的高级军官,部队继续向北,离开昆都林以后,人烟越來越稀少,几乎看不到任何一个牧民,草原地势也越來越陡峭。 多尔济驻马,指着远处的峰峦介绍道:“将军,前面就是肯特山了,翻过这山,再涉过斡难河便彻底出了蒙古。” 枯草倒伏,北风渐起,眼前便是成吉思汗的诞生地,他的子孙们如今早已经不复先祖曾蔑视天下万物的霸气,夹于各方势力之中委曲求全。吴孝良突然心生感慨,这片土地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俄国人夺了。 破空声毫无征兆的响了起來,紧接着便是噼噼啪啪的开枪之声,步兵炮随之也加入战团。正在吴孝良诧异之际,传令兵急急赶了过來。 “报告司令,前方遭遇大股日军,第一团已经与其交火。” 日军竟然出现在此地,这让所有人都吃惊不小,外蒙一向是俄国人的势力范围,绝不容外人插,而今沙皇倒台,横跨欧亚的帝国大厦倾覆之后,这些边缘地区出现了权力真空,日本人就向嗅觉灵敏盯上了血腥的苍蝇一样嗡嗡而來。只是沒想到來的如此之快,如此之明目张胆。 日军在西伯利亚登陆,继而控制远东广大地区将势力范围与东三省连成一片的企图,被绥东军终结后,沒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有了心得目标。 “日军有多少人?轻重武器各有多少?” 传令兵答道: “看规模只有一个联队,重火力大概有超过十门四一山炮, 步兵炮若干,马克沁水冷重机枪若干,轻机枪若干。” 侦查敌情时,如果数量众多,一时间无法估量出数目,便会以若干代替。吴孝良一下听到了这么多若干,知道面前这股日军一定是武装到了牙齿,是块极难啃的骨头。 参谋赶紧摊开地图,由于外**立多年,所以他们并沒有详细的外蒙地图,中的地图只有一些简单的地形描述,以及之初城镇和部落区域的大致范围。北洋政府把这样一副地图发下來给部队做行军地图,北洋军又焉能不败。吴孝良看的一阵恼火,他预估了一下战场形势,虽然此地位于肯特山山麓,但是沒有树木丛林,依旧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草甸子,这种地形无论是攻防或者是守方都毫无优势可言。 所以,目前对付日本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快打慢,以多打少。这两点优势,绥东军又全部具备。于是他派了骑兵团从侧翼包抄到日军阵地后方发起进攻,又令第二团绕道左翼侧影正面战场的攻击。 第一团打的很凶猛,与日军初一遭遇,便率先开了第一枪。第一团团长是当年吴孝良搞高校学生军运动时便加入绥东军的北大学生,对日本毫无好感,又甚至这位吴司令深恨日本人,所以看到山坡对面翻过來的膏药旗,便毫不犹豫的下令开火。 那伙日军显然对突然出现的一股中**队也感到十分吃惊,本來还想派人上前交涉一下,谁知对方竟然不宣而战,所以日军指挥官短暂的犹豫,将整个日军联队带到了一个十分不利的局面中。但也不愧是训练有素的日军,不是谢苗诺夫匪帮那些人可比的,在经过开始师的混乱后,日军很快发起了反击,甚至打了几次冲锋,竟将第一团死死的压制住。 吴孝良所处位置正好是一个洼地,所以只能听见噼啪不断的枪炮声,对战场形势的变化却一点也看不到。作战部署下以后只能被动的等待作战结果。但他还是坚持带着司令部向战场推进,直至与战场只有一个高坡之隔。 绥东军与日军交火愈加激烈,灰蒙蒙的天开始飘起了鹅毛般的雪片,能见度随着雪片落下频率的增大,开始变的极低,十步之外已经难以看清。 吴孝良几度想冲上高坡一探究竟都被部下给死死拽了回來,上了高坡便是战场,距离战场如此之近,流弹不长眼,万一被扫中,绥东军士气必然会一落千丈,到时候就有全军覆沒的危险。 争执间,传令兵纵马疾驰回來,翻身滚下马,踉跄几下,随即稳住身形。吴孝良忧心战况,不待他汇报便发问。 “骑兵团战果如何?” 精彩推荐: 第292章 作壁上观 “日军来了援兵,骑兵团正好将他们挡住……” 传令兵的话赛过凛冽的北风,鹅毛雪片打在脸上一片冰凉,又因为温热而迅速化掉,成为一滩雪水,流的吴孝良满脸都是。他的心又提了起来,按照原本的计划,以少打多、前后包抄,日军就是不被全歼也得被打的七零八落,谁知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 “可看清了对方有多少人?是日军还是白俄军?” “至少一个团,全是骑兵,看样子高眉深目,应该是白俄军。” 在这个地方的白俄军,如果有团以上规模的人,那就非谢苗诺夫莫属,他如何来的这么巧呢?计划中两军本应该在阿克沙决战,如今既然在肯特山下的这座无名小山旁拉开大战序幕,那么就将决战提前吧。但是骑兵必须想办法撤回来,在这种鬼天气下,和哥萨克对决无异于自杀。 “传令兵,传我命令,骑兵团立刻后撤,迂回到一团右翼待命!” “是!” 传令兵上马,几声蹄响之后便消失在漫天的雪幕中。等他重回战场时,骑兵团已经与地方援军分开,得到命令后,集体对他们虚冲了一阵,然后掉头,向第一团的右翼奔。而这伙援兵的战意似乎并不强烈,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骂道: “狗娘养的,真倒霉,他们两伙人打起来,咱们参合什么?” “格里高利闭上你的狗嘴,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话,与那些日本矮子会和是谢苗诺夫将军的命令,谁都不得违背,不过……”另一个首领模样的大胡子道这里露出了满嘴的大黄牙骂完身边军官后,笑道:“不过,既然咱们来晚了,就先等他们分出胜负再!整队后撤三里!” 日军联队长是年轻的松井大佐,他奉了满铁守备队参谋本部的命令,来外蒙为谢苗诺夫提供支援,在满洲里铁路为了配合他对海参崴来犯之兵的埋伏,他在凛冽北风中守了整整两天两夜,最终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狡猾的支那将军在呼兰改变了行程,于是他率部离开,不过并没有按照事先约定好的返回满铁驻地,而是继续向西行军,进入外蒙境内,他打算在外蒙做一次实地考察,搜集情报的同时,还可以对那个不太听话的谢苗诺夫进行一番威慑。 谁知道,天公却不作美,刚刚进入外蒙境内没多久就下起了鹅毛大雪,他对冬季行军难是有心理准备的,只是从未到过草原,错估了行军的南度,但是整个联队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只好顶着风雪继续前进。大雪持续了一天一夜,日军联队就吃了一天一夜的苦头,直到第三天开始放晴,他们终于摆脱了噩梦一般的大雪,山麓下不但没有积雪甚至可以看到枯萎的牧草在随风摆动。 松井被深秋草原的沧桑静谧惊呆了,只是这份恬静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可恶的枪声所打破。等松井看清楚偷袭之人是支那人的时候,愤怒与不屑充满了他的大脑,在他的印象里,支那人都是些猥琐、胆小的家伙,他们对付自己人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狠,在皇军面前温顺的又像一头小绵羊,任君宰割。 所以,吴孝良的绥东军出离了松井对中**队的认知,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在震惊之后,他组织抵抗时也没有将绥东军当做一个对,等意识到眼前的军队绝对不是一群小绵羊时,几乎所有的大好时机都被错过,组织反击已经成为不可能,侦察兵又探知有近一个联队的骑兵自后路包抄而来,而除了正面战场,左翼也被一个联队的步兵所堵住,一时间险象环生,别击退眼前的支那军,弄不好就连全身而退都会成为问题。 就在松井接受了即将败给支那军队这个可怕的事实,准备鱼死网破之时,侦察兵带来的消息又让他心底升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谢苗诺夫的人来了,援兵的出现极大鼓舞了松井联队的士气,已经逐步稳住了战线,后方由于中国骑兵的撤离,又摆脱了两面受敌的尴尬局面,形势在一点点好转。 ...... 吴孝良在得知白俄援军后撤三里的消息后,心头一阵狂喜,老毛子并不甘心供小日本驱使,这就给了他机会,于是再次下令: “骑兵团绕过日军后方,尽量避开那群躲在战场之外的白俄军,对日军的右翼发起冲击。” 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白俄军与日军中间几乎有将近六里地的中间地带,骑兵团由此处中线突破,即便是白俄军想出兵拦截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机会转瞬即逝,于是吴孝良敏锐的把握住了这一丝战机。 白俄军的作壁上观,则大大出乎松井的意料之外。没想到这些看似忠厚的大胡子们,一个个如此狡猾,他们此刻打了围观的主意,无非是想保存实力,好收渔人之利,他很想一枪将那伙白俄军的首领枪毙掉,但他也明白此时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必须派人与其取得联系,自己带出来的这一联队人马,才有可能全身而退。 负责联络的侦察兵久久不见回来,支那的骑兵却再次迂回向他们的后方。松井异常紧张,白俄军袖旁观,联队三面受敌,再一次有了全面崩溃的危险,同时他在内心当中也丢弃了对这伙支那人的轻视。再一次被三面合围之后,松井突然产生了一个非常荒谬的想法,他很想见一见对方带兵的将军,懂得围三缺一,很不简单,让他们陷入包围却又与其留下一线生机,最终让他们失了拼死一战的念头。 从支那人拥有三个联队的配置看,至少是一个旅团,那么对方的军事主官至少会是一名少将。他在心里猜测这这个神秘支那将军的身份,据他所知,整个东三省都不会出现敢于和帝国一整个联队叫板的支那少将,而北洋政府那面,更没听又调来了新的混成旅。这个人会是谁呢? 松井心头突地一跳,一个名字从脑中蹦了出来,他立刻下意识的摇头,不会的,不可能是他。但最终还是艰难的从口中吐出三个字:“吴维中!” 精彩推荐: 第293章 还是跑了 战斗持续了两个小时后,情况开始变的异常奇怪,中**队和日军在无名坡上打的激烈,哥萨克骑兵们却在旁边看起了热闹,吴孝良不得不分兵监视着这支骑兵的一举一动,很多人不明白,哥萨克们为何不趁此机会和日本人來个前后夹击呢? 吴孝良却猜到俄国老毛子的矛盾心理,这些旧军人由于失了帝国的强大盾,由如丧家久犬,昔日臣伏于他们的蒙古各部如今纷纷做乱,苏维埃政府又加大了对他们的清剿力度,从做威做福的一方霸主沦落到如今死夹缝中艰难求存的境地,谢苗诺夫本人又与北方的高尔察克有着个人恩怨,不得以之下投靠了曾经的宿敌。 有心结在的哥萨克们由此产生了这种矛盾心理,他们既不希望看到中**队胜利,又想看到昔日宿敌今日主子出丑,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复杂情绪下,他们犹豫不前,打不定主意,究竟是帮助陷入困境的日军还是作壁上观,任由日军败落。 大胡子哥萨克军官,内心当中的确在进行着这样的一种心理斗争,还有一点潜在的原因,即使他的骑兵团加入战斗之中,战场之上的中**队仍旧占据着兵力上的优势,想克敌制胜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至多可以让日本矮子安全脱身,至于哥萨克们,在草原上就沒有谁能困住他们。 想起那个叫松井的大佐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大胡子军官的气就不打一处來。 “困死这些够娘养的日本矮子!” 大胡子口中一遍喋喋不休的骂着,一边想象着那个松井大佐狼狈不堪的样子,最后是被日本矮子贬斥的一无是处的哥萨克们救了他们,真想看看那个时候,松井大佐脸上是个什么表情,想着想着,甚至笑出声來。 就在哥萨克大胡子幻想着松井一副狼狈像的同时,被困在战团中的松井大佐本人要比大胡子幻想的还要狼狈十分,四一山炮的炮弹夹杂着破空的呼啸声,不断砸过來,落在身边爆炸开花,溅起的泥土与炮弹碎片,随时都有要命的危险,但是松井大佐已经顾不得这许多,支那军势大,他的联队在两个小时的战斗中已经损失过半,军心士气正在一点点的散掉,可恨俄国人在皇军最需要援助的关键时刻竟然看起了笑话。 松井大佐十分生气,却沒有像其他日军军官一样,跳着脚破口大骂,而是将愤怒藏在了心里,他留下这份愤怒,早晚有一天这怒火会变本加厉的还给谢苗诺夫,和这些愚蠢的支那猪。 “大佐阁下,已经确定,与我对峙的正是那位支那将军的军队,并且支那将军本人很可能就在这伙军队当中!” 情治参谋根据侦察兵送回的种种情报分析出了包围他们的军队正是吴孝良的绥东军,如今绥东军在日本陆军和海军已经成了不可触碰的禁忌话題,对吴孝良的称呼也一会改为隐晦的支那将军,并且,前后两大内阁的扯皮,导致两大军部均沒有对绥东军的行为,做出任何报复计划的命令,更由于米骚乱对日本国内经济造成了沉重的打击,现任内阁已经无法再次大规模出兵,只好命令满铁守备队便宜行事。 而一系列针对支那将军的行动则均由关东州都督一指挥策划,包括这次进击外蒙,只是沒想到,支那将军的伸的如此长,他早就得到情报支那将军会加入到干涉外蒙的军事行动中來,作为满铁守备队中的精英联队,松井联队被关东州都督派出來狙击支那将军。 松井大佐眼放异彩,却又瞬间暗淡下來,沒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那位声名赫赫的支那将军,自己本是被派來狙击的,谁知却被支那将军包围在这个无名小山坡上,随时都有被消灭殆尽的危险,他只能在感到无力的同时,长叹一声可惜。 “铃木君,我们本來是猎狼人,如今却都做了狼的猎物,这是帝**人的耻辱,如果不能取胜,我们便都自裁以谢天皇陛下吧!” 那个被称作铃木的参谋,只觉身子后嗖嗖冒着凉风,冷汗从脸上噼里啪啦淌了下來。 “大佐阁下,支那人有句古话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烧,如果就这么死,如何又能甘心!” 松井看出了铃木内心当中的懦弱,却出人意料的沒有发火,沒有出言训斥他的胆怯,而是笑了。 “铃木君,玲子酿的米酒还真是好喝呢?不知她今年又酿了多少,拿镇上卖了后,有沒有留下一些呢?” 听到松井提起玲子,铃木更加突然觉得一阵羞愧,如果玲子得知他在敌前产生了如此懦弱的想法,不知他还会不会将自己当做心中的英雄呢?还会不会在樱花盛开的时节嫁给自己呢? 想到此处,铃木一个立正,自责的道:“松井君,多谢你的提醒,今天为天皇陛下玉碎,就是我们作为帝国武士的宿命!” 松井十分满意眼前这个好友兼下属的顿悟,但是虽然他做好了玉碎的打算,却不愿意让支那人轻而易举的就取得胜利,想吃下他松井联队不付出一点代价是不可能的。 两个人一番交谈的时间里,战场上的声音突然变了,马蹄咆哮声愈演愈烈,密集的枪声自日军后方传來,但是防御后方的日军们压力却为之一轻,反应快的日军军官立刻意识到,冲击己方阵地的支那骑兵遭到了进攻。 吴孝良最终还是來到了山坡之上,战场就在眼前,鹅毛般的雪片开始渐渐稀疏起來,能见度提高了许多,他已经可以透过望远镜将整个战场看的一清二楚,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哥萨克在作壁上观了一个小时之后,最终还是对绥东军发起了进攻,吴孝良一阵惋惜,到嘴的肉即将废掉,最终还是让这些日本鬼子躲过了这一劫。 “打信号,命令骑兵团,脱离战斗,撤下來吧!” 只见战场之上,哥萨克骑兵打着呼哨,从绥东军骑兵团一侧清掠而过,直奔第二团侧翼杀。 精彩推荐: 第294章 消灭松井 第二团被突然而至的哥萨克骑兵打了一个措不及,他们无论如何也沒料到,这些首鼠两端的老毛子,会舍弃骑兵团转而來进攻他们,骑兵团见势不妙则立即尾随着哥萨克也加入战团,谁知这些狡猾的草原骑兵们匍一接触立刻便离开战线,向东划了一个完美的弧线,又奔第一团的后方奇袭而來。 这就有些危险了,吴孝良的指挥部正好位于第一团后方,哥萨克骑兵的突然而至,使得后方一下子变成了前沿阵地,所有看清楚战场形势的军官们心中都捏了一把汗,尽管他们都知道,警卫连长是个很厉害的角色,绝不会让哥萨克占了便宜,但是指挥部突然遭袭,难免会对士气造成恶劣的影响,并且,谁也不敢拿绥东军当家人的xing命赌一把不管不顾,第二团当即分出一部人马向司令部方向迂回而來。 哥萨克这回接触战斗,交火之后不再像前次与第二团接触时一样,打几枪便旋风一样的撤走,而是对绥东军的整个后方进行了一次不计后果的强攻,由于绥东军所有的重机枪都布置在了前沿,后方只有若干轻机枪可以作为压制火力,但是,对骑兵的压制作用就有限的很了。 这次冲锋來的很快,就在第一批人马中弹倒地的同时,第二批已经越过他们的尸体冲到了绥东军阵地之上,他们由一侧划起弧线,收割着绥东军士兵的生命,待弧线抬起后,再由这边又一次划出弧线…… 形势竟然在这一刻发生了难以置信的逆转。 参谋军官们都力劝吴孝良立刻转移,但是他仍旧执拗的留了下來,吴孝良在心里暗暗的警醒自己,看來以后一定不要轻视哥萨克骑兵的实力,在这些草原幽灵面前,绥东军的骑兵团则真是切切实实的摩托部队,是骑在马上的步兵,即便骑马,战斗思维也依旧是步兵的套路,看來此战之后,有必要招募一批蒙古骑兵,作为对绥东军突击力量的补充。 绥东军骑兵团衔尾而至,士兵们都很恼火,就这样被那群哥萨克牵着鼻子在战场上绕起了圈子,还差点让他们占领了指挥部,在老毛子发动突袭之后的行动中,他们的表现可谓一无是处,有这种想法的不单单是骑兵团,连第二团都产生一种有劲使不出來的感觉。 哥萨克们见绥东军对自己将形成包围圈,便又毫不犹豫的脱离战场,继续顺时针的绕战场兜起了圈子,绥东军两团人马再次扑空,一番折腾下來,被围困日军的压力立刻得到了缓解,只有第一团还在不断的向他们倾泻子弹和炮火,不过日军在得到如此绝佳的喘息机会之后,又如何能够放弃呢。 日军果断的批次后撤,等哥萨克绕回到他们进攻的起点时,大部日军都已经脱离了和绥东军的接触,骑兵团和第二部兵团,再想重新拉起包围口袋,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吴孝良连连可惜,他放下望远镜,双聚拢在嘴边,吹了一口热气,以缓解寒冷带來的麻痹。 “让他们走吧,传我命令由第一团尾随追击逃跑的日军,第二团和骑兵团撤下來,分别掩护第一团的两翼。” 向导多尔济被哥萨克骑兵成功的突袭行动激的满脸都是兴奋之色,也许是血管中流淌的草原血液之故,对于骑兵天生就异常的喜欢偏好,看到如此漂亮的轻骑兵战术,不禁啧啧称叹。 “只有从小在马背上浸淫的骑士才有可能将这旋风一样的战术使用的炉火纯青。” 哥萨克刚才那一阵连续的冲击看似简单,实际上非得有十数年经验的骑实施不可,首先是在马背上开枪,他们的骑枪都是经过特殊加工的短管步枪,单或者双持枪都可以熟练的控制坐骑的行进方向,其次,也是最难的一点,那就是和敌方接触之后,可以轻而易举的脱离战场,就像一柄锋利的白刃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将之削下一大片,然后左右反复的削,如此一來既对敌军进行了有效的杀伤,又沒有深入战场随时可以脱离而。 多尔济的赞叹引起了他身周一些军官的不满,这不是长他人威风灭自家锐气呢吗。 “未來战争,步兵才是陆战之王,骑兵迟早会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一个参谋愤愤不平的将吴孝良在某次军官培训班上所讲的话搬了出來,驳斥多尔济对骑兵的推崇,多尔济听后立刻反唇相讥: “现在的情况,好像人家的骑兵才是扫把呢。” 吴孝良有了前一世的经验,当然知道骑兵早晚会退出历史舞台,在阵地攻防战中几乎变得毫无用处,但是以机动力缺乏的民国时期,骑兵仍旧还有着发挥余热的余地,至少要到二战结束,他们仍旧在陆军中占有一席之地,所以现在骑兵将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中这句话,还为时尚早。 “都别吵吵了,日军要溜,全军准备急行军,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消灭他们。” 如果此刻放跑了他们,日后再想有这绝佳机会,将松井联队打的落花流水,恐怕就难上加难了,据他所知,整个满铁守备队在中国东北境内也不过是三个联队而已,如果能将其中之一彻底消灭,那将是一次绝无仅有的胜利,会让日本人感到,中**队并不是他们想象中那样的羸弱,或许这一次又一次的强硬与胜利会改变若干年后“九一八”和“七七”呢。 吴孝良在前世曾得出一个结论,日本人敢于肆无忌惮的在中国扩军,以至于发动兵变,究其原因是中国自身的毫无底线的懦弱给了他们野心与狂妄,所以,他现在正尽一切可能的向日本人表达着这样一种信号,中国人不会无原则的妥协,如果被侵犯,他也会打的你叫疼不叠。 有了这种想法,追击并彻底消灭松井联队,就成了吴孝良再次向日本人示威的一种段和途径,只是松井能够乖乖的束就擒吗,哥萨克还会继续与松井联队并肩战斗吗,他们会不会翻回头來捅日本人的刀子呢,吴孝良心中默默的发出了一连串的问題。 精彩推荐: 第295章 打能解决就不谈 吴孝良前世有一种理论,叫做破窗效应,此刻松井大佐便堕入了这样一个怪圈当中,如果在一天前,有人告诉他,第二天会被支那军追的屁滚尿流,他一定会抽出武士刀劈了那个敢于抹黑自己的人,然后对这样的谣言报之轻蔑的一笑,但他在鬼门关转上一圈之后,毅然抛弃了玉碎的念头,在哥萨克为其制造的空隙中破围而出,刚刚破围的时候,他还是对这个支那将军颇为不服,并且对自己在支那人面前逃掉感受到了深深的耻辱。 于是,在联队向北疾驰了三十里之后,实在不堪此辱,调转头來对尾随而至的绥东军进行一次反击,初时,因为反击的突然xing,的确给第一团制造了不小的麻烦,但是,骑兵团随后,抄了他的侧翼,以致其阵脚大乱,想得到哥萨克的增援,却发现那些老毛子根本就沒有和他一起调转枪口,而是继续疾驰在向北的路上。 松紧一阵绝望,失败來的太突然,难道又被这些愚蠢的支那人打败了吗,可如果不立即撤退,就有被分割包围的危险,由于有了前次逃跑的经历,这一次他连思想挣扎都沒有做,而是果断干脆的下达了继续逃跑的命令,最终,松井联队在被第二团穿插合围之前甩下几百具尸体,成功脱离了战场。 铃木参谋连跑带颠的有些跟不上大部队的节奏,只见他满身狼狈,甚至衣帽不整,用右中指将滑落在鼻梁上的黑色圆框眼镜使劲向上推了一下,上气不接下气的感慨着。 “支那人什么时候变的和皇军一般勇猛了。” 他有些不可思议,松井却毫不惊讶。 “铃木君,你可曾听月前,帝国海军舰队在西伯利亚海域的惨败。” 铃木茫然的摇摇头,这场大海战的全军覆沒几乎成为日本海军成军以來的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惨败与耻辱,由于国内的动乱,以及内阁高层愈发激烈的政治的斗争,使得日本政府根本无暇分身报复外敌,于是,只好将这次沒有公开的大海战作为绝对机密,隐藏起來,严谨任何人提起。 铃木只是区区联队的一个参谋,所以并不知道,帝国在西伯利亚接二连三的失败,松井不同与他这个有些木讷的同学,从各种渠道得知了关于西伯利亚战场的一些细节,当然,在最初的时候,他总是认为这是军部那些无能的将军们在为自己的失败找理由和借口,但是,再经历今日一战之后,诵经彻底相信了这个事实。 除此之外,他心底还有一点隐隐的自我开脱之意,连帝国陆军的将军们都败给了那个愚蠢的支那将军,甚至被生擒活捉,而自己在对方强大优势兵力的包围之下尚能全身而退,仅这一点,便使几人能力高下立判。 松井继续着,那位支那将军的事迹。 “号称帝国陆军最年青一代里的名将之花,三宅光治少将,你知道吧。” 铃木有些愕然,三宅光治和他们几乎是同时期计入陆军的,却升迁最快,成为帝国陆军一颗耀眼的明星,成为帝国最年轻的将军。 “陆军当中里还有不知道三宅少将的吗。”他反问道。 松井幽幽的轻叹一声,起这位名将之花,他突然有些难以启齿,因为这名曾经璀璨的将星卖给帝国陆军乃至帝国带來了前所未有的耻辱。 “他已经被追击咱们的支那将军生俘,如今正被关在海参崴的战俘营里呢。” “什么。”铃木惊呆了。 “这,这怎么可能。”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是事实。 “会不会是谣言。” 松井脚下不稳,突然滑了一下,在铃木的搀扶下,才勉强单膝站稳了身形,但一条裤腿已经沾满了泥巴,看到自己如此狼狈,若丧家之犬一样,他一阵苦笑。 “千真万确,这是从陆军部中传來的可靠消息,如今已经和海军的那此惨败一起被作为最高机密隐藏起來了。” “可他们能瞒得住吗,堂堂名将之花在人家战俘营中,军舰少了几条难道国人就不知道吗。” 铃木看问題的角度有些不同,这些细节的质疑,充斥了他对内阁处置战败消息的不满。 “铃木君,慎言,我们身为帝国武士,一切要以天皇陛下以及帝国的利益为先。” 铃木也觉得自己这些辞有欠考虑,随即一个想法涌上心头,他开始摩拳擦掌起來。 “松井君,咱们为天皇陛下洗刷耻辱的机会來了……” …… 绥东军如跗骨之蛆一样坠在,逃跑的日军后方,遇见掉队的效果部队,便派骑兵快速吃掉,哥萨克早已经远遁,只留下了全是步兵的松井联队,如此蚕食,日军士气日益低下,很多人已经安奈不住强烈的求战**,而纷纷请战,就在这个时候,日军派來了求和的使者。 当翻译带着一个中佐來带吴孝良面前时,他还沒从日本人也会求和的震惊中醒悟过來,直到那名日本中佐用生硬的中文问好时,才将他來回到了现实中來。 “尊敬的将军阁下,我是满铁守备队松井联队长麾下的中佐参谋铃木一彻。” 罢,他对着吴孝良來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直起身子后又继续道: “我这次前來,是希望与贵军罢兵言和的……” 沒等铃木完,吴孝良一摆打断了他事前准备了很多遍的腹稿。 “我只有一个要求,放下武器,无条件投降。” 他才沒有耐心和这些日本人搞些拖延时间的谈判,虽然他们拖出了绥东军的包围圈,但是自己有三个团的兵力,在实力上远胜于他,根本沒有谈合的必要,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吃下眼前的这一批日本人,吴孝良要给日本人留下一个难以磨灭的印象,那就是用打能解决的问題,绝对不会坐下來和他谈,必须强硬到底。 铃木沒料到眼前的这个支那将军竟然如此强硬,一时间竟然张口结舌,事先准备好的一番辞,不知该如何下了。 精彩推荐: 第296章 见面礼 铃木一彻被绥东军士兵像架死狗一样驾到了队伍的两侧,不再理会他继续向前追击,铃木受到了此生以來最为严重的羞辱,只好避开绥东军行军的队伍绕路打算在绥东军水上联队之前赶回队伍,他观察了一下地形,看到身侧便是一处山坡,决定绕过山坡追上已经向西转进的联队,松井如此安排,也是希望绥东军在追击自己的时候多走点弯路,为自己赢得一些时间。 半人高的枯草,已经被半天前的狂风吹的成片倒伏,其间斑驳这未化净的积雪,铃木一彻深一脚、浅一脚的刚刚爬上山坡便觉得有至少三根冰凉的铁管指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别动,动一下崩了你,娘的,在这还能碰上小鬼子。” 铃木一彻暗道倒霉,还不如直接顺原路返回呢,但是现在什么都晚了,这么多枪指着自己只要稍有异动,自己这脑袋八成就得粉身碎骨。 “别,别开枪,误,误会……” “误会你大爷,误会!” 话沒完,铃木一彻只觉得一股大力作用在后背之上,猝不及防之下向前倒,摔了一个狗啃屎,满脸、满嘴的泥巴与烂草。 “困了,把这个鬼子当做见面礼给友军,咱们脸上也有光不是。” 随即便有人将铃木一彻从地上像拎小鸡一样,提了起來,三下五除二给他弄了个五花大绑五花大绑,铃木这才注意到,对方只有这区区三个人,他也不愿意多做废话,知道落在这些土匪一样的兵油子里,讲道理是沒用的,铃木猜测,这几个人一定是支那的溃兵,想投奔支那将军,要拿自己做见面礼,想到这里,他反而不惊慌了,因为他有把握那个支那将军一定还会放了自己的。 十分钟后,铃木被重重的扔在吴孝良马前,吴孝良吃惊的看着这个半小时前还体面很的中佐军官,如今满身的泥水,甚至头发上头沾满了泥巴。 “报告长官,我们是二十五混成旅,褚旅长的部下,这个日本中佐算是送给长官的见面礼。” 三人中为首的是个上尉军官,他冲着吴孝良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话间神态不卑不亢,顺势在挣扎着欲起身的铃木身上踹了一脚,将刚挣扎到一半的铃木踹的骨碌到一边。 吴孝良在马上回了一礼,见他不想自报姓名,相比是有隐衷吧,也就不再多问,“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回长官话,我们打算先跟着长官走,等找到褚长官再行归队,请长官收留。” “好,你就先留下來吧,半日前,我们刚刚和你们褚旅长分开,你若是早來一阵还可以遇见他们那。” 那上尉军官听了,眼睛一亮,旅长也顺利的突出重围,他的一颗心就放了下來,忽的他想起了什么赶紧道: “报告长官,卑职还有一事汇报。” “。” “白俄匪军恩琴已经在库伦附近埋伏下重兵,就等着咱们北洋的兵往圈套里钻呢,长官一定要小心啊。” 吴孝良笑了,绥东军此次來便是打硬仗的,这外蒙境内一切外**事武装,他通通都要赶出,在这里只允许中国的军队驻扎。 “嘿,他就是块铁板咱们也得给他踢漏了。” 罢,瞟了一眼被五花大绑在地上的铃木,对警卫道:“把这个战利品带上,看好了,这可是友军的一番心意,绝不可丢了,听明白沒有。” “是。” 吴孝良对待铃木前后态度的不同,让士兵们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第一次这个日本中佐來,他还算是礼貌的与他交谈完一些问題,立排将其扣留的意见,将他放走,而这一次却沒有丝毫打算释放他的意思,看样子还要带走。 铃木急了,吴孝良这个表态不是他预想的态度。 “吴司令,这是误会,我并沒有搞间谍活动,我只是想回到联队而已。” 一个士兵在他身上又踹了一脚,骂道:“娘的哪那么多废话,你们那一团人早晚得被消灭,现在抓了你沒准就保住你一条命,别不知好歹……” 铃木心乱如麻,支那士兵絮絮叨叨的话,他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了,看样子自己严重误判了形势,这个支那将军完全沒有释放他的打算,如何是好,本來是想诳住支那将军,在发动突然袭击,打他一个措不及,到时候松井联队就要名扬帝国陆军了,可是事情的发展并沒有按照自己设计好的剧本走下,几乎从一开始就脱离了掌控,甚至自己都成了人家入伙的见面礼。 …… 就在吴孝良将铃木羁押起來塞到马车后的时候,远在数千公里之外乌拉尔山东麓的伊巴特叶夫宫内,一个叫伊万的赤卫队成员却苦恼万分,自从在远东回來以后,组织上并沒有追查他在远东的所作所为,而是重新将其安排进原來的卫队内,如果事实是这样简单,他当然会得到满足,但是还有四个魔鬼跟他一起回到了家乡。 伊万抱着中一杆老旧的莫辛纳甘步枪,几次都想一枪一个将这几个魔鬼送上天,但是他克制住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即便他装弹的法再快再熟练也不可能同时制服四个军人,只好作罢,但是,他并沒有配合那四个人的行动,而是屡屡拖延时间,或者用一番精心编造的语言搪塞过。 直到一天半夜,卫队的传令兵将伊万家破败的房门砸的哐哐乱响,似乎再多用力一点,们便会应声而倒一样,伊万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他紧张的抄起床边的莫辛纳甘步枪,这些日子为了隐藏那四个魔鬼,终日里提心吊胆生怕发生意外,即便睡觉也是枪不离身。 伊万起身打开房门,传令兵扔下一句话便急匆匆走了。 “有任务,宫门前集合。” “什么任务……”伊万的问话连传令兵的人影都沒追上,他垂头丧气蹬上牛皮靴子,披好羊皮袄刚要出门,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我们和你一起。” 是那个个子不高的为首之人,伊万本想拒绝,但是想到拒绝后,他们将会给自己带來难以忍受的折磨,便只好答应道:“好吧,但是你们只能远远的在后面跟着,否则被巡逻队的人发现,连我也救不了你们的,明白吗。” 精彩推荐: 第297章 意外的骑兵 吴孝良扣押了铃木后,松井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同学兼好友的遭遇,让他这个一贯自我控制能力极强的人也有些失态,立刻命令部队拉开架势准备和支那军大干一场,谁知,对方并沒有向往常一样,以中间步兵为主力做正面进攻,侧翼骑兵包抄,而是,三路人马均按兵不动,四一山炮尽数开火,炮弹便像犁地一样在松井联队的人群中反复的爆炸开花。 这完全打破了松井根据之前战术所设置的防线,在冰雹一般炮弹的打击下,松井连队彻底被打散,被压制的几乎难以抬头,等反应过來时,绥东军骑兵几乎已经冲到了眼前,此刻,准备火力压制已经來不及,于是任由骑兵踏过,平举的马刀,高高抬起踏落的马蹄,均成为收割人命的利器。 松井面对眼前的惨状,让他难以接受,向來以坚韧、勇敢著称的帝国陆军何时在支那人面前变的如此脆弱,不堪一击,难道是主将无能累死三军吗,在松井不愿承认帝国陆军不堪一击的同时,他将问題的矛头指向了自己,是自己无能的指挥,连累了帝国陆军的武士吗。 沒人能给他答案,绥东军骑兵还在忙着收割人命,这一次战斗他的联队损失惨重,在成功脱离战场后,经过清点人数,才发现这一战又折损了整个联队三分之一的士兵。 松井联队这回逃的更加狼狈,完全是慌不择路,在绥东军如此规模的打击下,屡次都能够脱离战场,不得不是一个奇迹,但沒有多久,便被再次咬住,绥东军骑兵团经过一阵慢行军的积蓄马力后,快速从侧翼对狼狈逃窜的队伍再一次发起了猛烈的冲击,而此时,松井已经下令连队内以小队为单位各自为战,只要沒被纠缠住,就要尽可能快速的脱离战场。 所以,被骑兵截住的几百人见逃生无望,便做了必死的决心与打算,主动停下來准备拼个你死我活,后续杀上來的步兵第一团和第二团,很快便如涨潮的海水一样,将这几百日本人完全吞噬,就像大鱼鲸吞猎物一样,甚至连骨头渣子都沒留下。 等吴孝良收拾好人马再次追击松井联队的残余部分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几百人的牺牲,产生了效果,步兵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骑兵团则全力追击,经过一阵急行军之后终于在一片河水前逮到了松井联队的身影。 松井大佐身边此时只剩下了三百余人,且还人人带伤,在看到如跗骨之蛆的绥东军骑兵之后,心中涌起一股绝望,他知道再这样下,自己这点人马早早晚晚要被吃个干干净净,不如在此地放一搏,死也死个痛痛快快,好过如狗一样的逃命。 就在松井已经绝望的时刻,河水对岸响起了马蹄声的咆哮,由远及近很快在河水对岸的坡地上涌出了大批的骑兵,这些骑兵军容整齐,装备崭新,和之前的哥萨克迥然不同,松井看到这些骑兵突然出现,心里沒來由的一松,他有种预感这些人是友非敌。 果真,骑兵们很快涉过浅浅的河水,在他们周围擦身而过,直奔绥东军骑兵团而,双方骑兵在经过一阵短暂的接触之后,便各自散,因为这股不明來历的骑兵发现对方步兵已经距离此地不远,如果再继续纠缠很可能就会被两面夹击而陷入十分不利的尴尬境地,所以干脆的撤回河水对岸,而经过这一阵的耽搁,日军残余部队也悉数渡过河水。 精疲力竭的绥东军骑兵团也沒有继续追击,他们如此行军战斗已经整整一天,此时此刻几乎到了强弩之末,安全起见选择了按兵不动等待步兵的会和,眼睁睁的看着日军残余在这股不明身份的骑兵掩护下,渐渐消失在了茫茫草原之中。 吴孝良带着步兵赶上來,得知战斗经过后,也是一阵惋惜,到了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让松井逃出生天,但松井联队大部被歼灭,已经是一次标准的军事胜利,而他的联队即便安全撤回满铁,想在短时间内恢复战斗力也是不可能的了。 突然,有侦察兵鸣枪示警…… 伊万带着四个魔鬼,磨磨蹭蹭赶到伊巴特叶夫宫宫门外的时候,只见门前空旷的小广场上停着一辆大卡车,几个卫队士兵坐在一旁吸烟,见到伊万迟迟赶來后,一个中尉模样的军官蹦了起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够娘养的伊万,伙计们已经干完了活,剩下的都交给你了。” 一名士兵将一把铁锹塞在伊万里,中尉冲他一努嘴。 “车上的东西拉倒森里边上埋掉,注意保密。”罢,便带着人头也不回的走掉,他丝毫不怕有人泄密,这个地方除了有一座小小的村庄外,几乎人迹罕至,周围并再沒有人家,不远处就是森林,外人是绝沒有到这里來的可能,就是來了,在沒有本地人的指引下,也绝不可能找到什么。 很快,这座前帝国夏宫的门前便静的连只鬼影子都沒有了,四个影子从暗处悄悄的出來,到了伊万身边。 “娘的,老毛子话一句都听不懂,车里边是什么东西。” 其中一个影子解释道:“好像是要埋什么东西。” 伊万点点头,撩开卡车后的篷布,冲里边看了眼,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來,映入眼中的景象更是让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终于忍不住趴在地上呕了起來。 一个黑影也好奇的掀起篷布,只听他骂了一句:“日他姥姥,原來是埋人的活计。” “嘿,这可是咱们最拿的,当初在绥东经咱们卖掉的人,沒上百也有几十了……” “任务要紧,埋个死人什么时候都可以。” 最后发言的是为首模样的矮个子,他双眼紧盯着伊巴特叶夫宫门,似乎在思考着如何进,趴在地上呕了一阵的伊万,站起身有些如释重负的道:“你们的目标就在这卡车之上,营救已经沒有必要了。” “不可能。” 矮个子将信将疑的回应。 “不信,你看看这这宫墙周围,如果是平时,二十四小时都站满了卫队士兵,如今呢,连个鬼影子都沒有,因为目标都已经躺在咱们的卡车上,这里再沒有把守的必要了。” 精彩推荐: 第298章 银质链盒 伊万从汽车前杠内抽出摇把,插进启动孔里,使劲摇了几下,卡车引擎突突的启动,然后,他放回摇把,爬进驾驶室,从车窗探出头來。 “喂,你们还跟着不,不我可就走了。” 刚缩回头又将脑袋探了出來。 “的话就上后面,前面不能坐人,万一遇到巡夜的人,发现你们就惨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和死人一起,尽管他们算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人,也不禁直皱眉,车上看样子是堆了一家老少六口人,领头的矮个子率先爬进后车厢,其余三人见状也跟着进,伊万一声呼哨,油门到底,卡车急速驶离宫门。 最后上來的胖子被浓重的血腥味激的一阵干呕,只好将后车厢篷布敞开,借着车外撒进來的月光,矮个子仔细扫视了一番静静躺在车上的一家六口,不禁为他们的命运感到唏嘘,突然,其中一个满身暗红的少女的动了一下,矮个子揉揉眼睛以为是发生了幻觉,不过紧接着一声呻吟告诉他,这不是幻觉,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胖子被下了一跳。 “唉呀妈呀,诈尸了。” 另一个瘦高个,一把拍在胖子头上。 “诈你娘的尸,明显是沒死透。” 矮个子俯下身來,查探发出呻吟声的少女,借着月光,只见她一头棕色的头发,已经被血粘的打了绺,苍白的脸庞早失了往日的神采,嘴唇颤抖着,似乎在嘀咕什么,他低下头,将耳朵靠近了少女的嘴,但是只发出了一些发音奇怪的嘟囔声,这才惊醒,自己并不懂俄语。 少女的突然向上抬了一下,又无力的跌落,就此再无声息,一串亮晶晶的东西掉落在车箱地板上,矮个子拾起來才发现是一串银质的链子,链子底端坠着一个银质的小盒,做工很是精细。 拇指按动卡簧,坠盒啪的一声弹开,里面竟是一张照片,是他们一家七口的合照,矮个子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一时间想不出到底是哪里有问題。 他看着车厢内的六具尸体,突然想到了问題的关键所在,照片里是七个人,为何这里只有六个,不过他的这个疑问随着,伊万的急刹车被打断了。 伊万很快下车,來到车厢后,“喂,赶紧帮忙,早点将人埋完了,好回睡觉。” 矮个子并沒有动,而是问伊万。 “你看看这里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伊万脑门上冒起了冷汗,急忙忙数了一下,才如释重负:“不多不少正好六人。” “真的不少吗。” “不少,他们刚被送來时就这么多人。” 矮个子不再话,顺将银质链盒翻入怀内,帮着伊万很快挖出一个深坑,将他们扔进,然后又用最快的速度填平,任务完成,伊万打着哈切,催促几个人快点上车,准备回睡觉。 矮个子,却拉住了另外三个准备上车的同伴,对伊万道:“任务结束了,我们已经沒有继续隐藏在这里的必要了,不如就此别过。” 伊万先是一愣,接着表情很不自然的道:“你们走就走,可别打我和这卡车的主意。” 着就想向卡车驾驶室的方向跑,几个人哪里还给他机会逃走,三下五除二将他按到在地上。 “嘿,还多亏你提醒,不然我们还要走着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呢。” 几个人提着伊万,将他塞到副驾驶的位置上,矮个子坐到驾驶位上,卡车沒有熄火,直接踩离合挂档,车身缓缓的离开了这片树林。 …… 士兵示警,远处一群骑兵远远呼哨着奔向这里,而在请队伍之前,疯狂的徒步奔跑着五个衣衫褴褛的人,黑头发黄皮肤,看样子那些骑兵并不急于抓住或者是干掉那几个衣裳褴褛的家伙,颇有些猫戏老鼠的味道。 多尔济看到这样的情景,突然新生感触,蒙古牧民们便经常被这些该死的哥萨克们如此戏弄,直至精疲力竭,活被他们用战马活活踩踏而死,或是送上一颗邪恶的子弹。 “司令,救救他们吧,可怜的家伙们,愿长生天保佑他们。” “看不出來,多尔济老弟倒是一副菩萨心肠。”有参谋阴阳怪气。 吴孝良对参谋的嘲讽有些不满意,训斥道:“被哥萨克追杀的无论是蒙古人,还是汉人,都是我们的同胞,必须救,骑兵团,冲上,将我们的同胞抢回來。” 骑兵团接到命令,马不停蹄风一样的的越过高坡直奔那群呼哨不止的哥萨克们,这些家伙们显然沒有注意到山坡后的中**队,等到大股的绥东军骑兵突然出现,才大吃一惊,想躲已经來不及了。 哥萨克们人少,充其量不过百十人,绥东军骑兵团近千人摆开了长长的冲击阵型,山呼海啸一样的冲了过,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见状忙向两边奔,试图躲开骑兵的冲击,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躲不开马蹄,几乎是必死无疑。 哥萨克缩成一团,并沒有做好战斗准备,在经历了初始的惊慌失措后,竟然也组织其了反击阵型,看样子居然是和绥东军对攻,其实这已经是他们最后的选择了,如果调转马头逃跑,基本上毫无意外的将被这伙不明身份骑兵追上干掉,因为掉头,加速这个过程会耽误逃走的绝大多数时间,而在侧翼逃走,也同样会面临被冲击的厄运,所以,他们此刻最好的选择便是冲锋,冲锋。 绥东军骑兵们,见那五个人已经离开正面战场,纷纷抽出马刀,开始加速,上前骑兵呼啸着由于奔雷一般,铺天盖地的自山坡上俯冲而下,杀向刚刚做好冲击准备的哥萨克骑兵。 三十秒钟后绥东军骑兵方阵狠狠的撞击上了哥萨克们,这些可怜的家伙,就像被撞击而碎裂的鸡蛋一样,开始崩溃,高擎的马刀,割开他们的皮甲与血肉,一具具壮硕的躯体跌落马下,几乎是一瞬之间,哥萨克们并被杀了通透,而冲击过后,还沒等反应过來,第二波冲击又顷刻既至。 精彩推荐: 第299章 是她吗 这种以快打慢,以少打多的战斗,哥萨克们毫无还之力并不冤,最终他们几乎被绥东军士兵们斩杀殆尽,一场小规模的突发战斗就这样结束了。 有士兵将五个衣衫褴褛的家伙带到吴孝良马前,吴孝良觉得他们都有意无意的躲闪着自己的目光,他在这五个人身上逐一扫过,竟然还有一个是白人,四个中国人与一个白人,组合实在是太奇怪了,这几个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吴孝良发现其中一个矮个子突然抬起头,又迅速低下,原來是他。 “钱和甫,你怎么在这里。” 第一团团长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是钱铭振,由于此前曾与其产生过严重的冲突,所以对他印象极深,原本听这个人是前国务总理钱能训的小公子,已经在年冬天叛逃,如今怎么出现在这里,按道理应该逃回家里享福才对,怎么沦落如此。 钱铭振在被绥东军救起的那一刻起,心中五味杂陈,任务沒有完成就这样狼狈的逃了回來,并且还是以这样极不体面的方式归队,这一年來,他的人生可谓是大起大落,从高高在上的高官之子,到如今的落魄逃兵,其间起落辛酸只有自己知道,虽然他的这一切遭遇都与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将军相关,但是不知为何,经历了这许多之后,自己心中的恨意却越來越淡。 “和甫兄,你们平安归來就好。” 吴孝良见到他们如此状态,心知任务已经失败,他本也沒打算能够成功,如果真的将目标救出來,那可真是奇货可居,只要他以其之名振臂一呼,远东局面也定然会发生逆转xing的改变,只是这一切都只停留在了空想智商。 “绥东军发展的好快,居然已经达到蒙古草原上來了。” 钱铭振并沒有做出一副感激涕零,庆幸万分的样子,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摸出一个银质链坠递给吴孝良。 “虽然沒能救下目标一家,不过却从其中一个女孩中得到了这个,那个小银盒里有他们一家的照片。” 吴孝良当然明白,这个骨子里仍旧骄傲到极点的钱小公子是在用这个证明他并非是沒有尽力,于是结果链盒,到的一刹那间觉得十分眼熟,他从怀中也摸出一个银质链盒,形制镂花都极为相似,只是小了一圈,吴孝良按住钱铭振给他的银盒卡簧。 咔吧一声,盒盖弹开,里面是一张全家照片,里面一个犀牛角大胡子的男人依稀可辨就是前世在图片上所见的那个人,只是目光扫到左下角一个慵懒坐在椅子上的少女时,他呆住了,这,这不是安娜吗,虽然照片上的表情稚嫩,但依稀便是当初所见那个红发少女的摸样,吴孝良将另一只中的链盒打开,那个红发少女的半身像显露出來,神韵形态竟是一般不二。 难道,难道安娜竟是,竟是……吴孝良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但是,仔细推敲,安娜出现的时间,和他所孰知的那段历史是极为不符的,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民国五年,也就是西元1916年的冬天,那时候俄国还沒有发生革命,以她的身份自然沒有理由跑到东北一个鸟不拉屎的老林子里一靠土匪过日子。 但是,吴孝良又想到了李振清,这个大哥一定有什么是瞒着自己的,他忽然有种预感,李振清一定知道安娜不为他所知的身世,然后,又联想到在金川街,收买张大虎奇袭四方顶的俄国人,真相似乎扑朔迷离,却又清晰的摆在眼前。 “吴司令,司令……” 多尔济见吴孝良望着两个银质链盒呆呆的出神,他从未见过这个年轻的将军如此失态过,于是便上前唤他。 “这几人怎么处置。” 作为一个向导,如此问已经是大大超出了他的身份范围,不过,吴孝良发现这个年轻人不但是个热心肠,见解也时有独到之处,所以经常与其讨论此类问題,这是如此问,其他部下也就见怪不见了。 吴孝良被多尔济提醒后立刻反应过來,连忙吩咐部下为钱铭振几个人拿來干净的军装换上。 “他们是我派俄国内部执行秘密任务的。” 多尔济听这几个衣裳褴褛的人是吴孝良派出执行秘密任务的,也跟着长吁一口气。 “幸亏被咱们遇到了,否则被那些哥萨克抓了,重则丧命,轻则被卖到草原部落里做奴隶,生不如死。” 几个人被多尔济一番辞惊得毛骨悚然,也都暗暗庆幸,在最后关头的得救,钱铭振详细向吴孝良讲述了进入俄国腹地以后的日子,直到得救,他将发生的绝大多数重要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讲了出來,包括一直为他们提供帮助的伊万,这个俄国人虽然有胆小怕事的一面,但是在关键时刻,总是对他们施以援,钱铭振建议吴孝良,允许这个俄国人加入绥东军,并且伊万本人也表达了想加入绥东军的迫切想法。 吴孝良欣然答应了钱铭振的建议,他认为这是一个非常有长远效果的建议,他一直想在绥东军中成立一只外籍军团,这些人以雇佣兵的形式出现在绥东军序列中,不要求他们的绝对忠诚,却要将这些人当成绝对的敢死先锋,而伊万的加入正好消除了那些无路可走的帝俄旧军官和士兵对中**队的顾虑,给他们一条生路,这些人一定会趋之若鹜。 钱铭振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有一只在俄国境内准备经由西伯利亚返回欧洲的捷克军团被高尔察克策反了,这只捷克军团大约有五万人,先前有一股捷克人已经运动到外蒙一带,不知道你们是否已经和他们交火了。” 吴孝良心里一动,难道是将日本人救走了的那些人,看他们装备精良,体态样貌又与俄国人有不少差距,想來定然是他们。 “救你之前,已经遭遇过,但却是匍一接触,便都撤离了战场。” 钱铭振抚着额头,继续道:“我们在逃回來的路上听,这伙捷克军团的加入,让高尔察克实力大增,他打算冬天一过便会向西方发起进攻,如此以來咱们的大好机会就到了,不如在他屁股上狠狠捅上一刀……” 精彩推荐: 第230章 雪中送炭 吴孝良从钱铭钧口中听到高尔察克的计划,心中盘算着,如何利用高尔察克溃败之前的机会,为中国谋求更大的利益,熟知历史为如今带來的好处就是在博弈的时候,知道该如何选择契机,据他所了解,此时的高尔察克应该达到了鼎盛时刻,几十万大军剑指西方,曾经很多人都认为他一定会夺取俄国大权,但是沒人料到,他败得的如此快,如此彻底,最后落得个身死冰窟中的悲惨下场。 而最终给他致命一击的竟然是他曾经深为倚重的四万捷克军团,这其中不乏政治阴谋与利益的妥协交换,但是吴孝良不想探求事情真相的经过,只是想趁着他们乱,狠狠的在这头北极熊身上狠狠踹上几脚,顺便拿回那些本该属于中国的东西,在他前世的记忆里,并沒有看到捷克军团以及高尔察克直接派兵干涉外蒙的记载,而今看情况,竟好似已经直接派一部分人前來,而日本的势力渗透也远远超过他前世时的程度。 据记载,徐树铮在率兵进驻库伦时也仅仅是进行了一番恫吓便将日本人弄的不敢有所懂过,而后來将夺回的外蒙丢失,竟是因为国内军阀混战,再无力支持外蒙驻军,最后导致了这些人的灰飞烟灭,产生了一大批可歌可泣的故事,只是,却很少为后人得知,在那个时代,有着那么一批人为了这片土地抛头颅洒热血。 吴孝良暗暗下决心,既然他來到了这个世界,就绝不能让悲剧再次发生,现在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 第一条是继续北上消灭掉日军残余部队,然后对付新的敌人捷克军团一部人马,并且还要时刻提防着躲在暗处的哥萨克,此前,哥萨克惨败应该会让他们在外蒙境内的活动有所收敛,但是,据他前世信息所得出的推论,谢苗诺夫这个人绝不是那么容易便胆怯与放弃的人,想必不久就会与其本人产生正面冲突。 第二条路是南下进攻库伦的恩琴人马,这个恩琴是谢苗诺夫的下,心狠辣,从而得到了一个“血腥男爵”的绰号,而今羽翼渐丰已经逐渐不再听从谢苗诺夫的号令,这到是一个可加以利用的因素,能够让他们两方自相争执,绥东军从旁余人得利自是最好,但是又一转念,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如果以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段夺取库伦,并不能在最大程度上震慑这些对外蒙垂涎三尺的,白匪武装。 只有堂堂正正的以强大实力将其击败,取得的胜利才会让这些人疼到骨子里,才会有所忌惮,正思量间,侦察兵返回报告。 “司令,前方十里处发生战斗,是刚才就走日军的那伙神秘军队。” “哦。” 吴孝良立刻來了兴趣,本來还在为是继续北上,还是南下的问題困扰,此刻犹豫一扫而光。 “传令,全军保持阵型,继续向北,将日本人以及那伙捷克人通通干掉,再回师库伦。” 绥东军依旧是第一团在中央,骑兵团游弋左侧,第二团掩护右翼,二十分钟后,已经能听到激烈的枪声,战场便在前方,吴孝良端起望远镜观察着整个战场。 很明显,捷克军团的人占了上风,战斗已经进行到了尾声,白刃战正在上演,劣势一方被捷克军团打的节节败退,看样子距离崩溃已经沒有多少时间,但是他们却依然在苦苦支撑,吴孝良暗自称赞,好强的战斗意志,在面临绝对劣势即将溃败的情形下仍旧苦苦支撑,如果是国内军阀的部队,恐怕此刻早就放下武器,举投降了吧,随后,他拿自己的绥东军比较了一番,竟也不敢肯定自己的部下会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死战到底。 究其根本,一直军队的战斗力源自他们的心念,而这心念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铸成的,捷克军团再一次发动了猛烈的冲击,机会來了,如果此刻绥东军冲下,他们无论哪一方都不会有全身而退的机会了。 吴孝良不禁感叹着侥幸,如果不是这伙人的出现,他恐怕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 “进攻。” 命令的话音刚落,骑兵团便似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第二团紧随其后,也掩杀过,第一团则与吴孝良的指挥部留在一起,作为全军的后备部队。 那伙人果真是捷克军团派來干预外蒙的军事力量,他们的作战意识还是比较高的,在巡逻途中连续遭遇多股敌人,本來是不愿与这些人进行决战的,就拿眼前即将溃败的这伙人來,也只是接触一下威慑为主,不过对方却不似先前股军队好打发,同为金发碧眼的欧洲军团选择了死缠烂打,为此他们在一开始损失不小,所以,只好全力进攻,由于捷克人的武器装备远远精良于对方的老旧的莫辛纳甘步枪,所以很快取得了战场的优势,并摆出了将那伙人歼灭的战斗阵型。 不过,绥东军的出现彻底打破了战场的形势,捷克人的优势瞬间消失,他们从牢牢的掌握战场主动权变为了腹背受敌,一部分人开始变得惊慌,但是由于在战场上纠缠的太过紧密,已经无法与之脱离,失了斗志的捷克人开始逐渐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与捷克人纠缠的那伙人中,一名年轻军官对战场上瞬间出现的逆转十分错愕,但是他欣然的接受了变化产生的结果。 “同志们,最终的胜利属于我们,冲啊。” 军官的肩章上将星灿然,显示着他是一名少将,一名年轻的少将。 “胜利属于布尔什维克,布尔什维克万岁,万岁。” 少将身边的士兵与军官同时也高呼起來。 霎时间,战场之上的乌拉之声不绝于耳,本來已经处于绝对劣势的一方顿时爆发,对捷克人发起了疯狂的反击,吴孝良,听到此起彼伏的乌拉之声,再看到这些悍不畏死的战士们,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涌起,自己这次雪中送碳,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精彩推荐: 第231章 遭遇 吴孝良在望远镜中清晰的看到反败为胜一方高擎的红旗乌拉之声此起彼伏他的嘴角勾起冷笑为了一个蒙古诸多势力将伸了过來都想分一杯羹区区两天时间绥东军所遭遇的队伍不下三四股他们中有日本人哥萨克捷克人这会又多了他们但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各方的人马多了相互掣肘绥东军正好可以坐收渔利 虽然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在对付捷克人和日本人的联军之时却丝毫沒有软对面的苏俄军竟与绥东军配合的极为默契将他们压缩在一块狭长地带只等时机成熟便分割歼灭 苏俄军中的少将掐腰间发自内心的赞叹着两只曾经敌对作战的部队竟然在数千公里之外的地方配合的如此默契 “不知对面绥东军领军的是否那个姓吴的将军如果是的话真想看看他见到咱们时的表情”他面带恶趣味的对身边副官笑着道 此时捷克军团的威胁早已经解除就在半小时前他们还牢牢的占据着战场的主动权把持着胜利可转瞬间便胜败易位就在他们绝望万分的时候东北方向运动而來一群骑兵他们嗷嗷呼喝着枪口朝天啪啪放着枪风驰电掣的向战场直冲而來 吴孝良在望远镜中注意到了那股不明來历的骑兵视野中这是些金发碧眼的大胡子十有是敌非友这股骑兵的加入使得战场上的形势更为复杂虽然此前那股苏俄军与自己配合的很好但是他无法保证在关键时刻他们不会调转枪口指向绥东军所以他当即发布命令骑兵团以及由侧翼进行包围行动的第二团立即逐次脱离战场 多尔济激动的大喊大叫:“是哥萨克是哥萨克这次一定不要放过他们】” 哥萨克在蒙古草原嚣张跋扈惯了草原上的牧民们对这些帝俄的鹰犬们在心底由衷的憎恨厌恶他们多尔济也不例外他是极希望这位年轻的吴将军能够将蒙古人厌恶的宿敌全部消灭掉 但是吴孝良的命令让他失望了他想不通这位盗墓前为止他所见到的一直屡战屡胜的年轻将军竟然下了撤兵的命令在草原人民來看这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就是懦夫行径 “吴将军你这是……” 多尔济的反对很快便被军队的呐喊声所淹沒吴孝良并沒有听到他的抗议声因为他的注意力更多的都放在了眼前的战场之上撤退是最难度非常之高的军事行动尤其是和敌人纠缠在一起犬牙交错的时候既要快速撤离以免被新來之敌纠缠住又要防范交错在一起的敌人的反击一不小心转胜为负的例子也不是沒发生过 高举红旗下的大鼻子少将惊讶的看着战场上的变化他有些疑惑 “绥东军如何撤兵了胜利就在眼前他们如何如何竟放弃了” 一旦这只军队做出违背常理的行为之时必然就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自己在他里吃过亏日本人就更不用提了想到此处他不禁提高了警惕但转念又一想不对呀就算是小心提防也应该是自己的队伍几倍小心才是捷克军团和对面的绥东军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少将的视线越过了纷乱的战场终于发现了原因所在那股不明身份的骑兵已经越來越近看规模竟然超过三个团如果他们再加入战团双方力量对比又胡发生颠覆xing的变化他有点可惜这么大好的机会就将如此白白错过包围圈已经向闪开了缺口被包围的捷克人以及日本人争先恐后的向外挤着 挤出包围圈的溃兵乱哄哄的一群堵在东北方的外围正好挡住了骑兵的路少将立刻明白了对面绥东军的意图于是他下令撤出战场省得留在战场之上夜长梦多 那股骑兵果真行进不下被乱兵阻住很显然双方是同一个阵营内的人经过一番交涉之后他们罕见的沒在发起攻击而是掩护着兵败的捷克人缓缓向北撤一场遭遇战竟是如此的草草收尾吴孝良全歼日军的计划也正式宣告流产 很多军官都不甘心明明他们已经占据了战场上的主动权即便是那股骑兵的加入也扭转不了包围圈中敌军的命运只要顶住压力将其消灭掉之后再翻回头來对抗那股骑兵谁胜谁负还在两可之间呢不过绥东军对命令的服从xing极高理解要服从不理解也要服从既然上级长官下达了撤兵的命令就一定有撤兵的理由 吴孝良的确有他的理由此次他轻车简从随身带來的第一批部队都是他绥东军中精锐中的精锐他对这些人的看重要远远超乎所有想象的所以面对这场突如其來的遭遇战他不想让更多的绥东军战士在这种情况下牺牲好钢必须留着最后一齐用在刀刃上 传令兵來到吴孝良面前“报告司令大鼻子派來了使者求见” 这大大出乎了吴孝良的意料他怎么也想不到这股苏俄军队似乎看起來对绥东军并无恶意 “带他过來” 使者很快被传令兵引着來到吴孝良马前看到此人面目吴孝良惊讶道:“是你们” 使者见对方似乎认识自己哈哈大笑 “一切都准备好了一定要防止那些人闯进來” 随即摆开了人冲着人群道:“别认为这样就能够逃得掉......” 大伙被使者的表现与话弄的有点莫名其妙这个人吴孝良对他有印象在绥东时曾经给绥东军送过信所以在第一眼见面时他感到有些吃惊接着此人又了些沒头沒脑的话让吴孝良大感奇怪难道是他不愿意暴露身份故意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吗既然如此就配合一下吧 精彩推荐: 第232章 马利诺夫斯基的价码 使者竟然陷入了突如其來的语无伦次之中这让那位苏俄少将大感尴尬或许是激烈的战斗与如影随行的压力让他的表现有些崩溃但是能崩溃成这个样子的确大大的让他吃了一惊 少将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主持攻击绥东的马利诺夫斯基如今在此地巧遇吴孝良并被其救下于是他对这个年轻的中国将军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竟然不顾部下的反对孤身來到了绥东军中他要看一看此前让他惨败如今又救了他的那位传奇将军是个什么模样马利诺夫斯基实在沒有想到这个名动西伯利亚的少将竟然如此年轻 “年轻的中国将军我代表苏维埃以及远东人民欢迎你的到來并对你给予我们的帮助表示最诚挚的谢意”马利诺夫斯基边边热情的伸出了双吴孝良被此人的热情弄的莫名其妙但还是礼貌的伸出了双与之相握他只觉得对方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双重重的使劲上下摇了几摇 马利诺夫斯基继续笑着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苏维埃远东局第一书记马利诺夫斯基我想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那就是高尔察克的白匪军以及谢苗诺夫的哥萨克” 什么什么马利诺夫斯基吴孝良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个人竟然是后來的苏联远东方面军司令苏联元帅后來曾长期把持远东事务更是任苏联国防部长更为难得的是他作为军界瞩目的人物躲开了斯大林搞的历次清洗足见此人的不简单吴孝良前世是一个地道的军史爱好者马利诺夫斯基为中国人所熟知并不是因为其以上的经历而是其在公开场合曾公然对新中国访苏的代表团提出了极其嚣张的挑拨言论并且引起了当时中苏关系的紧张 在后來网络对其的各种描述中马利诺夫斯基此人飞扬跋扈冥顽不灵负面的描述多过于正面但是吴孝良清楚一个军队的高级指战员能够在当时那么残酷的政治斗争环境中平安的渡过历次运动他一定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政治嗅觉与智商所以他此次前來必然也不会是单纯的对绥东军的援助表示感谢一定是另有目的这番辞里面便隐含了其希望合作的意愿当然绥东军如果能搭上他这条线无形中等于在苏俄阵营中找到了一个可以谈话的窗口 此时的苏俄还沒有在俄罗斯国内取得决定xing的胜利那么绥东军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与这些布尔什维克们谈谈关于远东原本属于中国的领土问題吴孝良的要求很简单只要拿回原本属于中国的领土一切都好 “举之劳不足挂齿不知将军亲自前來可有要事” 吴孝良在言语以及态度上都对马利诺夫斯基保持了足够的距离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其实在内心中是想与其合作的马利诺夫斯基倒是丝毫不见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如果吴将军能够与我们合作來对付猖狂的高尔察克将其彻底赶下台解放其治下的劳苦大众俄国人民是不会忘记中国同志们的友谊的” 吴孝良惊讶于他的开门见山合作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既然是合作自然就有条件要谈就要先和他卖个关子 “高尔察克据拥有四十万大军如今又得了四万捷克军团可谓如虎添翼绥东军只有区区数万人马如果公然与其作对怕是死无葬身之地呢” 马利诺夫斯基原本也沒打算一两句话就服这个中国将军与自己合作他也是在一瞬之间突然产生了与之合作的想法知道他來到绥东军中亲见这位年轻将军之后更加肯定了自己想法的正确xing与可行xing吴孝良的确是个非常合适的合作对象目前他与布尔什维克的唯一芥蒂就是他曾经招募的西伯利亚当地匪帮曾在绥东制造了数起惨案而这些惨案也的确不是出自他的授意他在兵败撤军之后得知了惨案的消息以后十分恼火 为此马利诺夫斯基还特意追究了此事的始作俑者雅科夫经过一番调查这个雅科夫打着布尔什维克的旗号在远东一地可谓是罪行累累动辄屠城屠村的举动比比皆是不过此人狡猾之极在马利诺夫斯基下令逮捕他的前一夜悄悄化妆逃离了苏俄军从此下落不明 后來马利诺夫斯基接到中央的命令捷克军团在西伯利亚乌拉尔山以东的地区发生叛乱他们公然支持高尔察克在鄂木斯克成立的俄罗斯军政府而据可靠情报他们的叛乱是接受一位法国将军的指挥远东局必须挫败帝国主义对苏维埃俄国的干涉阴谋同时授权其组建远东方面军 虽然听起來这个马利诺夫斯基头衔大的离谱但他错处的远东实际上与苏维埃中央之间隔着一个高尔察克的白俄政权用后世中国的叫法乃是彻底属于敌后而在敌后开展工作可并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高尔察克的异军突起给马利诺夫斯基带來了不小的麻烦而高尔察克对外蒙打的主意让他看到了远东局与绥东军合作的可能xing “尊敬的将军阁下苏维埃人民是不会忘记曾经对他们有过帮助的朋友我知道你们在外蒙古的军事行动陷入了困境苏维埃可以在这里给予你们适当的帮助与回报” 马利诺夫斯基的价码很诱人不过吴孝良却不能痛快的答应下來他不能让这个野心勃勃的苏俄少将一次便将自己的底牌探个清清楚楚 “绥东军对贵军的援助十分期待但是我们自身尚且焦头烂额却不知道能在哪方面能为贵军的援助回报以适当的合作呢” 马利诺夫斯基听到吴孝良并不算直接的回答立刻敏锐的察觉到事情大有可为不禁心头一喜 “我军在贝加尔湖南部以及西部长期经受谢苗诺夫的骚扰如今捷克军团叛乱他们也有趁势打劫的倾向我希望吴将军配合我们将这些人民的公敌彻底消灭在俄国的土地上” 精彩推荐: 第233章 对话 吴孝良从马利诺夫斯基的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既然是消灭在俄国的土地之上,必然要涉及领土的界定问題,到底从哪到哪才属于俄国呢。 “将军阁下,请恕我拒绝您的请求,中**队面对国内匪帮的叛乱已经焦头烂额,再沒有多余的精力,牵扯贵邦的问題。” 吴孝良并沒有直接的探询其底线,而是以退为进,他要看看这位与自己同样年轻的少将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既然马利诺夫斯基肯亲身犯险來到绥东军中,肩负的必然是极重要的使命,所以必须让他先露一露底牌。 对于中国将军的推脱,马利诺夫斯基感到愕然,在他的预案中这个贪婪的吴孝良听到自己的请求后,一定会漫天要价才对,怎么此刻却推脱自己兵力捉襟见肘呢,这和他在海参崴与庙街的表现明显极为不符,当初他可是有一个师便敢打三个师才能应付的战争,如今他麾下兵强马壮如何却谨慎起來了。 不过稍加思考他也就明白了吴孝良的意思,他借口解决内乱,表达出來的意思重点却不再乱上,而是在内上,乱归乱总归是在中国国内,我不你们国家插,你们也别來我这里挑衅,一条线划在地上,马利诺夫斯基若想与绥东军合作,这条线就是不可逾越的基础。 马利诺夫斯基此刻最迫切的任务就是在贝加尔地区立足,哪里还有多余的经历干涉外蒙事变。 “吴将军请叫我马利诺夫斯基同志,咱们即将合作便是亲密无间的战友和同志,列宁同志早就承诺过,苏维埃不会干涉别国内政,贵国在帝俄时代失的领土也会一并归还,所以请不要有顾虑,一旦苏维埃在贝加尔地区建立根据地以后,我们会帮助贵国肃清作乱的匪帮。” 马利诺夫斯基的中文翻译水平实在烂到了极点,反反复复几次才将一大段话还算贴切的翻译给了吴孝良,时进初冬,草原的太阳落山很早,才四点多钟天色就暗淡,透凉的北风也逐渐大了起來,士兵们得到命令,在原地休息,吴孝良命人点起了篝火,众军官围坐在熊熊的火堆旁,驱散了因为起风所带來的寒意。 “马利诺夫斯基同志,听到您充分尊重中国的领土主权,我很高兴,我代表中国政府以及人民感谢你们承诺的帮助……” 吴孝良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之后,立刻便进入正題,既然对方已经痛快的接受了自己所划的底线,那么也就沒有必要在遮遮掩掩的谈下,所以,他又继续道: “目前高尔察克在西伯利亚以及乌拉尔山以东地区已经拥有了庞大的实力,不过他们正准备春季攻势对乌拉尔山以西的欧洲城市发动进攻,所以,在春天之前,高尔察克的主力不会挥师向东的。” 马利诺夫斯基暗自心惊,当真还不能小瞧了这个年轻的中国将军,居然对俄国国内的形势如此了解,并且还有着一个清醒的认识,恐怕布尔什维克内的有些同志也未必有他这个中国人头脑更清醒,看问題更准确客观,看來苏维埃中央关于拉拢一部分思想可改造的军阀的精神是完全符合实际情况的,心中对领袖的景仰之情不禁又加深了一步。 “吴将军的不错,高尔察克目前并沒有将远东局放在眼里,在他眼里我们都是一些随时可以碾死的臭虫,倒是那个法国将军热南由于受到高尔察克的排挤,对于西线战场插不上,只好将全部的经历放在南方的外蒙一处,在他看來夺取外蒙无疑是在为鄂木斯克白俄政权肃清后院,这也是他在西方各国决定干涉俄国革命以后,來到西伯利亚制定的第一次战略计划,而执行这计划的便是他赖以依靠的五万捷克军团。” 吴孝良虽然对俄国西伯利亚的具体走势有着先天的优势,但是在细节上他仍旧难以摆脱情报上的劣势,马利诺夫斯基所的情况,他就是第一次听到,原來,外蒙事变的幕后作俑者竟然是法国将军热南,而到目前为止,他连这个热南的名字都还是第一次听,马利诺夫斯基对年轻的中国将军脸上所露出的茫然之色很满意,这就是他所要的效果。 “但是,谢苗诺夫的出现打乱了热南的计划,这个哥萨克将军虽然同为帝俄旧军官,他却并不愿服从高尔察克的命令,因为在其背后站着的是日本人,据我所知,日本人此次出动了共计两个旅团的兵力,來帮助他夺取外蒙,但是看情形他们的计划并沒有得逞,法国的热南将军收买了谢苗诺夫的部下恩琴,沒错,就是那个被称作血腥男爵的恩琴,不过,让热南恼火的是,恩琴在他的帮助下占领库伦以后,就有甩开他的打算,总之,如今的外蒙各方势力交错,稍不小心就有万劫不复的危险。” 马利诺夫斯基的话让吴孝良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眼前的疑云就像被风吹散了一样,豁然开朗,外蒙事变的根子还是在白俄身上,这个法国将军热南是关键人物,而日军他只知道一个松井联队的松井大佐,甚至连这个大佐的名字都不清楚,然后,他的心猛然一沉,日本人能够这么轻而易举的杀到蒙古草原之上,肯定离不开奉军的配合,想到这里,张作相的名字突然在他脑子里蹦了出來,他一定逃不开干系吗。 吴孝良忽然想起,松井联队的参谋铃木一彻还被扣押在绥东军中,这家伙一定知道不少满铁守备队的秘密,看來要好好审讯一番,一定要遏制住日本人向西扩张的野心,中国决不能再走上一世的老路。 怪不得这个马利诺夫斯基巴巴的跑來要找自己合作,原來这外蒙的形势已经牵一发而动全身,成了贝加尔地区风暴之眼,只要外蒙的问題解决了,他在贝加尔立足的问題也就随之迎刃而解。 “马利诺夫斯基同志,我想我们都拥有两个共同的敌人,高尔察克的白俄和日本人,所以绥东军很乐意与贵部合作,但是我建议目前为止不适宜和高尔察克的军队产生正面冲突,而且,在高尔察克春季攻势发起之前不适宜与其分庭抗礼,必须保持低调。” 精彩推荐: 第234章 多尔济的身世 马利诺夫斯基赞同的点头道: “用你们中国人话讲就是夹着尾巴做人,我以及我的同志们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只是不知道,关于我们的合作,吴将军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和建议吗。” 吴孝良绝不相信这个老毛子会真心实意的与自己合作,现在不过是形势所迫,绥东军便成为了他最好的选择,一旦时机成熟,他们翻脸会比翻书还快。 但是,绥东军目前和他们合作同样也是最好的选择,否则在外蒙这个暴风之眼里,如何能在日本、白俄,法国的捷克军团等势力的夹缝中取胜呢,而自己目前这区区三团人马显然已经捉襟见肘,日后的战斗自己不可能场场部落的亲自上场,以目前的形势看,至少要一师一旅才可以解决兵力严重不足的问題。 在者,既然已经得知此事的始作俑者乃是干涉俄国革命而來的法国将军热南,法国人此战势在必得,在恩琴这个代理人彻底失败以后,可能才会让他的捷克军团大举出动,而日本人不过是想在这其中分一杯羹,所以他们的作战意识并不强烈,绥东军几乎全歼整个松井联队,对日本人进攻外蒙的计划一定打击不小,是否继续在外蒙的军事行动,就要看日本关东州都督府的决心如何。 “关键在法国人热南,以及他的捷克军团,捷克军团五万余人,远超我们双方实力之和,所以不宜强攻,最好智取,智取就要抓住他的破绽,依我之见盘踞在库伦的恩琴就是他们最大的破绽,这个恩琴几乎已经成了他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他既不再听从老长官谢苗诺夫的命令,又与捷克军团暗通款曲,我们进攻他,正做了一件热南与谢苗诺夫想做而又不能做的事,但是,攻击恩琴要做到毫无顾忌,又必须肃清渗透到外蒙的日本人势力,所以,我建议,先击败渗透到此地的日军,再一路进占库伦。” 这正与马利诺夫斯基的计划不谋而合,先击败日本人,再攻克盘踞在库伦的恩琴,最后等热南因此而露出破绽的时候,便是苏俄红军大显伸的最佳时刻。 吴孝良与马利诺夫斯基商议好各自的行动目标,恩琴与日本人交给吴孝良,而狙击捷克军团苏俄红军责无旁贷,马利诺夫斯基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 “吴将军,有件事我还欠你一个道歉,在海参崴的时候,混进革命队伍中的雅科夫擅自做主,杀害了大批的中国人,对此我是负有领导责任的,如今这个罪行累累的家伙,已经成为苏俄红军的通缉犯,相信他已经嚣张不了多久,希望你能接受我真诚的道歉。” 马利诺夫斯基欠身鞠躬,久久沒有直起身子,对于那许许多多的人命,又岂是几个鞠躬就想获得原谅的,但是想到那些冤死的人们,如果不替他们报仇,又有何面目再见绥东的同胞们,这件事他也不相信是由苏俄军做出來的,雅科夫一直以來打着布尔什维克的旗号,做了不少丧尽天良的坏事,这些帐都一笔笔的被算在了布尔什维克头上,所以,这次马利诺夫斯基以布尔什维克的名义在黑龙江流域发动群众的时候,竟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遇,与之相反的,此前无论何地,只要是苏俄军所到之处,工人、农民们必然夹道欢迎。 直到这时,马利诺夫斯基才意识到收编雅科夫是一件多么错误的事情,所以立即将他从布尔什维克中除名,并对其下了追杀令,不过恰逢绥东军在黑龙江流域大肆扩张,他与他的部下失庙街以后一败再败,只好撤出此地,向西而來,退而求其次,决定在贝加尔一带先立稳脚跟,再图扩张。 “那么多人命怎么可能因为一句道歉就一笔勾销,对不起,马利诺夫斯基同志,请恕我无法原谅,发生的事情永远无法改变,所以这件事,将永远的警醒着我以及绥东军将士们,落后就要挨打,对敌人的妥协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吴孝良在这件事情上不肯让步,但是马利诺夫斯基的解释显然得到了吴孝良的认可,那么他们之间唯一严重的芥蒂,也由此而淡化,所以,至于能否得到原谅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盟友间的信任,不会因为绥东的惨案而受到影响。 马利诺夫斯基带着满意的谈判结果离开绥东军,他们就此向北,绥东军则打算在此原地扎营,休整一夜,再南下向库伦进发,不过,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一个蒙古牧民的到來,打破了众人休息的美好愿望。 蒙古牧民來时已经入夜,他并不是來投军也不是來找吴孝良的,而是要找他们的少主人,而这个少主人是谁呢,执勤的军官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搞清楚他要找的人就是司令最倚重的向导,多尔济。 牧民见到多尔济之后,伏地痛哭: “少主人,呜……呜……” 刚发一言,便忍不住呜咽起來,多尔济见到父汗最为信任的老仆突然深夜而至,便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之前为了使家人放心,他曾托人带回一封书信,交代自己跟随着一名将军,作为向导向北进发,不日即将返回。 “敖嘎,你,你怎么來了,先别哭,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被叫做敖嘎的老仆这才勉强收住哭声,嘶声道: “老汗,老汗他被人给害了……” 完这句话又忍不住呜咽起來,多尔济听到老汗被害这几个字,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才短短几日时间如何就,如何救被人给害了。 “敖嘎你快起來,这,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 多尔济从敖嘎口中再次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心乱如麻,仍旧难以置信,兀自喃喃着。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是谁,是谁害了父汗……” 吴孝良甚是奇怪,早就料到这个多尔济身份定然不凡,却也沒想到他至少会是几大部族之一的首领之子,因为有资格称汗的,在整个外蒙也不超过七个人,所以这个多尔济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那个老仆敖嘎收住哭声,“是日本人,是日本人害了落汗” 精彩推荐: 第235章 国仇家恨 老仆敖嘎止住哭声,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來。 原來,月前车臣部汗庭便來來了一只日本武装,他们自称满铁守备队,是來帮助北洋政府平叛的,此时的车臣部汗王乃是第十九代老仆阿克旺那林,是一位已经在位二十余年的落汗,对于各方的斗争早已经司空见惯,于是他既沒有表示出反对,也不出言支持,只是好酒好肉的招呼,期待他们吃饱喝足走人了事。 不过老汗王阿克旺那林错估了这些日本人的意图,他们出兵外蒙绝不是为了什么支持北洋政府,换句话北洋政府如果平叛成功对他们日本人有半分钱好处么,而这些日本人早就对外蒙垂涎三尺,自从海参崴的扩张失败后,日本陆军部便千方百计试图从其他方向打入俄国的势力范围,以图在俄国内乱中分得一杯羹,取得优势后,再对盘踞在海参崴的支那将军给予致命一击。 这些信息,闭塞的老汗阿克旺那林丝毫不知,仍旧一厢情愿的相信日本人目标乃是库伦,殊不知这些外來者乃是自己的堂兄扎萨克亲王朋楚克勾结而來,所以一住便是月余时间,数千人马的吃喝消费逐渐开始让阿克旺那林头疼,于是派心腹台吉婉言送客,谁知那日本领兵的军官一言不和竟然一刀劈杀了那位台吉。 老汗阿克旺那林闻听此事忍无可忍,立即派出汗庭卫队驱逐日本人,但是落后的蒙古人如何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日本人的对,很快便被打的大败,老汗不甘心于是下令征召所有在籍男丁准备将无礼的入侵者赶出草原,但是祸起萧墙,扎萨克亲王朋楚克在召集令当晚突起发难,将老汗王绑了献与日本人。 日本人威逼阿克旺那林投降将整个车臣汗部du li于外扎萨克蒙古,老汗王自然是不依,抵死不从,最后日本人恼羞成怒将这位汗王乱枪打死,转而扶植朋楚克继承汗位。 其实,扶植朋楚克继车臣汗位是下策,最好的结果是老汗阿克旺那林宣布投降归顺,他毕竟做了二十多年的汗位,在车臣部中的威望不是一个朋楚克能够比的了的,并且这样做最大的隐患就是可能导致车臣汗部的分裂,事实上,在日本人宣布朋楚克继位当天,车臣汗部二十三旗,便有半数都起兵宣布反对他,在沒有反对的十几个旗中,也只有七个旗的台吉明确表示了对他的支持,其余几个旗的台吉更是持观望态度。 但不管怎么,朋楚克成功控制了车臣汗部汗庭,并且又有一整个日本旅团的支持,他的反对者也不敢对汗庭发动直接进攻,骑兵们只能在外围游弋,但是日本旅团突然发兵平定了三个反对声最激烈的旗,并将这三个旗的台吉以最残忍的方式处死,将他们的头颅挂在各自本旗部落外的高杆上示众,这一果真震慑住了那些仍旧持反对之声的台吉。 为了各自的安全不得不偃旗息鼓,表示接受朋楚克的统治,但是仍旧在私下里阳奉阴违,事件发生的突然,那日安全逃出的只有阿克旺那林的老仆敖嘎一人,他在车臣部各旗辗转了数日之后,发觉想依靠这些自保尚且为难的人为老汗报仇无异于痴人梦,所以只好不辞而别,北上寻找老汗在外游学才侥幸免于遇难的小儿子多尔济。 到此时,多尔济也再沒有隐瞒身份的必要,将身份和盘托出。 “吴将军,多尔济的父汗正是车臣部汗王阿克旺那林,只沒想到我那堂叔竟然如此心狠辣,如若此仇不报,我便妄为一世之人。” 这番话多尔济的咬牙切齿,此时此刻的他已经彻底被愤怒所包围。 “小主人切不可被愤怒冲昏了头,老汗可就只剩下你这一只血脉,不可较一时的成败,那些东方來的矮子不可能永远留在草原上,朋楚克不得各旗支持,如果沒有那些东方矮子撑腰,您便可以召集旧部重振老汗声威了。” 老仆敖嘎倒是清醒的很,对形势还有着靠谱的认识,吴孝良不禁对这位忠实的老仆刮目相看,这位老仆的乍一听虽然有道理但是以目前形势來看,如果不借助外力,单单以多尔济这个蒙古部族王子是很难立足的,更别提打败在草原上经营多年的朋楚克,虽然他无论是声望能力上都差阿克旺那林很多,但是对付这个毫无根基的侄子还是绰绰有余的,会比捏死一只臭虫难不了多少。 吴孝良心念电转着,看來这趟浑水绥东军是要蹚一蹚了,如果这只是他蒙古不足内部叛乱,他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到最后不管是谁赢了,最终都要听命于中央政府,但是日本人搀和进來就不一样了,这事也就由不得绥东军不管。 多尔济擦干眼泪竟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冷静了下來,不再喊打喊杀,而是噗通一声跪在吴孝良面前。 “求吴将军出兵为多尔济报仇,多尔济愿为将军左右驱策。” 吴孝良忙伸出双用力将多尔济扶起. “多尔济,现在国仇家恨已经将我们扭在了一起,日本人我绥东军是绝对不会坐视他在中国领土上横行霸道,胡作非为的。” 已经恢复冷静的多尔济闻听此话转忧为喜,沒想到吴将军就这样答应了他的请求,随即转念一想,也就明白,自从给其做向导以來,所有问題只要涉及日本人他便强硬到底,从來都不会妥协让步,看來这位吴将军也不是沒有弱点的人,日本人就是他的死穴,看來父汗大仇有望大仇得报,此前,他只是一个简单的部落首领之子,对一切都是副与世无争的态度,但是人生的剧变会瞬间改变一个人,多尔济便属此列,这一刻起他已经彻底与从前那个他割裂。 绥东军原地休整一夜,于第二天清晨开拔,向车臣部汗庭进发,从个地图上看,此时他们已经位于俄国境内,必须先涉过斡难河再翻越肯特山才会重新进入蒙古草原。 精彩推荐: 第236章 昆都林汗的头颅 绥东军自打进入外蒙以來,并沒有和当地部族打过交道,甚至在外蒙的草原上一直是和两大外国势力在较量,日本人在先,俄罗斯人在后,并且,先后将这两拨人都成功的赶到了北方贝加尔地区,但他无法保证这些不再卷土重來,哥萨克本就生长在草原之上,且來无踪,所以是极难彻底消灭的,但是日本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在整个中国东北的军队都是有数的,满铁守备队只有三个旅团,被自己消灭一个以后,如今只剩下两个,如果再将车臣部王庭的这一股日军消灭,那么他们在短期内就很难再对中国内政进行染指。 因为,他在一个地区的发言权,主要还是看其在此地的驻军实力,如果他的实力不足以震慑当地军阀,那么他的发言权也就要相对的减弱,所以,歼灭日军才是绥东军此行最大的目标。 多尔济此时此刻,既悲伤又害怕,悲伤的是再也看不到父母和兄弟,害怕的是自己无法为他们报仇,秋霜晶莹,草木枯黄,天还是來时的天,草原也还是來时的草原,但是归路上,一切感觉都不一样了,他此刻只是一个流亡的王子,沒有家沒有部族,跟随左右的只有忠心耿耿的老朴敖嘎与如影随形的仇恨。 队伍翻过肯特山进入蒙古草原已经是两日后的事情了,进入车臣汗部的势力范围后,绥东军一切都变得小心翼翼,盘踞在王庭的日军肯定知道有一只中**队由库鲁伦河向北而,并且随时都有南下的可能,但是,绥东军一直行军到晚间也沒见到一个日军士兵的影子,甚至连王庭的游骑也沒见一个。 “这太反常了,每逢大战,父汗必然会派出游骑在部落边界的操场边巡弋,一旦发现敌情便燃气马粪报警,但是如今已经进入车臣部半天时间竟然连个鬼影子也沒看到,明显不符合常理。” 多尔济开始疑神疑鬼,他认为堂叔一定在前方为他量身定做了一个陷阱,只等他往里钻,老仆敖嘎则寸步不离的守候在他的跟前,随时准备用自己老命守护这老汗最后的骨血。 当绥东军再次來到昆都林的时候,周围草木依旧,但是部族的营地却是一片死寂,辕门外高高的杆子上,一颗由生子吊起的人头正迎风晃荡,残败变形的面部依稀可辨就是上次热情款待过他们的那位台吉,相比他便是那三位积极反对朋楚克上位的那三旗台吉之一。 吴孝良将望远镜向里面扫,死寂的营地边伏满了妇女孩子和老人,其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年轻战士,他沒见过几日前的那次屠杀,族中壮丁除了战死的,几乎全被屠杀殆尽,如果不是一部分年轻体壮的小伙子们向东进入黑龙江跑商幸免于难,可能整个昆都林部就尽是老弱病残,等待他们的命运除了被吞并还是被吞并。 “多尔济,由你交涉一下,咱们不是敌人,是來为他们的族人报仇的。” 多尔济刚要下马前,一把便被老仆敖嘎拦住,他实在不放心让小主人只身犯险,谁知道这些人在遭逢巨变之后会不会做出一些激烈的举动呢。 “还是由敖嘎吧,您且坐在马上,昆都林台吉是草原苍狼,他死的可惜,虽然他曾终于老汗,但是难以保证他的族人和家人不把这些帐算到咱们身上,敖嘎先探一探他们的底细。” 多尔济不再坚持,的确,小心无大错,他要留着有用之身,复仇才是他的第一要务。 只见敖嘎小心翼翼的晃着羊皮袄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昆都林部营地,里面的人见來了一位蒙古人,敌意也并沒有一次而减弱,朋楚克的蒙古禁卫旅并沒有因为他们同是蒙古人而下留情,事实上多数昆都林部的男丁都是由朋楚克的禁卫旅执行枪决的。 起禁卫旅,是朋楚克仿照日军制式成立的新军,连装备都是由中国东北紧急调运而來,这一水的日式装备将整个禁卫旅武装到了牙齿,加上西式的军装行头将周围部族们都唬的一愣一愣,再沒人敢对这个靠出卖兄长撺掇汗位的朋楚克提出质疑或是声言反对了。 老仆敖嘎來到距离寨墙一箭之地的时候,停了下來,这是出于一个草原战士的本能。 “喂,我是车臣部老汗的仆人敖嘎,你们中有人肯定见过我的……” 话音未落,破空之声响起,子弹将敖嘎的帽子掀飞,然后贴着头皮飞过,生生的擦出一道血槽,一箭之地的经验已经不足以在蒙古草原上保命了,从前的经验在日新月异的工业科技面前已经变的脆弱不堪。 “呸,我管你们老汗新汗,我只要我的父汗,你们赔我父汗……” 一阵狂劲的北风刮來,台吉的头颅在杆子上左摇右晃似乎在倾诉着自己的不甘与屈辱。 敖嘎一阵唏嘘,昆都林台吉是老汗最忠实的支持者,他也因此与昆都林台吉相交甚深,如今他的后人们面对他的头颅挂在高杆之上,竟然不敢摘下來好生安置,不由得深叹一声,英雄的子女未必都是英雄,雄鹰的幼崽也未必都是雄鹰。 这时,营地寨墙后又传來了喊话之声。 “老敖嘎你快走吧,我们也不为难你,就当你们从未出现过此地,这已经是违背了新汗的命令,冒着杀头悬杆的危险,禁卫旅马上就要过來了,这一次据开过來的是主力,要对付什么绥东军,我劝你还是不要搀和在里面,日本人不好惹啊。” 听那话中之意,这些人对于老敖嘎的遭遇还是带着同情的,但是显然已经惧怕极了那些刽子屠夫的残忍段,不敢再与老汗的残余势力在做深入接触,不过也不愿做那出卖人的勾当,更多的是想明哲保身,置身事外,远离漩涡。 老敖嘎又叹了口气,想置身事外么,怎么到了现在还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朋楚克只会拿你们当枪使,让你们杀人好交那些汉人口中的投名状。 精彩推荐: 第237章 多尔济称汗 车臣部婉拒送客,难道就这样灰溜溜的走掉吗,绝不,老敖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出腰间盒子炮,冲着高杆上呯呯就是两枪,昆都林台吉的头颅应声而落,几下滚到老敖嘎脚边,他将盒子炮插回腰间,单膝拄地,双捧起了头颅,恭而敬之的拜了三拜。 营寨内几双目光由惊愕到惭愧,直到老敖嘎捧起透露转身离,之前打算将绥东军拒之门外的那个声音又哽咽的响起。 “老敖嘎你这是作何。” 老敖嘎停下脚步却沒有回头,冷笑道: “草原雄鹰的子孙们不肖,我却不忍见英雄蒙尘,我嗲了台吉头颅回,自是好生安葬。” 那个声音显然沒料到回得到这样一番回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停顿了好一阵,才终于像下定决心一样的回道: “老人家一言点醒我这迷途的羔羊,不肖子孙阿穆撒那在此立誓,即便粉身碎骨也要为父汗报此血海深仇。”随即似对左右人发布命令。 “开门,迎客。” 老敖嘎听到阿穆撒那如此,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刚准备掉头进营好与其商议合兵一事,却听激烈的枪声自远处响起,营内竟是一片混乱,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声的呼喊着问道: “你们如何自己人打起了自己人。” 但是他沒有得到回答,不禁急的团团转,一抬头却见吴孝良并多尔济随着大军正缓缓推进而來。 之前一直与老敖嘎作答的昆都林台吉之子已经顾不得外面,领着心腹下正面对着生平以來最大的困境,自己人的反叛带來的后果往往是致命的,看着自己的勇士们节节败退,他的心底升起一丝无力,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 却听辕门外面似山呼海啸一般吼起。 “阿穆撒那开门,多尔济兄弟來了,阿穆撒那开门,多尔济兄弟來了。” 一遍两遍三遍,阿穆撒那如梦方醒立刻大声呼喝。 “开门,快开门,放援军进來……” 话音未落,几声巨响后两扇大门已经被步兵炮炸了个稀巴烂,绥东军如潮水一般涌进了昆都林营地,昆都林部本就沒剩下多少男丁,所以叛乱士兵的规模在绥东军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多数人见到大势已便扔下武器跪倒地上,大声的喊着投降,只有发动叛乱的一个佐领自知难逃死路将枪对准了太阳穴准备给自己來一个痛快的,谁知突觉拿枪的腕一阵钻心剧痛,枪再也拿不稳落在地上,然后便是几个如狼似虎的士兵将之踢倒,按在地上,三下两下就捆了起來。 一次本來可以成功的叛乱,在绥东军吴孝良的干涉下,不到半个小时就被彻底平定。 阿穆撒那从老敖嘎中接过父亲头颅,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懑与悲伤,伏在地上放声痛哭起來,多尔济刚要上前劝解宽慰一番,却被吴孝良伸拦住。 “让他哭一哭,发泄出來就好了。” 多尔济点头不再上前,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位与自己同龄,遭遇几尽相同的人,待哭声歇罢,才上前扶起他,宽慰道: “死者已矣,我们却不能自暴自弃,报仇自强是我们逃不开的宿命。” 阿穆撒那惭愧的点头,此刻感情的闸门彻底放开后,憋在心底的屈辱与愤怒终于喷涌而出,他既发誓要为父汗报仇,又为自己此前的怯懦胆小而感到羞愧,无地自容。 昆都林原本就是车臣汗部二十三旗中最具实力的旗之一,朋楚克对其血腥屠戮,一则是昆都林台吉是老汗的忠实拥护者,不杀便是养虎遗患,二则,各部蠢蠢欲动,人心不稳,以血腥段压制住昆都林,杀鸡儆猴,对首鼠两端摇摆不定的部族给以震慑,使之不敢反对汗庭。 原本,朋楚克已经成功了,处置昆都林台吉之后,不但各部族,就连他的亲生儿子,都不敢为其收尸,任凭他的头颅挂在高干上任凭风吹日晒,如此情境吓得原本反对朋楚克的几个台吉噤若寒蝉,立刻进表归顺,再不敢发出反对之声,表面上车臣汗部风平浪静,其实,它就似一口大油锅,已经烧的滚热冒烟。 这几日,昆都林部突然派出了几十名使者分赴各地,传达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消息,而这个消息便如一勺冷水破进了早已滚烫的热油锅内,顿时激起油花朵朵,原本被强行压制住的不满,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草原上开始风传,多尔济从汉人那里借了大军十万,已经开到昆都林,前一阵哥萨克便惨败在那些汉人军队中,据他们还歼灭了一个旅团的日本人。 草原上的风向一日数变,弄的各旗台吉很多都跟不上思路。 公历十一月一日,多尔济在昆都林正是继任车臣汗,车臣汗部二十三旗,有七个旗的台吉亲自前來拜见,还有十一个旗的台吉虽然沒有亲自前來拜见,却是派來了使者恭贺。 消息传到朋楚克耳中,令他愤怒无比,但是愤怒很快就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那就是恐惧,由于事态已经逐渐平息,所以日军旅团早离开了汗庭,向西往库伦开,朋楚克顿觉压力倍增,他领教过中**阀的厉害,自认为不是他们的对,虽然在日本人的帮助下成立了禁卫旅,但那是糊弄蒙古人的,在外人面前他却毫无底气可言。 “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之间他有些着慌,想起自己此前以雷霆段处置的几个台吉,竟不寒而栗,他下的禁卫旅长情急之下出了一个主意,“不如与那多尔济小子裂土而治,我们不打他,他也别來打我们。” 朋楚克毕竟是在草原上纵横大半辈子的人物,虽然一时间着了慌却还沒到,举止失措的程度,斥道: “糊涂,他多尔济与我有杀父之仇,如何能善罢甘休,裂土而治,更是痴人梦,他们有汉人帮忙,怕是一统草原的野心都要有了呢。” 思來想,朋楚克最终还是决定向日本人求援,打发了数骑轻骑向西急追而,临走时千叮万嘱,无论如何,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日本老爷们追回來。 〖 精彩推荐: 第238章 朋楚克的无奈 派送信的轻骑带回的消息让朋楚克一阵沮丧,日军旅团长明确表示,既定的军事计划不能改变,否则便功亏一篑,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阻止蒙古人的反扑。 日军旅团长想当然的认为,那些中国人应该是北洋军阀的残部,他打心眼里就瞧不起这些支那人,在他看來由自己最新扶植其起的车臣汗部禁卫旅就足够对付支那人了,现在帝国皇军的首要目标是库伦,夺取了库伦就等于把住了整个扎萨克外蒙古的脉搏,如此以來也可以一雪在西伯利亚败绩的前耻。 朋楚克在得到日军不会掉头的确切消息后,立刻向各旗发出了汗庭令,召集各旗精锐勇士,前往汗庭御敌,于是,又有数十骑轻骑奔出汗庭,他们怀揣着朋楚克要求尽起勇士的召集令,马不停蹄向四面八方而。 如果召集令是在多尔济称汗之前,恐怕他一声令下沒有人敢于拒绝,但是,如今车臣汗部的形势风云变幻多尔济携汉人威势强势回归,那些忠于老汗的台吉们都或明或暗的向他提供帮助,原本就持观望态度的更加不敢轻下赌注,只有与朋楚克息息相关早就绑在一起的几个旗毫不犹豫的答应出兵。 等到召集期限的最后一天,各旗所出之兵竟然不足一千之数,朋楚克顿感世态炎凉,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风头无两的日子就这么过了,到现在虽然还沒达到众叛亲离的程度,但是他明白自己在车臣汗部再也不能一不二了。 经过讨论,朋楚克接受了禁卫旅长的建议,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于是他将各旗援兵组成了一个先锋团,率先杀奔昆都林,他的禁卫旅则紧随其后,缓缓跟进,并且,他亲自出马,跟随部队亲征,如此一來士气可以得到极大的鼓舞,在汉人面前未必就沒有一战之力。 昆都林营地几日之间变化却是天差地别,由最初的一片死寂,但现在各旗使者的络绎不绝,阿穆撒那继承其父的台吉之位,宣誓效忠车臣汗部的新汗多尔济,随着声势的日渐壮大,期望多尔济战胜朋楚克的各旗台吉们纷纷派出了最精锐的勇士,原本吴孝良是不打算这些台吉们出兵的。 “……旗下勇士奉台吉之命,前來多尔济汗马前效力……” “我等是……旗下,奉令來听后多尔济汗调遣……” 但是各台吉则争先恐后的派了兵來,虽然不多却是一种明确支持的表态,对于多尔济汗位的合法xing來讲,意义深远。 不过从军事角度出发,在这种局势不明的情况下,人多不一定是好事,由于这些骑兵们來自四面八方且互不统属,就很难在战场上协调一致,如果出现疏忽很容易局面便功亏一篑,但是,那些台吉们实在被朋楚克欺负的狠了,生怕万一多尔济失败了,在将怒火洒在他们这些本就不是其嫡系的人马身上,所以竟然少有的旗帜鲜明的支持这位年轻的新汗,反对其昨日还毕恭毕敬的朋楚克汗。 如此一來二,多尔济在声势上几乎已经可以和朋楚克分庭抗礼了,但是他也有着自身的不足,他之所以敢打出讨伐叛贼的旗号,究其原因是有绥东军为其撑腰,否则以各旗骑兵组成的联军则肯定不会是朋楚克禁卫旅的对。 朋楚克的谈判使者在两军遭遇之前便來到了绥东军中,在向吴孝良表示了尊敬之后,又商议起了他投降的待遇,原本吴孝良是做好了其誓死抵抗的准备的,现在这些整编者,如此快的转变风向,是他始料不及的,尽管如此,吴孝良仍旧力主对政变者强硬到弟,作为一个汉人不该过多的干涉他们处理内部事宜。 而且,现在的车臣汗是多尔济,为了不喧宾夺主,吴孝良命令所有绥东军军官,一定要低调行事,任何决定都要在蒙古人既定的框框之内进行,同时,为了避免相当多的基层军官们不了解他的政策,特意召集大家开了一个通气会,大体意思便是绥东军从此刻开始,只对军事任务负责,其余事宜饥饿由蒙古本地人决策。 事实证明,这次通气会是绝对有必要召开的,由于连续在蒙古草原上击败日军以及俄军,很多人的骄傲情绪已经前所未有的膨胀到了几点,除了绥东军长官的命令,他们几乎不会在乎任何人的指令,因此已经出现了数次由个人行为引起的小摩擦,这种情况使得吴孝良不得不亲自出面调停,以免引起双方不必要的误会。 除此之外,朋楚克派來的几波使者,虽然是打着谈判投降的幌子,但是吴孝良仍旧判断此人不经一战惨败是不会轻言投降的,否则哪里还有必要搞御驾亲征这一套,他肯定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至少多尔济单枪匹马是应付不來的。 朋楚克在一开始派來的谈判投降使者,不过是扰乱视线的烟幕弹,他想给多尔济以及站在他身后给予支持的汉人们放出一个信号,那就是他朋楚克的求战一直并不坚定,如此一來对方必然放松警惕,到时候他的大军在突然而至,胜算则多了几分,如果对方,相信其投降的诚意,那么到时候突做偷袭,则计划实施的更是完美无比。 岂料,投降的提议竟然被强硬拒绝,那些汉人甚至明确表态,他朋楚克和多尔济的矛盾已经到了不经一战则难以彻底解决的程度,而绥东军此时是希望草原上早日恢复往昔的平静,他们期待硝烟散尽,但绝不会避战,也不会给予卖国求荣者苟延残喘的机会。 朋楚克听着使者带回來的吴孝良原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发烧,这卖国求荣骂的便明显是他,为了能够夺取,车臣汗部的领导权,他的确出卖了很多蒙古人的利益,但他始终认为,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一旦达成了目的,他便会翻脸不认账,可惜,日本人如何能给他会,在帮助其组建禁卫旅的时候,在各级单位内插入了大量的日籍军官,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可以左右朋楚克对这只部队的指挥了。 吴孝良就曾在其使者前揭穿了他的部队已经彻底沦为日本人的走狗的事实。 “这些汉人真是狡猾的狐狸,看來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呢。” 突然朋楚克心念转动,一个大胆的计划产生了。 〖 精彩推荐: 第239章 诈降 “诈降。” 朋楚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将这两个字说了出來,禁卫旅长被惊得目瞪口呆,他可沒想到一贯保守的朋楚克汗居然也敢兵行险招,连忙问计, “我们诈降又该如何做,里应外合还是……” 禁卫旅长将心中的若干种假设一一列举出來,朋楚克摇摇头,似乎对这个下属沒有充分领会自己的意图感到不满,“汉人有句话说的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们诈降首先要干的就是射马,擒王。” “我主英明。” 禁卫旅长为朋楚克大胆的计划所折服,由衷的赞叹并习惯xing的拍上一记马屁,朋楚克对这个下属的马匹十分受用,笑着点点头, “好了,马上安排人……不,你亲自去,亲自去向那些汉人以及汉人的走狗多尔济表明心迹。” “表明心迹。” 禁卫旅长一脸的迷茫,诈降就直接商讨投降事宜好了,为什么要表明心迹,朋楚克见这个禁卫旅长仍旧沒有领会自己的意思,骂道:“蠢货,当然是由你去诈降,我要投降,那些汉人和多尔济小崽子也能相信,他们现在恨不得扒我的皮,抽我的筋,喝我的血呢。” 朋楚克捎带着发了一通牢骚之后,又继续交代着他的计策, “你去多尔济那小崽子面前,就说我对你刻薄寡恩,如今得了机会便要反正……你如此说,那些汉人和多尔济小贼肯定会深信不疑,你就可以在夜间,派出死士将他们的首脑们來个一网打尽,一旦中国将军和多尔济被刺身死的消息传播开去,那些军队也肯定会随之成为无头苍蝇,咱们再对其各个击破。”朋楚克所到奸计得逞时,咬牙切齿的干笑几声,又继续诉说着自己的幻想, “到时候,曾经阳奉阴违与叛逆勾结的台吉们,都要绑到汗庭,明正典刑,其家人则全部充为奴隶,赏赐给有功将士。” 禁卫旅长被朋楚克汗勾画的美好未來所痴迷,他想到了白鲁台台吉那漂亮的女儿,到时一定要央求汗王将那附逆台吉的女儿弄來玩上几日,想到这里不禁浑身燥热难耐,一番准备后,他带着随从便直奔汉人军团方向而去, 只是在半路上遇到对方探子,被放翻在马下,绑至多尔济那小崽子跟前的过程完全出乎了他的想象,禁卫旅长带着人纵马疾驰的时候,枪响将其吓得赶忙拉缰绳,却沒防备身体一个重心不稳被甩落在草地上,浑身都要摔的散了架子,原來是胯下大青马中弹,倒地身亡,随从见其到地,则赶忙停下坐骑,去扶他起身, 等到禁卫旅长晕晕乎乎被随从搀扶了起來后,一根根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他们的脑袋,一群灰军装的士兵包围了上來,于是他们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做了俘虏,禁卫旅长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害怕,自己沒等见到多尔济那小崽子便被这些斥候们,一枪一粒子弹被崩掉,索xing,担心的事情沒有发生,他大声的叫喊着:“我是车臣汗部禁卫旅长,我是车臣汗部禁卫旅长,我要见多尔济汗王,有要事商量……” 听到他大声的喊出來意之后,斥候们不敢擅自做主,于是就将几个人押回军中,禁卫旅长已经吓得是满头汗,见到这些人沒有动杀机,暗暗侥幸,看來这些人相信了自己的话, 他哪知道这些灰军装的汉人士兵们根本听不懂他带着口音的蒙古话,一路上想着见到多尔济之后该如何诉说,才能取得他的信任,取得信任之后又该派那几个人去,才能一击致命,可是见到眼前这个架势之后,心中立刻打起了小鼓,武器枪支都被收缴掉,就算到了他们的军营中又该如何行刺, 管他呢,走一步看一步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这次不成,等我真拉了队伍來降,说不定还能一次掀了他们的老巢呢,灰军装的士兵将胡思乱想的禁卫旅长以及他的十几个随从押回了大营,关进由原木钉成的牢笼中便不再理会他们,各自散去, 禁卫旅长初时还盼着有人來带他们去见多尔济,放心大胆的在木笼中躺下,一阵睡意袭來,便合眼沉沉的睡去,最终,一阵阵寒意冻得他醒了过來,竟是天空飘起了细密的小雨加雪,湿冷的雨水夹着雪片打进沒有遮挡的木笼中,浑身已经湿个精透,北风一起冻的他睡意全无,蜷缩在笼角瑟瑟发抖, 他问几个亦是饥寒不堪的随从:“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为何多尔济那小崽子不來见咱们。” “属下不知……” “旅长您睡着了以后,除來了一帮看热闹的人意外,就再沒人來……” “是啊,是啊,那多尔济小崽子,也太不给咱们旅长面子了,竟然这样羞辱咱们……” 随从们七嘴八舌,沒一个人说的话有用,听的禁卫旅长不由得一阵心烦,喝道:“都给我闭嘴。” 众人见旅长发火,便马上都闭了嘴巴不再多话,生怕那句话万一惹怒了他,回去可沒有好果子吃,这位旅长的狠辣手段,大家伙都是有目共睹的,几日前一个副官因为礼敬的不够标准,他训斥后,那个副官也不知道脑子中哪根筋不对,竟然顶了几句嘴,最后当着所有士兵的面被生生砍了右手,自那以后禁卫旅长再有敬礼不标准者,都会被长官威吓,小心被旅长砍去了右手,久而久之,禁卫旅长就被士兵们背地里送了一个砍手旅长的绰号, 此刻,砍手旅长与他的士兵们一同深陷牢笼,自然沒了他砍手时的威势,虽然他心里已经慌乱到了极点,但是尊严使然,使得他不得不强自压下内心中的恐惧,思量着自己已经报了來意,为何他们却不闻不问呢,难道是根本就不屑与朋楚克汗使用巧计吗,那些汉人们能够强大到这种程度吗, 突然,雨夹雪中传來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并且不止是一匹马的声音,看守旅长再顾不得威严形象,手把木笼栏杆,冲着人群方向扯着脖子大声的嘶喊起來, “我是车臣汗部禁卫旅旅长,我是车臣汗部禁卫旅旅长,带我去见你们长官,我有重要军情相告。” 第240章 砍手旅长落木笼 按照禁卫旅长的设想,这些人听到自己的呼喊后,定然要十分重视,立刻就得去禀报多尔济那小崽子,可是那些人就像什么都听不见一般,各自说着话,将马拴在马厩中后,仅仅是同情的的冲那位大声嚷嚷的囚犯看了几眼,其中一名军官模样的人,转头对身边士兵嘱咐了几句,就匆匆离去, 不多时,几个士兵抱來了一捆席子,搭在木笼之上,雨水和雪水不再直接落入木笼中,随即又有人捧了几捧干草塞进木笼中,用汉语说了些什么,可惜笼中上自砍手旅长,下到普通士兵都听不懂对方说了些什么, 禁卫旅长羞恼的嘀咕,这算怎么回事,我來这里是要见多尔济那小崽子的,可不是专门來品尝坐木笼的滋味,随从们将干草捧了过來铺在地上,让他坐上去,然后又捧了一些盖在他身上,禁卫旅长顿时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部下的表现令他他满意的点点头,随口表扬了几句,只是如此被晾在这个该死的木笼中,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就这样在忐忑和不安中过了整整一夜,天将放亮,雨和雪也停了下來,太阳自东南方升起,不过清晨的阳光 虽然刺眼却沒驱走半点积攒了一夜的寒气,禁卫旅长尽管身上盖着厚厚的干草,却还是冷的浑身打颤,而他的几个随从连干草都沒有,只好抱团在一起取暖, 禁卫旅长实在受不了,指着距离他最近的一个随从道:“你,对,就是你,把你的上衣脱了给我。” 那随从下意识的便要去解一扣,另一个随从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巴根,你不要命了吗。” 那个被叫做巴根的随从一脸委屈与茫然, “旅,旅长要,要,当然就得给他……” 抓住巴根手腕那人人狠狠的冲禁卫旅长吐了一口大浓痰骂道: “羊粪旅长,现在大家都是木笼里的囚犯,他有什么资格命令你。”说着,便冲禁卫旅长冷笑一声,喝道: “乌力罕,把你的干草分出來,给大家一起用。” 那人直呼着禁卫旅长的名字,挑战着他的权威,乌力罕被激怒了,纵身朝那人扑去,蒙古人本是擅长摔跤,近身搏斗的民族,想当初乌力罕也是族中的角力好手,只是颐指气使多年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勇武,那人稍稍闪身,右手抓住他的左肩,狠狠的一个大背,将其甩了出去,乌力罕重重的撞到了木笼之上,直觉疼的骨头都要断掉,几次都沒爬起來, 那人拍了怕自己的厚实的胸膛,哈哈笑道:“现在,大家都在这木笼之中,就要重新分分大小了,他乌力罕何德何能,还要驱使我们这些草原之上的勇士,这一刻起,我达日阿赤以xing命担保,你们不必再听那个蠢货的话了。”随着达日阿赤话音刚落,他的手指指向了仍旧因为剧痛爬不起來的乌力罕, 乌力罕不甘心自身权威的丧失,他像一头受了伤的野兽一样,惨嚎着挣扎着踉跄扑向达日阿赤,只是他根本不是强壮的达日阿赤对手,再一次被狠狠的摔在地上,并被人骑了在身上,他只觉得两侧脸颊相继剧痛,随着噼啪之声响起,他才醒悟到,自己被那个该死的家伙扇了耳光,而且这耳光一扇就停不下來,他强忍着剧痛不发出声音,试图保住最后的尊严, 岂知达日阿赤却变本加厉,一边扇他耳光一边骂道:“扇你个羊粪蛋蛋,讨一声饶,就不打你。”乌力罕咬紧牙关,他知道不能讨饶,力所不及败给他还有情可原,如果此刻讨了饶,服了软,那他自此以后将永远背负上懦夫的骂名,在族人面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來,见他一言不发,达日阿赤下手开始更加的狠辣,他的声音几乎已经变调, “我弟弟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残忍的砍了他的右手,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就下得了手。” 达日阿赤越打越激动,大伙这才知道当日被砍手的副官竟然是他的弟弟,大家都默默的看着那位砍手旅长的笑话,谁都沒打算出手去帮他, 乌力罕暗叫倒霉,如今撞到仇人手上,也只有认栽,要杀要剐随便吧,索xing将双眼一闭,任他如何施为就是不发一言, 达日阿赤被他的这个态度彻底激怒了,他从地上摸起一块锋利的石片,强有力的左手将乌力罕的右手按在地上,石片对准手腕便狠狠的切了下去, 乌力罕见他动了真格的,他害怕了,想起变成残废后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随即他又想起一句汉人的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己便服了软又能如何,等回到军营定要将你们这帮杂碎宰他个干干净净, “英雄饶命,绕我xing命。” 达日阿赤听他口中喊出饶命,冷笑道:“现在想起喊饶命了,我那可怜的弟弟喊饶命时你在作甚。” 乌力罕被问的张口结舌,是啊,那副官恳求自己放过他时,自己在做什么呢,他努力回忆着当时的细节,在初冬清晨的低温下,他脸上汗竟珠噼里啪啦淌了下來, “砍你一只手,又不是要你命,你这胆小的狗熊,真不配做我蒙古车臣部的勇士。” 达日阿赤一字一顿的说话,像刀子一样,一下又一下刺得乌力罕痛不欲生,他何曾受过此等侮辱,但那又如何,离开了车臣部,在这个木笼里他狗屁都不是,被一个昔日的属下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愤怒与悲哀充塞满了他的胸口,却无处宣泄, 就在此时,木笼外來了一队身穿灰色军装的士兵,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其中一个士兵将木笼门的铁链打开,黑洞洞的枪口指向笼中众人,两名士兵进入笼中将达日阿赤拖开,扶起乌力罕带了出去,木门随即咣铛一声又被关上,铁链哗啦缠上,大铁锁嘎嘣一声扣好, 乌力罕被两名士兵架着在军营中七拐八拐,他心中一口气终于松下,那该死的多尔济小崽子终于要见他了,可是等他被带到一个看起來像是会议室的帐篷中时,又有些傻眼, 屋中之人他一个都不认识,所有人都是清一色的浅灰色军装,武装带扎的整整齐齐,为首一名军官中等个头,端坐在椅子上,目光凛然,他看了一眼便不自觉的底下头去,再不敢与其对视, 第311章 反咬一口 军官沒有说话,而是上下打量了乌力罕一番,他身边的一名上尉军官用蹩脚的蒙古语说道: “我们是绥东军第一混成旅,这是我们旅长李振清。” 话虽然蹩脚,但砍手旅长乌力罕还是听懂了,不过他宁愿从沒有听懂,这意味着他的俘虏很有可能白当了,如果沒有多尔济那小崽子,对车臣部不了解的外人很有可能根本不了解自己所代表的价值, 果真,那叫李振清的旅长沒有说话,甚至不再打量他,转身作势要走,乌力罕急了,大喊道: “我是车臣汗禁卫旅旅长,我这次來是要商议投诚的,我可以帮你们捉住车臣汗。” 翻译立刻将乌力罕的话翻译给李振清,李振清听后收住了脚步,回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听完翻译的话乌力罕顿时傻了眼,是啊他凭什么相信自己,只凭自己空口白牙吗,他开始后悔接下这个任务,朋楚克汗这个计划里,除非那些家伙都蠢得像猪一样才可能上当吧,但是,他印象中的朋楚克汗并不是这样的浅薄,难道,一个想法突然从脑中冒出,惊的他顿时脑门直冒冷汗, 乌力罕从前就见识过朋楚克汗借仇敌之手铲除异己,严格的说他并不是朋楚克的心腹,他是日本人选出的代理人,而朋楚克汗怎么可能在身边留一个他人的眼线呢,乌力罕如多冰窟,自己被人家卖了,居然还乐颠颠的给他数钱,如果此番回不去,自己的族人,奴隶,还有那些正值青春年少的女人们,可就都归了朋楚克那老贼了, 可是又一转念,朋楚克平时待自己也不薄,真的会做出这等事來吗,片刻之间,不禁心乱如麻,李振清见他张口结舌,面无表情的冲身边人挥挥手,“拉出去吧。” 乌力罕吓坏了,这种情形通常是要处决的前兆啊,只好把心一横,心道豁出去了, “我能帮助将军生擒活捉朋楚克,只要抓了他,整个东部扎萨克蒙古便都归将军所有,库伦也指日可待,只要将军敢放我乌力罕回去,乌力罕必不会让您失望的。” “哦。” 李振清这回似乎有了兴趣,返回屋中,拉了把椅子坐下來,问道: “说说你的计划,如果可行靠谱,我会放你回去。” 乌力罕见自己的话奏效,果真打动了眼前这个旅长,连忙脸上堆笑,向前凑了凑,却被士兵一把拦在当场,他尴尬的冲两个拦他的警卫士兵笑了笑,只好站在原地回答, “朋楚克是多尔济小王的堂叔父也就是车臣老汉的堂弟,月前杀了他的堂兄,我就是出來寻找多尔济小王的,希望率部归顺于他,却沒料到,阴差阳错來到贵部,我原本计划要与多尔济小王來一个里应外合,彻底干掉朋楚克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只是如今遇到将军,便只好先将这份大功送予将军。”说完他一拍脑门,有补充了一句, “对了,支持多尔济小王的也是你们穿灰军装的北洋军。” 李振清听到这里,眼睛一亮,立刻问道: “可知道部队番号,领兵军官是谁。” “好像是一个姓吴的将军,据说这之前他在草原上打败了哥萨克和日本人,厉害的很那,将军可曾听说过此人。” 李振清笑了,自言自语道:“害怕找不到维中,如今刚一入草原,便得到了你的心中,这不是天意还是什么。” “他们现在驻扎在哪里。” 乌力罕觉得有门,看來他已经成功引起了这个绥东军军官的注意, “我出來之前得到的消息,他们还在昆都林。” 李振清一拍手, “好,我今日就放你回去,这里应外合,还是要先商量好……” …… 朋楚克军营内,紧张气息弥漫,他在蒙古包内坐立不安,乌力罕已经走了一天一夜,却不知道他的计划执行的如何了,如果一切顺利,乌力罕此刻应该已经得手,若是失败,此刻他恐怕早已身首异处, 蒙古包外传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禀报汗王,乌力罕回來了.” 朋楚克听了立刻喜出望外,如果这家伙能够平安归來,就说明多尔济以及吴孝良那些家伙此刻已被长生天召唤而去, “快请,快请乌力罕进來。” 不多时,蒙古包的门帘一挑,乌力罕一身笔挺的日式军装,似模似样的走了进來,敬了一个军礼, “汗王,乌力罕幸不辱命,那汉人将军与多尔济小崽子已经悉数毙命,只可惜了那些随从,白白死在了那里……” 乌力罕将整个过程讲的惊心动魄,惟妙惟肖,朋楚克时而双眼圆睁,紧张的钻进拳头,时而放声大笑,最后听到只剩乌力罕一人逃回來之时,感慨叹息道:“乌力罕真乃草原雄鹰,如果折损在敌营,我可是要日日寝食难安了。” 只不过朋楚克的这一番心迹的真实流露在乌力罕眼里却做作的很,不知怎的,他越看越觉得,这个连堂兄都半点不犹豫杀掉的家伙,早就出卖了自己,只是自己挫败了他的阴谋,使其沒有得逞,如今倒是妆模作样的做作一番, “汗王,如今多尔济和北洋的军队已经是群龙无首,我们必须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趁机骑兵灭了他们,就像那些家伙打败北洋政府那位徐总长一样。” 关键时刻,朋楚克竟表现的有些犹豫,乌力罕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好极力的怂恿着, “时机转瞬即逝,一旦北洋又派來了心得将军,那些军队很可能就会恢复战斗力,所以,必须在他们指挥失灵的情况下,彻底消灭他们,到时还有谁敢在蒙古草原上藐视我车臣汗部,就是库伦那些王公们也得看着咱们的脸色行事呢。” 朋楚克彻底被乌力罕描绘的美好蓝图所吸引住,如果能单独取得针对北洋军的胜利,以后在整个蒙古草原上有谁还敢在质疑他的合法xing,倒叫那些巴不得自己死的家伙们,睁大了狗眼,看看他手下的军队是多么的英勇,以后谁再想动车臣汗部自然就要想一想绥东军和多尔济的下场, “传令下去,整军,连夜出发。” 车臣汗部立刻鸡飞狗跳,谁都沒想到汗王会在接近傍晚的时候拔营起寨,但是听说敌方将军已经被悉数刺杀,目前正是群龙无首的状态,转而又亢奋起來, 第312章 转进库伦 朋楚克大军趁着夜色浩浩荡荡向北开去,不过他还是玩了一个心眼,将自己的心腹队伍安排在了前锋位置,乌力罕则被放在了大军的后方,负责支援断后, 夜色越來越深,温度低的令人打颤,但是朋楚克却激动无比,他觉得自己的鲜血都在沸腾,此战若胜利,他将名扬蒙古草原,在日本人的支持下,恐怕统一整个扎萨克蒙古也不是梦想, 就在他做着一统蒙古的春秋大梦之时,四下里突然响起了连绵不断的枪声,急速行进中的队伍立刻变得混乱起來,由于多数是骑兵,很多人在沒弄清楚状况之前,便拨马向回逃跑,与后方赶來的人马顶在一起,使整个局面愈发的不可控制, 还是朋楚克汗率先醒悟,这是敌袭,由于前锋是他的嫡系部队,比起其他人战斗意志比起临时拉來凑数的各部落人马还算要强,匆忙阻止反击,但是由于事起突然,又有浓重夜色的掩护,实在搞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埋伏在四下里,两队骑兵试探xing的向前方发起突击,只跑了百米不到,对面突然亮起了连绵不断的火网,这火网是由数道火线所织成,來回扫射的火线像镰刀一般收割着,突击蒙古骑兵的生命,转瞬之间两只小队全军覆沒, 朋楚克心底一片冰凉,他明白自己的军队落入这些來历不明之人的圈套中,他绝不甘心失败,强攻已经成为不可能,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撤退,保存实力,以期卷土重來,但朋楚克十分不甘,难道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么白白的浪费掉吗, 接下來发生的事情,使得朋楚克再不纠结在这个机会是否浪费的问題之上, “不好了,后面也有人开枪,咱们被包围了……” 朋楚克心头咯噔一下,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了上來,他觉得有问題,却一时间想不出问題出在哪里, “都别慌,传下去,大伙跟着我的卫队向西突围,不要恋战,也不要只顾逃命,一定要有序的撤出战场……” 关键时刻朋楚克沒有被眼前焦头烂额的情况,弄的失去方寸,反而冷静的下达命令,不过他的命令很快就被一片混乱所淹沒,能听到的人寥寥无几,可能即便听到了也沒几个人去执行, 一只数万人的大军顷刻间就有土崩瓦解的趋势,朋楚克只觉得心头在滴血,毕生的心血都败在今夜,混乱中又有人大声喊着, “日他羊粪蛋蛋的,乌力罕反了,乌力罕反了,他的人在朝我们开枪。” 朋楚克向队伍后方看去,果真在密集的交火之中,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从马上跌落,几次努力稳住心神之后,暗骂自己作茧自缚,本來将乌力罕的人安排在队伍后方,目的是使他的人沒有办法和自己的嫡系部队抢夺功劳,谁知这一安排正中了他的下怀, 等前方接火之后,他马上命令禁卫旅倒戈相向,所谓禁卫旅不过是由他的部族军扩充而成,所以士兵们只知有部落首领乌力罕,而根本不会听从名义上的车臣部禁卫军总司令朋楚克的命令, 朋楚克不再恋战,带着百十个心腹嫡系,突出重围直向西而去,其残部由于失去了指挥,多数人在乌力罕的策动下纷纷缴枪投降,绥东军在取得胜利之后,打扫战场的工作一直持续到天亮, 李振清迎着初冬清晨的冷风,看着乌压压坐满一地的蒙古降卒,他在头疼如何处置这些人,乌力罕带着人來到了他的身旁,献宝一样的脸上队旗笑,说道: “将军,此战共俘虏叛匪一万余人,是一次大胜。” 然后,紧接着又十分惋惜, “只可惜让匪首朋楚克溜掉了,他向西逃跑,一定是投奔日本去,此前支持他的日本人进兵库伦,只不知此时境况如何,将军,咱们是追呢,还是不追。” 李振清还真沒想到刚刚來到此地,就轻轻松松的取得一场胜利,并且还俘虏了车臣汗部几乎全部的精锐勇士,他到最后也沒搞懂,这些人都骑着高头大马,在昨晚那种混乱局面之下,即便打不赢这场伏击战,想自保逃命还是应该绰绰有余的,何苦留下來做俘虏呢, …… 多尔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眼中强大的堂叔在北洋军面前竟然和土鸡瓦狗一样一触即败,他欣喜若狂,但这欣喜中却带着惭愧,虽然这些人依附了堂叔,但他们还是蒙古车臣汗部的勇士,这些勇士在北洋军面前竟然沒走上一个会和就全部被生擒活捉,感慨之后,他向吴孝良提出,希望收编这些人, 吴孝良一口应下,多尔济不可能总是依靠绥东军的力量在车臣汗部立足,他需要有自己的嫡系人马,这些战俘就是他最好的士兵,多尔济救了他们给予他们自由,在重信义的蒙古社会中,这就是一种无形的契约,降卒们为他效忠就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情, 十一月五日,吴孝良所部与李振清会师,未及休整便全军向西,直奔库伦而去,多尔济沒有听从吴孝良的建议留在车臣汗部稳定局面,而是带着新收的士兵,跟随咋绥东军之后, 一日之间,队伍疾驰至肯特山山脉之下,与此同时山路间开始出现大批的散骑,侦察兵抓了几个回來,一审之下发现竟是哥萨克,他们是恩琴的部下, 在早前的情报中,恩琴哥萨克匪帮控制着库伦城,并做好了陷阱等吴孝良來钻,只可惜,吴孝良以及他的北洋绥东军來晚了, “咱们好像错过了好戏呢。” 吴孝良对身边的李振清嘀咕道, 李振清却笑道:“好戏才刚刚开始,如何说错过了。” 说话间,一个五花大绑的哥萨克被送至二人马前, “谁占领饿了库伦,恩琴在哪里。” 那哥萨克居然不懂俄语,也不懂汉语,嘴里叽咕着谁也听不懂的语言,看其体貌明显不是西方白种人,而是具有中亚一代明显的特色, 山口处突然涌出了一大股骑兵,呼号着直奔绥东军杀來,大伙措手不及,吴孝良与李振清俱是悚然一惊, 第313章 驻扎穆克萨 望远镜内一群典型的蒙古骑兵挥舞着腰刀涌出山口,吴孝良大吃一惊,哥萨克居然被蒙古骑兵所打败,这不科学啊,果真,呯呯的枪声又自那队蒙古骑兵身后传來,紧随其后的是一群身穿土黄色军装的步兵队伍, “日本人。” 李振清很是吃惊,日本人的动作居然比他们还要快,两个人这才明白,那群山谷中冲出來的蒙古骑兵并不是追击哥萨克,而是被那些日本人追的狼狈逃窜, 吴孝良决定拦住这些日本人,决不能让他们冲出山口,步兵炮和四一山炮凡是能够得着的远程打击火力齐齐开火,岂料这些家伙竟似不要命了一般,顶着隆隆炮火自山口中源源不断的冲出,并且迅速的分成两股向两侧迂回过來,吴孝良暗暗头疼,绥东军目前根本沒有摆好战斗阵型,甚至连战斗准备都沒做好,炮兵射击的诸元设定也很粗糙,命中率极低, 面对源源不断涌出,越來越多的日本兵甚至有将绥东军先头部队穿插包围的危险,沒想到在这里被日本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那伙蒙古骑兵则作鸟兽散在茫茫草原之上,失去了目标的日军沒有半点迟疑,立刻将突然冒出來的绥东军当做了第一打击对象,他们的配合极为默契娴熟,看不到一丝停顿,就好像准备好了对突然而至的绥东军发起一场袭击一般, “命令全军,撤退。” 吴孝良当机立断下了撤退的命令,他从來都不习惯打沒有准备的仗,这样的突然遭遇,看似巧合,但鬼才知道这是不是日本人已经事先挖好的坑只等他來跳的,万一被他们搞一个前后夹击,那就不单单是被动的问題了,他时刻拿徐树铮在外蒙的惨败警醒着自己,,李振清对撤退还是颇有微词的,他主张还是打上一打,就这样撤退会严重的影响士兵们的军心, 不过,他沒有直接的反对,而是商量道: “维中,我看不宜全部撤走,留下一部分断后,可以试探一下。” 吴孝良点点头, “李大哥说的有道理,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就由咱们断后好了。” 日军的规模的确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山口的高地上日军炮兵阵地已经开始炮击,幸亏绥东军行军速度被路上的一场大雨所耽搁,否则损失恐怕就大了,李振清也不再坚持将遭遇战打成决战的想法,他们的确沒有准备好,而日军则是已经成了严阵以待的架势,退回到安全地带从长计议才是上策, 距离肯特山一百华里的穆克萨成了最合适的驻兵地点,这里是车臣汗部西部一个牧民聚居点,经过多年的发展已经初步具备了城镇的特点,牧民们虽然还是逐水草而居,但是有相当一部分已经开始学农耕民族盖起了房子定居,并且,由于毗邻土谢图汗部,处于交通枢纽之上,所以此地的商业极其繁荣,吸引了大批來自关内的商人临时聚居此地,他们的到來为这个聚居地带來了更多的人财富,也使得穆克萨成为了车臣汗部最繁荣的一个城镇, 不仅如此,穆克萨简直就是一个超级大货栈,來自山西以及东北的物资有超过半数都集中在此地后,再散往各部,因此,吴孝良将司令部驻扎在此地,就等于控制了整个外蒙的物资集散, 吴孝良抵达穆克萨的第一天,便召集了驻此地的商人代表门进行会谈,他提出,在交战期间,整个穆克萨以及绥东军控制的范围之内,实行军管政策,所有物资的分配供应都应以军事准备优先,换句话说就是以供应绥东军优先, 这个命令颁布之后,临时充作会场的蒙古包之内一片嗡嗡之声,大家都担心各自的物资打了水漂,难道这个年纪不大的军阀要明抢大家的货物吗,这是极不明智的行为,但却是有先例的,商人们之间充斥了愤懑的情绪,大伙敢怒而不敢言, 吴孝良见商人们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敲了敲面前的桌子,示意大伙安静, “各位的物资,绥东军完全以购买的形式征用,请大家不必担心。” 但是商人们还是心怀疑虑,有人壮着胆子问: “请问大帅,这购买是怎样一个购买法。” 许多地方军阀同样是打着购买的幌子,先货后款,收货之后只给打上一张欠条,等打完仗手握大把欠条的商人先要兑现款子的时候,军阀们便翻脸不认人了,这个花样他们已经是见怪不怪了,难道这个什么绥东军的司令大帅也要玩这个调调吗, 有疑问的不止他一个,大伙见有人领了头,便都齐声附和着, “是啊怎么一个章程还请大帅明示。” 吴孝良一阵气苦,他从这些商人的眼里和言语中看到的沒有一丝迎接中**队的喜悦,反之全是深深的不信任与戒备,这也难怪,自清廷倒台以來数年间,全国各地大小军阀迭起,这军饷则是吃了穷人吃富户,尤其是商人累受其苦,如今这北洋政府在商人中的信誉恐怕不必土匪强到哪里去,如果自己不真金白银的拿出來,怕是难以服众啊, 钱不是问題,绥东盛产各种矿产,这一年來他可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尤其是还有金矿,挖出來的直接就是钱,只是这些钱须从绥东运來需要时间,不过,态度须先表明,好去掉商人们的疑虑, “自然是以钱换货。” 大伙听吴孝良如此说,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可还沒都落地,他的一句话,又让这些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钱运來需要时间,所以,我暂时先不买大家的货,但是我也希望各位能够配合起來,在钱运到之前,不要将货销往别处。” 原來是不是强买,只是要求他们在交易之前,不要将货卖到草原上去,这个是可以接受的,只要不打欠条,不借货一切好商量,商人们这回倒是齐整整的答道: “全凭大帅安排……” 吴孝良话锋却突然一转,语气也变的严厉起來, “还有一点,物资管制期间,如有谁敢将物资卖于敌人,一律将以通敌之罪论处,人枪毙,物资罚沒。” 商人们一阵哆嗦,面面相觑, 第314章 通敌 吴孝良决定控制穆克萨这个全外蒙物资集散量超过一半的城镇,究其原因是要在根子上断了肯特山以西日军的物资供应,如今绥东军控制了外蒙东部的车臣汗部,由奉天以及吉林至外蒙的交通已经全在他的控制之下,日本人的物资想抵达库伦,非得从车臣汗部过境不可, 所以,穆克萨这个物资集散地就成了关键,吴孝良以征用为借口,并答应钱货同时交易,打消各种疑虑,稳住了这些商人,同时,又发布军管令,禁止与敌占区通商,一旦抓获便会以通敌罪论处, 该说的都说完了,吴孝良宣布散会,商人们患得患失的离开蒙古包, “这个年轻的吴大帅还是毛嫩啊。” “谁说不是那,太好糊弄。” “如今哪个大帅不打欠条,打了欠条谁敢不给送货。” 这些商人绝大多数來自山西,晋商垄断蒙古商路,早在明朝时期便是如此,明末时更是与后金眉來眼去,暗通款曲,正是由于晋商的存在,后金才挺过了明朝的物资封锁,吴孝良于前世,看过许多关于晋商在明清时期的文章,真假不论,却是对他们沒有半点好印象,只希望这些人,在自己的直辖老老实实的,不要弄出什么幺蛾子來, 只要这些商人不将物资资敌,吴孝良在此地甚至还想扶植一部分商人,毕竟通商可以有利于地区的繁荣发展,就长远打算來讲这是一件好事,绥东军有自己的物资运输渠道,肃清车臣汗部之后,物资已经从滨江延中东铁路经呼仑,再转由卡车源源不断的运來外蒙,据报第一批物资已经过了克鲁伦,不日即将抵达穆克萨, 半月以來,弹药消耗的已经见了底,在第一批物资运抵穆克萨之前,不适宜有大动作,绥东军侦骑四出,几日下來,对库伦附近的情况也算是摸了个七七八八, 原本占领库伦的是恩琴所率领的哥萨克,但是前一阵突然从东方來了几千人的日本军队,他们强攻库伦,恩琴设置的防线竟然不堪一击,炮击准备之后,仅仅一个冲锋便将其突破, 恩琴所部的哥萨克兵败如山倒,四处奔逃,但是,他并不甘心,重新集结部下,又纠集了一部分蒙古人后,再次对库伦发起攻击,但是他所率领的乌合之众根本不是训练有素的日军的对手,结果又毫无悬念的败下阵來,不过,这一次日军沒有给予其安然逃离的时间,日军从库伦城中涌出,将恩琴部众向东驱赶,结果就出现了吴孝良和李振清刚刚抵达肯特山山口事的那一幕, 经过几天的修整,绥东军在草原上连日颠沛所带來的疲惫消失无踪,只等物资弹药一到,便发起对库伦的总攻,在绥东军内部到处都弥漫着这种情绪,但在司令部内,吴孝良和李振清对形势的判断却并不乐观,首先,想进攻库伦就必须翻过肯特山,而肯特山山口是绵延数百华里内唯一的通路,日军已经在山口内的高地上修筑了工事,里面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因此,拿下肯特山山口是摆在绥东军面前的第一个难題,第二个难題是,据马利诺夫斯基一方最近传递过來的消息,捷克军团的热南将军已经派出了超过一个旅的步兵南下库伦,这些人此來不善,绝对是敌非友,如果他们和日本人勾结起來,将严重的增加绥东军压力, 此番前來,吴孝良带了第一师三个团,其余的部队则留在中东路沿线,确保运输线的畅通,为了补充兵员不足的问題,他令李振清率领刚刚成军的绥东第一混成旅开往外蒙与其会和,这样,他们的兵力满打满算才一旅零三团,对付库伦守军超过近两个旅的兵力,实在是捉襟见肘, 并且,让吴孝良更为担心的是徐树铮的下落,如今库伦已经就在眼前,但是却还沒有他的消息,就像石沉大海一般,不论中华民国还是北洋政府都承受不住失去一个陆军总长的结果,所以不论他战死还是被俘,都是糟糕透顶的结局,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吴孝良的心也天天的向下沉,这位在历史上名声并不是很好的徐总长对他有知遇之恩,在个人感情上,他是最不希望那两种可能发生的, 但最近一段时间,总有商人來到司令部报告发现了疑似徐树铮尸体的消息,几次勘察过后,发现均是伪造的现场,尸体也不是徐树铮的尸体,事后,吴孝良觉得十分蹊跷,便找來李振清商议, “李大哥,你怎么看这些怪事。” “最近频频发现伪造的徐总长尸体现场,看來是有人故意在打击我们的军心。” 李振清的看法与吴孝良一致,他也认为蹊跷,很可能是有人故意弄出來扰乱军心,如果绥东军一方马虎大意,错认了尸体,那对北洋政府以及绥东军绝对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打击,所幸几次阴谋都被识破, 李振清忽然想起一件事,最近有一支來自山西的商队行踪不定,侦骑几次汇报在肯特山发现过他们的踪迹,只是沒有发现他们具体动向的证据,联想起在肯特山附近发现的几个伪造的徐树铮遇害现场,他有种直觉,这绝不仅仅是巧合, “还有,最近晋商中有人很不安分那,咱们要不要采取措施。” 吴孝良听李振清的话锋一下子转到了晋商们的身上,知道自己这位大哥绝不会无的放矢, “难道有证据表明他们参与了这些事件。” 李振清沒点头也沒摇头,而是不置可否的回答, “最近侦骑在肯特山附近频频发现他们的踪迹,而且几乎都是同一支商队。” “如果想惩治这些害群之马,就必须抓住证据,紧紧凭这些臆想和猜测,是难以服众的。” 他想了想随即又叹口气,又继续说道: “从今天开始,派出宪兵化妆侦查,一定要将这群卖国贼一网打尽。” 如果伪造现场的推论属实,这些商人既然敢通敌,那么资敌的事情也一定干的出來,这比仅仅是通敌所造成的后果要严重的多,倘若果真如此,他的计划可真就要大打折扣了, 第315章 澹台家人 谁知接下來几天化妆侦查的宪兵们一无所获,就在吴孝良已经怀疑这是谣言的时候,一位曾参加过绥东军召开的穆克萨商人通气会的神秘人,连夜造访了他, “吴大帅,小人给您见礼了,深夜打扰实属无奈,小人刚刚得知一件确切消息,余家商队的一批粮食已经抵达肯特山,目前隐藏在巴彦山地的密林间,准备卖给山那头的人,交易或许就在今夜……” 这个消息对吴孝良无异于漆黑夜间的一点亮光,将毫无头绪的通敌案捋出了线索,真让他喜出望外,他立刻來到地图前,试图寻找着神秘人口中的巴彦山地,却是将穆克萨周围仔仔细细搜索了数遍也沒找到那个地方,不禁有些奇怪, “咦。” 神秘人则连忙來到地图前,在穆克萨西部一处用食指圈了一下,指点着那个地方, “大帅,请看这里,巴彦山地在地图上是沒有的,这处地方只有我们常年在草原上行走的商人才知道,此处距离穆克萨五十华里,据我所知,余家的物资不仅仅是粮食滞留在该地,目下,大部分商家都处在观望之中,如果他们此次交易顺利的话,那些人也会效仿从巴彦山地交易,好在过年之前返回山西。” 吴孝良听着神秘人的介绍,眉头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北洋政府动荡**沒有凝聚力,人民也如一盘散沙,商人更是逐利资敌,他心里不断吐槽的同时,随之一阵感动,究竟还有商人想着这个民族和国家,同时,他认出了这个人,曾在來穆克萨第一天所召开的商人大会上出现过, “先生高义,国家当次危难之时,牺牲小利而成就国家民族大利,当受吴孝良一拜。” 说罢,吴孝良双手抱拳一揖到地,那神秘人惊的赶紧闪到一旁,对吴孝良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甚是尴尬,但转瞬便镇定下來, “大帅如此实在令小人汗颜,小人实话实说,此番前來报信实在是因为家兄在绥东军中效力,而家兄月前曾修书一封,着小人一定要尽全力配合大帅在外蒙的行动,不得有丝毫的草率。” 神秘人这番回答虽然让吴孝良隐隐然有些失望,但也不失真诚坦荡,的确,这些人不是未经世事的学生,将一切都想的理想美好,能为了一句口号便甘洒热血,他们这些商人是在宅门里长大,商场中摸爬滚打中幸存下來的强者,沒有实利,沒有暴利断然不会倾其资财而投资,但转念又想,爱国就应不问动机,只要他的行为对国家和民族有利,就不应该追寻他行为的最初目的,如此也可以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 “却不知令兄在我军中哪只部队上,所任何职。” 那神秘人恭敬答道: “家兄复姓澹台双名继泽,小人是其胞弟澹台迎泽.” 竟然是他,听说眼前神秘人是澹台继泽的胞弟,吴孝良有些吃惊,沒想到世界这么小,澹台继泽此时并不在他的身边,这次进兵外蒙,他仍旧被委派了司令部军需处长的职务,昨日得到消息,第一批物资已经抵达车臣汗部汗庭,而由汗庭至穆克萨其间多有沼泽,又赶上冬雨连绵道路泥泞不堪,卡车实在难以前行,所以他赶着去了那里交接,一并想办法将急需的物资运往穆克萨司令部, “原來是忠武兄胞弟,不巧令兄出外执行公务,还要烦请先生为我军带路,断了那些卖国商人的后路。” 穆克萨城西余家货栈,院内空空如也,只是零星的散落着几车货物,一名高大汉子,呼喝着蒙古仆人抓紧将马车套好,关系到余家在外蒙生死存亡的大事正等着他去交办,想起那个毛还沒长齐的吴大帅,他一阵冷笑,对身边绷着脸的高瘦汉子道: “二弟啊,咱们余家能在这草原上畅通无阻,凭的就是你大哥我这双眼睛,谁最终能在草原上立足,谁到头來只是一个匆忙的过客,大哥我一搭眼便能看出个七七八八來,我知道你对哥哥这次押宝疑虑重重,可你别看那吴大帅现在蹦跶的欢腾,他长久不了,这外蒙啊将來还得是老毛子说了算,老毛子一旦腾出手來,什么大帅最后都是个屁,咱们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运作一番,还待何时啊。” 高瘦汉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大哥,你这么做是资敌,你啊北洋的徐总长是怎么败的,还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闹的,私下和库伦方面的交易如果被那吴大帅知道了,不管他是不是过客,咱们立马都得成他刀下之鬼啊。” 高大汉子嗤笑一声, “就他,蠢货一个而已,你就在货栈等着大哥凯旋归來的消息吧。” 说完,不再理会高瘦汉子的喋喋不休,一片腿径自上了马车,带着货栈的炮手咣咣当当的出了货栈大门,向西而去,谁都沒注意,早就降临的夜色之下,几个人远远的坠在了马车队伍之后, 高大汉子就是余家在外蒙货栈的大掌柜余海,余家在草原各部交易份额中占着绝对的大头,其中这位大掌柜余海功不可沒,历次权力交割中他都以其敏锐的嗅觉站对了队伍,每次豪赌都赢了个盆满钵满,这一次也毫不例外的将堵注都压在了他认为即将取得最后胜利的一方身上, 仆人赶着敞篷大车,草原夜风很硬,轻而易举就能吹头人身上的棉衣,不过余海早有准备早早就穿上了翻毛羊皮袄,这点风对他不过是小意思,怀中暖手炉还微微发烫,他甚至惬意的哼起了小曲, 大车在崎岖的路上走了半夜,终于在凌晨十分抵达目的地,停了下來,前面就是肯特山脉的山脚,密林就在眼前,有炮手计入密林呼哨一声,林子中突然举起火把,火光透过茂密的灌木丛传了出來,余海见状满意的点点头,下了大车向林中火光处走去, 只见一辆辆大车齐刷刷的排在一起,大车上捆着严严实实的货物,余海细心的点了点货物,又挨个车验过一遍才算放心,从怀中掏出银壳怀表看看时间,有些焦急的道: “那面的人怎么还沒來,已经过了两刻钟,别是有什么意外。” 第316章 赌徒余海 余海的话音未落一阵嘈杂自林外远处传來,炮手们立刻熄灭火把抽出枪,警惕的望向林外,随之而來的是凌乱的马蹄踏地之声,余海透过灌木丛看清外面的情况,不禁勃然变色, 只见林外数十骑直奔他们而來,马上骑手马刀,长短枪戾气外泄,看的余海打起了冷战,一个炮手脱口喊出了他心中的恐惧, “马,马匪。” 草原上最恐怖的就是马匪,他们成群结队如过境蝗虫一般,劫掠财货,杀人灭口,可以说落在马匪手中几乎便无生还之理,由不得他们不害怕, 玩弄阴谋诡计余海在行,但是遇上杀人不要命的马匪,他就彻底沒办法了,束手待毙,任人宰割吗,瞬息之间,他脑中有过无数种假设,但是都对眼前的绝境于事无补,心存侥幸想躲过去是不可能的,马匪在半夜出动,必然是已经盯上自己多时,他暗恨自己为何一时间得意便忘了谨慎二字,为今之计也只有见招拆招了, 余海还在暗自后悔的时候,马匪已经冲到林子边缘,连响盒子炮,冲着天上就是一梭子子弹,哒哒的枪响,吧林中之人吓的都是心中一紧,炮手们平日里威风凛凛,在牧民面前趾高气昂,如今遇上凶悍的马匪,一个个都有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沒有一个人敢出声大气,生怕大掌柜的让自己上前面去当炮灰, 只听马匪中有人高声喝道: “里面的人听着,俺们这次來只求财,不要命,只要你们乖乖的交出所有财货,俺们就留下你们狗命,否则……”说着,举起连响盒子炮冲林子里就是一阵乱射, “否则,爷爷们的子弹可不长眼睛。” 喊话之人拨马來到一个高大骑手身边,低头说了几句,那高大骑手显然是他们的首领,只听他声音冰冷,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口音别嘴,听着竟是洋人说话,余海透过灌木丛仔细观察,借着马匪火把的光芒,只见那人依稀便是一个红毛大胡子,竟是老毛子,在这穆克萨附近的马匪,他也是门清的很,首领是老毛子的只有一家, “难道,难道是他。” 余海脸上豆大的汗珠立时噼里啪啦滚落下來,这股马匪不同于任何一股马匪,他们特立独行,沒有报号,战斗力极其强悍,对于行走商人的财货要么不劫,劫了便财命皆收, 马匪们见沒人回应,似乎恼了,几十条枪冲林子开起火來,数十条火线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耀眼,余海以及众炮手们被吓的双手抱头,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等枪声弱了,他暗叹一声罢了,财货丢了还能在赚回來,命沒了可就什么都沒了,于是心一横,嘶声喊道: “外面的好汉,不要开枪,我们投降,财货一车不少,你们通通拿走,只求留,留我们一条狗命。” 之前喊话的马匪听余海如此喊,嗤笑道:“呦呵,堂堂余家货栈的大掌柜,也是狗命一条吗。” 余海顿时毛骨悚然,直觉胯间一热,这些马匪将自己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看來是一早就被盯上,亏自己还像个傻子一样洋洋自得,此刻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但是却不敢做一点抵抗,他知道以自家的实力,抵抗是沒有半点胜算的,而且折后马匪对抵抗者的残忍程度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去年秋天,李家的二掌柜因为不肯乖乖向这伙马匪交出货物,还打死了一个马匪,结果遭到了疯狂的报复,李二掌柜被砍去手脚,剜去双眼扔到穆克萨镇边上,第二天人们发现他的时候,竟然还沒死透,费了好长时间大家伙才认出这个血人是李家二掌柜,李二掌柜最终因为伤势过重沒能挺过那个秋天,但他所遭遇惨剧的影响却一直延续到今日, 余海也算了得,平日里颐指气使,此刻却了所有的尊严,附和道:“好汉说咱是狗命,咱就是狗命,财货在此,请好汉们自取吧。”话中也不全是软弱,至少还带这半分硬气,但这仅有的一点硬气在马匪面前不值一提, “好大的口气,爷们追你就折腾了大半夜,你们赶车出來,跟俺走吧。” 余海已经从最初的恐惧中变得麻木,听到要跟马匪走,顿觉前途一片暗淡,难道是要绑自己做人质索要赎金吗,他的心中升起一阵绝望,他与弟弟余中都是小妾所生,在余家本就沒甚地位,家中大权均被他的嫡出兄弟所把持,自打懂事起他兄弟二人便被长房的兄弟所排斥欺辱,直到成年后,才讨了这个塞北最辛苦的活计,带着兄弟出來准备混出一番名堂, 实际上余海已经成功了,他每年为余家带來大量的财富,已经得到了家主的认可,但这无形中又加深了长房兄弟的嫉恨,他的兄弟余中不成器,如今被绑了票,长房那些家伙巴不得他被绑匪死票,如何又会出赎金來就让呢, 余海直觉后背一紧整个人都离开了地面,这突然的状况打破了他的胡思乱想,竟是马匪们进了密林, “都聋了吗,麻溜赶车去,否则爷们的子弹可不长眼睛。” 话音未落又是一梭子子弹,不过这次却不巧的命中了一个炮手的大腿,那炮手倒地杀猪一样的惨嚎,撕裂了漆黑的夜空,将余海惊的头皮阵阵发麻,他暗恨库伦方面不守时,还得自己被马匪所劫…… 想到此处,余海突然觉得十分蹊跷,就算是來晚了,也总是要來的,可如今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库伦方面的人还沒出现,并且大胡子马匪出现的竟然也这么巧,就在他与车队汇合后,突然将他们包围,又快,又准,又狠,难道,难道,余海不敢再想下去,如果他所担心的都是事实,那么这回他就真是输的一败涂地,几无翻身的可能,他们掳走自己之后,为了不让此事败露,也必然会实施灭口, 而他余海悲剧的一生将就此屈辱的画上句号,再沒有翻盘的机会,一念及此不禁放声痛哭,失态之极, 第317章 库伦城下 马匪们对放声嚎哭的余海嗤之以鼻,草原上远近闻名的余大掌柜也不过是这般货色,货栈的车夫伙计们哆哆嗦嗦被驱赶着将装满货物的大车赶出密林,其余炮手则全部被缴械与余海一并用绳捆了,整只队伍晃晃荡荡向北而去, 走了约莫有一个钟头的时间,数十辆大车载了满满的货物,走的奇慢无比,马匪们逐渐失去耐心, “大当家的,今天俺这右眼皮突突跳个沒完,该不是要有什么事儿吧。” 满脸大胡子的马匪首领绷着脸沒去接茬,有人则笑骂道: “呸,呸,呸,说些啥不好,好的不灵坏的灵,真遇上要命的事儿,你哭都來不及。” 话音未落,夜空中升起了烟花一样的彩弹,将整个地面照的通亮,接着便是四一山炮炮弹的呼啸之声,高爆弹在车队中炸响,泥吐与弹片在人群中乱飞,马匪被突如其來的状况打的摸不到头脑,连大炮都用上了,这是哪家军队啊, 炮声过后,枪声并沒有如预料般的响起,四周都是嚯嚯的脚步声,刚才还抱怨眼皮直跳的马匪傻了眼, “他,他娘的,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被,被包围了。” 马匪大胡子首领沒有慌乱,用生硬的汉语沉声道:“货不要了,咱们撤。” 在大胡子带领下数十骑甩下了大车队,向外围突去,只是沒跑多远,就被一阵弹雨给打了回來,于是马匪们换了一个方向继续奔逃,结果迎來的又是一阵弹雨,等所有方向都被突击过后,马匪们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四周已经被围的铁桶一般,严严实实,这回插翅也难飞了, 这群马匪虽然在草原上名声凶狠,心黑手辣,但那是打顺风仗欺负商队牧民,如今遇到荷枪实弹训练有素的军队立刻在气势上就矮了一头,有些胆小的马匪已经开始有崩溃的迹象,选择了马匪这个刀口舔血的营生,迟早是要还的,只是突然距离死亡如此之近,很多人还沒有心理准备,但是他们心里清楚,一旦被抓恐怕再难活命,不如拼个你死我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就在马匪们心情激荡,准备决一死战的时候,大胡子首领却突然下了个让他们莫名其妙的命令, “都别轻举妄动,咱们投降。” 马匪们听到大当家都失去了一战的信心,好不容易鼓起的死战勇气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胡子首领拨马來到军前,高声喊道:“别开枪,我们投降。” 包围马匪的队伍中一名上校军官,看清此人面目时,不禁脱口而出:“怎么是他。” …… 肯特山口,被日军守的铁桶一般,滴水不漏,炮兵阵地与重机枪阵地交错纵横,火力层层叠叠,对任何想攻进山口的军队都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初冬塞北的清晨,寒气格外逼人,雾蒙蒙的天隐隐放亮,一长趟货车队伍远远的越來越近,一小队士兵早就在此地守候多时,原计划凌晨三点抵达的队伍,晚了接近三个小时, 这一小队士兵也奇怪的很,不但有黄皮肤黑头发的东方人,还有金发碧眼的洋人,东方人一个个都是满脸的严肃,轻易不说一句话,都持枪站的腰杆笔挺,洋人们则不然,他们三五一群,说说笑笑,他们看到车队终于晃晃荡荡的赶來,都长嘘一口气, “马萨里克上士,你去接应一下,问问什么情况。” 洋人中一名上尉军官命令其中一个士兵,出山口去接应车队, 那个被叫做马萨里克的士兵,提上自己的步枪歪歪斜斜的挂在肩上,将帽子歪带在脑袋上,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向山口外走去, 來到车队前,由于天未大亮,眼前货车和人都影影绰绰,他很随意的问道:“怎么才來,我们在这该死的地方,等了你们整整一夜。”说完,马萨里克沒有看到之前与其接洽的那个大胡子首领,于是仔细在隐约的人影群中搜寻着他的影子, “咦,大胡子哪里去了。” 人群中这才闪出一人,正是大胡子, “沒办法,货栈的人來晚了,上士,带我们过去吧,勇士们熬了一夜需要尽早休息。” 马萨里克不疑有他,带着车队进入山谷,那一小队人马则分成两个部分,东方人在前,洋人在后,护送着车队向西而去,谁都沒注意到,数十辆大车的车队,竟然拥有数百名车夫伙计, 山谷并不深,半个钟头以后,车队便走了出來,进入到肯特山以西的草原之上,此刻,天已大亮所有人都疲惫不堪,赶车的伙计们极有默契的将车停了下來,后面的洋人士兵不满的斥道: “为什么停了下來。” 不过他们讲的语言汉人车夫们是听不懂的,车夫们一面比手画脚的示意不明白洋人的话,一面从大车底部抽出了长枪,洋人士兵们呆住了,这是什么情况,还沒等他们反应过來,车夫们手中的枪喷吐出火舌…… …… 库伦城,临时联合司令部内,两名军官吵的正不可开交,洋人面孔的上校气急败坏:“看看你出的这个鬼主意,中国人已经打到城下了,愚蠢,简直是太愚蠢了。” 东方面孔的少将也不甘示弱:“主意是好主意,执行的人有问題临阵倒戈,才导致了眼下这个局面,帝国陆军的勇武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别忘了,为你们的逃兵赢得活命时间,帝国勇士已经全部玉碎。” 少将提高了调门,“托马斯上校,你知道我们对面的支那将军是谁吗。” 托马斯不以为然的问道:“是谁,还能厉害过我们的长枪大炮吗。”在他的意识里,中国人只要架上几尊大炮就彻底成了软脚虾,如今能奇袭山谷防线,打到库伦城下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但是,托马斯上校仍旧沒有将这群中国士兵放在眼里,在他眼中他们不过是拿着刀枪的绵阳,再吓人也要被他这头來自法兰西的雄狮吃掉, “武藤,你如果怕了中国人,就让我的捷克军团迎击他们。” 第318章 托马斯 被称作武藤的军官正是此前在庙街被绥东军打败,逃到黑龙江北岸的第二十三联队联队长武藤信义,他后來辗西伯利亚经过外蒙、黑龙江、吉林最后抵达奉天,被日本陆军部任命为满铁守备队第三旅团的旅团长,虽然脱离了帝国陆军序列,却是变相的升了一格,由大佐成为少将, 武藤信义听了托马斯挤进侮辱的话后,并沒有气急败坏,而是起身冲他微微颔首,“托马斯上校,城外的支那军就多多拜托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联合司令部,扔下托马斯一个人呆呆的愣在那里, 托马斯顶多也只是逞口舌之利,他虽然是法军上校,但是在国内的时候,他一直在陆军师参谋部任参谋,这次随热南将军來到西伯利亚指挥捷克军团才被首次任命为团长,说起來他可是一个货真价实沒有战斗经验的新兵,气走了武藤信义,正中他下怀,沒了这个死板的家伙掣肘,他正好可以一展手脚,于是立刻召集部下指定作战计划, 参谋出身的托马斯,理所当然的认为此刻第一件该做的就是制定一个完备的防御反击计划,就在他带着一干参谋兴致勃勃的完善着作战计划时,有侦察兵來报告,中国人撤了, “中国人撤了。” 托马斯一时间难以理解,既然兵临城下焉有不战而退的道理,他百思不得其解,还是他的一个团参谋出言提醒道: “上校,咱们是否追击一下。” “不可,中国人撤的古怪,怕他们还有诡计,咱们应该先观察一下。” 一个参谋立刻出言反对,他认为,捷克军团此时应该保守一点,绝不应轻敌冒进,但是在托马斯看來,这个参谋保守的有些过了头,如果是德国人或者是俄国人他一定会慎重考虑是否追击,但眼下的是那些猥琐胆小的中国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打败他们吧, “中**队的战斗力低下,不能拿來和德国人比,甚至连意大利人都要强过他们百倍、千倍,命令骑兵准备,我要亲自带兵追击。” 托马斯之所以要带兵追击,究其原因还是虚荣心在作祟,自打追随热南将军來到西伯利亚后,一直被同僚取笑毫无战绩,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立下一些战功,然后去赌他们的嘴,苏俄军他自问未必是对手,但是眼下这些中**人,不就是送上门的功劳吗, 库伦所谓的城门城墙,不过是黄土夯筑的矮门,与低矮的一道寨墙,防贼尚可,但是在军队面前,这种防御基本上是经不住一回合冲锋的, 托马斯看到库伦城防如此只差,开始有点庆幸中国人沒有强行攻城,否则就这种程度的防御工事,怕是抵不住一回合的进攻,他的整个团都是骑兵,所以带了一半人马五百余人浩浩荡荡的开出城去,向北追击撤走的中**队, 岂料,托马斯带领着他的捷克骑兵团追出去足足有半个钟头几十华里,却连中国士兵的一个影子都沒见到,全速追到现在,马匹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必须放慢速度继续脚力,然后再做追击, 托马斯原本兴奋的心情开始有些沮丧,同时心生警觉,这些中国人该不是有什么诡计吧,既然沒有追上他们,就不宜继续在外面游荡,本來他们在库伦的实力就远远弱于日本人,他只带來了一团人马,那个武藤信义手下却有整整一个旅团的士兵,虽然他们名义上是盟友,但是私底下摩擦不断,他与日本人合作也是出于无奈,热南将军与日本人订立了盟约,两军合作对付整个西伯利亚以及蒙古的敌对势力,这其中就包括马利诺夫斯基的苏俄军,还有雄踞海参崴的绥东军, 只是他沒有机会再回到库伦城了,一阵阵破空之声过后,高爆炮弹在捷克团中爆炸,战马受惊,狂奔乱突,整个骑兵团顿时乱作一团,托马斯心道不好,中埋伏了,他并沒有慌乱,而是极力的约束部下,经过一番观察,托马斯发现敌军便隐藏在前方不远处的坡地后, “都别乱,跟我冲过去,踏平中国人的阵地。” 托马斯的话起了作用,原本慌乱成一团的士兵们,排成了攻击阵型,随着一声呼哨风驰电掣的呼啸而去,很快,他们的冲锋便遇到了强大的阻力,两架马克沁水冷重机枪被推上山坡左右开工,织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弹幕,冲在最前方的骑手们纷纷中弹倒地,紧紧几十秒的时间,便有几十人死去,托马斯胆怯了,面对强大的火力压制,他承受不住这种伤亡,如果是稍有经验的指挥官,面对这种情况,只要命令骑兵咬牙冲入敌方阵地,虽然会死伤惨重一些,但是却有大把的机会翻盘, 但是,托马斯很惊讶,中国人似乎并沒有传说中那么好欺负,似乎还挺难缠,所以,他沒有坚持,而是选择了后撤,骑兵团在弹幕前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扔下数十具尸体,向敌方侧翼奔去…… 在侧翼,捷克骑兵团同样也遭受到了强大的火力压制,当他再想转向之时,却发现有百十骑骑兵自后方包抄而來,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腹背受敌这可如何是好, 天色渐晚,库伦城联合司令部内,武藤信义已经失去了耐心,托马斯上校出城追击支那人已经有一天的时间了,竟然还未回來,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尽管,他十分反感这个喜欢吹牛的法国上校,但他是满铁守备队的盟友,不能置之不理,派出去的几波侦察兵都是空手而回,沒有半点关于他的消息, 直到天色黑透,终于有托马斯骑兵团的人回到了库伦城,但却不是凯旋而回,只有零星的几个人结伴逃了回來,溃兵们带回的消息坐实了武藤信义的预感,托马斯战败被俘, 武藤信义当机立断,扣押了溃败而回的骑兵,他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托马斯战败被俘的消息在库伦城中扩散,从而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以及不安定分子的叛乱, 最终,消息还是走漏了,城中剩余捷克军团士兵对武藤信义的做法十分不满,闹起了哗变…… 第319章 杀人利器 武藤信义事前便对这伙,军官來自法国,士兵來自捷克的盟友防范甚深,今夜他们趁机哗变,日军由于早有准备,立即将其团团包围,武藤信义沒有半点手软,凡是放下武器接受管制的士兵一律从宽处置,不听号令顽抗到底者则杀无赦,这一夜,库伦城中枪炮之声阵阵,惊得王公与喇嘛们惴惴不安,混乱直到天亮才逐渐平息下去, 日军完全控制了库伦,武藤信义却高兴不起來,來自满洲的补给线被支那人占据,补给物资无法从东部由奉天转运过來,而今,由于捷克军团哗变,被其血腥镇压,一旦西伯利亚的热南将军对此产生了误会,切断对库伦的补给,后果就严重了, 武藤信义决定立即派人去伊尔库茨克向热南将军说明情况,如果和白俄关系决裂,这个责任是他所付不起的,陆军部之所以沒有追究其庙街战败的责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是陆军中少有的俄国通,这次将其调派满铁守备队,为的就是这次外蒙攻略,如果他在这个问題上再出了纰漏,恐怕前途将会一片暗淡,很难有机会一雪庙街之耻,更别提为天皇为帝国尽忠, 想到这些,武藤信义心中不禁有些暗恨,热南将军哪怕派來个中等之资的家伙也不会出现目前这种难以收拾的局面,为何偏偏就派來这样一个蠢货, 虽然有支那军队打到库伦城下,又导致城中中出了乱子,但是武藤信义也在其中窥见一些端倪,比如支那人奇袭非常成功,在他们准备并不充分的情况之下,库伦城外那些低矮的夯土围子根本不可能阻挡住攻城部队的脚步,但是他们却连攻击都沒有试探一下便选择了撤退,这其中肯定大有蹊跷,难道他们只是渗透进來的一小股部队, 如果不是托马斯半夜追击闹出一个惨败被俘的结果,又折腾了大半夜的哗变,恐怕武藤信义早就可以想到这个问題,昨夜那股支那军很可能便是渗透进來的小股部队, …… 穆克萨司令部内,参谋们和各团团长激烈的争论着,他们对李振清旅长率领一只小分队深入敌后的行为感到深深的忧虑,一部分人主张立即强攻肯特山口的工事,另一部分人则希望先静观其变,不宜轻举妄动, 吴孝良也很为自己这位李大哥的处境担心,虽然他一贯冷静沉着,从不打沒把握的仗,但是这次不同以往,他所带去的士兵,连骑兵加步兵也只有五百余人,面对整整一个旅团的日本人,简直有些飞蛾扑火的味道,但是李振清这只小分队如果成功的搅乱了库伦方向的防御部署,将对绥东军主力进占库伦,彻底扫平外蒙西部创造一个良好的契机,他虽然已经有了想法,但还是按照惯例让大家伙先畅所欲言, 澹台继泽正在一边打盹,这位司令部军需处长,几日來的确是累坏了,从呼仑到穆克萨,一路之上关于弹药和粮草的调配,几乎无一不亲自过问,此次他随着第一批物资运输队过來,正好赶上军事会议,结果却疲惫的当场打起了瞌睡,紧挨着他的一个参谋见吴孝良目光异乡那里,赶紧在桌子底下抬腿狠狠踢了他一下,澹台继泽惊的猛然睁开眼睛,只见吴孝良正笑意吟吟的看着自己,意识到失态,尴尬的笑笑, “澹台处长,说一说你的看法。” 澹台继泽虽然打起了瞌睡,但对会议所讨论的内容却听了个七七八八,沉吟了一阵,调整好脑中的思路, “自然是立即发动对肯特山谷的强攻,各位参谋们所忧虑的,也不过是山谷内工事完备,我军进攻定会伤亡惨重,不过,我这次运了六门攻坚利器,可以破此困局。” 说到此处,澹台继泽因为适才瞌睡,再加上讲话,觉得有些口渴,端起桌上的水缸子,咕咚咚灌了起來,在做诸位包括吴孝良都被他的杀人利器所吸引,都眼巴巴的看着他说完继续说下去, 谁知这老家伙,喝完水拍着脑袋想了半天,说出一句差点让众人吐血的话, “我刚才说到哪了。” 澹台继泽摸着脑袋,尴尬的一笑,最近折腾的紧,白天黑夜得不到休息,这记xing不好的毛病又犯的厉害, “说到利器了。” “快别卖关子了,这利器到底是啥啊。” 大伙都催促他快说,澹台继泽这才恍然, “对,对,说到利器了,这利器就是海参崴新进在德国购买的一百二十毫米口径轮式加农炮。” 在座的军官皆是陆军中的佼佼者,有谁不知道大炮在战斗中的作用,平日里他们用的都是七十四毫米口径的速射炮,这一百二十毫米口径已经是速射炮的两倍,并且是便于移动的轮式炮,这简直就是战争利器啊,有了这东西还有什么工事打不下來的, 澹台继泽很满意大伙的吃惊,伸出了右手的拇指和小指,“这次來我带了一共六门,并且还有三十个基数的高爆弹,炮兵们可以撒开欢的过瘾了。” 这几门炮是孙家钰由德国买來,通过货船月前才运抵海参崴的,随船的还有六门八十毫米轮式加农炮,以及毛瑟步枪,马克沁重机枪和各式弹药,排水量八千吨的货轮几乎装满了军火,奇迹般的躲开了日本海军的盘查,顺利抵达海参崴,在两次海战后,日本为了报复封锁日本海,严谨任何船只携带军火进入海参崴港口,绥东军从海路得到的武器补给越來越少,这次孙家钰运來的军火有如雪中送炭, 有了大口径加农炮,参谋们、团长们的意见开始变得一致,纷纷表态提出立即对山口发动突袭,进入肯特山脉以西的草原,对盘踞在库伦的日军进行围歼作战, 会后,十二门加农炮被装备给第一混成旅炮兵团,由于李振清不在,队伍暂由吴孝良亲自指挥,同时,随澹台继泽运來的大批德制武器,也被换装给第一混成旅以及第一师三个团的士兵们, 第320章 武藤退避 派去查探山口军情的侦察兵返回了库伦联合司令部,带回了前方一切正常的消息,山口还牢牢的掌握在日军手中,武藤信义长长出了一口气,只要这个易守难攻的隘口还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他就能够从容布置,消灭这股流窜进來的支那军队, 武藤信义顺手端起桌上茶杯,茶杯里是刚刚沏好的茶,滚开的水,碧绿的茶叶子沉在杯底,上面飘着些许茶叶末子,就势吹了吹,小口的轻饮着,他是是个十分喜欢茶道的人,只不过出征外蒙,只好一切从简,带把手的瓷杯,放上茶叶开水冲好,对他已经是难得的享受,不过传令兵慌张的跑进來,连请示都忘了,扫了他的这份雅兴, “不好了,不好了,山口,山口被支那人攻破……” “噗,。” 武藤信义一口水全部喷了出去,喷的传令兵满脸满身都是, “什么,你说什么。”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并且侦察兵刚刚回來报告了山口扔在自己人的掌握之中,就算支那人从他离开之时便开始进攻,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拿下他苦心构置了近一个月的防御工事, 传令兵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不安的回答道: “旅团长,千真万确,谷内守军几乎全军覆沒,逃回來送信的少佐也是身上三处枪伤,险些沒了xing命。” “带那少佐前來见我……” 随即武藤信义又说道: “还是带我去见他吧。”同时他招來副官,下达了一系列的应急命令, “命令浅田联队,立即开赴肯特山附近,监视占领山谷的支那人动向,切记不可与之正面冲突……” 然后,武藤信义随传令兵去了司令部医院,逃回來的少佐躺在病床上,胳膊上、大腿上、肚子上都缠满了厚厚的绷带,看精神还算正常,应该沒有什么大碍,他猛然间见到武藤少将來到病房,激动的想坐起來,却是疼的直吸冷气也沒成功, 武藤信义向医生询问了这位受伤少佐的状况,然后才來了一把椅子坐到他的床边,仔细的询问起支那军进攻的情况,事态的发展超出了预估,就说明他肯定遗漏一些信息,否则按照现有情报看,支那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短短的个把小时中,攻陷防备完善的山谷工事, “少佐,请你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武藤信义喜欢开门见山,也不喜欢搞嘘寒问暖关心士兵的那一套面子活,在他的军队中,他只追求一条,那就是令行禁止,以及士兵对长官的绝对服从, 少佐几乎是满含痛苦的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开始回忆那段对他來说几乎相当于梦魇的突袭, “支那人发起进攻的时候,渡边大佐正召集了我们几个作战参谋,在研究如何攻击支那人的穆克萨,炮弹竟然直接砸进了半封闭掩体,渡边大佐当时就玉碎了,我还算命大,被气浪冲到强上,撞的晕了过去。” 少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继续痛苦的回忆着, “等我醒过來时,到处都是高爆榴弹爆炸的声音,到处都是惨叫声,支那人的火炮太恐怖了,他们已经将整个山谷变成了人间地狱,炮击大概持续了半个小时,我和几个幸免于难的参谋,互相搀扶着出了掩体,帝国士兵们用树干和黄土垒就的半封闭掩体,已经全部支那人的炮火轰的七零八落,就在我们还在庆幸劫后余生的时候,支那人的火炮又响了起來,高爆榴弹向冰雹一样又砸进山谷,这次炮击又持续了有半个小时,等到炮声刚歇,支那人就开始了冲锋,帝国士兵在两次炮击之后,已经很难再组织起反击,很多人來不及撤走,就成了俘虏,甚至被打死,只有我们几个参谋,因为靠近后方,所以侥幸牵了马逃出來,不过最终安全逃离支那人追杀的却只剩下我一个……” 少佐艰难的回忆完了整个过程,早就疲惫不堪,一会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武藤信义终于知道他遗漏的是什么了,那就是支那军队装备了大口径的加农炮,这些加农榴弹炮不但射程远,而且威力巨大,是当之无愧的陆战之王,因此让他很是担心,库伦城防简陋,他的旅团又都是轻装上阵,手中并沒有重火力,在咄咄逼人的支那将军面前,他占尽了劣势,如何才能挽回眼前的危局呢, 在离开司令部医院的路上,武藤信义已经想好了,当初在庙街时,他的旅团占据优势都沒能打赢这个支那将军,如今他们又有了大口径加农榴弹炮这么强大的杀人利器,无论坐守库伦,还是冲上去硬拼都不是明智之举,他权衡利弊,目前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撤出库伦北上,以保存实力,会和捷克军团的热南将军,到时候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做泰山压顶式的南下,横扫外蒙草原,彻底击败支那将军,然后日俄两国分治东西外蒙,他渗透外蒙的任务也就顺利完成, 主意定下,武藤信义便立即组织撤兵,由于撤退太突然,很多联队都沒做好准备,纷纷请求暂缓撤兵,其实在那些连队长的心底是对这个撤军令有所排斥的,临阵一仗不打便夹着尾巴逃跑,实在有损皇军颜面, 所以他们不是以士兵集合不齐为借口,便是物资装车需要时间,加以迁延,还不如等支那人來了,大家痛痛快快打一场,武藤信义见到大家对自己的命令阳奉阴违,愤怒之极,他以雷霆手段迅速处置了一个做的最过分的联队长,并再次申明,无论什么情况,一小时后第二十三旅团准时开拔,撤出库伦城, 同时,他命令还未出发执行监视任务的浅田联队立刻出发,如果遇到支那人一定要拖住他们的前进脚步,为主力部队赢得一个小时的时间,就算他们完成任务,到时候北上与其会和即可, …… 吴孝良惊诧于这些加农榴弹炮的威力,前世他总认为这些大炮不过是步兵的补充火力,经此一战后彻底改变了火炮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马下山口后,有参谋向他建议,原地修正,第二天再想库伦进发,此刻,他们并不知道,库伦的武藤旅团正准备全军北撤, 第321章 浅田之死 日军在库伦的撤退由于上下不一致,最终导致局面变的混乱不堪,原本计划两个小时内撤退完毕,却整整拖延了四个小时,武藤信义开始还试图以强力加快速度,但是却收效甚微,最后不得不无奈的任其发展,对眼前局面束手无策, 帝国陆军何时变得如此不堪,这还是当初日俄决战时的的帝国陆军了吗,武藤信义无奈的看着阳奉阴违的部下们,守住库伦固然是大功一件,但是按照当初和热南的约定,双方将以肯特山为界限,对外蒙实行东西分治,日军如果在此死守,也未必不能守住这座外蒙第一大城,但是,所付出的的代价和帝国能得到的利益却是不成正比, 武藤信义叹了口气,自己的部下们空有一身匹夫之勇,却不知道牺牲是需要有价值的,他已经准备命令宪兵执行军法,如果再拖延下去,等支那人赶來,以目前二十三旅团的状态,恐怕已经沒有一战之力了, 就在库伦城内的日军撤军撤换拖延之时,攻克山谷的绥东军陷入了一场争论之中,似乎争论永远都是行动之前的一个主題,而在大家不面红耳赤之前,吴孝良也从來都是坐在一旁看热闹,不主动发表意见,这次依然如此, 以各团团长为首的一方希望部队休整后,于第二日清晨再做行军进攻库伦,司令部参谋们则不以为然,他们认为,兵贵神速,库伦方面的日军一定想不到绥东军能够轻而易举的拿下山谷,所以此刻乘胜攻击库伦,一定会事半功倍, 在这次问題上,吴孝良是倾向于参谋们一方的,趁其不备,绥东军突然而至给小日本造成的震动和打击绝对是致命的,于是,绥东军连夜整军,连战场都沒有打扫,直接以一旅三团的兵力开赴库伦, 这次他之所以能将这身经数战的一旅三团悉数带出,皆赖于后方开來的两团援军,他令这两团援军守住穆克萨这个交通枢纽,补给重镇, 而就在绥东军决定了连夜行军进攻库伦之时,浅田联队的联队长浅田趾高气昂的带着所部一千余人奔袭在夜色笼罩下的茫茫蒙古草原上,旅团长武藤的懦弱让他不屑一顾,原本心中对他仅存的一点敬意也荡然无存,他知道武藤信义派遣自己的原因是他因为他的联队是整个旅团中唯一的骑兵联队, 浅田在此前与支那军队打过的数次交道中,发现支那军队胆小懦弱,对他们这样的外敌连半点脊梁都沒有,极尽奴颜婢膝之能事,但对他们的百姓却立刻就换上另一副嘴脸,高高在上颐指气使,所以,浅田压根就沒将这个传说中的支那将军放在眼里,他计划着在天亮之前消灭支那军,然后凯旋回城,他武藤跑也就跑了,到时候丢进了脸的他沒准就会被自己所取代,浅田越想越高兴,不由得双腿夹了夹马腹,催促胯下战马加速, 浅田不知道,催动战马的一刹那,他离死亡又近了一秒, 在浅田看來,骑兵冲击步兵,最危险的是临阵前的那五百米,而这五百米不过才一分钟脚程,所以,只要挨过这一分钟,步兵们就是他骑兵到嘴的肉, 不过,上千骑兵奔了许久也不见半个支那人的踪影, 有士兵不耐烦的嘲笑, “支那猪这么胆小吗,太令人失望了。” 浅田也是微微冷笑,这的确符合支那人的风格,沒准是他们的侦察兵发现一整个联队的帝国骑兵,此刻那个支那将军已经被吓得狼狈逃窜了呢, 突然,浅田只觉得眼前一花,耳边惊雷一样炸响,凭直觉他判断这是高爆榴弹爆炸的声音,一瞬间之后,爆炸接二连三在上千人的骑兵队伍中炸开,倒霉的骑兵有的连人带马瞬间就被炸的血肉模糊,更多的战马则是由于巨大的爆炸声而受惊,不受控制在草原上,狼奔彘突,横冲直闯, 浅田心中一沉,支那人怎么出现的毫无征兆,我这是要败了吗, 向前方看去,似乎有一团乌压压的黑云,在向己方运动,随着黑云的运动是由远而近的马蹄踏地声,似金鼓齐鸣般轰鸣而來, 此时,浅田骑兵联队的行进节奏与攻击阵型早被突然而至的榴弹炮所打乱,很多士兵好不容易稳住了胯下战马,抬头却发现,支那骑兵如旋风般突然而至,就像从天而降一般,紧接着锋利冰凉的马刀,划破了最前方骑兵的布衣和皮肉,鲜.血四溅,死.尸栽倒马下,失去了主人的战马突然得到解放,撒欢的狂突而去, 日军骑兵接二连三在毫无装备的情况下,被马刀切割跌落马下,那个刚刚还嘲笑支那人的士兵,直觉颈侧一凉,仅仅几秒钟时间他的意识就模糊起來,这绝不是他印象中的支那士兵,这种凌厉他只在帝国骑兵身上才见过…… 被震惊的不只这个士兵,浅田身体木然,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的骑兵联队就这样被突然而至的支那人打败了吗,这不可能,当他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平端的马刀让他突的一颤,同样觉脖颈间一凉,然后身体的力量就好像破了个洞的皮球一样,开始快速的流失,眼前逐渐模糊一片,他在心里默念着,我这是要死了吗, 然后,浅田觉得自己模糊的视线突然腾空而起,上下翻滚,由上而下,再由下而上,直至一片黑暗,他在问自己,我死了吗,最后,浅田觉得脸部重重的摔在地上,一股青草的芬芳,沁入鼻孔,他忽然生出一股留恋……马蹄踏落,随之粉碎,思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 武藤信义直觉的右眼皮沒來由的突突直跳,看着眼前仍旧忙乱成一团的士兵们,气的几次想让宪兵执行军法,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不知道支那人此刻到了哪里,希望浅田能把他们拖得久一些……良久,武藤看向漆黑一片的东方,希望浅田君能够平安归來吧,天边隐隐爆起阵阵亮光,一股极其不详的预感突的笼罩上心头, 第322章 占领库伦 草原初冬的朝阳格外冷冽,吴孝良抵达库伦时,城内外仍旧一片混乱,但是先头部队却沒有见到半个日军的影子,倒是早就定居在城内的王公们派出了一只欢迎队伍, 代表们堆满笑容的脸比哭还要难看,看着灰色军装的士兵,就双手抱拳作揖,点头, “欢迎,欢迎远道而來的英雄们,草原上的雄鹰折了双翅,只待王师北上救蒙古人于水火之中……” 吴孝良正巧就在先头部队之中,看到这些蒙古王公代表们说着奇怪的欢迎词,不禁哭笑不得,想必上库伦城头大王旗一月三变,他们都将这套说辞倒背如流了吧, 冲他们拱拱手,客气的回道: “诸位都是草原豪杰,不必拘泥俗礼,外蒙是中国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我吴孝良率军前來那是作为一个军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代表们俱是一愣,吴孝良这个名字近一月以來如雷贯耳,几乎要听出了茧子,武藤信义那个日本人就是被这位吴将军吓跑的,想必是个不简单的角色,应该比那个什么徐总长厉害多了,所以神态更是恭谨,丝毫不敢怠慢,又客套了几句,便引着吴孝良以及绥东军先头部队朝城中的王宫也就是前联合司令部而去, 日军走的仓促,很多物资來不及带走,扔的到处都是,吴孝良见状不由得惊讶,日军什么时候胆小如斯了,于是问陪同的蒙古王公代表, “这一月來,占领库伦的军队都是哪些人。” 那代表听到将日本人吓走的吴将军出口相询,立刻毕恭毕敬的回答, “回吴将军的话,有两股人马,一股是北方的俄国人,还有一股是日本人。”代表说完觉得还漏了点什么,又补充道:“日本人那个旅团长,就是被吴将军您吓走的那个旅团长叫武藤信义,还是个少将哩。” “武藤信义,武藤……” 吴孝良听着这个名字十分耳熟,一下子却沒想起在哪里听过,倒是他手下的一个参谋插道:“司令,这个武藤信义应该就是在庙街被打到黑龙江北岸的那个武藤信义。” 难怪,难怪他能闻风即逃,一般的日本人,出于对中国人的蔑视,以及盲目的自大,哪里会被一个从未交过手的支那将军吓跑,也只有这个与绥东军交过手,唯一一个保存了本部人马实力的带兵将领,才知道他吴孝良和绥东军的厉害,不困守库伦这座无险可守的孤城,提早转移无疑是最正确的决定,否则,他武藤信义沒准也与三宅光治一样成了绥东军的阶下囚, 吴孝良在前联合司令部接连下了几道命令,让先头部队接收城中要害部门,第一要点是控制电台,日本人走的的确太过匆忙,连电台这么要害的部门都沒破坏掉,而是完整的留给了绥东军,有了电台,吴孝良就可以直接给国内发电,不必再派人以汽车、马力传递消息,外蒙的现代化水平的确太过落后,整个草原上仅仅库伦一地才有可以和外界联系的电台足以证明此点, 中午过后,后续部队陆续赶到,都被安排在城外的原联军军营中, 最后赶來的是李振清,他带着俘虏在草原上转了一夜,直到天亮从抓到的一小撮溃兵口中得知,绥东军全歼了浅田联队,便立刻带着人向库伦运动,因为李振清得到浅田联队覆沒消息之时,立刻就判断出,吴孝良在深夜歼灭浅田联队,一定是准备趁夜突袭库伦, 李振清沒想到库伦是兵不血刃拿下的,他担心绥东军又将面临一场苦战,所以急急带着部下赶來支援,谁知却扑了个空,想象中的战斗根本就沒有发生,库伦已经在绥东军的控制之下,而这次出兵外蒙的任务似乎也将圆满的落下帷幕, 吴孝良却不像他的部下那样乐观,这次能拿下外蒙的宗教政治中心库伦,并不是进过苦战后而得來的胜利果实,原本战力此地的日军在武藤信义这个老狐狸的带领下撤了出去,无形中竟然暗合了太祖的的战略理论,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则人地两存,只要他纠合了足够的实力一定会卷土重來,在某种意义上说,绥东军为自己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从而成为北方敌对者的固定靶子,如何才能解决这个头疼的问題呢, 就在吴孝良冥思苦想解决之策的时候,副官带來了一个让他极为失态的消息, “司令,司令,西面來人了,徐总长还活着,他被哥萨克困在唐努乌梁海了……” “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 吴孝良手中的啪嗒掉在桌面上,面对这个突然而至的消息,他竟不敢立时相信, “徐总长找到了,他在唐努乌梁海。” 副官笑道,徐树铮对他不过是个符号,北洋政府的陆军总长而已,但对吴孝良却不同,他是吴孝良进入军界的领路人,有知遇之恩,虽然世人以及后人都风传其心胸狭隘,恃才傲物,但是他对吴孝良却是无条件的提携与照顾,并且,他也的的确确是真心想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做些事情, 所以,吴孝良在乍一听说有了徐树铮的消息之后,激动的竟然激动的有些失态,他立刻接见了这位从西方赶回來求援的北洋士兵,一见之下,居然还是位少校军官, “吴将军,快带人去救徐总长吧,就快弹尽粮绝了……” 吴孝良点头,随即让人为其端來热水,问道: “徐总长如何到了唐努乌梁海。” 那士兵神不守舍的喝了一口热水,被烫了舌头,疼的直吸冷气, “唉,一言难尽,徐总长被困在唐努乌梁海,全拜高在田那狗贼所赐……” 当天,吴孝良就派了整整一个骑兵团的兵力,跟随那少校直奔唐努乌梁海,送走少校后,他的心思又回到如何解决北方威胁的问題上, 经过整整一个下午的思考,吴孝良终于决定主动出击,与其坐等别人來打,不如主动出击,打定主意后,他找來李振清商议此事,却沒想到李振清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李大哥我决定让你带着第一混成旅北上,追到极北之地也要将武藤信义消灭,一定要将这伙人打疼,打的他们十年内不敢再对外蒙动手。” 第323章 赤塔来客 李振清沒在库伦休息,当晚就带着第一混成旅一路向北追去,他必须尽快赶在武藤旅团与捷克军团会合之前追上他们,并与之决战将其消灭,但整整一天,除了抓到零星掉队的日军士兵以外,还是沒有追赶上他们, 第二天中午,李振清仍旧沒有逮住武藤旅团的尾巴,但是却意外的截获了一个神秘的白人军官,那白人军官最初被抓时显得十分紧张,后來似乎发现了什么,又不停的叽里呱啦的说着俄语,怎奈抓他的士兵都是文盲大老粗,哪能听懂是啥意思,几个士兵当时就琢磨着将其处决,但最后一刻被几个士兵所在的连长发现,认为涉及到老毛子的事都很复杂,还是先报给旅长做定夺才合适, 就这样,老毛子军官被带到了李振清的面前, 李振清是通晓俄语的,那军官紧张的问: “你们是吴将军的部下,绥东军。” “是的,我是绥东军的李振清。” “哦,我的上帝,沒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您,真是太好了,我是苏俄红军少校……” 李振清心中暗笑,这家伙肯定是加入苏俄军不久的旧军官,不过在听完老毛子军官颠三倒四的解释后,脸色立刻就变了, “是谁派你來的。” 那军官哆哆嗦嗦的回答, “我是受是马利诺夫斯基同志委派,特地去向吴将军请求援助的……” 李振清打断了他的啰嗦,直接问道: “白俄的军队已经对你们发起总攻了。” 李振清示意副官在草地上铺开地图,他蹲在地图旁,看了起來, “你们在赤塔,白俄想进攻你们无非就是两条路,一条由贝加尔湖南部延彼得罗夫斯克一线进军,另一条则是从北方由西伯利亚大铁路方向南下。” 李振清边说边用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突然他的手停住了, “难道他们竟是两面夹攻。”如此一來,赤塔的苏俄红军被生生困住,进退不能,唯有拼死一战,但从双方实力來看,却是败多剩少,甚至是毫无胜算,毕竟马利诺夫斯基由于高尔察克在鄂木斯克的崛起,而失去了和莫斯科俄布中央的联系,连带补给也全部被切断,随着时间渐长,他们的处境愈发艰难,看來,高尔察克这次下大力气围剿马利诺夫斯基,是想在对莫斯科发动攻势之前,彻底解决后方的麻烦, 那老毛子军官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振清,他的分析就像亲眼所见一样,白匪军的确是从南北两个方向,对赤塔发动了大规模的突袭,等他们发现苗头不对时,想撤走已经不可能,这也和马利诺夫斯基开始对白俄军的作战意图判断失误有直接的原因, “如果是白匪军在一星期前发动突袭,我们也还有一战之力,阿穆尔州的土匪们闹的很厉害,马利诺夫斯基同志便派了整整一个旅过去剿匪,所以留在赤塔的兵力只剩下一个旅,而白匪军恰恰在这个关键时刻发动了上万大军近两个师的兵力,对赤塔展开合围,红军现在十分被动,万不得已,马利诺夫斯基派了十多人分别南下向吴将军求援,却不知有几人能安全的突破白匪军防线。” 那少校军官突然又补充道:“最近一天在围攻赤塔的白匪军中发现了东方面孔,据报很可能是与白匪军合作的日本人,这些人的规模或有一个旅……” 李振清心里咯噔一下,放眼整个外蒙地区能拥有一个旅的日军除了武藤信义还能有谁呢,这事可棘手了,如此,想在半路追上他将其消灭的计划算是彻底破产了, 那老毛子军官见李振清身穿上校军装,误认为他只不过是个团长,他既然已经表明了求援的意思,救援友军自然是义不容辞的,但这个上校团长显然在害怕什么,否则为什么一直沉吟不决,但一转念少校军官也就明白了,以他区区一个团的兵力能够有什么作用呢,对赤塔的马利诺夫斯基同志不过是毛毛雨,甚至对战局都不会有些许改变, 想到这里,少校军官原本还很热切的眼神立刻冷了下來,原本他认为落到日本人手里时内心中是十分害怕的,因而表现的极为紧张,但获悉这股人是他们的中国盟友是时,轻视之心立刻又占了上峰,身为俄**官的有预感顿时占领了制高点,根本沒把那李上校放在眼里了, 李振清正在权衡利弊,沒注意身边之前还战战兢兢的老毛子军官已经完成了一次心里位置由低到高的飞跃, 在出发时,他曾和吴孝良交换过意见,遇到白俄军尽量还是不要与其正面冲突,虽然他们早晚得败亡,但是此刻在西伯利亚却是风头无两,绥东军最好不要在这种时候去触他们的霉头,李振清虽然不知道吴孝良因何如此肯定的判断,兵力占据优势的高尔察克一定就会落败,但是他赞同此时不宜与其产生正面冲突的意见, 吴孝良在临來之前主动交代过,如果遇到苏俄红军,须优先示好,在他们需要援助的时候,优先给予帮助,必须让他们感受到这支中国盟军的强大与信用, 李振清明白,吴孝良这么做是为了得到苏俄对绥东军在外蒙宣示中国主权的承认,但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何吴孝良要找几乎难以自保的一方,而不去找国际社会上都承认的,同样也需要雪中送炭的高尔察克白俄, 想不通归想不通,李振清还是无条件的选择相信吴孝良的判断,不管是豪赌也好,预知也罢,事实证明他在绥东的历次决策都为绥东军创造了难以置信的机会,希望这次也不会例外, 此地距离库伦一日夜路程,來回请示显然是不切合实际的,战机稍纵即逝,李振清几经考虑终于下定决心,率领第一混成旅由贝加尔湖南岸挺近突袭围攻赤塔的白俄军, 那少校听了李振清要求他带路的话后,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这家伙莫不是疯了,敢以区区一团人马去进攻上万人的白匪军不是拿鸡蛋撞石头吗,但看这个中国上校一脸的严肃认真,又不像是开玩笑,不禁有些佩服这些中国人的勇气, 第一混成旅由恰克图进入俄国境内,往东北方向二百华里就是彼得罗夫斯克,白俄军在不久前刚刚攻克了这座小城,他们的目标就是此地,先拿下它断了白俄军南路军的后路, 第324章 外蒙危急 十一月三十日,库伦接到国内來电,欧洲几大交战国于这一天停战,这也就意味着,欧战结束了,吴孝良虽然记得历史进程,但是对于某些历史事件的起止时间却不甚了了,这个消息实在是太突然了,一旦欧战结束,欧洲的列强们就能腾出手來干涉俄国的内战,而绥东军或许也会被卷进去,接下來的日子他们在西伯利亚的生存空间将会越來越小, 吴孝良不知道在他的前世第一次世界大战是十一月十一日便宣告结束,而这一世则整整晚了十九天,或许他的到來已经扇动了这个世界的蝴蝶翅膀, 就在他为此担心的时候,第一混成旅的传令兵从前线赶了回來,并且带回一个让他大感意外和紧张的消息, “报告司令,马利诺夫斯基求援,旅长突袭白匪军,一举拿下了彼得罗夫斯克,这是详细报告。” 说完传令兵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毕恭毕敬的交给副官,副官再拿给吴孝良, 吴孝良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打开文件,李振清的汇报很简洁,大致交代了战斗过程,以及拿下彼得罗夫斯克之后的战斗计划,更是长篇累牍的分析了西伯利亚时局,已经绥东军应该在这一团乱麻中定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才合适, 李振清的突袭十分成功,把守彼得罗夫斯克的正是武藤信义旅团一部人马,大概有一个联队,他们怎么也沒想到,会在后方被人偷袭,所以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赤塔方向上,所以,战斗打响后,守城联队一度认为进攻是由赤塔方向开始的,这就更给了第一混成旅机会,李振清先是利用从库伦带來的120毫米加农榴弹炮对守军进行地毯式轰击,等他们彻底被压制住以后,步兵又蜂拥而上,仅仅一个回合的冲锋,就将守城日军打了个七零八落, 对于时局的分析和吴孝良则大同小异,唯一的疏漏就是李振清不知道一战结束,所以对于形势的估计过于乐观,在他的印象中,一战结束之后,美国很快就牵头对俄国内战进行了干涉,他一面敦促日本出兵进占西伯利亚,一面运送大批物资援助高尔察克白俄政权,日本国内暴乱刚刚平息,内阁又争斗不休,原本是不愿意在此刻派兵的,但耐不住美国强大的压力,所以允诺增兵西伯利亚, 而这一世,由于吴孝良的到來,绥东在远东横空出世阻挡了日本进兵西伯利亚的必经之路,必然会招致美国的强大压力与抵制,甚至会不惜敦促日本一战,况且日本本身恨透了绥东军,数次交战虽然沒有上升到国家开战的层面上,但其内阁上下都憋足了一口气给支那人一个狠狠的教训,这点是远虑,并不是迫在眉睫面对的危机, 近忧则不然,欧战结束,西方各国开始在东欧积极干涉俄国内战,高尔察克方面的压力骤减,他可以腾出更多的兵力來肃清后方,为莫斯科攻势做准备,这个时候他被绥东军捅了屁股,必然会大举报复,他会尽一切可能扫平后方的反对势力,本來白匪军的首要目标是在其腹地建立根据地的马利诺夫斯基,却沒料到在外蒙宣示主权的中**队竟然也插上了一脚,由此一來,南线的白匪军被断掉后路,很容易就会被吃掉,所以消灭掉绥东军也成了貌似必须完成的任务了, 吴孝良此刻并不知道,被困在南路的主力就是日本的武藤旅团,但是他知道,热南将军的五万捷克军团不是吃素的,一旦缓过來,数万大军滚滚而下,在外蒙草原上消灭力量分散的绥东军,那可是易如反掌,最后难保被碾的连渣滓都不剩, 这个结论让他毛骨悚然,如果欧战沒有结束,白俄的天然盟友们都在忙于各自的战争,沒有时间管他们,他们很有可能会通过谈判解决问題,但是现在却断然不会再选择谈判,如前所诉,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兵力消灭绥东军, 想到此处,吴孝良立即做了一个决定,立即增兵外蒙,此时,他所处的情形,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外蒙的军事行动如果不尽快准备应对措施,很有可能就会功亏一篑, “副官,立即以我的名义拟一个电报稿,发海参崴,令方其道率领第三师全体,增援外蒙,海参崴一切事宜交与尹呈辅代理负责。” 想了想吴孝良补充道: “这封电报发给滨江,命令留在吉林境内护路的第一师全体官兵,整军來库伦。” 说罢,等副官写完又继续补充着: “最后这封发给穆棱陈镇守使,令他立即成立护路军,在外蒙战斗期间,必须保证中东铁路的畅通,安全。” 两道调令下达后,吴孝良心里踏实了不少,以两个师的兵力应该可以抵挡白匪军的捷克军团了吧,一个作战参谋突然推门而至, “司令,有大事情,据报,捷克军团近两万人大举南下,已经开到北部边境之上,并且仍旧有南下的趋势。” 大家心中都是一紧,沒想到这个热南将军动作好快,照此下去,只剩下一白天时间,捷克军团就可直抵库伦城下,第一师主力与第三师怕是赶不及了,难道失而复得的外蒙就要这样拱手想让了吗,吴孝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伊尔库茨克,热南将军站在军事地图前思考分析着当前的形势,一身熨烫笔挺的中将军服显得他精神利落,但是精神利落的他最近被身后几个跳梁小丑弄的有些焦头烂额,先是盘踞在赤塔的马利诺夫斯基,小动作频频,接着跳出來的竟然是自家事情都管不过來的中**队,如今他已经彻底失去耐xing,下定决心,用大炮打蚊子的战术以达到速战速决,将这些掣肘的反对势力一网打尽, 地图前的热南突然想起十分钟前电报员送來的电报,于是來到桌旁,摊开了那张电报纸,上下看了几眼,脸色突然变化,却见电报纸上只有寥寥数语, 第325章 决心已定 库伦,捷克军团大兵压境的消息还只在司令部参谋之间小范围流传,所有人都很紧张,谁都沒料到他们的主要敌人竟然从日本人变成了老毛子,之前即便有哥萨克但那也只是帝俄旧军官残余势力的反扑,如今高尔察克白俄政府居然明目张胆的公然进犯,这将绥东军推上了深渊的边缘, 吴孝良陷入了进退两难之中,他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问自己,到底是打还是撤,以目前形势,李振清领主力第一混成旅在外,第一师骑兵团又被派去唐努乌梁海寻找徐树铮下落,库伦城中只有两千余人,捷克军团如果急行军一日间便可进抵城下,放眼此城,无险可守,如果抵抗死守待援,此前接到电令陆续赶來增援的绥东军便成了添油战术,很有可能为对方成就一个围城打援的局面,到那时,绥东军元气大伤,恐怕就连想在海参崴立足都不可能了, 可如果不打呢,虽然一路打來的胜利果实库伦转手又丢掉,甚至可能整个外蒙都会落入高尔察克政权手中,但是绥东军保住了实力,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烧,退一万步讲,他吴孝良的根基还在,到时候无论争霸天下,还是偏安一隅,谁都不能小觑了绥东军, 吴孝良只觉得脑中有两个声音不停的在争执着, 一个声音在劝他, “还在犹豫什么,当前形势,再不撤离,你这几年所付出的辛苦都将付之东流。” 另一个声音却在冷笑, “亏你口口声声说自己要为国家,为民族夺回失去的那一百五十万平方公里土地,言犹在耳,你今日便要食言了吗,你要明白,这个收复外蒙的机会一旦错过,也许就再沒有机会了。” 两个声音你一句我一句,就像两个天生的敌人一样唇枪舌剑,吴孝良烦乱之极,來到窗边推开窗户,一阵冷空气迎面扑來,他顿时打了个激灵,心中却豁然开朗, 我吴孝良如果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国,和那些自己前世曾经嘲笑过的军阀们有什么区别,这个机会如果错过了,恐怕以后再难有进兵外蒙的机会了,前世徐树铮虽然收复了外蒙,但是却沒守住,如今,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悲剧再度发生, 这一刻,他突然决心已定, 副官突然禀报, “司令,來了两个蒙古的王爷,见是不见。” 吴孝良一阵冷笑,“消息传的好快,这才半天功夫就要满城皆知了。” 副官听出了司令对司令部保密工作疏忽的不满,不敢多言,但这事也的确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副官能够左右的,,那么多参谋谁知道哪个就给漏了出去呢,就在他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时,吴孝良道: “让他们去会客厅,我倒要看看,这些首鼠两端的家伙,能说些什么。” 会客厅,两个身穿蒙古盛装长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來,两人俱是右手胸前俯身一礼, “土谢图汗达什尼玛见过吴司令。”当先一位大饼子脸率先说道,随后一指身后较瘦的男子, “这是达什尼玛的弟弟墩多布,我兄弟二人特意來给吴司令请安。” 这个达什尼玛的汉语讲的十分流利,那个墩多布看样子是对汉语一知半解,只是一味嘿嘿的笑着, “原來是土谢图汗王,有失远迎,赎罪,赎罪。” 虽然,吴孝良极其厌恶这些首鼠两端的家伙,但是又不得不装作极为热情,推心置腹的样子让他们坐下,命部下奉茶, “吴司令说哪里话來,可折煞达什尼玛了。” 土谢图汗王达什尼玛本已落座,听吴孝良如此说,又赶忙站起來行了个礼,坚辞不敢受他的话,待重新落座后,试探道: “进來时,见到有士兵在整理包裹,枪支,不知吴司令是要出征哪里。” 吴孝良明知道这家伙是睁眼说瞎话,他刚刚还令士兵们一切照常,哪里会有什么收拾行装的场景,如此说,不过是想投石问路, “实不相瞒汗王,两万白俄军南下,绥东军正面难以匹敌,已经准备转移。” “什么……” 达什尼玛听后惊得说不出话來,然后他细看吴孝良的眼睛,在他坚定的眼神里,得出了肯定的答案,心里竟然涌起了说不出是兴奋还是失望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些同情眼前这个吴司令,达什尼玛的心里已经笃定,在外蒙争夺战这场游戏中,笑到最后的赢家非白俄莫属了, 念头及此,也就失去了在言语上对吴孝良的恭敬,本來半挨椅子边肥硕的屁股向里蹭了蹭坐个实成, “吴司令哪天走,我们兄弟一定为你送行,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就是。” 说完这话,达什尼玛突然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满,如果这个吴司令狮子大开口,要他一千头肥羊,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呢吗, 好在吴孝良也只是虚应故事,达什尼玛这次长出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落地, “但也有一点,还希望吴司令约束部下,不要惊扰了库伦左近的牧民们……” 听到此处,吴孝良的脸彻底寒了下來,这个达什尼玛简直是给脸不要脸,是个给半斤颜料就敢开染坊的主儿,右手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桌面上茶杯震的叮当烂响, 达什尼玛被惊得一个激灵,后半截话生生的被他憋了回去,再不敢说,却听吴孝良哈哈大笑起來, “请汗王放心,我绥东军军纪严明,所到之处不入民居,不取一针一线,如果你二位为此而來,那是大可不必,在下军务繁忙,恕不奉陪了。” 说罢,吴孝良再不理会那两个大饼子脸,大踏步离开会客厅, 两个大饼子脸面面相觑…… 彼得罗夫斯克,李振清一个冲锋击败了日军联队,轻而易举的占领了这座小城,配合赤塔方面的苏俄红军,将赤塔南部的敌军死死的困住, 令李振清吃惊的是,这股敌军主力竟然是日军的武藤旅团,真是得來全不费工夫,不过,就在他庆幸的时候,侦查骑兵慌张赶回,带回了一个消息,捷克军团两万人,南下外蒙, 李振清犹豫了,库伦司令部极度空虚,根本无力抵挡捷克军团的兵锋,他沒料到,这次援助马利诺夫斯基的军事行动居然会带來如此严重的后果…… 第326章 北上求战 两个大饼子脸的來访突然给了吴孝良一大灵感,何不带着这些个驻扎在库伦城中土谢图汗部王公们一齐走,这些家伙曾在多尔济称车臣汗时极力反对,甚至叫嚣将付诸武力将多尔济驱逐出草原,这一切行动的底气,自然是來自站在他们身后的日本人,等到武藤信义被赶走,他们又对自己极尽谄媚之能事,如今,吴孝良稍加试探便让这些王公们立刻又有了原形毕露的倾向, 虽然吴孝良已经决定绝不撤出外蒙,绝不向高尔察克白俄军低头,但是库伦城是一定要放弃的,这个地方无险可守,任何劣势的部队困守这里都是死路一条,经过一番思考,吴孝良已经决定,带着库伦城内仅有的两千人北上,寻找战机,同时,他还决定带上那两个大饼子脸,这么做一者是以防万一,从他试探出的态度來看,绥东军前脚走,他们后脚就敢对绥东军下绊子使阴招,如果让这些首鼠两端的家伙,从背后插上一刀,后果绝对是致命的,二者,退一万步讲,即便绥东军失败全军尽沒,这样做也可以为车臣汗部的多尔济在草原上减少一个强大的政敌, 两个大饼子脸绝对沒想到吴孝良要将他们带走,如果早知道去见他一面奚落他一顿,最后惹來这么个祸事,打死他们也不敢去啊,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枪都指到了脑袋上,不跟着走恐怕立刻就得脑袋开花,想交代一下后事,怎奈前來请人的士兵连这点时间都沒给他们,推搡着两人,匆匆上路, 虽然两个蒙古王爷混蛋,但是他们家族内部还是有明白事理的人,知道一定是汗王达什尼玛得罪了那位吴将军,达什尼玛的xing格大家都知道,所以得罪了这位即将离开库伦的吴将军也不奇怪,于是他们立即召集了一千名骑士带到吴孝良军前,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颤微微的倒:“族中的晚辈,得罪了将军,还请将军海涵,如今知道将军即将为国北上,我土谢图汗部派出一千精锐骑士以状绥东军声威。” 这个老者汉语流利,似乎也深谙汉人厚黑之道,所有话点到即止,分明是想用这一千名骑士的支持,换取他家汗王的安全, 吴孝良毫不客气的收下了这一千人,他有人质在手不怕他们不下死力气出战,也不怕他们耍花招,大军开出库伦,吴孝良的脸立刻阴沉了下來,此刻不需要再在外人面前演戏,他自然就将压在心底的忧心忡忡露了出來,不在外蒙撤军的决定是下了,但也不能傻乎乎的冲上去以卵击石一样的送死,如何此案鞥挡住捷克军团的兵锋,又如何能将他们驱逐出蒙古呢?他知道,这些白俄军早晚会退出历史舞台,也正是这一点先知,给了他坚持下去的信心与理由, 一定要带着绥东的勇士们坚持到胜利的那一天,一定不能让外蒙在自己手中丢掉…… …… 彼得罗夫斯克,一场大战近在眼前,马利诺夫斯基派了人來与李振清协调,务求全歼陷在包围圈中的武藤旅团,但是李振清忧心库伦的境况已经准备将总攻提前, 最后,李振清对前來协调的苏俄军官保证,会尽量延迟攻击时间,等待苏俄一方的援兵赶回,但是,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万大军碾过外蒙草原,去攻击仅仅有两千余人的吴孝良,因此今晚他一定会发起进攻,并尽全力将其压缩到既定的目标地点,以便苏俄友军对其发动最后的攻击, 当晚,李振清就带着他的第一混成旅对武藤旅团发起了攻击,这次攻击完全出乎日军意料,在武藤信义的计划中,最先攻击以及对方的主攻方向应该來自赤塔,所以他的防御重心也全部在赤塔,身后中国人虽然在开始的突袭十分成功,但在接下來的战斗中就乏善可陈,一直采取保守方式步步为营的进攻,进攻节奏的缓慢放松了日军南线的警惕, 李振清急于结束战斗,恰恰就阴差阳错的利用了这个绝佳的机会, 武藤信义在得知屁股再次被支那军队狠狠捅了一刀后,愤怒了,绕是涵养如他一般也忍受不住,支那人欺人太甚,只怪他每每出人意料,在皇军最脆弱的地方狠狠插上一刀, “给我查清李振清的底细,我要看看他有三头六臂吗。” 武藤信义之前几次败给吴孝良,都损失甚微,并且境况也几次转危为安,但这次却大不相同,首先是后路被断,整整一个断后的联队被歼灭,如今居然又被他偷袭得手,武藤只觉得颜面已经丢尽,恼羞成怒,立刻调集主力发起了猛烈的反扑,在反扑的间隙,武藤信义敏锐的发现了支那人士气不高,这个情况极不符合常理,一只即将要全歼敌军的军队怎么会如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吧呢,里面肯定有问題,虽然武藤对这蹊跷的原因很好奇,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让他欣喜若狂的漏洞, 支那人似乎急于将他的部队由正面战场压缩至苏俄军弧形阵地中,而就是这种急于求成的行动,使得他们协调不灵,左翼人马竟然沒有跟上來,从而导致战场闪开了一个裂缝,这个裂缝足够他们逃出生天的了,只要在此处穿插过去,大鼻子全歼合围他们的计划必然会全面破产, 武藤一声令下:“全体冲锋支那人左翼,生死再次一举,诸君齐心戮力。” …… 经过整整一夜急行军,吴孝良所部终于抵达俄罗斯南部边境,不过令他奇怪的是,这一路之上并沒有遭遇捷克军团主力,只有零星的哥萨克游骑被追上射杀,情报中的捷克军团哪里去了,是已经绕过他们深入外蒙了,还是在俄罗斯一边挖好了坑等着绥东军來跳呢, 吴孝良不再轻举妄动,而是就地驻扎,同时派出大量的侦查骑兵,试图找出捷克军团的踪迹,结果出人意料,由东北方向过來了大批的日军,吴孝良果断的命令跟随他的千余蒙古骑士由侧翼进行堵截,蒙古骑士虽然骑射无双,但是在现代军队面前,早已是昨日黄花,岂料这些日军不堪一击,似乎出了什么状况,居然被千余蒙古骑士杀的大败,无心恋战,又向北奔逃而去, 第327章 热南退兵 大队日军毫不恋战,只留下一直断后部队截住追击的吴孝良部,其余大队人马急吼吼扬长而去,这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吴孝良无论如何是不会相信的,但接下來发生的事情让他立刻明白了个中原委, 不多时,东方又疾驰过來一大队士兵,吴孝良本能的紧张起來,如果这些人也是日军,他们很容易就会陷入前后夹击的被动局面,等这些人离得近了,才发现居然也是灰军装的北洋兵, “应该是李大哥的第一旅吧。” 吴孝良在心中默念着,等交涉完毕,传令兵带回消息,这些人果真是李振清, “维中,你们沒事太好了。” 李振清急匆匆赶了來,他很担心吴孝良的安慰,听说遇到了北洋兵,马上就猜到应该是吴孝良到了,一问之下果真是他,便急急赶了來,一者确定吴孝良平安无事,二者他急于商量如何应对捷克军团的大举进犯, “李大哥,那些逃窜的日军可是武藤旅团的人?” “正是武藤的人,只可惜让他瞅准空隙,逃了出來,白白浪费了一次全歼他们的大好机会。” 李振清连连可惜, “维中啊,先不说这些败军的日寇,两万捷克军团南下,可曾遭遇过了。” 吴孝良摇摇头,道 “说來也蹊跷,我们主动出击,却沒想到一路到此也沒见到捷克军团的影子,难道他们绕路杀去了库伦。” 李振清听说吴孝良一路赶來竟然沒和捷克军团遭遇心中也是大奇,疑惑道: “难道他们在玩什么诡计,看來不能轻举妄动,先派出大量侦查骑兵,一定要将这些揪出來,堂堂两万大军,不以泰山压顶之势一路碾压过去,还要玩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吗。” 当天,吴孝良与李振清两部会和,并派出了大量的侦查骑兵,查探那两万捷克军团的下落,却不料,直到晚上也沒找到那股大军的下落,不过一小队侦查骑兵向北深入后在扎卡缅斯克附近发现了大约三个团的驻军,而据此前的情报这座小镇不过只有一个营,他们突然增加了驻军,里面一定有猫腻,看來想查清状况,说不得要來一次突袭了,最好能将那两万人马引出來,省得大家提心吊胆, 原本吴孝良对高尔察克的白俄政权是持谨慎态度的,尽量避免矛盾激化,冲突升级,但是热南的大举进犯彻底打破了这种脆弱的平静,同时也等于给绥东军打开了枷锁,不必再所顾忌, 有了李振清的第一混成旅,对付区区三个团吴孝良还是很有把握的,他们将六门120毫米口径加农榴弹炮拖到了小镇外的山坡后隐蔽,只等执行任务的偷袭各团进入战斗位置后就开始炮击, 夜色中的扎卡缅斯克陷入一片寂静的包围之中,驻军们在熄灯号响过三遍之后,也都相继进入梦乡,只有巡逻的哨兵们缩着身子,搓着手在已经走了不知几百上千遍的小路上來回警戒着,不过他们丝毫意识不到危险就在眼前,因为自打捷克军团在此地发动兵变,归附高尔察克之后,原來盘踞在伊尔库茨克的各股武装均被纷纷打败收编,又有谁敢不要命來惹他们, 不过十分钟之后,所有持有这种想法的人都知道自己错了,一道道亮光打着弧线划破夜空,一个巡逻士兵还在仰头望着夜空暗自奇怪的时候,破空之声随之而至,接着爆炸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巡逻士兵在失去意识前,脑中冒出难以置信的想法,“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偷袭这里……” 不过可惜的是他永远都沒有机会知道答案了, …… 伊尔库茨克捷克军团司令部,气急败坏的热南将电报摔在了桌子上, “蠢货,蠢货,这群狗娘养的蠢货。”他的脸已经因为愤怒扭曲的变了形,此时,在热南身上已经看不到一点法国绅士的风度, “小看了这些中国人,这种战斗力和传说中似乎不太一样。”热南自言自语着,据说,几门大炮几杆步枪就能让中国人割去一大块土地,送上白花花的白银,可今天是怎么了,居然在一夜之间就吃掉了我三个精锐团,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热南虽然愤怒之极,却对这些中国人沒有半点办法,如果不是高尔察克那封电报,他一定会叫这些中国人尝到教训,不过,今天他却要顾全高尔察克政权的大局,不得不放弃这种想法, 高尔察克集结了三十万大军准备围攻莫斯科,原本计划的春季攻势,突然变成了冬季攻势,整整提前了三个月,捷克军团被调往南线战场防御那里的红军,他已经将捷克军团能抽调了三万人全部派了出去,留在伊尔库茨克的两个师,又有一半以上的兵力,在参与赤塔方向的围攻,所以,此时热南能够调动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吴孝良寻找的那两万大军此刻已经在赶赴南线战场的路上, “谈判,派人去告诉那个中国将军,我要和他谈判。” 热南虽然是法国人,但他却像德国人一样是个很讲求实际的家伙,心中也沒有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他的主旨只有一个,那就是保住伊尔库茨克,保住捷克军团,保住高尔察克政权,完成來到这片蛮荒土地的任务,因此,在兵力不足以干掉反对者的时候,他明智的选择了谈判, 吴孝良在接到热南谈判的请求时,还是吃了一惊,尽管他此前已经知道捷克军团的主力已经悉数开赴西方战场,但他还是被这位法国将军的做派弄的有点小小惊讶,因为不是所有自我感觉良好的人都能够放下面子來求索实利的,更何况还是一个骨子里都应该充满感xing细胞的法国人, 热南的条件很简单,吴孝良停止进兵并且退出扎卡缅斯克,他将保证高尔察克不再干涉中**队在外蒙的军事行动, 吴孝良毫不犹豫的答应下來,甚至连热南的面都沒见,便同意了由传令兵代为传递的条件,战况竟然就这样峰回路转,但他的心里总是隐隐的感到一丝不安…… 第328章 何去何从 吴孝良返回库伦后,由绥东发來的电报最终还是应验了他的不安,美国已经正式照会北洋政府,要求北洋政府对擅自占领并封锁海参崴,这种不合国际法的行为做出解释,必须开放港口,允许日军登陆配合国际社会干涉俄罗斯内战, 这封电报中转述了外交照会的全部内容,美国的态度并不强硬,方其道和尹呈辅都认为,很简单只要顶回去就可以了,反正北洋政府对绥东毫无约束力可言,由于,危机解除,吴孝良立即取消了绥东军几大精锐赴外蒙的行动,因此海参崴此时仍旧由方其道做主,他这次來电另一个目的也是询问吴孝良该如何答复北洋政府, 虽然美国人的措辞不够强硬,但是他却从字里行间中感觉到了丝丝寒意,美国人绝对不会做些不痛不痒的事情,果真,在绥东和北洋政府扯皮的时候,美国开始变的不耐烦起來,措辞更强硬的照会段祺瑞,敦促其立即开放海参崴,并且还附带了一个条件,罢免吴孝良一切职务, 吴孝良在库伦得到的消息全部是由海参崴的方其道转发而來,这个附带条件让所有人都愤恨不已,连惯常以冷静著称的李振清都拍了桌子, “北洋的那些大佬们如果同意了美国鬼子的条件,就是猪油蒙心,寒了我十万绥东军军心。” 李振清拍了桌子发泄了怒火,又补充道:“应该告诉致之兄,必要时,可采取非常措施,一定得稳定住绥东的局面,我们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吴孝良点头表示同意,他也沒有更好的办法应对眼下时局,如果说国内的情况,以他一个实力派小军阀,或许还多少有点发言权,但是在国际事务中,向美日这种强国,他根本就沒有插嘴的余地,即便插上了,人家也未必能理他, 一天后,也就是十二月十五日,高尔察克政权正式向北洋政府抗议,要求归还其海参崴,段祺瑞总算是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他以中华民国不承认高尔察克地方政权为由,不予理会,不过高尔察克政权沒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立刻将状子告到美国人面前,吴孝良作为侵略军阀,自然被声泪俱下的控诉了一番,使得美国代表对吴孝良的感官更差, 美国再次施压,这次已经以出兵相威胁,只不过他沒调动自己的兵,而是在马厂的日本华北驻屯军,见到美国鬼子亮出了日本人的獠牙,北洋政府的大佬们害怕了,不过,就在他们准备妥协的时候,bei 精城内发生了一件大事, 先是《京华时报》在bei 精这谭死水中率先搅出了第一个漩涡,北洋政府有意罢免收复外蒙的吴孝良以取悦洋人的文章被有声有色的报道出來,紧接着京城各大报纸转载,并且很快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到南方各城市,舆论顿时哗然,各地请愿示威者不胜枚举,bei 精高校的学生甚至开始罢课上街游行,对此事进行了强烈的抗议, 原本,国务总理段祺瑞对吴孝良的处置并沒有放在心上,除去他在绥东的合法身份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如今徐又铮不在,沒人替这个毛头小子说话,即便段祺瑞不插手,对他的罢免也只是迟早,虽然吴孝良上次闯的祸,让段祺瑞因祸得福重新执掌了总理大权,但是他绝不希望有个不稳定因素,时不时的拖一下自己后腿,因此就默认了大佬们背后的小动作, 谁成想,学生又闹起了游行,这学生比吴孝良还让他头疼,整个事件至此公开,逼得北洋政府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处置吴孝良,段祺瑞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美国人却不管段祺瑞如何的进退两难,于十二月十七日再一次向北洋政府施压,与以往几次不同的是,日本也直接参与进來,并且明确提出,必须归还海参崴给高尔察克,同时罢免吴孝良一切职务,算是报此前历次冲突中的数箭之仇, 北洋时代的日本虽然猖狂,但还沒到穷兵黩武的程度,几次与支那人的局部战斗,都属于不宣而战,且还是以惨败收场,在法理和结果上都让那些日本内阁重臣们有口难开,索xing都选择xing的遗忘了,这也是绥东几次和日本小规模冲突,国际上却鲜为人知,更沒有招來日本大规模报复的原因之一, 但这次,日本人抓住了机会,拉上携欧战胜利之威势的美国,给曾经数次打败他们的支那将军來了一个釜底抽薪之计,这招果然毒辣,北洋政府的那些蠢货们已经有了支撑不住的迹象,但是学生运动的爆发,让北洋大佬们如履薄冰,生怕稍有不慎,就在国人中留下千古骂名,态度竟又反复起來, 美日代表不满再一次施压,北洋大佬们玩起了踢皮球,将皮球踢给了陆军部,一道酌情行事的公文被发到了陆军部,但公文中字里行间都暗示了罢免吴孝良另立一人的意思, 北洋大佬们这次设了一个离间之计,任命方其道为绥东办事代表,办事代表这个职务也是他们绞尽脑汁想出來的,毕竟绥东在法理上还是人家的,为了避免刺激列强,弄出了办事代表这样一个叫法,实际上却是总览军事政务,权力比国内的督军还要大, 方其道收到委任电令,义愤难平, “在当今中国想做成点事就这么难吗,中央诸公对维中何其不公。” 他替吴孝良感到不公,于是立即通电全国,声援吴孝良,坚决抵制北洋政府的命令, 吴孝良在看到方其道的通电后一阵苦笑,他知道,既然美日联手发难,就不可能让绥东军如此简单的过关, 果不其然,十二月二十日,华北驻屯军在平津一带展开军事演习,平津空气顿时为之凝固,紧张万分,大有一触即发之势,紧接着又有消息传來,日军第二师团已于朝鲜和海参崴接壤处集结,同时,满铁守备队第三旅团也开赴延浑一带,很显然,日本在取得国际社会的支持后,加之国内局势愈加平稳,针对绥东的军事行动开始变得愈加明目张胆, 最后,连奉军首领吴孝良的准岳父张作霖都通电表态,劝吴孝良下野以缓和局势,不要成为引发战争的罪人, 库伦,吴孝良刚刚接到海参崴电报,滨江镇守使任福元勾结张作相驱逐了第一师的护路部队,成功控制滨江阿城一线中东铁路,绥东到呼仑的交通线已经被切断, 李振清愤然道:“这是什么世道,豺狼当道,国士蒙冤……” 吴孝良则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绥东军和他到底该何去何从…… 第329章 车中论家国 民国十七年的初夏热的格外早,京奉路过了锦州站,一辆蓝钢特快正突突怪叫着向南疾驰,车头烟囱喷出的煤烟与蒸汽向后拉出了一道长长的白龙,这种蓝皮车在整个远东也只有八辆,原本是津浦路运营专供外宾乘坐的高级列车,但民国十三年奉军入关以后,津浦路交通断绝,不得不分段运营,这种稀罕的高级货就此失去用武之地,被张大公子悉数拉倒了奉天,除了分配给奉军要员作为专列以外,余下一辆便交给了京奉路运营, 如此盘算,此时车中乘客坐的可都是督军级别的专列,但车厢内气氛却颇不和谐,沒有半点乘坐高级货的喜悦与兴奋,人们或争执的面红耳赤,或不住唉声叹气, “这年景世道越來越乱,听说bei 精城的张大帅已经快顶不住了,南方的革命军已经过了济南。” “呸,什么国民革命军,我看和张宗昌、吴佩孚沒甚区别,都是一丘之貉,若真个是为国为民能任凭小日本在济南烧杀抢掠。” 一位带圆框眼镜,身穿米色西装的年轻人听有人说起革命军,变的异常的激动,左臂因为激动不停的上下挥着,手中报纸被甩的哗啦作响, 有人反驳道:“听说南方的革命军信仰的都是孙先生的三min zhu义,这次北上就是为了打倒军阀,虽然人数不多,战斗力却是要比北洋军阀们强上不止数倍,吴佩孚、孙传芳几十万大军还不是被打的稀里哗啦……” 车厢内立时嘘声一片,这里可是北洋军阀张大帅统治的地盘,如此露骨的话传到宪兵耳朵里,弄不好会被当做赤化分子抓去下狱的, 那圆框眼镜青年嗤笑一声,指点道:“打倒了旧军阀,他们好做新军阀吗。”出言亦是犀利无比,人们竖起了耳朵听他还有如何说法, “还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能耐,日本人出兵占了济南,堂堂国民革命军便乖乖的将我国土双手奉上,任我父老乡亲惨遭屠戮,究其根源,是怕惹怒了日本人阻挠他们的进京大计,这种不为国家人民而战的军队哪里还配叫做国民革命军。” 左手报纸因为用力过猛早已经哗啦裂成几片,但仍旧上下挥舞翻飞着, 这时,一位中等个头的男子,从车厢另一侧走过來,坐回空了许久的座位,许是刚才去了厕所,听圆框眼镜青年话说的激进,随口道:“也不尽然吧,遇害的蔡公时与日方据理力争,被割去耳鼻舌仍旧痛骂不止,堪为我辈楷模。” 圆框眼镜青年话锋一滞,表情立时肃穆起來,透彻的眼睛似有晶莹闪动,“蔡公高义,千古卓绝,却是英雄之悲剧,成了新军阀的牺牲品,若是吴将军尚在领兵,绝不会任凭如此惨剧发生,定会叫他日本人以血还血。” 中等个头男子解开了黑西装的衣扣,时间过午车厢内逐渐闷热不堪,听那人提起吴将军,眼睛一亮:“吴将军,是哪个吴将军。”沒等那眼镜青年回答,他身边一个声音笑意吟吟的道:“还能是哪个吴将军,自然是上孝下良字维中的那个吴将军喽。” 声音的主人是个身穿马褂的中年人,方脸阔额,举手投足间沉稳大气,一眼便知非富即贵,只见他说完,还冲中等个头男子挤了挤眼, 中等个头男子干咳了一声,不再说话,其他听热闹的人却被吊起了好奇心, “小先生说的可是那开辟绥东收复外蒙的吴将军。” “正是。” 眼镜青年吐出两个字,掷地有声, 说起这绥东吴将军,大伙不由得一阵失神,当年他年不及弱冠,便敢一身和洋人作对,收复了前清丢的海参崴以及黑龙江,并且捎带着连外蒙都夺了回來,只是好人沒好报,洋人们合起伙來要撵走他,北洋中央政府的老爷们一个个也都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 眼镜青年提高了嗓门,声音有些走调:“当年吴将军为了国家和民族,甘愿舍弃一身的荣华富贵与那权柄,就这一条,天下军阀便无一人能做到,无一人能及他万一。” 这话说的过分并且肉麻,但车厢中诸人却沒有一个发出反对之声,点头者有之,叹息者有之, 那方脸阔额的中年人微微一笑,用手肘碰了一下身边中等个头男子,却见他苦笑着摇摇头,低声自语道:“真是甘愿舍弃权柄与富贵吗,也不尽然,亦是形势所迫也。” 声音虽小,却被附近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立刻有人指责, “这位先生,切勿以己之心揣测吴将军,想他原是要做湖南督军的,但他不愿中国人打中国人,弃了那丰腴富庶之地,却來到那鸟不拉屎的绥东……” 眼镜青年接过话头,“我听说亦是如此,将军在绥东撵走了俄国人,又击退了觊觎海参崴的日本人,收难民,建工厂、银行,开办学校,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一心谋国,利天下百姓之举,反观关内诸位明公,哪一个又不是忙着扩充地盘,搜刮民脂民膏,置办自家产业,若说吴将军为形势所逼而被迫下野,我亦赞同,但他下野却绝不是为了自家安危,鄙人此次便自绥东求学归來,对当年之事也了解一二,其时美国人与日本人以开战相要挟,当年的绥东军不是沒有一战之力,做困兽之斗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杰前仆后继,但将军却选择下野离开以求保全绥东与外蒙的大好局面,将军以牺牲他一人为代价,换來了绥东的黄金十年。” 车厢中众人原本只是好奇,但听到眼镜青年一番鞭辟入里的分析与解说,吴将军在他们脑海中立刻变得立体起來,一个个都肃然起敬,眼镜青年不满的看了眼中等个头男子,不无讥讽的道: “先生的确该以己度人才是,若将你放在那个绝境上,又该如何抉择,怕是连手边的行李箱都舍不得丢掉吧……”说罢,看了看他座位边放的一只柳条箱,放声大笑,车厢中人亦是轰然一片, 中等个头男子并沒有因为眼镜青年的讥笑而发怒,仍旧微笑如常,倒是他身后坐的一位年轻人满面怒容,忍不住就要发作, 第330章 竹下义晴 年轻人怒气冲冲站起來正要发作,火车却猛然减速,响起了尖厉的汽笛声,泄压阀内泄出的蒸汽立刻弥漫车窗两边,怒火上涌的年轻人在惯xing带动下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坐在他对面的洋装女子小声惊呼:“林桑小心。”便想去扶住他,怎料却扶了个空,她露出个甜甜笑脸,又小鸟般依偎在一旁男子身边,车窗上雄伟关墙隐约而过,原來是山海关到站了, 旅客们下车的不多,却又上來不少,虽然是高级的蓝钢特快票价齐贵,一般人做不起,但哪里都不缺有钱人,所以车厢里越來越挤,眼镜青年所在车厢是最豪华一节,与其他车厢是不互通的,在山海关站只上來两个人,两人均是个头极矮的男人,看起來都沒有一米六的样子,但是双目炯炯有神,当先之人穿藏青色西装,行动干脆利落,竟隐隐有军人气度,落后藏青色西装半步的男子显然是他的同伴,一边走一边在其耳畔小声嘀咕着,藏青色西装见车上旅客众多,回头说了句话,那人便微微颔首,立刻闭上了嘴巴, 这一幕连带他们的小动作都落在中等个头男子的眼中,也包括他的同伴们,车子开动,缓缓加速车厢里突然静了下來,谁也沒想到主动开口,一时间倒静的有些尴尬,沒多久,不知是谁又挑起了南北大战的话題, “唉,听说南边的军队过了黄河,离俺家保定不远了。” 有人挑起话头,便立刻有人附和. “他们若是由津浦路來,断不会走保定,但乱兵就不一定了,这年头兵乱如匪,哪里还能过上个安生日子呢。” “我看关内这几年是甭想安生了,这次回去准备收拾收拾带上一家几口去绥东避难。” 自两次直奉大战开端,整个北方尤其是黄河以北就沒怎么安生过,不是今天皖军占了上风,就是明天直军拿下了bei 精城,一打好几年,最后还是张大帅的奉军笑到了最后,奉军自前几年入关开始,风头一时无两,兵锋竟然直抵上海,一时间大有一统中国之势,不过花无百日之好,人无百日之红,这军阀也是一个道理,打开春广州军政府誓师北伐,过了长江以后,张大帅就开始一路溃败, “绥东就能安全了?”有人立刻质疑道, “您还别说,现在满中国距离战乱最远的地方还就是绥东,依我看张大帅在关内气数已尽,您看着,他早晚还得退回东北,但这个南边的军队顶破天也就只能止步于山海关下,绥东有张大帅在前边顶着,北边和老毛子又有条约护着,小日本的手虽然长,但在那也得老老实实。” 说起绥东,眼镜青年眼珠子立刻变得锃亮,又來了精神, “我同意这位兄弟的话,别看小日本在济南、在奉天闹腾的欢实,他们在绥东都得老老实实,那方司令的宪兵队可不是闹着玩的。” 有人不信,表示怀疑, “拉倒吧,反正咱爷们沒去过绥东,任凭你把吹到天上去。” 眼镜青年轻蔑的一笑,不屑的道: “国人怕洋人已经怕到骨子里了,反是有不怕洋人的倒成了怪物,何其可笑,其实,这日本人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德行,别看他在济南叫嚣的厉害,当年在绥东那是被吴将军打怕了的,就说现在关东军那个参谋部附叫三宅光治的,可是做过吴将军的俘虏呢。” 关东军的将军居然做过绥东军的俘虏,此话一出,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自是,有人相信有人怀疑,也难怪他们不信,当初绥东军和日本那几仗,打的很低调,国内报纸几乎全部被北洋政府封锁,生怕报道出來弄得日本人脸上无光而迁怒于他们,日本方面,则是由于国内动乱,内阁争斗无暇顾及外事,对这几次的惨败自然也是绝口不提,是以到了十年后的今天,知道这几次大战的人居然寥寥无几, 虽然关内已及奉天封锁了这些信息,但绥东却不然,这些重大胜利,每每都被用來激励士气,是以只有在绥东待过的人才有机会了解个中原委,事实上,绥东经过近十年的发展的确已经成为,远离中原战乱的一片乐土,生活在那里的平民已经十年不知战乱滋味, 眼镜青年正说的眉飞色舞,直觉眼前一黑,脸部突然一阵剧痛,竟是有人一拳打在了他脸上,这一拳揍的不轻,直接将那青年的眼镜打飞,顿时鼻口穿血,见此情景原本围在他四周的人呼啦啦全都散了开去,生怕不小心吃了挂落, “为何打人。” 眼镜青年愤怒的质问打他那人,眼镜不知飞到了何处,尽管他使劲的眯着眼也看不清面前之人的长相,但看热闹的人们却瞧了个一清二楚,这人正是在山海关上车的藏青色西装, “支那猪,这一拳是替三宅前辈打的,这一拳才是我的。”汉语生硬,竟是个日本人, 又是一拳随风而至,结结实实打在了那眼镜青年面部,疼的他捂着脸弯下腰去,久久直不起身來, 车厢内众人面面相觑,居然有日本人在车上,看來还是少说话,少管闲事为妙, 那日本人上前一把提起了眼镜青年,拳头正要打下去,一阵悦耳的女声在耳畔响起,竟是袅袅日语,带着淡淡广岛关西口音,使他一瞬间恍惚起來,甚至想起了家乡的樱花,赶忙扔下手中支那人,回头却发现是位美丽的洋装女子,微一颔首,用他同样带着广岛口音的日语说道: “在下竹下义晴,惊扰到小姐,万分抱歉,小姐可是來自广岛。” 洋装女子甜甜一笑,竹下义晴直觉心神一阵荡漾, “是的,我是來自广岛的浅野洋子。” “浅野……浅野,可是广岛藩主浅野侯爵家的浅野。” 竹下义晴立刻由心神荡漾变成了激荡,甚至是震惊,亦或惶恐,这个浅野可不简单,不是什么人都能姓的,这个姓氏來源于武家安艺广岛藩主,也就是说,在广岛能姓浅野的都不是普通人,而是彻头彻尾的华族, “家父浅野长勋。”洋子又是甜甜一笑,竹下义晴直觉脑中如雷轰一般嗡嗡作响,浅野长勋正是当世广岛藩家主,他丝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女子出身贵族,她的举手投足无一不显露着她显赫的家室,这是平民出身之人学不來也伪装不來的, 竹下义晴不过是个农夫之子,在洋子面前他甚至觉得自惭形愧, 第331章 归国将军 竹下义晴对自己的失礼连连鞠躬道歉,浅野洋子又是甜甜一笑, “他不过是说些泄愤之言,何必当真。” “哈伊。” 一阵清幽自竹下义晴身边飘过,洋装女子仅寥寥数语便劝服了动粗胖揍眼镜青年的日本男子,竹下义晴毕恭毕敬的等浅野洋子回到座位坐下,才狠狠的瞪了眼镜青年一眼,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竹下义晴坐下后,回首唤过他的同伴对其耳语了几句,似在交代什么,那人则频频点头,不时还抬头看眼镜青年一眼, 眼镜青年挨了揍趴在地上挣扎几次才勉强爬了起來,活动一下手脚觉得一切完好,便直奔竹下义晴的座位而去, “小日本我跟你拼了……” 不过,眼镜青年的话刚说了一半便被人捂住嘴,拉到了座位之上,抬起头却见适才他奚落的那个中等个头男子,正笑意吟吟的看着他, “你,你么干什么。” 中等个头男子示意眼镜青年不要喧哗,回身暗指那两个日本人对他道: “不要命了,你可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身份。” 眼镜青年冷静下來,仔细看那两个东洋矮子,果真腰间鼓鼓囊囊,似乎还别着家伙,不自觉就打了个哆嗦,虽然他言必出舍生取义,但真个遇上杀人狂突,还是本能的恐惧起來,眼镜青年明白面前的男子是为他好,但又不愿被自己奚落的人看出自己的胆怯,仍旧嘴硬道: “日本凶徒何足惧哉,他们还敢当众杀人不成。” 中等个头男子身边的方脸阔额之人看他嘴硬,缓缓说道:“关东军的特务,还是少惹为妙,年轻人爱国有爱国之心其心可嘉,却要量力而为呀。” 眼镜青年刚本反驳,可想了想还是点头施礼,谢过面前二人,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方脸阔额之人笑道:“此子还不算迂腐到家,维中那,你这次归国怕是从此又要不得安生了……” 中等个头的男子正是吴孝良,吴孝良眼望窗外大地房屋飞速的向后而去,眼神变得有些飘忽, “此次事情紧急,将大哥从美国叫回來也是情非得已,此事重大,车上人多耳杂不宜细说,待到了bei 精咱们却是要好好筹谋筹谋,是关乎东三省将來安危的鼎鼎大事。” 那方脸阔额之人便是吴孝良的义兄孙家钰,如今的孙家钰早已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如今他已经是庞大的商业帝国的掌舵人,其旗下产业涉及,制药,银行,船舶航运,资产不知凡几,而这庞大商业帝国身后站着的人便是吴孝良,十年间,他商海沉浮,纵横美亚欧三洲,赚下名声财富无数,却仍旧放心不下这片让他魂牵梦绕的土地,随着那个日子越來越近,他意识到回国的日子终于到了, 当年被迫下野,又被迫避走国外,何其狼狈,如今回來却已物是人非,绥东已是建成一片乐土,碍于当年条约的限制,他不得踏入绥东地界,只好偷偷游历一番,一片生机盎然之象,这让他生出了极不真实的感觉,等到那一天到來,这一切平静终会被无情的打碎,一路又到了奉天,气氛又是迥然不同,街上不时过着一队队的士兵,如临大敌一般,除了奉军宪兵以外,还有身着同样制式军服的满铁du li守备队, 不禁感慨,日本人在东北越來越嚣张,此时已经沒有人能够阻止他们滑向疯狂的深渊了, 而今,时间已经进入1928年的5月,再有一个月,已经登顶北洋政府之巅的张大帅就要在皇姑屯一声炸响之后,命归西天,也正是因为张作霖的死,才导致了日本关东军以区区万人就敢发动兵变,在二十万东北军面前生生的夺了沈阳,也正是因为中国失了东北日本人才敢在十年后发动全面侵华战争, 吴孝良这次回來就是要阻止这一系列悲剧的发生,至少张作霖不能在皇姑屯事件中被炸死,以他目前的身份,不过是一个极有钱的商人,自从下野出国,远离国内军界、政界十年,他的影响力已经降至最低谷,由于条约的限制,他甚至不能调动当年的部下,为之驱策, 不过吴孝良认为,阻止张作霖被炸死的手段有很多,沒有他昔日部下的帮忙也依旧能够做到,但他还是找了一些帮手,孙家钰便是其中之一,还有当年的小东子,不过此时的小东子也不是当年的打杂角色,在京津一带也是颇有名望,如今已然是良大制药公司的总经理林正东, 唯一可惜的便是狼二,吴孝良下野后第二年,巴黎和会导致了学生闹游行,那一天他出去要账,便再也沒有回來,为此小东子找了他不知道多少回,这么多年从未停止,直至今天,却一直杳无音信, 愣愣出神间,孙家钰拍了吴孝良一下, “bei 精到站,别傻愣着了,再楞又给你拉回奉天去了。” 吴孝良这次惊觉,车上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倒是那个日本女人浅野洋子挽着身边的男子款款过來, “洋子好威风,只言片语退强敌啊。”吴孝良半开起了玩笑,然后又对她身边的男子笑道:“孝国啊,你这日本贵族媳妇,堪比十万大军那,哈哈。” 说完便是一阵大笑, 浅野洋子也不恼,又是甜甜一笑,“二哥说笑了。”他身边的男子正是吴孝国,当年,吴孝良下野时,便一并将他带出了国,后來他提出留学日本,吴孝良曾问:“欧洲与美利坚哪一国不强于日本了,为何独独要去日本。” 吴孝国则半开玩笑似的回答:“中日早晚必有一战,我去留学是假,刺探情报倒是真…….” 林正东指挥人提着大包小裹也赶了过來,看见众人在议论吴孝国的日本媳妇,也忍不住发言: “嘿,咱们几个人里还是孝国本事大,小日本天天想着征服中国,看人家孝国倒好,先把他们日本女人征服了,还是个贵族女人哩。” 几个人有说有笑,下了蓝钢特快,外面早有人将崭新的雪弗兰轿车开进站里等候, 突然,有人尖叫起來, “不好了,杀人了,杀人了。” 第332章 黑龙会 吴孝良原本还想感怀一阵,当初第一次由奉天到bei 精,是扒在一列煤车上偷偷混进來的,而今鲜衣怒马,自然是感慨良多,可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一个熟悉的身影越进了众人的视线,竟是蓝钢特快上那个高谈阔论的眼镜青年,只见他左躲右闪在人群中吃力的跑着,后面则紧紧跟着两个穿黑绸褂子的高大汉子,手上明晃晃的刀子,将路人旅客吓得纷纷闪避到一旁, 吴孝良和孙家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道: “救他。” 吴孝良在人群中招手喊道: “在这里,在这里。” 那眼镜青年听到呼喊,见是火车上的熟人,立刻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奔吴孝良的方向跑來,三步并两步终于來到车前, 吴孝良拉开后车门,将眼镜青年塞了进去,然后点燃一支烟,好整以暇的站在车门边等着那两个黑绸褂子过來,如果在十年前,以吴孝良的处事风格,定会驾车一溜烟便逃之夭夭,而如今他的风格却是变了, 黑绸褂子见到吴孝良救下他们的目标,又见他身边年轻男男女女一大堆人,料想他们也就是进京避难的富家子弟,丝毫沒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來到众人面前亮出寒光闪闪的短刀,刚想出言威胁几句,却突然舌头像打了结一样,吓得说不出话來, 原來是黑洞洞的枪口正指在他眉心之上,枪柄正握在救人的那个纨绔子弟右手之中,形势逆转就在电光石火之间,被枪指住的黑绸褂子被吓得瑟瑟发抖,哆哆嗦嗦的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误,误会,有,有话好好说,别走了火。” 吴孝良明白这两个黑绸褂子绝对不是一般的抢匪,很明显他们是有备而來,亦或者说是有着明确的目标,那就是眼镜青年,难道是因为他车上太过招摇,招了日本人的恨吗,祸从口出此话的确不假,希望他躲过此劫之后会有所感悟, “上车。” 被枪指的黑绸褂子哪还有半分反抗的胆量,乖乖上了车,林正东也坐上了车后座,将其控制起來,吴孝良再转头时,另一个黑绸褂子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热闹的人见歹徒被抓,都壮着胆子围了过來,想要看个清楚,人竟有越聚越多的趋势, 汽笛声响,又有列车靠站,正阳门车站的护路兵们持枪开始驱赶人群,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见吴孝良几个人身份似乎不简单,护路兵则较为客气的请他们将车子靠边, 吴孝国试图向护路兵打探消息,却得到了一个背影作为回答,而后,一队队的士兵自车头后挂的闷罐车厢中鱼贯而出,士兵们垂头丧气,军服破烂,伤病者比比皆是,很多伤兵身上绷带还有已经泛了黑的血迹, “看情形是南边來的败兵,不知道张大帅还能在bei 精城坚持几天。” 孙家钰忧心忡忡,脸上尽是对前景的不乐观,一旦京津战乱,就会道路断绝,到时候良大旗下贸易公司的运转将会大受影响,吴孝良仿佛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一般,劝慰道: “大哥放心,本月内南方的革命军打不到bei 精城,那批货当可按时运走,不会受影响。” 吴孝良看着越來越多的溃兵挤到站台之上,突然道: “大哥可知有人要行刺张大帅。” “哦。” 孙家钰眉头一动,他立刻明白,吴孝良此次回国定然与此事有关, “维中难道想阻止。” 张作霖被刺杀,对绥东军未必是一件坏事,当初吴孝良下野被迫出国,这位张大帅在背后可沒少出力,后來,连答应嫁与他三女怀瞳的亲事都不了了之,因此,孙家钰不明白吴孝良为何要救他,放任其被刺死不是更好,再者,他怎么就能肯定刺杀者一定会行刺成功呢,还专程自国外赶回來,孙家钰有很多疑惑,一时间都想不通,索xing便不再去想,这些事就让维中自己头疼去吧, “正是。”吴孝良点点头,他们很快便被淹沒在溃兵的洪流中,丢盔弃甲的奉军如潮水般向站口涌去,他大声的喊着: “刺杀和日本人有关,突破口就是他的日本顾问,土肥原贤二,应该立刻将他监视起來,排查一切与之接触的可疑人物。” “什么,你所说什么。” 站台之上,声音太过嘈杂,孙家钰根本就听不到吴孝良的说话,只好大声的反问着, 等溃兵过完,那眼镜青年自车中下來,再次道谢, “晚辈赵承先,谢过几位前辈援手,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萍水相逢,举手之劳,何必再问名姓。” 吴孝良不愿说出身份,他此番乃是秘密來京,本想低调一些,却不料前脚刚踏上正阳门车站站台的地面,后脚就闹了这么一出, 赵承先见吴孝良不肯吐露姓名,也不勉强,又再三谢过,便转身离去, 几个人上了车,林正东发动车子,油门踩到低,黑色雪弗兰绝尘而去, 吴孝良在车上审问了黑绸褂子,这家伙是个软骨头,稍一吓唬就什么都招了, “我们是黑龙会的,大龙头早在三天前便交代我们,今日无论如何都要逮住刚才那个眼镜,唉,如今这在你们手里,就算你们放我回去,大龙头一样不会饶过我的……” “什么,三天前,难道不是今天。” “对,就是三天前,那天大强媳妇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绝不会记错。” 黑绸褂子信誓旦旦,吴孝良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如果是三天前就得到的命令,那么很显然,刚才的抓人事件不是因车上论战而起,难道那个眼镜青年身上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吗,如果有,那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能劳烦那幕后之人够调动这么广的人脉來抓他, 吴孝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却又抓不到头绪,听口音此人应是地道的北方人,所以來自南方的可能xing极低,另据眼镜青年自己所说,他乃是由绥东求学归來,难道这件事的背后和绥东有关, “你们黑龙会的幕后老板是日本人还是俄国人。”” 第333章 土肥原贤二 黑绸褂子终归只是所谓黑龙会中的一个低级成员,对于幕后老板究竟是谁,半点也不知情,他被吓破了胆,这些人在成群的北洋兵面前居然面不改色,肯定不是简单角色,是以努力积极的搜刮着脑中可能有用的信息,\r\n\r\n  “幕后老板小人不知,但大龙头是个怪人,人都叫他鬼面龙,会中的兄弟大多都沒见过他真面目……”\r\n\r\n  吴孝良听黑绸褂子翻來覆去就是这点信息,用枪柄敲了他脑袋一下,吓唬道:“就知道这些,讲点有用的,说不定我一高兴就放了你。”\r\n\r\n  黑绸褂子想挤出点笑容,结果那张脸笑的比哭还难看,\r\n\r\n  “饶命,饶命啊,小人家中还有八十老娘,三岁小儿,一切吃穿用度全凭小人拼了命才换來的,如果小人死了,可怜小人那老娘和孩儿就要饿死家中了……”\r\n\r\n  吴孝良被他一番求饶的说辞逗笑了,现在放了他是不可能的,此人十分重要,必须详加审问,\r\n\r\n  雪弗兰小汽车驶进了东交民巷,在六国饭店门前停下,林正东下车,将黑绸褂子揪了下來,\r\n\r\n  浅野洋子第一次來bei 精,对一切都透着新鲜好奇,不时拉着吴孝国看这看那,孙家钰却表情严肃的叮嘱吴孝良:“维中,大家就住在六国饭店,那黑龙会的歹徒我们一并带去,你一切行事要小心。”\r\n\r\n  吴孝良点点头,与众人道别,直接坐进了驾驶室,他准备立刻去见一个人,一个重要的不能再重要的人,他就是安**第三方面军团上将军团长张学良,\r\n\r\n  早在來bei 精前,吴孝良就已经秘密派人知会过张学良何时來京,低调起见他不想直接去顺城郡王府见面,而是约在了安**驻bei 精的宪兵司令部,\r\n\r\n  雪弗兰停在宪兵司令部门前,便有人上前來盘查,吴孝良通报了约见密语,卫兵早就得过关照,立刻将他引进了司令部,\r\n\r\n  十年未见,张学良变化并不大,只是皮肤更黑,身体更壮实,一身光彩奕奕,笔挺威风的上将军服,尽显少年将军风采,但他的脸上却满是疲惫,丝毫不见少年得志的意气风发,此时,他正伏案看着手中文件,并未发觉等待之人已经到了门口,吴孝良屏退随行宪兵,轻轻迈进了屋子,\r\n\r\n  吴孝良心中一叹,也难怪,若是在四年前奉军最风光的时候,汉卿定会是另一种状态,后來他经历了身边最信任之人的背叛,差点导致奉军基业毁于一旦,如今北伐军又大兵压境,千斤重担压在身上如何能轻松了,\r\n\r\n  “汉卿……”\r\n\r\n  张学良这才惊觉抬头,一看之下竟有些恍惚,\r\n\r\n  “是维中。”\r\n\r\n  自十几岁起,吴孝良对于张学良便是亦师亦友一般的存在,而今一别十年,加之军政之事糜烂,几至不可收拾的地步,因此乍见之下竟似突然有了主心骨一般,在他眼中,这个比自己大不上几岁的家伙,几乎沒有任何事情能够难住他,\r\n\r\n  倏忽间的迟疑,张学良便激动起來,猛地站起,从桌子后绕到吴孝良面前,紧紧抓住他的双手,\r\n\r\n  “维中你來了便好,可要教一教我如何廓清这眼前乱局。”\r\n\r\n  吴孝良又是一叹,开门见山道:“汉卿,你我都知道,关内的局面已经不可挽回,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退回关内保存实力。”\r\n\r\n  其实,这番道理张学良何尝不明白,只是他心底里还存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他心中曾经那个无所不能的准妹夫会有回天的主意,吴孝良的话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又将他拉回了现实,\r\n\r\n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定,吴孝良直抒來意:“汉卿那,我这次回來是有鼎鼎重要的大事,日本关东军已经决意要刺杀老帅,行动就在这一两月间。”\r\n\r\n  他声音很低,虽然此时身在安**宪兵司令部内,仍旧不得不小心从事,\r\n\r\n  “情报可准确。”\r\n\r\n  “千真万确,否则我怎会千里迢迢归国。”\r\n\r\n  情报当然不会差,吴孝良在前世清清楚楚的记得张作霖死于公元1928年****,这一世,虽然因为他的到來有些事件曾经出现偏差,但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只是时间早晚,因此,他断定关东军此时亦在策划对张作霖的刺杀行动,\r\n\r\n  张学良沒料到关东军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在他印象里虽然奉军和关东军时有龃龉发生,但他们总会在关键时刻出手拉奉军一把的,正如郭松龄倒戈相向那次,如不是关东军的协助,恐怕东三省此时早已易主,如何这次,却要……他看着吴孝良心中突然生出一阵愧疚,\r\n\r\n  当初吴孝良被迫下野出国,他的老子张作霖在背后沒少下绊子,以吴孝良这般人物如何能看不透捣鬼之人是谁,后來,又是这个堂堂东三省巡阅使连三妹的婚事都悔了,可如今人家却不计前嫌的赶回來,为的就是因为有人对他爹张作霖不利,这是何等得胸襟,老张家欠他太多,\r\n\r\n  不过张作霖拗的很,早在四月间他便劝其返回东北,怎奈老帅却毫无北返之意,他为此也是忧心忡忡,\r\n\r\n  “维中,此事须缓,急不得,自四月间我便沒有一日不劝老帅离京北返奉天,可他拗得很啊,就是十列火车也拉不动……何况刺杀老帅也不是第一次……”\r\n\r\n  吴孝良清楚已经沒有时间在等,立刻打断了张学良的话,\r\n\r\n  “汉卿糊涂,你可知日本人处心积虑的谋害老帅,所图为何,是东三省,日本人觊觎我东三省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之所以他们不敢将东三省变成第二个朝鲜,所惧者不过是老帅和三十万奉军,如今北洋政府崩溃在即,东北已经人心惶惶,我前日路过奉天,街上到处都是戒严的日本兵,他们已经在为奉军的失败准备后路了,此时,老帅首要的便是放弃关内守住奉天,否则,否则一旦出现不测,三两年内,东北大好河山必落入日本人之手”\r\n\r\n  张学良听到最后悚然一惊,如果这话出自一般人之口他可能会不屑一顾,但吴孝良之行事作风,如果沒有八.九成把握,断然不会如此危言耸听,\r\n\r\n  “维中别卖关子了,问題果真如此严重,我这便去再劝老帅,说不得就是用强也要回奉天去。”\r\n\r\n  吴孝良点头道:“此事和老帅身边的日本顾问土肥原贤二干系密切,必须严防。”\r\n\r\n  张学良听到此处,眉毛一挑,猛的站起來:“这些王八羔子,來人那。”\r\n\r\n  门外副官听到军团长唤人,立刻一溜小跑进了屋,\r\n\r\n  “安排几个可靠的人,即刻起二十四小时严密监视老帅的日本顾问土肥原贤二。” 第334章 有情况 副官领命退了出去,吴孝良一拍脑袋突然想起了黑龙会,于是问道:“汉卿,你在bei 精可听说过黑龙会。”\r\n\r\n  张学良听到黑龙会眉头又是一皱,\r\n\r\n  “黑龙会,那可是日本人的秘密组织,这几年在日本国内有所抬头,不过在中国尤其是关内已经听不到他们有什么活动了。”\r\n\r\n  吴孝良觉得张学良所说之黑龙会不像他所见的黑龙会,前者更像是一个政治团体,而后者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黑帮组织,\r\n\r\n  “此黑龙会应该不是彼黑龙会,我所见到的是类似于帮会一类的地下组织,应该不是你说的那个……”\r\n\r\n  “哦,如果是bei 精城的本地帮会那倒好办了,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人,此人还沒有抓不到的人呢。”\r\n\r\n  张学良说道此处,脸上突然现出一丝奇怪的笑容,\r\n\r\n  “如此甚好,我这就去见他。”\r\n\r\n  吴孝良有些心急,那眼镜青年究竟和绥东有什么关系,而这个黑龙会背后站着的人到底又是谁,\r\n\r\n  “维中不必着急,待明日我将此人唤來司令部,你与他亲自说如何。”\r\n\r\n  “汉卿,此事宜快不宜缓。”\r\n\r\n  那些黑龙会的人一击失败,绝不会善罢甘休,眼镜青年在bei 精时刻都面临着危险,就怕他此刻已经遭了不测,\r\n\r\n  张学良看吴孝良如此着急,一摊手有些无奈的道:\r\n\r\n  “好吧,我带你亲自去找他,此人是京师警察厅总监陈兴亚,着实有些能耐,不过,有些地方怕维中看不过眼呢。”\r\n\r\n  “汉卿何出此言那。”\r\n\r\n  张学良干咳了一声,“维中去了便知。”\r\n\r\n  张学良唤了卫兵开來小汽车,两个人乘车出了宪兵司令部,于bei 精城的胡同里七拐八拐的,终于在一处僻静的四合院门前停了下來,\r\n\r\n  吴孝良跟着张学良下了车,被搞得一头雾水,\r\n\r\n  “这是。”\r\n\r\n  张学良神秘一笑:“别院之中,金屋藏娇也,别误会,藏娇的不是老弟我,是那陈总监。”\r\n\r\n  吴孝良心中暗笑,你张汉卿风流之名可是举国皆知呢,谁又能比得了你,他打量这四合院,地处僻静,毫不起眼,果真是金屋藏娇的好地点,待看黑漆大门右侧钉的名牌上,却写着“宋宅”二字,于是奇道:“如何是宋宅。”\r\n\r\n  “维中有所不知,陈总监出了名的怕老婆,这处宅子和里面的女人都是挂在一个姓宋的人名下,是京奉路局的一个小局长。”\r\n\r\n  吴孝良哭笑不得,陈总监实在是个人才,以和人假结婚來遮掩外室,亏他能想出这么绝的办法,\r\n\r\n  “嘿,也真难为这宋局长了,走,会会那陈总监去。”\r\n\r\n  卫兵來到宅前,扣动铜制门环,啪啪作响,里面好半天才传出來不耐烦的声音,“谁啊,谁啊。”\r\n\r\n  里面门栓声响动,黑漆大门被敞开了道缝,一个脑袋伸了出來,满脸的不耐烦,刚想开口呵斥,却又生生的咽了回去,\r\n\r\n  “军,军团长,怎,怎么是你。”\r\n\r\n  张学良哈哈一笑,“介卿,扰了你的雅兴,莫怪,不过却不是我找你,而是我这兄弟找你。”\r\n\r\n  开门之人正是京师警察厅总监陈兴亚,\r\n\r\n  陈兴亚慌忙打开门,将张学良和吴孝良两人请进院中,\r\n\r\n  “军团长驾临寒舍,蓬荜生辉,快里面请,里面请。”\r\n\r\n  院中正房两厢,是极普通的样式,正房大厅一个旗袍女子正在沏茶,走动间高开衩旗袍下露出一片雪白的大腿,浑圆丰满的腰身扭动间诱人之极,好一个妖冶尤物,\r\n\r\n  陈兴亚引着吴张二人进了正厅,冲那尤物使了个眼色,便见她微微欠了下身子算是见礼,便匆匆转进里屋去,几个人分宾主落座后,他一拱手,问道:\r\n\r\n  “让军团长和这位先生见笑了,不知这位先生找兴亚所为何事。”\r\n\r\n  他知道能让军团长亲自带路來的人,绝对不会是简单角色,是以同样的礼数周到,恭敬有嘉,\r\n\r\n  吴孝良这次來京极为低调,为的就是不想暴露身份,既然对方不问,他自然也不必说,\r\n\r\n  “陈总监可听说过这bei 精城中的黑龙会。”\r\n\r\n  “黑龙会。”\r\n\r\n  于是吴孝良将那黑绸褂子的事说了一遍,陈兴亚听后笑道:“原來是这个黑龙会,他们的确是本地的一个帮会,会首是一个叫鬼面龙的家伙,为人行事极为低调,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不过,和日本人的黑龙会比起來,就是一草台班子,沒甚特别,据说他们和日本人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平素里还是少惹为妙。”\r\n\r\n  果真还是和日本人脱不开干系, 但听那陈总监话里话外透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意思,于是应道:\r\n\r\n  “还要烦请陈总监帮着调查一二,我那为朋友不知如何得罪了这帮子人,非要赶尽杀绝,也亏着是遇见了我,否则他现在早就血溅正阳门火车站了。”\r\n\r\n  陈兴亚打了个激灵,如果在火车站这样的公共地方出了如此大的命案事件,他这个警察总监必然难辞其咎,脑门上不由得冒起了冷汗珠子,黑龙会随是草台班子,但背后和日本人不清不楚,他自认为暗示的很清楚了,希望这个军团长的朋友能够知难而退,哪知他居然是个不怕死的主,日本人是好惹的吗,陈兴亚瞄了一眼张学良,只见他的脸色已经渐渐冷了下來,额头上刚冒出的汗珠子瞬间就噼里啪啦淌了下來,\r\n\r\n  看來这次是躲不过去了,说不得要拼上一把,得罪日本人也好过得罪军团长吧,\r\n\r\n  陈兴亚站起身子打了一个立正,道:“军团长放心,卑职必会竭尽全力查出黑龙会背后的阴谋。”\r\n\r\n  张学良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很好,介卿,我等你好消息。”\r\n\r\n  出了“宋宅”,张学良突然一脸怪笑的问吴孝良:“维中可知那女人有个诨号叫啥。”\r\n\r\n  “……”\r\n\r\n  “满床飞。”\r\n\r\n  嗤的一声,一辆吉普车疾驰而至,车上跳下一名手拿着公文夹的军官,正是那张学良的副官,他來到二人面前,低声道:\r\n\r\n  “军团长,有情况了。”\r\n\r\n  “哦,快说。”\r\n\r\n  副官打开公文夹拿出一张照片,\r\n\r\n  “这两个人去见了土肥原贤二。”\r\n\r\n  吴孝良接过照片,仔细看眼,竟大吃一惊,照片上的人他见过,赫然便是蓝钢特快上的竹下义晴, 第335章 行踪暴露 去见土肥原贤二的居然是竹下义晴,吴孝良几乎可以断定,这个竹下义晴此來目的便是打探张作霖何时北上奉天的行踪,猜测变为事实,并沒有让吴孝良送一口气反而一颗悬着的心又提了起來,他手指着黑白照片上的矮个男人。 “这家伙和我乘坐同一列火车进京,看來关东军那面已经做好准备了,只等确切消息传回去,他们便要动手。” 张学良也很惊讶,对于老帅的安全问題他所秉持的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更何况此前关东军欲行刺的情报來自吴孝良,但他所吃惊的是关东军居然早早就做好了准备,而自己居然还一无所知,或者说连一点点警醒都沒有,不由得一阵阵后怕。 “这件事一定要保密,找可靠的人监视那个竹下义晴,对土肥原的监视也不要放松,注意,你们的行动千万不要让老帅知晓。” 副官领命又上了吉普车,绝尘而去,张学良之所以要将此事瞒着张作霖,乃是因为土肥原其人行事玲珑而守诺,张作霖因此看重他,但此人毕竟是日本军部放在奉军高层的一颗钉子,他的一切行动准则都是以日本的利益为先,不可不防,还要严防。 想到此处,张学良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日本顾问遍及奉军上下,可以说奉军团级以上的部队调动根本就瞒不过日本军部的耳目,布防等各种军事机密也在他们指掌之中,一旦关东军突然发难,他很难保证奉军能否有一战之力。 两个人各自有了心事,一路上都闷声不语,到了宪兵司令部,张学良对吴孝良道:“安全起见,你在bei 精的日子就住在宪兵司令部好了,我会安排专人负责你的警卫。” 张学良的安排正合吴孝良心意,在张作霖北返之前,他最好还是少和孙家钰等人接触,日本特务无孔不在,在东交民巷这种高调的地方來回进出,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如此有劳汉卿,老帅那面的工作要尽快做,时间拖得越久,关东军那帮人准备的越完善,到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总要先发个息兵止战的通电,阎老西儿这回算是志得意满了,去年他被打的通电下野,而今风水轮流转……” 张学良在吴孝良面前少有的唠叨起了时局,由四月份开始对阎冯联军的战斗,已经越來越不支,张作霖为了支持他此次大战连黑龙江、吉林、热河的军队都悉数调了來,他虽尽了全力,却仍旧打成这个样子,归其根源还是奉军已经失去天时与人和,自打郭松龄反奉以后,奉军实力便大打折扣,而此时南方的革命军也绕过了山东在北上之中,他们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四面楚歌,摆在面前的只有退回东北一条路。 “只要奉军实力尚在何必计较一时得失。” 此时奉军的处境便是大罗金仙都难以回天,吴孝良所能做的也只是好言安慰。 一阵黯然之后,张学良强作精神道:“维中所言甚是,你能受得了下野这十年寂寞,我张学良难道还忍不得这一时失败吗。”随即又问道:“不知维中此次事了之后,有什么打算。” 吴孝良看了张学良良久,一字一顿的道:“抗日。” “抗日。” 张学良先是一阵疑惑,接着便是心下巨震,维中所言回來便是为了抗日,难道,难道他认为日本将对中国开战,可如果开战,奉军将何去何从,一时间更是心乱如麻。 “汉卿,你要有心理准备,中日早晚必有一战,少则一两年,多则三四年。” 在他前世里,由于张作霖的死,奉军出现了很大动荡,给了日本人可乘之机,希望这一世不会出现皇姑屯事件,也不会出现九一八,但他仍旧有种莫名的忧心,难以名状,之所以极为肯定的告诉张学良中日必将开战,或许也是这种莫名的忧心在作祟,他要让张学良明白,对日本人不要抱有一丝一毫的幻想。 虽然张学良对中日前景并不乐观,但也沒认为会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他默然不语,好一阵才开口道:“中日争端还得从长计议,维中所言也太过危言耸听,日本若开战,如何能占领我广袤领土,列强们会听之任之吗。” 第二日清晨,有卫兵早早的赶了來,交给吴孝良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他暗自奇怪,除了除了张学良知道自己住在宪兵司令部以外,便在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踪,包括孙家钰一行人都不知晓,给自己送信的人能是谁呢。 吴孝良由信封中抽出一张纸來,上面只有寥寥四字“小心暗杀”,既沒有抬头,也沒有署名,他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自己行踪极度保密,却在一天之间便泄露了,沒准这宪兵司令部内就有内鬼,而且将要找麻烦的人很可能是从前的仇家,尤其在日军内部,希望他死的人不胜枚举。 吴孝良又将信纸与信封上下里外仔细翻看了一遍,沒有任何线索,只好问送信來的卫兵: “送信的人是谁。” “回先生,是司令部门口烟摊上的小贩交给俺的。” 如此看來是有人让小贩转交的,他跟随卫兵來到司令部门口,那小贩瞅着也就十几岁光景,像往常一样,卖力的吆喝着香烟的广告词,突然发现一位文质彬彬的先生停在跟前,连忙喜道: “先生买烟吗。” 说着将摊上各种香烟摆在其面前,不厌其烦的介绍着价格。 吴孝良买了一盒红炮台,拆开抽出一只点燃,问道:“小兄弟,打听个事,今早上有人让你送封信给司令部中的一个人,可还记得此人样貌。”说着,他食指中指间夹着一枚袁大头,放在了盐滩之上。 那小贩见状,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连不迭的道:“先生,这您可问对人了,托我送信的是漂亮男人,不过依小人看,他是个扮了男装的姑娘,身上可香了……”说罢,一把将大洋摸在手中。 “漂亮男人,扮了男装的姑娘,能不能再详细点,或者说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小贩挠挠头。 “特别的……对了,她说话的腔调怪怪的……” 第336章 迟早要还的 小贩对那个人翻來覆去也只是长的漂亮,女扮男装,身上香,说话怪怪的这些描述,仅凭这些信息去找一个人可以说是大海捞针,但有一点吴孝良可以肯定,这个人对他是友非敌。 正烦恼间,张学良驱车赶來,一进屋便迫不及待的道: “维中,那土肥原有动作了,今日他去侍从室查看了老帅未來几日的行止备忘录,这家伙果真有问題。” 吴孝良听后,冷笑道:“土肥原也算是卖力,不过恐怕他这次无功而返了,汉卿,老帅必须尽快离开奉天,多耽搁一天,便多一天风险,今日就去劝他。” 张学良表情有些尴尬,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去劝张作霖离开bei 精,返回奉天,但每一次都被张作霖骂了个狗血淋头,一说起去劝其离开,他就觉得头疼。 “说不得又要去讨一顿骂,老帅如若能够回心转意,便是再挨十顿骂也值,倒是那个从奉天來的日本人,让他在外面活动实在太危险了,应该立刻逮捕,审问后秘密处决,维中认为如何。” 按照张学良所想,竹下义晴这次來bei 精就是搜集情报的,奉军向來不注重情报保密,此番想必会斩获颇丰,留着他终究是个祸患。 吴孝良却不同意张学良的意见。 “不妥,此时逮捕竹下义晴会打草惊蛇,关东军很可能还会派别人來执行他的任务,到时候我们线索一断,想再找线索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也是,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军事上的失败已经他张学良焦头烂额,如今在处理关东军谍报人员上便有些无头苍蝇一样,毫无头绪。 “不若将计就计,将假的消息提供给土肥原,再由那个竹下义晴通报回去,到时候,再给老帅另择时间起行,岂不是更好。” 张学良恍然,拍手赞同道:“就你鬼点子多,土肥原那厮若知道你这么耍他,还不得气吐血了。” “嘿,就让他吐血三升又有何妨,当务之急还是好力劝老帅速速离京,不若我与你同去。” “那感情好,也好多一个人帮我分担老帅的怒火,对了,我听说今早有人给你送信,这事透着蹊跷,在宪兵司令部知道你身份的不过你我二人,谁的消息能这般灵通,想想都让人背后冒凉风。” 张学良还有个隐忧沒有明说,就是宪兵司令部有内鬼,自己嫡系中的嫡系都被人家渗透进來,他觉得脸上无光,但接下來吴孝良的话让他悚然一惊。 “有人要刺杀我,送信之人也是好意提醒。”吴孝良不疾不徐,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在他看來,敌暗我明根本就防不胜防,与其坐立不安,惶惶可不终日,还不如坦然视之。 “这里不能再住了,不如随我去顺城郡王府,老帅和我都住在那里,刺客们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那里造次。” 吴孝良摆手拒绝了张学良的建议,“不必如此,那样反而会惊动背后的阴谋者,还是住在宪兵司令部,只需外松内紧,等鱼儿上钩” 张学良认为这样做太过危险,但终究拗不过吴孝良,只好不再坚持,两个人收拾停当,乘车直奔zhong nan hai而去。 …… “妈了巴子的小六子,我进关才几年,天下还沒统一,你就整天想着回奉天,这不是拆我的台吗。 张作霖大发脾气,将又來劝他离京返奉的小六子张学良臭骂了一通,他不是不清楚目下敌我形势,但多年來养成的脾气秉xing,让他在这个时候不但沒有生起退却之心,反而钻上了牛角尖,欲死战到底。 除了兵事不顺之外,烦心事远不止如此,前几天日本驻华公使芳泽谦吉又拿來一份条约让他签署,只看《满蒙新铺设铁路……》这样的名字这位张大帅便怒火上涌,小日本的胃口越來越贪婪了,恐怕再过几年便要将他的东四省给要沒了,到时候他拿什么去养活几十万大军,但又不能直接拒绝,所以,便耍起了太极拳,不是在条约上签个“阅”字,便是以这种事务不归他管为借口,让芳泽谦吉去找地方政府谈。 芳泽公使被耍的团团转,一气之下便去找军部的大佬们给他撑腰,张作霖预感到日本方面的施压将会越來越厉害,就在他为此烦闷不堪的时候,偏偏这个小六子也不得安生,跑來聒噪什么退兵返奉,统一天下是他此生最大的夙愿,如果现在退兵恐怕此生便再无希望了。 张学良不知道他老子张作霖内心当中的真实想法,所以总是不得要领,翻來覆去无非就是关内形势糜烂,bei 精已经保不住,保存奉军实力才是首要,才有将來卷土重來的资本,见他始终无动于衷,张学良急的满头汗。 “大帅,我的话你听不进去,有一个人的话你总要听上一听。” 呦呵,这小六子出息了,还有后招,张作霖好奇心顿起。 “好,你让他來,我就听一听,看你们还能说出花來吗。” 吴孝良闪身从门后进屋,颔首一礼道:“张大帅别來无恙,晚辈吴孝良……” 张作霖沒想到小六子找來的人竟然是当年将整个东三省搞的满城风雨的吴孝良,一时间竟然难以置信,导致后來吴孝良说了些啥,一个字也沒听进耳朵中去,片刻后,他乐可恢复了常态,哈哈干笑一声。 “原來是你啊,來來來,坐下说话。”将吴孝良让到沙发上,张作霖心中大奇,这个吴维中隔了十年又回到中国來作甚,虽然绥东和外蒙仍然深受其影响,但是他在中国政坛上的影响力早就被边缘化,自然也对奉军够不成威胁,想到这点他放下心來。 “维中这次归国为了何事啊。” 吴孝良微微一笑:“为救命而來。” “救命,救谁的命。” “中国之命。” 听到这个回答,张作霖哈哈大笑,仿佛是听了一个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 “维中说笑,你手中无兵无卒谈何救中国之命,再说,我看这中国活活蹦乱跳好好的,哪有半点亡国之象。” “日本人觊觎中国久矣,非鲸吞中国不能满足他们的难填欲壑,经过这些年的索取和压榨,大帅能给他们的东西又还剩下多少,难道大帅就沒嗅出一丝奇怪的味道吗。” 张作霖心中一动,这话说到他心里去了,日本人的胃口越來越大,他的确已经拿不出东西给他们了,空头支票许了很多,迟早要还的…… 第337章 息兵通电 张作霖虽然对日本人越來越贪婪,他几乎已经给无可给这一点感同身受,却不认为与离京反奉有着什么关联,冷冷的干笑一声。 “维中,俺老张回不回东北和你救国又有啥干系,这到手的江山岂能就这么轻易拱手让给南方的乱党和阎老西儿。” 吴孝良早就料到张作霖会有此一说,摇头笑道: “大元帅此言差矣,您的安危和中国未來之命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张作霖心中冷笑,几句马屁就想把俺老张说动吗,也真真是异想天开,此时的张作霖已经钻起了牛角尖,登顶权力之巅的感觉让他失去了对时局冷静的判断,只想着如何才能保住他的海陆军大元帅。 吴孝良看出了张作霖的不以为然,不下点猛料,他是不知道情势有多危急,于是继续说道:“我得到确切情报,关东军已经对您以及您的奉军失去了信心,内部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其中的少壮派军官正在策划一起针对您的刺杀行动,关东军参谋竹下义晴奉河本大作之命前來打探大元帅行踪,昨日已经与土肥原贤二接头,而这个土肥原贤二立刻就去侍从室查看了行止备忘录,这一点汉卿是知道的。” 张学良心下惊骇,虽然知道竹下义晴是來接头打探情报的,但是并不知晓这家伙是河本大作的下属,他在奉天时见过这个人,平素里便是一派激进模样,由他來前头策划也不奇怪。 吴孝良自知说漏了嘴,这些信息乃是他前世在各种资料中看來的,实际上这种隐秘之事旁人几乎是根本得不到的,但话一出口又只好故作神秘了。 “河本此次策划的刺杀行动已经得到了关东军司令官村岗太郎的默许与支持,如果他们能够侥幸成功,日本人势必会扶植一个更听话的奉军首领,或者干脆取而代之,日本地小人多,资源匮乏,想在世界霸权之争中取得一席之地,必须有稳固的资源供应地,东北乃至整个中国恰恰便是他们的上上之选,由此种种,日本觊觎东北多年,一旦时机成熟必然会夺而取之,而刺杀大元帅便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张学良端着茶杯的手哆嗦了一下,他从未站在世界之争的角度上想过日本与东北的局势问題,听了吴孝良一席话后,瞬间产生了一种严重的危机感。 张作霖仍旧面不改色,语气却缓和了下來,“日本人狼子野心,你当我不知道吗,不过是咱奉军现在用着他,就哄着他。”其实,他心中的震撼毫不亚于张学良,日本人觊觎东北固然尽人皆知,沒什么好奇怪的,让他震惊的是日本关东军内部竟然已经下决心要除掉自己,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可容忍的。 “维中那,离京反奉是大事,不能马上就做决定,还要召开会议商量一下。”张作霖说着一指张学良,“让小六子陪你先逛逛bei 精城,玩上几天……” 话到一半,张学良急不可耐的打断了他的话。 “大帅,现在都什么光景了,谁还有心思游山玩水。” 张作霖不恼,也不以为然,嘿嘿一笑。 “哪个规定大兵压境就不能游山玩水了,维中既然已经回国,就不要闲着了,可以进入军政府任职,部门随你挑。”随即张作霖又补充道:“维中还是任军职吧,十年前你就是少将,如今复出当个上将一点都不为过,歇息够了就去小六子的第三方面军团任副军团长,老张家就小六子一个出息样的,你要多帮帮他啊。” 这下到把吴孝良和张学良两个人弄糊涂了,本來两个人是來劝他离京反奉的,可张作霖居然要给吴孝良封官许愿了,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吴孝良很清楚安**政府再有月余便会土崩瓦解,张作霖若死奉军内部派系倾轧,卷进去就会带來无穷的麻烦,若不死,又要面对南方的国民政府,中国人打中国人吗,亦不是他所愿,因此,吴孝良对加入奉军半点兴趣都沒有。 “大元帅放心,我与汉卿本就是好兄弟,帮忙是义不容辞,承蒙大元帅不弃,孝良不胜荣幸感激,但十年前早就心灰意冷,如今实在无意重返军界,还望大元帅海涵。” 张作霖本以为吴孝良会当场应下,因为在他的印象里那个吴维中必然会抓住一切东山再起的机会,如何能拒绝他的好意呢,结果出乎意料,张作霖不由得对此人刮目相看,从前极力拉拢是看重他的地盘与实力,而今竟隐隐起了爱才之念。 “你也不必急着拒绝,想好了就來找我,我累了,小六子你们下去吧。” 张学良对吴孝良拒绝加入奉军感到失望,如果奉军能得吴孝良之助,恐怕东山再起也不是难事,两个人出了zhong nan hai,便有分管急匆匆赶來。 “军团长,军团长,大元帅同意撤军了,下令明日便发息兵通电。” 吴孝良暗道,好快的抉择。 民国十七年五月九日张作霖发息兵通电,但阎锡山与冯玉祥如何能轻易罢兵,冯玉祥的西北军直插河南山东,阎锡山则大举进军河北直扑保定而來,一时间,情势汹汹,竟是愈演愈烈。 张学良急调于学忠部驰援保定,撤军一日未完,保定便要保住一日,保定一失bei 精便会门户洞开,奉军将再无法阻止晋军进入bei 精的步伐,奉晋两军对峙于保定数日后以国民政府的名义要求谈判,张学良接报后一口答应,对阎锡山的这个请求他正是求之不得,数日后晋军将领孔繁慰以谈判专员的名义前往bei 精。 张作霖决定委派吴孝良代为接待,同时决定授予其上将军衔,专职此次谈判事务,吴孝良应下了谈判差事,却对上将军衔极力推辞,最后在二张的坚持下他才勉强决定恢复十年前的少将军衔。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谈判不会有结果,之所以要谈下去,无非是为撤军部署争取时间,而阎锡山的目的同样是缓兵之计,为后续援军的到來争取时间。 为了以示对双方谈判的重视,吴孝良又做起了他的拿手好戏,为孔繁慰的到來召开了一个盛大的记者招待会,京城各大报纸的记者均被邀请与会。 孔繁慰则对奉军仅仅派來一个少将做接待工作十分不满,他是代表阎长官的,对方至少要派张学良才算对等, 第338章 挖药将军 记者招待会全程,孔繁慰根本不拿正眼瞧吴孝良一下,他已经打听的很清楚,这家伙别看挂着个少将军衔的肩牌牌,实际沒有任何职务,就是无职无权的闲人一个,不过为了圆满完成阎长官交代的任务,不找他麻烦便是,看着成山成海的欢迎人群,以及满满当当的记者,闪光灯啪啪闪个不停,提问之声更是此起彼伏,孔繁慰有些飘飘然,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是他在太原根本得不到的待遇。 吴孝良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开始整顿会场秩序,对着话筒说道:“请大家安静,请大家安静。” 会场两侧的扩音大喇叭将吴孝良的说话声成倍的放大出去,嘈杂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來,等着重要人物的讲话,不过大家都转为窃窃私语。 “这个少将好年轻那。” “谁说不是,看样子也就三十不到的样子,哎,面生的紧……” “沒准是张大帅的公子呢……那明天的版面可就有的写了……” 记者们嘁嘁喳喳的低声议论猜测着八卦,吴孝良则继续对着话筒说道: “很高兴诸位能够來到今天专门为谈判专员孔繁慰将军召开的记者招待会,我代表军政府,代表大元帅以及军团长向大家报以诚挚的谢意,下面有请孔繁慰将军讲话。” 说罢,吴孝良率先鼓起掌來,台上台下的人们受到带动也跟着使劲的拍起了巴掌,在经久不绝的掌声中,孔繁慰隆重登场,他满意的抬起双手四下虚按,示意大家静下來。 等掌声结束,孔繁慰凑到话筒前使劲清了清嗓子,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了讲话稿,这是他特意让随行的副官所拟。 “鄙人这次作为国民政府的谈判代表來到bei 精,很高兴,也很痛心,高兴的是革命即将取得胜利……” 在场的奉系官员听到他如此说,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僵硬,有人甚至忍不住发出了嘘声。 “鄙人痛心的是,河北所过之处民不聊生,其时路过廊坊、杨村,所见只有饥民与挖药……” 只见台下记者们只顾门头速记,吴孝良却大觉奇怪,饥民如何挖药,一旁的副官倒是忍不住发起了笑,他见吴孝良一脸的不解,忙凑上來解释,“将军有所不知,这孔繁慰是个半吊子,一定是将瓦砾念成挖药了,乐与药同音。” 吴孝良听后不禁莞尔。 第二天,张学良早早便來到宪兵司令部,一进屋就扔下手中的几分报纸,纳闷的道: “维中你说怪也不怪,这报纸上都说那个老西儿孔繁慰沿途所见饥民挖药,莫不是报社们集体都刻了白字不成。” 吴孝良听后捧腹大笑. “汉卿可知为何。” “为何。” “瓦砾与挖药可有相似之处。” 张学良略一思索立刻便明白了其中的奥妙,促狭的笑起來。 “这孔繁慰是蠢货一个,那些记者们也都不长脑子,这下阎老西儿可要丢大人了,痛快,痛快,咱们就是撤军也得恶心恶心他。” 果真,不过半天时间,孔繁慰“饥民挖药“的轶事便传遍了bei 精四九城,人们在大战阴云密布的午后,终于找到了可供一乐的谈资,也不知是哪个想象力丰富,称其为“挖药总指挥”,就此这名头就传了开去。 孔繁慰此时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全bei 精城都知道了他这个挖药总指挥,吃过午饭后一步三摇的去了谈判会场,原本定的是上午下午各谈两个小时,不过他为了给奉军一个下马威,所以特意亮了他们整整一个上午,算是表达自己心中对他们的不屑。 不过等到了会场之后,孔繁慰立刻察觉出了气氛的不对,总有人三俩结伙的指着他窃窃私语,待到他目光所及又纷纷散去,弄的他以为自己仪容不整,特意在玻璃窗子面前仔细的照看了一番,确定脸上沒有异样,早上用头油梳的头发还是一丝不乱,这才放心大胆的迈步进屋。 可是屋里的气氛仍旧不对,奉系的官员们似乎在强忍着笑意,不对啊,这和他的预想相差太远,他们应该愁眉苦脸才对,毕竟自己代表着即将取得胜利的国民政府,反观已经就坐的晋系随员们竟也表情古怪。 孔繁慰不急多想大喇喇的坐在为他准备的那张椅子上,干咳了一声,清清嗓子道:“咱们开始吧。” 却听有人道:“孔将军,军团长还沒來,请稍等片刻。” 闻听此言,孔繁慰心中一阵不快,如何反被人家给下马威了,顿觉气血上涌. “既然军团长如此不守时,那便等明日守时了再谈。” 说罢便起身欲拂袖而去,不想却听到背后有人道:“这挖药总指挥谱还不小,可惜这bei 精城沒药可挖呢。” 众人听了立时哄笑成一片,孔繁慰兀自不解,他的随员实在看不下去,便凑过去耳语了几句,只见孔繁慰的脸渐渐变成了猪肝颜色。 恰巧此时,吴孝良和张学良联袂而至,孔繁慰想走已经來不及,只好强自忍着悲愤屈辱,坐回位置,已是半点也嚣张不起來,抬头看到吴孝良,不由得心中暗恨,如果不是他搞这个劳什子招待会,自己何至于出了如此大丑。 谈判原本就为了拖延对方时间,所以一下午连半点结果都沒出來,等到结束,如坐针毡的孔繁慰逃也似的离开了会场,众人又是一片哄笑。 吴孝良回到宪兵司令部,卫兵又送來一封信,仍旧沒有署名,他有种不详的预感,于是撕开信封,抽出信纸展开,不禁勃然变色,信纸上仍旧是此前的娟娟字迹,“六国饭店有危险”。 他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孙家钰、林正东、以及他的胞弟吴孝国全部住在六国饭店,如果歹徒冲他们而去就凶多吉少了,他开始后悔将那个黑绸褂子留在六国饭店,尽管后來张学良推荐的警察厅总监陈兴亚派人提走了他,但仍旧是为他们惹來了无穷的麻烦,想到此处,他抓起电话要通了张学良的办公室。 “汉卿,请速派一队人去六国饭店,我的义兄与胞弟都住在那里,之前那人又送信给我,他们很有可能会遭到袭击。” 第339章 李泽军的问 挂断电话,吴孝良驱车急急赶奔六国饭店,到了饭店后才发现外面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分开人群向里面挤去,只见黑色制服的警察正在往车上抬尸体,数具被包裹的尸体已经透过白布染的鲜红一片,他直觉脑中嗡嗡作响,脚下一阵踉跄。 有人一把将吴孝良拦住。 “后退,后退,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一个年轻警察紧张兮兮的将他拦住,并用汉阳造的枪托向外顶,生怕再有歹徒靠近行凶,紧接着他的行为被人制止住。 “别拦了,放他进來。” 吴孝良这才恢复神智,发现说话之人竟是那金屋藏娇的京师警察厅总监陈兴亚,他匆匆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便直奔那几具尸体而去,待一一翻看过,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他们。 这几具尸体沒一个是他认识的,但随即又惊觉,他们此时此刻又在何处。 陈兴亚凑了上來,递上一根烟给吴孝良点燃,又给自己点了一根,长长的嘘出一口后,才忧虑重重的道:“多事之秋,又出了这等惨案,接到军团长电话后,鄙人连衣服都沒换,便召集人手过來,沒想到还是晚一步。”此时,他已经了解了吴孝良的真实身份,当年绥东军的吴大帅在北中国闹的满城风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还差点做了大元帅的女婿,军团长的妹夫,只可惜天妒英才,让他下野去职十载,大好前途毁于一旦,如今军团长又器重于他,想必不久之后就会被大用,不但不能得罪,还要照顾好。 “一共十具尸体,三个是歹徒,七个是饭店服务生,但是您的朋友不见了。” 吴孝良一颗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來,他们逃掉了,还是被抓走了,不禁一阵烦躁,原本叫他们几个一起來bei 精是担心自己人单势孤,一旦有个情况沒有照应之人,便棘手了,哪成想会成了今天这个局面,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单枪匹马,只是这些都是马后炮,现在他所担心的除了几个人的安危之外,还有一件顶顶要紧的事,林正东此來不仅仅是为帮忙,他还一手掌管着绥东补给的调配与运输,如果耽误了会出大问題的。 想到这里,吴孝良的脑门上冒了汗,绥东经过十年发展有了一支令人望而生畏的武装力量,张作霖一直虎视眈眈,老毛子同样熊据北方时刻觊觎此地,包括日本人都想插一脚,但却沒有一方敢于动手,所惧者,不过绥东雄师,而这绥东雄师表面上是由绥东财政所支持,实际则不然,绥东地处偏远人口稀少,工业落后,连粮食都无法自给自足,更遑论养兵了,每年都是吴孝良的良大在源源不断的为其提供这资金支持,从军事整备到工业建设,乃至教育等各个领域,均是如此。 因此,在某种意义上,虽然吴孝良受制于当年签订的条约,不能够回绥东任职,但是绥东这些年來仍旧沒能够脱出他的掌控,他一直都是通过良大把持着绥东的命脉,事实上,吴孝良也不是一个贪恋权柄只为自家利益谋划的人,自他下野以來,对绥东在经济上的支持,最根本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不希望这片土地失去了自保的根基,而再度离开祖国的怀抱,尽管目下的祖国对这片漂泊在外多年的弃子并不友好,他还是想尽最大的努力使之牢牢的掌控在中国人手中。 方其道在这点上做的很好,他成功化解了北方的老毛子以及国内张作霖为他带來的一次又一次政治危机,而吴孝良也从不插手其内部事务,任其发展,一直到今天,只是如果补给断了,那面究竟会闹出多大的乱子他心中也沒有底。 忽然,警察隔开人群的警戒线处出现了一阵骚乱,然后便是惨叫之声,但哀嚎着倒下的却是警察,什么人居然敢打警察,警察总监陈兴亚很快注意到了发生的冲突,吴孝良紧随着陈兴亚來到冲突的人群外。 “谦亭,如何是你。” 吴孝良赫然发现打人的竟是李泽军,他当年的小警卫如今也长成了敦实厚重的汉子,在绥东军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自吴孝良下野之后,绥东军便依照条约整编为一师两旅,他此时已经是最精锐的近卫旅少将旅长。 李泽军虽然已经是少将旅长,论军衔已经和吴孝良比肩,但他仍旧如昔日一般,脱口道: “旅长……”话讲半截,堂堂一个汉子竟有些哽咽,十年未见,时间已经长到足以让人遗忘的程度,但是他仍旧记得跟随旅长由bei 精至湖南,又由湖南返回bei 精,最后在从bei 精北上绥东,期间大小仗数不胜数,一桩桩一件件竟都历历在目。 两人久别重逢,吴孝良拜托陈兴亚务必要查出袭击饭店的幕后黑手,便带着李泽军一行人返回宪兵司令部,突逢变故,他心情糟糕透顶,想查清事件的原委却沒有得力之人,李泽军此时來bei 精便正当其时。 “谦亭,明日与绥东办事处的人取得联系,务必要将孙大哥和正东救出來,他们都关乎着绥东的命脉啊。”此时,吴孝良后悔让他们卷进來也晚了,只好尽力补救。” 李泽军点头答应,同时分派手下,立刻去办此事,一阵沉默后,他忍不住问道: “旅长,难道您真的就不回绥东了吗,绥东的老人们都日夜盼着您回來呢,到时候我还给您当警卫连长。” 李泽军双眼中充满了期待,吴孝良心中却满是苦涩,他日夜都想回去,但是碍于条约限制,却只能望而兴叹,如果他回去就等于撕毁条约,苏联自然也不必再遵守条约,从而获得攻击绥东的借口,这是他最不希望见到的。 看到吴孝良表情如此,李泽军眼中的期待逐渐黯然。 “难道就一直这样蹉跎下去吗,当初给我们许下的蓝图就不作数了吗,日本与中国早晚一战,难道就要袖手旁观了吗。” 李泽军情绪激动,这是他十年來一直想亲自问吴孝良,却又沒机会问出口的话, 第340章 事有转机 吴孝良早在回国之初就想过今后的打算,只不过当前至关紧要的是救下张作霖,他的计划只好靠后,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事情总会在六月份就见分晓,此后他便可以全力实施制定好的计划,当然,绥东是万万那回不得的,他不能给苏联撕毁条约的口实,吴孝良來到墙上挂着的全国地图前,指点着北中国。 “谦亭你來看,当今中国形势,南方国民政府如日中天,广州国民革命军已经打过长江,冯玉祥的第二集团军也已经由河南突进山东,同时向北威胁河北南部,山西的阎锡山则是伺机而动,如今也兵进保定,bei 精实是岌岌可危,北中国晋冀鲁豫四省已经皆为有主之地,而今所剩者唯有这里。” 吴孝良手指点向河北省的上方,李泽军讶道:“热河,那里不是汤玉麟的地盘吗,如何能占了去,况且他还有张作霖撑腰……” 热河省地处西北,交通闭塞,同样也是人口稀少,绝不是作为根据地的上上之选,但是李泽军围着黄河看了一圈,还真就如吴孝良所说,找不出比热河更合适的省份了,此地虽然落后、贫瘠,但是有两点天然的优势,一是汤玉麟实力最弱,二是热河背靠外蒙,有李泽军的外蒙自治军支持,更是如虎添翼,不过困难同样也很明显,那就是如何得到张作霖的默许。 “张作霖如何能答应咱们去打他的老把兄弟,实行这个计划难度不小。” 李泽军对这一点摸不准,但吴孝良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打不得,阎老西儿却打得,热河省现在名义上归属汤玉麟,实际大部分地区都已经被阎锡山的晋军所占领,如此,一招驱虎吞狼之计便可将热河轻松拿到手中,当然,这是后话。 “到时你自会明白,不过是驱虎吞狼的好戏。” 到了晚间,张学良亲自赶來宪兵司令部,在bei 精出现这种极端恶劣的枪击案件,并且涉案失踪的几个人全是吴孝良至亲至信之人,他觉得非常难堪,在來司令部之前张学良特意增派了宪兵队,参与此次事件的调查,并严令他们必须在一个星期之内将案件背后的祸首捉拿归案, 除此之外他还另有要事,需找吴孝良商议。 “维中,那土肥原贤二莫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到现在也不见有任何动作,老帅已经答应撤军,也开始准备开始着手返回奉天,一切就绪,就只等他动手中计了。” 土肥原贤二是个谍报场中的老狐狸,岂能轻易便被别人抓到把柄,他有过一次冒险,此后的行动必然都会加上万分的小心,现在也沒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耐心等待,不过知道张作霖准备离京反奉的人多了,消息泄露的几率也大大增加,只不知土肥原会从何处入手,张学良虽然已经是指挥几十万人大战的总指挥,但还是改不了这急脾气。 “看來,当初的设计还是有缺陷,从明日开始发布的所有关于老帅的行止时间必须与实际时间有出入,土肥原很可能从别的却道也能获知所需情报。” 张学良也恍然大悟,“维中想的细致,差点在这里出了纰漏,嗯,那个挖药将军又通知大元帅府明日要求会谈,这家伙屡次绕过你直接和大元帅府通话,明显是对你不满嘛。” “又谈判,大家都心知肚明装装样子而已,还谈的哪门子判嘛,不过挖药将军对我有怨气倒是真的,这也怨不得他,接待这个谈判专员至少也得是个实职的中将师长,我这个虚衔少将当然会引起他的不满,不过话说回來,这挖药将军谱还不小,看那架势是要让你这个堂堂总指挥去接待他呢……” 吴孝良说道这里,突然愣住,不对,一定有问題,这家伙从來沒主动要求过谈判,从來是奉军方面反复提出几次之后,他才极不情愿的赶过來装模作样的出席一下,难道,难道有变化。 果真,第二日奉晋双方人到齐后,孔繁慰提出了切实的条件,如果奉军在撤退时能够向晋军倾斜,将河北交给他们,阎锡山将会给予充分的补偿,这其中包括价值两千万元的武器弹药,以及撤出已经占领的大部分热河地盘。 条件提出來,张学良立即表态,欢迎山西方面提出解决战争问題的切实办法,但是具体方针的制定还需要老帅的点头,不可能在此时便一言而决,谈判专员孔繁慰对此也表示了极大的理解,于是这次谈判在一种极为和谐的氛围下结束。 事后,张学良与吴孝良商议,他倾向于同意阎锡山提出的条件,反正奉军早晚都要出关,能白拿一笔巨额军火,何乐而不为呢,吴孝良对此也表示赞同,但却不能答应的太痛快了,以他判断,晋军之所以能如此快的转变态度,肯定和冯玉祥在河南以及山东的战况相关,他甚至断定张宗昌已经惨败,第二集团军取胜后开始挥师北上,与阎锡山的晋军争夺河北,否则阎老西儿也不至于急的有如此转变。 吴孝良突然心中一动,不对啊,这个张宗昌已经不是他前世的那个张宗昌了,而是金川街接官厅的张大虎改名而成,在汉口时还曾与其见过面,那时候他还是冯玉祥的部下,而且听其言语中对冯推崇备至,如何后來又投了张作霖,最后又走上了与另一个张宗昌相同的路。 中午过后,吴孝良带着李泽军返回宪兵司令部,调拨给他的卫兵一路小跑过來,神情兴奋。 “将军,将军,有情况,那个送信的人又來了,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派人跟踪了去,这次该有切实的消息回來了。” “哦。”吴孝良顿时心中大喜,如果能找到那个送信之人的行踪,就能找到枪击六国饭店的背后主使之人,找到了主使之人就能查出孙家钰他们的下落。 晚饭时间刚过,派出去跟踪的人终于回到司令部,“那娘们也太小心了,带着俺们绕了bei 精城大半圈,若不是兄弟们机警恐怕就得暴露了行踪,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抄他老巢。” 吴孝良并沒有同意他的提议,而是让那宪兵将地址写在纸上,收好揣进兜里,然后带着李泽军驱车出了宪兵司令部, 第341章 再遇凉宫 吴孝良一路打听,终于來到宪兵打探的地址,此地深幽僻静的确是个躲起來的好去处,他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來过这条路,车子拐过一处门口,目光扫过,只见门旁墙上钉着写有宋宅两字的牌子,这才恍然,居然是那与陈兴亚那相好假结婚顶雷的宋局长家,倒是巧了。 车子再过三座院落,在一处更不起眼的黑漆小门前停了下來,看门牌正是此处不差,吴孝良下了车,來到黑漆小门前一阵张望,琢磨着如何进去,李泽军紧随其后,将手枪顶好子弹枪机张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吴孝良见李泽军如此,不禁低声笑道:“谦亭,不必如此,里面的人是友非敌,咱们还是敲门进去吧。”说罢,抓起门环啪啪拍其了大门,过了许久,才听到里有了响动,黑漆小门吱嘎一声欠开了条缝子,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探出头來,“先生找谁啊。” 吴孝良紧紧鼻子,一股淡淡的味道传來,见老妇人正盯着自己,赶紧拱手,微笑道:“老人家,我们找此间主人,还烦请他來一见。” 老妇人刚要回话,里面一名中年男子声音响起。 “是谁找我。” 话音刚落,黑色小门便被打开了半扇,中年男子露面,冲外面的陌生人卑微一笑,一眼便能看出是做惯了底层营生的人,这样的独门小院也正符合他的身份,难道是被那送信之人戏耍了,吴孝良探头向里面瞄了几眼,院内空旷,正屋房门打开里面亦是空空荡荡的。 中年男人面露窘迫的问:“两位先生可是找我。” 吴孝良只好尴尬的摆摆手,抱歉道:“找错地方了,实在抱歉。” “沒事,沒事……”中年男人翻來覆去磨叨着这俩字,转身欲回院里,老妇人则要把大门合上,吴孝良心头突的一跳,伸手一把抓住了那老妇人的手,他一直觉得门里两人古怪,此刻他终于想明白古怪在何处了。 那老妇人沒料到吴孝良突然抓住她的手臂,本能的向后退去,薄薄的衣袖刺啦一声扯开了个大口子,一截白皙圆润的手臂露了出來,不过她仍旧沒有挣脱,吴孝良大手牢牢的抓着她的手腕,入手处一片滑腻,这哪里还是垂垂老妇,分明是位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 李泽军面对突如其來的变化,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抽出手枪,指住了一旁的中年男人,那人立刻面如死灰,两腿发抖,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女子见败露,冷冷对李泽军道:“放了他,他就是一个看门的普通人,不干他的事。”然后,伸手在头顶悉悉索索一阵,扯下个花白的头套,一头乌黑及肩的长发飘洒下來,映衬着白皙面庞上精致的五官,竟有说不出的妩媚。 吴孝良却脱口道:“是你。” 这名女子正是当年在奉天与之有过一段恩怨的日本女间谍,凉宫和美,十载时间匆匆过去,她倒是半分也沒见老,反而更加的妩媚风韵了。 “你怎么在这里,那几封信都是你送的。” 凉宫和美面色复杂,向门外看了几眼道“十年不见,吴桑可还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两个进來再说。” 说罢,便扯着他进院,吴孝良明白这是怕有人监视,冲一旁举枪的李泽军道:“谦亭收枪,他们是友非敌。” 李泽军这才收起枪,跟着两个人进了院子,那中年男子则连滚带爬的起來关好门,插上门栓。 “吴桑是如何认出我的。”凉宫和美自信其易容化妆之术还沒有谁能够急眼便能够看穿,所以她十分好奇,这个支那将军是如何找到他的破绽的,她也想知道自己的不足在哪里。 吴孝良笑道:“你的化妆易容之术的确骗过了我,但是出卖你的却是你的气味。” 像凉宫和美这种女人,虽然身在谍报系统,但对生活质量的追求却是一点不低,是以,身上总是洒了淡淡的香水,也许她本人闻不出什么,但对一个陌生男人來说,一个中国的传统老妇人,身上的淡淡香水味便是最值得怀疑的地方。 凉宫和美暗道侥幸,今天亏得是遇见吴孝良,如果被真正的敌人揭穿,恐怕此时难免一番恶战,亦或是早就喋血当场了,她还有件顶顶要紧的事沒告诉他。 “吴桑,不要在bei 精了,离张氏父子远点,你会沒命的。” 吴孝良知道,日本人已经在针对张作霖和张学良父子在行动了,具体将会如何行动,面前这个妩媚的日本女子肯定不会吐露,她能数次告诫自己远离危险,也不过是报他当年的救命之恩。 “我不想知道你们如何对付张氏父子,我來这里只想知道你们把我义兄如何了。” 凉宫和美松了一口气,很显然她不希望支那将军过问张氏父子的事情。 “请放心,吴桑,他们一切都好 。” 吴孝良心底涌起一阵愤怒,果真和日本人有关系,突地,外面传來三长两短的一阵敲门声,接着又重复了一遍三长两短,凉宫和美眉头轻蹙,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大家收声,然后又一指正房后的院墙,做了个翻墙的动作。 吴孝良立即便明白了凉宫和美的意思,和李泽军绕到房后,轻巧的便攀了上去,先露出头來看看左近沒人,才整个翻了出去,李泽军更是利落的一个起落就落在了院墙之外,与此同时,只听得小院里院门打开,若隐若无的传來阵阵日语的交谈声。 车子自是不能去取,來日方长,得知孙家钰暂时无事也算有所收获,两个人步行回到宪兵司令部已经接近半夜,张学良正在等吴孝良,急的坐立不宁,见到他回來,心中一颗大石落地。 “维中你可算回來了,老帅不同意与晋军交易,就是打光了部队也得出口心中恶气,你说说,该如何是好。” “先别说阎老西儿的事了,你和老帅必须从速离京,我刚得到情报,日本人已经加快了行动的步伐。” 在吴孝良看來,与阎锡山这笔交易,能否得利另说,便是他阎百川能否守信履行承诺都在两可之间。 第342章 你乱我乱 张作霖事到临头反而闹上了倔脾气,任谁说都不好使,张学良无奈之下便來找吴孝良商议,岂知他却出去找那送信之人,一等就等到了半夜。 吴孝良得知张作霖不同意向晋军妥协以换取军资的主意,也认为沒什么打紧的,他对这些军阀的承诺极不看重,弄不好奉军遂了他们的愿,他们再幡然毁诺,到时候张作霖更是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了。 与张氏父子的安危比起來,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完全都可以靠边站。 “汉卿,那个孔繁慰差不多可以撵走了,这些日子容他上窜下跳,大家都忍了许久,如今既然老帅容不得阎老西儿,咱们也就别再做他想,放弃这块鸡肋,考虑一下如何把收尾工作做好,比如这河北与京津到底该交给谁。” 河北、河南、山东三省战事一塌糊涂,新來的战报几乎都是有关于战败失地,张学良原本只计划好了撤军,对于将來谁接管京津与河北完全沒有任何想法,此时,听吴孝良如此说,顿时來了兴趣。 “依维中所言撵走孔繁慰,我们便要将这京津与河北交给冯玉祥吗,老帅是万万不会同意的,十年來,老帅与冯玉祥恩恩怨怨已经结下了解不开的仇疙瘩,与其让给冯玉祥,他到宁愿给了阎老西儿。” 都说知子莫若父,反过來知父也莫如子,张学良太了解张作霖的心思了,尤其是近几年,老帅考虑问題已经远不似当年那么考虑周详,意气用事的时候越來越多,这也可能和他身居高位多年乾纲独断惯了养成的脾气秉xing有关。 “其实,将京津河北这块地盘给了冯玉祥反而要好过给阎老西儿呢。”吴孝良对此不以为然。 张学良若有所思,如果冯玉祥一家独吞了河南、山东、河北、再加上京津地区,势必会引起其同盟者的不满,弄不好他们内部还会生出一番混战。 国民革命军北上的四大集团军看似紧密配合,实则貌合神离,第一集团军司令乃是原直系军阀陈调元,他代表的是老蒋一方,第二集团军司令韩复榘是西北军领袖冯玉祥的部下,第三集团军由阎锡山的部下徐永昌所领,第四集团军则是素有小诸葛之称的桂系军阀白崇禧亲自统率,四家集团军在进攻奉军后期,已经出现矛盾,四大集团军的总指挥白崇禧,为了不使冯玉祥西北军一家独大,下令韩复榘的第二集团军后撤,进攻京津的任务交给属于晋系的徐永昌担任。 所以,延津浦路进攻天津的是徐永昌的第三集团军,但是第三集团军的战斗力不可和冯玉祥的第二集团军同日而语,竟然被打的狼狈逃窜,前方捷报传到bei 精之时,张学良甚至一度认为是译电员误译,几经确认后才证实这的确是一场胜利。 另一方面,山东的情况十分不妙,张宗昌的直鲁联军竟然投靠了冯玉祥,使得张作霖暴跳如雷,大骂其背主求荣,忘恩负义。 吴孝良听张学良提及此事,则毫不奇怪,这才和他当年在汉口所见的张大虎亦或者说是张宗昌的形象合二为一,他不知道张宗昌因何背弃了冯玉祥投靠张作霖,但是他在奉军四面楚歌的情势下,重新倒入老长官的怀抱中却是顺理成章的事。 此时的冯玉祥坐拥中原手握山东虎视河北,白崇禧一道命令自然加剧了他对桂系的不满,但他也不想轻易与之闹翻,便赌气似得好整以暇,做了壁上观,看徐永昌败的一塌糊涂。 山东最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徐源泉,此人沒有随张宗昌一道投了冯玉祥,率部北上试图依附于奉军,不过,张学良不信任这个外系将领,三五万大军撤进东北,吃不下收不服,尾大不掉,一旦闹起乱子,后果将不堪设想,当年郭松龄的倒戈相向还历历在目,奉军自然对一切可能的潜在威胁严加防范。 徐源泉被困在冀东唐山滦县一代,当他得知被张学良抛弃后,一怒之下投了徐永昌,反而便宜了晋系的第三集团军,冯玉祥渔人得利沒成,也顾不上理会白崇禧这个总指挥,下令韩复榘以徐源泉诈降为由猛攻其驻地。 吴孝良从张学良口中得知中原形势竟至复杂如斯,己方友军互不信任,对方亦是勾心斗角各怀私利,不过这样也好,奉军才可借机安然北返。 张学良为其分析了一通中原形势后,长叹一口气。 “明日我便安排老帅北返奉天,去他娘的阎老西儿,去他娘的冯玉祥。” 他依然自己想通了,原本还有些舍不得阎老西儿许下的空头支票,但现在想來都是不知何时才能兑现的鸡肋,关内几省已经乱的不像样子,再难以收拾,是到了奉军返回关外的时候。 五月十五日,奉军第一、二方面军团分别撤离京津地区,由京奉路北返。 此时,国民军四大集团军内部发生了严重分歧,老蒋与白崇禧由于实力不济,难以北上,都主张政治解决与奉系把持的北洋政府之间的问題,冯玉祥恰恰相反,兵强马壮,又新得张宗昌归附实力大增,一心想要武力进攻,入主河bei 精津。 但是,同样主张政治解决的蒋白二人也有着分歧,老蒋主张与张学良打好关系,白崇禧则是重点拉拢奉系元老忠臣杨宇霆,恰恰杨宇霆与白崇禧频频接触的风声又传到了张学良耳朵里,使得原本就对杨宇霆感官不佳的张学良对其更加猜忌。 张学良一怒之下便在张作霖面前搞了个花样,以稳定奉天为借口,让张作霖将杨宇霆支回奉天,以防止他继续与南方私下勾结。 吴孝良得知此事,则有些不以为然,张、杨二人的矛盾在前世便以血腥收场,以他对杨宇霆的了解,此人绝不至出卖奉系亦或是有取而代之的打算,杨宇霆为奉系也算尽公不谋私,但唯一的缺点是恃才傲物,并且他丝毫不隐瞒对张学良抽大烟玩女人私生活毫不检点的反感,甚至觉得张学良难以继承张作霖衣钵。 有一次,杨宇霆在葫芦岛,张学良去见他,希望他能辅佐自己,岂料杨宇霆不客气的回道:“我一生只服老帅,你小六子不行,我和你到不了一起。” 这番会面,彻底触怒了张学良的逆鳞,为杨宇霆今后的悲剧埋下伏笔,奉系也因此次内耗而元气大伤,间接给了日本人发动九一八事变的机会。 不过,张作霖只要安然返回奉天不死,他杨宇霆就会一直安安稳稳的为奉军效力,九一八少了这一个个偶然因素的串联,或许便不会发生。 第343章 大帅离京 五月十八日晚七点,bei 精正阳门车站里里外外围了三层荷枪实弹的士兵,不但是车站里,整条前门大街都站满了士兵,左近十几里地全部戒严,一列由各种高级轿车组成的车队,在大街两侧,士兵围城的人墙中急速驶过,最后停在正阳门车站大楼前,一群人迅速围拢在中间一辆黑色福特小轿车旁,车门打开,一个褐色长袍之人走了下來,只见此人五十岁上下精神精神矍铄,手拄文明棍他腿迈着方步,进入车站大楼。 其他随行人员,立即紧随其后,其中一名身着少将军服的男子在他左手边,格外引人注目,因为这种级别的臣僚,是根本不够格作为随员的,但是,知情人却知道,这个人太够格了,当年将整个东北以及外蒙闹的天翻地覆,又差点成了大元帅女婿的吴孝良当年就连大元帅都要忌惮三分呢。 褐色长袍的五旬男子,正是中华民国海陆军大元帅张作霖,在张学良与吴孝良两个人的极力劝说下,他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这个代表他人生巅峰的bei 精城,回奉天继续做他的东北王。 张作霖进入车站大楼后,沒有像往常一样先去往贵宾休息室,先歇息一会,而是直接下了站台,直接奔他的坐车而去,这是张作霖进京后才定下的专列,但见漆黑巨大的机车头后,车箱雕龙画凤,俨然一派艺术品模样,此列车厢可不简单,当年乃是慈溪老佛爷的龙车,如今成为海陆军大元帅的坐车仍旧名副其实。 龙车早已经升火待发,张作霖刚想上车,却被一旁年轻人拦住,此人肩章上三颗金豆子熠熠生辉。 “老帅,这辆车不能上,您的坐车在那面。”说罢指着站台另一侧,一列蓝钢特快同样亦是生火待发,泄压阀溢出的蒸汽弥漫着车身与站台,让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小六子你这是玩什么花样,坐个车还紧张兮兮,做贼吗。” 他撇撇嘴对他大儿子,也就是张学良的谨小慎微十分不屑,但还是听从了安排,沒有踏上龙车,张学良则一挥手,“先上一半!”他身后一半的随行人员一切照常的登上了龙车,然后车厢门关闭,汽笛嘶嘶作响,车身开始缓缓的向前移动,加速,逐渐驶离车站。 张作霖看着远去的龙车,咂咂嘴,想说点啥,却突然想不起來了,于是一甩手上了蓝钢特快,剩下的另一半随员赶紧跟上,包括张吴二人也上了特快,吴孝良这此打算亲自陪同张作霖返回奉天,此前与张学良两个人密议,來一招偷龙转凤虚虚实实,无论是竹下义晴或者是土肥原贤二,他们得到的消息只能是慈溪龙车的发车时间,这列蓝钢特快是张学良临到车站时才安排妥当的,连张作霖都被蒙在鼓里不知情,更别提其他人了。 张作霖不是第一次做蓝钢特快,在入主bei 精之前,这便是其专列,所以熟门熟路,转身便走进他自己的车厢,只有三个人人跟了进去,这其中包括张学良,吴孝良,以及东北边防保安总司令吴俊生,吴俊生此次特意由奉天赶來,亲自接张作霖回奉天,惹的张作霖拉着老把兄弟的手好一阵感慨。 几个人在车厢内或坐或站,好一阵不发一声,张作霖等的实在不耐烦,“怎么还不发车。” “老帅稍安勿躁,还不到发车的时间。” 张学良在一旁回答道。 他与吴孝良定下的计策是如果龙车安然返回奉天,大帅府就安排盛大的欢迎仪式,这期间令两列蓝钢特快先后发车,张作霖乘坐最后一辆,再赶回奉天,如此可保安全,如果龙车被炸,那么立即戒严抓捕凶手,谎称大元帅被炸伤,闭府养病,然后张作霖依照前者,依旧是两辆蓝钢特快先后返奉。 如此策划,可万无一失。 谁知张作霖却拍了桌子,发怒道:“疑兵也做了,他小日本能有天大的本事,把这两辆车都炸了吗,搞的出关像做贼一样,小六子你出息了,胆子小成这个熊样。” 张学良挨了骂,脸立刻涨的通红,强辩道:“为了老帅安全返回奉天,被人看做沒胆鼠辈又有何妨。” 现场气氛立刻变的火药味实足,张作霖是个极度保守的人被儿子当面顶撞,当时便发作起來,大呼着便要去踹张学良,张学良也顶起了牛站着不动,一副等你來踹的架势,吴俊生见势不妙,连忙去拽张作霖。 “大帅消气,大帅消气,小六子也是为了您的安慰着想……” 岂知张作霖气极一把推开吴俊生:“兆恩你别管,今天我非教训这小兔崽子不可,反了天了还……” 张作霖骂骂咧咧最终还是被吴俊生与吴孝良合力拽住,但仍旧气的直喘粗气,原本因为离京他便烦躁之极,又被张学良当众顶撞,一时间气极下不來台,才爆发了出來,此刻渐渐平复情绪,也明白大儿子也是对他一番关心,便不再喝斥。 “小六子你去通知司机,立刻开车,老子一刻也不等了,偷偷摸摸的让天下人嘲笑老子溜回奉天吗,快去。” 张作霖见张学良仍旧站着不动,又是一阵催促。 眼见着爷俩又要吵起來,吴俊生赶忙笑着打圆场:“小六子不去便不去,我这当大爷的去,我这当大爷的去!” 说罢,开门出去,真个通知司机发车。 张学良气的扭头出了车厢,吴孝良赶紧闪身跟出去。 “汉卿,既然这样,我便跟着老帅去奉天,你处理好bei 精的事宜也马上回來,不要耽搁太久。”说着,他叹了口气又接着道:“如今bei 精已经成了是非之地,暗流涌动,牛鬼蛇神全都要出來了,千万小心。” 张学良郑重点头,刚要离去,站台上气喘吁吁跑过來一人,吴孝良定睛看去,还是熟人,正是那和满床飞假结婚的京奉路局宋局长。 “军团长,吴将军,有,有电话……” 吴孝良心中一紧,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同时,蓝钢特快的汽笛嘶嘶鸣叫起來,车身缓缓的向前移动…… 第344章 白旗堡事件 这宋局长不知紧张还是着急,说话语无伦次,张学良问了半天才弄明白,电话是找吴孝良的。 “是陈总监的电话,指名让吴将军接听。” “可知是何事。”张学良急问。 吴孝良却已经隐隐的猜出些端倪,陈兴亚这么急着电话找他,究竟所为何事。 “可是我那义兄有了下落。” 宋局长谄媚的笑道:“吴将军真乃神人,陈总监确是说与孙董事长有关系。”孙家钰乃是京津名流,凡是有头有脸的人沒几个不知道他的,这个宋局长显然也不例外。 张学良知道孙家钰对他的重要xing,忙道:“你去救孙董事长吧,老帅那里有吴司令,应该不会出身么大的纰漏。” 吴孝良对张学良的善解人意暗暗感慨,汉卿成熟了,若是十年前的他,必不会放我走,于是点头道:“好,我去了。” 说罢随了宋局长快步赶往车站大楼,蓝钢特快泻出最后一股蒸汽,汽笛长鸣,加速离开了站台,直奔奉天而去。 陈兴亚的声音在电话里异常焦急:“吴将军,事情棘手了,孙董事长的下落虽然知道,但是那匪首却开出了一个极度令人费解的条件。” “什么条件。” 听陈兴亚落里吧嗦了一大通,吴孝良已经预感到想救出孙家钰不是那么容易。 “也在等他们电话,吴将军速來警察厅,咱们细谈。” 吴孝良挂断电话,心急火燎的直奔京师警察厅,陈兴亚一早就派人在警察厅大门外等候着吴孝良,见到他來后,立即将其领进大楼,带到总监办公室。 “陈总监,快说说具体情况。” 吴孝良顾不得寒暄,见面便问情形。 “已经确定抓人的是鬼面龙,是那黑龙会的会首,此人今日托人带來消息,称孙董事长与您的兄弟在他手上,如果想放任必须您亲自去一趟他们指定的地方。” “就这么简单。”吴孝良疑惑的问道。 “就这么简单。”陈兴亚非常肯定,但是心里却直嘀咕,这哪里是简单,分明是包藏祸心,一旦前去如果那鬼面龙是你的仇敌,以此为诱饵,目的却是害你xing命,到时候可真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了。 吴孝良何尝不知道此事背后的凶险,但他做不到眼见孙家钰和孝国这些自己至亲至信之人遭了难,却什么也不做的袖手旁观。 “陈总监,即便那里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可知那鬼面龙在什么地方。” 陈兴亚两手一摊,耸肩道:“在等消息,只说今晚便见分晓,却不知道是何时。”说罢,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间九点一刻。 谁成想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等桌上桌上电话叮铃铃响起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陈兴亚一把抓起电话:“我是陈兴亚……” 半晌之后,陈兴亚挂断电话,面色阴沉,很明显,对方极不客气,惹恼了这位警察厅总监。 “吴将军,他们的车已经在警察厅大门外,去与不去你自做决定,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不要……” 陈兴亚话到一半,只听到房门咣当一声,抬起头來,屋中哪里还有吴孝良的影子,他在屋里焦躁的踱了几步。 “來人。”一名警察应声进屋。 “带几个人,一定要跟牢了吴将军,他可是军团长的朋友,有个闪失,你们也不用回來了。” 警察吓得噤如寒蝉,领命出去。 陈兴亚又在办公室内转了几圈,然后抄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 “喂,我是警察厅陈兴亚,请接军团长……” …… 吴孝良上了警察厅外的车后,便被人蒙住眼睛,车子摇摇晃晃也不知去了何处,大约一个钟头后,车子听了下來,吴孝良被推下车,有人上前摘掉了他蒙眼的黑布。 面前是座极不起眼的四合院,此时的bei 精城有数不清与之同样的院子,根本无法分辨现在身在何处。 “别愣着了,请把。” 有人阴阳怪气的催促吴孝良进院,吴孝良只好抬腿向里走,院内东西两厢,朝南正房大门洞开,接着微弱的烛光隐隐约约可见一个身子单薄的男人端坐在其中。 吴孝良在屋门口被人拦了下來,皆是口鼻蒙面,那人向屋内请示道:“大龙头,人已到,是否让他进屋。” “嗯,让他进來。” 吴孝良直觉声音耳熟,仔细回味,却沒听出到底是谁,索xing大踏步进了正屋,看那人面目,竟将他吓的一哆嗦,只见原本该是好端端的一张脸上纵横交错,肉筋肉瘤霸占了整个面部,明显是烫伤后留下的疤痕,心中一凛,这人可是遭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原來鬼面龙是由此得名啊。 那疤瘌脸挥挥手屏退屋中人,又命其将门关好。 “二哥,是我啊。” 些微颤抖声音中竟是透着欣喜与沧桑,一张满是肉筋的脸却看不出喜乐來。 “你,你是……”吴孝良的脑袋高速运转着,他在逐一比对,此人声音到底是谁,足足半分钟,一个人的样子终于在脑中定格。 “狼,狼二,是你吗,你,你如何成了黑龙会会首,脸又如何毁成这个样子,又为何捉了孙大哥和孝国。” 吴孝良一连问了数个问題,他有太多疑问都恨不得一次问完。 狼二起身來到吴孝良面前,抓紧他的双手,“二哥,可见着你了,二子想你啊……”话到一半竟哽咽的说不出话。 两个人正在叙旧,外面突的响起枪声,屋门被从外面踹开,然后便是数杆汉阳造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屋中,为首一人正是京师警察厅总监陈兴亚,神色慌张,如丧考妣。 “陈总监,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吴孝良问完后,立刻便想到,他一定是派人跟踪了黑龙会的车。 “别开枪,这是我一位故人……” “吴将军请速随我回顺城郡王府,军团长在等您,有要事。” “何事。” 陈兴亚立刻在吴孝良耳边低语:“大元帅坐车在新民府白旗堡被炸,如今生死不知……” 吴孝良直觉脑中如五雷轰顶,立刻便觉得天旋地转,如何会这样,张作霖坐车如何会在白旗堡被炸,终究还是敌不过命运吗,他突然想起什么,问道: “那皇姑屯呢,皇姑屯呢。” 陈兴亚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回道:“龙车亦在皇姑屯被炸。” 第345章 不辞而别 吴孝良听到张作霖坐车于新民府白旗堡被炸后,久久才由一片眩晕中恢复,尽管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炸车案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如今,当务之急不是查清楚凶手是谁,更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是张学良必须尽快秘密返回奉天,稳住大局,否则奉天一乱日本人必然会出兵干涉,或重新扶植傀儡,或干脆仿朝鲜例直接管辖。 依照吴孝良前世的记忆,日军此时并沒有做好夺取奉天的充分准备,其陆军高层一直对如何处置满洲有着严重分歧,一方认为应该与张作霖的奉系军阀搞好关系,一方则认为必须除掉张作霖,双方互不相让,又互相容忍,因此,虽然前者一直反对使用暴力,但代表后者的少壮派军官在成功的策划了刺杀张作霖事件后,立刻就得到了关东军司令官村岗太郎的默许。 想來这一世的情形也不会相差多少,吴孝良匆匆交代狼二一定要照顾好孙家钰等人,在得到他拍胸脯的保证后,立刻就跟着陈兴亚上了门外的小轿车,去见张学良。 吴孝良感到顺承王府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方寸,一把抓着吴孝良衣袖道:“维中你可來了,老帅被炸,此刻生死不知,我们该怎么办。” 吴孝良想也不想便答道:“立刻返回奉天,处理善后,稳定局面。” “可bei 精这里也是千头万绪……”话到一半,他想了一下又说道:“嗯,还是依维中所言,我这就返回奉天,bei 精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两个人碰完头,张学良立刻便去安排返回奉天的事宜,宪兵司令部此时乱成了一锅粥,各单位已经相继撤离,如今这里已经是满地狼藉,碎纸与各种垃圾丢弃的到处都是,只有负责警卫的宪兵还在坚守。 虽然濒临盛夏天气渐热,但吴孝良所到之处均是一片萧索之色,忽然有个宪兵上尉找到他。 “吴将军,我们在监视日本间谍竹下义晴的时候,有个意外发现,我们本是直接向军团长负责,或者军团长不在,汇报与陈总监也可以,但是他们两个人现在都联系不上,此事又事关重大只好先向您汇报。” 这一阵,各种事焦头烂额,还真把这个奉天來的高级参谋给忘了。 “有什么发现。” “是这样的,原本这竹下义晴在bei 精是四处碰壁的,那个土肥原贤二又不怎么搭理他,但是在五月十八日晚间,就是大帅离京的那天,却有一个神秘人去见了他,我们当时就觉得奇怪,这个竹下义晴从來bei 精就被我们监视起來,他又是何时联络上的外线呢,然后,便跟踪那个神秘人,这才发现他竟是京奉路局的宋局长,这事透着古怪,所以就想來请示一下军团长,是否对那个宋局长采取措施。” 吴孝良看那宪兵上尉一脸古怪之色,马上明白他因何來请示了,原本这种涉及到敏感大事要案的嫌疑人,一个小小局长何至于请示军团长,宪兵上尉定是知道了那宋局长与陈兴亚之间的关系而先來打招呼,这个上尉倒是挺会做人,吴孝良暗道。 如果宪兵上尉所言属实,这个宋局长的确有着重大嫌疑,但是他有什么理由做汉奸呢,陈兴亚既然敢用他顶雷,必然是对他的底细极度了解的,可如今看來,这个宋局长远沒有大伙见到的那么简单那。 “立即采取措施,决不能放过一个可疑之人,晚了或许会酿成大患。” 宪兵上尉知道吴孝良与军团长的关系,立刻答应领命。 宋局长却整整一个下午都沒有寻到人影,原本监视他的宪兵就守在正阳门车站的大楼之外,谁知直到晚上也沒见他露面,后來,倒是监视竹下义晴的宪兵们发现了宋局长的行踪,于是立即对其进行逮捕。 宋局长也是了得,似乎知道自己已经大难临头,衣服下面竟别着两柄南部十四式,发现部队立刻抽出來左右开工,硬是夺路而逃,宪兵们大感丢脸,但也坐实了对他怀疑的猜测,最后在追捕中将其当场击毙,谁知等他被抬进宪兵司令部的时候,居然活了过來,原來击中他的那几枪只是射中胸部与腹部并沒有死透,一路颠簸后,竟醒了。 宪兵上尉大喜过望,立即对其进行审讯,希望得到此事的幕后主使之人,他不认为这么大的事宋局长一个人能做的了主,结果得到的答案却让他目瞪口呆。 宋局长醒后,嘴角不断涌出黑红色的鲜血,他有些癫狂而又断续的笑着:“你……你们让我一辈子抬……抬不起头,我就让你们都……都去死,哈……哈哈……陈兴亚老匹夫让我做活王八,我……我做下这等事,他难……难辞其咎,想……想必他也不会有好果子……” 话到一半,宋局长脖子一歪,气绝身亡。 吴孝良听罢,哭笑不得,千算万算,算不到的竟是这么一件鸡零狗碎的小事,如果陈兴亚不找姘头用宋局长顶雷,或是那宋局长不是心理变态之人,或许,张作霖真的逃过一劫也说不定。 但事实容不得假设。 就在宪兵司令部内一干人等感慨唏嘘的时候,一列闷罐车正在自bei 精到奉天的铁路上疾驰着,其中某个闷罐内,一名约有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士兵穿着极不合身的军服,倚靠在闷罐车内壁之上,紧闭双眼,眉头紧皱,看似疲惫不堪,这年轻士兵身边的另一名中年士兵,则油光满面,在他耳边不停的小声嘀咕着。 “军团长,此事定然大有蹊跷,您想想看,龙车在皇姑屯被炸的消息,当时只有您和我知道,他能在黑龙会里准确的说出皇姑屯竟似早已预知一般,若说不是事先知情,便是打死卑职也不信的……” 年轻士兵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寒冷的几可结冰,他后悔与父亲的最后一面竟然还在吵架斗气,如今天人永隔,却是连个赔礼认错的机会都沒有了。 “那也未必就说明什么,维中还是心向我们的……我们或许不该不辞而别……” 中年士兵不以为然,“军团长还是太过信任他了,他当年因何下野,又是因何被迫退出军界,说句大不敬的话,还不是老帅在暗中使力,以那人之聪明焉能不知晓……” 年轻士兵长叹一声,再度合上双眼,久久沒有一丝动静,竟似沉沉的睡去。 第346章 风云突变 到了第二日早上,吴孝良已经确认的确是联系不上张学良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军团长的消息,早在昨天晚上,吴孝良就觉得蹊跷,宪兵上尉來汇报异常情况之后,他就立刻联系了张学良,岂止竟然联系不上,他马上又联系陈兴亚,一样是沒有任何音讯,他心底里总有种隐隐的不安。 吴孝良突然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张学良莫不是已经不信任他了吧,他仔细的回忆着,自來bei 精开始的一桩桩、一件件,越來越心惊肉跳,如果最后张作霖安然返奉,一切都是完美的,但如果是遇害,自己与老张恩怨牵扯甚深,而今又参与此事甚深,张学良信任自己,但是不代表他的想法不会转变,在这种情况下恐怕就是再坚定的人都要与自己产生隔膜,生分了。 胡思乱想间,李泽军由外面回到宪兵司令部。 “旅长,这bei 精待不得了,外面乱的不像样子,他张汉卿不辞而别,咱们也别在这傻耗着了。” 吴孝良觉得有理,但是走之前有几件事必须都办完了,首先,他又去了趟凉宫和美暂居的胡同,自然是如预料一般,早就人去宅空,于是他带着李泽军去了黑龙会,狼二自吴孝良走后一直盼着他回來,此时见了竟又激动起來。 问起孙家钰等人的下落,狼二已经将几个人转移到天津去了,此时已经安全,现在的bei 精暗流涌动,已经不是久留之地。 吴孝良看着狼二那张沒有表情,一脸纵横疤痕的脸,不由一阵难过,当年的狼家二爷如何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二子,你的脸这是。” 狼二伸手摸了把已经毫无知觉的面部,恨恨的道:“二哥这事一言难尽,那日我在路上遇到抢劫的歹徒,被打昏过去,醒來后便觉整张脸疼的直似钻心,我伸手一抹竟是血肉模糊,旁边一老丐,告诉我实情,是那些人用热油毁了我的脸,准备再敲折四肢好去要钱……” 说道此处,狼二艰难的咽了口口水,这段回忆对他來说直是个噩梦一般。 “只怪那些抢劫的歹徒扒光了我的衣服,后來那些花子头发现我后便起了歹心,后來我一气之下便将那些人通通杀光,却是再沒脸回去,这些年靠着一番狠辣,在这南城杀出点名堂着实不易……” 竟和当年吴孝良初到bei 精时的遭遇极为相似,只不过吴孝良幸运,反抗的及时,狼二不幸在当时已然失去意识,吴孝良突然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狼二,你在为日本人做事。” 他的声音渐渐发冷。 狼二料到吴孝良会有此一问,他早不是当年的纨绔子弟狼家二少爷,这些年在江湖中沉浮,练就了一副狠辣阴鸷的xing子,但此时在吴孝良面前,却突然忐忑起來,连他自己都莫名其妙,为何吴孝良责问的时候,他会突然产生一丝不安。 “不瞒二哥,二子这黑龙会都是靠日本人才支起來的,这些年杀人放火的事情沒少做,这双手染满的鲜血,恐怕那十八层地狱都容不下二子。” 狼二摊开双手,在身前虚晃着。 吴孝良不愿再追究他投靠日本人,只希望他不要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越陷越深,但有些事情却要问个明明白白。 “日本人因何要抓孙大哥,你们的幕后之人是谁,你们和那个日本女间谍凉宫和美是什么关系。” 一连三个问題让狼二愕然,本以为吴孝良会数落他,谁知却是半句都沒有,他心下放轻松,却又升起一股凄凉,他素质二哥痛恨日本人,如今自己投靠了日本人做他们的鹰犬,他沒一句责备的话,终究是因为生分了,可自己又何尝又不是身不由己。 “我们黑龙会在bei 精归一个叫冢田攻的人控制,那个日本娘们到是见过几次,级别似乎比那个冢田还高,前些日子接到命令,只说是抓人,沒想到竟是孙大哥,后來我怕留在bei 精有危险,就遣心腹护送他们返回天津去了。” 至于冢田攻因何要抓人,狼二也不甚了了。 吴孝良冷笑,还当真是熟人相见呢,只是这份见面礼也太大了点,怕是他吴孝良还得起,冢田却受不起。 原本,吴孝良打算也去天津,但是徐源泉部却突然进驻bei 精城,此时他已经投了晋军的徐永昌,所以bei 精便已经归属晋军,同时他又带国民政府发布通缉令,通缉北洋政府战犯,吴孝良竟也赫然在列,如此一來,更无法成行,被困在城中,一困就是半个月。 等时间进入六月份,bei 精城又陆续开进一些第三集团军的嫡系部队,但是不久后便又出城向东而去,几天后又传來第三集团军战败的消息,原來是韩复榘所部第二集团军向二徐发起攻击,二徐军队兵败如山倒,很快撤出bei 精城。 自此,bei 精城半月内两易其主,如今又是冯玉祥当家作主了,等市面逐渐稳定下來,狼二派人去打探消息,得知二徐占领bei 精时所下发的通缉令仍旧沒有撤销,但却得知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当下占领bei 精的根本不是韩复榘,而是第二集团军的总参谋长石敬亭,有消息称他已经被任命为河北省代主席,同时更有风言传闻,他将取代韩复榘出任第二集团军司令,并且,同时开进bei 精的还有第一集团军的一部人马。 而第二集团军司令韩复榘或许是听到什么风声,带着嫡系去河南抢占地盘,岂料被第二集团军第一方面军总指挥孙良诚抢先一步,只好转战山东,此时的山东只有一个被打残的张宗昌,他根本沒将其放在眼里,事实上老张也的确不是韩复榘的对手,待其大军一到便乖乖让出行政督军公署,以期讨好。 韩复榘或许是觉得张宗昌碍眼,又将其赶到青岛,而他畏惧日本人牵制,将省政府迁往泰安自任代主席,只等南京政府正式任命下來便转正。 北方四省风云变幻,最终來看,竟似冯玉祥得利最甚,吴孝良却被困在bei 精南城的一处宅子中,终日闲坐,但是这种日子很快便就被一阵急急的刹车之声打破,一辆高级轿车停在门外,大批荷枪实弹的士兵冲进院子。 一名上校军官手持印信公文,笔挺的立于院中,高声喊道:“吴孝良将军何在,请速來接国民政府委任状。” 第347章 山东代主席 突然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找到吴孝良,然后又让他接委任状,所有人由初始的惊慌开始变得莫名其妙,吴孝良看那上校军官并不像是作假,也只好硬着头皮站出來。 “我就是吴孝良……” 那上校军官竟立正并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第一集团军司令部上校参谋李敬塘见过吴将军。” 吴孝良淡淡的回了一礼,心中纳闷,第一集团军不是老蒋的嫡系部队吗,而如今驻守平津的是冯玉祥的部下石敬亭,怎么老蒋都把手伸到bei 精來了,这个上校是司令部参谋,难道是陈调元來bei 精了。 李上校沒容吴孝良多想,从公文袋中,掏出一张折成两折的文件,双手恭敬的递上,“这是南京政府蒋总司令亲自签署的委任状,还请吴将军过目。” 他的姿态极低,一举一动中都带着明显的尊敬,这令吴孝良大为惊讶,按说他现在是旧北洋军官,又是徐源泉亲自签下通缉令的通缉之人,一个南方政府的军官为何对自己如此毕恭毕敬呢,他带着疑惑将委任状接过,双手摊开,只见正上方是青天白日徽章,下面一行工整之极的楷书,“兹委任陆军少将吴孝良为山东省政府代主席……” 一看之下吴孝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只觉得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匪夷所思,陈调元的高级参谋现身bei 精,带着大批的士兵找到自己,竟是为了送委任状,并且还是委任他为一省的主席,虽然有个代字,也是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尽管,他早在十年前便是一省的无冕之王,以少将之衔统带绥东一省,并且屡次在与外国侵略军的交战中取得胜利,为此当年的广州政府还对此大作宣传,宣讲有功之臣受排挤,以此攻击北洋政府的昏庸**。 时过境迁,在外人眼里吴孝良只是个过气的军阀,如今任命他为山东省代主席,是何居心,老蒋这是在玩什么花样,一番揣测之后,他马上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这些会不会是骗子,想利用自己达成什么目的,或者干脆便是冯玉祥派人來诱捕自己的。 吴孝良和冯玉祥可以说是天生的敌人,当年吴孝良下野后不久,皖系军阀在国内战争中溃败,徐树铮几经辗转后被冯玉祥枪杀于廊坊,为此他还专门通电声讨过冯玉祥,两人就此结下仇怨,如果这个李上校是冯玉祥授意而來,也未必沒有这种可能,只是事已至此,他沒有第二种选择,只能按照人家划好的道继续向前。 “李上校,这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吴某现今还是贵政府的通缉要犯,如何又会有委任状。” 李上校笑道:“吴将军不必多虑,这是蒋总司令亲自签下的委任状,不会有错,陈司令此时就在bei 精已经恭候将军多时,请您立即和卑职去见他吧。” 陈调元果真來了bei 精,果真如此,也不像作假,说不得要去见上一见,吴孝良也是一笑:“如此,有劳兄弟稍后,我去交代一下,便与你同去。” 狼二等人都不赞同吴孝良随那上校而去,认为此去凶险,怕有去无回。 “二哥,不如从地道走,这些人怕是不怀好心那。” 狼二关切的道。 吴孝良则笑着宽慰道:“二子多虑了,如果他们想要抓我何必多此一举,直接抓了便去,如此以礼相待,不会是坏事,大家都放宽心,等我回來。”说罢,也不再多言,转身出了屋子。 李上校仍旧笔挺的站在院子当中一动不动,见到吴孝良由屋中现身,忙上前道:“将军请随卑职上车。” 吴孝良点头随着李上校上了轿车,一路东拐西拐竟是出了城,不多时前方闪出一片兵营,到了近前士兵连问都不问,直接搬开路障,车子径直而入。 车子停住,一名身穿上将军服,中等身材的中年人,早就候在一旁,看到吴孝良下车,伸出一双大手,满脸堆笑的走了过來。 “这位可就是当年收绥东,复外蒙的少年将军吴维中吗。” 两人四手相握,吴孝良明白,这位陆军上将必是陈调元无疑,他对此人的來历多半还是來自前世的记忆,最出名的是他成功解决了临城劫车案,资料里将他描述的有勇有谋,竟敢孤身一人深入虎穴与匪首孙美瑶谈判,使人质们安然获救,将一场可能发生的国际争端化为无形。 细看陈调元,国字脸略略发福,唇上一律小胡子修的整齐利落,目光炯炯如炬。 “陈雪公大名如雷贯耳,今日终于得见真颜,果真名不虚传。”吴孝良也适时的客套一下,好听的话自然是谁都爱听,堂堂陆军上将也不例外,更何况这些恭维之辞是出自曾经叱咤风云的少年枭雄之口。 陈调元哈哈大笑,连连摆手,笑言都是虚名,实则是盛名难副,拉着吴孝良的手便向军帐中走去。 这是一个小型的参谋室,地图还摊在桌上,参谋们來回奔走忙碌着,陈调元将吴孝良让到椅子上,笑道:“地方简陋,实是來的仓促,这次是蒋总司令亲自点维中的将,电令我挖地三尺也要将你找出來呀。” 吴孝良听说这竟是老蒋的主意,心中吃了一大惊,他与老蒋素未谋面,为何便相中了自己,这事可是透着一百分的古怪。 陈调元似乎看出了吴孝良的疑惑,凑近了他低声神秘兮兮道:“如今暗地里都在传,实则推荐维中的是委员长蔡松公……” 蔡松公就是护国名将蔡锷,当年吴孝良所制抗生素,救了他一命,竟是拜托了前世早夭的厄运,一直坚持至今,蔡锷举荐他,的确有很大的可能,只是外人不知道两人关系,是以各种传言便纷至沓來。 这陈调元显然也是听的多了,似乎想从吴孝良口中套出些奇闻來,不过,这毕竟只是一时之好奇,他这次來接吴孝良赴任山东,是蒋总司令反复交代的任务,一定要完成的圆圆满满,这颗钉子必须由他亲自插进冯玉祥的背后。 第348章 决心赴任 “维中那,蒋总司令对你的期望很高啊,希望你能在山东踢出一片天地來,日本人肆虐,军阀横行,而我本人对山东也是极富感情的,况且于你也是一次东山再起的机会,希望你千万不要推辞。” 陈调元侃侃而谈,既像老友一般,又似长辈一样殷切期望,吴孝良心道:这陈调元果真不简单,第一次见面便看似如此推心置腹, 却不知他们用自己去山东究竟所为何來呢,只是陈调元不说,他也不能贸然开口相问,原本他还担心这是一场骗局,现在看來此事应当不假,虽然目下山东形势他两眼一抹黑,但也断然沒有退缩的道理。 “孝良虽身单力薄,却也愿为国家和民族做些有用之事,如今蒙蒋总司令抬爱,自然要竭尽全力而为之。” 见吴孝良答应,陈调元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果此人拒绝他也沒有一点办法,国民政府给这位过气将军定的调子是爱**人,绝对不能用强,二徐乱搞,将他打成通缉犯,不免有公报私仇以泄私愤的嫌疑,他是绝对不会做这种蠢事的。 “不知维中何时方便动身,只看眼下情形一日三变,还是越快越好,我将亲自护送你南下。” 吴孝良不知陈调元为何如此着急,但他能感觉到,自己赴任山东,对他以及对南京的老蒋,是绝对有益的一件事。 “陈雪公,既然如此,孝良这就回去准备一番,明日此时便跟您南下入鲁。” “好,维中速去速回,我在这里翘首以盼。” 两人这就算是敲定了南下时间,陈调元又命那李上校护送吴孝良回bei 精城,半路上他突然想起了宪兵司令部沒撤走的人,不由得担心他们安危,便让李上校先去宪兵司令部。 刚挂进路口,就瞧见昔日的司令部大门前以及围墙两侧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这辆小汽车引起了那些士兵的警觉,立刻端起枪,喝令停车接受检查。 李上校下了车,出示证件,几个士兵才发现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纷纷把枪放下,冲撞了一位上校军官,有些人心中难免忐忑。 “几位兄弟,不知里面关的都是些什么人。”李上校开始套起近乎。 士兵们一脸的晦气,“里面都是些大头兵……”面对上校长官后半截话沒说出口,看守这些兵沒多少油水可捞,偏偏这些东北大头兵们一个个跟茅坑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半文钱也沒孝敬过。 吴孝良这时也凑了上來,手中掂量着一小兜银元,“小小意思,给兄弟们买酒吃,里面惯着我一位兄弟,想进去探望一下,不知可否。” 看守士兵见吴孝良如此上道,如何肯说个不字,自然是一口答应,吴孝良得了允许,便推门而入,最后沒走成这批人多数都是张学良分派给他的警卫,想到这些人是受了自己的牵连,心中不由升起几分愧疚。 里面的宪兵们武器早就被收缴上去,正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神侃胡吹之际,大门开了,进來之人竟是吴孝良,士兵们愣了半晌才回过味來。 “吴将军,你也被抓了。” “赵老四,放什么屁,将军被抓了能跟咱们关一块,我看吴将军是來救咱们的。” “难道是军团长又打回來了?” …… 满院子的人,嘁嘁喳喳议论个沒完沒了,有在屋中的人听到外面动静也赶紧抛出來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孝良看着这些人眼中充满了期待,不忍说出实情,却又不得不回答他们的问題。 “我沒被抓,军团长也沒打回來……” 宪兵们的目光逐渐暗淡下去,有的人则小声的说着:“吴将军是投降了吗。” “呸,别瞎说……” 吴孝良呆立好一阵,看着这一张张单纯而朴素的脸,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实际上已经成为了弃子,为了不惊动自己而被舍弃陪葬的弃子,他打定主意,总要像陈调元请求放了他们,也算对得住大家共处一场,转身刚要离去,却听一个声音自身后喊道: “吴将军,带我们走吧,我知道你现在是南边的大官了。” 吴孝良回头一看,是那日监视竹下义晴的宪兵上尉,他对这人的印象不错,处事冷静也算缜密,是个可造之材。 “你们不回奉天了吗。” 有人立刻怨气冲天的嚷道:“回个奉天个鸟,军团长都不管咱爷们了,咱爷们还回去作甚。” “你老哥一个当然无所谓,俺家里老娘媳妇都在,可不跟你们瞎搀和。” 也有人嚷嚷着反驳,院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宪兵上尉见此情景,立刻站到院中的花台之上,高声喊道:“都静一静,愿意跟吴将军走的请站到左边來,想留下的站到右边來。” 有人挑了头划了道道,自然就有人跟着走,院中一二百人哗啦啦的分起了队伍。 吴孝良突然心念一动,此去山东自己是光杆司令,手下沒有一兵一卒,连自保的警卫都沒有,宪兵上尉此刻带人來投,真真是雪中送碳,看到宪兵上尉左手边呼啦啦站过去的百十人,他只觉得心底被压抑了许久的火焰开始升腾。 “我明日便要去山东,那里龙潭虎穴,你们可敢。”吴孝良交代了去处。 宪兵上尉也不含糊。 “还能凶险过六在这里等死吗。”他说的是实话,由于此前晋军与奉军打的惨烈,死伤众多,积怨甚深,因此这次抓來的不少俘虏都被以战犯的名义下狱枪毙,收缴武器改编或者放走的只是极少数的杂牌军,像他们这种根子极正的宪兵,前景非常不乐观。 “好,愿意跟我走的,明早七点收拾好东西在院子中集合。” 回到黑龙会,李泽军急的就差召集人手,去劫营夺人了,他见吴孝良铁了心要去山东,极力反对道:“旅长,山东龙潭虎穴,据说让姓韩的占了,他手下大军好几万人,咱们无兵无卒的不是去送死吗,我看那姓蒋的也沒安了什么好心,分明是想拿咱们当枪使,想翘他姓冯的地盘。” 吴孝良一脸的郑重,环视众人一眼,最后定格在李泽军脸上。 “山东是一定要去的,你只说该如何应对凶险。” 第349章 何去何从 吴孝良态度极为坚决,大伙都不好再劝,可李泽军还有个隐忧沒说出口,旅长身为北洋陆军少将,虽然下野赋闲多年,但其最近与奉军高级官员过从甚密,已经被认为是依托奉系付出的前兆,可如今奉军兵败如山倒,就一转身投靠了南方政府,也太说不过去。 世人都会对其不齿,做这个南方军政府的空头代主席,坐实了朝秦暮楚的行为,将來传出去旅长难免落得一个反复小人的名声,李泽军思量再三还是说了出來,吴孝良则毫不在意,一挥手道: “谦亭以为我是利令智昏了吗,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沒有,今后你自会明白。” 其实,他在答应陈调元赴任山东的时候,就已经想到此中关节,一个趋利避害的名声难免会扣到他的头上,但如今历史的车轮在拐了一个弯之后,竟然又按照前世的轨迹向前碾去,北洋政府随着张作霖的死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如果去东北,以张学良的脾气秉xing且不说能否容得下他,便是因其父之死而产生的芥蒂,也已经成为了横亘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愈來愈深的鸿沟。 沒有救下张作霖,按照吴孝良前世的轨迹,奉系内讧已经不可避免,日本人觊觎东北之心更是一日甚过一日,所以,他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取得一片立足之地,发展壮大,以期将來能够抵挡历史车轮驱使着日本人疯狂的碾向残弱不堪的中华大地。 这些他只能埋藏在心底最深处,不能与任何提起,所以他也不多做解释,只是表明了自己去山东赴任的决心,李泽军此來bei 精本意是想将吴孝良接回绥东,哪成想事情竟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看來旅长决心已定,他既已经决定追随其脚步,绥东是再不会回去,那么就去山东闯一闯吧,看看这大伙口中的龙潭虎穴究竟有多深。 “旅长,是否要在绥东调兵过來,以壮声势。” 吴孝良想了下还是摇摇头,“还是不要了,一则时间上來不及,二则如果大规模调兵被苏联人知晓了,还会引起不小的麻烦,到时候会得不偿失。”当初的条约到了今日就像枷锁和金箍一样时时的限制着他,即不能回到自己一手收复的失地,去创造实现当年的理想,也不能带着当年训练出的一兵一卒杀敌御辱,在自己的国家中,偏偏就发生了如此荒谬绝伦的事,这感觉是吴孝良前世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的。 “准备准备,早些休息,明日便要离开bei 精城南下山东了,需要准备的东西,都得提前置办好,否则事到临头可就要抓瞎了,快去吧,别守在这瞎磨蹭了。” 吴孝良将一干人都轰了出去,他却不能闲下來,原奉军宪兵司令部里被看押的宪兵,他无论如何也要救出來,不管是跟着他走的还是想留下的,于是,去另一进院子里去找李上校商量此事,这个李上校暂时被陈调元安排随身跟随吴孝良予以保护,一是怕晋军那些人來找麻烦,二也有就近监视的意思,吴孝良对此只做不知。 原本在离开宪兵司令部,回來的路上吴孝良就流露过想要将那些被看押宪兵通通救出來的想法,此时他摊开來说,李上校早就成竹在胸,“既然将军差遣,请稍候,卑职便出去一试。” 李上校沒说如何去办,吴孝良也不问,一直等到晚间掌灯时分,才匆匆赶了回來,一进屋吴孝良看其脸色便知此事成了。 “一切都已经妥当,明日便可以正是办交接手续放人。” 第二日,吴孝良带着李泽军以及李上校再次來到宪兵司令部时,外面的看守士兵早就撤走,沒有半个影子,几个人下了小汽车,只见大门虚掩,推门而入,却见近百人排成了十列方队,静静的站在院子里,在这些人里军衔最高的就是那个宪兵上尉,于是他理所当然的成了这只队伍的临时指挥官。 宪兵上尉见到吴孝良等人进院,立刻跑步來到他面前,站定敬礼。 “报告长官,宪兵连九十八人等候检阅。” “很好上尉,时间紧迫,立即组织大家随我出发。” “是”宪兵上尉又是一礼。 吴孝良很清楚自己对这些打算追随自己的而言是陌生的,他们之所以不再回奉天,第一是因为遭到奉军的无情抛弃,而对奉天方面心生怨恨,第二点,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宪兵上尉那天曾私下与吴孝良交过底,宪兵队中很多在东北沒有父母也未成家的人,大部分都想追随他。 所以,在动机上讲,吴孝良这只刚刚归顺的卫队人心并不稳定,他站在院中对士兵们说道:“跟我去山东,我吴孝良保证一年之内,让你们有房子,有老婆,至于儿子,就要看你们自己了!” 大伙原本还以为这位吴将军要说些官话,谁知竟是如此直白的许诺,听到最后大家便都轰然一笑。 “长官,咱们去山东是打韩复榘吗。” “那还用说,打韩复榘俺第一个冲上去。” …… 奉军与阎锡山的晋军和冯玉祥的西北军由于混战多年积怨甚深,听说去山东,自然就认为是去打韩复榘,有了这个猜测,一些人竟有些跃跃欲试摩拳擦掌起來。 六月三十日,吴孝良乘坐专列与陈调元同车延津浦路南下,赶赴山东,由于战争刚刚结束不久,黄河以北的津浦路时有断绝,一次断断续续行至七月三日才过了黄河。 过黄河后便是山东的首府济南,不过此时的济南还掌握在日军第六师团手中,连韩复榘都不得已退避泰安,他此时该向何处去呢,陈调元的意思是让他绕过济南去泰安找韩复榘,在那里先把省政府的摊子支起來,然后再从长计议。 可吴孝良心里清楚,一旦去了泰安,他这一行人势必都将落入韩复榘的掌控之中,到时候难免落得个身不由己,任人宰割的下场,最重要的是,他从未与韩复榘此人打过交道,并不了解其脾气秉xing,也不知道他对自己任山东省政府代主席持何种态度,贸然前去太过鲁莽。 以陈调元之精明如何参不透个中因由,除了这个送他入虎口的主意,又是何居心呢。 第350章 东进临淄 “雪公,孝良觉得与其南下泰安,不如东进临淄。” 吴孝良这几日在车上便以查看地图,分析山东形势來消磨时光,此时的山东盘踞着两股强大势力,第一股是占据胶东一带的张宗昌,这人虽与他有旧,但毕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并且严格來讲当年两人还是仇敌,所以此人算作哪一方还要观察,至于另一股势力,那就是盘踞在沂蒙一代的第二集团军总司令韩复榘,吴孝良既然选择了來山东当这个代主席,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他天然的敌人,而济南又在日军掌握之中,他一直在脑中盘桓究竟该将落脚之地选在何处。 禹城、平原倒是沒有地方军阀,怎奈久经大战之后人烟荒芜,并且又在黄河以北,远离山东腹地,所以这里不是上上之选,最终,吴孝良将目光停留在了济南延胶济铁路向东的临淄上,这里与大海很近,便于外部补给的运送,并且在山东省腹地,远离北伐军进军路线,沒经过南北混战的蹂躏,人口密实,工农商业相对保存完整,真是块不可多得的宝地。 陈调元见吴孝良不客气的否决了自己的提议,而是提出要去临淄,表情有点尴尬,但随即又哈哈大笑。 “维中果真目光如炬,临淄此地古时就是齐国都城,选这里也很合适,到了前面车站我便名专列转轨。” 吴孝良本想拒绝,但陈调元却再三坚持,一定要将他安安全全的送到临淄再返回南京,过济南时,他亲自与控制津浦路的日本人交涉,然后转上胶济铁路往临淄而去,这让吴孝良更看不懂陈调元了,他始终觉得这人与自己不冷不热,但有时候却又像是倾心结交的样子,就比如说去临淄这件事上,陈调元如果一再坚持去泰安,吴孝良也沒有办法,可他并沒有坚持,而是选择了妥协,并且积极的做护送准备。 可专列延胶济铁路过了周村、长山一带后,吴孝良才发现,他对鲁中一带的情形估计的过于乐观,今年的山东显然是个大旱之年,数不过來的小河沟本应水流不断的,此时却都干涸的见了低,地里的稻田更是无精打采,如果再不來几场雨恐怕入了秋,山东地界就得闹上一场***。 吴孝良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关于***的电影,连地主家的闺女都为了口吃食而甘心卖身,可以想见沒了粮食,对于这些土生土长的农民來说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既然他來到此地,就坚决不能让这种惨绝人寰,骇人听闻的悲剧发生。 就在他为农民们沒有雨水灌溉粮食而犯愁的时候,身在另一节车厢的李泽军心却提到了嗓子眼,距离专列三四里远处,他发现了一股马队,这股马队已经遥遥的跟了他们许久,由于胶济铁路平日里的维护保养很不到位,车速被迫放的很慢,连马都能够追的上,所以这些人竟一路跟出了几十里地。 这些人是敌是友摸不清楚,隶属于何人也半点不知,但他们背上背着的骑枪却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人,他们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不是那些打家劫舍的土匪。 好在这些马队跟了一阵之后,战马由于体力不济,便沒有继续追踪,不过这仍旧在李泽军的心里蒙上了一层不详的阴影,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李泽军沒有将这件事说出來,而是静待事态的发展,毕竟他在此处是个光杆司令,除了几个得力的警卫以外,吴孝良的卫队成员多数都是,原奉军宪兵队的宪兵,说实话他并不信任这些人。 这些马队虽然保持这足够的距离,但发现他们的不止李泽军一人,李上校來到了陈调元和吴孝良所在的车厢,对两人分别敬礼之后,矮下身对着坐在沙发上的陈调元耳语了几句。 吴孝良发现陈调元听后,脸色立刻变的十分难看。 “这个刘珍年是要干什么,当初就应该缴了他的械。” 李上校沒有接嘴,而是请示道:“沒别的事情,卑职就先出去了。” 谁知陈调元竟罕有的拉他坐下來,“來,坐坐。”在李上校惊讶的目光中,他继续笑意吟吟的说道:“又廷啊,我这次想让你留下來帮吴代主席的忙,你可愿意啊。” 李上校沒想到,陈调元竟然会有此一问,顿时呆住了,这让他如何回答,是痛快的答应吗,还是拒绝,这种事,不是应该事先与自己通气的吗,陈长官何时这么草率了。 他心念电转,口上应道:“一切全凭长官安排。” 陈调元是他的主官,他此时突然提出要将其留在吴孝良身边,有两种可能:一则是试探,二则是真想帮忙,这时候主官不与部下通气,突然抛出问題來,就可以在手下措手不及的情形下,看到其内心最真实想法的一个点,这李上校反应也当真是快,竟然沒露出半点破绽,一句话说完,其实他的后背瞬间便已经被冷汗所湿透。 “吴代主席身边缺人才,我推荐你留下,不要让我失望啊。”说罢,陈调元转头又对吴孝良道:“维中啊,这李又廷是块好材料,黄埔军校毕业,留在我这司令部当高参可惜了,他生就一副领兵杀敌的样子。” 看似商量,却是一副不容拒绝的口气与样子,说真心话,吴孝良对这个李上校的印象着实不错,不论他出身何处,留下來对自己绝对是一大助力。 “如此多谢了,雪中送炭非雪公莫属啊。” 吴孝良一口应下,忽然想起陈调元刚才所说的名字,不禁问道: “雪公刚才所说的刘珍年是何许人也。” 陈调元露出颇为不屑的表情。 “我还在徐州任镇守使的时候,此人不过是胶东的个团长,后來奉军入关南下,张宗昌占了山东,一枪沒放便降了奉军,那狗肉将军继续让他做团长,等到今年北伐的时候,他已经是拥兵万人的师长,不过自从张宗昌被韩复榘赶到胶东后,此人便又被张宗昌赶到昌乐一带,距离临淄不远,维中你可要小心此人那。” 第351章 落架凤凰 七月五日,临淄县少有的热闹起來,大街上张灯结彩,县城居民们都被组织起來,手举小旗挤在正街两旁,人群中有的好奇翘脚左顾右盼,有的则怨声不断。 “他老孙家在临淄都快一手遮天了,一天一个景,今儿又是欢迎谁啊……” 有人立刻报之以鄙视,“不知道还在这瞎嘞嘞个啥,听说是新任省政府主席吴什么……”此人话音未落立即又有人提出异议。 “前些日子老孙家不是通那个什么电,支持韩主席吗,今儿咋又冒出个吴主席。” …… 看热闹的百姓们不知所以,对这位移驻临淄的吴主席多数都是报着瞧热闹的心里,反正不管是谁当山东的这个家,他们饭照常要吃,工照常要做,生活依旧得继续,只要不让乱兵进來,这主席谁爱当就当去。 报有这种想法的除了看热闹的百姓外,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临淄县民团大团长孙百光,原本临淄县只是胶济铁路上一个无足轻重的弹丸小县,不论是张宗昌主政山东时,还是韩复榘驱张自立后,孙百光都高举双手支持省政府,大王旗如何更换,他只支持这站在城头之人,老孙家的临淄县民团凭借左右逢源十年不倒,因此这孙团长在这临淄县也算得上是一手遮天的人物了。 六月后,张宗昌被韩复榘赶到胶东,本來盘踞在胶东的刘珍年被驱逐了出來,向北进入昌乐地界,窥伺临淄、长山,孙百光面对挑战,前所未有的硬气了一回,率领上千人的民团,将刘珍年侵入的一只小分队打的大败,此役后,民团在临淄一带名声大噪,孙百光也隐隐有了一丝名将风范。 可如今,主席之争的战火烧到了孙百光赖以起家的临淄县脚下,他却沒有半分理由拒绝省政府移驻临淄,只好先将这个南边任命的主席迎进來再从长计议,据那傀儡县长汇报所说,发电报通知县政府的是国民革命军第一集团军司令部所发,并且指明让民团予以配合,落款署名是陈调元司令,这可乖乖的不得了,陈司令在山东本就是响当当的人物,当年孤身入虎穴拯救人质的英雄事迹已经被传的神乎其神,孙百光这样不入流的角色能得人家亲自发电,自然是受宠若惊。 因此,孙百光也挤在人群中忐忑不安的遭这份洋罪,有一多半倒是冲着陈调元來的。 马蹄声急促响起,骑手在马上大呼:“來了,來了,陈司令和吴主席的专列到了。” 这一声喊便好似一滴冷水溅进了费油锅中,人群顿时沸腾起來,在一片沸腾声中,陈调元的专列汽笛嘶吼着缓缓驶进临淄火车站。 吴孝良一下车就被眼前的热闹景象惊呆了,县城内名流以及男女学生都被组织起來,作为迎接省主席的第一拨人挤满了小小的站台,站台内横幅彩旗遍布,人声鼎沸,这种情况不论是李泽军还是吴孝良均第一次见识到。 陈调元则毫无惊讶之色,对此种情形他早就见怪不怪,欢迎人群里居中所站的就是孙百光,他特意将崭新的蓝尼军装大礼服穿戴整齐,帽缨参谋带更显其挺拔威武。 县长朱武生屈居于孙百光身侧,低眉顺眼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般,陈调元看在眼里,哈哈一笑走向前去伸出一双大手,却握住了朱县长冰凉而又湿津津的手。 陈百光尴尬的缩回了刚伸出一半的手,狠狠瞪了一眼惊慌失措不由自主望向他的朱县长。 “朱县长,我在徐州做镇守使的时候便听说过你,政绩斐然嘛,怎么四年过去了,还窝在山东做县长。” 听陈调元如此说,朱县长心里立刻涌起一股知己者的暖流与激动,堂堂北伐军的司令居然知道他朱武生,如何能不叫他激动,一时间竟愣住了,直到陈调元松开双手,他才回过神來。 “报告陈司令,武生愚钝无能,辜负您错记了。” 陈调元哈哈一笑不再接茬,而是闪身指着身旁一位身穿便服的年轻人介绍起來,朱武生看他年纪不过二十七八上下,能随在陈司令身边定是他的亲信一类。 哪知陈调元接下來的话却让朱武生包括他身边的孙百光以及众士绅们目瞪口呆。 “这位就是山东省信任省政府主席吴孝良。”吴孝良颔首微笑示意问好,陈调元顿了下,扫视一圈呆立的众人道:“吴主席可是员骁将哦,北边的绥东、外蒙都是他一手收复的。” 在场的名流士绅们震惊之后一阵窃窃私语,陈司令所言的什么外蒙、绥东他们不懂,但是这人能以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就能得到南方政府的器重,而做了山东省的主席,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很多人都下意识的判断,此子必有坚实可靠的后台,有心思长远一点的人更认为这吴主席定是他身后之人派來与泰安韩主席一争高下的,看來那韩主席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 在场诸人中最震惊的莫过于孙百光,原本他心中他打算着给这新主席來个下马威,此刻却是已经收了这种心思,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吴孝良在站台上对欢迎而來的临淄县士绅政要名流们做了一番简短的讲话,便随着朱县长安排的人员去了暂住的歇脚地,出乎意料的是,陈调元并沒有进入临淄,而是连夜乘专列西返。 夜幕降临,喧嚣了整整一日的临淄县城彻底安静下來,县城南一处五进大院里,孙百光毕恭毕敬的进了老孙家族长也就是他亲爹孙秀山的卧室,老头子虽然年逾古稀可仍旧硬朗的紧,半躺在屋南侧的炕上。 “铁蛋啊,今日去接省府主席可看出了什么端倪。” 孙百光迟疑了一下,神情沮丧的说道:“新主席看样子是个不好惹的主,他南京背不住有人啊。” 老头子孙秀山重重的哼了一声,使劲咳了一口大浓痰吐在了炕沿下的白瓷痰盂里。 “沒用的东西,他一个光杆司令有什么背景,若说十年前他好歹也是手握十数万雄兵的一方诸侯,可如今下野多年,在国内早沒了影响力,已成落架凤凰喽。” 第352章 新主席禁娼 孙百光自从得了他家老爷子的指点后,觉得之前看这个新任省府主席走了眼,有点点小小的挫伤自尊,但是很快他便得意起來,既然这个吴主席是落架的凤凰,那他來到自己一手遮天的临淄县,是龙就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想做点啥都要看自己脸色,因为这年头手里有兵就是草头王,管你什么主席、专员的,手中沒有兵在这临淄县屁也不是,一想到连堂堂省府主席都得和那个朱县长一样屈居与自己之下,就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当然,吴孝良來临淄县身边也不是一个兵都沒有,李泽军的部下连带原宪兵队的宪兵加起來也有百十人,凑个卫队连绰绰有余了,孙百光手握上千人马,如何能把这百十人放在眼里,所以就等着这个看起來毛还沒长齐的年轻主席折腾出事來,他好趁机立威。 谁知,这吴主席躲进了朱武生让出的县衙,一连几天都沒露面,县里的士绅们得了孙百光的招呼也不敢去拜访,七月七日,县衙门前突然燃放起了鞭炮,只见一块白漆木牌竖在了原县衙门边,上面刀劈斧凿般刻着七个黑色大字“山东省政府公署”,紧接着又在县衙大门边贴了一张告示,抬头六个大字格外醒目。 “告山东人民书!” 鞭炮声吸引來一群群看热闹的人,有识字的敞开嗓子念出了告示上的題目,“咦,这是哪门子的告示。” 这段议论引发了众人的不满,看热闹的人群里多数都不识字,又想知道告示上面写的究竟是什么,所以不满的催促着那个好事之人快点继续念。 “……人人有工做;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屋住;人人有书读……” “啧啧,吴主席好大的口气,有吃有穿俺就心满意足了,还要有屋住,还要有书读,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嘛。” “这年头当官的放空泡比俺们这些苦哈哈放屁还多,哪个成真的了,依俺看也就是先把调调唱的好听点……” 也有人觉得这话有失偏颇,“也不尽然嘛,如果吴主席将这五条能做到其三都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清官……”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哄道:“你们读书人读书都读到脑壳锈死了,你见哪个当官的不是往自家腰包里捞钱,扩充自家军队。” …… 民国十七年七月七日,山东省政府公署在临淄正式挂牌办公,同时通电全省宣布新一任政府委员名单,省政府代主席吴孝良,省府委员分别是韩复榘、张宗昌、冷遹、何思源、丁惟汾、于恩波、阎容德,这些人里除了韩张二人都是山东政界要人,只是如今都被韩复榘裹挟去了泰安。 通电一出,出人意料的是张宗昌立即积极响应,恭贺新省府成立,并表态听从省府安排差遣,最尴尬的则是迟迟不表态的韩复榘,他控制着半个山东,如果他不点头,吴孝良的省府则是名不副实。 七月十日,韩复榘一反之前的沉默态度,公开抵制并谴责吴孝良另立公署是不合法行为,应当予以讨伐,不过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态度激烈,行动却谨慎的很。 出人意料的是,被裹挟在泰安的何思源、丁惟汾通过私人电台发表通电声明,宣布拥护南京国民政府的决定,承认吴孝良为山东省政府代主席,并表示不日将前往临淄履新,这让韩复榘气的暴跳如雷,他心中明白,绝对不可以对这些山东政要们用强,否则将彻底失去人心,事已至此,只好睁一眼,闭一眼任其折腾。 山东形势一日三变,更让人看不明白的是韩复榘和张宗昌竟然爆发了大规模的冲突,张宗昌被韩复榘打的大败,失去了鲁东南的诸城和高密,韩军直抵高密,已经威胁到张宗昌对胶济铁路的控制,张宗昌只好调集重兵与胶济铁路沿线与其对峙,一时之间竟再难分高下胜负。 山东大地的风云变幻丝毫沒有影响到临淄县城的平静,人们已经从省府挂牌的热闹中冷了下來,日子依旧艰难而又平平淡淡的继续,沒有丝毫改变。 百姓们对新任省府主席的许诺并不看好,在他们眼中官府的承诺还不如一个屁,同样报有此种态度的也包括孙百光,这些日子以來,他对这个吴代主席越來越看不懂了,他这个省政府其实就是个空架子,他任命了自己的两个随从一正一副的秘书长,之后便一头扎到城外的村屯里去,经常天黑透了才回來,有时候甚至就住在了外面。 孙百光十分好奇,就派人暗暗跟踪,结果手下汇报的信息却让他更加迷惑,据说吴主席终日游走于田间地头,看样子竟是在和土坷垃打交道,面对如此“不务正业”的省府主席,他哑然失笑,身为一省大员,不去抓兵权,笼络省中地方上的实权人物,却跑去和土坷垃打交道,这不是在作死呢吗,不过,他想想还是觉得不妥,决定回家去请教一下老爷子,看看他有什么想法。 老头子孙秀山依旧半躺在炕上,大浓痰一口接一口的吐在炕沿下的白瓷痰盂里,尺把长的旱烟袋也是一口不停的抽着,听完儿子的讲述,半天才说道。 “这个吴维中,如果不是傻到家,便是深不可测,也罢,只要他不动咱老孙家的兵,就任由他折腾,毕竟这个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只要不涉及到咱们老孙家,能帮的忙你就尽量帮他一帮吧。” 转眼到了七月下旬,孙百光接到监视吴孝良之手下的汇报:“吴主席不再去田间地头和土坷垃打交道了,这回又是几日沒出门,不知道在公署里捣鼓什么。” 孙百光得了父亲的指示,只要吴孝良不动老孙家的枪杆子,就由着折腾,如今看到他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來,一颗悬着的心不禁放了下來。 “算了,你们的人可以撤回來了。” 就在监视吴孝良的孙家团丁撤回來的第二天,省府发布新布告:……即日起,山东省府所辖之境内,严禁虐待妇女,必须禁绝娼ji,…… 闲汉们听了识字人的念叨,都扑哧扑哧笑起來,“吴主席管不了老孙家的枪杆子,却來限制俺们身上的枪杆子……” 半躺在大炕上的孙秀山却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叮嘱儿子:“铁蛋啊,一定要盯紧了他,有个风吹草动立马來报俺……” 第353章 还珠楼主 李泽军与李又廷分别被任命为省府正副秘书长,这次临淄县禁娼的任务就交给李泽军这个秘书长來办,李泽军对这个任命感到啼笑皆非,十多年來他在军队中摸爬滚打,除了带兵打仗以外对民政上是一概不通,以他堂堂少将旅长,和ji女老鸨子们打交道扯皮,这要传扬出去,非得叫绥东那帮老兄弟笑话死不可。 “旅长,本以为随您來山东是干大事的,如今却只管到娼ji这种芝麻小事,眼下四周强敌环伺,抓紧一切时间扩军才是要务,再说这秘书长的工做乃是协调为主,具体事务得由具体某一厅來操办,依卑职看來,这次禁娼的任务交给警察厅和民政厅最为合适。” 吴孝良早看透了李泽军那点小心思,岂能不知他拉不下脸來和ji女们打交道,虽然名义上是要搞出尊重女权的名头,但中国几千年男尊女卑的思想根深蒂固,就是李泽军这般人物亦不能免俗,只是用他这把牛刀來杀鸡,也是沒有办法的事情,他这个省政府完全是空架子即便想萧规曹随亦是不能。 “谦亭不要闹情绪,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的省府不过是空架子,我吴孝良只有你和李上校这两员战将,时间不等人,说不得只好借你们的利刃來宰宰鸡,还有,不要小视了临淄县内的ji院,据我所知其中有几家背景还很深,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得罪这些地方上的豪强。” 李泽军不以为然,之前推脱亦不过是发发牢骚,什么豪强,这些年他收拾过的强人还少吗,在他绥东军面前不过都是些土鸡瓦狗一般的存在。 原本李泽军那一番抢白就是发发牢骚,既然吴孝良命令已出,他又如何不敢用命。 “旅长,小小的临淄县能有什么豪强,看泽军给您一一提來,哪个若敢扛命,便给他军法从事。” “不可,对待民众万不可如此急躁,只能文火慢炖,操之过急只能适得其反。” 李泽军将懂非懂,此前他将这遣散ji女的工作想的极为简单,无非就是去警察局请他们协助配合,调查清楚本县ji女人数,准备好安置房屋后,他便带着士兵一家家封下去,算下來几天功夫当可完成。 只是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在警察局就吃了第一颗钉子,警察局长虽然语气极为客气,但句句话都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李秘书长,不是俺们警察不配合省府,只是这省府拖欠俺们县里的款子已经好几年了,局子里兄弟们家家拖儿带女,都拿着白条冲饷银,靠自家门路才谋了一条生路,实在不易啊,都说皇帝还不差恶兵呢,省府如果能给兄弟们先解决一年的饷,保证个个为李秘书长马首是瞻。” 闻听此言,李泽军哭笑不得,本來是请临淄县警察协助他工作的,如今反而被人家追债,一番口舌交锋后,落荒而逃,只因他不屑为了点蝇头小利而巧言雌黄。 吴孝良似乎也早就料到李泽军会在临淄县警察局碰钉子,在李泽军雄赳赳离开省府公署后,他便去了隔壁院的县府公署,如今省府公署便是辟了县府一半的院子而成,所以,实际上临淄县的局面是省府县府为一家。 县长朱武生自打來到这临淄县赴任后,便被孙百光架空,县府绝大多数的公务人员早就被其买通,他能调动的人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來,如此数年,地方上沒有实权,拿不出政绩,上边又沒有人说话,竟似被人遗忘了一般,去年他终于想通了,决定走动一番离开这个郁闷之地,谁知那孙百光也托人活动,所为竟是将他留在临淄,,朱武生气的曾在背地里破口大骂孙百光欺人太甚,他明白,老孙家希望他留在临淄县不是出于什么好心,无非是根基浅薄,利于傀儡而已。 因此,朱武生整日里只有读读书排解郁闷,吴孝良來时,他正捧着厚厚一沓抄本,看的聚精会神津津有味,封皮上龙飞凤舞若隐若现的写着五个大字“蜀山剑侠传”。 吴孝良走到近前,朱武生方才惊觉,急的连忙起身施礼,却因动作过大,带的椅子倒在地上,只好尴尬的一阵干笑,顾不得扶椅子起來,冲吴孝良作了个揖。 “不知吴主席驾临有失远迎,恕罪,赎罪。” 吴孝良上前扶住他,“朱县长不必多理,我这次來是有事相商。” 朱武生立刻毕恭毕敬的道:“不敢当,不敢当,主席有事尽管吩咐,武生定当尽心竭力去办。” 这位新任省府主席的到來,让他看到了希望,好像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前方突然燃起了火把,将脚下之路照的清清楚楚。 吴孝良也不再客气。 “朱县长查一查县府民政登录的ji女名册,统计一个数字出來。” “吴主席容禀,这临淄县有ji院一十三家,登记在册的娼ji共一百一十二人,数据好查,只是这执行就……”朱武生沒再接着说下去,而是顿了顿道:“卑职听说,这几家ji院的老板都走了孙团长的门路,怕是棘手的很那。” 吴孝良听他将数字信口拈來,必是事先做过准备工作,看來这傀儡县长也未必就是草包一个,不禁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只是他屈居于草头王脚下时间过久而失了锐气,遇上本地豪强孙百光便似病猫见虎一样,竟是怕到骨子里去了。 “好戏事先说了,便沒的沒意思,朱县长稳坐县府看戏便是。”吴孝良决定先卖卖关子,朱武生或许是人才,但绝不是用來和孙百光等一干豪强斗的。 朱武生见新主席浑沒将那恶煞混蛋一般的孙百光放在眼里,只是据他所知其手下也不过百十人而已,却是哪里來的底气,有必胜之把握呢,莫不是虚张声势。 他胡思乱想间,吴孝良抄起了桌上的抄本,等发现时想拦已经來不及了,鬓角立刻冷汗直流,这种闲书私下里读读解闷尚可,却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万一因此被吴主席所看低,可是比窦娥还要冤那。 谁知吴孝良却神秘一笑,“竟有如此好书,好一个还珠楼主,借走一阅。” 说罢出门而去,留下身后一脸莫名的朱武生。 第354章 按兵不动 吴孝良回到省府大院,只见李泽军气鼓鼓的正坐在院中石凳上喘着粗气。 “谦亭为何如此啊。” 吴孝良明知故问,见他这副摸样想必是在临淄县的地头蛇面前吃了瘪,因此也不说破。 “旅长,这活我决计是干不了了,打不得,骂不得,实在憋的人难受,您看看有沒有剿匪的任务,让我带着人去痛痛快快的打一场。” “糊涂,后方都沒稳定下來就想着打仗,打,打,打,除了打仗你还懂啥,打仗不要钱吗,打仗就不需要地方人民的支持了,你打仗是为了什么。” 李泽军傻眼了,他从未见过吴孝良反应如此之大,即便是他们这些下属与之开玩笑,也不见恼过,如今只是发发牢骚,如何就发起火來。 他哪知道,吴孝良发火的真正原因其实与这些牢骚沒有半点关系,李泽军对待战争和民众的态度,终是让他认识到,十年前自己不过是建立了一支仅仅只忠于自己的,以封建关系维系的军队。 突然间扯的有点远,吴孝良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转移话題。 “ji院名册朱县长那里有,封锁所有ji院后,这些失足妇女们必须集中起來学习,使之有一技之长,甚至完全可以用省府的名义开办染厂,就地安置这些从良妇女,至于地点,我看城南的一座废弃道观可以利用起來,修葺一番便能投入使用。” 李泽军频频点头,生怕在惹吴孝良着恼,但终是忍不住又问道:“这前从哪里出呢。”他知道,一行人來时,基本上属于轻车简从,并沒有携带钱款。 吴孝良神秘一笑:“陈司令走时,曾秘密留下十万银元,你去找物资供应处,支钱,需要多少支多少。” 十万银元绝对可以解燃眉之急,但是对于他们打开山东局面來说却是杯水车薪,李泽军还想再争辩几句,终是领命而去。 孙家大宅,老头子孙秀山的卧室里围坐了五六人,一个个均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孙老啊,您可得给俺们做主,这吴主席是要断了俺们的生路那。” 孙秀山虽然足不出户,但却在一直观察着吴孝良的一举一动,这些外來人沒有有急着从最根本的军权上下手,让他暗暗松一口气,可心里却总觉的有个疙瘩。 “吴主席树立临淄新风,尊重妇女也是从洋人那学來的,咱们也不好明着反对……” 有急脾气的听孙秀山如此说,立刻反驳道:“树个鸟的新风,祖祖辈辈的规矩他说改就给改了,俺看他这是数典忘祖……” 原本这些地方们就沒将吴孝良这空头省主席当回事,如今此人第一个便触及他们的利益,怎能不恼火。 有老成持重的咳嗽一声,示意言多有失,才慢吞吞的商量。 “不如请孙老带我们向吴主席表达个想法,俺们这些个园子都是先前向政府交过花捐的,如今一下子要取缔,大家的活路也就断了,俺这有个法子,俺们这些ji院从今往后直接向省府多交两成税额如何。” 从自己腰包里掏银子,老板们也是被逼得沒了办法。 孙秀山觉得这个提议应该可行,吴孝良从整顿娼ji上下手,无非就是为省政府立威,如今老板们服软,又肯多交钱,不仅立威的目的达到,并且还为省府带來了额外的收入,他想不出能够有拒绝这条件的理由。 一旦这件事办成了,老孙家在此地的威望将又跨上一个台阶,连省府都卖面子,铁蛋的民团升格为正规军还不是指日可待吗,老头子当即拍板,让这一干人等听好消息。 谁知,孙百光兴冲冲而去,又怒冲冲而回。 “日他娘的仙人板板,那狗日的不识好歹,爹,明日咱就想法子治他,必须将他治的服服帖帖。” 孙秀山自觉失算,暗自思量在几位老板面前该如何下台,听儿子要整治他,不由点头赞同。 “是该给他点颜色瞧瞧了,这吴主席是个不甘寂寞的主儿,他不是朱武生,光架空恐吓怕是不行,必须下点猛料才够滋味。” “嗯,我这就去安排,还有个事,不知爹听说了沒。” 孙秀山又是一阵干咳,大浓痰仍旧吐到白瓷痰盂里,大烟袋吧唧吧唧的又使劲吸了几口,才慢条斯理的问道: “什么事啊。” “那姓吴的,除了明面上搞的这个禁绝娼ji,暗地里也在玩花样。” “嗯。” 孙秀山心中一沉,看來之前自己对他手软是热恋贴冷屁股上了,人家根本就不捋自己这须子嘛,既然如此,是骡子是马拉出來溜溜吧,孙百光见父亲默不作声,继续说道: “省府的那个副秘书长也姓李的,最近下乡去了,搞起了个什么省总农会,说是百口以上村屯必须设立农会,而且最紧要的是,俺听说他做这些就是为了打铁路边上那块地的主意。” “哦。” 孙秀山在想那姓吴的此番作为的目的,这些抛荒的土地,他要來何用,换不了多少钱,也换不來枪杆子。 说起铁路边那块抛荒的地,还大有來历,原本那是刘庄一位大户家的产业,只是得罪了土匪,竟被一夜间灭了满门,于是那块地便荒了下來,偌大的家业沒有人继承,一天天被下人们偷个精光,由此,孙秀山也看上了他家留下的那一大片地,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吞掉,哪成想被那姓吴的劫了和。 “ji院那都是小事,土地可是子孙后代的基业,爹捉摸着这事透着蹊跷,他姓吴的派一个秘书长下乡,应该不单单是为了那块地,明日你派心腹去刘庄查探一番,看看他究竟要搞什么名堂,不过切记,在沒有确实可靠的消息之前不可和省府的人产生冲突。” 孙百光唯唯点头答应,心里却腹诽道:爹老了,胆子也小了,什么事都不敢放手去做,俺便做成了让他瞧瞧,别总当俺是个长不大的娃娃。 到了七月下旬,李泽军将妇女自强会的会所装潢一新,然后在等着吴孝良下令封院逮人,可一连几天过去了,却迟迟不见动静。 第355章 陈主任当选 李泽军实在等不及便去见吴孝良。 “旅长,妇女自强会的房子都已经筹备完毕,就等您一句话咱就封ji院抓人了。” 吴孝良心道:这李泽军打仗时一把好手,搞民政还差火候啊。 “不要着急,现在时候不到,耐心等待吧。” “又等啊,早知道就要了又廷兄弟的差事去乡下,也比窝在这县城里受气强。” 吴孝良听李泽军如此说,嘿嘿笑道:“你如果去了乡下,恐怕便会想早知道还不如留在县城里,收拾ji女呢,下面那帮子土豪劣绅,地痞无赖以及胆小怕事的佃农们,也只有李又廷能对付。” 他看李泽军撇嘴,便又接着道 :“你连县城的一个警察局长都搞不定,又如何去面对乡下的复杂形势呢。” …… 还真让吴孝良说中了,李又廷此刻正在刘庄一处民宅中,对着昏暗的小油灯抓耳挠腮呢,刘庄是临淄县周边最大的农村人口聚居地,聚集着全县近三分之一的佃农和自耕农,如果吴主席的土地政策在这里打响第一炮,那么推广全县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临淄县成为鲁地第一个土地改革的县后,就可以临淄为中心向全省发展。 不过规划是好的,执行起來她才发现,问題不是一点半点,当初未來之时将乡下情形想的过于简单,农会总部就设在刘庄,最初之时按照他的设想,每村推举农会主任,由村民自行推举,他将第一个试验点设在刘庄东北只有两百护人家的黄泥屯,岂料第一天便冷了场,多数人都只是远远的看热闹,远远达不到吴孝良和他最初制定的投票总人数需超过半数才算有效的标准,本來第一天打算投票选出候选人,今日再在候选人中选出农会主任的人选,想法挺好,怎奈第一日的任务就沒完成…… 此时李又廷正在第二天的选举犯愁,如果再像今儿白天的情况,他这临门第一脚算是彻底踢砸了。 想起吴孝良再他临來刘庄之时,不厌其烦的嘱托他,到了乡下形式复杂,农民们胆小怕事,你初來乍到怕是很难得到他们的信任,不过也可以酌情从村民中不拘一格使用人才…… 第二天选举照常进行,本屯地主黄老嘎命人用轿子抬了他來,准备继续看这据说是省里下來大人物的热闹,黄泥屯屯民们也抱着同样的想法,里里外外的将临时搭起的主席台挤得水泄不通,李又廷暗道:“只要有人來,他就不信沒人敢第一个吃螃蟹。” 李又廷唤下了台上正准备发言的秘书,亲自站了上去。 “乡亲们,乡亲们,请静一静,我代表省政府,代表农会正式宣布,刘庄黄泥屯选举第二天正式开始,在此之前,我要强调一下,规矩有所变动,凡是认为有自己有能力领导黄泥屯农会的可以主动站出來,只要他站出來就和大家投票选出的候选人一样具有效力,由于黄泥屯情况特殊,可以破例绕开投票人数需半数以上,只要票多者便可胜出,今天要选出正职主任一名,副职主任一名。”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乱哄哄,多数人沒听明白怎么回事,但有人却看到了机会,一个身披粗布褂子黝黑的敦实汉子吆喝起來。 “李大人,这话可算数。” 乡下人见的世面不多,虽然已经民国十多年了,屯民们见了大官们还是要称上一句大人。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万无更改之理,你若站上來,我第一个为你报名!” “好,俺今儿就要选一选这球的农会主任。” 黝黑汉子话说的坚决,表情确实滑稽,有人立刻起哄。 “陈二愣子,给大人捣什么乱,你这出了名的懒人闲汉若成了农会主任不是让人家外村笑话吗。” 岂知拿被称作陈二愣子的黝黑汉子一扬脖子犟道:“你不來选,还不叫俺选吗,天下哪有这道理,李大人都说俺恩呢选呢。” 话音落地,黝黑汉子已经稳稳的站在了台子之上,在场竟然有人叫起好來,“好俊的身手。” “俺陈三水报名,你们不服也來,看看谁能选上。” 看热闹的人群里已经开始有老人骂他捣乱,赶紧回家照顾瞎眼老娘去,陈三水则丝毫不理会下面的冷嘲热讽,傻愣愣的站在台上,也不知道该说些啥,有人见此情景开始起哄。 “下去吧,下去吧。” 黄老嘎见状竟然笑了,“兔崽子们,都去凑热闹,就让咱们黄屯选个二流子做农会主任,反正丢的他省府的脸,咱们就是跟在后面听风的.” 一种跟班们得了命令,都觉得有好戏看了,纷纷去做样子投票。 然后对起哄的人又是恐吓加吓唬,让们小点声,别耽误了农会选主任的大事。 李又廷看到眼前这个局面,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他本是为了这些佃农自耕农们而來,这些人四号不响应也就罢了,还要给自己添乱。 最终,陈三水以唯一候选人的身份,得票最多二荣登刘庄黄泥屯农会主任一职。 当晚陈三水兴冲冲跑來李又廷落脚的民房中,手中提溜着一只刚刚出炉的烤鸭,以及半坛子烧酒。 进门嘿嘿便笑,然后竟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将酒和烤鸭放在桌子上,自顾自得摆上酒碗。 李又廷看着奇怪,也不阻拦,等他准备就绪才问道:“陈主任这么晚來找我何事啊。”他在回來之后特意打听了这个新任农会主任陈三水的來历,听到手下们你一言我一语,道出真相,此人竟是远近闻名的地痞无赖,他有种被愚弄的感觉,同时深深的挫败感,占据了他的内心,但是这些他谁都不能说,此刻自己只要稍微露出些许软弱,或许那些本就心思不稳的县公署借调人员便会拍屁股走人,刘庄黄泥屯的小鬼们就会趁机将他猜到万劫不复的境地,如果再这个小小的黄泥屯栽了跟头,他还有何颜面去见昔日的黄埔同学。 再看,已经摆好烤鸭和酒的陈三水,陈主任,他突然觉得此人不讨厌了…… 第356章 分田地 这陈三水似乎并不惧怕自己,看起來是个人物,只是这人闻名于刘庄的地痞无赖之名,忍不住让李又廷皱眉,但只有这么一个本地人來向他示好难道还轰出去不成吗。 也罢先看看他深夜來此的目的,只见陈三水将桌子收拾好之后,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说道:“李大人,俺……俺这也算当官了吗。”话毕,竟然完全沒了摆桌子时的从容,拘谨的两只大手似乎放在身前不是,放在身后也不是。 本以为他能说出什么独到的见解,哪像得到竟是这样一句不成器的话,李又廷心底有点隐隐的失望,笑道:“快坐吧,你当选了农会主任,是我该向你道贺才是。” 陈三水也跟着笑,不过脸上表情有点僵硬。 “大人先坐,大人先坐。” 李又廷为了尽快赶走他的拘谨,拉了他同坐。 “当了农会主任,是做官,而且是你们黄泥屯的官,这官虽不大但是却责任重大,接下來农会将有大动作,我只问你一句,敢不敢跟着我做他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來。” 陈三水,将两个人面前的酒碗倒满,端起自己身前那支咕咚咕咚就是两大口,然后伸手一抹嘴,痛快无比的发出了一阵享受的咂嘴声。 “李大人,俺是黄泥屯有名的地痞无赖,你也敢用俺,不怕弄臭了名声。” 李又廷对他这话心下稍有不满,却正色道:“我李又廷只看将來,不问前事,只要你能将这农会单起來就比那些整日盘剥百姓的土豪劣绅们强上不止百倍。” 陈三水本以为这位大人会先教训他一通,结果却是说出这么一段话來,虽然文绉绉的但也听明白个七七八八,他不在乎之前所做之事,只要今后好好办事,他就是一个合格的农会主任。 “难道大人要动黄老嘎。” “现在还不是时候,咱们第一步先从分田地做起。”李又廷今天从手下那里了解到,这个陈三水与那黄老嘎有着几乎解不开的仇疙瘩,这陈三水年幼之时也是黄泥屯中数得着的富农,只因黄老嘎嫌他家的三亩旱田隔在了自家的田中有些碍眼,黄家如果能拿下这三亩地便可以将所有田地连成一片,于是就着人去买,偏偏陈三水的父亲是个倔脾气,死活不卖。 最后,黄老嘎逼急了,串通了土匪构陷他一家人,最后成年的男丁抓在牢里病死的病死,失踪的失踪,可怜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破了,陈三水由于未成年躲过一劫,但也由此成了沒人管的孤儿,这事虽然成了尽人皆知的秘密,可他多年以來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甚至还曾寄居在黄家做了仆役,但终因xing格顽劣被撵了出來。 陈三水到底知不知道黄家和他陈家的恩怨,李又廷做不得准,但这个黄老嘎坏事做尽 ,是绝对不能放过的,只不过眼下时机并未成熟,必须先拢住一批人,才能对这个本地的土豪发难,这是这些自耕农们,胆小惯了当然不肯担着风险将宝压在他这外來户身上,李又廷完全理解他们的心情与想法,说到底还是自己沒能给他们安全感,他们感受不到自己决心在刘庄天翻地覆的决心。 “铁路边的那块地你可知道。” 陈三水如何不知,当年的灭门惨案甚至震动了济南的督军,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难,难道大人想动那块地。”这块地在黄泥屯正北,而其北面就是胶济铁路,这块地抛荒多年,刘庄的刘大善人一直想吃下去,但顾忌吃相,这么多年也沒有到口,这位李大人倒好,完全不顾及吃相,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如果这地果真让农会吃下去,刘大善人不气个半死才怪。 陈三水想到,去年去刘庄瞧热闹因无意中摸了一把混在人群中的刘家小姐,便被他使人打的半个月下不來炕,心中恨意倏起。 “大人有事尽管吩咐俺,这刘庄上下,俺就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人,敢舍得一身剐。” 说完呲着牙,关切的拿眼角瞟着李又廷。 李又廷笑着摆手,“一身剐不至于,天大的篓子有我李又廷给你兜着,我交代给你的任务只管放手去做,像你这样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人刘庄和黄泥屯有多少,全去找來,有多少找多少,全给我编入农会,组成一个执法队。” 陈三水被李又廷成立执法队的想法弄的一阵兴奋,结果一不小心酒就喝高了,半夜回他那破窝棚的时候竟然倒在屯里路边的臭水沟旁睡了一宿,直到日上三竿还呼呼大睡,屯民们发现宿醉在臭水沟边的他之后,都瞧上了稀奇,口中啧啧者有之,心生怜悯者有之。 “呦呵,这不是咱们屯的农会主任嘛,怎么睡在臭水沟边上了,恩……这老大的酒味,狗改不了吃屎啊……” “哎,这二愣子也怪可怜的,能活到今天也真不容易……” 陈三水醒过來时,发现几个半大孩子正冲他身上扔石头子,脑门子被砸的生疼,起身作势吓唬他们,嘴里还呼喝做声,半大小子们被吓的一哄而散,他这才掸掸身上的泥土,哼着小曲直奔她那帮狐朋狗友的老窝而去。 当天下午,黄泥屯农会执法队成立,李又廷看着院子里面装模作样站成一排的十几个刘庄最臭名昭著的闲汉们,心道,这哪是吴主席设计的执法队啊,分明是刘庄地痞队才是。 “今天,是你们上任的第一天,咱们的任务是分田地,屯北铁路边的土地,我已经着人划分成了六十等份,你们的任务就是统计出黄泥屯条件最差的六十户人家,然后报与我,协助我将这些土地都分下去,都听明白了吗。” 听到是分田地,有人眼睛顿时放亮“大人,这田地俺们能分吗。” “如何不能,只要你满足条件,就可以分。” “什么条件啊。”有人立刻忐忑不安的问道,生怕自己不符合条件。 李又廷呵呵一笑。 “条件非常简单,就是一个字,穷。” 第357章 分田大会 李又廷经费不多,沒有办法给这些由地痞组成的执法队配发制服,他竟别出心裁,做了十几个红色袖标,上面写着五个白色大字,“农会执法队”。 队员们带上崭新大红的袖标后,都有些飘飘然,从前是人见人骂,人见人厌,如今成了执法队员,身份地位远胜从前,上头又有省府來的李大人撑腰,谁还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那真是活腻歪了,同时,他们也更加的珍惜这好不容易砸到头上的地位与自尊。 由此,昔日的地痞们也不想着如何祸害屯邻乡亲混口饭吃,开始走家串户,甚至连田间地头上都能看到他们带着红袖标的身影,这次执法队员们奉命调查黄泥屯条件最差的六十户人家,佃农们平日里就不敢得罪这些地痞无赖,如今见着他们一个个胳膊上都缠红袖标,趾高气昂,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任由执法队员们摆布,将鲜红的手印按到了事先写好的文书上。 仅仅两天功夫,该走的程序基本上都走完了,原本执法队员们就是本乡本土,对谁家条件好坏一清二楚,所以这次统计也不过是撰写文书,签字画押而已,是以进行的极为顺利。 李又廷对这些地痞的工作效率非常满意,狠狠得夸奖了一番捧着文书,前來报功的陈三水。 “陈主任真乃能隶,我一定在吴主席面前为你请功。” 陈三水得到夸奖嘿嘿一笑,表情得意却向李又廷提了一个建议。 “李大人……” “是副秘书长,现在民国了,不兴叫大人了,记住了啊,还有你那一班手下,别整天大人长大人短的……” 陈三水连忙点头称是。 “李副秘书长小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有话但讲无妨,咱们农会就要畅所欲言,大家集思广益,才能克服眼前的困难嘛。”李又廷是鼓励这些人提出建议的,而且如果这些建议的确合情合理,他会很乐于接受,如此一來这些人的归属感便会更加的强烈。 “小人认为这六十份田地不宜一次xing都分发下去,最好分拨发,而且一次还不要发多了,最好再搞个排场,让远近四邻都看看跟着咱们农会干,有田发,有肉吃。” 李又廷听后深以为然,别看这陈三水沒文化,主意到时颇为高明,不由得点头称赞。 “陈主任真乃兴邦之言,就按照你说的做,去准备吧,明日咱们召开一个分田大会,这事不但要张扬出去,还必须得轰动。” 第二天,陈三水带着执法队员们将黄泥屯的屯民们都从家里召集到屯东头的空地上,此前农会成立大会时搭的台子还在,正好利用上,上万响的大地红噼里啪啦放了足足有半个时辰,那时代的农民们穷的叮当响,农闲时沒有任何娱乐活动,瞧热闹便成了难得的一个好消遣。 震天的鞭炮声甚至连附近的屯民们都吸引了过來,整个黄泥屯也不过是五六百人的规模,这瞧热闹的人竟然有千人之巨,规模远胜当初农会成立的时候,李又廷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走上台子,來到用杆子支起的话筒前,这是特意从吴孝良那里调來的扩音喇叭,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大喇叭里顿时传出了他放大的声音,将村民们都吓了一大跳,现场立时便静了下來,原本人们还好奇那个绑在高杆上唢呐一样的东西是作甚用的,却沒想到这东西竟会变戏法,将能传出李大人的声音,真是奇了。 “各位乡亲父老,今天是咱们刘庄黄泥屯第一批分田的日子,也是咱们农会成立以來第一次为本屯农民做一些工作的日子,现在我宣布,黄泥屯农会第一次分田大会正式开始,下面具体事宜由农会主任陈三水主持。” 说罢率先鼓起掌來,台下的执法队员个个面露兴奋,跟着也使劲鼓起掌來,这几日來他们已经充分的体会到受人敬畏的感觉,这滋味是从前不论如何都不曾尝到过的,村民们原本就有从众心理,有人带头再加上感到新奇,也有样学样的跟着鼓起掌來,顿时,上千人的鼓掌之声如雷鸣般经久不觉,远远观之竟是无比的壮观。 远处小山坡之上的黄老嘎看着如此壮观的局面,愤怒和失落写满了他的脸,黄泥屯大小事宜何时少过他黄老嘎,如今被人遗忘了一般,这叫他如何能够忍受得了,失落背后竟隐隐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恐惧。 掌声经久不觉,在场的人除了李又廷之外,再无一人见过如此场面,陈三水激动异常,他俨然成了今日之主角,來到那个会将声音放大的东西面前,学着李又廷的模样使劲的咳嗽了两声,大喇叭将陈三水的咳嗽声真切的传了出去,现场又如先前一般立刻变得安静起來,人们鸦雀无声的看着,这个地痞如何分田,大家都十分好奇,这田真的能分下去吗。 瞬间的安静,让陈三水变得有点紧张,一开口竟结巴了。 “分,分田……”他暗恨自己失态,大庭广众面前可丢不起人,更不能给农会抹黑,于是他又使劲咳嗽了一下,稳定心神大声道:“俺宣布第一份田分给黄树林家。”他望向台下问道:“黄树林來了沒有。” 半晌无人回应,陈三水又问了句:“黄树林來了沒有。” 一个声音突然高叫着,“黄老实,喊你分田呢,这好事躲啥,你不要俺去领了……” 在一片起哄声中,一个又黑又瘦的汉子被人硬推到了台前,执法队员们见正主到,七手八脚的将他架上台子,突然被置于万众瞩目的中心,老实巴交的黄树林,极不自在,一双手放在身前也不是,身后也不是,只尴尬的傻笑着,至于陈三水都说了些啥他是半点也沒听进去。 直到一张厚厚的纸塞到黄树林手中,才惊觉,再看手中之物,墨迹淋漓,盖着鲜红的大印,这回他听清了陈三水在说啥。 “收好田契,我代表农会宣布,铁路边上好的五亩水田从今天开始归你黄树林所有。” 台下一片哗然。 第358章 黄老嘎出击 台下看热闹的百姓中出现一阵骚动,看到台上似足了模样的分田,已经开始有人后悔,当初沒加入农会,如果加入说不定还能分一份呢,就算将來未必能保住,也不损失啥嘛。 就这样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之下,二十位黄泥屯最穷的佃农依次上台,接受了陈三水授予的田契,就在大会进行到尾声的时候,一列马队自远处驰來,急促的马蹄声,与马队后面扬起的漫天尘土引起了围观人群的注意,直到越來越近,百姓们自觉的闪开了一条路让马队通过,因为眼尖者早就看到,马上的人军装崭新笔挺,马靴锃亮,连临淄县城中孙团长的队伍都沒有如此气势,肯定是有來头的大人物。 只见当先一人天蓝色大礼服,金丝参谋带,肩章穗子随马的奔跑有节奏起落着,别人不认识此人是谁,李又廷却一眼认了出來,立刻走上台对着话筒说道:“省政府吴主席,亲自來为咱们农会道贺,大家鼓掌欢迎。” 大家初时还沒回过未來,片刻之后一阵骇然,乖乖俺的娘,省主席那是多大的官,搁过去那就是一省巡抚、布政使亲自來黄泥屯,百姓们一时难以相信,但瞅着眼前的架势,又由不得他们不信。 來人正是吴孝良,此番乃是李又廷在刘庄搞土地改革的第一脚,秦时商鞅变法搞过徙木立信,而今这分田亦是在这些乡民们心中撒播省府威信的种子,一旦临门一脚成功打开局面,接下來他才能实施更大的动作,因此,这次以省府主席的身份前來也是为了增加这次分田的意义和分量,让百姓们感受到省府对他们的重视。 陈三水听道眼前之人竟然是省府主席,北洋的将军,他分不清北洋和南京国民政府的区别,但是也知道这人的來头可不是刘大善人和孙团长可以比的,顿时觉得自己投靠这李秘书长是他这一生以來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日后的飞黄腾达了。 吴孝良以及马队在台子前停住,下马,他微笑着向好奇看向他的乡民们点头示意,凡是被他目光扫过之人心中竟升起一股自豪与得意,自己也是见过封疆大吏的人了,一番简短的讲话与勉励之后,他又带着马队匆匆离去,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直到远处的尘土都已经消散干净,乡民们仍旧如堕梦中一般,目视着远处久久难以回过神來,毕竟他们祖祖辈辈都在这刘庄地界上面朝黄土背朝天,连县长这样的芝麻官都难得一见,更别说封疆大吏一级的大官,今日有幸一见的乡民们都觉得是自己的祖坟上冒了青烟。 经过这一插曲之后,人们对接下來进行的分田仪式有些意兴索然,不过很快登场的重头戏又将他们的注意力拉了回來,李又廷当众宣布,田契授予完毕,接下來开始现场分田。 铁路边那块地距离此处并不远,上千人在李又廷以及黄泥屯执法队的引导下,浩浩荡荡的奔向已经划分好的荒地,大家抵达荒地地头才惊讶的发现,地上已经插满了木棍,木棍之间扯满了绳子,形成一个一个格子,将这块荒地分成了几十块,有细心的人仔细数了一下,竟然有六十块之多,很快有人便发出疑问。 “今日才授了二十张田契,那剩下的四十格子的地如何处置。” “那还用说,自然是大人老爷们分掉呗……” 有人摇头反驳。 “那可说不准,难保不是下次大会,再分给农会的人呢。”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适才在分田大会上授予田契的时候,陈三水宣布,接受田契之人便表示自愿加入农会,因为只有农会的会员才有资格分得田地,如今,还有这许多地沒有分掉,那些沒分到田地的黄泥屯屯民们,心中立刻活泛了起來。 整个分田大会轰轰烈烈的进行了一整天,黄泥屯远近的乡民们都一夜无眠,有人得了田兴奋的难以自已,有人沒分到田却幻想着何时自家也能分到五亩上好良田,还有的人开始担惊受怕,连省府主席都亲自出动了,他担心有一天会不会也将自己的田也分了呢,他从村民们渴望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 这个人就是黄老嘎,他原本是黄泥屯的核心人物,大事小情都得由他做主,如今农会横空出世,让其感受到了严重的危机感,于是连夜将在临淄县的几个儿子叫了回來商量对策,那几个少爷都是提笼遛鸟的主遇到真章的时候却半点主意也生不出,最后还是黄老嘎自己想出个主意,去刘庄找刘大善人商议一下,毕竟这次分的田可是他运作了许久的,如今鸡飞蛋打与农会这仇算是彻底结下了。 黄老嘎又连夜奔刘庄,于第二天早晨见到了刘庄第一首富刘大善人。 刘大善人虽然叫刘大善人可长的并不面善,身形高大肥硕,一脸横肉,左侧腮上还长了个拇指大小的黑色肉瘤子,上面几根长长的黑毛格外扎眼,黄老嘎见了他纳头便拜。 “老哥哥快救救俺吧。” 刘大善人也沉得住气,伸手将黄老嘎扶起來,将他让道椅子上,再端起桌上盖碗悠哉的喝起茶來,黄老嘎终是忍不住再度开口相求。 “老哥哥,农会的人将铁路边那块田分了,你就不急吗。” 刘大善人这才不疾不徐的说道:“急什么急,先由得他们折腾,到时候怎么吃进去的还得怎么给俺吐出來,连骨头带肉都得吐出來。”说道后面时竟似咬牙切齿了。 黄老嘎打了个冷战。 “农会的背后可是省府主席……” 一阵放肆的大笑,打断了黄老嘎的质疑。 “省府就是个屁,和县衙里的朱县长一样都是孙团长手中的孙猴子,翻不出五指山。” …… 一趟刘庄之行黄老嘎觉得收获颇丰,什么农会什么省政府原來都是骗人的空架子,满打满算才一百來人的队伍,还沒有孙团长手下人多,那姓吴的迟早得让泰安的韩主席撵跑,那还有什么可顾忌的,他连夜叫來了为自己看家护院的炮手面授机宜… 第359章 老爷不好了 当天夜里,黄树林经过头一天的亢奋,情绪已经平复下來,低矮破败的黄泥房子里油灯昏暗,他在和自己婆娘磨叨着省府吴主席的英姿。 “那白马,通体雪白连杂毛都沒半根,啧啧,俺这辈子算是沒白活,搁大清朝那会人家就是总督巡抚,还和俺握手哩……啧啧……” 回到自家的屋檐下,黄树林全然沒了在外面时的拘谨与窝囊,说起分田的经历时,脸由于亢奋被涨的通红,将手在脏兮兮的衣襟上使劲抹了几把,从被子最底下抽出那张厚厚的田畦,小心翼翼的摩挲着,生怕一不小心就在眼前消失不见,穷了一辈子的黄树林突然有了属于自己的五亩水田,只觉得自己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黄树林的婆娘却兜头浇冷水,“当家的,你说那地原本让刘大善人看上了,咱们分了,将來有个万一……” “谁敢抢走俺的地,俺就跟他拼命。”原本窝囊之极的黄树林,突然瞪着眼吼了起來,看的他婆娘一个激灵,自从嫁给这个窝囊丈夫,她还从未见过丈夫的眼神如此瘆人。 突然,破败的窗子被从外面被砸个粉碎,一个物件被扔了进來,连带炕台上的油灯也被砸灭,屋子里立刻变得昏暗一片,只听外面有人吊着嗓子喊道:“黄老实,识相点就离那些外乡人远点,别有命拿地,沒命享受。” 黄树林的婆娘颤颤巍巍的重新将油灯点着,屋内恢复光亮,她却被吓得惨叫一声,黄树林定睛一看,炕上除了窗户框子的碎木头,赫然有一只血淋淋的死猫,他愣了半晌,突然冲进外屋地,抄起菜刀便走,嘴里兀自喊着:“俺跟你们拼了……” 第二天清晨,陈三水充作农会办公地的院子突然來了一群人,进门纳头便跪。 “陈主任田俺们不要了……” 陈三水莫名其妙,满头雾水,何以前一天还欣喜若狂的,今日却成了这个样子,刚想搭茬,又有人喊道:“瞅瞅你们这出息样,自家的田被人吓唬一阵,就任人给抢去吗,你们摸摸裤裆底下还有那个把把吗。” 此话一出,不但陈三水愣了,连哭天抹泪的那帮子人也楞了,说话之人竟是村里有名的窝囊废黄老实,黄树林。 “你,你……”大家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平白被一个公认的窝囊废数落一顿,大家脸上都有些挂不住,想反驳却是词穷了。 经过黄树林如此一闹,大伙也不吵吵着退地了,谁心里都舍不得将一辈子都未必能挣來的五亩良田拱手让人,陈三水从众人七嘴八舌的描述里总算明白了一件事,就在昨天夜里,有人扔死帽威胁分到水田的二十户人家,其中,张老九xing子烈和那些人气了冲突竟被活活打死,尸体停在他家院子中,一家老小此哭的死去活來。 陈三水哪料得到会有这般变故,分个田还弄出人命一时间也沒了主意,只好先安抚着大家伙。 “大家听俺说,听按说,出了人命,咱们农会做不了主……”话讲一半,有人以为他在推卸责任,愤怒的骂道:“陈三水你个王八蛋,分田时候说的挺好,怎么现在怂了。” 陈三水皱皱眉头忍住了心底腾起的火气。 “哎,你听俺说完,你别打断俺说话,这件事农会是做不了主,但是省城來的李副秘书长能做主,咱们去找他。” 大伙一听顿时由來了精神,是啊,怎么沒想到这一点,他李大人可是省主席派來的钦差呢。 当李又廷从陈三水口中得知事件的原委之后,竟然笑了,陈三水心道:李副秘书长莫不是上火急出失心疯了,可看着面相表情也不像啊,只听李又廷道:“吴主席果真料事如神,三水勿忧,黄老嘎的死期道了。” 陈三水目瞪口呆。 原來,临來刘庄之前,吴孝良曾给了他一分关于实行土地改革期间关于种种事件的预案,小到红色袖标,大到此时出现的人命案件都一一罗列出來。 …… 黄老嘎得了手下炮手禀报,那些人都被吓的去农会找陈三水嚷嚷着要把田契退了,他一阵冷笑:“这些蠢货,活该一辈子当佃农,都听好了,今年收租必须把这几户人家历年的积欠清理干净,要让这些刁民们看看跟着外乡人和农会瞎参合的下场。” 手下几个炮手都眉开眼笑,这也意味着他们将有一笔额外丰厚的意外之财。 黄老嘎在自家大院里等了几日也不见动静,不禁有点沉不住气,打发了炮手去打挺也沒有任何消息,陈三水依旧在农会办公,只是如今的农会门可罗雀,全然不见之前几欲挤破门槛的情况,外乡人也老老实实的呆在他租住的院子里沒有任何异动,长老九的尸体还停在院子里等吉日一到便下葬,只是盛夏时节尸体只一天便开始发臭,盛夏死亡行葬礼,在古代称之为恶丧,况且又是横死,更是恶上加恶。 已经隐隐有张老九家附近夜里闹鬼的风言风语传了出來,黄老嘎右眼皮突突直跳,他到不怕张老九的鬼魂來缠他,只是闹出了人命终究不妥,这时刘大善人派人传了话來,让他放心,孙团长这几日就要在临淄县城有所行动,那个所谓的省府主席如果实相,大家伙就敬着他,如果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将他撵出去,至于刘庄的农会那就是个笑话,到时候任由他黄老嘎处置。 刘大善人的这番传话,真如定心丸一般,他想象着如何处置那个上蹿下跳的陈三水,是卖去山西做矿奴还是随便捏个罪名送监狱里去,想着想着便随着午后的微风哼起了定军山。 正得意间,突然有炮手慌慌张张的一溜小跑过來。 “老,老爷,不,不好了……” 黄老嘎正把自己幻想成那定军山中的主角,不想一下子慌里慌张的炮手打断,被拉回到了现实,心中十分不满,斥道: “慌什么慌,有话说,有屁放。” “大事不好了老爷,北洋的兵进屯子了。” 〖 第360章 黄老嘎被捕 黄老嘎虽然是一个屯子里沒见过啥世面的小地主,但也听过北洋政府早在六月间就垮台的消息,现在的天下是南京国民政府的天下。 “胡说,北洋早就垮台了,哪里还有北洋的兵,现在山东不是韩主席的兵就是张主席的兵。” 炮手打心眼里佩服老爷懂的真多,他已经被这个主席那个主席绕的头昏脑涨,但屯口处聚集的灰军装士兵都不是假的,枪身上枪刺寒光夺人心魄,吓的他赶紧溜回來报信。 “老爷,真來兵了,他们过晌午就來了,都在屯子口呢,瞅着得有一百來人的模样。” 黄老嘎身子一震,忙问:“是不是孙团长的兵。” 炮手摇头,他见过孙团长的兵,比土匪抢不到哪里去,衣服花花绿绿各种样式的都有,手中武器更是花样繁多,从鸟枪到老套筒汉阳造,甚至有的还背着鬼头刀,二屯口那些兵则不然,一水的灰色军装,笔挺整齐,配上口令震天响队伍齐刷的像是一个人走出來的, 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军队,绝不是县城里孙百光民团可比的。 “不是孙团长的兵,屯口那些人看着像北方的兵,俺远远听着说的都是一口东北话。” 黄老嘎心头一跳,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是想到手眼通天的刘大善人刚刚派人稍过來的话,一颗凌乱的心顿时又安定下來。 “派人看着点那些人又要闹什么幺蛾子,让他们蹦跶几天,都是秋后的蚂蚱了……”他前一句话是在吩咐炮手,后一句话则像是自言自语。 炮手领命而去,黄老嘎却再也沒了哼哼定军山的兴致,他在院子里來回走了几步有点急躁,索xing回后院去折腾月前才纳进门的小妾,十六岁的黄花大闺女,水灵的紧,一想到她那吹弹可破的脸蛋不觉浴火焚身,也顾不得白昼宣淫的避讳,先卸了身子里这股斜火…… 李又廷按照吴孝良的预案,将随他而來驻扎在刘庄的一百多宪兵队悉数调來黄泥屯,将不大的黄泥屯围个水泄不通,领队的是宪兵上尉,他分配完任务后,立即带人去了张老九家,出了人命案子,起因又是因为农会分田,如果不查个水落石出,将害命之人绳之以法,不仅农会将威信扫地,连吴孝良在山东进行土地改革的计划都一并会失败。 案情很简单,张老九的遗孀辨认出行凶者乃是本村地主,黄老嘎家的炮手黄大炮,邻居家的大小子好心也來作证,却被他娘扯着耳朵揪回去好一顿胖揍。 宪兵队长对张老九的遗孀到:“大姐节哀,人死不能复生。”然后又冲着看热闹的人群道:“我代表省府向诸位相亲们立下军令状,三日之内必教此案水落石出,将人犯主谋绳之以法,还世间一个公道。” “还请苦主随我一同去缉拿凶手,以作辨认。” “俺去,黄大炮就是化成灰俺也认得。” 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站了出來,他是张老九的大儿子,张大鹏。 “好,你随我去。” 说罢,一挥手领着宪兵们一涌而出,直奔黄老嘎家而去,半路上,张大鹏突然指着迎面走來的人,尖叫道:“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害死的俺爹,你赔俺爹命來……” 张大鹏从胸口衣服里抽出一把菜刀,冲过去便朝那人劈下,黄大炮本來是奉了黄老嘎的命令,前來监视这伙士兵的动向,哪成想竟被一个半大小子缠上,若是平时他根本不会将这个小兔崽子放在眼里,几下就能解决掉,但是现在那半大小子背后的士兵们枪刺寒光扎眼,竟吓得他不敢全力施为,几次差点被劈中。 宪兵上尉暗赞这少年真汉子,一挥手令人将其拦下,又一挥手,宪兵们抓住黄大炮扭到在地,绑了个结实,直接带往农会审讯。 黄大炮初时还硬气得紧,对打死张老九一事矢口否认,不过宪兵上尉在bei 精时做的便是这情报工作,拷问情报乃是家常便饭,对付一个乡下闲汉还不是手到擒來。 连吓唬带哄骗就让他全部招了。 “黄老爷让俺去吓唬吓唬他们,离,离农会的人远点,哪想到张老九他纠缠不休,这才失手害了他xing命,小人冤枉那。” 宪兵上尉冷笑一声:“來呀,拉出去毙了。” 黄大炮哪里见过这阵势,审了几句话就要枪毙自己,吓得涕泪横流,哭喊道:“军爷饶命,俺真不是故意想害张老九xing命,军爷饶命……”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幕后指使你杀人的是谁。” 宪兵上尉问的再明显不过,黄大炮不是傻子如何听不明白他话中之意,他不愿出卖黄老爷落下个忘恩负义的骂名,但看到两旁明晃晃让他胆寒的枪刺,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 “回,回军爷话,是,是黄老爷……” 话毕,黄大炮明白自己这回算是彻底将黄老嘎得罪透了,他若沒事,自己今后恐怕再难在刘庄立足了。 文书将供词放在他身前的地上,让按了手印,宪兵上尉满意的点点头,他这回事得了李又廷的招呼,务必将黄老嘎在黄泥屯连根拔起,这次张老九命案不过是个引子,吴孝良已经命人将这几年状告他被县公署压下來的案卷,悉数整理后快马递送过來,务必将黄老嘎案做成一个十恶不赦的铁案。 宪兵上尉带着宪兵破门而入的时候,黄老嘎正在他那十六的小妾身上扭臀摆腚发泄斜火,小妾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吓得他胯下那话顿时缩成一团,恐怕就此失去能力,看清闯进自己房中人都是一水的灰军装后,喝骂道:“你们是土匪么,擅闯地方士绅卧室。” 黄老嘎关键时刻说话还是有些水平的,如果不是有备而來还真可能被他问住,宪兵上尉冷哼道:“黄老嘎,你涉嫌指使他人害人xing命,我们是來逮捕你归案的,带走。”说完一挥手,宪兵们如狼似虎一样的提起赤身**的黄老嘎就向外走。 “你们不能这样抓俺,俺要见刘大善人,俺要叫孙团长……” 第361章 公审黄老嘎 宪兵们丝毫不理会黄老嘎的哭闹,将其架进了农会院子中临时钉成的木笼中,随后又狠狠抽了他两个嘴巴,大锁链哗啦将木笼子锁好,转身出了农会。 黄老嘎无力的跌坐在木笼中,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极不真实,他甚至怀疑这是一场梦,不过一阵冷笑很快告诉他这是切切实实存在的,他黄老嘎已经沦为了阶下囚。 “黄老嘎啊黄老嘎,你也有今天,可怜俺死去的爹娘与家人……” 黄老嘎像只受惊的老狗一样,被突如其來的声音吓得缩了缩脖子,发现是陈三水,咳了下因为干嚎嘶哑的嗓子。 “怎,怎么是你,你,你什么时候知道当,当年的事。” 陈三水眼中射出的仇恨让他感到彻骨的寒冷,心中懊悔,当年不够一时手软,留下了这个无穷的祸患。 “你后悔当初沒有将俺也一遭斩尽杀绝吧,俺从一开始就知道爹娘是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害死的,只是若不装傻充愣,怎么能逃脱你的魔抓等到今日复仇之时呢。” 黄老嘎不甘心,手把木笼,拼命的喊着: “放俺出去,放俺出去,狗日的陈三水,日后俺出去了一定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作为一个半辈子都骑在佃农头上作威作福的地主,黄老嘎在短短几十分钟内无法适应身份地位急剧的变化,是以语出癫狂,竭斯底里,陈三水哈哈大笑道: “老畜生,这辈子你别想出來了,明日便是公审的日子,还是担心一下能否保住项上人头吧。” 陈三水不在理会木笼里癫狂的纠缠,一甩手也出了农会大院,黄老嘎喊了一阵,见再沒人理他,再一次萎顿的跌坐在木笼中,颓然之相让人很难难将他与昔日那个趾高气昂颐指气使的土豪联系起來,黄老嘎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 逮捕黄老嘎的同时,陈三水奉了李又廷的令,带着农会执法队们在附近相邻村屯中敲锣喊话。 “明日在村头土台子公审杀人犯黄老嘎,乡亲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啊!” 陈三水领着农会执法队在整个刘庄周围喊了整整一个下午,连嗓子都喊的脱了声,但是乡邻们的反应沒有预料之中的热烈,甚至有一些冷淡,乡邻们都沒人多问一句,这让执法队员们有些意兴阑珊。 其实出现这种情况也实属正常,黄老嘎为祸地方半生,虽然一朝被抓,但是多年的积威尚在,更何况卷土重來的例子又不是沒发生过,万一这个时候表现出幸灾乐祸,让那老畜生记恨上,一旦他卷土重來,大家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尽管人们不愿意得罪这位积威多年的地主,但并不代表着可以放过看公审他的热闹,第二天公审大会还未开始,天蒙蒙亮就有乡民们起早赶來占个靠前的位置上,等道日上三竿,土台子四周已经乌压压挤满了人,看规模竟比分田那日的人还多,陈三水一个心落了地,他还担心人來少了,就失去了复仇的快感。 原本陈三水想作为苦主第一个上台,却被李又廷制止了,他认为由张老九家的一妻一子來控诉才更为合适,张老九的婆娘甫一上台就扯开了哭腔调调,说不出一句话,张老九的儿子张大鹏也是了得,面对台下数千双眼睛一点也不打怵。 “俺爹就是被黄老嘎那个老畜生指使人打死的,因为他不想俺爹参加农会,想夺俺家新分的那五亩水田……” 张大鹏讲到最后声泪俱下泣不成声,听者无不动容,有的人甚至提手拭去不经意间流出的眼泪,谁家又沒有过被这土豪恶霸欺压的经历呢,沒到收田租时,整个黄泥屯必然鸡飞狗跳,外來户杨二由于积欠钱息租子多年,黄老嘎月前硬是逼着他将刚满十六的闺女抵了债,好好的一个黄花闺女就这样被糟老头子给糟蹋了,说起如此种种,大伙就是讲个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但是谁都不愿意冒着个头。 台下的人都为上面这个半大孩子捏了一把汗,如果黄老嘎有了翻身之日,可以想见他的下场将会是多么悲惨,不过接下來的节目,让大家开始怀疑黄老嘎究竟还能不能翻身,卷土重來。 黄老嘎赤身**的被推上了土台子,他从昨日被揪出來时便是这个样子,执法队的人恨透了这老畜生,硬是沒人应下李又廷的吩咐,半件衣服都沒给他,糟老头子满身皮肉到时白嫩的紧,只是大腹便便跪在地上肚皮上罗起了一圈又一圈赘肉,样子滑稽不堪,有人忍不住笑出声來,黄老嘎敢怒却不敢言,由于身无寸缕自觉颜面尽失,更不敢抬头去迎接数千双幸灾乐祸的目光,此时他恨不得将头埋到台子底下去。 李又廷实在看不下去,吩咐宪兵给他披了一件衣服,然后宣布特别法庭正式成立,公审开始,首先,他作为公审大会审判长对张大鹏所诉其罪行一一进行了讯问,黄老嘎均一一否认,于是又提來证人黄大炮,这人甚是乖巧,上得台來就是竹筒倒豆子,将其前主人出卖了个干干净净,气的黄老嘎大骂其吃里扒外,忘恩负义。 由于黄老嘎态度嚣张,李又廷以起咆哮特别法庭的罪名,令宪兵抽了他十鞭子,随着马鞭落下,白花花的屁股上立时多了十条血痕,疼的他嗷嗷直叫。 一番流程走下來,尽管黄老嘎还是抵死不承认,但证据确凿,证人、证言俱在,李又廷当众宣判:“被告黄老嘎指使他人打死张老九,罪名成立,依法判处死刑。” 此言一出,台下哗然,沒想到就这么容易的判了他死刑,黄老嘎在刘庄有权有势无所不能,农民们沒见过世面,都觉得这么有能耐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打败呢,殊不知,这种土豪劣绅在李又廷这种高级军官眼里连只蚂蚁都不如,只是为了让其死的名正言顺,多花了些心思而已。 黄老嘎再也顾不得脸面,趴在台子上打呼饶命,却是沒有半个人理他。 “秘书长,小人有冤情,还请秘书长做主。” 台下众人循声看去,这人不是陈三水吗。 第362章 刘大善人 “诸位可能都听过十年前俺陈家的惨剧.都是黄老嘎这老畜生一手造成.如今他被判了死刑.俺那死去多年的爹娘相必也能明目了.只是过去多年已经无凭无据.恳请诸位相亲帮俺主持个公道.为俺做个证.支持俺的就击掌一下.” 陈三水说噗通一声跪在台上.满眼渴望的看向台下众人.原本骚乱的人群立时安静下來.先是农会执法队员们三三两两的击掌.紧接着有屯民们也跟着开始击掌.直到最后全场击掌之声雷动.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 “枪毙黄老嘎.” 于是场中千口一辞. “枪毙黄老嘎.枪毙黄老嘎.” 趴在台子上嚎哭的黄老嘎听到喊声顿时面若死灰. 李又廷待众人安静下來后.又宣布了一项命令. “黄老嘎为祸刘庄多年.所得均为民脂民膏.理应充公.农会主任陈三水.你立刻成立一个抄家委员会.限你半月抄集黄家资产.解送省府.” 陈三水兴高采烈的应下差事.抄家历來都是肥差.大家可以顺便捞上一笔.正在他津津自喜的时候.李又廷一盆冷水浇了下來. “我知道抄家油水大.但是让我知道你们有谁中饱私囊.别怪我执法无情.” 公审大会一共进行了三天.李又廷将吴孝良派人送來的案卷拿出來.一一审结.涉及到的证人、苦主也一一核实询问.大家这才发现.黄老嘎此人罪行累累.简直罄竹难书.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彰显天道昭昭. 黄泥屯大地主黄老嘎就这样在农会的敲打下灰飞烟灭.最终他被陈三水亲自持枪击毙.经此一役后.农会的名头在刘庄逐渐变得响亮.附近各村屯农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建立起來.其中骨干多來自黄泥屯第一批由四邻八乡召集來的地痞执法队员们.所以.多数农会均已陈三水马首是瞻.其他地主虽然觉得自己地位和利益受到了农会威胁.但是有了黄老嘎的前车之鉴.谁也不敢冒头起刺.都睁一眼闭一眼坐看农会发展. 李又廷见时机成熟.按照吴孝良的预案他趁机进一步推出了减租减息扶植自耕农政策.告示贴出当日.各村屯人纷纷好奇的想看看这个最近将刘庄闹的天翻地覆的李副秘书长又折腾出啥花样了. 刘庄内亦贴了告示.有教书先生好事的为大家伙讲解着白纸黑字的内容. “即日起临淄县境内作为省政府第一个试点县.实施减租减息政策.” 听到政府要减免租息.人群中引发一阵骚动.“老先生.给俺们读读.看看 新來的吴主席要给他们减多少租子啊. “啧啧.还不少减哩.”那人发出了一阵感慨又开始念起告示. “地租减免百分之二十五.借钱利息则不可超过总额之百分之二十五.违者军法行事.” “啧啧.还不少减哩.也不知道咱们刘庄第一大善人是个什么态度.” 说道刘大善人.立刻有人压低了声音. “小点声.让刘大善人听到你还想不想要吃饭的家伙了.” 听到有人说起刘大善人.围观的众人一哄而散.各自回家去了. 减租减息之外还不算完.李又廷随即又对之前提出的减租减息做出了补充.省政府支持自耕农.买不起种子的政府可代为借款.钱息按照中央银行利息结算.这对那些在农村以房贷为生的富户们绝对是个致命的打击.农民有了利息更低的借款去处.自然不会再向他们借钱.即使利息低到如告示所发布的百分之二十五亦不会有人來. 一波未散.李又廷再出新招.发布告示宣布临淄县刘庄农会分会正式成立.择日选举会长人选.凡是在刘庄从事农业生产之人均可作为候选人.并从即日起进行候选人登记.七月三十日之前结束登记工作.如有意愿未登记者.则视其为放弃.此时.为了工作方便.李又廷已经将办公地点由黄泥屯搬回了刘庄. 让刘庄人目不暇接的远不止于此.告示发出的第二天.刘庄首富刘大善人在乡绅代表的陪同下.來到李又廷的临时办公处.亲自登记竞选会长候选人.这也是李又廷第一次和这位如雷贯耳的刘大善人打交道. 刘大善人腮上的肉瘤子格外醒目.恐怕与之打过交道的人.说起他來第一印象便是这肉瘤子. “李副秘书长刘某充分相应省府号召.亲自前來参加农会竞选.竞选.啧啧.城里人就是文化高.能想出这么好的词.俺这老胳膊老腿也应该算作从事农业生产之人.” 李又廷笑了.这刘大善人长的可一点都不面善.说话的时候肉瘤子上下抖动.有一种别样滑稽. “当然算了.农会还需要像你们这样的地方乡绅支持.有什么困难尽管向省府提出來.吴主席会尽力满足大家的合理需求.” 刘大善人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李又廷.看着是个白面书生.手段却够毒辣.黄老嘎也算是刘庄一霸.也颇有能力.本來他还想拉拢他共同对付这个什么农会.哪成想这家伙只一回合就将老命都输了进去.刘大善人不得不重新审视起來这帮子从临淄县城來的人. “困难是有.但可以克服.成立农会的决策俺代表全刘庄各界举双手拥护.今天我表明个态度.谁反对李秘书长就是反对俺刘某.” 他不知不觉将李副秘书长的副字去掉.算是送上一记不轻不重的马屁.岂知李又廷根本不买账. “刘翁此言差矣.选举嘛.自然是有人支持有人反对.我们成立农会就是要争取绝大多数农民的支持.我们要容许反对的声音存在.这也是促进农会自身进步的一种手段.这些持反对意见的人也未必会一成不变的反对.一旦他们的诉求得到满足.自然会转而支持农会.” 这些话都是李又廷从吴孝良的预案中读來的.鞭辟入里的分析.让他大为折服.感叹吴孝良筹谋之深远. 不过.这些话听到刘大善人耳中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第363章 刘庄选举 刘大善人本想对李又廷示好以求自保,他不像黄老嘎一样是个毫无眼色的蠢货,明白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不过看道人家对自己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心里却骤然变得冰凉,他甚至怀疑,难道是之前做的小动作被对方探知了,细想了一下终究是沒找到任何纰漏,这点显然不可能,而以他刘大善人在刘庄的影响力,是省府站稳脚跟的天然助力,但这些省里來人不按套路出牌,他空有一颗报效之心,结结实实的贴上了冷屁股。 “李秘书长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他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顺从着李又廷的话,一阵奉承,心中却是念头百转,无论如何这刘庄农会分会长是要搞到手的,到时候这会长头衔便是他刘家德一张护身符。 李又廷早猜透了这位在刘庄号称刘大善人此番为何而來,之前那番话也是为了敲打他故意为之,有了黄老嘎这个榜样后,他对这些本乡本土的富商乡绅们印象更为恶劣,几乎是有些主观的敌视,用吴孝良预案中的一个词形容他们就是土豪劣绅,杀土豪分田地,的确会得到大批农民的支持,但他却不赞同不加区分的对待,而是应该找出其中的开明士绅,拉拢进农会,这样既可以扩大拉拢人群的范围,还可以少做下杀孽。 其实,他的想法与吴孝良再后面的阐述几乎是一致的,不过这一段却不在预案里了。 “刘翁支持省府,鄙人会如实向吴代主席汇报,凡是支持农会,不管是佃农或者地主,我们一律欢迎。” 刘大善人忙弯腰作揖,“多谢李秘书长,小人如有幸竞选分会长成功一定会竭尽全力,鞠躬尽瘁。”他毕竟沒读过几年书,用起成语來不伦不类,但意思终究是差不了多少,只是在像李又廷表态,一定不会耽误他的大事,甚至会尽其所能的倾囊相助。 一番谈话之后,李又廷对这个刘大善人的评价的大为改观,不是此人多好,而是他善于审时度势,有些长远目光,但终究是为了自家前景筹谋,于是对其下了个为达目的毫无底线原则的评语。 “这种人就是个汉奸的料,赶明儿日本人打过來,他就得屁颠屁颠的去给狗日的小日本去舔屁股。” 看着刘大善人消失在大门口的背影,陈三水一步三晃的走了进來,他如今成了农会主任,成功处置了黄老嘎以后,在整个十里八乡范围内,一时间风头五两,那些嚷嚷着成立农会的乡亲们便纷纷來找他传授经验,于是他便将自个的心腹又一一派了下去,回乡组建各村农会,争取将整个临淄县建成全省,乃至全国的模范县,想到此处衬衫谁不由得对未來充满了美好的期望。 不过在得知刘大善人将要参加刘庄农会分会长的消息后,尤其在统属上他这个黄泥屯农会主任是直接听命于刘庄分会长的,犹如一盆冷水浇在头上,赶忙來见李又廷,劝他必须将刘大善人排除在外,否则他们这些苦哈哈很可能会重新被那些土豪劣绅们踩在脚下。 “李副秘书长,千万不能让姓刘的进入农会,他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啊。” 陈三水有些急不择言,按常理这种毫无证据的指责与攻击很可能会被误认为打击政敌排除异己的污蔑之辞,因为按照规则,他虽为黄泥屯农会主任,但同样有权力参与刘庄农会分会长的竞选,因此便与刘大善人成了直接的竞争对手。 但他是李又廷一手提拔上來的,因此已经将其视为心腹,况且他在某种程度上所代表的广大佃农自耕农是临淄县人口最众多的一块力量,绝不同于那些首鼠两端见利忘义的保守士绅们。 这一点在吴孝良所交给他的预案计划里同样有所交代,因此成竹在胸。 “三水那,这点你尽可以放心,在农会里谁也不会一手遮天,这点我有数,你且看好吧,至于你,我建议你竞选刘庄农会的副会长。” 陈三水被李又廷弄的一头雾水,见他又不明说,只好硬着头皮问道:“难道秘书长真想让那刘大善人当这个会长吗。” 李又廷沒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认为这刘庄之内,每户算作一票,选他的人会有多少。” “这……”陈三水从未想过这等问題,黄泥屯一切胜利果实都來得太过顺利,以至于他认为穷苦的佃农自耕农选他们这些苦哈哈出身的代表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此时经李又廷提点之后他意识到问題远不会如他想象的那般简单,刘大善人在刘庄横行多年,威望绝不是黄老嘎可比,而且又亲自拜会了李又廷,并且得到礼遇,村民们想法简单,自然回认为这是勾结的结果,刘大善人出任会长只是迟早,选举不过是个形式,为了将來不被刘会长记恨找小鞋穿,又有谁敢不选他呢。 想到此处,陈三水冷汗直流,倘若果真如此农会不就彻底成了他刘大善人继续作威作福的工具了吗,他开始看不明白李又廷这个人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李又廷看陈三水表情阴晴不定,知道他想岔了,忙好言道:“农会是农民的根本,绝不会变成某些别有用心之人为谋私利的工具,你只管放手去做就好,我这里仍旧是坚定支持你的,而且这个会长……” 一番话后,陈三水转忧为喜,满意而归。 第二天,农会选举正式开始,刘大善人在刘庄的威望果然无出其右,即便是不计名投票,多数人家仍旧投了他,陈三水等人被远远的落在了后面,全庄上千户超过半数已经投票完毕,会长人选基本底定。 刘大善人迫不及待的对聚集在投票现场的乡亲们作了个揖,“感谢省政府对俺的信任,也感谢乡亲们对俺的支持,俺在这里保证,如果顺利的当上这个农会主任,一定让大伙都过上好日子……” 当晚,刘庄來了位神秘客,躲躲闪闪的进了刘家宅子,刘大善人见了他后大吃一惊。 “怎么是你,你如何來了。” 第364章 奸计得逞 來人冷笑道: “刘兄是不欢迎俺來吗。” 刘大善人嘿嘿笑道:“孙兄说笑,俺这里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着,随时來,随时欢迎,只是这次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弄的俺措手不及啊。” 他半是解释,半是玩笑,那人却单刀直入。 “听说刘兄加入了姓李的搞出的那个农会,如今风头劲的很那?俺这次來就是想了解一下刘兄下一步究竟作何打算,是就此靠向省府那姓吴的,还是继续与咱兄弟穿同一条裤子。” 刘大善人肯定的道:“咱们两家多年的世交,俺刘某当然站在你们孙家一边,但是也不要和省里下來那些人硬搞嘛,你们孙家的民团是厉害,人多势众,但鬼知道他们背后还有沒有人,谨慎起见,兄弟这回就让你们看看俺是怎么从内部瓦解农会的,让农会变成你我手中的工具。” 说完他伸出右手做手抓状握拳,那人将信将疑,半晌才道:“咱们临淄四虎若论诡计多端,还当真数你这远近闻名的刘大善人,既然你仍旧站在咱们兄弟这边,俺就不多说啥了,等你这从内部搞垮农会的招不灵了,再來找兄弟,看看兄弟的长枪短炮好使不。” 刘大善人哈哈一笑:“一定,一定,若论好使还数孙兄的枪杆子,不过杀鸡焉用牛刀,姑且就先看兄弟表现一番吧。” 那人听后,也是哈哈一笑:“如此,俺在临淄县城内瞧好了,告辞。”说罢出门,匆匆离去。 第二天,李又廷宣布竞选结果,刘大善人以高票当选刘庄农会分会第一人会长,同时,选出刘庄下的五个村屯主任同时就认副会长,其中黄泥屯农会主任陈三水为刘庄农会分会第一副会长。 刘大善人听到这个结果,面露不豫,却找不到理由反对,他已经就任会长,李又廷即便弄再多的副会长想钳制自己,也是痴人说梦,相信以他的手段,这些人很快变会被制的服服帖帖。 紧接着李又廷又宣布组建了一个新机构,“本着互相监督的原则,如以往一般仅凭一人一言而决的模式,显然已经不适应新生的农会,为了保证广大从事农业生产工作的人的利益,我代表省政府宣布在农会内部成立一个决策委员会,决策问題只能由会长提出,而能否通过执行,则需要由决策委员会讨论,获得三分之二决策委员会委员支持,才算通过,决策委员会委员分别由正副会长兼任。” 刘大善人听到这里内心中不以为然:这个李秘书长,以为搞了这么一套就能制衡自己吗,且不说他在刘庄一带积威日久,只重要的一点事他认为还沒有钱摆不平的人和事,单说这次选举,每家每户他便给了五块大洋,结果怎么样,他李又廷推出的心腹还不是沒一个能争过自己吗。 基于这种自信,他对此报之一笑,分别与几个他连名字都沒听过,半月之前还是一文不名的几个地痞副会长和颜悦色的寒暄一番,便在跟班的重重护卫之下第一个进入到他为农会准备的充作办公场地的一座小院之中。 小院不大独门独户,正房一间,两侧厢房,副会长们鱼贯进入正房,在屋子正中桌子上摆有自己名牌的位置前坐了下來。 刘大善人干咳了一声,今天召开第一次会议,他已经决定给那个猖狂的李又廷一点颜色看看,此前李又廷在各村已经分别开始执行减租减息扶助自耕农的措施,如今他将材料派人送到农会,准备经过讨论后正式推出,在整个刘庄范围内实行,这一次他便要在这个关节上做点文章,减租减息等于在他兜里向外掏钱,无论如何不能再刘庄实行。 “农会今天成立,本着为乡里做事的态度,咱们今天就商讨一下,以目前的情况是否合适在刘庄实行减租减息的政策,诸位都畅所欲言吧,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來。” 陈三水第一个发言,他已经在刘大善人的语气中听出,此人是不赞同实行减租减息的。 “减租减息利国利民,俺举双手赞成,李秘书长在几个村中进行过试行,相邻们反应都很好,还讨论个啥,依俺看直接通过就好。” 他从李又廷那里学來了一些文绉绉的词,现在用起來倒是正合适,其余几名副会长也都纷纷点头同意陈三水的意见,按照规矩,决策委员会中只要有三分之二人数赞成,即可通过,刘庄农会分会决策委员会有六名成员,如今五人一致赞成,所讨论的议題,自然应当生效通过,但刘大善人有他的办法,今天抛出问題不过是想先看看诸位委员的态度,他们一致赞同也在意料之中。 “诸位的态度俺知道了,但是这么大一个决定,还是希望诸位委员们能够回家好好想想,不要轻易草率的做决定,这样,我提个意见,以后凡是涉及到政策问題,头一天提出來,第二天再讨论是否通过,以示谨慎。” 其实,刘大善人提出这个办法绝沒有安了好心,留出一晚的缓冲时间不过是准备以钱和恐吓的双重办法,诱惑或者胁迫委员们同意他的想法,表面上他们与刘大善人平起平坐,其实离开会场他们仍旧是哪个一名不文的村民闲汉,身份地位仍旧无法与之相比,至于财力和势力便更沒得比。 陈三水回家的路上,总觉得身后沙沙作响,可几次回头又都看不到人影,他为了抄近路,走了一片坟地,沙沙作响之声再度响起,顿时吓得他汗毛倒竖,冷汗直流,陈三水只觉得头部猛然一痛,便失去了知觉,等他醒來时天已经大亮,周围的一草一木都极为陌生,这是哪里,他感到一丝恐惧。 正好前面有个老人经过,他忙不迭的凑上去问路。 “大爷,这里是哪啊。” 老人奇怪的看了陈三水一眼,心道这年轻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好端端的竟不知道自个身在何处吗。 “这是广饶县那……” 第365章 变起突然 “广饶县。” 陈三水心神俱震,一夜之间竟被人扔到与临淄临近的广饶县,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摸遍全身,半文钱也沒翻到,想招呼刚才的老人,却发现人已经赶着牛车走的远了,陈三水记挂着今天准备召开的刘庄关于减租减息的决策会议,撒开腿冲着临淄县刘庄的方向,一溜烟小跑而去。 临淄县刘庄,刚吃过午饭,李又廷将减租减息的细则准备好,准备上午的农会投票通过以后,便交由各个村的负责主任,然后照章办事,如此一來刘庄土地改革的头三脚算是彻底踢开了,等这里一切都走上正轨,他也就可以回县城向省府吴主席复命了,相信凭借这一次顺利的完成任务,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到吴孝良的赏识和重用。 虽然,他是由陈调元推荐的,但其实他和陈调元沒有半点关系,陈调元原本是江苏军阀,在北伐时才投靠了国民革命军,他自黄埔军校毕业之后便与一干同学被分到第一集团军做了高级参谋,辅助陈司令处理军机事物,但实际是蒋校长对这个半路投靠的将领不放心,在他身边撒钉子。 陈调元纵横军政两界半生,如何不明白老蒋的意图,但又不好明里反对,所以只要寻着机会,便会将这些高参们推荐给地方实权派人物,毕竟陈调元在苏鲁两省颇有影响力,加之高参们的素质的确远胜常人,所以一个个都得到了重用,高参们得了实惠,自然不会再难为陈司令,他李又廷也是如此被推荐给吴孝良。 不过,李又廷明显感觉到这个出身北洋的年轻将领与其他北洋军阀们有着明显的不同,通常军阀到了地方上,当务之急有两点:一为扩军,二为捞钱,而这位吴少将似乎并沒有将这两点放在心上,來到临淄后反而大张旗鼓的搞起了土地改革,这是原本广州国民政府才干的事啊,北洋的军阀竟然在搞革命,如何能不让他惊讶,只是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面。 吴孝良只有区区百余人就敢于面对根深蒂固的地头蛇,从他们嘴里夺出霸占多年的利益,分与百姓,偏偏这个看似不可能的任务,在他一番精准的筹谋下居然已经初见成效,这是何等的胆识和魄力,李又廷相信,便在在南京的中央政府也找不出几位才俊可与这位空架子省主席相比。 正在感慨的当,宪兵上尉急吼吼进了院子。 “秘书长外面有风言,农会全票否决了减租减息的提议,这事里边可透着蹊跷……” 宪兵上尉平日里极为低调,非到不得已绝不多说话,此刻又此一说,必然是他得到了什么确实的消息,或者真正预感到问題严重,李又廷突然意识到,事情若果真如他所说,那就真的不妙了。 正疑虑间,刘家的跟班送來了,他要求的会议纪要,李又廷翻看了几眼,便气的将几张写了沒几个字的纸撕个粉碎,正如宪兵上尉所讲,早在上午,农会就全票否决了他提出的减租减息议案,而此刻已经到了午后,仍旧沒有农会的相关副会长來他这里汇报情况,这在以往是从未发生过的,他突然觉得自己对农会失去了控制力。 想到此处,李又廷不禁毛骨悚然,如果他失去对农会的控制权,被刘某人架空……他不敢再想下去,必须马上采取措施,否则悔之晚矣。 “命令宪兵立刻逮捕刘某人。” 宪兵上尉问道:“以什么理由呢。” “理由,理由不有大把大把的,从临淄带來的卷宗里,有一半都是告他的,你只管去抓人,抓到人以后,剩下的便叫给我。” 宪兵上尉正想出门,一个精赤着上身的汉子跌跌撞撞进了院子,警卫拦都沒拦住。 “陈三水你怎么这个样子,干嘛去了。” 宪兵上尉一脸奇怪的看着,狼狈不堪的陈三水,李又廷也大为奇怪,之前他暗自责怪陈三水连减租减息这么重要的事,都沒事先和自己通气,如今看他这副模样恐怕整件事还另有隐情。 “三水,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减租减息被全票否决了,你可知道。” 李又廷连发两问,岂知陈三水听后大吃一惊,竟反问道:“什么,被否决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陈三水立刻明白了,自己因何被人打晕连夜扔到广饶县去,所为的就是让自己不能参加农会决策会议,从而做手脚。 “副秘书长,俺昨晚上被那些狗日的打晕,扔到广饶去了,跑了一个早上才赶回來,这是准定与刘大善人脱不开关系,俺这就去找他理论。” “三子不能去,刘庄农会执法队的人正四处抓捕你呢。” 声音自陈三水身后传來,是杨村农会主任兼刘庄副会长的杨树一。 “杨子这话咋说的,他姓刘的凭啥命令农会执法队抓俺。” 陈三水只觉得热血上涌,才一夜零一个上午,事态竟然有失控的感觉,原本是自己手中利器的农会,竟然成了刘庄第一恶霸整治自己的工具。 “刘大善人他拿俺们家人做威胁,让大家伙反对减租减息,然后又拿出了证据和证人,说你抄黄老嘎家的时候,中饱私囊,如今抓你的人是要治你贪污罪的啊,三子,快躲躲吧,俺看刘大善人已经摆出了非杀你头不可得架势。” “俺这就找姓刘的理论去,俺陈三水如果拿了他黄老嘎家一针一线,就叫俺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李又廷赶忙拦住了陈三水,事情绝沒有那么简单,既然已经抛出了杀手锏,必然会一击致命,陈三水无论有沒有罪,落到姓刘的手中都得有罪,欲加之罪这一套他太清楚了。 “切不可去,但也不能一走了之,否则便永无翻身之日,有宪兵队护着,他们抓不走你。” 李又廷既紧张又兴奋,这个突发状况是吴孝良预案中所沒有的,此时,他要完全依靠自己的能力解决眼前的危机,他叫过杨树一耳语几句,便打发其出去,随即又转身对宪兵上尉道: “一级警备,所有宪兵集结待命,随时准备应战。” 第366章 漏屋逢夜雨 临淄县城,省府大院外的小巷子里不时有人鬼鬼祟祟的冒头,抽上几眼又马上缩回,街道上穿着黄色军装肩挎汉阳造的民团士兵则只在大院前的一段路上反复巡逻,弄的行人都远远避开,不敢靠近,李泽军一早就注意到了这个不同寻常的情况,虽然自來道临淄县开始,孙百光就派了人暗中监视他们的行踪,但是像现在这般二十四小时明目张胆的监视,却是头一遭。 “旅长,孙百光那厮欺人太甚了,从办ji女培训班开始他就百般刁难为难,如今查办鸦片管和赌坊已经是步履维艰,如果不出动军队恐怕很难再进行下了。” 吴孝良自來到临淄县开始便沒打算直接与孙百光这等当地土豪正面冲突,但是想改革,必然就要触动地方上的既得利益者,孙百光首当其冲而像刘庄那个所谓的刘大善人一般的小土豪则比比皆是,最让他无法容忍的是,这些人走私鸦片,包倡庇赌,哪样來钱快便干哪样,因此才转而直接对临淄县的鸦片渠道动。 动了鸦片,就等于动了孙家在临淄县的命根子,孙百光如何能不找吴孝良拼命,但碍于他毕竟是国民政府派來的省府主席,才一直多加隐忍,可是,这种脆弱的平衡随着昨天李泽军带着宪兵队查封了县城中的七家烟馆而被打破。 孙百光正式撕破脸皮,派了民团精锐在省府门前耀武扬威。 “孙百光动作來的真快,谦亭,现在省府大院里还偶多少宪兵。” 李泽军听吴孝良如此问,明白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大约还有五十余人,其余的都被李上校带刘庄了。”他对这些人的称呼,仍旧都保留着旧时的习惯。 吴孝良击掌道:“好,够用了,命令宪兵们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戒备,以防止不测。” 于是,从当天下午开始,整个省府大院,便是一片大战即将來临的架势,封在箱子里的花机枪被起了出來,子弹每人几百颗的发了下,隔壁县府大院的县长朱武生听到了响动,进來查看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 “这,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日本人打进來了,还是张宗昌打进來。” 有宪兵忙里偷闲回道:“都不是,是临淄县的孙百光要打进來了,你沒事就回家吧,留在这小心吃挂落。” 朱县长被吓的一缩脖子,径直來找吴孝良核实,知道他从吴孝良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才相信,这孙百光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架空他这个县长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如今竟敢对中央委派下來的堂堂一省大员动,真是活得不耐烦,嫌命长,不过,自打吴主席來临淄后,他也层报着希望,认为出头之日到了,可经过他多日的观察才发觉,新來的省府吴主席实际情况与他这个傀儡县长相差无几,无兵无权,多项举措都受到临淄第一霸孙百光的掣肘。 但是,朱县长仍旧佩服这位年轻的省府主席,在沒有任何后盾做保障的前提下,他竟然敢动孙百光的命根子,鸦片生意,如果换了他朱武生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做的。 吴孝良如实告诉了朱武生目前省政府所面临的尴尬境地,让他会到县府大院不要出來,警卫们会严加戒备以防不测。 就在半夜时分,民团毫无征兆的发起了对省府大院的攻击,孙百光也是够决断,既然撕破脸就破的彻彻底底,数百民团将省府大院围了个水泄不通,火把就黑夜照的如同白昼,噪杂声与喝骂声交织,惊得县府那边人一个个噤如寒蝉。 不过,呼啸着冲向大门的民团士兵们即将抵达大院院墙的时候,自院中传來破空之声,短短数秒后,民团队伍中爆开了花,由于队伍密集顿时被炸得血肉横飞,哭喊声响成一片,第一次进攻受挫,稀里哗啦撤下。 躲在县府大门后的朱县长见到团丁撤下之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心中不自觉已经攥紧了冷汗。 李泽军下的五十余人宪兵,有一半是跟他由绥东南下训练有素的正规野战军,战术素养以及心理素质均极佳,一个个都是骄兵悍将,根本沒将这些乌合之众放在眼里,一通精准无比的步兵炮砸过,就让那些乌合之众尝到了厉害。 但吴孝良心里清楚,宪兵队毕竟人少,纠缠下将对他们极为不利,如果跟随李又廷了刘庄的一百多宪兵在此,打败这些乌合之众不成问題,过低的估计了孙百光的胆量,是他的失策,不过此人外强中干,想必有高人在其背后指点才是。 “谦亭,我在前院发起反击,你带着人从后院突围,刘庄找李副秘书长求援,只要在明日天黑前赶回,临淄之危可解。” 李泽军哪肯撇下吴孝良独自突围,什么也不肯。 “突围的事可以让其他人,我要留下來保护旅长。” 吴孝良骂道:“谦亭糊涂,求援一事非同小可,如果出现一丁点纰漏,你我便只有束就擒,咱们在山东的局面就得功亏一篑,与不你自己思量。” 李泽军最终还是突围而,宪兵队打了一次漂亮的声东击西,他带着十个人骑着马成功的突出了县城,此时的临淄县城城墙不过是一人多高的土围子,想出简直易如反掌,出了城以后几个人马不停蹄,直奔刘庄。 天蒙蒙亮时抵达刘庄,李泽军却傻了眼,只见刘庄内几处院子都燃起了熊熊大火,数百人聚集在一起在围攻一处院子,并不时有人喊着:“交出大贪污犯陈三水。” “外乡人滚出刘庄。” 接着便是一阵乱七八糟的呼喝之声,最终密集震耳的枪响又传了出來,李泽军立刻就辨认出,这是宪兵队的花机关枪,并且是冲天而放,他心中暗骂:真是漏屋偏逢连夜雨,看样子李上校在刘庄也遇到了大麻烦。 可临淄县城内的吴孝良还等着他搬救兵解围呢,这可如何是好。 〖 第367章 大院攻防战 吴孝良组织的反击十分成功,弹雨铺天盖地由突然敞开的大门中倾泻而出,围在大门外耀武扬威的几十个团丁还沒反应过來是怎么一回事,就纷纷被击毙倒地,团丁毕竟沒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也沒经过战场硝烟与鲜血的洗礼,欺负欺负百姓尚可,和土匪也不过是堪堪打个平手而已,何曾见过如此惨况,一时间都远远躲开,而不是顶上去填补因为团丁阵亡而出现的缺口,生怕那恐怖的弹雨落在自己头上。 孙百光在离省府大门半里地远的一处茶棚内亲自坐镇,见到手下团丁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大为恼火,命手下的头目们催促团丁继续围攻省府大院,他想了片刻,觉得仅仅催促还不够,于是又下了赏格。 “第一个杀进大院的赏大洋一千,活捉吴孝良的赏大洋一千,一颗警卫人头一百大洋。” 这种赏格在临淄一个小小的县城已经算做是超重,很多人一辈子别说一千大洋,便是一百大洋也不敢想,重赏之下懦弱如民团团丁之中,亦有敢死之士,上百团丁争相恐后的向大门冲去,岂料院中墙内在大门两侧竟垒起了高台,高台上架起了数挺轻机枪,齐齐开火之下,威力仍旧十分可观,第一波进攻的团丁很快就被打了回去。 第二波团丁很显然学了乖,避开大门由偏僻处的院墙翻了进去,第一个落地的士兵心里还小小得意了一下,“一千大洋到手。”不过这也是他生前最后的意识,很快便被守在墙内的警卫乱枪击毙,陆续翻进墙内的团丁同样是有去无回。 几次冲锋后,孙百光意识到,强攻不是办法,不如智取,可是如何智取呢,不由得犯了难。 还是他手下的狗头军师出了个主意。 “团长,依属下之见可用火攻。” 孙百光大喜。 “如何火攻。” 狗头军师献策道:“去酒作坊买來成坛子的高纯度蒸馏酒,砸到木质大门上,再放火烧门,如此大院不攻自破。” 火攻果真给院中的吴孝良等人添了很大麻烦,不过这大木门倒是奇怪的紧,烈酒生生的烧完,却只将表面的红漆烧光了,里面的木质门板仍旧完好无损,火攻就此宣告失败,孙百光急躁之下又下了强攻命令,他不相信,凭着五百多人的团丁还拿不下一个里许大的院子吗。 事实上,他还真就被这个里许大的院子给难住了,空有数百人围在外面却毫无办法,这时又有人出了个注意,将附近民居拆掉,抽了梁上的粗大木柱,十几个人抬着如冲车一般去撞击木门。 同时,孙百光命令枪法好的团丁将墙内高台上的轻机枪位置猛烈开火,将机枪手压制的抬不起头,其中一人甚至中弹,跌落在地上。 这招还真好使,几下撞击之后,大门已经开始出现晃动,团丁们见状,一阵欢呼,警卫们一筹莫展,火力点背压制住,他们对门外的攻门行为一筹莫展。 “攻破大院,鸡犬不留。” 口号喊的震天响,院中的朱武生有些急了,他沒有听从吴孝良的吩咐,回房休息,而是选择了和省府的警卫们并肩作战,哪里缺人手,就顶上去,这让吴孝良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原本懦弱胆小的干枯猥琐形象也逐渐开始变的丰满可爱。 对付这些人力冲车,朱武生也出了个注意,命人将后院厨房贮存的几坛子菜油捧了來,着臂力过人的警卫一一抛出去,装满菜油的毯子砸在大门外的石阶上顷刻间摔得粉碎,菜油洒的满石阶都是,抬着木梁的团丁们收脚不及,纷纷滑到在地,沉重的木梁瞬间就砸折了一个倒霉团丁的大腿,疼的他哇哇惨叫。 不过这还不算完,朱武生又令人点起火把,抛了出去,菜油遇火即燃,十几个团丁立时就成了火人,于是孙百光民团的攻击再次以失败告终。 吴孝良暗赞,朱武生看起來懦弱可欺,也还有些急智,是块治政的好材料,只可惜被孙百光那蠢货生生给糟蹋了,朱武生听到外面惨叫,心知计策成功,激动的一拍手骂道:“狗日的孙百光,也让你知道知道读书人的狠辣。” 吴孝良哑然失笑,这算哪门子狠辣。 孙百光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也不知在何处拖來了一尊数百斤重的铸铁炮,乌黑的炮管锈迹斑斑,看模样也得有百十年历史了,不过却不耽误使用,成包的火药被塞进炮管,有人抬來小角瓜般大的炮弹也塞了进去。 院中的朱武生趴在门缝上看到这一幕,吓得脸都绿了,乖乖的,如果这一炮砸來,别说大木门,就是坚硬如青石墙也承受不住这一炮之力啊。 “吴主席不好了,他,他们架了大炮,咱,咱们守不住了,快逃吧……” 吴孝良眉头微皱,刚刚形成的好印象瞬间垮塌,朱武生好歹也是一县之长,怎么如此不堪,这种败坏军心的举动,在军中枪毙也不为过,但是,他却不能用军中的规矩來惩治他,毕竟在这种几近绝地的情形下,团结才是第一要务。 “怕什么怕,朱武生,你摸摸裤裆里那玩意,是个摆设吗,是爷们的就站着等他们进來,咱们拼个你死我活,大不了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朱武生下意识的捂了捂裤裆,随即醒悟,不禁羞愧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警卫们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本就看淡生死,陷入这种绝地又听吴孝良说的悲壮,不仅豪气顿起。 “对,拼了,大不了二十年后还是好汉一条。”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等外面大炮炸响,然后等大门粉碎,敌人们一拥而入的时机,给他们狠狠得一击,只是左等右等,大炮都沒响起來,就在大家等的不耐烦时,一阵闷响震得房檐扑簌簌掉灰,吴孝良心中一紧,却见大门仍旧好端端的,青石围墙也沒有半点损伤。 院外倒是传來惨嚎声,吴孝良暗道:娘的,该不是炸膛了吧。 第368章 拖延时间 那门数百斤的铁炮果真炸了膛从根部被炸的四分五裂操炮的团丁有一人当场被碎块击中头部毙命孙百光闻讯后被气的跳脚骂娘 “一群蠢货笨蛋” 这些团丁都沒使用过铁炮一厢情愿的认为多填火药变回增加大炮的威力不曾想装药过量从而引起炸膛孙百光发完脾气后认为拖得时间太长为防止迟则生变赶紧将大院拿下才是便打算不计代价的命人强攻这时有团丁來禀报: “院子里派人來谈判了团长您见是不见” “谈判” 孙百光迟疑了他权衡一阵利弊认为不如谈上一谈如果能以最小的代价拿下省府大院也是件好事毕竟这些死人他都要自掏腰包发给其家人抚恤金的 “來谈判的是不是那姓吴的带他來见俺” 等谈判之人被带到茶棚之中时孙百光着实吃了一大惊这人竟是那个被他架空的傀儡县长朱武生他轻蔑的笑道: “俺当是谁呢原來是朱县长有失远迎”话虽客气但语气却毫无恭敬之意他仍旧稳稳的坐在茶桌前连欠身都懒得欠一下甚至都沒给朱武生安排座位 朱武生面对孙百光的诸多怠慢只是淡然一笑这么多年的隐忍已经让他能很好隐藏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否则也不能在临淄县县长的位置上做这么久临淄县之前的几任县长不是被土匪掳走杀掉便是因为贪污被判了刑这背后有沒有孙百光的功劳沒人知道但是只有逆來顺受的他才在县长的位置上坐了这么久 “鄙人奉了吴长官命令來与孙团长谈判……” “朱武生你要明白这不是谈判是俺在给你们下最后通牒想活命就给你们一条道:第一姓吴的和他的省政府必须立即迁出临淄城本城百姓不欢迎他第二姓吴的必须赔偿俺死伤弟兄抚恤金而且还不能少了第三登报致歉他在临淄坏了俺的名声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孙百光不客气的打断了朱武生的话提出了一连串的要求朱武生越听心中越生气孙百光如何这么蠢且不省府能不能迁走抚恤金能不能赔偿登报这种事是绝对不能做的简直是痴人梦但面上依旧是一幅笑呵呵的样子 “好好您的意思鄙人这就回传达半小时内必然回來给您一个交代还请孙团长稍后片刻请孙团长务必约束下这段时间内不要发起进攻” 孙百光听朱武生话还像从前那样恭谨有佳并沒有因为巴结上了省府主席而有一丝一毫对他的怠慢他不耐烦的摆摆“快快回晚一分钟你就不用回來了” “是是是我这就回……” 果真将近半个小时候朱武生又颠颠的赶了回來不过却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见了孙百光一摊 “孙团长吴长官有有令……” 孙百光再一次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屁的令他啥俺那条件他答应了就有得谈不答应你就可以滚蛋了” 朱武生对孙百光这幅做派早就习以为常因此将心中的不快和以往一样都强行压下 “答应倒是答应了只是沒全答应赔钱这个沒问題不过省政府迁出临淄和登报声明致歉这两条是无论如何也不答应的” “那还谈个屁來人那把他给俺轰出” 朱武生被团丁们强行架了出他前脚刚刚进了省府大院孙部团丁后脚就发动了强攻这次攻防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惨烈警卫队员们甚至和突入道院子中的敌人展开了肉搏战而且出现了大量的伤亡形势极不乐观吴孝良开始担心李泽军能否顺利抵达刘庄搬取救兵搬到了救兵之后又能否顺利的返回院中的警卫们还能顶住几波这样不计代价的攻击对方也就是战斗力极其低下的民团团丁如果是战斗力差不多少的士兵他们恐怕早就成了阶下之囚 吴孝良暗暗自责这回行动的大意行动还是略显操之过急如果等自己有了掌控局面的实力再动也就不会陷入现如今的尴尬境地北方会秘密派來一部分人只是不知道现如今到了哪里那些远水能不能指望他们解一解燃眉之渴呢 胡思乱想间朱武生又发言道:“吴主席不如卑职再一趟孙百光那拖延一下时间” “不行第一次已经成功拖延了孙百光的时间这次故技重施如果被他发现了你的处境就十分堪忧啊” 吴孝良断然拒绝了朱武生的提议他发现这个朱县长是个很多矛盾的组合体比如他平时胆小懦弱逆來顺受否则也不会被孙百光架空这么多年还在隐忍另一方面他足智多谋一旦下定决心即便龙潭虎穴也敢闯上一闯 朱武生倒有不同的看法“请听卑职一言依卑职所见那孙百光此时只不过是色厉内荏只要咱们肯和他谈适当的做一下让步不愁他不上钩如此一个來回再拖延他一小时绝对富富有余” 吴孝良听了朱武生的花不禁笑道:“这个孙百光想不到早就有人将他分析琢磨的彻彻底底饿了” 临淄县城茶棚孙百光听得下团丁又來禀报朱县长又來请求谈判 不由得一阵心烦意乱刚想命人乱枪轰走但话到嘴边还是转了念不如再看看他们能否答应自己提出的条件毕竟这回猛攻他是下了血本姓吴的怕了也未可知 朱武生被带到茶棚孙百光仍旧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如何领教了临淄民团的厉害那姓吴的可是后悔沒答应先前的条件” “非也鄙人这回还是來谈判的孙团长的条件过于苛刻不知可否通融一二” 孙百光心里隐隐有些失望他的确希望吴孝良能答应他的条件哪怕只要其承诺退出临淄城便是成功少了这个碍眼的省政府孙家就可以继续在临淄县一带称王称霸为所欲为了但现实偏偏和这份曾经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愿望愈來愈远他突然抽出了腰间别的连响盒子炮戳在了朱武生脑门上…… 〖 第369章 心头火起 “孙,孙团长,你,你这是。” 朱县长哪想到孙百光说翻脸就翻脸,在以往的公事往來中,此人虽然飞扬跋扈,却也不会有过激的举动,今天这是怎么了,他只觉得双腿隐隐发抖,但此番他代表的是省府主席,以往之所以都屈居于其淫威之下,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有了投效之人便也似有了骨气一般,强压下内心的恐惧一挺胸口,说话也不结巴了。 “暴力解决不了问題,你不想谈何必又叫我进來,直接命人将我枪毙就是。” 孙百光暗暗吃惊,眼前还是那个窝囊的朱县长吗,竟然被枪指着脑袋还能洞悉自己的心思,稍一迟疑气势就堕了,将盒子炮咣当一声扔在桌子上,干笑道:“朱县长好胆识,沒想到这么多年俺老孙还是走了眼,其实俺就是和你开个玩笑,你看保险俺都沒打开呢,哈哈。” 朱武生暗嘘一口气,他觉得整个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打湿,衣服黏黏的粘在背上极不舒服。 “说來惭愧,武生食政府俸禄却尸位素餐,如今总该有番作为,才对得起这官字。”他说道此处脸上微微有些苦笑,随即便被悄悄隐去,抖擞精神道:“孙团长你今日发难,说到底还不是禁烟和禁赌闹的,吴主席已经知道这是误会,愿意和你合作,并且也承诺了会对你进來的损失做出赔偿,吴主席唯一的条件就是让他留在临淄。” 这些条件一一听在孙百光耳朵里,又让他震惊了,一贯强硬的吴主席怎么屈服了,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吴主席转变这么块,究竟为啥啊,你们不是背着俺在搞什么猫腻吧。” 他一脸的怀疑,看着朱武生觉得此人有些陌生,这哪里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朱县长嘛。 朱武生淡然笑道:“孙团长多虑了,吴主席对从赌毒上下手,无非是看准了这一块利润丰厚,想弄到手中生钱而已,可沒想到这临淄县的赌和毒都已经是孙团长的产业,说來也是场误会,吴主席的意思还不如你们两家联手,有钱大家一起赚岂不快哉。” 原來这姓吴的小子是盯上了赚钱的买卖,也说的过去,但想从自己手里却是痴人说梦。 “枪杆子和生意尽在俺手中,你们吴主席凭啥要和俺一起干,分了俺的钱,俺若答应,岂不是让人笑话。” “非也,非也。”朱武生摆手道。 “孙团长若自己做,也只有这临淄一县,别忘了吴主席身上可是有山东省政府主席的大义和名分,临淄周边多少个县,凭借你的实力和吴主席的声势,搞不好能买这买卖做满半个山东那。” 这番话正搔到孙百光的痒处,赌场不过是打牙祭的买卖,在这临淄县真正替他赚钱养活数千人民团的是鸦片买卖,尽管暴力却仍旧时时入不敷出,有些时候甚至是动用自己的老本在补贴民团,他也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早晚这是埋在他孙家的一颗定时炸弹,如果真能把附近几个县的鸦片买卖抢來,或是真正做到半个山东去,那可厉害了,搞好还能弄过个督军啥的当当呢。 一念及此,便想马上答应,谁知旁边的狗头军师在桌子底下狠狠的踢了他一脚,疼的的一咧嘴便要发作,却看到狗头军师再冲他眨眼,立刻就明白过來,这种合作买卖绝不可以立刻答应,必须先列出一个章程來,否则便有被人算计的危险。 “不知姓吴的想怎么个合作法。” 朱武生一看有门,立刻眉飞色舞的介绍起來,无非是五五分成,吴孝良出公文,出官位,孙百光出民团士兵,周边县里同意合作的全部四六分成,对方四,他俩平分剩下六成,不同意的直接派兵过去剿了。 看着滔滔不绝的朱县长,孙百光就觉得很不舒服,这孙子之前莫不是在和自己装傻充愣,但还是被他所规划的美好蓝图所吸引,不过有一点是他极为不满的。 “不行,俺至少要五城,姓吴的有一成就算便宜他了,听你这计划里,他不过就是动动笔头子,说几句话的事,俺可是要带着民团冲锋陷阵的。” 在他看來,吴孝良这是捡便宜呢,民团兄弟们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在前面拼命,他却要与自己平起平坐,那怎么可能,这一点决不能让步,朱武生见孙百光中计,又是淡然一笑,“也罢,依着我的意思,便是让孙团长拿这五成也无妨,不过这么大的事我做不了这个主啊,得先回去向吴主席汇报,再看他的意思,不知孙团长意下如何啊。” 说罢便盯着孙百光,看他如何说,孙百光不疑有他,立刻挥手道:“快去快回,俺的耐心有限,等得急了便命人直接攻下大院。” 朱武生抱拳作揖转身就走,刚到茶棚门口时又回头笑道:“孙团长若能攻下大院,还用得着和我谈判了么。”话毕,扬长而去,孙百光起先还沒反应过來这话是何意,等到明白时朱武生已经走的远了,便跳着脚一顿臭骂。 大院里砖瓦碎石一片狼藉,上边躺在廊檐下痛苦的呻吟着,负责警戒的卫兵则双手紧握枪杆,自瞭望台上观察着外面的动静,整个院子弥漫着一层悲壮气息,朱武生进门口立刻便一脸的严肃,來到正堂中。 “主席,可以成功拖延一个小时,李秘书长何时能赶回來啊,在这样下去怕是成不了多久。” 吴孝良他坚守大院,无非是不想这座象征本省最高权力机关的省府,如果不战而走就等于宣布放弃权力,被一个民团首领打败,日后还如何在军阀林立的民国立足,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到最后关头,他会命令大家突围。 一个小时候,吴孝良沒有让朱武生再去而是放了一个俘虏,让他带话回去:吴主席不同意四一分成,必须三三分成,否则谈判破裂,大家都别想赚钱。 孙百光接报后,差点气晕过去,不同意还可以再谈啊,你放个俘虏回來是啥意思,难不成又被耍了,不禁心头火起。 第370章 土豪被抓 孙百光回过味來,明白又上了朱武生的恶当,再一次逼迫手下一阵狂进猛攻,团丁们最终也只在大院外留下了几十具尸体,无奈的退了下來,虽然院里人少,但是火力却极为凶猛,击杀了几十人后,团丁们破了胆,畏缩在巷子口,任凭头目们如何驱赶打骂,如何利诱却是死活不再向前冲了。 其实,团丁们只要再多坚持一会,便会突破大院,吴孝良的警卫们手中弹药已经所剩无几,轻机枪和花机枪的子弹已经几尽耗尽,步枪子弹和驳壳枪子弹倒是还剩下一些,不过失去了支援火力,就再难抵挡敌人的密集进攻,因此,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吴孝良也已经换上了士兵的军装,手中两把连响盒子炮机头大张,他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一旦李泽军沒带着人及时的赶回來,他便只好行下策带人突围,放弃临淄。 院中战士们心戚戚然,一片萧索气氛,清晨的阳光洒落在院中,在每个人身上都涂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此时的刘庄也正经历着一场血与火的洗礼,一大群打扮各异的庄民将一处院落围的水泄不通,不过这院子比起省府大院就逊色了许多,虽然是青砖垒就的围墙,却只有一人多高,黑漆大门亦是窄的仅容两人通过,围着寨子的人手持武器更是各式各样,有犁地的耙子,挖土的铁铲,甚至连家中的擀面杖都拎了出來。 李泽军狂奔了一夜才找到刘庄,战马大多已经在路上便被崎岖的乡路弄伤了腿,因此他和手下们此时已经无马可骑,看到庄中的架势,便已经猜到这里肯定也出了问題,难保李又廷就被困在那个宅子里,只恨他人手太少根本沒办法去解围,很快,院中冲天放起的花机枪声,证实了他的猜想,在这临淄县地界除了吴孝良的卫队再也找不出用这种先进连发枪的队伍。 不过他却宁愿自己猜错了,以目前形势看,搬救兵几乎已经不可能,一阵绝望自胸口膨胀,不能及时回去解围,旅长怎么办,一贯沉着冷静的李泽军不自觉的烦躁起來。 突然,一阵喧哗自庄外传來,李泽军举目远眺,却被吓了一跳,只见浩浩荡荡一群人杀气腾腾的直奔刘庄那群人撞去,看样子竟然有上千人的规模,等那群人奔的近了,才发现他们也是手持耙子,镰刀,大斧等一应农具,再一细听,居然还有口号。 “守我土地,打到土豪。” “姓刘的恶霸滚出刘庄……救李秘书长……” 李泽军听的有一句沒一句,内容倒是震撼实足,原來这些本地人是李又廷的救兵,不禁咂舌,李又廷在刘庄才來了几天,就让这些乡民们如此感恩戴德,甚至能为他來解围,不简单,不简单,他哪知道,李又廷在刘庄一多半作为都是按照吴孝良的预案实施,为了防止被误伤,他带着手下找了个隐蔽的无人小院躲了起來,攀着房头监视外面的一举一动。 自庄外杀进來的近千人,拥进庄子的主街,小小的刘庄一条主街竟修的气派宽敞,这倒在无形中帮了解围而來的村民的忙,他们仍旧高喊着口号,挥舞着充作武器的农具,一头便撞在了围着宅子的庄民群中。 庄民们士气并不高,围着宅子的时候,基本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喊的震天响就是不行动,等院子里放起了花机枪,有的人当即便被吓走,气得维持秩序的头目嗷嗷直叫。 “狗日的,大善人可是给了你们钱的,现在跑了有你们哭的时候,到时候拿了大善人多少钱你们还得乖乖吐出來……” 都到了拼命的地步,谁还在乎那三两块大洋,当初说了就是出來助助威,哪想到都动了枪,庄民们胆小,被吓的四散奔逃,但总算还有为了钱不要命的闲汉们,一番讨价还价后,则留了下來继续给刘大善人充门面,不过那头目心里清楚,今天是别想攻下这小小的院子了。 与庄民们相反,喊着口号的乡民们则不然,他们士气高昂,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庄民队伍被撕扯的四分五裂,眼看着溃败,一哄而散,头目们见此情景,也猫着腰偷偷溜了,不过他们却不敢回去找刘大善人,因为大伙知道,他惩罚任务失败的手下,手段是何等的狠辣,号称能让人后悔到从娘胎里生出來。 个把小时后,庄内传出一片欢呼,李泽军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带着手下现身,自报身份后,警戒的村民们恭敬的将他带到李又廷面前,却见李又廷正襟危坐在堂屋正中,正在接见村民代表。 “李兄,旅长被孙百光的人围困在临淄,危在旦夕,请速带宪兵队回去解围。” 李又廷原本还有点小得意,这一天他可算是大起大落,从被刘大善人突起发难,到集结了上前农民的援兵,可见这半月來的工作沒有白做,土地对于农民來说就是命根子,谁给农民土地,他们就为谁卖命,但是听到李泽军的话以后却吓的站了起來。 “什么。” 他知道李泽军口中的旅长就是吴孝良,看來一定是形势已经败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否则以李泽军的xing格断然不会离开吴孝良身边,这次來刘庄进行土地改革,吴孝良本來是属意他的,只是李泽军死活不肯离开临淄,这才有了他一展伸手的机会,却沒想到,刘庄水深而县城的水更深,孙百光居然敢动用民团围攻省主席,这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陈三水就在李又廷身边,听说是省主席被孙百光那斯给围住了,心道立功露脸的机会來了,他刚刚集合了十里八村的青壮劳力來给李又廷解围,何不带着人马浩浩荡荡杀奔下城呢,想到这里他立刻热血沸腾。 杨树一带人押着刘大善人來到正堂,乡民见他大喇喇的站在屋正中,冲着后膝盖就是一脚,刘大善人吃痛,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他到此刻还沒适应角色的转变,被杨树一带人抓捕时,正躺在炕上抽大烟,由于烟瘾沒过足了,此时鼻涕眼泪一大把,别提有多狼狈。 “秘书长,土豪劣绅带到,该咋处置。” 第371章 孙团长胆怯 刘大善人像只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被群情激奋的村民们吓坏了,石头、土块、烂菜叶子冰雹样一骨脑的招呼在身上,身为刘庄首富的他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失去了权力和地位的光环后,他不过是一坨可怜的臭肉。 李又廷记挂着临淄的情形,刘庄的后续事宜只好暂缓。 “省主席被暴民们冲击,困在县衙里,先去临淄。” 陈三水***道:“秘书长俺们跟您一块去,吴主席给大家伙分土地,减租息,咱山东人也不是沒良心的,如今他老人家有难,大家就是豁出來不要xing命也得去。”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包括杨树一在内的刘庄农会骨干成员也情绪激动的纷纷表态。 “俺们闫家村赴汤蹈火也要将吴主席救出來!” “俺们马村也一同去,就你们闫家显能耐……” 村民们立刻被农会的骨干鼓动起來,口口相传,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传的尽人皆知,一时间上千人群情激奋,场面之壮观是李又廷长这么大都沒见过的,他双手虚压示意人们安静,院子中的人听从李又廷的手势,逐渐安静下來,了外面仍旧人声鼎沸,他沒办法只好扯开嗓子对着大伙喊了几句。 “乡亲们这份情,我代表省府给他家鞠躬了。”说着他深深一鞠躬,停了足足有十秒钟才起身,扫视了眼面色惊讶的村民们,村民们何曾见过当官的对他们行礼,都大为震动。 “乡亲们请听我李某人一言,此番去临淄祸福难料,诸位都有妻子儿女老人在家翘首以盼……更何况临淄县那些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有宪兵队一百精锐之师足以……” 村民们听來听去逐渐明白李秘书长是担心他们去了会有不测,陈三水和杨树一等人立刻带头表态:“李秘书长忒多心了,脑袋掉了就碗大一个疤,俺陈三水到时候如果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爷们,你们说是不。”说完还回头问身后的人,他身后都是心腹骨干,自然齐齐应是,几个农会骨干更是不甘人后,拍胸脯叫嚷着非去不可。 李泽军站在角落里,看着村民们的表现,暗道民心可用,旅长抓住农民的路子看來是可行的,但他还是有点不满,既然大家已经达成一致,就赶快行动吧,多拖延一分钟旅长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李又廷冲大伙一拱手,正色道:“如此,请大家分出五百人,随我去临淄。”然后不待陈三水发出疑问便解释道:“刘庄大乱初定,必须留下足够的力量维持秩序,而且必须由能力出众的人坐镇……” 几位农会骨干听李秘书长如此说,都纷纷扭头看向陈三水,陈三水心里突的一沉,娘的,该不会让俺留下來吧,当他看到李又廷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暗道一声不好,真是怕啥來啥,果真,只听李又廷说:“这个能力出众又在农会中有威望的人非陈副会长莫属。” 李又廷沒给他拒绝的机会,而是直接交代起了留下來的任务。 “陈副会长不要小瞧了善后的任务,其实你身上责任重大啊,刘逆的余党尚未肃清,这些人随时可能反扑,所以你一定要打起二十分的小心,还有,刘逆必须严加看管,不能让他跑掉,也不可虐待要了他的xing命……” 陈三水见去不成临淄,大感失望,但听到李又廷所言形势,却又紧张起來,他们这些底层有几天的地位身份不容易,谁若想将之夺了去,就得先踏着他们的尸体踩过去。 其间杨树一在刘大善人家起出了上前杆老套筒汉阳造,看的大伙直咂舌,刘大善人这是要造反吗,正好,杨树一得了令选出去临淄的下五百人人手发一只,陈三水则把余下的村民编成护庄队仍旧人手一只,最终,李又廷带着五百人加上宪兵队一百余人在李泽军的引领下往临淄县城而去。 临淄县城中,孙百光早就气的沒心思喝茶了,茶棚中的一应物事被咋了个稀巴烂,心疼的茶老板脸上直抽搐,忽有有团丁來报告。 “团长,那个朱县长又來了,说是,说是又要谈……” 团丁谈字只说了一半就被孙百光骂回去,“谈他娘的判,又來这一套,当老子是傻蛋吗。”狗头军师听了他这番气话,沒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來,孙百光极为不满的回头瞪了他一眼,吓得狗头军师赶紧一缩脖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犹豫了片刻还是沒忍住,说道:“团长不如再见他一见,须知留得一线好相见。”说完便再不言声。 孙百光听了那狗头军师的话一愣,心道留什么一线,难道那姓吴的还能咸鱼翻身吗,想到此处,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那朱武生一遍又一遍來假借谈判拖延时间,难道是为了等待救兵,可是这方圆几十里有个风吹草动绝瞒不过他的耳目,据他所知临淄县范围内最大的一股武装就只有民团,难道那姓吴的还能撒豆成兵,变出了人马不成。 心中存了疑惑,孙百光心里立刻变得纠结,他已经有些隐隐的害怕,万一这个中央委派來的省主席真的搬來正规军,他民团这点人根本就不够看的,平日里连剿匪都吃力,更别说抵抗正规军的进攻,但他又不想被手下人看出他内心中的恐惧,又装模作样的痛骂了吴孝良一通,才极不情愿的道:“让朱县长进來吧,好生的不要难为他。”末了还特意交代不要为难朱武生,团丁们因为这朱武生几次來搅局,士气大泄,有些人因此恨上了他。 朱武生一进茶棚就拱手作揖大笑道:“恭喜孙团长,贺喜孙团长。” 孙百光被朱武生一阵连不迭的贺喜弄的莫名其妙,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冷笑。 “喜从何來啊。” “孙团长不要急,请听鄙人一言……”朱武生话到一半,有团丁慌慌张张闯进了茶棚,对孙百光耳语了几句,只见孙百光勃然变色霍的一下站了起來,带的桌子一颤,上面茶碗被打翻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第372章 学古人负荆请罪 孙百光失态将桌上茶碗带到地上率个粉碎,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慌张,朱武生当然也不例外,自从虽了吴主席从这逆境中出了几次主意,深入虎穴竟似又找回了当年满腔热血的感觉,他在心里不停的对自己说道:这才是你朱武生该走的路,他判断定是外面有了逆转xing的变化,否则孙百光不可能如此慌张,于是也不说话,只是冷眼旁观其接下來的动作。 狗头军师等一干人也被自家团长的举动下了一跳,各怀心事的望向孙百光,只见孙百光脸上颜色数变,好半天才挤出一丝干笑。 “沒事,沒事,朱县长请坐,说说俺喜从何來吧。”说完他端起茶老板新放在桌子上沏好了茶的盖碗。 朱武生有些惊讶孙百光态度的转变,前两次來此人态度极为傲慢,可不曾让他坐过,刚要坐下外面又慌慌张张冲进來一个团丁,这人嗓门够大,“团长大事不好,城外來了好几千人马,搅的沙尘漫天,俺瞅着像北边的精锐,一水的灰色军装……” 孙百光被呛得一口茶水全喷了出來,自己他娘的不想声张,这蠢货却说的比刚才还邪乎,一扬手手中茶碗劈脸甩了过去,滚烫的茶水泼了那团丁满脸满身都是,被烫的哇哇直叫。 屋中众人心道难怪团长如此失态,原來是外边來了强敌,莫不是那吴主席搬來的救兵,大家都默不作声等着孙百光做决定,可孙百光此时又能有什么主意,自家的兵自家了解,连桃花峪的土匪都打不过,更别提北洋的精锐了,他心中咯噔一下,后悔的感觉更强烈了,悔不该不听从老父的劝告,兵行险招,那姓吴的据说就是出身北洋,当年还做过一省的督军,想來必是他请來的援兵,如今一个弄不便是满盘皆输,他孙家自此以后也会被从临淄县连根拔起,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他脸颊上冷汗淌了下來,觉得不能在朱武生那个窝囊废面前表现的太慌张,故作镇定的问道:“朱县长刚,刚才咱们说到哪里了。” 朱武生忍不住心中冷笑,你便装的再镇定又有何用,果真是北洋的救兵來了,你还能逃得了吗,也不说破,跟着打起了哈哈。 “说到生意合伙了,上面同意了,可以一五分。” 如果这句说说在一个小时之前,孙百光一定会欣然同意,但此刻他却有些尴尬,同意么,外面强敌压境,此刻自己朝不保夕,不同意,这么好的条件不同意,更不合乎常理,此时,他脑中都是孙家基业毁于一旦的惨况,老父潦倒,妻儿卖身,自个儿身首异处被丢在乱坟岗子里任凭野狗撕咬…… 城外响起了隆隆的炮声,密集的枪声更是如雨点冰雹一般的节奏,甚至连冲锋呼喊的声音都隐隐传了过來,临淄城本就不大,所以听得倒是真切,形势就在眨眼间逆转,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是好。 孙百光将一双拳头捏的嘎嘣直响,却突地起身直挺挺跪在了朱武生面前,那个他曾经百般欺压折辱的朱县长面前,朱武生被他的举动惊的一愣,忙上前去搀他。 “孙团长这是做什么,快起來,快起來。”手拖他双臂竟沒拖动。 “朱县长请救俺一家老小,俺孙百光给你磕头了。”一个头嗑下去,抬起头來已经泪流满面,只不知是为身陷绝境而流,还是因为那膝下黄金已经不值分文而流。 瞬间的心念电转,他在鱼死网破和跪倒哀求间选择了后者,自己死不足惜,只希望能够保得妻儿老小平安。 “是俺猪油蒙了心,犯下这等弥天大错,自知死不足惜,还请朱县长看在共事多年的份上,救俺妻儿老小一救。” 朱武生见他说的如此戚戚然,心中恻隐,手上加了把劲将孙百光硬扶了起來,又把他按坐在凳子上,在他对面坐了下來。 “孙团长既然知错,何不去省府向吴主席负荆请罪,吴主席开明,即便治你的罪也不会累及家人。” 孙百光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省府大院的大门前满是硝烟战火后的痕迹,团丁尸体都已经被拉了回去,用棺材收好,院中一片萧瑟,大家已经弹尽粮绝,朱县长出去拖住孙百光进攻的脚步,等待李泽军搬來救兵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突然远处传來阵阵轰隆之声。 “是步兵炮。” 警卫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对各种武器发出的声音了如指掌,是援兵來了吗,突然门外一个声音在大声喊着:“吴主席容禀,孙百光负荆请罪了。” 大伙沒听清,那个声音又在喊。 “吴主席容禀,孙百光负荆请罪了。” 这回大家伙都听清了,有人趴在门缝上看去,还真是孙百光,这厮光着膀子,后背上背了跟柴火枝,他这是什么调调,门环啪啪直响,警卫看清是朱县长,赶紧将大门敞开个缝准备放他进來,谁知朱县长却大笑着将整扇大门推开,大声说道:“吴主席您看阶下请罪的是何人。” 吴孝良清楚的看到光着上身身背柴枝跪在阶下之人正是那欲将他赶出临淄城的临淄县民团团长孙百光,孙百光也看到了吴孝良,赶紧向前爬了几步,痛哭流涕道:“俺孙百光猪油蒙了心,犯下这等弥天大错,自知难逃一死,只求主席大人能够放过俺那花甲老父和年幼的孩儿,俺这颗头就交给主席祭旗。” 话说到这个份上,杀人不过头点地,吴孝良也为之动容,但孙百光的命却是搁谁都万万饶不得的,斗争失败者唯一还剩下的价值便是为胜利者祭旗,足见此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孙百光这一番做作印证了城外援兵已经杀到,只是令所有人想不到的是,他为保家人竟來了一出负荆请罪。 吴孝良抬头看朱武生,只见笑意盈盈,立刻明白了是他的主意,大门外团丁们早得了命令,纷纷扔掉手中武器,成排的站在省府大院门口等待收编,按照北洋时代的惯例,两军作战失败者被胜利者收编,被追究的只有长官而已。 所以团丁们都忐忑的等着新长官的接收和命令。 第373章 胸无激雷 孙百光俯首就擒,临淄县之危立解,吴孝良立刻派人去与城外的援兵接洽,然后命人将孙百光押送回家,监视居住,一夜之间临淄县就变了天,很多人难以适应,但有些人却见风使舵的极快,比如那狗头军师。 “小人知道孙百光的库,请给小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孙百光横行临淄县多年,积攒下财宝无数,俗话说狡兔还有三窟,何况称霸一方的土豪,他将孙家两代人的积蓄,分别藏在了城中几处宅院之中,狗头军师想当然的认为,凡是当官者沒有不爱财的,只要自己将这些财宝双手奉上,逃得一命自不在话下,沒准还能混个一官半职,只是他万万想不到,吴孝良什么都缺,偏偏就不缺钱,良大财团富可敌国只要他想,整个山东都能被他拿钱修整成通一般。 吴孝良点点头,让人领着他去抄孙百光藏匿的财产,然后就地封存,之所以不搞就地抄沒那一套,就是想做个照章办事的典范,法院审判,下达判决之后,再令人持法院判决书抄沒便合法,合情,合理。 就在吴孝良一连串的下了几个命令之后,李泽军携李又廷來到省政府,李泽军见到吴孝良毫发无损松了一口气,李又廷心中倒有些小小的失望,本想在临淄一显身手,谁知吴主席竟然在他之前就已经将叛乱的孙百光解决掉了。 “旅长,你沒事就好,孙百光竟是这么不经打,几下就怕的投降了。” 李又廷也附和着道:“纸糊的老虎一只,他这一回也算是自掘坟墓,不知主席要如何处置他,孙家在临淄称霸多年,根深蒂固,处置孙百光绝不可草率大意,必须得想一个稳妥完全的处置方案才是。”和李泽军不同,李又廷显然想的比较深远。 谁知吴孝良却道:“依法审判处理便是,只要一切公正,公开就不怕人说三道四,国家权力机关应该有国家权力机关的威严和原则,不能受舆论和百姓的是非观所左右。” 这个说法让李又廷一时间难以接受,难道一个好官不该是以民意为天吗,不受民意左右那又和那些贪官酷吏有何区别。 “属下不明白,不顾及民意难道就该鱼肉百姓吗。”李又廷毕竟年轻,热血上脑说话也少了顾忌。 处事颇为周全细致的李上校红了脸倒是很少见,吴孝良有些惊讶,看着他这副神态突然想起了当年在保定军校时,方其道的那副样子,笑道:“国家权力机关掌握生杀大全,如果不依法照章办事,屈从了一些人的意见视法规如无物,就等于践踏了权力部门的权威,只要合法,哪怕会让一些人不满意也要坚持,只有走过了这个坎,我们才算是迈上从人治到法制的道路。” 一时兴起,几个人的话已经跑了題,宪兵上尉进屋打断了三个人间的争执,实际上是吴孝良和李又廷之间的争执。 “孙百光家已经被严密看管起來,棘手的是有百姓聚集在孙家门口,嚷着要他以命抵命呢。” 孙百光虽然算不上无恶不作,但是对于敢于挑战他权威的人却是辣手无情,因此也结下了许多仇家,如今树倒猢狲散,破鼓万人锤,不知有多少人恨不得自己毙了他呢,吴孝良转脸对李又廷道:“李秘书长安抚民心是你的拿手好戏,我听说你在刘庄搞的不错,这次也交给你了,告诉百姓们,省政府一定会依法,公正,公开的审判孙百光,请他拭目以待。” 李又廷虽然一时间接受不了吴孝良那套不顾及民意的理论,但还是赞同依法,公正,公开这三条的,答应一声便随着宪兵上尉去了。 屋中剩下吴孝良和李泽军两个人,吴孝良疲惫的靠在椅子上,合上双眼,李泽军轻手轻脚的向外走,却被唤住。 “外蒙方面寿亭的人到了哪里。” 李泽军身子一阵,旅长终于打算用绥东旧人了,立刻回道:“据说已经过了东营港,也就是这一二日便到。”严格说外蒙方面來的人也不是绥东旧人,他们是蒙古大扎萨克汗王多尔济的禁卫,当初条约限制不许吴孝良再调动指挥绥东现役军人或者曾经在役的军人,却沒规定不许使用蒙古人,据说多尔济特地挑选了二百人,这些人均由绥东军校毕业,年龄均不满二十,均有过实战经验,都是上好的苗子。 但是人数众多,由陆路走目标太明显,只好先去绥东,再由绥东乘船到天津,再由天津转船,乘坐良大轮船公司的货船到东营上岸,顺便押送着大批物资赶往临淄。 “不但多尔济派了人,方致之也派了二百退学的军校生一并赶來。” 吴孝良这才知道绥东也派了人來,他明白李泽军瞒着他是怕自己反对,如今木已成舟还能将这些为了來山东而退学的军校生们轰走不成吗,显然不能。 临淄城内虽然经过一日一夜的战,但波及面并不大,受损的不过是省府院墙和附近被拆了房梁的民宅,吴孝良代表省府赔偿了那家人的损失,然后发布安民告示,稳定市面,最后安顿了前來解围的村民,等第二天一并检阅训话,激励士气,村民团的临时首领杨树一则破例在当晚就得到了吴孝良的接见,兴奋紧张的他直出冷汗。 谁知第二天一早,一位自称由乐昌赶回來的商人求见,据他说,在乐昌发现了大量有胶南过來的兵,看情形是奔临淄來的,希望省主席早作准备。 开始,朱武生以及李又廷等人都对此持怀疑态度,认为这并不可信,商人不过是想邀功请赏,但随后派出去的侦察兵,确确实实的带回了一大股不明身份的军队正在向临淄运动的消息,规模应该三千至五千之数,如果这些人來意不善,临淄几乎沒有还手之力。 朱县长心中一阵嗟叹,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难不成还要自己出去使那拖延之计吗,可又能等谁來救呢,口中泛起一阵苦涩,但他却意外的发现吴孝良既不惊慌也不着急,暗赞果真是上将军的材料,胸有激雷面如平湖,殊不知,此时的吴孝良胸中别说惊雷,就是风也沒有多少。 第374章 阅兵式 昌乐县城某富户大宅中,一位中等身材的少将军官衣装不整,左拥右抱着两名颇有姿色的年轻女子,一边嘿嘿怪笑着,一双大手则在两名女子丰满的身上不断游走。 两名女子身穿时下流行的高开叉旗袍,本就凹凸有致的身体被映衬的更是让人垂涎欲滴,旗袍右侧高高的开叉一直延伸到大腿根部,露出一片雪白滑腻的大腿,甚至连内中衣衫都隐约可见。 旁边中式裤褂的老者坐在椅子上不时偷瞄着女子的大腿,喉头耸动,咕哝之声则被年轻女子的俏笑所掩盖。 少将过完了手瘾,才转脸去看老者,那老者连忙尴尬的将视线从白腻的大腿上移开,为了掩饰心虚还煞有其事的干咳了几声。 “沙翁,听说临淄新來的那个姓吴的小子,蹦跶的挺缓释。”他早就发现老者的眼睛一刻都沒离开琳琳和梦梦的大腿,不过他不在意,这两个时髦的可人儿是从上海的女校包养回來的,虽然她们自诩身价清高,却也被这土豹子挥金如土的气概所震慑住,毕竟出身小门小户,两天时间十几万大洋使出去,用在她们身上,便是石头做的心儿也被砸软了,两个人甚至不介意共侍一夫,竟姐姐妹妹的叫了起來,山东來的土豹子出手绝对阔绰,沒人家里又分别送上十万大洋的礼钱,让这两位美娇娘更是乐的合不拢嘴,心里美的就好似抹了蜜一般。 老者又是干咳一声:“据说他在临淄搞什么土地改革,二五减租减息,佃农们一个个都硬起起來,这种搞法,不是乱了祖宗的规矩吗,迟早要出大乱子的,刘旅长可要给俺们做主啊,不能再让他到昌乐瞎搞胡搞。” 那个叫梦梦的女子嗲声嗲气的笑道:“一天到晚钱钱的,多俗气,旅长您说了好明儿带我们姐妹出去骑马的,可不准反悔。” 少将连不迭的笑着答应:“好好好,明儿一准骑马,如若失言,俺照例赔你们姐妹每人一千大洋,啊不,咱不能谈钱,俗,太俗气了……”这俩可人儿只要在他身边就能搅得心神不宁,办不好公事,但这次驱赶吴孝良他是得了张督军面授机宜的,万不可马虎了,并且事成之后,张督军许诺将鲁北一带地盘让给他。 “沙翁,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千搞万搞只要他沒兵在手,一切都是白搞,先容他折腾几日,等搞的民怨沸腾,俺在大兵压境救黎民于水火之中。” 少将左右环抱女子,伸手费力的端起茶碗,学着人家端茶送客呢,可那老者毕竟只是乡下财主不明白这里的道道,只看刘旅长一口接一口的喝着茶水,还道是渴坏了,亲自拎起茶壶又给他满上…… …… 朱武生和李又廷自从听说了昌乐來了一股针对临淄县的军队后,便将刘庄的村民团武装了起來,整日里操练预备防敌,吴孝良的重心显然则不在这上面,首先将孙百光的民团彻底遣散,这些兵油子已经烂到骨子里,留下來不但不能提高战斗力,还要祸害百姓,不如一并砍掉,处理完民团的事情,他便开始着手制定在整个临淄县推行土地改革和减租减息政策的计划,只有李泽军见不到人,弄的李又廷和朱武生对他一肚子怨气。 再看吴孝良竟然不在县城坐镇,而是急吼吼的下乡去了,一天功夫走马观花跑了几个村庄,连夜出告示,分派工作组,下村庄,朱武生被他从军营里拽了回來,责成其统筹调度工作组需要的一切人手和后勤支援。 朱武生搞不明白,在已经大兵压境的情况下,这位吴主席怎么能够如此淡定,难道他不知道就凭这点民团,连人家塞牙缝都不够吗。 第二天,有消息传回來,那伙人是张宗昌手下的胶东混成旅旅长刘珍年,这厮盘踞在胶东多年,最近张宗昌被韩主席赶到了胶东,他沒了地盘只好出來打野食,也许是相中了鲁北这块无主之地,想占为己有,如此,吴孝良这个南京政府任命的省主席就成了他最大的障碍,必欲除之而后快。 虽然形势窒息的令人有些绝望,但是不到最后一刻,朱武生都不愿意放弃这來之不易的局面,所以,在协调工作组之余他便去练兵场和李又廷一起商量主意,李又廷不愧是黄埔军校毕业的军官,训练军队就是有一套,才短短一天时间,就已经将这些几天前还扛着锄头锄地的农民训练的似模似样。 不过李又廷心里自知,这些民团目前只是样子好看,真上了战场恐怕不堪一击,他现在只尽人事,听天命,当天上午,吴孝良竟然也來了练兵场,看到民团的精神面貌超乎想象的好,也出谋划策。 “不如搞一次阅兵,就在省府大院门前的空地,让百姓们和士绅官商么都來看,这样雄赳赳、气昂昂的队伍,岂不振奋人心。” 李又廷听了拍手道:“妙绝,主席不出手则已,出手必惊人那。” 其实阅兵在吴孝良前世是进人皆知的一种激励士气的形式,他不过是有样学样,既激励了民团士气,又安定了人心,何乐而不为。 吴孝良每日都在心里默算着日子,李泽军该到东营了,也该和绥东來的人和物资接上头,只是按照计划今日便该到的,可为何到了现在还不见动静呢。 经过简单的准备,五百团丁声势浩大的在省府门前开始了阅兵式,以分列纵队的形势,一一在省府大门前站定的官员们面前走过,口号激昂,令人热血涌动。 但不和谐的马蹄声突然由远而近,打破了这热烈的气氛,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一紧,因为这是散落在临淄县周边的游骑侦察兵。 “昌乐人马一部骑兵前出,直奔临淄县城而來……” 朱武生暗叹道该來的终究來了,只是沒想到來的时机竟然如此讽刺,阅兵式成了可笑的自欺欺人。 吴孝良沒等來李泽军,却等來了刘珍年的队伍,他突然想起了当年莫斯科保卫战,苏军在红场接受斯大林检阅后,直接就开上了战场,看來临淄县民团也有成就如此佳话的机会了。 第375章 兵临城下 昌乐县沙家大宅里刘珍年仍旧左拥右抱,心不在焉的应付着昌乐商会会长沙怀恩,老头虽然是商会会长,但在昌乐县却有着数量相当可观的土地,隔壁临淄县闹土地改革,闹减息,最后几个有分量的地主纷纷被抄家拿办,这可吓坏了作用良田千顷的沙老爷,求爷爷告奶奶请來了有过几次交道的刘旅长,想倚靠为护身符,岂知这位刘旅长來了以后,整日里花天酒地,大把的银元使了出去,竟迟迟不见出兵,不免有些心急。 “沙翁不要急,今日我已经派了骑兵团先去探探路,如果顺利,此刻他们已经在临淄城内饮马了,那几个民团,根本不够看的。” 沙怀恩连连点头,“将军出马必定马到功成,马到功成……”他虽然嘴上如此说,却仍旧不放心,刘旅长的样子可不像是打仗,带着两个比堂子里的姑娘还风骚的女学生,整日介吃喝玩乐,钱虽然花的心疼,但只要刘旅长尽心尽力赶跑了临淄的瘟神,还是值得的,可如今他心里却打起了鼓,万一使出去的钱打了水漂,那可就连跳黄河的心思都有了。 刘珍年见沙怀恩屁股像长了钉子一般,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心中不悦,暗道此人怎的如此不知趣,耽误老子快活,但又不好硬赶,于是硬邦邦的问道:“沙翁可还有事。” 意思很明显,有事就说,沒事赶紧走人,别留在这碍眼,沙怀恩如何听不出刘珍年的话外之音,踟蹰了几秒,终是叹口气出了屋子,刘珍年啐了一口,对付几个民团团丁,他出动一整团人已经是用宰牛刀杀鸡了,这老家伙怎的如此不识好歹,刘珍年所想的确不假,胶南一带数百人规模的土匪他也不过是派上几个连,便将之剿灭,至于民团这种只能欺负百姓的货色,他还真沒放在眼里。 就在沙怀恩叹气的同时,胶东混成旅骑兵团已经杀到了临淄城外围,城墙都已经隐隐可见,城墙之上的吴孝良亦看到了随骑兵马队扬起的漫天尘土,和李又廷的民团回援临淄时的虚张声势不同,荡起这漫天尘土的骑兵可是货真价实的,不掺半点水份。 朱武生感到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这样一人多高的土围子,如何能挡住上前骑兵,刘珍年的部队战斗力要远胜孙百光的民团不知多少倍,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他偷偷看吴孝良的反应,却见他沒有半点的紧张和迟疑,命令下达的行云流水,竟似早就在脑中想好了一般,吴孝良再一次决定坚守待援,沒來得及遣散的孙百光民团也被拉上了城墙,和杨树一的刘庄民团共同防守临淄城。 李又廷则奉了令去找沙袋将四周城门全部用沙袋垒死,想破城,那些骑兵必须炸开城门或者炸开城墙,而看这些人的行军速度想必是轻兵而來,大口径火炮与重机枪这种支援火力应该沒有随军携带,所以,临淄城守军虽然多为民团却也不是沒有一战之力的。 吴孝良念及以上种种,才制定了这个堵门死守的中规中矩的策略,实际上他打的仍旧是坚守待援的策略,多尔济的二百蒙古禁卫兵身经百战,还有绥东派來的军校生,他相信只要这些人一露面,对面的指挥者必定担心腹背受敌而撤军。 敌军骑兵由远及近终于行进到临淄城下,战马驻足,他们肆无忌惮的说笑,全然沒把城上的守军放在眼里,这也和吴孝良以下的临淄守军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见他们好整以暇的在调校步兵炮,这种小口径的步兵炮只是用來杀伤有生力量的,对于相对坚实的城墙便无能为力,但是朱武生和民团士兵们却不懂,见到他们在支炮一个个吓得面色惨白,心中都泛起了嘀咕。 “吴主席不是说这些人走的疾,來不及携带大炮吗,他们支的是什么。” 李又廷毕业于黄埔军校,本就是军人出身,自然了解步兵炮的底细,虽然任了政府文职,但骨子里还是对带兵打仗有着隐隐的冲动,他安抚众人。 “大家不要慌,这种口径的小炮打到咱们临淄的城墙上就像蚊子咬一口,现在他们距离城墙直线距离不超过二百米,有沒有枪法准的给老子打几下黑枪,给这些猖狂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团丁们听了李又廷的话都镇定下來,有几个活跃分子立即举手报名,得到李又廷的允许后,端着汉阳造老套筒,似模似样的瞅准目标连放了三枪,竟然全部打飞,看热闹的团丁们都失望的咂舌,不过城下的敌军一脸的鄙视,虽然开始枪声被吓了一跳,但是看到他们在如此近的距离上竟然一发未中,更加的肆无忌惮,完全视称上团丁为无物。 接下來几个团丁又接连开枪,竟也都打飞,连敌人的半个汗毛都沒伤到,闹了个灰头土脸,大家的士气顿时低落到极点,李又廷倒是想扳回这个颜面,但是他在军校时便不是以枪法准见长,万一打不中对士气的损伤更加严重,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吴孝良端起汉阳造,子弹上膛,也不瞄准,随手就是一枪。 只见一名操炮的士兵立时扑倒在地,他的同伴们还以为他在配合城上的蠢货们,捉弄他们,但是等其他人将其扶起來的时候,却心中大骇,子弹竟正中眉心不偏不斜,紧接着枪声再度响起,又有一名操炮士兵倒地,枪声接连响起,每一下都伴随这一名军官的倒地。 城下敌军这才意识到危险,忙寻找隐蔽点,躲避城墙上的黑枪,也有人立刻举枪还击,啪啪的枪声像雨中冰雹一样,呼啸着砸向了临淄的城墙,但他们阵型过于密集,也因此出现了一阵骚乱。 吴孝良连开七枪,后便扔掉手中汉阳造,命令大家趴下隐蔽,连毙对方七人,必定会遭致疯狂的报复,果真,弹雨随之而至。 第376章 兵不厌诈 吴孝良一时技痒亮了一手,算是勉强为临淄民团扳回一点点颜面,他不觉得如何,但是团丁们以及李又廷包括临淄县县长朱武生都被惊的目瞪口呆,乖乖,看不出來这吴主席竟是深藏不露,像李又廷这等熟悉吴孝良底细的,立刻便想通了,吴孝良乃是堂堂保定陆军军校的毕业生,曾是北洋第四混成旅的旅长在湖南将粤军陆荣廷的军队打的大败,甚至差点当上了湖南督军,后來更是北上绥东击败俄罗斯和日本两大劲敌在海参崴建省,后來又收复外蒙,一桩桩一件件泼天大的功劳,相比之下这枪法倒是雕虫小技了。 等城下弹雨稍懈,吴孝良起身退下低矮的城墙,对李又廷道:“李秘书长这里我交给你全权指挥,只要敌军等不上城墙半步,就是大功一件。” 在吴孝良看來,以李又廷的能力,面对城下的骑兵守住这临淄城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城上城下开始开枪互射,骑兵原本就不擅长攻城,加上又沒有大口径火炮和重机枪的支持,战事竟有些僵持,骑兵团长大为恼火,他原本打算携骑兵之威,恐吓城中民团,迫使他们出城投降,哪成想对方竟似要抵抗到底一般,再者骑兵团并非沒有一战之力,只是骑兵团可都是他的宝贝,可不想浪费在无谓的攻城战中,因此他也打定了主意,再次持续xing的骚扰攻击,等到后续步兵來了,再大举攻城。 但城上民团的喊话却彻底激怒了他。 “胶东旅就这两下子吗,都回家抱娘们去吧,沒卵蛋的……” 气炸肺的不但是骑兵团长,连士兵都感到愤愤然,正规军被民团嘲笑战力太弱,传出去不得让人笑话,一个个头脑发热叫嚣着要攻上城去,将那些可恶的团丁杀个干干净净,鸡犬不留。 但生气归生气,城上团丁的战斗意志却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骑兵团长的头脑毕竟还留有一丝清醒,攻城但凭利器和人头堆,如今沒有利器难道让他拿人头去堆么,这是弯弯不成的,于是心生一计,大手一挥。 “撤军。” 骑兵团们尽管带着不满,仍旧悉数撤离了临淄城向东南撤去,李又廷看着远去的胶东旅骑兵团,若有所思,有团丁凑上前來,奇道:“那帮家伙就这两下子吗,早知道出城把他们全抓回來下大牢。” 杨树一刚由另一侧城门巡视回來,见到自己村出來的团丁正在和李秘书长聒噪,一脚踢在他屁股上,骂道:“出息了是不,敢在秘书长面前放肆,回去守好你的位置。” 那团丁被骂了也不害怕,而是做个鬼脸退了下去,临了还回头:“杨主任,咱民团也都是带种的汉子,别人敢欺负到咱地头上,咱就跟他拼命。” 李又廷暗道军心可用,不怕兵不精,不怕兵太少,只怕兵沒胆,这些民团成立时间虽短,但他们都懂得一个道理,外來者赶跑了省府吴主席,分发给他他们的土地就要被收回,每年种春粮积欠下的利息也要和以往般一分不能少的交上去,说到底,吴主席无声无息的便将这些看似一盘散沙大的农民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此番作为当真是润物细无声,他让农民们找到了战斗的理由,那就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和土地而战。 “大家不要放松警惕,这些骑兵是先头部队,真正的血战还在后头,都抓紧休息,把精神都给我养足了。” 过了一个小时,敌军骑兵早就消失不见半个踪影,看情形短时间内不会再回來,警报解除,城内临时征调的民夫们早就蒸好了白面馒头,和炖好的整片猪肉一并抬上了城墙,大战在即,吴孝良从不在吃上短了士兵们,民团士兵们一个个吃的狼吞虎咽,原孙百光的部下们却唏嘘感慨,还是吴主席厚道,知道兄弟们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打仗,孙团长顶破天也就是吆喝几嗓子打胜了每人发五块大洋。 可一仗下來谁知道还有沒有命拿那五块大洋,似这等白面馒头管够,猪肉管够的待遇还不曾有过。 吃饱喝足了,有人已经开始憧憬未來的美好日子。 “俺家这回土改分了三亩地,还加上两头牛,今儿年地里丰收了,年底再卖了粮,添补上这些年积欠的亏空,也让俺那婆娘和娃子们过几天舒坦日子……” 有人将手抚在他额头上。 “张十三烧的不轻,一年就想还清亏空,三亩地就算年年丰收,出的粮也得十年才能还清吧。” 有人立刻反驳道:“不懂了吧,你们周村还沒减租减息,土改也才进行了一半,咱这积欠的亏空按着吴主席的新法儿,有二年便可彻底还清,只是苦了那些地主老财,嘿嘿……” “杀千刀的地主们只恨盘剥咱们不够,有啥可怜的,依俺看都得如黄老嘎那般抄家下狱才痛快!” “你这想法太偏,沒看吴主席的告示么,他是保护合法财产的,地主们不犯法,咋去抄家……” 当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齐鲁大地上的时候,一股快速涌动的黑影,如乌云一般,沿着胶济线铁路向北疾驰,为首那人正是白日里带人进攻临淄县城的骑兵团长,这次他打算出其不意,趁其不备一举拿下临淄。 胶东旅的骑兵团抵达临淄城下,只见城上死寂一片,沒有半点人声,骑兵团长得意洋洋,真是大好机会,民团就是民团,连兵不厌诈的道理都不懂,活该被自己消灭,于是一声令下,骑兵们纷纷下马,徒步奔城墙处跑去。 临淄城城墙低矮,只有近两人高,一人搭手,另一人踩着便可攀上城墙,所以即便沒有云梯一类的器械,仍旧能够攀上城墙,只要在第一时间内上了城的士兵足够多,那些民团不足为虑,覆灭只是迟早。 徒步的骑兵们悄无声息的奔至城下后,专门分出几十个士兵矮身在城墙下两人搭手,其余士兵则踩着向上攀去,远处观察的骑兵连长看到士兵们已经上了城,城上却还沒有反应,心中大喜…… 第377章 全军覆没 骑兵团长的喜悦还沒在脸上绽出笑意,低矮的城头上突然火光大亮,随之密集的枪声似乎也在四面八方响起,攀上城头的骑兵们惊讶的发现,眼前面对的是密密麻麻黑洞洞的枪口,离开了战马他们一无所长,在惨叫呼号中纷纷栽落在城墙下,临淄守军的突然出现给了胶东旅骑兵团很大震动。 原本他们是偷袭者,如今反倒落入人家的圈套之中,但这还只是噩梦的开始,临淄守军开枪击毙第一波攀上城墙的敌军后,径直來到女墙边,花机枪交织射出弹幕,将敌军**的支离破碎,胶东旅骑兵团的人堆集在城下如铁锁横江般进退两难,攀上城墙等着他们的是数不清的子弹,而转身逃走等待他们的同样是无情的子弹,很多人就在这种纠结的情绪下被乱枪击毙。 骑兵团突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那团长难以接受眼前的结果,掏出勃朗宁自动手枪逼迫手下冲向城墙,希冀强攻进临淄,头脑发热的他,全然沒衡量过在这种失了锐气与先机的劣势下,想攻破一座县城将要面临多大的损失,在骑兵团长的一力坚持下,胶东旅骑兵团的士兵们顶着倾泻而下的弹雨竟然又开始发起了冲锋,第二波人杀声震天踏着第一波人的尸体冲了上去,地方军阀的正规军毕竟不同于民团这种毫无组织度,毫无士气可言的民兵,顶住了临淄守军支援火力的打击,扔下数十具尸体后再一次抵达城下,随之第三波人也发起了冲锋,与此同时城上的枪声似乎小了许多,很多人都认为这只是幻觉。 但如果他们攀上城头就会发现,守军已经纷纷扔掉了手中的花机枪,捧起墙根上一坛坛的菜油,狠狠的向城下扔去,城下顿时稀里哗啦响成一片,攻城敌军在城下被纷纷抛下的菜油谈资砸了个鼻青脸肿,但是等他们抹了把脸上的液体,油腻湿滑,一股浓重的油味,顿时都是心中一凛。 有反应快的想向后撤,但一切都晚了,数十根火把,在漆黑的夜空中划出了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翻滚着砸下,落地的一刹那临淄城墙下顿时一片火海,骑兵团长看着陷入火海的士兵,只觉一阵眩晕,大骂城中狡猾,不过他并沒有因为损失惨重而退却,这仗输不起,也丢不起人。 临淄守军扔完火把后纷纷抄起整齐码在墙边的汉阳造,趴在墙垛上,城下被火光照的如同白昼,目标一清二楚,几次排枪放过去,被堵在城下的敌军又被扫倒了一片。 战斗愈演愈烈,临淄守军的优势随着突然xing的消失逐渐开始被敌军压制下去,骑兵团长满是汗水和硝烟的脸上终于挤出一丝苦笑,这么多弟兄总算沒白死,他看着一个又一个攀上城头的骑兵们,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破城后,凡抵抗者,杀无赦,鸡犬不留。” 话音刚落,随着破空之声,一阵巨响掀起的气浪将骑兵团长狠狠的冲击到了马下,碎石泥土溅了马身都是,他惊恐的从地上爬起來,发现炸点中心的士兵已经血肉模糊,支离破碎。 这是一百毫米以上的榴弹炮,骑兵团长脑中冒出这样一串信息,沒容他多想,破空之声又一次滑过,炮弹越过他们的头顶直飞到墙角下,炸了个正着,攻城的节奏立时一滞。 有士兵从后方狼狈不堪连滚带爬的逃了过來,“大事不好,他们竟然从后面偷袭,咱们,咱们殿后的队伍快顶不住了……” 骑兵团长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不知是炮弹爆炸震的,还是被眼前局面气的,一时间怒火攻心,竟摇摇欲坠,副官连忙扶住了…… 昌乐县城,刘珍年和两个小妾如胶似漆,一刻也舍不得分开,连上午送來的军报还扔在桌子上,沒來得及拆看,几度巫山之后,他满足而贪婪的欣赏着身侧两具白花花的身体,一眼瞧见桌子上的军报才恍然,一排脑袋:“险些耽误了军务。” 刘珍年拿过军报,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文件,仅有白纸一张,上面寥寥几十字,几行读下來,他的脸色立时大变,掏出枪盒里的勃朗宁自动手枪,拉动枪栓,冲着房顶啪啪就是两枪,继而破口大骂。 “杀千刀,狗日的刘柺子,俺日你先人祖宗。” 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妾从未见过刘珍年如此失态,被吓的花容失色,尖声大叫,躲在一床大被下瑟瑟发抖。 片刻功夫,沙会长带着人闯了进來,两个女子春光乍泄,惊的又是一阵叫唤,老家伙虽然好色,但是枪声大作惊得他顾不得偷瞧那帐里春光。 “刘旅长,这是怎么了。” 随即他看到了桌子上的文件,顺手抄起來,竟是越看越心惊。 “全军覆沒,你不是说刘团长已经在临淄城里饮马了么,如何,如何全军覆沒了。” 原來,骑兵团长攻城不成,反被杀的大败,自觉回昌乐刘珍年断不会轻饶他,于是带着残部匆匆逃走,算他还有良心,临走了托人捎回这封战报。 这一团骑兵是刘珍年的宝贝,那刘拐子又是他堂弟,所以才放心的交与其统领,但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个不成器东西竟然如此莫名其妙的将自己示若珍宝的骑兵团给葬送了,更让他无法容忍的是,败军之后,此人竟不辞而别,刘珍年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暗下狠心,回去便将那败类的家抄了,老婆孩子都撵出去喂野狗。 发狠归发狠,眼前的问題却必须解决,包袱临淄县的吴孝良就成了重中之重,他折损了上千骑兵等于胶东旅丢了一半的战斗力,想恢复元气却不知要等到何时,因此,城破后大肆掠夺临淄的物资钱财也成了他弥补损失的一个计划。 刘珍年想不通为何他最为精锐的骑兵团,因何被临淄县一帮污合而成的民团所打败,思來想去,最合理的解释莫过于刘拐子的无能,他决定亲率主力大军剑指临淄,胶东旅在沙会长不满和鄙视的目送下声势浩大的开出了昌乐。 第378章 再次全军覆没 一路之上,刘珍年收拢了不少溃兵,在溃兵口中,临淄县的火力似乎很强大,不但有能连发的花机枪,而且还有口径超过一百毫米的榴弹炮,这怎么可能,民团的装备怎会好过正规军,就是南京政府的北伐军也未必有如此好的装备呢,他心里已经对这些人的说辞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溃兵畏惧战败遭受惩罚,故意夸大了临淄县民团的火力配备。 胶东旅中和刘珍年抱有同样想法的不止一人,很多人都曾受过骑兵团的白眼气,当初骑兵团是刘珍年的宝贝疙瘩,要钱给钱要枪给枪,一群骄兵悍将,根本不把其他团放在眼里,如今败的如此之惨,也算出了一口胸中的恶气,除此之外,那些团长营长们一个个更是摩拳擦掌,准备在攻陷临淄的时候好好露上一手。 大军抵达临淄城下的时候,天已经擦黑,旅部的参谋们建议当夜扎营休息,第二日凌晨再发起进攻,打临淄县一个措手不及,刘珍年端着望远镜,远远的观察了一阵子临淄城的情形,发觉他们的守备并无奇特之处,唯一令人心生疑惑的是城墙上竟然漆黑一片,沒有半点光亮,有溃兵当即汇报。 “就是这样,俺们昨儿晚上來的时候也是这样,等摸上去以后,那些狗日的都端着枪等着俺们那。” 刘珍年撇撇嘴心道,这是挖好了坑等你们跳那,也就刘拐子那蠢货能上当,随即冷哼道:“临淄城里那群蠢货,以为同一道坎能把人绊倒两次吗。”然后他一指副官,“把咱们的四一山炮都摆出來,大炮给俺狠狠的轰炸,先把那土围子一样的城墙炸平了再说。” 这厢步兵们整顿营寨,那边炮兵们则将山炮推倒合适的阵地上,然后调校射击诸元,一切准备完毕后,炮兵团张命人來请示何时开炮。 “还请示个啥,现在就开炮,轰他娘的。” 胶东旅炮兵得了令之后,几门山炮一齐发射,响声震天,炮弹落在城墙上便炸起一片碎石泥土,想必那女墙之后即便有人也得炸个腿断胳膊折。 狂轰乱炸了约莫有半个小时之后,城墙已经被炸的面目全非,可仍旧毫无动静,刘珍年暗想,那民团该不是直到俺胶东旅势不可挡早就逃了吧,于是决定试探一下。 “先派个连队上去,侦查一下敌情,如果一切顺利,兄弟们就进城吃晚饭,睡娘们。” 当胶东旅的试探士兵攀上城头之后,担心的事情并沒有发生,女墙后空空如野,根本不见骑兵团溃兵所形容的伏兵,狭窄的城墙通道已经被炸的坑坑洼洼,堆满了碎石和泥土,他们借着火把的光冲城下的接应人马挥挥手,示意沒有危险。 城外的士兵见此情景也纷纷向城上攀去,刘珍年在远处举着望远镜观察着,麾下士兵的行动,虽然他一贯主张小心谨慎用兵,但是成里的毕竟是民团,连城墙都放弃了话能玩什么花样,再者,即便他们想玩花样又有资本玩得起吗,失去了城墙依托的民团还不是一块任人揉搓的肥肉。 直到大股士兵攀上城墙,又由内侧跳下去的时候刘珍年的心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最先跳下城墙进入城内的一小队士兵寻着城墙口的方向过去,却惊讶的发现临淄根本沒有城门,准确点说是城门已经被夯土和沙袋夯的结结实实,有人嘲笑道:“城都丢了,堵门还有他娘的用,走先去占县衙……” “俺可听说临淄城里住着南边任命的省主席,咱们先去捉这条大鱼。” 他们很快取得一致,会和了陆续进入城内的胶东旅士兵,正准备杀奔城中央的县政府,黑漆漆的前方突然举火,整个城墙内侧突然被照的通明,火光下沙袋垒就的工事延伸向两边竟见不到头,沙袋后面的人再沒给胶东旅士兵思考观察和进攻的机会,轻重机枪齐齐开火,瞬间织就的火力网扫倒了一片人,已经跳到城内的倒霉蛋们无路可逃,只能任凭子弹收割他们的生命。 城墙上沒來得及跳入城内的士兵一阵庆幸,得亏自己慢了一步,否则现在也得被打成筛子,这庆幸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炮弹便像长了眼睛如冰雹一般精准的砸落在了城墙之上,这次炮轰來的更猛烈,更密集,像犁地一样前后左右,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 刘珍年急的大叫:“炮兵怎么回事,自己人还在城墙上,不要开炮,不要开炮。” 副官连滚带爬的跑來,满脸惊恐. “旅长,不是咱们的炮兵。” “不是咱们的炮兵。” 刘珍年一时间沒反应过來,不是他们的炮兵那能是谁的呢,几秒钟之后他突然失声道:“难道是临淄城内的炮兵。” 他再一次举起望远镜观察着城墙上的状况,此时城墙上已经看不到站着的胶东旅士兵,炮弹依旧以城墙为基准,前后反复的轰炸,刘珍年的心在滴血,眨眼间一个团就这样交代了,临淄城内到底驻扎着怎样一只民团。 如果此时撤军,那一个团就白白的死了,可如果不撤军继续强攻,临淄守军实力不明很有可能面临更大的伤亡,最终权衡之下,他还是下达了攻击令,待临淄城内大炮停止轰击城墙之后,胶东旅在刘珍年的命令之下一哄而上,冲锋喊杀之声直透云霄,他们的命运并不比此前那些人好,等他们攀上城墙跳入城中之后,赫然所面对的乃是轻重机枪织成的一道超级火力网,而当他们想撤退时,已经悔之晚矣。 泰安临时省政府会议室内,大家伙议论纷纷,今日的齐鲁日报登出了一条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新闻,据说那个单身赴任在临淄另组建省政府的吴孝良以区区民团便击败了胶东精锐刘珍年的混成旅,并且活捉刘珍年以下军官三十余人,引得众人连声感慨。 “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听说他还在临淄搞起了土地改革,有声有色……” “听方兄所言,倒真想去临淄瞧个究竟呢……” 韩复榘因为西北军内斗已经多日顾不上省政府的会议,冯玉祥将他的部队缩军为师,其正在为保存实力而忙的焦头烂额,这使得一干本就对他有成见的省府大佬们更加不满。 第379章 大战之后 临淄守卫战大获全胜,全歼胶东旅,活捉旅长刘珍年及以下高级军官数十人,使得全省士绅官民对吴孝良的看法发生了逆转xing的变化,早在吴孝良赴任之初,多数人并不看好这个出身北洋无兵无权的光杆省长,更何况其时省内势力盘根错节,日本人占了济南赖着不走,盘踞在泰安的韩复榘和占据青岛的张宗昌又明争暗斗,他能在山东省起到的作用应该极为有限。 可是实力不在张宗昌之下的刘珍年如此轻松的被吴孝良吃掉,整个山东军政两界都被这狗血的一幕惊呆了,那姓吴的究竟使了什么招数能让实力不弱的刘珍年全军覆沒,有人说是其北洋旧部南下帮了大忙,也有人说他仅仅凭着五百民团就打败了胶东旅,说法不一,却使得整个事件的真相更加扑朔迷离。 外界将此事传的沸沸扬扬,不过当事人却一头扎进了田间地头,热火朝天的搞起了土地改革,李又廷对吴孝良继续在军事上扩大战果的行为极度不以为然,在他看來此时正是趁机在鲁北立威扩充地盘的大好时候,即便不想锐意进取扩大得战果,被关押在临淄县的孙百光,刘珍年等人也该给个说法啊,这样不闻不问算怎么回事。 不过,吴孝良在个村庄之间奔走來回,却是极难抓住他的人影,任凭李又廷急的团团转也沒有办法,让他头疼的还在后面,临淄县内一下子多了大批人马,人吃马嚼,省府账面上的钱已经是入不敷出了。 此番大获全胜,起到决定xing作用的援兵乃是由东营方向驰援的二百骑兵,这些人均不是普通的骑兵,而是货真价实的蒙古骑兵,与这些蒙古骑兵同來的还有二百步兵,这些人装备精良,人手一只花机枪,腰间一把盒子炮,着深灰色军装,头戴钢盔,装备之精良世所罕见,就是这四百人摧枯拉朽一般击溃胶东旅,并活捉了刘珍年。 只是骄兵悍将难以约束,与省府卫队的宪兵们几次爆发冲突,李又廷忙的满脑门汗,安抚了这个,又另一方,整天竟被这等琐事缠住不得脱身,痛苦难当。 时间进入八月中旬,距离临淄保卫战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吴孝良终于回到了临淄,李又廷得着信之后,终是松了一大口气,还是让正主來治这些骄兵悍将吧,谁知道这些平时极爱闹事的人竟都规规矩矩老实了起來,李又廷得知这种情况后气的大骂,这帮活土匪欺软怕硬。 吴孝良这半个月來亲自和朱武生督办了各村的土地改革,荒田等无主之田均被分与佃户,土地改革的另一个重头戏就是惩办不发土豪劣绅,安抚开明士绅,对于恶迹斑斑,罪行累累的地主老财施以雷霆手段,下狱、审判、抄家、分田,几步措施环环紧扣,一时间临淄百姓们人心大快,坐拥大片土地的富户们却如坐针毡,恨不得将手中土地送出去一些,以避开吴主席咄咄逼人的目光。 经过这半个月的走乡串户,吴孝良感慨良多,他终于明白封建王朝之时,为何有不历州县,无以至台阁的潜规则,只有身为亲民官,与百姓打交道才能真正的理解和了解百姓们最想要的是啥,百姓们的这种需求,远远和他所想的不一样,在他前世教育熏陶中,农民一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一亩地,二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但事实上,他们的需求远远低于这些。 当吴孝良和一户农家提起这个标准时,那人竟连忙摆手摇头,略带尴尬的解释道:“那俺可不敢想,地主才这样子过哩,俺们能有一块不交租子的地种,就算只有二分三分也知足啊……” 最终,他将“一亩地、二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句话作为了他在临淄县土地改革最实实在在的口号,他号称要在三年之内,让所有参加农会的农民们都实现这个目标。 由于有了刘庄的表率,各村村民们竟争相恐后的纷纷要求加入农会,一时间临,农会在临淄县急剧膨胀,迅速成为一股在县内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 农会以及土地改革都已经步入正轨,接下來他需要考虑一下如何处理孙百光和刘珍年的问題,其中,刘珍年属于外來军阀,百姓们对这种人并无好感,甚至当地士绅对他们亦无好感,反倒是孙百光这种本就当地士绅,同时又组建有私家武装的本地豪强一类的准军阀,最为棘手,他孙家在临淄县风光数十年,在本地势力盘根错节,虽然被打压下去,成了落败公鸡,但他们的势力暗地里绝不会消停,各种掣肘以及打黑枪使绊子的行为屡见不鲜。 所以,吴孝良给处置孙百光定了个去势留人的调子,即饶孙百光一命,并在本地打压其威望和势力,然后再抬出其他孙家男丁,取代孙百光留下的威望真空,如此打拉之下,只要掌握得当,当可收临淄城内士绅之心。 公审孙百光的大会在省政府门前的小广场举行,高高的杆子支着一个扩音喇叭,由于这一竟不是吴孝良第一次搞这种大型机会活动,有些人已经对这种可以将人的声音放大的奇怪设备见怪不怪。 之前阅兵搭起的临时台子还沒有拆掉,台子两侧用高杆子支起了黑色的横幅,贴着七张一角朝下的白纸,上书“孙百光公审大会”,高音喇叭先是一阵嘈杂的电流声,随即竟哼哼唧唧的响起了音乐与唱歌的声音,看热闹的人群顿时來了xing质,据说能放出人唱歌的东西叫做留声机,只有大上海或者留过洋的家庭里才会有这种东西,如今居然在省府前的小广场前也瞧到了这个稀奇,很多人都是不停的咂舌。 “嘿,这个热闹沒白來看……” “快看,快看,那不是孙团长吗。” 其中一人,手指高台子,只见一个反剪双手的中年人被押上了台子。 第380章 去势留人 李又廷对这种公开审判同样持有一种不以为然的态度,他认为孙百光毕竟曾为一县民团首领,又是本地士绅,有着一定的威望和民众基础,应该留他一定的体面,即便是审判也应该在正规法庭中,由律师辩护,法官审判才是正理,似现在这般当众公审,哪里还是审判了,分明是公判大会嘛。 但他竟然奇怪的发现,临淄本地无论士绅还是底层百姓似乎都抱着一种看热闹的态度來对待公审孙百光的大会,既沒有人同情他也沒有人反对他,甚至连孙家都沒有來一个人,给这位曾经令孙家风光一时的民团团长壮一下声势,他不禁摇头苦笑,暗叹世态炎凉由此可见一斑,当初他孙家风光的时候,可是争先恐后的來巴结台上那位即将被审判的中年男人,当时前呼后拥,是何等的威风,如今孤零零一个好不可悲。 吴孝良哪里想得到身边的李又廷在做这等想法,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冲身边的李泽军耳语几句。 李泽军整理了一下崭新笔挺的少将大礼服,登上台子,站在话筒前高声道:“下面我宣布,孙百光公审大会正式开始。”然后他从省府秘书手中接过了厚厚的案卷,一字一顿的念了起來。 其中历数孙百光在临淄县为非作歹之事,其中甚至连一些隐秘之事都被挖了出來,诸如偷张家寡妇,上人家未过门的黄花大闺女这等缺德事都被捅了出來,孙百光一动也不敢动的站在台上,头上**了一个高高的圆锥形纸帽子,上书“罪犯”两个大字,听到自己的隐秘事都被揭了出來,顿时窘的满脸通红,冷汗直流。 此时的他已经心如死灰,只是有些难过,沒想到在死之前竟遭受如此奇耻大辱,如今的他,可算是在全临淄县人民面前受尽了屈辱,体面无存,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保住了家人和足够他们衣食无忧的财产,那吴主席虽然手段了得,但以他对其了解,应该会是一个信守承诺之人。 孙百光如行尸走肉一般麻木的听着对他的宣判,什么罪名他都已经不在乎,最好现在就痛痛快快的來一枪,俩眼一闭就此不理世事,谁知听來听去也沒听到如何判决,他心中一阵莫名的急躁。 最后,李泽军顿了几秒钟正式宣读判决:“……判处罪犯孙百光限制自由十年,于孙家大宅执行此惩罚……” 孙百光以为听错了,也顾不得故居,疾声问道:“李秘书长,可是沒判死刑。” “在家执行监禁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孙百光一刹那有如恍若隔世,本以为今日必死,谁知却逃得一命,除了孙百光本人以外,看热闹的人无不大吃一惊,有甚者甚至抱怨道,“白白起了个大早,竟沒看到枪毙孙百光这重头戏……” 一番话引得人人侧目。 无论如何,孙百光在临淄县的政治小生命算彻底完结掉,吴孝良当晚连夜召见了孙百光的老爹孙秀山,孙秀山不同于孙百光的偏激冲动,他可是纵横临淄县几十年不倒的一个人物,在历次站队选择中都做出了正确的决定,谁知自己的儿子沒有眼光,却又险些连累了孙家遭难,他明白孙家之所以到今天还风风光光的衣食无忧,全部因为吴孝良对其网开一面,人老成精的孙秀山如何看不出这里面的关键所在。 孙秀山今日心情起伏之大,是这辈子绝无仅有的一天,早上戚戚然目送儿子背影消失在街角,不禁老泪纵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竟也发生在他的身上,吴主席也算网开一面,让其回家与亲人同住了一晚,谁知过了中午又有消息传來,说是孙百光沒被判死刑,也沒被枪毙,而是正在押往家中的路上。 老头还兀自不信,认为是下人为了安抚自己情绪故意编排的谎言,直到他亲眼见到嫡亲大儿子毫发无损的站在面前时仍旧难以置信,那一刻起他便时刻准备着吴孝良的召见,果不其然,当晚他也顾不得身体行动不便,急忙赶去省府谢恩。 让他难以置信的事情还在后面,出了他家老大被放回家中以外,他二儿子孙百顺居然被吴孝良任命为新成立的临淄县民团副团长,团长一职空缺,民团则直接由农会负责领导,而负责农会的是李又廷,等于整个民团都在李又廷的指挥之下。 老头子更是对吴孝良感恩戴德,暗赞吴孝良够心胸够胆识,他十分后悔当初沒有尽力阻止大儿子与省府做对的苗头,以至于孙家才有了今天这种被动局面,在回家的路上,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教育老二,切不可与省府吴主席为敌,凡是要紧跟他的脚步,孙家才有东山再起的希望,甚至实力超越以往也未可知。 吴孝良成功的处置完孙家事宜,最后一步该考虑在山东建立保安部队,他下令绥东來的二百学生兵,每人在民团中挑选十人,进行一个月整训之后,将其编入保安部队序列,至于外蒙派來的二百骑兵则直接组建为骑兵连。 九月中旬,山东保安部队指挥部正式成立,目前辖下一旅三千人马,由二百绥东学生军为骨干组成,同时派出一个团进驻东营,控制了距离临淄最近的一个出海口,同时,良大财团的物资则由天津源源不断的运了进來,其中有武器弹药,水泥工具,各种机器零部件,以及一群由国外聘來的洋人。 大家对由海陆运來的军火好不觉得奇怪,可是成堆的机器和洋人用來做什么呢,难道吴主席要建工厂吗,投资工厂绝对是一件投资大见效慢的行为,并且以中国之商业环境,本国人投资建立的厂子生存空间极小,更何况是只知道打仗从未经过商的吴孝良呢。 这其中,又以李又廷和朱武生的质疑声最为清晰,他们认为与其浪费钱建工厂不如将这些投资用在建设军队上,只要枪杆子足够强大,还怕沒有钱吗。 当然,如果他俩知道富可敌国业务遍及全球各地的良大财团,是吴孝良在这下野十年间的杰作,一定会惊得掉了下巴…… 第381章 两手抓两手硬 到了八月下旬,物资一批又一批的由营口运抵临淄,规模之大恐怕终临淄县官商两界头面人物之一生也未曾见过,临淄县城东南十里处被辟出了一块近千亩的土地,由外蒙骑兵营驻扎此地,不许任何人靠近,四周道路上钉着巨大的牌子,拉起饿长长的铁丝网,上面用红笔醒目的写着八个大字,军事禁区,严禁入内,有想潜进去瞧热闹的百姓,让蒙古骑兵逮到,寒光森森的刺刀将他们吓得屁滚尿流,灰溜溜逃了出來,自此再沒人敢轻易靠近这块军事禁区。 大批经由东营港口运來的工人开始上下忙碌,垒墙施工,不到一月功夫,高耸的围墙与厂房拔地而起,效率之高远非临淄本地的工匠可比,这些事宜的统筹规划均由一个外來的陌生老头子一手负责,他既不对县府公署负责也无需向统揽全局的秘书长汇报工作,看样子是直接听命于吴孝良的。 吴孝良为此特地召开了一次通气会,声明他要于年底前在临淄县地面上建成两个厂子,大批的设备和成熟的技工只等厂房建成就进驻投入生产。 朱武生彻底被这位省府主席搞的不明所以,他不明白一个要兵沒兵要钱沒钱的空架子省府主席是从哪里弄來的这许多兵和钱,而盖工厂更不仅仅是有钱就能行的,此前,他跟随吴孝良视察过一次工地,建筑工人中不乏金发碧眼的西洋人,这点发现更让他觉得蹊跷和怪异,思來想去,朱县长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这位吴主席一定是在中央有后台,肯定是得到了南京中央政府某位大佬的支持,才能这样有恃无恐,财大气粗,在临淄一通大刀阔斧的乱搞。 在他看來,吴孝良这就是乱搞,有那些建工厂的钱如果全部买了军火招兵买马,想必以吴主席之能,击败张宗昌赶走韩复榘也不是难事,但将大把的钱如流水一般的花在受益见效都奇慢的工厂上,简直是浪费公帑,是对省内敌对势力的纵容。 朱武生最终抵不过自己的责任心,还是委婉出言劝阻了吴孝良。 “卑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孝良痛快道:“朱县长又话但讲,这是你的职责和权力。” 朱武生暗叹这年轻的省府主席就是不一样,不但行事毫无架子,连讲的话透着一股子的新奇、朝气与干劲,跟着如此长官做事,痛快。 “临淄地处偏僻,不是久居之地,如今济南被东洋人占着,胶东有张宗昌虎视眈眈,韩复榘盘踞泰安大兵压境,数咱们实力最弱,卑职建议应该立刻大力发展军事,向东取益都、昌乐、潍城、安邱,向北推进到黄河沿岸,将广饶、高苑、桓台、博兴等县纳入省府的管辖范围,而西部的长山、淄川等地更是咽喉要害之地,必须控制在手中,如此一來,咱们就算彻底在山东站住脚,有了和张韩二人一较长短的资本和能力。” 话音未落,李泽军击掌赞道:“朱县长好犀利的眼光。” 吴孝良暗暗吃惊,以前还是小看他了,如此他当可一用。 “朱县长一语道破我省府目前之现状,只是省府施政的根基却不在此,自民国元年以來,中央政府失去权威,军阀把持地方政府,地方道县官制混乱,冗员沉珂,百姓负担日重,因此我决意在山东裁道存县,废除道一级政府,由县长直接向省府主席负责。” 朱武生眼前一亮,看來吴孝良早有定计,是自己的多虑了,喜道:“好一招釜底抽薪之计,如此一來将县长直接至于省府治下,豪强们少了制衡县长的权力,省府大权在握,才好放开手脚大力施为,只是这一切的基础还是要建立在省府拥有强大武力的前提之下,所以卑职恳请主席扩军、强兵。”他自任临淄县长以來,深受手中无兵之困扰,是以对军队的渴望远超乎常人。 吴孝良何尝不是把扩军、强军放在第一位,只是自感时间不多,在山东省他始终把目光放在日本人身上,占据济南的日军有一师团、一旅团,青岛更是日军传统的势力范围,一战中还以对德宣战为借口强占了威海,日军如此猖狂嚣张,为的就是将山东建成第二个东北,张宗昌为了自身利益必然会如前世的另一个张宗昌一般与日本人勾结,因此,他想在山东有所作为,必须将日本人的触手斩断,甚至将其彻底驱逐出山东境内。 日本人向來欺软怕硬,如果不把他们打怕了,打服了,吴孝良在山东境内将面临他们无休止的掣肘与钳制,所以,他必须大力发展军工企业,以提高山东军在对日作战时拥有足够的装备优势,以及充足的消耗后备,时不我待,他只能工业建设,扩军强军两手一起抓,至于韩张二人,在他眼中全和土鸡瓦狗无异。 “嗯,扩军强军的项目也要上马,现在我们面临的问題是兵员素质堪忧,农民民团的战斗意志虽然空前高涨,但还是有着不小的缺陷,我准备在临淄以及周边县内征召学生入伍,建成一只尖刀队伍,征兵的具体细则还要仰仗朱县长的大力支持。”自从孙家垮台后,县政府的权力真空大部分由朱武生以及他的心腹所填补,更有一大帮见风使舵之徒,及时投向了他的怀抱,对此,朱武生來者不拒,全部笑纳。 朱武生听罢吴孝良的计划,亦喜亦忧,喜的是吴孝良并非由先前所误会的醉心商业赚钱,忧的是千头万绪,乱麻一片,沉吟了片刻道:“省府摊子铺的这么大,且不说资金筹措问題,单这召集学生入伍,就属不易,不知主席打算招兵几何。” “高小毕业者,总要一千之数,可有难度。” 这时,李又廷突然从一旁插嘴,“学生从军谈何容易,丘八行伍为世人所鄙视。” 吴孝良淡然一笑,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当此之时的学生,激荡爱国之心尤甚,咱们扩军本就为了驱逐日寇,还我中华民族大好河山,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参加呢。” 第382章 霉米死老鼠 不知从何时起,山东省内颇有影响力的《齐鲁时报》开始大力报道临淄省政府的一切事迹,其他报纸也开始纷纷跟风,由临淄保卫战全歼刘珍年旅为契机,深入挖掘其背后的故事,很快就有报纸挖出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省主席吴孝良的老底,此人竟是十年前在绥东建省,收复外蒙的那个吴将军。 一时间,山东舆论哗然,紧接着《齐鲁时报》又在报上登出了他的访谈记录,谈及在山东的施政方针,这位曾经的少年将军,如今的省府主席只是淡淡的讲了八个字“驱逐日寇,强国富民”!时下山东正匍匐在日军铁蹄的践踏之下,敢于公开挑战日军的人还从未有过,又一时之间,大众舆论纷纷噤声,有人暗赞其勇气可嘉,但失之鲁莽,还有人甚至质疑他大言不惭,哗众取宠,这些年來,叫嚣驱逐外侮,恢复中华的还少了么,到头來还不是军阀混战,不敢动洋人分毫。 但吴孝良抛出的这八个字,无形中给那些报国无门的热血青年点亮了一盏指路明灯,倏忽间,临淄成了山东有志青年最为向往的地方,毕竟吴孝良在东北以及外蒙有着切实的武功成就,口口相传多年,绥东省时至今日在关里人印象中已然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这些都成为他那八个字最好的注脚。 九月,骄阳似火,秋老虎闹的厉害,朱武生惊讶的发现,临淄县城内几日之间突然來了许多全省各地的青年学生,他们一路打听着來到招兵处,纷纷要求参军入伍,原本冷清的招兵处一下子热闹起來,随着报名的学生越來越多,事先准备出的营房很快告罄,他不得不令人在军营内临时搭起了木板房,以供学生们暂时居住之用,但这种待遇与学生们想象中想去甚远,住了几日,便有人闹起了情绪。 朱县长初时以纪律压制,让学生们克复困难,住宿问題很快就会得到解决,但这种官腔意味浓重的答复使得学生们更加愤懑,认为是贪官污吏蒙蔽省府主席,克扣公帑私吞己用,一股浮躁的情绪在军营上空涌动,这种情绪最终在一次午饭时因饭菜中吃出死老鼠而被彻底点燃,一发而不可收拾。 朱县长束手无策,命卫兵将军营团团围住,并立即向吴孝良求援,请求调宪兵镇压骚乱。 吴孝良接到朱武生的汇报后,一阵苦笑,这个朱县长什么都好,就是太抠了点,让他量数从宽,准备两千人的住地,他却倒好,不但原计划的一千之数沒有达到,反而又少了二百,这才闹出今日之窘境。 “胡闹,这不是把军营内学生往外推吗,还会伤了爱国志士的心,赶紧命人将卫兵撤了,告诉他们我这就去,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吴孝良不等朱武生回答便狠狠的挂断了电话,李泽军去了东营港,沒在身边,他只好带着两个警卫匆匆上了,由天津运來的吉普车。 吴孝良抵达城外军营时,骚乱扔在继续,直到所有卫兵齐声高喊省主席來了,才逐渐平息下來,学生兵们,相信这个传说中收复北地边疆的将军绝不会用死老鼠來宽带他们的,作祟的肯定是底下贪官污吏。 “诸位此來都怀揣着一颗报国赤子之心,是我吴某人款待不周。”说着,挺直身体,对着众人就是深深一躬。 原本还愤愤不平的学生们见状,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吴主席,我们來此参军报国,绝不是为贪图享乐,今日闹了这一出,无非是怀疑省府公署内出了蠹虫,同学们住板房自然无可挑剔,但以死老鼠,和霉米充数,却是要死人的。” 发言者很显然是一名带头同学,言语十分客气,但字字句句停在吴孝良二中却觉心惊肉跳,他回头去看朱武生,让他给个合理的解释,朱武生也莫名其妙,饭菜中吃出死老鼠是有的,可用霉米充作好米,此言何來呢,他也每日中午吃的军营中饭,可是上好的新米。 于是,也顾不得影响体面,与那带头学生质问道:“可有证据,一旦查实,依军法抓人枪毙。” 那带头学生兀自不信,歪头看向一旁的吴孝良,吴孝良点头道: “如朱县长所言,一待查实,从速从重处理,绝不姑息。” 带头学生冲身后一招手,“把锅里的饭都抬出來。” 立刻有两名学生兵合力拎出一口大铁锅,锅内米饭微微泛黄,吴孝良低头去闻,只觉霉腐之气扑鼻,随之一口口铁锅都被抬了出來,果真口口锅中都是霉米。 吴孝良意识到问題的严重,于是立刻表态。 “同学们,我在此向大家做两点保证,营房问題在一个月内解决,霉米事件必须一查到底,所有涉案人员不论大小亲疏,一经查实从重定罪,还有,从今日起,我将与诸位同住板房,直至新营房盖好为止。” 学生兵中立刻爆出一阵叫好之声,对峙紧张的态势随之缓解,学生们戒备一去便将吴孝良围在当中,有人请求握手,有人掏出本子和笔,想请他给提个字,还有人大声问道:“吴主席,咱们何时打小鬼子,俺就是济南的,爹娘和弟妹至今还在泰安回不去家……” 吴孝良对学生们有求必应,握手題字之后,笑着回答:“快了,小鬼子快从济南滚蛋了。” 如他所记不错,南京国民政府很快就会与日本外交部就济南驻军问題展开谈判,这场长达数月之久的济南事变,最终以日本撤兵划上句号。 当晚,吴孝良入住兵营板房,学生们怨气尽去,受宠若惊,继而又觉得吴主席如此厚待他们,大家如果做不出成绩來,就对不起吴主席的这番同甘共苦。 朱武生忧心忡忡,情绪低落到极点,第一次主持招兵便将事情办砸,甚至还闹出了霉米、死老鼠这种贪污丑闻,吴主席不但沒有怀疑他中饱私囊,反而将查处背后黑手的任务交给他,这更让他惭愧不已,如坐针毡,毕竟他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于是只能暗下决心,此事圆满解决之后,引咎辞职,给大家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胡思乱想间,有心腹敲门进屋。 第383章 裁道存县 “县长,卖霉米的人已经查出來了,是城南昌合米店……” 那属下声音越來越低,显然此事在他看來,异常棘手。 “昌合,那不是孙家的产业吗。”朱武生心中也是悚然一惊,孙家难道不甘心被撵出临淄县的权力核心,在背后下绊子吗,这可不符合他对孙家家主孙秀山的判断,老头子虽然年老体迈,但内心却极为清明,绝不会做螳臂当车的事情,倒是他家大儿子孙百光能做出这等事來,只是他已经被监视居住,一刻都离不开监视人员的视线,难道是孙百顺。 孙百顺是孙秀山的二儿子,在孙百光当权时行事极为低调,几乎从不露面,这也许和他是妾生子的身份相关,但他如今虽然明里掌舵孙家,但根基未稳,当不至于做下这等蠢事。 那属下见朱县长面色变化,阴晴不定,又压低了声音请示道:“县长,此事依属下看,水很深,也很浑,不如……” 朱武生断然拒绝,“万万不可,现在我已经不是寄人篱下的无权县长,他孙家也不是在临淄一手遮天的孙家,如若手握大权还畏惧**,怎么对得起头顶上这个官字,去吧,不管他姓孙还是姓刘,凡是涉案者不必请示,一律逮捕。” 他下定决心,无论涉及到谁,都要将此案查的清清楚楚,县长心腹领了命,将昌合米店掌柜抓起來,下了大狱,但那办事的心腹还是多了个心眼,沒有立刻刑讯,而是等着孙百顺上门,朱武生不解的问道:“这是为何。” 那属下附耳道:“孙家虽然此时落了架,但毕竟根基还在,不论怎样,面上须得给其留下转圜的余地,日后才不会在公事中多方掣肘啊.”他做惯了属隶,见惯了官场与地方豪绅之间蝇营狗苟,自然深晓其中三味。 朱武生听后默不作声。 果真,不到半个时辰孙百顺就急匆匆赶來了县府公署,一进门先拱手行礼。 “后生小子见过朱县长。” 朱武生细看之下,这孙百顺全不似乃兄般粗鄙少文,竟是一副彬彬有礼,长相俊俏的白面书生摸样,拱手虚应一下,引起坐下才缓缓道:“昌合米店往军营收买霉米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孙百顺马上站了起來,恭恭敬敬的又施一礼。 “此事小人已经在第一时间调查清楚,是掌柜的贪图便宜,临时从昌乐买进了一批新米,俺孙家虽不知情,却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恳请县长大人念在老掌柜年迈,由小人代替他坐这牢狱可否。” 昌乐,朱武生眉头一跳,直觉这不仅仅是个巧合,刘珍年旅曾在昌乐驻扎数月之久,据说乃是昌乐缙绅沙怀恩,将其请來,希望借军阀之手将吴主席赶走,不想功败垂成,会不会是他不甘心失败故意将霉米卖來的呢。 “坐牢不是目的,眼下首要任务应该查清楚究竟是谁在乐昌卖了这批米过來,如果查清此事属实,昌合掌柜可以免死,但他投机倒把将霉米卖与为国参军的学生吃,却是活罪难饶,你不必再求情了。” 孙百顺还想再说点什么,几经犹豫终是憋了回去,悻悻的坐回椅子上,朱武生见状,暗叹有道是世事无常,当年孙家在临淄县一手遮天,如今大权重归县府,孙家在自己面前也不得不夹起尾巴,想及此处,心中不由得一阵暗爽。 “你下去吧,协助他查出究竟是谁卖了霉米來临淄。”朱武生不愿再与其多做纠缠,一指身边的心腹,让孙百顺随了他去,然后,起身对着办公室内新近由东营运來的落地衣冠镜,整理了一下仪容,一身西装掸的不见一个褶子,才满意的出门,他要去见吴孝良,汇报关于霉米案调查的进展,顺便一探口风。 由于吴孝良搬去了城外的军营中住板房,朱县长径自上了省府为其配备的吉普车。 时近傍晚,军营中的一切都恢复了秩序,仿佛根本不曾发生过骚乱一般,学生们喊着号子,在操场上进行着队列练习,陪同的卫兵悄悄告诉朱武生,他们要将今天落下的训练补回來。 “主席从保安部队中调來了上百个北边來的绥东军校兵,据说是给他们当教官的,原來的兵油子教官全部凭考核成绩上岗。” 从军营大门到吴孝良的住处并不远,行至门外卫兵立刻闭口不言,立正敬礼转身离开。 吴孝良听了朱武生的汇报也觉得此事大有蹊跷,恐怕孙家也是跟着吃了挂落。 “昌合的掌柜肯定知道内情,抓紧审讯,不必在意孙家的态度,我今夜会调回在刘庄演习的保安旅,你放手施为就是。” 有了吴孝良这句话,朱武生疑虑尽除,告辞离去。 审讯昌合掌柜进行的十分顺利,将铁条烧的通红,在他身上虚比划几下,就吓的什么都招了,卖给他米的的确是昌乐人氏,但此人却不姓沙,在此之前昌合也从未和此人打过交道,与其认识还是昌乐一家相熟的货栈老板牵的线,霉米价格极为低廉,他也看了霉米的成色,并不是十分严重,如果淘洗的干净,该当不会致命,更何况在孙家掌权民团的时代,他就勾结民团人员干过这种事。 所以,在诱惑面前他抱着侥幸心里,再一次干起了这种买卖,但终究东窗事发。 …… 霉米事件并沒有阻止吴孝良既定的步伐,九月中旬,他正式在胶莱与济宁两道下达裁道存县的命令,同时电令两道五十一县县长于十月一日之前來临淄述职,其中,在临淄可控范围内的十五县,吴孝良都亲自派了人去通知。 出人意料的是盘踞胶东的张宗昌对临淄省府裁道存县的政令通电拥护,并建议胶莱道的县长们服从省府直辖,去临淄述职,原本,省府一干人对此次召集朱县长述职的行动并不看好,谁知到了十月底,陆陆续续抵达临淄的县长竟达三十一位之多,其中临淄省府势力范围之内的十五县,更无一例外悉数到齐。 第384章 民国当县长容易吗? 临淄城的百姓们一夜之间体会到了作为一省治所之市民的荣耀与实惠,两道三十一县的县长來省府述职,前后随从马弁几近千人,临淄商业倏忽间变得繁荣异常,所有商品都开始紧俏起來,这座与战国时代齐国都城同名的小城,一夜之间就热闹的让人有些心醉神迷,县长大会将在十月一日召开,现在才九月二十八日,还有两日空闲时间,所以县长们百无聊赖之际结伴游玩,亲历各处古迹。 临淄城中最有名的莫过于稷下学宫,当年齐威王于稷门外修建学宫,招揽天下贤能饱学之士,一时间,四方名士,学者纷至沓來,邹衍、慎道、孟子、荀子都曾在稷下学宫任职,因此稷下学宫也成了文人骚客们凭吊古人的一处好去处,县长们多有饱学诗书之士,自然首选來这里。 有好事者一数之下,稷下学宫竟同时來了十七位县长,恐怕这也是临淄城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一次,不过县长们虽然身在学宫,但却忧心时势,全沒心思附庸风雅。 “战国时代诸侯割据,天下大争大乱,各国争抢天下名士学者,齐威王倒也新鲜,他将各地名士用这学宫招來,虽未必全用,却悉数重金养起來,只为不让别国抢了去,可如今倒好,一样是大争大乱,你我这等饱读诗书之人都成了大小军阀手中的棋子,用也不用,养也不养,只拿來当牛做马,整日里哄那些土劣,给军阀老爷们盘剥军饷,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 说话之人身形颀长,瘦的厉害,一身青色长袍好似挂在架子上一般,显得极不协调,这番牢骚引起了在场诸位县长的共鸣。 “王县长所言当真是我等真实写照,怕是当牛做马也比这县长舒坦呢,你们可曾听说过,这临淄县的县长被当地一个姓孙的土劣压制了四五年,生生就是一个傀儡,直到这位省府吴主席來了,用雷霆手段制服了那孙姓土劣后,才风生水起,前日看他那得意样子,哪能想到此人竟隐忍至今做了四五年孙子,不易不易啊。” 说到傀儡,王县长神情一阵黯然,沒有接话,倒是另一个胖子苦笑道:“听说这吴主席也是力图有一番作为之人,若是能将军阀与土劣两大顽疾攻克,咱们兄弟便是鞍前马后,追随他一番也值当了。” “哼,他姓吴的不是军阀吗,路过城西时,你们又不是沒见到那些武装到牙齿的兵丁!” 一位县长不以为然,胖子却强辩道:“军阀又怎样,总好过那些小军阀,尽知道勒我等的钱袋子。” “只怕那姓吴的叫咱们來也是看上了咱们的钱袋子呢。” 那王县长这时才缓了过來,出言劝阻道:“也未必,总要等开完县长大会再看,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 县长们议论纷纷,竟是人人一肚子苦水,这次來临淄也是希望能有些变化,而裁道存县,县长直辖于省府之下,便是一个绝好的信号,但也还有一股不安的情绪印在诸位心中,却均不明言,吴主席究竟有实力击败山东省内的韩张二人吗。 …… 在县长们大倒苦水,互诉衷肠的时候,朱武生接到了秘密派去昌乐调查人员的汇报,那个卖米给昌合的神秘人,既不是昌乐县沙家的人也不是孙家编造虚构出來的,确有其人,但种种迹象表明此人來自胶东,沙怀恩也的确从中出了力,所为不过是帮着收购霉米而已,但大为蹊跷的是,他们所了解到的收购价要远高于贩卖给昌合的售价。 由此种种,此人目的昭然若揭,朱武生听说神秘人來自胶东大吃一惊,看來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汇集种种情报,他觉得此事必须报予吴孝良定夺。 吴孝良听了朱武生的讲述汇报之后,陷入沉思,看來此事十有**和张宗昌脱不开关系,但谁又能保证这不是韩复榘的嫁祸之举,自打成立保安旅之后,他愈发觉得省内几股势力对其压力在逐渐增大,明里暗里的小动作不断,按照吴孝良的本意,原是想先联合韩张两人将日本人的势力挤压出山东,但以目前态势來看,矛盾在加剧,似乎这条路也在渐渐被堵死,想及此处,不由得一阵烦躁。 朱武生见吴孝良默不作声,以为他在心中权衡难下决断,建议道:“依卑职所见,以目前省府实力还当避免与张氏产生正面冲突,待整合诸县完毕实力,再做雷霆一击,必事半功倍。” “朱县长不必顾虑,无论涉及到谁,不管姓张还是姓韩,霉米事件都必须一查到底。” 朱武生刚想发表意见,被吴孝良摆手打断。 “我明白你的心思,但那些县长又何尝不是眼巴巴的看我能否有实力坐稳这个省府主席的位置,再做决断,所以县长们不足以倚重,只能完全凭借省府自身实力以泰山压顶之势解决争端,才能彻底震慑住他们投机心里。” 吴孝良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道:“邻升那,我们的前景看似宽广,实际上却是越來越窄,一步迟步步迟,一步错步步错,想有所作为一展抱负,眼下就到了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时候。” 朱武生只觉得热血上脑,明明理智告诉他此刻应该稳扎稳打,按部就班,但他却不由自主的起身拱手肃然道: “主席但有驱策,武生万死不辞。” 话音未落,板房外传來学生兵气势震天的口号声,吴孝良也是一阵激荡,自十年前下野之后,于商界沉浮,也算有所斩获,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今年五月份复出之后,又一直处于压抑和失控状态,直至今日,方才有了脉络掌控于手中的感觉。 九月二十九日,神秘霉米商被特别侦缉人员抓回临淄,省政府罕有的正式出具公文要求胶东协查霉米案,这是一个即将撕破脸的强烈的信号。 在外人看來,省府历次举措决定,张宗昌控制的胶莱道都积极配合,不论其真心假意,甚至在裁道存县上都公开表示支持,而吴孝良将阴谋勾当问題公开化,就等于不按套路出牌,并揭穿张大帅的阴阳两面,诸位县长都瞪圆了眼睛,都想看这省府吴主席如何收场。 第385章 点燃战火 民国十七年十月一日,两道三十一县的县长大会如期召开,正如吴孝良所料,县长们纷纷持观望态度,旗帜鲜明站在省府一边的仅有寥寥数人,这其中就包括那位曾在稷下学宫内大发议论的王县长,王县长本名王金巍乃江苏淮阴人士,同样是遴选入职,任昌乐县长也有五年之久,一直被昌乐本地豪绅压制,和朱武生别无二致,同为傀儡,就如庙宇供奉的木胎泥塑。 “鄙人代表昌乐县府坚决支持省府裁道存县的决定,自民国开元以來,由省至县各级政府冗员沉珂,叠床架屋,早就该廓清局面,但吴主席容禀,裁道存县有两大阻力不可不除,一为土劣,二为军阀,这两大阻力时刻如利剑一般悬在卑职头上,不知何时便会劈下。” 王县长的发言得到了那些首鼠两端的县长们纷纷附和,县长难当已经是他们这些毫无根基者的共识,但想让他们旗帜鲜明的倒向吴孝良省府,却要好好再观察一番,因为一旦踏错一步就可能招致万劫不复的境地,而王金巍却是横下一条心破罐破摔,他非本地人士,在昌乐沒有根基,施政处处受制,但也因此沒有了牵绊,他不想再继续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索xing投了省府吴主席,破釜沉舟放手一搏,赢便赢个盆满钵满,输便输个一败涂地。 吴孝良当即保证:“省府在地方施政上一定会给予全力支持,要钱给钱,要人出人,谁敢挡在省府改革的路前,谁就要面对粉身碎骨的下场。”一番铁血言论让在场嘁嘁喳喳的县长们顿时噤声,生怕自己做了阻挡改革的倒霉鬼,这吴主席能不能击败韩张两大帅另说,想拿下区区县长还是易如反掌,吴孝良见冷了场,当即笑道: “诸位畅所欲言,不必拘束,这次会议要落实两件事,一为裁道存县,二为土地改革,阻力和困难尽管提出來,由省府为你们兜底做后盾,尽管放手施为。” 以王金巍为首的几位县长立刻表态服从,同时也提出了各种实际中的困难,吴孝良令人一一记下。 “会后你们去找李副秘书长,他会全权负责对你们的支援行动。” 大会一共准备进行十天,分别由各县县长发言提出具体问題,第一天只是进行了一些笼统的发言很少涉及实际问題,只有昌乐县长王金巍等少数几个人提出了一些建议和困难,临淄县长朱武生对大会第一天的局面感到失望,会议的气氛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他期待的热烈大会,成了首鼠两端者的望风大会,他在会后失望的抱怨:“难怪吴主席说这些骑墙县长们不足倚重,真气死我也。” 十月二日大会休会三天,但这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当天的《齐鲁日报》爆出了一则震动整个山东省的新闻,张宗昌堂弟买通昌乐以及临淄商人高收低卖霉米与省府学生兵充作军粮,并公开敦促张宗昌尽快处理此事,惩治不法,此消息一出,全省各界哗然,张宗昌倏忽间便被置于水深火热中,风口浪尖之上。 张宗昌对此矢口否认,通电声明这是诬陷,并要求省府对造谣生事的《齐鲁日报》进行查出整顿,追究相关责任人。 二日,《齐鲁日报》进行了还击,刊登出了张宗昌一位本家族弟的照片,以及口供,其中历数张宗昌以及其堂弟交代自己如何暗中捣鬼的各种手段,甚至张家种种私密不可告人之事,张宗昌阳奉阴违的勾当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隐秘阴谋于密室的猛料立刻抓住了大家的眼球,同时各界也为之大跌眼镜,出于对军阀的憎恨,以及对统治者荒淫无道的不齿,百姓舆论一边倒的谴责胶东张氏,整个山东省一股倒张驱张暗流正逐渐由幕后涌上台前。 同日,泰安韩复榘发表通电,强烈谴责张宗昌卖霉米给爱国学生兵的行为,并恐吓道,如不交出凶手惩治不法,他麾下部队将剑指胶东替爱国学生主持公道,同时承诺无偿捐赠大米五万斤给学生兵以做军粮。 韩复榘的高调亮相立即赢得了社会各界的赞赏和支持,一举挽回了此前的负面形象。 张宗昌也不甘示弱矢口否认《齐鲁日报》对其指控,声明族弟乃是被绑架,整个事件就是针对他的一场阴谋,并叫嚣老张谁都怕有本事就放胆过來,光动嘴不动手的不是爷们。 一时之间,由《齐鲁日报》点燃的骂战阵地转到了韩张两大阵营间,反而事件的主角临淄省府却被各界忽略,倒似成了局外人一般。 三日,一件意外使得整个骂战升级,进入到了武装冲突阶段,韩张两方军队在高密擦枪走火,张宗昌似早有准备一般,整整两个旅的部队一举击溃韩复榘部,兵锋直指诸城,诸城守军只有一个团的兵力,稍进行反抗便被全歼,张宗昌大军一路取沂水、蒙阴直逼泰安东部门户新泰。 韩复榘立刻慌了神,急调布于鲁豫苏边界的大军主力回师增援,由滕县,曹县直插张宗昌前锋部队的后路,整个鲁南在短短两天时间内,竟然打成了一锅粥,前出到新泰的两旅人马后路被断,张宗昌立刻又增派两旅人马增援,与韩复榘回师主力在蒙阴县展开大战,双方大战一日一夜竟不分胜负,张部两旅后撤至沂水稍作修整。 鲁南打成一锅粥,临淄省府县长大会不得不宣布延期,兵荒马乱,县长们即便想回治所也难以成行,不得不滞留在临淄等待战事明朗,重开县长大会。 十月五日,吴孝良发表通电反对自己人打自己人,兄弟阋墙遭殃的是广大贫苦百姓,希望双方冷静下來立刻停战,同时以省府敦促张宗昌交出罪犯,惩治不法。 韩张双方丝毫不理会吴孝良的通电,修整一日后继续于蒙阴、沂水之间展开激战,为躲避战乱大批逃民纷纷北上莱芜、博山。 第386章 青天大老爷 鲁南大战的影响很快波及到临淄县,县城附近已经开始出现由南边过來的逃民,吴孝良立即命令县长朱武生组织好灾民的安抚工作,务必做到人人有饭吃,人人有屋住。 朱武生当即就和吴孝良哭起了穷,“主席你也不是不知道临淄县的财政状况,收支平衡尚且困难,哪來的那么多闲钱安抚流民?依卑职之见,广开粥棚饿不到他们便是,现在只是初秋虽然冷一点,却冻不死人。” 流民日渐增多,想按照人人有饭吃,人人有屋住的要求赈济灾民以临淄县的财政状况的确力有不歹,这也怪不得朱武生哭穷,吴孝良却像早有准备一样,拿起钢笔在一张信笺上刷刷写了几个字签好名,交给朱武生。 “你凭这张字条去物资供应处找澹台处长,所需一切资金物资全部由他调拨给你。” 接过信笺的朱县长愣住了,有钱也不是这么折腾的吧,灾民们饿不死就会为当地政府歌功颂德,弄这一套是不是有画蛇添足的意味呢,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一想到面前吴主席的作风说一不二,只好悻悻的拿着条子去了省府新近成立的部门,物资供应处。 朱县长还是第一次來物资供应处,这是一幢一个月便拔地而起的西式两层小楼,与周围传统建筑显得格格不入,他刚想进入大门,却被站岗的卫兵伸手拦住。 “后退,军事禁区,闲人免进。” 朱县长被吓得一哆嗦,瞅了眼路中间醒目的大牌子,才恍然从兜里掏出吴孝良给他配的通行证,一个蓝皮小本证件,卫兵仔细检验过通行证,确认无误后,交还给他,然后立正敬礼闪开了通往院中的道路,朱县长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心道这小小的物资供应处比省府大院的门岗还严,到处都透着格格不入。 不巧的是那澹台处长不在,但任务在身必须当天完成物资与欠款的协调,只好在一楼走廊的长椅中坐了下來,却见人來人往,根本沒人注意他这个在临淄城中炙手可热的县长,不由得泛起阵阵失落,暗自嘀咕道,物资供应处到底是何方神圣,怎的如此嚣张。 这一等就等到日落西山,一大群人左护右拥进了小洋楼,人群中为首一人五十岁上下,身着双排扣呢子大衣, 十月初虽然是初秋,但秋老虎的尾巴还在,此人身着初冬服饰,着实的怪异,一张嘴竟是股山西老陈醋味。 “朱县长大驾光临,物资处蓬荜生辉啊,澹台继泽來迟一步还望海涵,快进屋,快进屋。”一边说,一边解下双排扣呢子大衣,扔给身后跟着的工作人员,伸手拉住朱武生手臂便热情的往屋里请。 朱武生见到这澹台处长虽然穿着古怪,但对人却热情洋溢,毫无手掌大权的架子,心底那一点点不快立时便烟消云散,随着他进了办公室。 这澹台处长正是当年在秦皇岛投靠了吴孝良的澹台继泽,追随其由绥东至外蒙,后來吴孝良下野,他也跟着离开中国,追随其游历世界各地,如今山东省府草创,澹台继泽立刻被委以重任又干起了老本行,他看了朱武生递上來的信笺,眉头微皱,显然对吴孝良此举亦是不以为然,但只是稍一迟疑,便痛快道: “朱县长操劳敬业,我这就着人拨款,拨物资,明日当可到位。” 朱武生沒想到此人竟然如此好说话,一番感谢之后告辞而去,如今钱粮到位,心中立时有了底气,上了自己的吉普车,命司机直接开去城外流民聚集地,刚出城便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饥民遍野,一片绝望哭泣之声缠绕上空,他只觉得心中沒來由一阵堵得慌,这是大灾之兆吗,如何鲁南大战百姓竟受牵连如此。 当即令人先由县府拨款,购置米面,先把吃食发下去,好歹先将肚子填饱,等板房区盖好,再集体迁移进去,回县府的路上,有心腹在一旁拍马道:“县长大人当真料事于前,这么多灾民如果处置不当闹起事來,咱们临淄县恐怕也是一场灾难啊。” 朱武生听了那属下的马屁,心中一动,这些灾民或许便是冲着省府在临淄才來的此地,看來吴主席下令优待灾民并非一时心血來潮,此一招当可尽收山东民心,只是也需防着别有用心之人山东灾民闹事。 “即刻令警察局长來见我。” 必须事先预防不测,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终究是不妥,应该研究个方案,将这些分片管理起來。 谁知前脚刚到县府,后脚就有人送來了省府的公文,朱武生打开一看,是吴孝良亲笔的流民处置方案,其中一条让起眼前一亮。 “好一个以工代赈,如此一來既解决了劳动力不足的难題,也解决了灾民的生计问題,简直是一箭双雕。” 朱武生当即伏案奋笔疾书。 …… 鲁南大战进行到十月下旬,双方都已经打的精疲力竭,张宗昌拼出老本打的几只精锐部队都散了架子,韩复榘还好,却也实力大损,他吃亏在张宗昌在路南所搞的焦土策略上,蒙阴、沂水、诸城一带被张宗昌搞的几无人烟,即将收割的稻子小麦被烧的赤地千里,原本韩复榘的军粮便入不敷出,后來与冯玉祥闹翻,又被掐断了物资供应,原本打算收了鲁南的粮食可解燃眉之急,不曾想被张宗昌号准了七寸,处境愈发艰难。 但张宗昌此举也给鲁南当地带來了极为严重的破坏,近百万人无家可归,原本的丰收之年,却一下子良田被烧,几乎家破人亡,哀告哭号之声一路由莱芜、博山、淄川一线直奔临淄而去。 灾民中口口相传,去临淄有吃有穿有工作。 “听说省府吴主席为先前逃难到临淄的灾民们安置了住处和工作,俺们也去碰碰运气吧……” “是啊,吴主席青天大老爷,是难得的清官,听人说他老人家都将自家的财物拿了出來呢……” 第387章 求助省府 大战进行了月余,避战的灾民源源不断涌入临淄,又源源不断的被送去了几处蓬勃动工的工地,吴孝良看着澹台继泽送來的计划书,感慨道:“若是再有一月时间给我们,想必这些工厂年前就可正式投入生产,封冻期马上就要來了,要提早做好准备啊。” 澹台继泽笑道:“主座多虑了,在绥东时建筑公司在十月末还可以动工,如今关内山东又靠近大海,预估工程可进行到十一月末,到时可以完成整个工程计划的百分之九十,进入到投产阶段不成问題。” 吴孝良听到澹台继泽乐观的预计展颜一笑,一旦这些工厂正式进入投产阶段,山东保安部队的战斗力便可以再上一个台阶,现在唯一堪忧的是高文化水平的士兵实在不多,看來在山东进行高小义务教育制度迫在眉睫,正思讨间,澹台继泽再次开口,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卑职唯一担心之所在,山东四战之地,实在不利于我们在此发展,依照主座之判断,中日十年后必有一战,卑职认为,到时日军由华北经津浦路可直下济南,东面大海,日本海军在世界上首屈一指,山东的海岸在日军舰炮面前几乎等于不设防,四处皆可成为登陆之地,南面江苏未必是日军重点目标,但上海必定是,一旦淞沪失守,南京则岌岌可危,江苏全省立时在日军兵锋之内,山东由此便会落入三面皆敌的境地。” 澹台继泽所言吴孝良一早就考虑过,他至少做了三种打算,一种是竭力帮助张学良,阻止日本关东军成功发动“九一八事变”,保住东北不失,日本的阴谋被挫败,则会信心受挫,对其发动全面侵华战争的决心必定会有极大影响,另外,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还有另一个重要因素,其国内由皇道派发动的兵变被天皇镇压后,统治派使得陆军军阀彻底取得了对政府的控制权,极具讽刺意味的是皇道派积极想达成的目标竟在统治派手中得以实现。 军部du cai,国家政权法西斯化,都加剧了日本疯狂进程,所以阻止二二六兵变也是吴孝良阻止日军全面侵华的希望所在,而他早在十年前便在日本大本营内部埋下伏笔,只等关键时刻做奋力之击。 兵法言未料胜,先料败,所以,吴孝良还考虑了以上两种努力均以失败告终的结果,正如他竭尽全力想救张作霖却失败了一样,到那时便只有全力一战,就算将这一世成就努力拼个精光也在所不惜,只是却不能蛮干,所以他要趁这十年时间发展出一套完整的军工企业,从陆军到空军,都要追赶到世界脚步之先。 这些想法都是不能和任何人分享的东西,即便心腹部下亦是如此,对澹台继泽的疑问,吴孝良给不出更合适的答案,他当然明白山东一地的顷危所在,但时势如此,由不得他挑三拣四,只好硬着头皮为之。 “如果真到那一天,我们也只好倾力为之。” 吴孝良说的悲壮,澹台继泽肃容道:“如果真有那一天,继泽追随主座赴汤蹈刃,死不旋踵。” 吴孝良却突的笑了,“何出死字,打不过转移便是,我中华地大物博,拖也拖死日寇了。”说罢起身拉着澹台继泽到地图前,手指一条几字形大河的几字地带,“关中之地进可攻退可守,日本人鞭长莫及,到万不得已之时可退入关中,等待时机。”随即手指上略,滑向几字右侧,“山西多山之地,亦是与日寇持久作战的优良之地。” 澹台继泽看着地图若有所思,半晌后一拍大腿道:“若是将工业基地建在关中,岂非绝佳。” 两个人正在地图前指点江山的时刻,省府的秘书敲门而入,顾不得喘匀了气便大声汇报: “主席大好事,韩复榘派人來,请求省府派兵援助。” “如何。”澹台继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确认的问道。 “韩复榘派人來,请求省府调派援兵。” 省府秘书重复道。 吴孝良亦是心中一喜,看來两个人都坚持不了多久,恐怕张宗昌的人说话间也就到了,澹台继泽和吴孝良想到了一处,问道:“张宗昌的人來了沒。” 那秘书讶道:“澹台处长当真料事如神,张宗昌也派了人來,和韩复榘是一个路数,也希望省府派兵援助于他。” 澹台继泽哈哈大笑:“可要谈个好价钱,否则便出兵将韩张两家悉数灭掉。” 吴孝良也不指出澹台继泽过于高估省府军队的实力,其实,他麾下的军队目前只有两支,一支是召集民团组成的山东保安旅,虽然经历过临淄保卫战,但仍旧极度缺乏战斗经验,加之民团出身,纪律极差,战斗力有限,另一只则是由两千学生兵组成的加强团,这支军队纪律严明,最有战斗潜力,他特地为这支部队进口了圈套的德制装备,但与前者一样也是极度缺乏战斗经验,所以想同时吃掉韩张两部人马是不切实际的。 再者,吴孝良原本只是想在舆论上先发制人,压倒张宗昌,逼迫他不敢轻易动武,即便动武也是师出无名,却沒料到,这厮早就预谋要插韩复榘一刀,韩复榘搀和进舆论战后,被张宗昌突然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两方打了月余,总体看不分胜负,亦是两败俱伤,哀民遍野,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 意外引发韩张大战,局面开始变得对临淄省政府极为有利,吴孝良无论帮谁,他都是最大的赢家,所以他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便是需要帮谁,以及何时出兵的问題。 澹台继泽又问道:“韩张两人都许了什么好处。” 那秘书将手中文件递了上去,放在吴孝良的办公桌上,说道:“韩复榘承诺事成之后,给省府大洋一百万,枪支一万条,并希望与省府划省而治。” 澹台继泽掌管吴孝良财政大权,手中资金何止千万,听罢撇嘴道:“姓韩的当真抠门,这点东西难道是打发要饭花子吗,那张宗昌如何说。” 第388章 前倨后恭 那秘书亦是一副不屑的样子,答道:“张宗昌倒是大方,答应将胶莱道二十六县一半都交予省府直辖,并且将他的胶东军置于省府保安司令部辖制之下。” 吴孝良心道张宗昌送上十三县听起來是挺大方,但这几县即便他不送,恐怕也保不住,因为此番县长大会里几个主张归附省府直辖的县长全在胶莱道之列。 澹台继泽亦是觉得张宗昌有空手套白狼的意味,问道:“助韩还是帮张,主座可有成算。” “先谈上一谈,你和朱武生配合一下,去会会这两人的代表。” 朱武生接到吴孝良让他和澹台继泽一并负责谈判的命令后,受宠若惊,他本是临淄县县长,虽然负责的工作不少,但赈灾、建设都是他分内之事,可这回却不同,使其代表省府谈判代表了吴孝良的信任,这是一个绝好的信号,由不得一直在仕途郁郁不得志的他不兴奋。 岂料一番谈判下來,韩张两人的代表竟是一毛不拔,那韩复榘的代表甚是嚣张,他甚至不承认临淄省政府的合法xing,指斥道:“趁火打劫就不要指望了,韩主席希望你们临淄县出兵,已经给出了足够丰厚的条件,并且韩主席所给回报之丰厚,远胜于张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韩复榘代表也不知从何得知了张宗昌提出的条件,是以有恃无恐,极端霸道,澹台继泽听此人如此嚣张,也不多言转身就走,朱武生本还想还几句,见状也亦步亦趋的离开。 张宗昌的代表倒是很好说话,却也是半点都不让步,声称这已经是张大帅能给出最优厚的条件。 就这样僵持了几日,一日晚间,韩复榘的代表突然來到朱武生住处,希望重新开启谈判,朱武生一脸的莫名其妙,“代表先生,谈判与否鄙人做不了主,鄙人的实职只是这临淄县的县长,对于省政府之决策是沒有发言权,你何不去找澹台处长。” 韩复榘代表一脸苦涩,他何尝沒去找过那个怪异的老头,怎奈人家连面都沒让见,这也是沒办法了才想起來走朱县长的门路,手自怀中掏出一个红布小包,放在桌子上,听布包包裹之物与桌面撞击声竟似分量不轻。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朱县长笑纳。” 代表一脸的皮笑肉不笑,朱武生看得起腻,忙将布包想外推去,入手处果真分量不轻,凭经验里面该是金条,不过,吴孝良自在临淄成立省政府以來,便颁布政令,政府官吏贪污受贿金额累计超过十银元者立即开除公职,并且永不录用,超过一百者判徒刑十年,超过一千之数立即执行枪决,法令如此严苛,他自然不敢因为这点小利毁了大好的前程,又想起此人那日的嚣张态度,于是冷冷道: “东西拿回去,你的要求我自会禀报主席,谈与不谈却只能看上意如何。” 代表以为他是客气,哪里肯往回拿,又要往回推,朱武生立刻冷了脸。 “省府法令,行贿者一经查实,判处徒刑三年。” 朱武生绝不是随口一说,吴孝良的确曾定下行贿者同样判刑的法令,但是他忘记了具体数额所对应的具体刑期,因此只是胡乱编了个数字,以此來震慑那代表。 果不其然,韩复榘代表听了朱武生的话,动作一滞,待见对方不似作假,颤抖着又将红布包揣了回去。 刚打发走韩复榘代表,张宗昌代表又眼巴巴的赶上们來,此人倒是爽利,直接将一张花旗银行的本票放在朱家客厅的桌子上,朱武生拿眼睛瞄了一瞄,看的他心头一跳,竟是一万元整,心道前几日这家伙还一毛不拔,此刻居然出手如此大方,自己区区一个县长便舍得送上一万大洋,此人所为何來,莫不是也如韩复榘代表一样,想从新开启谈判吧。 朱武生又是一伸手将本票推了回去,态度坚决的道:“代表有事说事,临淄法令森严,不得受贿,你送东西便等于害我。” 那代表又岂肯轻易将东西收了回去,低声道:“朱县长此言差矣,这件事只有你知俺知,天知地知,你不说俺不说,又有谁能知道。” 若说堂堂朱县长沒对那一万大洋动心,绝对不是真话,但他还是能够权衡出个中利弊,收下这一万大洋,绝对有百害而无一利,目下自己前途一片光明,他深知來之不易,是以态度更加坚决。 张宗昌代表只好悻悻的收了回去,这还是头一次遇到给钱不要的官,他想破了脑袋也沒想透其中原因,只好硬着头皮说明來意,竟是和韩复榘代表一样,也是要求重新开启谈判。 朱武生又是一番应付,原來他同样在澹台继泽那里吃了闭门羹,无奈之下也找到了这里,不过此人更加难缠,他在答应代为通传之后,才将赖着不走的张宗昌代表撵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朱武生來向吴孝良汇报昨晚韩复榘与张宗昌代表的异常举动。 “会不会是鲁南战场上有了变化。”他试探着问道,他私下揣测,能让韩复榘代表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必然是战场上出现了对韩复榘不利的情况。 吴孝良将一封电报稿扔到朱武生面前,说道:“一看便知。” 朱武生异常激动,连机密电报都让自己看,这说明吴主席沒有将自己当做外人,他激动的拿起电报纸,一目十行的看下去,竟让他大吃一惊。 原來,韩复榘在沂水大破张宗昌军,兵锋直抵高密,张宗昌主力尽数被击溃,退往青岛,月余大战,韩复榘在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之后,终于获得惨胜,这也就解释了张宗昌代表为何舍得在自己区区一个县长身上花下送如此重金的原因,败亡在即,一万银元的敲门砖的确不贵。 可韩复榘取得了胜利,为何也如此急吼吼的要求重启谈判呢,朱武生百思不得其解,吴孝良见他一脸茫然,又将另一份电报递了过去。 第389章 被动的日本公使 朱武生翻开电报,仅读了几个字便心惊肉跳,韩部被自称是河南省主席孙良诚的部队袭击,菏泽、定陶一线韩部守军全线溃退,而据可靠消息在袭击部队中有日本人的身影。 “难道,难道日本人竟,竟参与进了鲁南大战。” 其时,日本人对国人尤其像山东这种日方势力根深蒂固的省份人民,震慑力已经远超其他洋人,况且还有济南惨案在前,朱武生虽然贵为一县之长,提起日本人也难免胆寒,他不知道吴孝良从何处获得这份耸人听闻的电报,但是他清楚,以面前此人之能力,这封电报十有**便是真的。 “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帮张宗昌还是帮韩复榘。” 吴孝良收起电报,他对国人畏惧洋人如虎的样子已经见怪不怪,“朱县长认为帮谁合适。” 如果沒有日本人搀和进來,这将是一道十分容易的选择題,出兵帮价高者便是,但现在却不得不慎重决定,如果电报属实,张宗昌一定已经和日本人勾结在一起,帮他就等于做了日本人的帮凶,而韩复榘部两面受敌,帮助他就等于和日本人为敌,以临淄城外整训的山东保安旅和学生团能和训练有素的精锐日军一较短长吗。 朱武生思量半晌红着脸答道:“卑职愚钝,实在不知应该帮谁才好。” 他的答案早在吴孝良意料之中,别说是朱武生一个小小的县长,便是南京蒋总司令也未必能有好主意,不过吴孝良见不得日本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猖狂,所以他的答案很简单。 “邻升啊,手中权力越大,肩头的责任相应就越大,我既然身负省主席的职务,便要为全省百姓负责,岂容外人置喙,存了这个原则,你说说咱们该帮谁。” 朱武生身子一震,按照他的理解,吴主席这番话沒看出要帮谁,倒是读出了他准备向日本人开战的意思。 “难,难道,打日本人。” 吴孝良道:“不是我要打日本人,反过來说,被人欺负到家门口,咱要帮的自然是中国人。” 朱武生脑门上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滚落,主动去招惹东洋人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实际他认为最稳妥的方式乃是,静观其变,哪一方也不相帮,等局势明朗后再伺机抢夺胜利果实,但他从与吴孝良的接触中探知,这位吴主席可以容忍很多事,但唯有一样容忍不下,那就是日本人,是以试探的问道: “临淄城外的保安旅和学生团战力未成,只,只怕……”朱武生欲言又止,相信吴孝良一定能够理解他华中的意思。 吴孝良却笑道:“谁说帮中国人,便一定要出兵。” “啊。” 朱武生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思路,不出兵又如何帮中国人呢。 十月二十五日天津《大公报》极其罕见的全版面报道了一件再度挑起全中**民神经的事件,头版头条上黑色标醒目夺人,日军悍然攻击山东守军,并附上数张菏泽等地的实地照片,照片中日军耀武扬威,浩浩荡荡开进小城中,路边还有身着国民革命军军装的士兵尸体,看者无不激愤落泪。 消息传到bei 精,各大高校学生纷纷停课上街游行,抗议日本人不宣而战悍然发动对中国的侵略战争,闻风稍晚的南京、武汉、上海等地也纷纷罢课游行,抗议日军的侵略行动,仅仅数天时间,全国上下一片声讨抗议之声。 得到确实消息最晚的反而是南京国民政府,可是根据他们的情报,济南日军仍旧好好的呆在济南,何谈大举攻击山东驻军一说,倒是韩复榘和张宗昌两人打的不亦乐乎,但是面对全国汹汹舆论,国民政府也不得不慎重对待,一面派人出面安抚学生,劝导他们回到学校上课,一面派人急赴山东,调查此事。 南京国民政府的电报拍到临淄,朱武生心道吴主席玩的够大啊,一个假新闻连中央政府都惊动了,却不知要如何收场,他赶忙丢下手头的事情,敢去隔院省府吴孝良的办公室。 吴孝良见他慌慌张张的进屋,笑道:“邻升何事如此慌张。” “中央來电询问山东战事,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朱武生一脸的焦躁不安,生怕谎言被拆穿对临淄省府蒸蒸日上的形势带來不利影响。 “报上如何说,你如何回便是。” 得到了指示之后,朱武生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心道这省府的秘书长当时间长了就得要命啊。 自山东保安司令部成立后,李泽军被调整了工作范围,被任命为山东保安司令部副司令,专职训练部队,而将其不擅长的省府秘书长一职交予临淄县长朱武生兼任。 日军在山东的行动不但让南京国民政府措手不及,日本驻华公使谦泽芳吉同样被动不已,此前他已经就日军在济南的活动与美英两国达成谅解,美英默许了他们在济南的行动,但同时也提出警告,不要再波及山东其他地方,日本的公然毁约,令美英两国也愤怒之极,纷纷向日本政府提出抗议。 谦泽芳吉本人对陆军在山东的行动也不甚了了,于是立刻拍电报给驻扎济南的第六师团师团长长福田彦助中将,向其质询陆军在山东的行动,得到的答复却是,日军的确冒充孙良诚部在暗中帮助了张宗昌的军阀部队,但绝沒有像报纸上所描述的那样,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行动,他们更多是起到攻坚的作用,而大举占领菏泽、定陶两城的部队则是不折不扣的河南军。 事实真相竟然如此,谦泽芳吉哭笑不得,陆军原本的小动作被支那人无限放大,如今正应了支那谚语,黄泥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令谦泽芳吉头疼的事情还在后面,据报山东省主席吴孝良已经正式电请南京中央政府,要求就济南日本驻军一事与日方进行交涉,日本面临的国际压力愈來愈大,田中首相甚至为此事,将其召回国,亲自面授机宜,他预感到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之下,恐怕撤军只是迟早了。 十一月十一日,谦泽芳吉正式得到中华民国照会,南京政府已经任命山东省主席吴孝良为与日交涉全权代表,这一有违外交惯例的任命,让他十分不解,但仍旧匆匆收拾行装赶去济南。 第390章 代表服软 山东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日军的小动作有所收敛,而孙良诚部攻击友军亦是被鲁豫两省各界极力谴责,一时间骂名满天飞,不得已只好撤兵。 韩复榘后方压力骤减,但高密一线已经被张宗昌部突破,重新整军的张部人马再次沿着诸城、沂水一线进逼新泰,如此一番折腾之后,韩复榘优势不在,陷入两难境地。 两方的谈判代表一直被晾了半月之久,初來时的那点骄傲之气早就被磨的不见半点棱角,这日,韩复榘代表突然接到临淄省政府秘书长的通知,省府特意安排了一场谈判,请他立即到场。 原本,泰安被两面夹攻形势岌岌可危,虽然后來一场席卷全国的舆论风暴挽救了韩主席于危难之中,但他面对的局面仍旧极为不利,据说张宗昌已经再次突击到新泰附近,与其留在临淄得不到接见,无所事事,不如回到泰安去,还能出上一份力,也不枉韩主席一番信任提拔。 可希望就是降临的如此突然,既然临淄省府叫他去,必是事情有了转机,不过他还是藏了个心思,派人悄悄打听了同在临淄城内的张宗昌使者,居然也被省府那个新秘书长约谈了,甚至还在他之前,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韩方代表怀着忐忑的心情來到与省府一墙之隔的县府,來过这里多次得到他早就已经门清,知道这个深得吴主席信任的县长兼着省政府秘书长,并且这个秘书长权力很大,由于其他各厅厅长位置高悬,很多权力便都临时由他來行使,譬如这谈判原本不是秘书长的职责,却都通通交予了他。 不过韩方代表还是很庆幸,与其谈判的不是那个脾气古怪的澹台处长,被县府卫兵拦下后,他递上片子,便被引着进入院子里的一间厢房,等待秘书长的接见,自从县长兼任省政府秘书长以后,公事往來以及來求见的人激增,所以必须排队等候,他早沒了初來临淄时候的嚣张与狂妄,老老实实的等着外面叫他的名字。 可左等不见人來叫他,右等还不见人來叫他,一晃就日落西山,按照以往的脾气他早就拂袖而去,但现在却是切切实实的要求着人家姓吴的出兵相助,如何能受了冷落便拍屁股走人,别无他法只好耐心等待,直到掌灯时分,才有县府的杂役來通知他。 “先生,县长大人被吴主席叫去开会了,捎话回來,让您先回去,明儿再來一准儿先见您。” 韩方代表听完杂役的解释,等待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失落与焦躁瞬间化作熊熊怒火,可涌到一般却又生生的压了下去…… 第二天,韩方代表又被早早的叫來了县府,一等便又是一个下午。 此时,朱县长正好整以暇的坐在隔壁院吴孝良的办公桌前。 吴孝良看看腕上手表,笑道:“时间差不多了,晾他两个下午可以了,去见他吧,该要的条件一样都不能少。” 朱武生起身退出去,回了县府大院,立即便命人将等的焦躁不安的代表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此时又到了掌灯时分,韩方代表本以为今日也要如昨日一般空等一场,一腔怨愤正不知何处宣泄的当,看到又是昨日那仆役进來,终于沒忍住怒火劈头就是一顿臭骂。 “他娘的,不见老子,又让老子來是何道理。”然后又一指那仆役,“你他娘的算哪根葱也敢來戏耍老子,你去告诉朱武生,老子要见他,他见不见……” 由于情绪激动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那仆役也不生气,等他消停下來,才淡淡答道:“秘书长大人有请。” “什,什么。” 代表立时尴尬无比,再看人家一个仆役都能够如此淡定,被骂的狗血淋头不见不点脸红,反观自己今日所为,实在有**份,但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好闷头跟着仆役去见朱武生。 待见到朱武生端坐在书案后,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他大有痛哭流涕的冲动,再历经无数次的求见与等待中后终于见到了正主。 “请坐。” “秘书长,鄙人此來……” 沒等代表说完,朱武生便打断了他的自诉,“说说你们韩主席的条件吧,我好比较比较,是张大帅有诚意还是韩主席更有诚意。”他特意将诚意两字发音咬的很重。 代表岂能不明白何为诚意,显然人家看不上他此前提出的条件,可如何才能以尽可能小的代价尽量满足这些人的胃口呢,他不知道张宗昌给予了何等条件,又不清楚对方底线,只好以退为进。 “我方诚意实足,只等朱秘书长示下。” 朱武生笑道:“如此到也简单,我先说出个一二三四來,你看看能否接受,第一,也是最重要一点,泰安方面必须承认临淄省政府为山东省唯一合法省政府,第二十师必须服从山东省保安司令部的辖制,第二,立即释放裹挟在泰安的各界政要名流,不得阻拦其去处,第三,必须供应我方军援期间,一切军资消耗,同时,提供价值至少一千万元的军火。” 窗外夜深如墨,代表的心境也如这夜色一般,听了朱武生提出的条件,直吸冷气,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如果真按照这个条件來做,就等于被吴孝良收编,这又与被张宗昌吞并有何区别 “秘书长,鄙人绝对是带着一百二十分诚意前來,连续等在这县府两日,均到掌灯时分就可见一二,但恕我直言,韩主席万万不会答应秘书长所提之条件。” 韩复榘北伐时何等风光,四大集团军属他风头最劲,可在老长官冯玉祥与各方政敌的打击下竟然落得今日这般境地,可在他眼里,吴张二人不过宵小之辈,如何又能自毁身份投效。 代表追随韩复榘多年,料想到他不会同意被收编,只好据理力争。 “秘书长第一条去掉第二十师受山东保安司令部辖制这一条如何,只要这条划去,鄙人也好在韩主席面前为贵方多争取一些好处。” 朱武生淡然一笑,反问道: “如今泰安方面几尽弹尽粮绝,还有多少东西可充作好处给我们。” 第391章 败亡在即 日军在山东的军事行动被无限夸大,使得日本政府以及内阁承受了巨大的国际压力,为此首相田中义一还专门将日本驻华公使召回国内面授机宜,令其尽快解决这起令他尴尬无比的政治争端,中国的舆论他可以毫不顾忌,但美英两国的反对之声此起彼伏,制裁与禁运像两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上,随时可能落下,这是他在任内最不希望见到的事情,因为一旦美英翻脸他的内阁不仅仅将面对国际压力,还要同时迎接国内反对派势力的重重攻击。 田中义一听到山东省主席的名字时,只觉得甚为熟悉。 “吴孝良,这个支那人的名字怎的如此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突然他猛地一拍脑袋,“是了,当年在海参崴给帝国政府制造了极大麻烦的那个支那将军就叫吴孝良,难道是他。” 当年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被他毁了的名将之花至今还在东北承受着永不磨灭的耻辱,被他毁了的军舰至今还停靠在庙街港口,想及此处,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漫上心头。 谦泽芳吉回到中国后,马不停蹄的赶赴济南,尽管他对南京中央政府任命一个地方省主席作为谈判代表大为不满,但还是抱着解决问題的态度,准备与其会谈一番,谁知等他抵达济南后,却得到了吴孝良出兵攻击张宗昌的消息。 吴孝良以山东省主席的身份通电全国,强烈谴责了张宗昌擅自挑起战端,勾结日本人,屠戮百姓,拆屋毁田,至数百万百姓无家可归,数万人冻饿而死,一桩桩,一件件,罄竹难书,山东的局势也由吴孝良这份通电开始,在外界看來开始逐渐变得明朗,此前日军之所以悍然发动对中国守军的军事攻击,完全是因为张宗昌与韩复榘内斗不敌才卖国投靠所导致,如今日军迫于国际压力不得不收敛行为,山东省府发表的通电得到了全国各界的支持。 由此,一直不显山露水的吴孝良终于走到台前,为全国人民所知,以天津《大公报》为首,长篇累牍报道了山东省府主席吴孝良过去的种种事迹,各地媒体也跟随争相报道,人们这才恍然,原來绥东建省,收复外蒙竟是这位不显山露水将军所为,人们都对山东的局面充满了信心,有这样一位将军坐镇,无论是张逆亦或是日本人的问題,想必都会迎刃而解。 十一月二十日,山东降下入冬以來的第一场大雪,天气冷的滴水成冰,但鲁东南一带却打得极其火热,山东保安部队学生团一部,以及骑兵营像一柄尖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了潍城、高密、兵锋直指青岛西部门户的胶县。 由此,张宗昌大本营与西部的军队被彻底掐断联系,西部军队被歼灭只是迟早,不但如此,就算是大本营的处境一样岌岌可危,设在即墨的司令部已经人心惶惶,一片萧瑟之色,很多军官已经脱离军队,偷偷逃命去,张宗昌失魂落魄,由始至终他并沒有将这个老相识看做一个相当的对手,在他眼中,此人虽然有勇有谋,但只是一个无兵无权的光杆司令,即便他当年在湖南战绩如何辉煌,在东北功绩如何彪炳,那都是建立在他有一支绝对精良的军队的基础之上。 他不相信,吴孝良能带着一群民团和乳臭未脱的学生与之正面对抗,但事实让他绝望异常,就是这支乳臭未干的学生团,将他精锐中的精锐,第十九混成旅打的丢盔弃甲,从高密一路败回即墨,为了不使自己这支最为精锐的部队遭受灭顶之灾,他应经命另一旅人马接替了十九混成旅在胶县的防区。 胶县县城外围,一场齐膝深的大雪阻碍了山东学生团的进攻步伐,作为第一支实验摩托化部队,配备的卡车纷纷抛锚,士兵们在各级长官的命令下,步行前进,不费吹灰之力就冲破了原本张宗昌守军构置的一道道工事,因为此时的工事早就空无一人。 直至接近县城之时,才零星的听到几声枪响,炮兵选择好炮位准备进入射击状态,大批的步兵们于城前展开进攻阵型,工兵连也是了得,竟然以人步行的速度挖出了一条两米宽的通路,吉普车喇叭嘀嘀之声跟随到了阵地的最前沿。 一名身穿厚呢子双排扣军大衣的军官由车上下來,肩章上一颗将星璀璨夺目,带着黑皮手套的双手举起望远镜仔细的观测着县城城防状况,陆续有情绪高昂的营连长前來请战,士兵们同样高昂的士气竟似将这严冬的酷寒也融暖的火热。 少将沉稳坚定,部下们火一样的热情好像并沒有感染他分毫。 “何必浪费兵力,炮兵准备,两个基数,覆盖炮击。” 命令下达,早就调校好射击诸元的重炮齐齐发射,整个胶县城墙都淹沒在重炮炮火之下,城墙上适才还零星响起的枪声则彻底哑了火,炮击彻底将城墙以及门楼变成了一片废墟。 待炮击完毕,少将命人对着城头喊话。 “城上的人听着,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接受改编,对你们此前的罪行省政府可以既往不咎,如果负隅顽抗,城破之后将得到严厉的惩处……” 很快攻心战便起了作用,城头上升起了一块由白布扯成的旗子,一个士兵在残破的城头上扯嗓子喊着: “别开炮,俺们旅长发话了,俺们全旅都向贵部投诚,愿意接受贵部改编……” 原本这一旅人马便对张宗昌将他们顶上來当炮灰极度不满,如今见识了省府军队重炮厉害,已然吓得胆寒,那旅长左思右想之下,便起了反正之心,左右都是为他人效力,何不傍上一棵大树。 少将很快见到了城中旅长派來的代表。 “将军,俺们旅长只要求还能带部队,其余的都好谈。” 对方的要求并不高,甚至改编派驻军官都可以,少将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的条件,只是提出一条,一旅人马必须开出胶县县城接受改编。 第392章 鸠占鹊巢 山东保安部队学生团一路高歌猛进,如摧枯拉朽一般终结了张宗昌在胶济铁路一线的统治,眼见无力回天,张宗昌弃了部队孤身一人逃往青岛,请求日本当局予以庇护,但青岛日本当局却认为他军队和地盘全部丧失,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再者此人名声极臭,山东省府已经宣布他为战争罪犯,发出通缉令,眼下收留此人,不但沒有半点好处,反而会引來一身的麻烦。 张宗昌在青岛转了个圈便又被赶回即墨,当得知驻守胶县的部队投靠了吴孝良以后,暴跳如雷,一阵癫狂的怒骂之后,他又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因为自己曾经的部下已经投靠了吴孝良并且帮着对方來围困即墨,众叛亲离即在眼前,绝望在一瞬间填满了他无所适从的内心,想起十多年前,那吴孝良不过是金川街的一介小人物,以自己的实力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像碾死只臭虫一般除掉他,可那时相差悬殊的吴孝良竟然将自己打的一败涂地,最终还是他的一时心软自己才逃得一命。 如今,仍旧是实力相差悬殊,张宗昌心里终究是存了忌惮,表面上对吴孝良的一切政令都举双手拥护,但实际上在私底下却搞了无数的小动作,拆台,挖墙脚,怎奈最终还是被他打的惨败,此番一败恐怕今生便再无翻身之力,不由得一阵长叹: “既生瑜,何生亮。” 当然,张宗昌不是周瑜,吴孝良也不是诸葛亮,所以,张宗昌在发出以上感慨之后化妆逃往威海,准备在那里登船逃往奉天,去投靠小六子张学良,毕竟当初两人在入关作战中合作的也还算愉快,虽然与北伐军激战时产生了一点点摩擦,但他相信张学良此人念旧,终归还是会收留他的。 张学良是否能收留张宗昌那是后话,吴孝良彻底击败胶东张氏之后,严令学生军止步即墨,不准靠近青岛半步,民国时的青岛并不直辖于山东省政府,而是相当于后世的直辖市而被日军单独占领,吴孝良此举也是为了避免日军借机挑衅制造争端,给济南谈判雪上加霜。 吴孝良于十一月二十五日启程前往济南,期间传來韩复榘围困张宗昌残部于泗水的消息,他在胶济铁路上拍电报命令保安旅南下临朐取沂水、诸城,彻底消灭张宗昌盘踞于鲁南的残余势力。 二十七日,吴孝良的专列抵达济南,他驻足林祥门外,但见城墙斑驳,门楼残破,仿佛硝烟并未散尽,他似乎看见,当日国民革命军不屈不挠于城上,以微不足道的力量抵抗日寇的无耻侵犯,以血肉之躯抵挡着日军重炮,倏忽间,不觉热泪盈眶。 蒋某人的国民政府一直标榜驱逐外侮,但在面临日军厚颜无耻的威胁时,仍旧不自觉的选择了攘外先安内的政策,他惧怕日本人干涉国民革命军进军bei 精,怕在彻底消灭北洋政府的最后关头功亏一篑,选择了妥协退让,也选择了将耻辱钉在自己的日记本之上,钉在灵魂深处。 吴孝良深知想在当前国弱民疲的条件下,为惨死的6123名济南军民复仇是多么的不现实,此番谈判必然是一场极为不对称的谈判,他前世历史上关于济南日军去留问題的谈判,国民政府可谓是受尽屈辱,国民政府提出不需要日军赔偿损失,仅仅需要他们道歉即可,就是如此简单的条件,仍然遭到了日本的无理拒绝,仅以济南不幸之事成为过去,以期两国交好之辞敷衍搪塞国民,这是何等的屈辱,弱国无外交,此言果真不虚。 林祥门外关厢大街上空无一人,吴孝良命人买來酒水、熟肉、香烛于废墟处焚香祭拜当日战死者英灵,期间有日军前來干涉,省府卫队与之剑拔弩张。 吴孝良此番來济南由于路途并不太平,所以带了几近一团人马,而紧随其左右的除了原奉军宪兵队的底子以外,多是由学生军中选拔而來的优秀士兵,因此战斗力在山东保安部队中首屈一指,同时也都是骄兵悍将,本就对日本人极度仇视,见对方來挑衅,压抑了许久的满腔怒火终于不可遏止的喷薄爆发。 中日双方均子弹上膛,群情激动,局面已经在擦枪走火的边缘徘徊,如果,枪声一响,也就沒有必要再谈下去,中日在山东剩下的恐怕只有打这一条路。 这种情况是吴孝良无论如何都不能也不愿见到的,他立即喝令军官约束部下,力图做到有理有据,不卑不亢,毕竟此番前來不是挑衅打仗,如果中日因为这种小事擦枪走火,山东的大好局面怕是会被打成一锅烂粥。 很显然,日本方面也不愿意在此时与中国人产生冲突,所以也是极力克制,直到他们被一名日军中将喝止,才悻悻的收枪在道路两旁列队。 日军中将怒气冲冲,对着冲突士兵,用日语叽里呱啦劈头一顿痛骂之后,才排开众人來到吴孝良面前,双手紧贴大腿,挺直身躯,深深一躬道:“想必这位便是名满华夏的吴将军,久仰久仰,下榻饭店已经准备妥当,请随我进城吧,并且陆军为您准备了盛大的欢迎宴会,也算聊表地主之谊。” 他说出这话來绝不是客气,当年日军在绥东惨败,他那时还是其中的一名大队长,当年的震撼至今还历历在目,日本人本就对强者有着天生的尊敬,因此他对吴孝良代表支那來济南主持谈判事宜此事,从内心中升起一丝外人难以察觉的骄傲与得意,不可战胜的支那将军居然为战败坐下來与自己谈判,那是何等的荣耀。 此人正是日军驻济南第六师团师团长福田彦助。 吴孝良回敬军礼,一阵冷笑:“尔等不请自來,鸠占鹊巢,何來地主之说,将军好意恕难从命,今夜吴某便不进城,还请将军自便。” 随即又是虚敬一礼,不再理会福田彦助,带着部下拂袖离开。 福田彦助热脸贴了冷屁股,尴尬的站在当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第393章 晋升上将 南京,国民政府主席蒋中正对山东战局极为满意,此地处于江苏北部为南京国民政府门户,不论是落到阎锡山手中还是冯玉祥手中都是他所不愿见到的,这个吴孝良在关内毫无根基,居然也能赤手空拳打出一片地盘來,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原本只是想将他放在山东将水搅浑一点,却沒想到此人竟意外的达成了他认为不可能的目标。 蒋中正对吴孝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对身旁一名瘦高男子道: “松坡兄,你推荐的这个小兄弟,给我们带來不少惊喜嘛。” 瘦高男子面无表情的道: “维中这个人擅长于逆境中求胜,这次山东之行他沒有让我失望,只是将与日本人谈判的差事交给他似乎有些不妥。” “哦,有何不妥。” “维中此人硬则硬矣,却变通不足,况且……” 瘦高男子说到此处,突然顿了一下,十年前与之倾心交谈的那一幕又闪现于眼前,大胆的预言,满腔的报国热忱,似火一般,让他至今仍能感觉到当年的炙烤。 “况且,介石兄你可知这个吴维中十二年前便断言中日早晚必有一战,其言语中对日本人怨恨之深尤甚,我只担心他……咳咳……咳咳咳……” “北伐已经成功,松坡兄尽可以放心去日本养病,你的病不能再拖了。” 蒋中正一番话情真意切,见瘦高男子咳得厉害便不再与他商议济南之事,但心中却有了计较,既然吴孝良此人忠直有余,变通不足,那就派个人去为把把关,外交部亚洲司司长周龙光早年毕业于日本东京帝国大学,颇为亲日,由他去做谈判副手再合适不过,此时他还存了另一个心思,听得蔡锷对此人推崇备至,已经起了招揽之意,他一早命人调查了吴孝良的经历,此人虽然资格够老,功绩卓著,但因为北洋政府奸佞当道,竟然至今仍只是个少将。 他早就签好了委任状,将吴孝良山东代主席前面的代字去掉,同时晋升其军衔为陆军上将,并给山东保安部队正式番号,国民革命军第十九军,同时,由国民政府拨款一千万元,给其整饬军队,建设地方。 山东济南,吴孝良率领的一个团在济南城外扎营,他并沒有急于进城主动寻求谈判,而是在此等候省府中其他从未曾谋面的委员们,一日后,冷遹与何思源率先抵达济南,同时抵达的还有南京国民政府派來的谈判副使周龙光。 周龙光带來的委任状,让大家精神为之一振,去掉代主席前面的代字正式就任省主席,只是迟早的问題,所以在大家眼里这个为人顺理成章,不过接下來的情况就不一样了,首先正式晋升吴孝良为国民革命军陆军上将,并给山东保安部队正式番号,最为关键的是拨款一千万元,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大手笔,沒见哪个人能得到南京中央的如此大手笔的拨款,南京中央的财政状况并不乐观,能够拿出这许多钱來,足以说明对山东亦或是说对吴孝良的重视。 周龙光情知蒋主席正在极力拉拢吴孝良,此人或许早晚要成为蒋身边的红人,自己沒必要找不痛快,所以见到吴孝良后当即表态。 “吴主席,卑职这次來奉命协助您谈判,但卑职对山东地方并不熟悉,所以还是要唯吴主席马首是瞻。” 吴孝良焉能听不出周龙光话中隐含的意思,他当然明白,蒋某人断然不会平白派一个人來给自己当副手,此人身上必然是负有某种使命,但不论他身负何种任务,只要不妨害谈判中,国家民族的利益,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施为,反之就将他赶回南京。 接见周龙光在十分和谐的气氛下结束,吴孝良來到了冷遹与何思源的下榻处,由于军营中军帐紧张,是以将两人安排在同一间军帐中,进账时,两人正围坐在火炉前烤火,低声议论着时下局面,看到吴孝良进屋赶紧起身相迎。 “不知吴主席驾临,未及远迎,还望见谅包涵。” 冷何二人均是拱手深躬一礼,吴孝良赶忙上前几步,扶住二人,将他们重新让到火炉旁坐下。 “两位先生,不辞道路险阻艰辛,孝良铭感无内,在这里先替山东两千万民众谢过二位先生。” 说着又冲冷何二人躬身施礼,弄的两人刚刚坐下又赶紧起身來扶他。 吴孝良不再顾及虚礼,直接开门见山道:“张氏祸鲁三年,贻害无穷,如今山东百废待举,首当其冲乃是教育与民政,我有意邀两位先生加入省政府,却不知意下如何。” 冷遹肃容道: “吴主席言重,为山东建设出力,冷遹责无旁贷。” 何思源亦是点头赞同附和。 “我二人來济南便是为此……” “有二位先生的话,孝良这便放心了,孝良打算委任何先生为教育厅长,委任冷先生为民政厅长……教育关乎一省民众之未來,而民政则是这未來的基石,孝良无能,拜托二位先生……” 外面寒风肆虐,寒气透进军帐,呵气成霜,炭盆中的火炭正旺,三人脸上通红一片,只不知是火光映照使然,还是天气寒冷所致。 十一月二十九日为中日双方正式商定的会谈日期,日方提出将会场设在城中胶济铁路饭店,吴孝良对此提出严正抗议,因为日军早就将胶济铁路饭店霸占为驻军济南的司令部,在哪里会谈等同于中方屈服于其压力,吴孝良如何能干。 公使谦泽芳吉态度坚决,提出非胶济铁路饭店不谈,试图一次恐吓逼迫吴孝良就范,在他看來支那人现实势力,胆小如鼠,只要态度强硬对方必然就范,但这次他却失策了,对方的态度的强硬超出了他的预料,谈判代表山东省政府主席吴孝良,派人送來照会,会场可以在济南城内,但必须选择第三方会场,否则一概不谈。 谦泽芳吉气的大骂支那人混蛋,决定给这些狂妄的支那人一点颜色看看,他当即拜访了驻济南第十一旅团斋藤旅团长。 第394章 斋藤大意 斋藤听了谦泽芳吉的叙述不但沒有气愤,反而嘿嘿的大笑起來,旅团长的举动让这位驻华公使大惑不解,他哪里知道斋藤心中所想,帝国陆军在支那地界上还沒遇见过敢于如此叫嚣螳臂当车的家伙,出于帝国陆军特有的骄傲,使得他不但沒因为支那人的不配合而觉得烦恼,相反,他甚至只觉得有趣,倒想见识一下是什么样的人物如此不自量力,他甚至已经看到那个叫嚣者匍匐在自己脚下,讨饶求告。 “公使阁下不必烦恼,这件小麻烦就交给帝国陆军吧,真不明白帝国那帮老家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明明帝国陆军在支那所向披靡,却要自缚手脚,搞什么谈判,占领便占领,撤军便撤军,支那人算什么东西,哪里有资格指手画脚。” 谦泽芳吉开始还担心斋藤会拒绝帮忙,谁曾想他竟一口答应,立时心花怒放。 “如此就拜托将军了。” 他摘下头上平顶礼帽,鞠躬致谢。 斋藤戴好军帽,挎上指挥刀,嘿嘿一笑,露出满口森森白牙。 “听说前日福田那老家伙在支那人面前吃了憋,今日我连他的气也一并出了,帝国陆军的脸可不是这么丢的。” 谦泽芳吉跟在斋藤身后,只见他大马金刀的跨上一匹东洋大马,令部下佐官点了几十人的骑兵,谦泽芳吉有点担心,这几十人是否太少,能够应付得了支那人吗。 “斋藤将军,支那人多,不如多带些人去,也好增加震慑效果。” 斋藤不屑道: “支那人胆小如鼠,几十人对付他一个团都高看了他们。” 说罢带人向城外疾驰而去,谦泽芳吉不习惯骑马,他还是选择坐上了司令部为他配备的一辆美国产福特小轿车,跟在那几十骑骑兵后面,也驶往城外,去会那顽固不化的吴孝良。 吴孝良正在军营中与一并军官商议安全问題,由于驻扎在济南城外,日军近在咫尺,随时都有被人家一锅端了的危险,所以他反复强调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以备不测。 这一团人马在山东保安部队中装备最为精良,其中突击连全部人员都分别配备德制mp28冲锋枪支,以及毛瑟驳壳枪一支,包括钢盔军装都是一水的德式行头,并且几乎所有士兵都是有过战斗经验的老兵。 突然,有哨兵急急进來,声音急促的汇报。 “一支约五十人的马队正在向军营方向运动,将于五分钟后抵达,马队亮的的是日本膏药旗,看架势來者不善。” 在座诸位军官都是悚然一惊,沒想到光天化日之下日军就敢公然进攻中**队,一时间大家都绷紧了神经,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投向吴孝良。 原本吴孝良也是吃了一惊,但在仔细询问马队的规模之,立刻放下心來,他判断这些人急吼吼而來,既不是充作侦查兵侦查情况,也不是大举进攻的前兆,想必是來此耀武扬威施压的 “日本人黔驴技穷,语言恐吓沒达到目的,便想搞武力恐吓,咱们如何能叫他如愿了。” 吴孝良立即命令所有突击连士兵归队,并且进入一级战备,随时防备日军马队武力侵犯,仅仅三分钟不到,士兵们便全部集结完毕,此时平日里的训练发生了效用。 冷遹与何思源也在韩复榘军中待过,但却从未见过如此训练有素的士兵,动作迅速而整齐划一,手脚动作便似同一个人使出來一般,不禁暗暗咋舌,如此军队焉能不胜,难怪吴孝良能在短短月余时间内便在山东省站稳脚跟,但两人心中的疑问也和赞许一样多,仅凭他一个光杆省主席又是如何训练处这些精锐士兵的呢,百思不得其解。 说话间,日军马队旋风一般疾驰而至,马队为首之人正是斋藤,他沒想到迎接他的竟是大大小小上百长短各异的步枪手枪。 斋藤并不着急,这样的阵势他见过太多了,支那人的士兵或许能忠于职守,但他们的长官都是一滩烂泥,捞钱吃大烟样样都是把好手,独独这打仗的能力差上许多,他眼角余光扫了眼跟在两侧的骑兵们,个个挺拔威武,气势逼人,相必支那军官见了都能吓出尿來。 他用日语大声喊着话,军营中守军听的一头雾水。 有懂日语的军官,听了对方的喊话,顿时脸色大变,急忙赶去向吴孝良汇报。 “主席,外面的日军军官是驻济南第十一旅团旅团长斋藤。” 济南惨案中大举屠杀中**民的日军部队,正是他的旅团,并且斋藤此人是日本陆军中的年轻少壮派,年纪轻轻就已经升至少将旅团长,是以常常目空一切,不把军中的老前辈放在眼里,有传言,在这济南城中,斋藤的话竟然比中将师团长福田彦助的命令还要有效力,由此种种,此人嚣张程度可见一斑。 吴孝良冷笑道:“放他们进來。” 有部下立刻劝阻。 “主席不可,日军狡猾凶狠,切不可放他们进來啊。” “日军只有区区五十余人,何足惧哉,咱们一个突击连便能将他们全部吃掉。” 突击连士兵们在军营中设置掩体置身其后,并且拉起铁丝网,将军营分隔成数段,斋藤领着人刚进军营就觉得气氛不对,按照以往的记忆,即便是自己孤身进入支那人军营,也能将那些胆小如鼠的支那人吓得瑟瑟发抖,如何今天场面竟似全部一样,他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如果目光可以杀人,他可能要死上几十上百次了。 斋藤毫不在意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在他眼中,即使再精良的武器到了支那人手中也和烧火棍别无二致,因此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一下军装上衣,翻身下马,等候支那将军前來摇尾乞怜。 但孝良并沒有如想象中一样战战兢兢的出现,斋藤反而吃惊的发现,围着自己与部的支那士兵越來越多,多到让他都感受到了压力,斋藤开始暗自后悔,不该如此鲁莽的就进來,但为时已晚。 突然,一阵日语在军营上空爆响。 “日军士兵听着,你们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否则子弹无情。” 第395章 把柄在手 斋藤敢于自蹈险地也不全在于其鲁莽自负,实在是他此前所见的中国.军队太不争气,听到有人竟敢喝令皇国陆军放下武器,他真想纵声大笑,支那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天还沒黑就在说梦话吗。 突然间,斋藤只觉得头顶一片阴影掠过,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只见漫天粉尘,紧接着眼睛便是一阵钻心剧痛,再睁不开來,与此同时其他骑兵亦是惨叫连连。 斋藤想从腰间抽出手枪,怎奈摸了几次都沒将腰间的王八盒子打开,骤然间觉得一股大力将他扑倒,随即双臂被人用力反剪起來,绳子一圈圈使劲缠上胳膊,骨头都被勒的嘎嘣直响,斋藤不甘心的用日语叽里呱啦骂着。 “支那猪卑鄙,狡猾阴险,混蛋……” 他胸中燃起熊熊怒火,心中暗暗发誓一旦得以脱身,定要将这些支那人通通杀死,但斋藤看不见,他和部下们被一直所鄙视的支那人像捆猪一样,都被绑的结结实实堆在空地上。 这一队日军骑兵竟然只在眨眼之间便完美漂亮的解决,并且最为重要的是双方沒有放一枪一弹,沒有任何受伤或者丧命,冷遹与何思源在一旁却是看的心跳加速,虽然这位省主席的招数有点下三滥,但却是目前最为合适的,冲突不可避免便迎头而上,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能将冲突规模控制在尽可能小的范围内,说明此人不但勇敢还颇有头脑。 日军士兵被关押在仓库中,斋藤则被带往会议室,吴孝良命人用菜油将他的眼睛洗干净,然后又解了他的绳索,扔过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此时的斋藤已经彻底冷静下來,被俘的处境使他心中悔愤交加,安静的在椅子上做了下來。 吴孝良缓缓道:“沒猜错的话,阁下便是斋藤旅团长吧。” 斋藤心中一惊,刚刚还心存侥幸,但愿对方不直到自己的身份,谁知这支那人早就直到了自己的身份,一时间大为尴尬,沉默不言,与开始时的嚣张形成鲜明对比。 吴孝良见斋藤沒提出异议,便是默认了身份,原本他也只是在情报的照片上见过,沒想到一猜即中,这个斋藤既是可居奇货,但同时也是烫手的山芋,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引爆塌天的大祸,不过他并不想拿斋藤來大做文章,小做惩戒即可,省得他目空一切,不把中**人放在眼里,所以,他在确定了斋藤的身份之后,突然笑了。 斋藤听了支那军管的笑声,恼火异常,脸色难看之极,但碍于尴尬的处境却无法发作,可支那军管接下來的话却让他惊讶了。 “误会,原來是误会,斋藤将军既然想來鄙人军营中参观事先招呼一声便是,如此不期而至,竟使我等差点铸成大错呀。” 误会,这是开什么玩笑,这个支那人明明直到自己是來挑衅的,如此说莫不是,一阵兴奋漫上心头,莫不是这个支那人畏惧皇军起了后悔之意,斋藤压制下内心蔓延的兴奋,他不希望自己的心理活动暴露在支那人眼前,却也不能再继续装傻充愣,默不作声。 “你就是吴将军吧,既然是误会,皇国陆军便不打算追究你们失礼的行为了,我等军务在身也不便多做叨扰。”他嘴上虽说不打算追究,实则心中却将吴孝良祖宗十八代草了个遍,并暗自发誓,一旦回到军中,必发兵灭了这一团支那兵,一雪今日之耻。 吴孝良见这个斋藤上道,懂得就坡下驴,也省去了一番口舌,不过他可沒天真的将斋藤此时的话当真,这时,一名传令兵进屋捧了一叠文件进屋放在桌子上,文件最上方是一张照片,他顺手将之拿起,递给斋藤。 “斋藤将军看看拍的如何,随军记者技术不精,将军的风采只展现出十之一二呢。” 吴孝良嘿嘿笑道。 斋藤接过照片,看了一眼便觉七窍生烟,几下便撕了个粉碎,照片上的他,双手反剪,一双支那人的大手揪住其头发使其脸抬向上方,面部更是由于生石灰粉刺激的涕泪横流,表情痛苦不堪。 “鄙人相信斋藤将军一定是信守承诺之人,将军一定也不希望如此英姿如果出现在明日的报纸上吧。” 吴孝良的眼中露出颇为玩味之色,斋藤只觉得一阵眩晕,如果这张照片公之于众,自己这半生荣誉便会毁于一旦,一个重视声誉胜于生命的武士又怎能在苟活于世间,再看支那军官那张笑脸,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恨不得冲上去扇他几巴掌,以解心头之恨。 但是斋藤不能也不敢,他后悔今日孤身犯险來这里,更恨那谦泽芳吉平白将自己牵连进來,使得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不知将军何时送我等回济南。” 吴孝良道: “鄙人本想多留将军在此一叙,但考虑到将军军务繁忙,也不便强留,所以,将军随时都可以离开。” “如此甚好,烦请将军也将我那些部下也一并放了吧。” 吴孝良哈哈大笑道:“将军多虑,您的部下早就在外面候着呢,请。” 说罢一引右臂送斋藤出了会议室。 …… 日本驻华公使谦泽芳吉乘小汽车來到支那人军营附近,但见一切都平静如常,料想到的冲突并沒有发生,心下暗暗奇怪,斋藤旅团长按说早就该到了,为何迟迟不见人呢,他命司机远远围军营绕了一圈,见军营中一切如常,沒有半点状况只好悻悻的回了济南城。 回到皇国陆军驻军司令部,谦泽芳吉惊讶的发现,斋藤竟然早就回來了,正在他的办公室内处理公事,忍不住气往上涌,上前去质问道: “斋藤将军不知去了何处,那些支那人又如何了。” 斋藤丢下手中文件,抬头瞟了一眼谦泽芳吉,重重的哼了一声,“公使阁下自重,军事机密不方便吐露,还请见谅。” 一股森森寒意自斋藤的言语中透出,谦泽芳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如何斋藤竟与此前判若两人。 第396章 谈判前奏 谦泽芳吉在斋藤那吃了瘪,只好去找福田彦助,福田彦助听说斋藤竟如此沉得住气,沒去找支那将军的晦气,不由得大为惊讶,难道这个骄狂的家伙竟然转xing了,说实在的,福田彦助对于这些少壮派军官也是无可奈何,他们的好战程度已经到了利令智昏令人发质的程度,就像疯狗一样只要认准了,拼上一死也要咬住不放,他担心皇国早晚有一天要为这种癫狂吃亏。 但皇国实力蒸蒸日上,这种杞人忧天似的想法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否则同僚都要认为他是否得了失心疯,竟说出这等胡话,不过,他虽不赞同穷兵黩武似的癫狂,但仍旧赞同为了皇国利益,吃下支那乃是大势所趋,因此,只是应该考虑该如何吃,是狼吞虎咽,还是文雅一点的精精细嚼呢。 想到此处福田哑然失笑,他只是皇国陆军区区一介中将师团长,这种战略层面上的东西根本轮不到他來想,即便是想了也沒有任何用处,他所做的就是做好皇国的枪,天皇需要他打向哪里,他便义无反顾的冲向哪里,正如此次济南之战,正是在他一声令下之后,皇国陆军用重炮将济南城墙几乎炸为废墟,城破之后数千支那军民被其屠戮,在福田看來这是十分必要的,在皇国陆军面前,任何抵抗都要遭到报复,只要顺民才会得到优待。 谦泽芳吉的喋喋不休终于打断了福田彦助的思绪。 “请福田将军务必给予支那人在军事上强大的压力,为了谈判的顺利进行,还要拜托将军了……” 福田彦助在谦泽芳吉面前丝毫不掩饰对内阁的不满,皱眉道: “田中首相在怕什么,济南占便占了,如何又要撤军,皇国陆军的士兵就这样白白玉碎了吗。” 谦泽芳吉十分头疼和这帮军方人物打交道,这些头脑简单的家伙只知道闷头打仗,哪里直到外交和国内政治的艰难,但又不能对他的疑问置之不理,只好不厌其烦的解释着。 “美英为了惩戒支那南方政府,原本是支持皇国出兵济南的,但是陆军在山东的草率行动又让他们感到了焦虑,因此才大为反对……” 福田彦助不以为然,却也不愿在这个问題上继续与芳泽谦吉争执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題。 “公使阁下可知道与你谈判之人有何來历。” 谦泽芳吉沒想到福田彦助由此一问,愣住了。 “能有什么來历,不过是支那后起的一个小军阀,如今是山东省主席而已。” “公使阁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年绥东海参崴之事,阁下可曾听说。” 谦泽芳吉眉头一跳,迟疑着道:“你,你是说三宅被俘和海战惨败那次。”皇国在绥东的惨败是皇国前所未有之耻辱,碍于当时之国内国际形势,最终不了了之,但这也成为所有人都极力回避的问題,他不知道福田彦助提及此事有何目的。 福田彦助谦泽芳吉一脸莫名,提醒道:“与你谈判的吴孝良,他便是那个支那将军。” “他就是支那将军。” 谦泽芳吉不禁为之动容,虽然那几件事成为了皇国禁忌,但这位曾经战胜国皇国海陆军的支那将军却成了日本国内的传奇人物,似乎只有将他传的神乎其神,才能为皇国挽回些许颜面。 冷遹与何思源不明白吴孝良为何如此轻描淡写的放了前來挑衅的日本军官,如果依照他们的方式,应该将这些人正式羁押,然后通知城内日军,进行强烈抗议谴责,并以此为谈判筹码,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未可知,但军事决定他二人不好贸然动问,只好看在眼里,想在心里,却绝不说出來。 毕竟这位年轻的省主席已经将他们的工作分好了工,冷遹主管民政,何思源主抓教育,都是两人最擅长的部分,对于吴孝良用人这一点,两人都持有一个共同观点,那就是吴孝良此人颇有识人用人之名,此前评价还多了个,只是对外过于僵化,失之变通,如今看來,吴孝良本人与外界的传闻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以两人亲眼所见,此人不但有勇,并且有谋,堪当大任。 吴孝良见两人心存疑虑,便笑着将自己用在斋藤身上的那点小手段说了出來。 “现在斋藤已经是咱们手上一枚随时可以抛出的棋子,只要运用得当,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两人听罢不仅失笑,办法是卑鄙了一点,但却很好用,与何思源的不以为然不同,冷遹旗帜鲜明表明了自己对此事的看法。 “两国争锋,你死我活,只要能打败对方就是好办法,拘泥于个人的小利小德,才是害了国家,吴主席为大义甘愿牺牲小德,冷遹佩服。” 济南的事不能再拖,谈判必须及早见个分晓,吴孝良沒有时间再等下去,他心中实在已经拟定好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每一分每一秒的浪费对他來说都是极为奢侈的,但却又不得不等下去,以他对谦泽芳吉的估计,此人很快就会找上门來,但日本人绝不是什么良心大发而想撤军,他们不过是无法正面面对美英的压力,不得已而为之。 记得前世日本撤军,南京国民政府甚至许诺不索求赔偿,可就是连要求一个小小的道歉,都不可得,这对当时的中国,军民是何等的悲哀。 这一世吴孝良该如何做,也如前世那般,百般退让,不要赔偿,不要道歉吗,他自问做不到,可眼下的局面允许他和日军硬碰硬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南京国民政府老蒋是将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了自己啊,可吴孝良绝不敢将这当做烫手山芋在随手抛走,他下定决心要尽一切努力为中国争取前世不曾得到的利益。 谦泽芳吉终于妥协了,答应在将谈判会场设在第三方场地,于是临时征辟山东师范学校的教室作为谈判场地,这是一个好兆头,中国政府要面对国内汹汹舆论,日本政府同样也得面对国内外的双重压力,谁能挺到最后,谁就是最终的胜利者。 第397章 谈判插曲 日本公使虽然在谈判场地上给予了妥协,但在接下來的谈判中态度却极其强硬,第一次会晤仅仅进行了半个小时便不欢而散,究其原因还是双方在赔款问題上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南京政府派來的外交部亚洲司司长周龙光觉得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那吴主席碍于面子不好意思降低谈判标准,那他不介意來做这个“好人”,当然,他也是怀着私心的,原本他便不被上司看重,又与同僚不睦,如今有了一展能力的机会再把握不住,让那个吴主席把谈判的事拖延不决,自己必然会遭到部中同僚的攻讦和上司的问责,到时候丢官去职在所难免。 于是,当天晚间他偷偷溜出了军营,赶往城内胶济铁路饭店去见那日本公使。 芳泽谦吉正在为如何厘定谈判条件而头疼,听到谈判副使连夜來访,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兴奋,他意识到事情很可能出现了转机。 周龙光一进屋便用标准的关西腔日语向芳泽谦吉发出了问候。 “公使阁下,连夜打搅,万分抱歉。” 芳泽谦吉听到他这一口地道的日语,脸上露出职业化的笑容,心道看來此人曾在日本留学,用日语与自己交谈无非就是为了示好,看來事情果真在朝着自己预料的方向上进展。 “何谈打扰,阁下请坐。”他不冷不热的请周龙光入座,便沉默下來,也不急于发问。 两个人对坐无语,周龙光大感尴尬,只好干咳一声道明此番來意: “公使阁下,鄙人此番前來,是想就谈判条件私下里交换一下意见。” “哦,在下愿闻其详。” 芳泽谦吉的态度还是不咸不淡,周龙光却急的满头大汗,他整理了一下思路。 “鄙人在临來济南之时,蒋主席曾交代,只要归国肯撤兵,其他一切都好谈。” “如何个好谈法。” “可以,可以不要赔款,只要归国从速撤兵,一切都好商量。” 芳泽谦吉听罢欣喜若狂,站起身來纵声大笑,在支那人面前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他暗暗好笑,亏得他还头疼了半天,在看周龙光也站起身,期期艾艾的看着自己,心道这姓周的支那人倒个可人儿,是专为自己排忧解难而來的啊,既然支那人这么容易便妥协,他决定來个狮子大开口。 “除了不需要担负赔款以外,贵国必须惩办此前加害日侨的官员,并且要严禁一切排日宣传,并且胶济铁路沿线二十里外不得有中国驻军。” “这。” 周龙光倒吸一口冷气,他万万料不到日本人竟然如此贪婪,不但不给赔款,还要报复那些爱国奋战的官兵,自己如何能答应,若答应了自己在国民政府内还有立身之地了吗。 “这个,这个,鄙人权小位卑,不敢擅自做主……” 芳泽谦吉又是一阵大笑,毫不客气的冷冷道:“你能做得了不要赔款的主,如何就做不了其他主,你瞒着吴孝良來找我谈这个不怕他知道了枪毙你。” 周龙光被芳泽谦吉挤兑的阵阵胆寒,想到吴孝良那冷峻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但仍旧强作镇定的道:“我乃代表南京国民政府,代表蒋主席,他区区一个省主席有何权力对我采取措施。” 话虽如此,但他心中却是越來越沒底,他已经开始怀疑,今夜偷偷來见芳泽谦吉是对是错,别再谈判成了,却把这妥协的责任都推在自己一人身上,万一真被那姓吴的做了替罪羊,那是何其冤枉。 芳泽谦吉一阵嘿嘿冷笑,也不于他争辩,“你将我的意见转告给吴孝良,中日双方只能在这个基础上谈。”他在初时的兴奋冷却下來后,仔细梳理了一下目前状况,觉得之前过于乐观的相信周龙光这个人的能力,虽然面前之人的确可能得了南京蒋中正的面授机宜,但在强势如吴孝良这等人面前,直如草纸、放屁一般,沒有半点效力,他真正的谈判对手仍旧是吴孝良。 因此,想在谈判条件上绕开吴孝良是不可能的,想通这点,芳泽谦吉对周龙光就失去了兴趣,摆摆手命人将其撵了出去,喋喋不休的周龙光周后,屋里静下來,他站在窗前凝望着外面夜色如墨。 芳泽谦吉突然想通了,逼迫支那将军妥协,主战场却不应在这谈判桌上,最终还是要使用武力和压力,谈是谈不出结果的,十一旅团的斋藤少将是皇国陆军狂热的好战分子,这个任务交给他再合适不过。 十二月三日,由泰安方向传來一个令吴孝良十分震惊的消息,韩复榘降而复叛,撕毁了之前达成的协议,袭击了驻扎在大汶口的保安旅,双方互有死伤,紧接着他又得到了第十一旅团奉命南下的消息。 吴孝良意识到,这一连串的行动绝不是孤立的,而是环环相扣,韩复榘背后撑腰的应是日本人,而斋藤南下便是这一猜测的佐证,他不能坐视日军如此猖狂,谈判之时还在中国山东境内调兵遣将,于是立刻派人去胶济铁路饭店日本驻军司令部提出强烈抗议。 日本人给出的理由仍旧毫无新意,日本侨民于泰安一带遭遇不测,日军南下实为护侨,绝不参与中国内部事务,这个解释让吴孝良火冒三丈,真真是欺我中华无人那,突然心中念头一动提笔在信笺刷刷写了起來,罢笔后将信笺折好又唤过卫兵,低声交代几句将折好的信笺交给他。 卫兵换过便服出了军营,直奔城内而去。 吴孝良冷笑自语:“你芳泽谦吉做了初一,我吴孝良便做个十五给你看看。” 十二月四日会谈继续,双方就撤军,赔款一事吵的面红耳赤,周龙光实在忍不住在休息间隙,偷偷的和吴孝良交换意见。 “卑职临來济南之时,蒋主席曾面授机宜,事不可为之时,可以不要赔款。”话音未落,周龙光只觉脸上一阵剧痛,接着一阵哗啦之声,竟是一只瓷盖完掉在地上摔的粉碎,吴孝良将一碗滚烫的茶水,连碗带水砸在了他的脸上。 第398章 千里转进 周龙光哪想到吴孝良反应如此激烈,被惊的一阵结巴。 “你,你,你干什么。” 吴孝良冷笑道: “我打醒你这个糊涂人,日本人贪婪,岂是妥协就能满足他们胃口的。” “赔款谁不想要,可打又打不过,如何能要來钱,不如务实一些先许其退兵。” 吴孝良听周龙光振振有词,心中一阵悲凉,国内抱有周龙光这种想法的大有人在,甚至数不胜数,的确,表面上分析,打不过只能选择务实的妥协,但昨天妥协,今天妥协,明天还要妥协,中国一直要妥协到何时才是个头,日本人贪婪无度,到最后,还要将整个中国都双手奉上吗。 “谈判的事你坐享其成便是,有一场大戏让你好好看。” “大戏。” 周龙光不解的嘀咕着,吴孝良却又厉声道:“再胡捣乱瞎搀和,别怪吴某辣手无情。”他吓得一哆嗦,连不迭的点头道: “卑职绝不再瞎搀和了,不瞎搀和了……” 这次谈判再度无果,不过不利的消息再次传來,保安旅一部一千人马被突施偷袭的韩复榘部包围在大汶口,同时又分兵直插新泰、沂水一线,山东形势一月数变,令人目不暇接。 芳泽谦吉得意洋洋的看着谈判桌对面的吴孝良,虽然他在支那将军的脸上看不出悲喜,但他猜想,支那将军心中一定慌乱如麻。 支那将军的根基在山东,如果山东不稳,他哪里还有心情谈判,自然会急不可耐的尽快结束谈判,以惩治叛乱,不过,在芳泽谦吉看吴孝良已经沒有机会了,韩复榘在斋藤的帮助下,取得山东只是迟早,可怜的支那将军最终只能黯然落幕,他干咳了两声,再度摆出了谈判条件,为了引诱其上套,还特意降底线。 “我方可以适当降低条件,第一,中国政府需道歉,第二,皇国政府不会负担赔款,第三,皇国陆军一年内梯次撤出山东,第四,胶济铁路沿线十里内不得有中国驻军。” 这是要将山东变成第二个奉天的节奏吗,吴孝良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他起身抱歉道:“公使阁下,如果贵方仍旧坚持这些五里条件,恕我方难以接受,并且我还要重申中国政府之立场,第一,日本政府必须向中国国民政府道歉,第二,赔款事宜必须以公平公正的方式进行,第三日本陆军必须在即日起无条件撤出山东,告辞。” 说罢,吴孝良起身带着中方谈判人员相继离去。 芳泽谦吉惊讶了,难道这个吴孝良不紧张,不在乎山东吗,他真的想将自己的地盘拱手相让吗,可接下來泰安前线传回的消息,让他连呼了是个“不可能” 几经确认之后,他呆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原來斋藤的第十一旅团进驻泰安之后,与韩复榘部产生了摩擦,并且摩擦最终演化成了两军大战,韩复榘部被狼狈的撵出泰安,向肥城、东阿一线溃退,斋藤并沒有就此罢休收手,而是一路狂追猛打,将韩复榘残部打进河南境内。 而韩军东线部队,听闻泰安老家北端,士气大跌无心恋战,大汶口之围立解,大汶口一千保安部队延津浦路挥师北上,竟一举占领了泰安。 芳泽谦吉气的大骂斋藤蠢货,该打的不打,不该打的穷追猛打,简直岂有此理,他此时也顾不上谈判,一面急命人发电报召回斋藤的十一旅团,一面赶紧命人向大本营参谋总部请求立刻调派军队來鲁,以防止战事扩大后难以为继,他派斋藤去泰安,原本就是威慑一下,表明一下皇国态度,但不曾想斋藤这蠢货居然和自己支持的傀儡打了起來。 只是他哪里知道斋藤的苦衷,更无法猜到,斋藤此时正在挨个问候他的家庭成员,如果不是该死的芳泽谦吉他如何能落得如今这般田地,把柄攥在支那将军手中,两权相害取其轻,并且打另一个支那人不但不会对他的声望造成威胁,还有助于斋藤在陆军地位的提升,所以他按照吴孝良的指示,将韩复榘打了落花流水。 黄河以北虽然有一大片土地属于山东省地界,但实际上却被河南省主席孙良诚控制着,斋藤在追击过程中渡过黄河,又一路向北,这回又轮到孙良诚倒霉了,聊城、博平、馆陶、临清相继失守,孙不敢与日军接战,命令部下避敌锋芒,于是斋藤的第十一旅团便如入无人之境,打了个痛快淋漓,一解被支那将军要挟的郁闷之气,最后一路又杀向河北。 斋藤旅人少,只能一路打一路走又一路放弃到手的县城,吴孝良的保安旅则一路尾随其后,将斋藤放弃的县城一个个收复,数日功夫竟有统一全省之趋势。 消息传回济南,芳泽谦吉气的七窍生烟,大骂斋藤猪头蠢货,却又无可奈何,数封电报发出去如石沉大海,斋藤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黄河北岸尽情的折腾,如果此事传回国内,他必将面临田中首相最为严厉的问责,他虽觉得此事怪异,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斋藤与吴孝良两人联系到一起。 更让芳泽谦吉尴尬的是拍去军部的电报也同样如石沉大海般沒有回信。 事实上,不论主观如何,斋藤与吴孝良两人在客观上配合的极为默契,斋藤直插河北,保安旅一路上就跟在他身后“收复”失地,然后再由各民团改变而成的保安旅预备役相继占领镇守。 河北省是晋系将领徐永昌的地盘,他和孙良诚一样畏惧日本人兵锋,亦是命令部下纷纷避敌,最后竟让斋藤一路打到天津,吴孝良保安旅预备役也跟着“收复”了由德州到天津的津浦路沿线。 这次数千公里的转进让斋藤在陆军中出尽了风头,同时他也成为日本陆军中第一个带兵深入支那境内三省之地的将军,到后來“七七事变”,他所率领的师团成为了华北派遣军最为倚重的一柄尖刀。 此时已经到了十二月下旬,隆冬降临,芳泽谦吉的心也像这严冬酷寒一样结满了坚冰,由于斋藤在支那境内的军事行动为皇国政府带來了巨大的国际压力,田中首相已经几次措辞严厉的催促他尽快结束谈判。 第399章 田中的麻烦 芳泽谦吉感受到來自田中首相的强大压力,谈判拖拖拉拉了几近一个月,山东形势巨变,原本被他当做杀手锏的韩复榘和斋藤均沒有按照既定策略行动,本应遥相呼应的两人却打在了一起。 最终韩复榘被赶入河南,斋藤则撒着欢一路杀到了天津,最让他愤怒的是吴孝良居然成为这次冲突的最大赢家,不但控制了鲁西地区,还夺取了斋藤放弃的河北省内津浦路沿线,可据情报所言,吴孝良正式编练成军的部队,只有一师一旅,如何能占领这么多地盘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迫于当前山东形势,谦泽芳吉自感筹码尽失,如果急于谈判必然被动无比,但來自田中首相的压力一天大过一天,是到该有所了结的时候了。 吴孝良态度很坚决,仍旧是那三条为最低底线,撤军、道歉、赔款。 芳泽谦吉此时也不得不放下皇国公使的架子,自己战略部署有失,但又为了尽快完成田中首相交代下來的任务,说不得只好降低条件。 “将军阁下,撤军和道歉我现在就可以答复您,皇国对此毫无异议,只赔款一事,却要慢慢來议。” 双方剑拔弩张已久,芳泽谦吉突然松口,既让吴孝良惊讶,却又在他意料之中,在吴孝良印象中,日本人自明治维新以來,对外扩张从來不肯吃半点亏,甚至连表面上的让步都被看做耻辱,如此务实的作风已经将他此前的印象完全颠覆。 吴孝良略一思量,“赔款事宜自然不好此时便定下准数,待贵方撤军后,宜由中日两国组成联合调查组,勘验损失,再做决定。” 这么说等于委婉的表示让步,也给国民政府一个转寰的余地,吴孝良心里清楚,这笔赔款恐怕是很难在日本那里要來的,如果因为这件事连累撤军事宜便会得不偿失,不如先搁置争议,将当务之急的撤军问題解决掉。 中日双方各让一步,很快《中日济案协定》出炉,其中具有以下条款: 1:自签订协定起,日军在山东日军即刻全部撤离。 2:日本政府将就在济南冲突中,对无辜中国平民造成的伤害进行道歉。 3:中方损害,则应共同组织调查委员会,两月内勘验清楚,做出赔偿。 此条款一出,并未如山东谈判人员所预料的一般举国欢腾,各界媒体毁誉参半,其中天津《大公报》旗帜鲜明的对协定内容表示肯定,称压迫日军无条件撤军,并能争取到道歉与赔款,已经开了中国自满清开始对外外交行动重大胜利之先河,也有报纸称,山东省政府主席吴孝良为了自家利益而牺牲国家利益。 bei 精《顺天时报》公开表示,中日协定对蔡公时惨案一事只字未提,指责吴孝良以此换取自己在山东的统治权,实际是出卖国家公义之士的国贼汉奸。 除了支持与反对者,还有一部分报纸如上海《申报》则客观中肯的评价了此次协定,首先,这个协定绝对中国政府有利,该争取到的权益全部争取到了,但也不是沒有问題,比如涉及到赔偿的事宜语焉不详,虽然约定两月内勘验损失后再做赔偿定量,但以日本政府的蛮横难保不会不了了之,再有就是蔡公时惨案的问題,协定的确只字未提,但也是无可奈何,即便提了中国衰弱又如何能让强盗自损战将。 吴孝良对国内媒体的各种报道付之一笑,《大公报》是自家产业,孙家钰早就奉令将之收购,他來自前世太了解舆论风向在政治斗争中的重要xing,因此掌握一批具有相当影响力的新闻喉舌是极为必要的,吴孝良的远见的确令孙家钰叹服不止,韩张冲突便是由《大公报》的报道引起,山东省府也由此窥得机会,统一山东省内各县。 十二月二十日,占领济南达半年之久的日军第六师团终于撤军,第十一旅团由与此前的军事行动此刻已经驻扎天津,所以撤出济南的日军驻军只有福田彦助的第六师团,当日,满城百姓欢声雷动,家家户户鸣放鞭炮,人们走上街头奔走相告。 酒肆茶馆中弥漫着一股压抑许久的兴奋,虽然只是日军撤退,但也被人们看做是一个难得的大胜利。 “听说撵走小日本的是咱们山东信任省主席,叫吴什么的……” “吴孝良,据说此人年不满三十,统兵十万,青面獠牙,眼如铜铃……” 四周一片哄笑之声,有人立即反驳道: “得了吧,您这是说书那,那不成怪物了,俺有亲戚在临淄,可是听说这吴主席面如冠玉,端的是位美男子。” 众人皆是一片赞许之声,这才符合他们心目中大英雄的美好形象,不过有人却担心。 “吴主席发迹在临淄,这省会沒准便一直在那了吧。” 这道出了许多人隐隐的担忧,毕竟身为一省之会的治下之民,这其中隐含的骄傲是其他城市无法比拟的,但很快就有人分析出这种可能xing极低。 “济南地处交通要道,津浦路、胶济铁路在此地交汇,无论哪一方面都是山东省最合适的省会城市,临淄弹丸小城,人口不过十万,哪里又比得过济南。” 众人又是长吁一口气,他们也觉得是这个理儿,纷纷为自己沒來由的杞人忧天而觉得好笑。 就在济南市民为省会到底定在哪里杞人忧天的时候,大洋另一端的首相官邸内,日本内阁首相田中义一陷入了四面楚歌的艰难境地,为了缓解因为济南军事行动由美英带來的压力,他敦促驻华公使芳泽谦吉可以适当降低条件,以尽快撤出山东,原本这也不算什么,但他在这之前将陆军狠狠的得罪了一把。 五月份发生的“白旗堡事件”张作霖惨被炸死,这种过激行为得到了田中的严厉打击,在天皇面前保证,一定严惩此事的直接主谋河本大作,怎奈陆军参谋总长宇垣一成对此矢口否认,护住了河本大作,由此,陆军便与内阁有了隔阂,因此当陆军知悉这次谈判损害了他们的声誉时,便纷纷将矛头指向田中首相。 田中义一无论如何也沒料到他敦促尽快解决济南事件的行为,竟在客观上促进了国内反对势力的整合。 第400章 急速发展 田中义一何许人也,此人曾向昭和天皇进献洋洋洒洒四万言之奏折,其中 “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那;欲征服支那,必先征服满蒙”这句臭名昭著的话便出自此奏折,是为田中奏折,他虽然在对华策略上一反前任内阁消极态度,采取积极措施,但终究在国内政治上一败涂地。 公元1928年的最后一天,日本内阁首相田中义一正式向天皇提出辞职,同日晚,于还未來得及搬出的首相官邸内神秘死亡,对于这位日本前首相之死,日本坊间传言很多,有人说他是被连惊带吓的病死,也有人说他是死在情人的肚皮上…… 同一天,中国的东北也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大事不仅对中国具有非凡意义,同时也昭示着日本对华外交政策的失败,中国举国欢腾,日本高官们则气急败坏,如丧考妣。 民国十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奉系军阀首领张学良正式通电全国,东北三省改旗易帜,服从南京中央政府管辖,奉军改称东北边防军,张学良就任东北边防军保安司令,同时兼任国民政府陆海空军副司令一职。 自此中国一统,蒋中正在全国范围内下达整军命令,其时属国民政府名下军队约有八十四个军约三百余个师共二百二十万人,计划裁去集团军,军一级作战单位,缩编成六十五个师,八十五万人。 其中吴孝良的山东保安部队被编入国民革命军序列,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不但沒有缩编,反而给了两个师的番号,分别是国民革命军第十七师与国民革命军五十七师。 相比之下,非蒋嫡系出身的冯系部下则所得甚少,河南省主席孙良诚所部被缩编为国民革命军暂编第一师,韩复榘虽然被打成了一个空架子但也勉强得到了一个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师的番号,此前他极力反对缩军为师,如今看來倒是捡了一个大大的便宜。 蒋中正对吴孝良拉拢之意甚为明显,晋升上将不说,还给了两个师的番号,最为要紧的随后又拨款一千万名为用作山东战后重建之用,吴孝良虽然富可敌国,但这一千万终究不是小数,抵得上大用场。 出人意料的是吴孝良既沒有将这一千万用在扩军上,也沒有锁进府库,而是当即大笔一挥,五百万元拨给教育厅长何思源,以作兴建教育之用,另五百万元拨给了新成立的工业厅,用作兴建工厂。 在初级教育上,吴孝良提出了两个三年计划,第一个三年计划在全省范围内兴建小学,普及高小教育,并且实行免费义务教育,同时高薪引进外省教育人才,以填补教师空缺,第二个三年计划则是使得全省中学普及率达到50%,中学完全自费,但政府会以补助的形势予以资助,高级教育方面,成立综合xing质的山东大学,培养各界高精尖专业人才,同时建军校为军队输送优秀的军事指挥官。 大笔钱投资在教育上为吴孝良带來了如潮的好评,由此他这位刚刚入主济南的山东省主席赢得了各界的一致好评,当然,吴吴孝良此举绝不是作秀,而是他确实需要大批的识字的高素质兵源,时间不多了,距离那个日子只剩下了九年不到的时间,所以他要尽最大努力积蓄力量,以应对战争的爆发。 虽然吴孝良已经着手在诸多方面准备阻止八年后事变的发生,但以目前状况來看,他几次出手干预,想避免的事件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因此只能先做好万不得已时的最后准备。 省府迁回济南已经一月有余,各种公事,公文堆积如山,需要省政府主席亲自解决的事情太多了,他恨自己沒长两个脑袋四双手,能够快一倍处置速度。 澹台继泽走进吴孝良的办公室,自省府迁回济南开始,他便被任命为新成立的工业厅厅长,由天津转运而來的大批机器集装箱已经经由东营延胶济铁路运抵济南,澹台继泽上任后有两个项目同时上马,第一个项目是汽车制造厂,第二个是飞机制造厂,两个项目都极为耗钱,南京蒋中正拨來的五百万投进去如杯水车薪,因此他这么急吼吼來便是请求拨款的。 “主座,资金告罄,卑职是來请求拨款援助的。” 现在吴孝良一听到谁要拨款子,便觉头大如斗,不上任不知道,一上任才知道山东省政府的财政资金竟然是负数,到现在还欠着银行的钱,张宗昌祸鲁三年,好端端一个山东竟被折腾的千疮百孔,良大虽然有钱,但毕竟是商业公司,如此无休止的大笔投入却无法得到回报,直如杀鸡取卵。 吴孝良早计算过,拨给澹台继泽的五百万足可以将这两个项目的架子支起來,毕竟大批的机器并沒有计算在内,所以拨款富富有余,他所惦记的不过是拨给教育厅长何思源那另一半资金。 “忠武那,省府的财政状况你是知道的,如今山东百废待举,各处都在用钱,和绥东时不一样了,咱们得学会勒起裤腰带过日子啊。” 澹台继泽老脸一红,吴孝良话中隐隐含有责备之意,他的确是在绥东养成了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但砸钱却是急功近利最有效的办法,想造汽车和飞机,光有这两个厂子是远远不够的,首先钢铁厂便是必须配备的,虽然,济南原本有一个铁厂,但设备陈旧,工人技术落后,产出的钢铁质量根本不能用來工业生产,至多可以满足批量农具之要求,这也是他此次,厚着脸皮來要钱的原因之一。 “主座,卑职承认有花钱如流水的问題,但却都是花在刀刃上,卑职个人沒有挥霍半分钱,汽车厂和飞机场需要合格钢铁,济南原有的铁厂设备陈旧,技术落后,完全无法满足要求,这出乎预算之外,目前钢铁厂的资金缺口却是必须要补上的,如何解决还请主座示下。” 还能如何解决,自然是要给孙家钰拍电报,调款,调设备。 第401章 大战阴云 山东局势趋于平稳,但山西、河南、河北、广西等省却有一股暗流在涌动着,吴孝良敏锐的觉察到了这一动向,他清楚,这是一年后中原大战的前奏,绝不能让悲剧再度重演,中原大战蒋、冯、阎、李四大军阀混战,各大军阀共投入兵力一百四十余万人,伤亡三十余万人,是清亡后民国成立以來规模最大,最惨烈的一次大战,经此一战,河南成为重灾区,中原一带数百万人无家可归,国家在混战中进一步衰落,虎视眈眈的日本更在其中嗅到了有机可乘的味道。 中原大战爆发的一个重要条件就是冯、阎结盟,此前阎锡山藉由裁军缩编一事成功离间了蒋、冯二人,现在他又要拉冯打蒋,吴孝良认为,只要破坏掉两人结成反蒋同盟的可能,便会避免中原百万人大战,流血漂橹的惨剧,不过他所不知道的是,按照原本的历史,冯玉祥首先提出拉阎打蒋,并冒险去山西劝说阎锡山,不料反被阎锡山软禁于建安村。 但这一世却出现了一点偏差,本该去山西的冯玉祥得到一个让他头疼不已的消息,而推迟了去山西的行程,原來,被山东吴孝良赶到河南的韩复榘收拢残部,竟然一举击溃河南省主席孙良诚的保安部队,入主开封,两大手下起了内讧,冯玉祥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于是带人去开封调解两人之间的矛盾。 韩复榘早就对孙良诚在关键时刻对自己背后捅刀子的行为心怀怨恨,是以打起孙部來沒留半点情面,于郑县将其全歼,并于当日在郑县城中俘虏孙良诚本人,等冯玉祥抵达开封时,韩部已经在事实上控制了大半个河南,并且韩复榘对冯玉祥此前削其兵权大为不满,拒绝了冯令其东进山东,并将山东许给他的计划。 冯玉祥大感对手下将领失控,决定武力教训韩复榘,返回陕西后立即命宋哲元部,孙连仲部东出潼关,进入河南驱逐韩复榘,眼看一场西北军内讧就在眼前,而韩复榘虽然控制了河南,但早已不复半年前之实力,实际上虚弱的很,所有人都预料他撑不过一个月。 吴孝良却由其中看到了一丝分化冯玉祥的机会,使其顾不上拉阎打蒋,于是将此前俘虏并未來得及遣散的韩部两万人发还武器,悉数放回河南,有了这只生力军的加入,韩复榘才算勉勉强强顶住宋、孙两部的进攻,暂时稳住了河南局面。 韩复榘大感危机,于是派人去向冯玉祥求饶,称自己利令智昏才坐下这等违抗钧座的糊涂事,希望冯能给他一个机会,此后定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冯玉祥原本对此极为不屑,恰逢桂系军阀李宗仁看到蒋、冯关系破裂于是迫不及待的先下手为强,占领了两湖之地,蒋中正无奈之下希望联冯抗李。 蒋中正此举其实并非多余,虽然冯系内乱不联结他中央军也能独自评定桂系,但如果因此将冯推向桂系一方,那未來充满的变数将极其之大。 因济南惨案被投闲置散的前第四十军军长贺耀祖带着蒋优厚的条件,到陕西华山來见冯玉祥。 “代蒋总司令问候冯部长。”其时,冯玉祥为国民政府军政部长,所以贺耀祖称其为冯部长,冯玉祥最不耐这套繁文缛节,喜欢开门见山。 “贵严兄忒的多礼,你直说蒋某人有何条件便可。” 冯玉祥虽然与蒋中正由互相利用变为互相猜忌,打击,但对这位蒋军嫡系印象却颇为不错,两人数次交往也算愉快,所以说话更显直率。 这也是蒋中正派贺耀祖來劝说冯玉祥的原因之一。 贺耀祖拱手笑道:“焕章兄还是快人快语,桂系李逆叛乱,蒋总司令答应下來,只要焕章兄于湖北一路沿京汉线进击湖南打击叛军,功成之后,两湖之主席以及行政院长一职非你莫属啊。” 不得不说蒋中正是下了血本,不但将富庶的湖广两省交予冯玉祥,还许下了行政院长的职务,行政院长大体上相当于北洋时期的国务院总理,统领全国政务机关,权力不可谓不大。 如此优厚的条件,谁又能拒绝,冯玉祥当即大笑允诺出兵。 “贵严兄请转告蒋总司令,我冯玉祥明日便出兵助中央平叛。” 李宗仁的反蒋给韩复榘带來了喘息之机,冯玉祥当即接受了韩复榘的请罪,命令韩部南下进击武汉,并许以湖北省主席一职,接到命令后的韩复榘暗自庆幸,当真天助我也。 于是韩复榘立即领命,同时整编原有部下,并收编孙良诚所部,又在河南一地强征壮丁,军队规模迅速膨胀至近十万人,于三月份进击湖北武汉。 吴孝良收到消息后身为惊讶,暗中助韩牵制冯玉祥的行动竟引起了意外的效果,他认为蒋冯既然再度合作,中原大战爆发的可能xing便会大大降低,是以,不再理会他们你挣我夺的小规模混战,而是埋头发展山东的教育、工业,两架马车齐头并进。 重新任命的山东省政府各委员们见新任主席竟不同于其他军阀上任开始便捞钱扩军的作风,而是在工业和教育上投入了大笔的资金,都觉得这是一位真真正正想做点实事的封疆大吏。 其中,持这种看法的又以最先接触吴孝良的冷遹与何思源为最,仅仅半年时间,山东这片原本几乎沒有重工业的土地上,架起了高耸入云的烟囱,城市上空黑烟滚滚,铁路货运繁忙拥挤,竟是一副蓬勃发展的气象。 除了工业和教育上的投入,吴孝良将山东的原有部队,加上新近招募的兵员编为两师一旅,其中吴孝良自任第十七师师长,李泽军为第五十七师师长,李又廷则不再担任秘书长,被任命为du li旅旅长。 这两师一旅,其中吴孝良亲领的第十七师驻守济南,控制津浦路与胶济铁路之枢纽,第五十七师则移驻滋阳控制鲁南的津浦路沿线,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很快吴孝良接到了南京中央政府蒋主席的调令。 第402章 是否出兵 吴孝良入主济南以來第一次召开高级军事会议,原因就是南京蒋中正的这封密电,密电内容甚为蹊跷,现今是蒋、冯联合,但他却让吴孝良伺机一待李宗仁败象显露,便在河南捅冯玉祥的屁股直捣河南,并且许诺一旦功成,便许之河南省主席一职。 李泽军在会上拍桌子大骂蒋中正是阴险卑鄙,背信弃义的小人。 “依我看这蒋主席今日能命咱捅别人刀子,明日沒准也会令他人捅咱们刀子,依我之见,这道乱命不能奉。” 列席会议的军官们纷纷同意李泽军的意见,这种卑鄙之事如果山东军做了出來不被世人耻笑才怪。 不过,破例列席的工业厅厅长澹台继泽却摇头晃脑,似有不同意见,李泽军见他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心里一阵腻歪。 “澹台忠武,咋的,你有不同看法吗。” 澹台继泽知道这李泽军乃是吴孝良卫兵出身,虽然脾气火爆,心里藏不住事,但是却对吴孝良忠心耿耿,当年吴孝良身边李五一、吴六一两个卫兵,其中吴六一在东宁被人暗算,殒命早死,只有这李五一被改名做李泽军,如今身为国民革命军中将师长,当年的小乞丐十年间一跃而权柄赫赫,如何能不让人唏嘘。 一晃十年,澹台继泽也到了知天命之年,当年的豪情壮志似乎也都丢的干干净净,但心里却多了几分清明,生逢乱世,仅靠道义是无法立足的,尤其身为地方实力派人物,更当时刻以地方利益为根本,如果出兵河南对山东有利,便断沒有不出兵之理。 战国时,商鞅统率秦军与魏国大战,魏军统帅公子昂是商鞅的好友,他便以会友为名诱捕了公子昂,此后秦军大败魏军。 想到此处,澹台继泽笑意吟吟道:“依谦亭的意思,咱们山东要学那宋襄公不肯半渡而击喽。” 李泽军顿时涨的满脸通红,他本就是粗人一个最烦别人和他掉书袋讲故事。 “我不知道啥宋襄公,但知道咱们立身之本乃是信也义二字。” 澹台继泽点头道:“是啊,咱们讲求信义和那韩复榘何干,此子本就是山东大敌,如不除了去早晚要成祸患。” 吴孝良心里盘桓了好一阵终于还是决定按兵不动,韩复榘的屁股不好捅,因为冯玉祥又重新将他收归麾下,捅他屁股就等于捅冯玉祥屁股,最后搞不好自己这一师两旅人马就要独自面对冯玉祥的几十万大军,而南京的那位蒋主席也搞不好就要袖手旁观呢。 于是清了清嗓子总结道:“谦亭和忠武所言都有道理,但以目前形势來看,我们山东方面一动不如一静,要密切注意中央军和冯玉祥西北军的动向,切不可被牵连到大战中去,但也不能一味避战,如果有谁胆敢进入山东半步必然让其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直到吴孝良表态,du li旅旅长李又廷才发表意见,他在山东军体系中资历最浅,虽然得吴孝良信任,身居要职,却不得不低调做人。 “吴主席,却不知南京蒋主席那里如何回复,他毕竟已经有了拉拢之意,如果咱们山东方面毫无表示,恐怕会招致他的嫉恨啊!” 的确,必须想办法向蒋中正表态,自己是紧紧站在中央一方的,毕竟中央的支持十分重要。 吴孝良赞许的看了李又廷一眼,这个李又廷不但带兵有一套,du li旅被他整训的士气如虹,而且搞政治也有一套,他的几次建言均切中要害。 “哦,说说的看法。” 李又廷也不客气,侃侃道: “可以给蒋主席发电,表示咱们的支持,承诺将出兵助中央平叛。” 李泽军立刻打断道: “咱们的军队难道是帮助老蒋争地盘的吗。” 李又廷微微一笑。 “自然不是,咱们只是口头承诺,实际上并不用出兵,不过还是要出点血的,最近津浦路由天津转运了一批军火过來,咱们可以运到南京去表示对中央的支持,如此一來,蒋中正也就不会因为山东迟迟不出兵而心生不满。” 这时又有一名高级军官问道:“那依照李旅长的意思,咱们最后出兵还是不出兵呢。” 高级军官也是少将军衔,正是自bei 精随吴孝良來山东的宪兵上尉赵东海,短短一年时间,他已经一跃成为一旅之长。 “出兵与否,自然要以时以势而易,当下还是暂不出兵为宜。” 澹台继泽闻言立刻拍手笑道: “好一个以时以势而易。” 最终,吴孝良决定暂不出兵,先用一车皮军火向蒋中正表忠心,但也同时举出了山东的各种困难,目前稳定局面尚且勉力而为,暂时无力出兵南下助中央平叛,其实这也是山东的实际情况。 南京,蒋中正一脸肃穆的放下手中电报,沉默不语,电报发自日本,蔡锷与年前终于被他劝动去了东京治病,他这痨病自护法护国战争时便落下來,迁延十几年未愈,如今东京方面发回电报,蔡锷肺部感染,多处溃烂,纤维化,已经无力回天。 他明白无力回天意味着什么,心下一片黯然,蔡锷自总理过逝后便一直旗帜鲜明的支持他,要钱出钱,要兵出兵,他蒋中正能够数次在几大南方军阀的围攻中屹立不倒,蔡锷居功至伟,四川一直是他的后备力量,每到危机关头总会出现奇兵相助。 但自蔡锷病情加重,尤其是东渡日本治病以后,代其督川的蒋方震似乎越來越不听话了,对南京政府的政令几次推诿,这让他大为恼火,由此也更加想起蔡锷在国内时的日子。 这时,侍从敲门进來。 “总司令,山东省主席送來百万元军火,支援中央戡乱,令付电报一封。” 侍从说罢将电报恭恭敬敬的递上,蒋中正嘿嘿大笑,这个吴孝良倒是有意思,人家都是眼巴巴的伸手向自己这里讨要军火,他却反其道而行之,伸手接过电报,展开看了几眼后,脸色不由一变。 第403章 风云突变 南京中央政府的举动让山东各界大跌眼镜,不但将此前吴主席奉上的一百万元军火拉了回來,还另外奉送了一百万元军火,并且发电又是一番勉励,高度评价了吴孝良在山东的所作所为,称赞其堪为继承先总理遗志之楷模。 省府一干大员被蒋主席这番做作弄的一头雾水,在他们的印象里,蒋中正对付地方小军阀从來都是不遗余力的削弱打击,如今不但给山东军扩编,还给钱给枪,这还是大家印象里的蒋主席吗,不过,疑惑归疑惑,这都是好事,想不通也可以欣然接受,但來自河南的威胁却沒有减轻,韩复榘扩军十万,虎视眈眈四邻,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当初吃过苦头的山东。 尽管他奉令率部开进湖北,去对付李宗仁,但仍旧把一部分部队拉倒陇海线上对吴孝良耀武扬威了一把,弄的鲁豫两省边界一时间空气为之凝固,战云密布,谁知韩复榘只是炫耀一下,便匆匆将部队转到京汉线上南下,原是虚惊一场,大家这才送一口气。 如今蒋冯再度联手,各界人士,包括吴孝良都认为桂系李宗仁败亡不久,冯玉祥取湖广如探囊取物,谁知到了四月间湖广一带传來令人震惊的消息,桂系大将李明瑞率整编后的第十五师以及六十七师临阵倒戈,宣布脱离桂系。 这一重大变故让战场形势瞬间逆转,李宗仁眨眼便溃败,只身逃往香港,两湖大部竟不战而重回南京政府之怀抱,可冯玉祥的西北军尤其是他的部下韩复榘十万大军已经引弓而射,率部突破武胜关,直逼应山、安陆。 重新回归南京中央政府陆军序列的当地守军自然不愿向韩复榘举手投降,在进行了激烈的抵抗后,不得已南撤,于是,韩复榘十万大军兵锋直抵武汉。 南京中央政府立即通电对韩部的攻击友军行为进行了强烈谴责,蒋中正大骂冯玉祥: “娘希匹,冯焕章就是头饿狼,命令李明瑞坚决抵抗,中央军顷刻即至。” 很快位于江西的刘峙第一军奉调延长江西上,开进武汉,蒋冯之间竟然不宣而战,于孝感、黄陂一带激战数日不分胜负。 同时,冯玉祥也接到了蒋中正抗议指责其对友军开战的电报,气得他也同样破口大骂蒋中正。 “蒋某人真反复无常小人,西北军可不能起个大早,赶个晚集,既然你不仁,也就别怪咱不义,打他娘的,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于是,西北军宋哲元,庞炳勋部迅速延京汉线南下支援进攻武汉受阻的韩复榘,同时,蒋中正一方顾祝同、陈诚、卫立煌的部队也进入湖北,增援刘峙,一时间湖bei 精汉线一路竟云集蒋冯近六十万大军,空气骤然紧张,大战竟再次一触即发。 与湖广、江西战云密布相比,位于陇海线以北的山东却是另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土地改革与减租减息在全省范围内大规模展开,同时严惩了一批作奸犯科鱼肉百姓的土豪劣绅,百姓们纷纷叫好。 不过省府秘书长朱武生却是一肚子苦水,叫苦不迭,自从吴孝良将省政府由临淄迁回济南,他便不再兼任临淄县长,将县长一职交给了在临淄农会风生水起的陈三水,转而专任省政府秘书长。 他虽然专人秘书长,却是吴孝良土地改革以及减租减息两大政策的直负责行人,又因为是在济南省会之地,大族势力盘根错节,土劣之患尤甚,面临的压力与攻讦是在临淄时的数十倍,但他都顶住压力,将之一个个办成铁案。 不过,最近还有一桩公案,让他不知如何下手,因为这事涉及到刚刚当选国民党中执委的丁惟汾,并且他还兼着山东省政府议员,此人可算是国民党内元老,早在辛亥革命之初就追随孙中山,在国民党中央以及老家山东颇有影响力,这样的人物,即便其家族事涉法律,也不是他区区一个省政府秘书长能办的。 这事,原也简单,就是一宗土地侵占案,大地主强取豪夺了小地主的土地,小地主多年求告无门,如今听说省政府來了个吴青天,便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由日照來到济南告状,这个日照丁家是早在朱武生这里挂了号的,省政府的两大政策在日照阻力重重,到现在也沒有半点进展,根子上就是这丁家在捣鬼,无奈之下只好去请示吴孝良。 吴孝良原本就痛恨土劣凭借在地方上盘根错节,鱼肉百姓,现今竟然还敢仗势对抗政府,他知道,全省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如果不处理丁家,那山东的大好形势就会功亏一篑。 “不要有压力,有军队给你撑腰怕什么怕,只管按照相关法规去办,有胆敢阻拦者一律军法从事。” 吴孝良想了片刻,又补充道:“这事你不必亲自去办,省里离不开你,调临淄县县长陈三水任日照县长,同时给他一个省政府巡视鲁南地方专员的名号,专门查办当地公然对抗政府的土劣,还有,给五十七师李师长发电,令他调一旅人马进驻日照县城。” 听着吴孝良一番部署,朱武生只觉阵阵寒意,军队都调动了,日照恐怕要见血啊,不过,他哪里知道吴孝良心中所想。 吴孝良调重兵进入鲁南也是迫不得已,这个丁家原本就在韩复榘冒篡省府主席之时便与其勾结,为其提供资金与粮食,丁家也从中得到了数倍的回报,以各种手段兼并了大片土地,本就是是既得利益者,如今吴孝良主政山东要土改,要减租减息,这些都有损于丁家利益,一次他除了在地方对抗省府政策以外,还在暗中与韩复榘勾结,企图使其重返山东。 所以必须以雷霆手段加以压制,以此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地方豪强。 在丁家爆出强取豪夺案后三天,吴孝良再一次召开高级军事会议,因为鉴于形势的风云突变,他决定要有一番大举措。 第404章 是否出兵 蒋冯于湖北展开架势准备大干一场,双方军队已经集结有百万人之众,一旦开战便将是场旷日持久的血战,与吴孝良前世中原大战相比,无非是变成了湖北大战,遭殃的百姓却由河南改到了湖北。 这次高级军事会议,不但有军方人员出席,连政府方面的委员以及各厅厅长也全部出席,吴孝良这次要在最大程度上在省府内部取得一致,冯玉祥屯重兵于湖北,后方军队已经被他掏得干干净净,防守极为空虚,面对这个大好时机,他对于是否出兵河南所持态度是极为慎重的。 其中各厅厅长几乎清一色的反对出兵,教育厅长何思源便旗帜鲜明的反对道: “主席身为山东一省之长,便要为山东千万百姓负责,轻启战端劳民伤财不算,如果战事不利,战火波及到本省,山东百姓又将再遭兵锋涂炭,如今,我们正百废待举,工业、教育蒸蒸日上,为了如此大好局面思源也不愿见到战火再起。”一番慷慨之辞后,随即又补充道: “所以,以思源之见,只要军阀们不來招惹我们,山东便应闷头发展,不再轻言兵事。” 众人之中厅长们纷纷点头赞同何思源的说法,等吴孝良的目光扫过去,征询具体意见时却又不敢与之对视,对于这种极度保守的建议,军方自然大为不满,其中又以李泽军为代表。 “何厅长此言李某不敢苟同,蒋冯大军云集湖北,冯玉祥后方空虚,河南地处中原,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如此大好机会岂有眼睁睁放弃之理。” 谁知何思源立刻回敬道:“李将军只看到其一却沒看到其二,河南虽地处中原,是兵家必争之地,但也是四战之地,若沒有绝对的实力恐怕吃下了也会沦为阎、冯、蒋三大军阀的靶子,到时候,不但河南难保,就连山东也会受到牵连。” 一番话竟是鞭辟入里,竟是让人无从反驳之处,李泽军重重闷哼一声道:“论讲道理,我粗人一个说不过你,一切还凭吴主席做主,主席说打我就打,说不打,我也沒有二话。”说罢又是闷哼一声,再不言语。 吴孝良见冷了场,其他人也沒说出个所以然,自然就不能如此草率轻易下决定,他看坐在人群中的李又廷似在低头沉思,于是一指他道:“李旅长别沉默了,说说你的看法。” 李又廷一贯是秉持低调的原则,如果不是吴孝良指名道姓让自己发言他是不会主动发表意见的,眼见躲不过只好,干咳了两声道: “何厅长所言有理,李师长说的也不差……”竟是打起了圆场,现场一片嘘声,但紧接着他又道:“我军不应只盯着冯玉祥,须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太行山脚下还蹲着一只大黄雀呢,一旦我们出兵河南,山西必然会抄我军后路,到时候河南未必能到手,山东却会首先遭难,所以,卑职以为,阎锡山不动,我军不动,阎锡山一动,我军再视情势出兵。” 这番话说的几位主张出兵的旅长立刻汗流满面,他们竟然利令智昏忽略了北方还有一个阎锡山,若果真如李又廷所言,山东危矣,不过,还是有人提出质疑。 “如果阎锡山一直按兵不动呢,咱们不是坐失大好良机。” 李又廷刚想辩解,吴孝良哈哈大笑:“阎老西野心勃勃,必然出兵,只是他先打谁,却要看咱们山东的行动了。” 吴孝良此前也如众人一般只盯着冯玉祥而忽略了北方的阎锡山,自己一旦不管不顾的兵进河南,很有可能就被阎锡山两面夹击,到时候一旦卷入战争中去,处境可就危急了,更何况在关外还有一个张学良虎视眈眈,参战的变数太多,不如闷头搞发展,主意打定之后,吴孝良一锤定音,但同时也下令军队进入一级战备,严防边界,一旦有异动必须随时投入战斗。 其中重中之重乃是吴孝良占领的河北境内津浦路沿线,因为这段路原本属于晋军,后來被斋藤旅团一路打过來丢失后,又让山东军尾随收复,自此便控制在了山东军手中。 于是在会议的后半段,吴孝良提议成立护路军司令部,津浦路在北洋时代原本是有护路军的,但北伐后各省势力重新洗牌,这护路军因着种种原因便沒有恢复,如今想要重新成立是需要中央政府点头的,但依吴孝良判断,此时提出由山东出面组织津浦路护路军,蒋中正只会同意而不会拒绝,因为,此时正是大战之中用人之际,对山东來龙还來不及呢,怎会向外推。 对于护路军司令,他心中早有人选,即当初跟随他由bei 精來山东的原奉军宪兵上尉赵东海。 省政府迁回济南后,他组织了一个短期军官培训班,如今正到了三月之期可以正式成军,这些军官与新兵训练营的新兵一并补充到第十七师中,而将赵东海所部第三旅单独划出來,以此为班底扩充为一个师的规模改编为津浦路护路军。 省城济南军队频频调动,虽然省府发布告示安民,战火不会蔓延到山东來,各界仍旧人心惶惶,已经有人开始准备南下避难了,就在所有人担心战火烧到山东來的时候,鲁南传來的一则消息,再一次震动济南各界。 日照县长破获土地强取豪夺大案,所涉土地规模竟然超过日照耕地之半数,陆续公布出來的数据均让人瞠目结舌,普通人根本无法想象一个乡下土财主竟然可以拥有如此之多的耕地,更加惹人眼球的此事所涉乃是日照丁家,据说丁家那可是在朝中有人的,区区山东省主席能不能动得了还在两可之说。 一时间,堂堂省城济南的百姓们竟忘了邻省战火的危机,而眼巴巴的看着这位省主席如何搬倒这号称山东第一土劣的丁家。 就在这个当口,河南传來消息,阎锡山的晋军全线越过黄河,捅了冯玉祥的屁股。 第405章 绝密部队 民国十八年五月,蒋、冯、阎三大军阀还是不可避免的混战在一起,整个华中地区被打成一锅粥,湖北境内蒋、冯两军对峙势均力敌,双方互有胜负,而河南境内冯军空虚,阎锡山晋军趁机偷袭,一举得手,郑县与开封等河南重镇皆落入晋军之掌握。 冯玉祥立时陷入两线作战的尴尬境地,其驻在陕南的张维玺、刘汝明部由于山路南行,距离陇海路较远,出关既需翻山越岭,而且只得步行,因此行军速度极慢,错过了湖北大战却因祸得福与阎锡山晋军孙楚、杨效欧、关福安的三个军赶个正着,由此河南亦是展开一场打仗。 中原形势有变,山东方面又一次对是否出兵产生了争论,以李泽军为代表的军方极力主张趁势出兵以获取最大利益,以何思源为首的政府文官却以稳定发展为由严词反对动兵,双方意见分化严重,不可调和,甚至在出兵的军方中也有两种不同意见在对立着。 李泽军认为应该趁势出兵河南,夺取中原战略要地,增加日后山东在全国分量的砝码,但护路军司令赵东海却对这个方案不以为然,他认为,晋军此番对河南志在必得,贸然出兵河南只会与阎锡山产生不必要的摩擦,并且晋军虽然大军进攻河南,但沒有倾尽全部兵力,河北的徐永昌部可是按兵不动,虎视南方呢,况且山东军巧取了原本属于他们的河北境内津浦路沿线,这个仇也是个难解的疙瘩。 山东军本就兵少,一旦进兵河南,内部必然空虚,如果徐永昌部由河北直驱济南,那山东处境危矣。 吴孝良一连开了几天会议都难以统一意见,于是只好将出兵一事暂时搁置,他也认为此时不宜出兵,虽然此前他极力想阻止大战的发生,但事情不可避免也沒迂腐到如宋襄公一般刻意避战,他不会选择逃避,但也不会贸然行动,他要为五万山东军负责,要为千万山东百姓负责。 这一日军事会议又是争执的面红耳赤,沒有结果,不欢而散,晚间,澹台继泽、李泽军、李又廷、赵东海等几个军中高级将领不约而同的纷纷來到吴孝良住处,希望商议出一个确切的结果,山东到底是自保闷头发展,还是出兵干预军阀大战,他们希望借此探出吴孝良的真实想法。 “主席,蒋、冯、阎三强相争必有败者,这可是我们扩展在中原影响力的大好时机,如果迁延犹豫错过了,未免可惜。” 军方虽然在内部有争执,但却均是赞同出兵的,平时很少建言的津浦路护路军司令赵东海急不可耐的率先说道,其余几人都是点头赞同,希望吴孝良早日下定决心。 吴孝良当然明白这些人的意图,但现在不是出兵的最佳时机,出言解释道:“诸位稍安勿躁,此时,冯、阎两军士气正盛,咱们山东兵微将寡,又都是新兵上阵,经不起人海般的消耗,因此,咱们需等得他们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到时瞅准了时机,方可以最小的代价一击得手。” 大伙听罢才恍然,原來吴主席是赞同出兵的,李泽军xing子急,问道:“却不知要等到何时啊。” 吴孝良看了眼李泽军,笑道:“这么多年历练也沒将谦亭这急xing子磨了去,等吧,早晚有你们的用武之地,到时候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他还要好好筹谋一下,在前世的中原大战乃是冯玉祥、阎锡山联手对付蒋中正,蒋中正对付联手后的两大军阀力有不歹,最后还是盘踞东北的张学良出兵入关,支持蒋介石,才使冯阎联军土崩瓦解,由此也奠定了蒋中正在国民政府中的绝对优势地位。 但现在却是三家各自为战,蒋冯大战,冯阎大战,算起來还是冯玉祥最吃亏,陷于两线作战的尴尬境地,蒋、阎两家则各有优势,转寰余地很大,在前一世中原大战中举足轻重的东北边防军保安司令张学良却是被边缘化,怕是两家都用不上了,再者,阎锡山之所以河北大军未动,很大程度上就是在防备东北军,山东军虽然异军突起,但时日太短,阎老西根本沒将之放在眼里,单单看其布置河北防御便可见一二,徐永昌三个师于北面防备东北军,却只有一个混成旅散布于河北境内的津浦路沿线。 大伙见吴孝良本意赞同出兵,兴致立刻高了起來,纷纷建言出兵路线,一如白天,一方主张河北,一方主张河南,只有澹台继泽,默然不语,等大家争的累了才清清嗓子,压低声音道: “主座,北边运來的原型车已经编组成军,有一团规模,三月之后,当有一战之力。” “哦。” 吴孝良眉头一跳,这东西可是山东军的杀手锏,好钢必须用在刀刃上,不可轻易示人,但有一点却是他大为担心的,那便是燃料问題。 “柴油储备可够一战之用。” 澹台继泽叹口气,又刻意压低声音道:“各方购买之下,倒是储备了一些,旬日之需倒可以满足。” 两人所言均模棱两可,众人听的一知半解,不明白所言何事,什么原型车,什么柴油,一头雾水。 “澹台老西儿又神神叨叨的整什么那,敞开了说说,大伙也开开眼。” 李泽军与澹台继泽共事多年,虽然有时候看不过眼他那副做派,但却是对这老西儿的工作能力心服口服。 澹台继泽赧颜一笑,“这事可是主座一手操办的,我也只不过是执行者,何不由主座说说其中奥妙。” 于是,大家又都是一脸好奇的看向吴孝良 关于这个绝密项目,澹台继泽秘密进行了三个月有余,吴孝良见到几位手下大将,居然连一点风声都沒听到,不禁叹服澹台继泽保密工作之严密。 这一次,他原本就打算将坦克部队的情况通报给几位军中高层,因为涉及到接下來的实战演习,已经离不开步兵的协作,所以为了尽早的形成战力,协作训练已经迫在眉睫。 第406章 石油战争 装甲部队是陆军利器,自打在绥东的时候吴孝良便着意建造坦克工厂,如今历经十年发展已经颇具规模,只是由于日本的海上封锁缺乏原材料,所以产量并不大,偷运二百辆坦克來山东已经是极限,如果山东方面想扩充装甲部队,也只能自己生产,不过,造坦克构造复杂并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够投产的,虽然工厂已经盖好,但进入量产阶段还需要时日,目前能够维持关键零部件的供应已经是不错的成果了。 坦克诞生于欧战,在西方尚属稀罕物,更别提在落后的中国,李泽军毕竟來自绥东,对坦克部队也算了解一二,听吴孝良坦言山东已经建成一只坦克团不由得激动万分,他十分清楚,坦克就是陆军的一柄超级尖刀,有了它步兵将无往不利,对付这些装备战术落后的军阀们更是如砍瓜切菜一般。 “坦克团先装备我们五十七师吧,五十七师正面面对河南冯玉祥几十万大军,有了这柄尖刀,定然叫姓冯的尝尝苦头。” 李泽军依仗着是吴孝良卫兵出身,所以说话顾忌很少,其他人虽然也是见猎心喜,但却不好如他一般张口便要,也是一脸期待的等着吴孝良的下文,不知这只金凤凰究竟会花落谁家。 不过吴孝良接下來的话却让他们失望了。 “我准备成立一支坦克师,其中包括两旅,一为坦克旅,一为摩托化步兵旅,其中坦克旅编制为两团,摩托化步兵旅编制为三团……” 众人一阵失望,但都被吴孝良描绘的宏伟蓝图所震慑,的确,如果山东成立这样一支机械化部队,将在军阀混战中无往不利,无坚不摧,可他们哪里知道吴孝良成立装甲师的最终目标根本不是国内军阀,而是一直虎视眈眈妄图吞并中国的日本。 津浦路护路军司令赵东海虽然此前只是奉军的一名宪兵上尉,却也是听说过坦克威名的,他一脸兴奋摩拳擦掌道:“有一个坦克团足以击散河北晋军的锐气,咱们山东军夺取整个河北以及京津不是问題。” “对付蒋、冯、阎三大军阀,我并不打算出动杀手锏,好钢必须用在刀刃上,在训练与编制尚不成熟的条件下,绝对不可以轻易出动装甲部队。” 吴孝良又是一盆冷水浇下,不过,最令人沮丧的还是澹台继泽的一番话。 “现在组建装甲师所面临的最大问題,不是人员训练,也不是装备数量,而是燃料,是燃料。”说道此处他故意停顿一下,拉长了音调,加重了语气。 “我历时半年储备的柴油却只够一个装甲团用上旬日时间,如果装甲师成立,以全年之积蓄,也未必够数日之消耗啊。” 澹台继泽此话一出口,原本还兴高采烈的军官们,均大感失望,尤其是李泽军,他明白如果坦克与汽车沒有燃油,那就是一堆废铜烂铁,沒有半点用处。 “奈何中国不产石油,国内所需燃油全部依赖进口,价格高昂不说,并且运量极少,这其中的一多半又都运往了上海、广东,能到山东的可谓少之又少,而到了山东又能被咱们储备起來则更加少。” 说到石油,吴孝良不由得心中一动,谁说中国不产石油,后世新中国相继在山东和黑龙江发现石油,大庆油田和胜利油田更是后世中国的原油产地,只是他所担心此时是否是在山东开采石油的最佳时机,一旦油田开采,在中日全面战争爆发后,山东能否保得住,油田能否保得住,如果保不住,这些资源全部会成为日本屠杀中国乃至世界人民的工具,是否得不偿失。 转瞬间,吴孝良脑中念头已经转了几转,内心之中实在纠结之极。 军官们并不清楚吴孝良所想,见他有些出神,以为他是在考虑从何处购买原料,纷纷建言。 “省府不如专门成立一个轮船公司,专门运输外国原油,然后在山东加工成燃油,这样运量加大,成本也比直接进口燃油要降低许多。”澹台继泽不愧为晋商出身,这些年浸淫商海,国际之间的贸易状况也是了如指掌。 这倒是个好主意,但成立公司费时费力,良大旗下船舶公司本就已经是亚洲最大的轮船公司,将此项业务承交给他们再合适不过,如此一來资金反复利用,效率提高的却不是一星半点。 心中有了计较,吴孝良也就淡了在山东开采油田的打算,他绝不愿冒着油田被日本人所利用的风险,而图眼前一时之快,吴孝良的顾虑绝不是多余的,日本发动太平洋战争被后世很多人质疑,认为他们愚蠢之极,实际上这其中的重要原因之一便是其国内以及各占领地缺少石油资源,原本日本国内燃油产量便低的可怜,又由于美国禁运,产量有限的燃油早就无法满足日军大规模侵略行动的需求,当时的亚洲只有东南亚各岛上才有石油出产,而想得到这些石油产地又无论如何不可能越过美国,所以左右为难之下只有向美国宣战一途可选。 如果现在过早的开采山东油田,使中国从无油国变成有油国,那么日本对中国尤其是山东将更加势在必得,更说不定会因为有了充足的石油资源而推迟对美宣战,到时候世界战争格局会朝哪个方向发展将充满了变数,并且这种变数绝不会对中国有利。 第二天,吴孝良就命澹台继泽亲自去一趟天津,商讨良大船舶公司调派货轮运送原油一事,装甲师的筹备工作则交给了由绥东派來的一位名义上已经在绥东军序列退役的装甲军军官。 时间进入五月下旬,一名自称东北边防军特使的人秘密來到吴孝良私邸求见,吴孝良得知此事,心中一动,张汉卿啊张汉卿,你终于是耐不住寂寞了,不过与前一世不同,恐怕这一世沒那么好的运气了。 忙命人将特使请进來,吴孝良一见之下竟大吃一惊,原來是他。 第407章 落入圈套 “邻公,如何是你,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东北军派來的竟是杨宇霆,只见杨宇霆一身灰布长袍,风尘仆仆,满面倦容却掩不住眸子中迸射出的坚定精光。 “哈哈,维中小友一别十年,你总是能给人惊喜,原本bei 精陷于南军之手,还担心你的安危,却想不到你无声无息的就控制了这山东一省之地。” 吴孝良让了杨宇霆坐下,又吩咐卫兵上茶,才摆手笑道:“侥幸,孝良全凭侥幸,邻公此次來鲁可有要事。” 杨宇霆听吴孝良主动问起來意,欣然笑道:“维中还是快人快语,我这次來是想送你一份大礼,不知小友可有兴趣。” 如今关内军阀混战,吴孝良早就料到张学良不会甘心蛰伏于东北,如若不有所动作,岂不是辜负了这天赐良机,所以杨宇霆所來之目的,大体上也不出他此前所预估,无非是联鲁攻晋。 “邻公但讲,孝良愿闻其详。” 杨宇霆哈哈一笑,并沒有急于开口,而是起身踱到大厅东侧墙壁上挂着的巨幅中国地图前,手指于其上划过,沉声道: “汉卿欲助你取河南,不知维中可有此意。” 吴孝良听罢心道果真如此,我取河南,东北军取晋察冀三省,东北军打的好盘算,杨宇霆继续手指下滑,停顿在河南之地,重重的敲击了两下。 “河南地处中原,虽是四战之地,但却扼守南北,如果得到此地,向西可以将冯玉祥挤压回陕西穷困之地,你与冯氏实力此消彼长,他便再无威胁山东之可能,否则一旦他获胜,第二个要对付的一定是山东,到那时处境危矣,而南京蒋中正与冯玉祥大军陷入苦战,此时正需要维中助力,必然会答应山东方面提出的的一切条件,如此大好机会实在不忍心见小友错过啊。” 地图之上的河南就像一块肥肉吸引着各大军阀的目光,冯玉祥北伐之时,第一个便占领了河南,阎锡山雄踞山西河北,亦是垂涎河南,趁冯玉祥无暇分身,狠狠的捅了他的屁股。 吴孝良迎上杨宇霆熊熊目光,问道:“邻公打算让孝良如何布置,汉卿又作何打算。” 杨宇霆霍然一笑,道:“非常简单,维中只需要牵制住阎老西进入河南的晋军即可,河北便交给三十万东北军吧。” 吴孝良心下凛然,历史车轮滚滚到如今已经和他前世大相径庭,原本中原混战的主战场在河南陇海线,冯、阎同气连枝共同反蒋,如今却是各自为战上演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东北张学良更是沒有待价而沽入关助蒋,而是与自己谋求合作主动出击河北。 如此一來,与前世相比却不知道张汉卿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他还会走九一八的老路吗,这回无论如何也要帮助他渡过这一难关,不能让日本人轻易得逞。 原本他沒有轻易出兵,便是担忧河北晋军断了后路,如今既然东北军主动提出结盟共同对付阎锡山,出兵河南的后顾之忧骤然解决,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坐山观虎斗呢,于是欣然道: “如此甚好,还需定下日子,约定出兵.” 杨宇霆大手一挥,“东北军早就枕戈待旦,只等维中点头便长驱入关,不知山东军准备如何了。” “亦是一切就绪只需东风呢。” 吴孝良与杨宇霆两人相视而笑。 双定下结盟意向后开始就细节进行磋商,整整一周后志得意满的杨宇霆才登上北返的列车,只是他不知道,在太原于学忠行踪低调同时也登上了北返的列车。 定下联张攻阎的战略后,吴孝良立即命令驻扎在临淄的李又廷du li旅立即开拔,进入与驻济南的十七师主力运动到定陶、菏泽一带。 六月十日,第十七师突袭河南考城、兰封,一举击败关福安驻留两县的一个旅,延陇海线西进,兵锋直指开封,李又廷则率领du li旅由杞县、陈留掩护第十七师主力南部,向西推进,两军互为犄角,关福安军三战皆败,忙向山西大本营请求增派军队,一边又拍电报给驻扎郑县的孙楚求援。 不过,关福安沒等來援军,便被山东主力十七师打的毫无招架之力,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一只刚刚由民团整编而成的杂牌军如何竟如此生猛。 六月十五日,晋军关福安大败,于牟中战败被俘,孙楚军由于主力与杨效欧军南下,见势不妙只好死守荥阳、偃师,阎锡山听闻山东吴孝良不宣而战,对河南晋军突施偷袭,不禁勃然大怒,随即冷静下來又连连冷笑。 “好一个吴维中,竟让他抢先一步,倒要叫尝尝后悔的滋味。” 六月二十日,河北徐永昌一部突然切断陇海线,山西商震一部人马亦由山西进入河南辉县,经由河北濮阳直奔山东范县而去,护路军腹背受敌,司令赵东海不得已率领护路军延津浦路由平原县且战且退,而山东北部空虚,济南几乎无兵可调,李泽军的五十七师主力尚在鲁南一带,震慑地方土劣进行土改减息,不及北调,进入河南境内的十七师与du li旅亦是与晋军对峙,不能轻易撤兵回援。 一日之间,山东方面的优势骤然无存,甚至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吴孝良焦急的等待着东北军出兵入关的消息,一日几次询问是否有北方來电,却一无所获,数封发往东北的电报竟也如石沉大海一般,沒有半点回音,时至傍晚,他已经隐隐感到问題严重。 等到徐永昌主力大举南下之时,吴孝良已然明白,阎锡山能无所顾忌的南下攻鲁,必然是与东北方面达成了某方面的协议,不禁暗自失悔,不应轻信杨宇霆之言,而筑成今日危局。 但以他对杨宇霆的了解,这个骨子里甚为保守的东北大员绝不屑于此等伎俩,正因为如此他这才对东北方面深信不疑,谁知竟还是中了圈套,而探究这背后究竟是谁在捣鬼,已经不重要了,究竟吴孝良如何才能抵挡住晋系滚滚大军。 第408章 形势危急 山东形势急转直下,河南境内的李又廷du li旅原本打算回援山东,却被脱身北上的杨效欧主力拖在通许、杞县一带,而十七师主力亦是在开封直面孙楚军,又顾及侧翼的du li旅不敢轻易回援。 黄河以北的护路军且战且退,延津浦路一路南下渡过黄河才算止住南撤的脚步,因为他们已经撤无可撤,身后就是省城济南,此时的济南已经全然不见了半月前出兵讨伐晋军的满满自信与欢欣鼓舞。 济南大街上平日里熙攘的人群不见了,名胜古迹街边摆摊子的小贩也变得稀稀拉拉,酒肆茶馆里的闲汉们也显著的减少,一股风声鹤唳的情绪正在城中的大街小巷蔓延。 由南边开來的军队陆续进入济南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与号子更增添了大战即将來临的气氛,一年前日军炮轰济南的惨案还历历在目,本以为來了个能赶跑日本人的吴主席,大家可以过上安生日子了,谁知还是避免不了恶战连连的厄运。 炮声隐隐,济南风云变色,逃难者有之,悲观绝望者有之。 “听说阎老西的人已经打到黄河边了,咱们这吴主席还能顶多久啊,唉……” “顶多久,您快别说笑话了,这会那吴主席说不定早卷包溜了,瞎子也能看出來,山东这回铁定是要变天了。” “让俺说,这吴主席也算是难得的好官,是为百姓做了实事的,可惜啊……” 炮声若隐若现的轰响几日后竟然消失了,陆续开进济南城的军队又开出城去,滚滚北上。 人心惶惶的济南市民纷纷在私下中揣测。 “莫不是赢了。” “奇怪啊,只听着远远的打了几天炮,这也叫打仗吗。” 大家一肚子的疑惑,但炮声终究不再响起,背面的阎老西也沒进济南城,大伙一颗悬着的心又慢慢的落回到肚子里,街上又逐渐熙攘起來,酒肆茶馆里的酒鬼茶客们也开始眉飞色舞。 不过,省政府会议室里的山东省几位决策大员们一个个面色凝重,护路军与五十七师一部已经布防在黄河南岸并且炸断了黄河大桥以阻止晋军南下,晋军在北岸放了几天大炮并沒有强渡黄河,而是延黄河逆流而上向西而去。 向西而去绝不是受挫撤退,而是伺机寻找合适的地点渡过黄河,一旦进军渡过黄河,位于河南境内的十七师主力以及du li旅便面临着被切断后路的危险,腹背受敌。 即便到了此时此刻,吴孝良仍旧沒有放弃对东北军的幻想,政府文官们也同样期待着奇迹出现。 教育厅长兼省府委员何思源,迟疑着说道:“张汉卿年轻有为,该不会做下这等出尔反尔之事吧,许是有什么意外耽搁了……”声音越來越低,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说辞,但其他人宁可希望何委员说的是事实,只要东北军出兵南下,山东之危立解。 相比之下倒是军方头脑清醒,五十七师师长李泽军驳斥道:“都到了什么时候,还将自身命运极希望于别人之手,何其愚蠢。” 若在以往,诸位厅长定然受不了这等人身攻击,但此时却都无力反驳,何思源肃然道:“思源虽是一介书生,却也知道职责二字,当此生死关头,愿与诸君共赴国难。” 何思源一番话感染了在做的委员将军们,一时间慷慨激昂,纷纷表示愿与晋军抵死作战,誓保济南。 吴孝良敲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诸君一腔热血让孝良倍感钦佩,但须知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终有再起之日,便是人地两存,所以我不同意大家做无意义的牺牲,如果形势需要撤退,我会带着大家安全撤离……”说道此处,吴孝良突然提高了音量,“但是,我在此向诸位保证,我吴孝良绝不会放弃山东,即便撤离,也必然会带着大家重返济南。” 原本大家听吴孝良似乎沒有死守济南之意,有些泄气,但听到最后,若有所思,情绪又陡然高涨起來。 齐声呼喝道:“山东必胜,山东必胜。” 山东决策层的意见竟出奇的统一,誓与阎老西儿周旋到底,为了避免河境内的十七师主力与du li旅后路被断,决定令五十七师一部人马延黄河南岸溯流而上监视北岸晋军,护路军与五十七师主力则徘徊于济南城外围,伺机与南渡之敌决战。 黄河北岸晋军乃是商震的三十二军与徐源泉的四十八师,见到对岸山东军严阵以待,强渡黄河必然伤亡惨重,于是商震留下徐源泉的四十八师率三十二军人马逆流而上寻找合适的渡河地点。 联军过了寿张县,终于觅得机会渡过黄河,执行监视任务的五十七师第三旅奋力迎战,终是寡不敌众,向南败退,商震却沒有借此追击,扩大战果,而是向东取东阿、肥城直逼泰安,一旦泰安陷落,津浦路被横腰掐断,济南与陇海路的运输线被掐断,就等于断了河南境内山东军的后路。 与此同时阎锡山继续向山东增兵,王靖国的三十七师由平阴渡过黄河向济南逼近,由此,黄河防线被晋军轻而易举的突破。 李泽军率五十七师于长青一线组织防线,以图阻止三十七师进攻济南。 但这些抵抗在晋军名将商震眼中看來都是不堪一击的,山东军虽然一度声势浩大,但毕竟大多都是初经战阵的新兵,战斗经验严重匮乏,否则他的三十二军也不可能从渡过黄河开始便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几乎沒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兵贵神速,商震部连日來急行军虽然都疲惫已极,但仍旧马不停蹄,强行进攻位于津浦路上的重镇泰安。 当三十二军前锋部队晋军第五旅已经隐隐看见津浦铁路的时候,泰安已经是俎上之肉,他们再顾不得等候主力部队跟上,决定抢先拿下攻占泰安之功。 的确,据准确情报山东军主力护路军和五十七师均云集在济南周边,泰安空虚并沒有什么像样的军队,所以愈发的肆无忌惮。 第409章 钢铁怪兽 炎炎初夏,久旱无雨,鲁西黄泛平原一片干涸,肥城在一片炙热与动乱中再一次接受了战争的蹂躏,晋军三十二军临时指挥部就设在此地,军长商震接到前锋部队晋军第五旅的电报,知道他们已经抵达泰安,合围济南的吴孝良部人马的策略即将成功。 商震长舒一口气,总算出了当年在湖南那口恶气,若不是吴孝良见死不救他带去的晋军精锐也不会全军覆沒,只身亡命的情景似乎还历历眼前,他放下电报对军部中的将领们发号施令: “泰安即将被我军攻克,为了尽快击败吴逆,原定于六月中旬发起的决战要提前进行,命令部队明日一早开拔,抵达泰安后延津浦路北上,和王治安的三十七师合围济南一举拿下山东。” 三十二军的高级军官们听了军长所描绘的蓝图一个个情绪激动,纷纷表示愿与吴逆决一死战,请求立即开拔,商震笑着拒绝了部下们的请求。 “三十二军的兄弟们半月以來连日奔波已经疲惫不堪,养精蓄锐休整一日,过了今日你们想歇息都沒有时间喽。” 军部内一片轻松乐观,在座的军官们都认为泰安指日可下已经沒有悬念,唯一可能面临的恶战也就在济南城下,但如今晋军人多势众,士气如虹,区区鲁军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就在三十二军军部内讨论如何分割济南守军的同时,晋军第五旅已经越过津浦路遥遥可见泰安城墙了,今年春天开始就未下半滴雨水,整个鲁西大地陷于一片干涸龟裂之中,部队滚滚前进扬起了漫天尘土,遮天蔽日,整个大地似乎都在震动。 晋军第五旅旅长李玉玺喉咙干的仿佛冒火一般,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因为连续赶路而干裂的嘴唇,泰安就在前方,只要一鼓作气将之拿下,师长之位便手到擒來,于是振臂高呼。 “兄弟们,泰安就在前方,破城后休整一日……”这是一种比较隐晦的许诺,意思就是破城后一天之内,随意抢掠,这也是当时军阀们普遍用來激励士气的一种手段。 第五旅士兵们听了旅长的许诺,立刻一个个双目通红,嗷嗷叫着冲向泰安城,泰安城墙在韩复榘与日军激战时已经被毁,是以只要冲进残垣断壁,胜利就在眼前。 李玉玺骑在马上,志得意满的看着麾下士兵山呼海啸一样呼喝冲锋,大地震动的似乎愈发厉害,透过漫天的扬尘他隐隐觉察到了一丝不安,他突然发现冲在最前方的骑兵人仰马翻,很快又向两侧分流,连续的爆炸随之而起,突突之声速度之快竟不下于机枪,沒片刻功夫只见几十辆奇形怪状的钢铁战车好像几十柄利刃一样冲进军阵,将第五旅割的四分五裂,哭号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除了突突爆响的炮声,哒哒的机枪声也交响乐一般辉映爆起,怪兽一般的钢铁战车喷吐出数十道火舌像死神镰刀一样收割着脆弱的生命。 士兵们从來沒见过如此恐怖的钢铁怪兽,手中汉阳造打光了所有子弹在它们身上竟似挠痒痒一般,机枪连推过马克沁重机枪,这个在国内战场上无往不利的人肉收割机在它们面前同样是无可奈何。 钢铁怪兽们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很快冲到了试图阻挡他们前进脚步的晋军士兵面前,钢铁履带碾过不及躲避的血肉之躯,碾过了丢弃在路上的重机枪,立时血肉与钢铁碎片乱飞。 第五旅士兵彻底被眼前恐怖的景象摧毁了战斗意志,开始四散溃逃,旅长李玉玺也从未见过这种钢铁怪物,但毕竟也算见多识广,不会像普通士兵一样认为这是以鬼神之力驱动的杀人怪物,意识到这是山东军装备的一种前所未见的新式武器,他试图整军迎战,但冰雹一样扫过的弹雨无情的绞碎了他最后的机会。 大口径的机枪子弹将晋军第五旅旅长李玉玺拦腰打成两截,随之又被滚滚钢铁洪流碾成了一滩血肉烂泥,又是片刻功夫,第五旅彻底崩溃,向西方溃退而去。 钢铁怪兽们停止了前进,轰鸣震天的怒吼声也随之消失,一队队骑兵由其后冲出,追击着向西奔逃的晋军溃兵,继续收割生命。 骑兵旅旅长达日阿赤來自扎萨克蒙古草原,这种战车他也曾在外蒙边防军中见过,但只是寥寥数眼,连多尔济汗王的禁卫军中都沒有装备,今日,达日阿赤彻底被这些钢铁战车的威力所震撼,平日里蒙古铁骑天下无敌的信念,在此前一瞬间已经彻底坍塌,他自问自己的骑兵旅与这装甲旅正面对抗将不堪一击。 尽管心中惊骇无比,他以及他麾下的骑兵旅风卷残云一样将晋军第五旅的残兵一一吃掉,最后逃回肥城的竟十不存一。 夜半三更,白日间的炎炎如火渐渐退去,但空气仍旧干热躁动,商震拿着铅笔站在地图前,仔细的勾画涂抹着,有传令兵慌张的闯进军部,不及行礼便语无伦次的报告:“大事不好了,第五旅全军覆沒,山东军正朝我肥城方向而來。” “什么。” 商震手中铅笔吧嗒一声掉在桌上,不可置信的问道:“你再说一遍……” 传令兵不安的重复道:“第五旅全军覆沒,旅长李玉玺当场阵亡,山东军整朝我肥城方向而來。” 他还是难以置信,却不由自主的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再一次确认道:“情报准确吗。” “千真万确,溃兵已经陆续抵达肥城。” 商震心底升起一丝愤怒,李玉玺这个混账王八蛋,一盘好棋竟让他下成这个德行,死了也活该,否则就算他活着回來自己一样得枪毙他。 片刻间,三十二军的其他高级军官陆续赶到军部,显然他们也听说了第五旅全军覆沒,山东军正朝肥城而來的消息。 商震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了镇定,立即分派各旅主动出击,他不会在这小小的县城中等敌人來攻,自己兵多将广何惧区区山东那些新兵蛋子。 第410章 再战泰安 泰安大捷全歼商震部第五旅这则消息第一时间传回济南,极大的鼓舞了济南守军的士气,银元砸出來的装甲部队战力初显,物有所值,吴孝良胸中提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回肚子里。 不过山东现如今三面受敌,阎锡山在河南军队遭袭后大举进攻山东,济南如今已经成为危城一座岌岌可危,幸运的是新兴建的工厂都在济南东南以及临淄,远离山西大炮射程,当初选址之时吴孝良并沒有刻意考虑北方会遭袭,只是依山而建,不想却歪打正着,否则损失将不可估量。 天将放亮,吴孝良一夜无眠,他已经连续三天沒有睡觉,军事情报如雪片一样飞來,叫他如何能安睡,自从阎锡山进犯山东,东北军沒有按照约定出兵,使之陷入极大的困境之中,便沒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他在下一盘大棋,一盘兔子搏鹰,以少胜多的大棋。 “谦亭來了沒有。” 吴孝良已经是第七次询问李泽军是否來到司令部,一旁澹台继泽亦是日夜不离他左右,答道:“主座稍安,谦亭由前敌回到济南需要时间,想必此刻该进城了。” “泰安的胜利超过预计,计划不得不变,咱们如今这盘大棋胜率更是增加几分,阎百川这回恐怕偷鸡不成反要浊一把米呢。” 澹台继泽却恨恨道:“跟阎百川比,北边的小六子倒是卑鄙无耻的紧,此番若是击败晋军定要叫他尝尝疼的滋味。” 吴孝良心中一叹,知道这回算是彻底被人阴了一把,自己与阎锡山混战,不论谁胜谁负,他最后出兵都能稳赚不赔,甚至盆满钵满,算计不可谓不深,吴孝良还知道,现在全军上下都恨透了东北军,今后想与之结盟恐怕阻力重重,在他的计划中帮助东北军顶住日本人的压力是重中之重,因为如果东北军保证东北不失,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的条件得不到满足,“七七事变”也就不会发生,中华民族也就不会进一步跌进苦难的深渊。 吴孝良胸中思绪翻滚,手中钢笔却一刻不停的刷刷作响,顷刻间已经写了满满一页纸,写完后,他将写满字的纸交给澹台继泽。 “尽快发给泰安,接下來的详尽部署全在其中。” 澹台继泽接过计划一脸凝重,虽然两人嘴上说的轻松但实际情况则危险之极,稍有不慎就会使山东局势糜烂至万劫不复。 天将过午,泰安以西的津浦路一片死寂,昨日战场硝烟还沒完全散尽,间或有尸体倒卧其中,天空阴云密布,滚滚翻动,似乎数月的干旱就要在几日结束,农民期盼了整整一春的甘霖雨露就要倾盆而下。 但泰安上空除了滚滚阴云外,密布上空的战云已经使人忽略了这姗姗來迟的雨水。 三十二军六十六师前出直插泰安,六十七师则继续坐镇肥城防止再次发生意外后路被断,这一次商震决定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他从溃兵口中也听说了山东军装备有一种极为先进的装备,正是这种先进装备才导致了李玉玺阵亡以及第五旅的全军覆沒,但他也不完全相信单纯的使用先进武器就能使一旅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全军覆沒,很明显这其中有借口推脱之意。 尽管如此,商震还是派出了自己麾下最为精锐的六十六师担任主攻泰安的主力部队,师长李生达更是他的得意部下,他承认此前轻敌大意也是导致李玉玺全军覆沒的重要原因之一,这回他尽遣精锐倒要看看山东军还能拿出什么招数來反败为胜。 津浦路在泰安一线这几日已经不再通车,由于濒临战区,物资冒险经过一旦被晋军劫持将得不偿失,所以济南方面已经下发命令泰安大战结束前,不再有列车南下,攻占开封的山东军物资则完全由陇海线输送,其中一部分海路在连云港转运,另一部分则來自南京,蒋中正已经答应对山东进行物资援助。 六十六师出肥城后,最初的任务原本是在半路截击山东军,但一路上却沒发现半个山东军,反而陆陆续续出现大量第五旅溃兵,大量的溃兵西逃,严重影响了六十六师的士气,师长李达生觉得在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派出骑兵于前路驱散第五旅溃兵,最终,全师依次而行抵达津浦路沿线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泰安城残垣断壁遥遥在望,隐隐约约于密布的阴云之中,李达生收回望远镜只觉得眉头突突直跳,他突然想起了溃兵众口一词的说法,当第五旅推进至津浦路沿线时,钢铁怪兽群如尖刀一般撕裂了他们的阵型,最后被分割击溃,再由骑兵衔尾追击,堵截,包抄,全程几乎沒有步兵和炮兵的影子,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但李达生是出了名的谨慎小心,这也是商震选择他截击山东军的原因之一,他立即命令部队原地布防,战壕工事一样不落的全部筑好,这一番忙活过后,很快就到了傍晚,仍旧不见山东军的半个影子,泰安城在越來越低的阴云中静的就像一座死城。 与此同时,泰安城中的装甲旅正紧张忙碌的做最后检修,昨天一战耗光了所有的储备燃油,由南京紧急调运的燃油于中午进军六十六师抵达津浦路前一个小时才堪堪抵达,而整个装甲旅的加油检修以及调整却非三四个小时不可。 如果当时李达生不顾一切的强攻泰安,沒有燃料的装甲旅就是一堆废铁,幸运的是,昨天李玉玺的鲁莽轻敌害了他,今日李达生的谨慎保守同样使他失去了一战克泰安的战机,不过这厮修起防御工事來却数一数二,看这一下午筑就的规模样式,紧靠步兵与炮兵不付出相当代价是难以攻破的。 但作为攻击一方,到了守城一方家门口不主动进击,却先修工事防守,等着守方进攻,也算国内军阀混战以來破天荒头一遭了,骑兵旅长达日阿赤看着进军武装到牙齿的防御工事,直吸冷气,他清楚单单以他的骑兵旅是绝对无法与之对决的。 不过,神秘的装甲旅长带上车长帽子钻进自己的战车内,通过无线电大声的喊着: “各车注意,各车注意,打火待发。” 第411章 大败李达生 密布的阴云越压越低,天色也愈发昏暗,原本正午时光却黑的如同傍晚,疾风骤起,盛夏的燥热沉闷竟似立时被抽走一样,工事内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六十六师士兵顿时感到一阵清凉,师长李达生站在阵地后方的露天指挥部内一脸凝重,突然,他只觉得脸上一凉,伸手摸去,竟是一大滴雨水。 李达生喃喃道:“终于下雨了……”今年河北、河南、山东尽皆大旱,这场大雨姗姗來迟,虽然误了农时但总好过颗粒无收吧,只是他心中此刻沒有半点天降甘霖的喜悦,甚至一丝阴云也如这黑压压的天一样袭上心头,越來越浓,压得他喘不过气。 随即李达生又为自己的担心感到好笑,如此防御工事完美之极,就是蒋中正的中央军來了,不磕掉满口牙也休想冲破这防线,他在修筑工事之初就已经打定主意,要打一场防御反击战,虽然这个计划听起來极其可笑,甚至可能会被六十七师的同僚嘲笑,己方无论兵力补给均占优势如此打法却是闻所未闻。 小心使得万年船,李达生意识到三十二军以及自己的六十六师内部弥漫着一种盲目的乐观,即便在第五du li旅被全歼之后,这种盲目乐观仍旧存在,多数指挥官将李玉玺的失败归结在他的无能上,但他却隐约的感觉到事情的真相绝不像大家想象的那么简单,李玉玺再无能,假若山东军沒点真材实料顶多是将第五旅击败,想要全歼却是沒那么简单了。 想到这里李达生端起望远镜又观察了一遍固若金汤的三道防线,满意的点点头,准备坐下來休息一下,他突然觉得临时搭起的地图桌子在隐隐颤动,很快他意识到这不是错觉,地图上的铅笔由于颤动滚到桌边跌落在地上。 片刻功夫,只听得阵阵轰鸣怒吼之声由远及近,大地的震颤也越发明显,李达生心头陡的一跳,忙举起望远镜,只见阵地前数百米外扬起了漫天沙尘,而这沙尘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六十六师阵地推进。 身边的师参谋也发现了这一情况,惊恐的叫道:“是……是钢铁战车。” 师参谋总算见多识广,知道这是装甲战车,沒将之当成怪兽,可这四个字敲在李达生心头,却让他沒來由的一阵紧张,只觉攥着望远镜的两只手心里浸满了汗水。 该來的终于來了,所料沒错,山东军果真有新式武器装备,此时此刻,倒要看看是你的战车厉害还是我六十六师的阵地坚固。 “炮兵开火。” 后方的炮兵早就**好参数,接到师指挥部的命令,齐齐开火,十数枚炮弹呼啸着落入漫天沙尘中,开花爆炸,但疾速推进的沙尘竟似沒有半点阻滞,眨眼间便冲到了第一道阵地前二百米左右,再想开炮却是來不及了。 战壕内的六十六师士兵们秉承着将敌人放进了再打的教条,终于忍不住开火了,汉阳造、步兵炮、马克沁水冷重机枪全部开火,各种轻重火力瞬间倾泻到战场之上,如此猛烈的火力这世上沒有谁能抵挡得了吧。 但残酷的事实让第一道战壕内的士兵恐惧万分,数不清的装甲战车竟然毫发无损,仍旧怒吼着向阵地冲來,更让他们绝望的是,连珠豆一般的高爆炮弹从那些战车前短小的根炮管内喷吐发射出來,落到战壕内外开花爆炸,密集的士兵们立即伤亡惨重,眨眼功夫,战车便毫无阻力的冲到战壕前,机枪织成的火网,竟使战壕内的六十六师士兵沒有半点还手之力,眼睁睁看着数不清的战车从头顶轧过,从身侧碾过,血肉横飞,惨叫之声响彻云空。 仿佛是受到了惨叫的震动,低压压的云层内骤然间在阵地上洒下一片豆大雨点,又倏地收了起來,继续积攒酝酿着更大的暴风雨。 李达生浸满了汗水的手在不停颤抖,他难以相信自己精心布置的第一道阵地竟似纸糊泥塑一般,顷刻间便土崩瓦解,而照此推算,第二道、第三道防线如何又能抵挡着住。 身侧参谋指着战场再次惊恐的叫道:“骑……骑兵。” 李达生定睛看去,只见上千骑兵从战车群身后杀出,正面突向已经崩溃的第一道防线,这是什么战术打法,他李达生打了半辈子仗,真是闻所未闻,但眼前局势已经容不得他再做半分犹豫。 “第二旅全体士兵放弃阵地,向两侧撤退,不要与敌人缠斗。” 李达生明白,防线被撕裂已经无法阻止,只有向两边撤退才能避免被对方的装甲部队衔尾吃掉的危险,第二旅大部被安排在第三道防线,第一旅则被布置在第一道防线上,他下这个命令,已经做好了牺牲第一旅的准备,只有第一旅缠住山东军第二旅才有撤离战场的希望,第六十六师才能避免如第五du li旅般被全歼的惨剧。 战斗一直持续到傍晚,李达生六十六师被山东军重创,损失惨重,狼狈的向肥城方向逃窜而去。 装甲旅在连续突破两道防线,六十六师大举溃退之后便熄火不再前进,追击与围歼的任务则交给了骑兵旅,与泰安地方保安旅,尽管泰安地方保安旅装备和训练都无法和晋军相比,但此时的晋军已经被打落了胆,竟然被这群地方保安部队打的满地找牙,最终六十六师第一旅被全歼,第二旅亦是损失惨重,但无论如何却脱离了战场,护着李达生向肥城逃去。 装甲旅长从战车群中的一辆坦克中爬了出來,他亦是被这惊心动魄的胜利震惊的难以置信,尽管他是国内装甲部队指挥官中的佼佼者,但却也从未参加过实战,而今第一次大规模的与师级步兵作战单位较量,竟赢的如此轻松,如此血腥,实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唤过副官:“主席答应调拨的燃油何时能到。” 副官忙答道:“预计最快也要明日此时。” 装甲旅长沉思片刻,一挥手道:“装甲旅回城,打扫战场就交给骑兵和步兵的同仁吧。” 第412章 军长断臂 天空终于一声霹雳,暴雨倾盆而下,这场暴雨挽救了李达生的六十六师,雨大失路,骑兵旅以及泰安保安旅被迫撤回泰安,六十六师第二旅残部由此逃过一劫。 在对六十六师之战前,吴孝良发來电令,任命装甲旅长关炳炎为泰安前敌总指挥,达日阿赤的骑兵旅以及泰安地方的保安旅皆由他统一指挥,装甲师是陆军尖刀,由于缺少燃油他只能以泰安为根据地,打击來犯之敌,如果稍远一点,他将面临燃料严重短缺的危机,坦克将和一堆破铜烂铁沒有区别。 所以只好守株待兔,但吴孝良昨日來电提到,会有满足装甲旅七天所需的燃油将要抵达,同时一并送來了作战计划,初时他还不以为然,但一看之下竟是热血沸腾。 肥城三十二军军部驻地,军长商震焦急的等待着六十六师击败山东军一举拿下泰安的消息,一夜无眠,直到天亮也沒有确切的消息传回來,电报拍出去了无数封,竟似石沉大海一般沒有回音。 不详的预感越來越浓重,天亮时天空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谁知这一下竟越來越大持续了一天一夜,这是后话,天大亮以后终于有六十六师的溃兵抵达肥城,将六十六师遭受重创溃败的消息带了回來。 商震接报后,直觉如晴天霹雳一般,跌坐在椅子上,失声叫道:“哎呀,吴维中竟如此厉害,斩我一臂。” 三十二军是商震自家的底子,六十六师与六十七师更是他的左膀右臂,其中再佐以几只du li旅杂牌充数,他这次之所以派自己的精锐六十六师攻打泰安也是存了私心的,如果能顺利拿下泰安,北击济南的同时,再抢占鲁南等地,实际占领山东,到时候向阎锡山要个山东省主席当当也不是难事,到时候有地盘有军队,才遂了他多年之心愿。 谁知等來的却是李达生六十六师重创溃败的噩耗。 商震还不知道李达生以及他的六十六师残部正艰难的行进在南下的路上,部队士气低迷,时有士兵脱离部队而逃走,李达生混在士兵中此刻他的心情亦如这脚下一般泥泞纠结,不知前方的路将通往何处。 不时有参谋提醒他,“师座前方就是大汶河,咱们还走吗……” 李达生闻言原本有些散乱的目光又突地聚拢,强自提着一口气道:“渡过大汶河,就安全了,雨这么大,山东军一定想不到咱们会撤向南方。”说罢,他胸口泛起一阵苦涩,什么躲避山东军追击都是骗部下的借口,此番兵败回肥城必然要受到商震严惩,到时候他前途尽毁,恐怕再沒有翻身的余地了,因此,他才想了这条计策,名义上带部队躲避山东军向南撤退,实际则是抵达苏鲁边境后立即向蒋中正投诚。 之所以瞒着部下,是怕在路上军心彻底垮掉。 …… 商震强作镇定,扶着身前桌子沉声道:“冯师长在哪,立刻让他來见我。” 副官立刻亲自去请六十七师师长冯鹏翥,三十二军原定今日午时开拔直驱泰安,所以尽管一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冯鹏翥仍旧顶着雨去视察部队,做好开拔前的准备。 冯鹏翥见到商震的贴身副官亲自來寻他,大感意外,随即一丝不详的预感笼上眉头,抢先问道: “可是出了大事。” 副官慌张的表情已经将他的内心情绪彻底出卖,沒等他说话冯鹏翥的心就已经渐渐沉下去,直如这淋漓大雨一样冰冷湿漉。 “冯师长快随我回军部见军长,大事休矣。” 冯鹏翥的心继续下沉,“可是六十六师出了事。”他不相信精锐的李达生部能够败北,可至少也是遇到了极大的难題,否则商军长不可能急三火四的让贴身副官亲自來寻自己。 “六十六师被重创溃逃,李师长现在还下落不明呢,军长急着要见你,冯师长快随我回军部吧。” 副官说道此处已经带上了哭腔,大雨滂沱,以他一个区区副官都意识到,三十二军的生死关头到了,以军长之脾气秉xing,断不会就此撤军,定会在雨停后去寻了那泰安的山东军拼个你死我活。 冯鹏翥巨震,实在难以相信精锐如六十六师竟然被重创溃散,泰安究竟有什么杀手锏竟能屡败晋军精锐三十二军,他的心已经沉到底,如果说此前第五旅的全军覆沒对三十二军只是疥癣之疾,而六十六师的重创则是不折不扣的伤筋动骨,加之战事风云变幻,何时再能恢复战力已然成了未知数。 商震已经由最初的震惊中冷静下來,他决定倾三十二师之力做最后一战,因为形势容不得他退缩,这一退他商震在晋军中将再无立足之地,一抬头见浑身湿透的冯鹏翥进了军部,忙起身拉他坐下,又一面命人上热茶。 “快端热茶來,给运青驱寒。”又一指身边警卫,“快去那件干爽衣服來。” 冯鹏翥却已经顾不上这些,急道:“军长,请听鹏翥一言,三十二军当以保存实力为重,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烧。” 商震却摆手哈哈大笑,笑了一阵,声音到最后竟难掩凄凉,他仍旧极力掩饰着。 “运青那,三十二军成败在此一举,二李误我,这次你要与我同去泰安……” 冯鹏翥默然不语,他知道商震的脾气,若决心已定,便是几十匹马也难拉其回头,但终是忍不住又道: “不若等了六十六师残部归队,再行出发,也好了解山东军的装备、战术,做到知己知彼。” 这回商震沒有反对,而是点头同意,无论如何也要先等这大雨停了才能行动。 一直到傍晚,大雨稀稀拉拉逐渐转小,很多六十六师第一旅的溃兵陆续回到肥城,却独独不见六十六师第二旅与李达生其人,直到有第二旅的溃兵偷偷逃回來后,他这才获知,六十六师已经向南越过大汶口。 商震脸色阴晴变幻,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几度欲开口,却终是沒有发作。 “不等他了,明日全军开拔。” 第413章 我干不了你干 山东战局就像骤变的天气一样,越发让人莫不准胜负的走向,原本蠢蠢欲动的一些势力又不得不重新观望,以期收到最大效益,与大雨瓢泼的山东不同,关外奉天万里晴空,艳阳高照,通天街里大帅府内会议室里一干东北军高级将领正紧张的开着会,长条会议桌首位端坐一位英俊瘦消的年轻将领,却见他面带倦容,哈气连天,似乎坐立不安。 他双手紧紧攥着椅子扶手,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一位高级军官的发言:“孝侯且住,我去去便來。” 那高级军官闻言一愣,咂了咂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年轻将领推开椅子,带起一片稀里哗啦之声,冲出会议室,留下背后一屋子的叹息。 “汉卿这么搞下去,东北迟早要出大乱子的。” 说话之人瞅着年近五十,阔鼻方脸,眉头紧皱,坐在适才年轻将领右手边,只见他右手烦躁的敲击着桌面,也亏得会议室中人多,为了估计张学良的面子不好深说,如果此时仅有他们两人,定会指着鼻子将那不争气的败家子骂个狗血淋头。 “邻葛兄此言差矣,抽个大烟有什么打紧的,咱们东北军不是照样生龙活虎吗。” 杨宇霆胸中气愤难舒,一声叹息又生生的憋了回去,自打老帅张作霖于白旗堡被炸死后,奉天形势便愈发的险恶,虽然小六子关键时刻支住了大梁,但其间暗流涌动,东北军实际上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又自改旗易帜后,日本人活动的愈发频繁,他已经有种极为不详的预感,却说不好问題将会出在哪里。 不行,不能再让这东北军之主堕落下去了,想到此处他霍然起身,大踏步出了会议室,杨宇霆怒气冲冲直奔张学良卧室,迎面正遇到一位官员垂头丧气出门。 “何事丧气。”杨宇霆认得,这是奉天兵工厂的督办,曾经是他的助手。 却听他长一声叹气:“兵工厂的急事,日本前次运來的设备均为残次品,本想來请示总司令如何处置,却被挡了架。” 杨宇霆闻言终于忍不住勃然大怒道:“汉卿子承父业,如此下去,抽死得了。”说罢一甩手,也不再理会那兵工厂督办,径自奔张学良卧室而去,來到门外,卫兵见到杨宇霆黑面沉沉,气鼓鼓随时都要爆发的样子,哪里敢去触霉头,都低下脑袋假装看不见。 杨宇霆啪啪使劲拍打着房门,见屋里沒有动静又抬起脚使劲踹了两下。 “我是杨宇霆,快出來,等你抽完,贼寇都打进奉天城了。” 房门这才吱嘎一声从里面被拉开,年轻将领军装不整,目光散乱,一时间竟站不安稳,伸手扶住门框才沒跌倒。 杨宇霆见到张学良这副德行怒不可遏,他生气,他可悲,可怜老帅就这样撒手人寰,他眼睁睁看着面前的败家子正一点点在败光家产,却无能为力,一腔怒火再也不可抑制的喷涌而出。 “混账东西,老帅在时你敢这样,长此以往,东北如何能干好,咱东北军迟早要被你断送了呀。” 张学良大烟瘾还沒过完,脑子一片混乱,平日里对这个杨叔叔是又敬又怕又恨,原本他平日里便对自己不假辞色,老帅死后愈发的变本加厉,动辄出口边骂,一时间大少爷脾气上來,顶了一句: “我干不了,你來干。” 杨宇霆万万沒想到张学良能说出这等话,一时间竟不知再如何说下去,这番话如果隔在封建王朝,说句诛心之言,便是主上猜忌臣下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我杨宇霆对你们老张家如何,公道自在人心,你张汉卿如果嫌弃老家伙碍眼沒用了,我现在就辞职告老还乡。” 他还能如何说,一时间各种委屈涌上心头,张学良的对关内策略,早晚要将吴、阎两人得罪透了,自己亲力亲为,去结盟山东共击山西,而张学良却瞒着他与阎锡山勾搭连环,如今东北军背盟,吴维中不但恨透了张汉卿亦是将自己当做无耻小人,不想却是为他小六子张汉卿妄作小人。 张学良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刚抽完大烟那虚无缥缈的状态也逐渐消失,整个人冷静下來,忙道: “邻公莫怪,学良失言,奉天如何能离得了邻公,辞职之事,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杨宇霆也不好再过于纠结此事。 “此事不提,大烟须得早戒,山东战局虽不明朗,咱们仍需站在吴维中一边,须知阎老西赢了对东北非但沒有半点好处,恐怕还要翻回头來反攻咱们。” 张学良自从老帅被炸后,便对吴孝良产生了是深深的怀疑,觉得他和有可能参与其中,因为吴孝良完全有炸死老帅的动机,所以,这次阴他一把完全有为父报仇的意味。 至于杨宇霆竭力主张与其结盟无非是不想落下个无耻小人的口实,可你杨邻葛口口声声为老张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连这点牺牲都担当不了吗。 这是腹诽之言,当然不能说在明面上,口中却应付道:“此事容后再议,咱们走吧,会上还等着咱们呢。”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会场之外,远远的便听到屋里跟炸了锅一般,闹闹哄哄,杨宇霆眉头一皱,老帅一走如何连会场秩序都一乱如斯,紧赶几步想进屋训斥几句,谁料刚一迈进会议室,便听一人尖声道: “关内有变,阎老西的晋军在山东惨败,三十二军全军覆沒,军长商震被生擒活捉……” 这句话就好像当头棒喝一般,让杨宇霆晃了几晃,亏得张学良伸手扶住了他手臂,才沒跌倒。 他心中一阵哀叹,如果最初便与吴维中结盟,出兵河北,此时恐怕整个河北平津,甚至连山西都已经进入东北彀中,现在倒好,战机贻误不说,连最可能成为盟友的一个邻居都给彻底得罪了。 杨宇霆心底里其实还藏着另一种心思,张学良绝不是吴维中的对手,虽然目前东北军势大,却难保有一天被这个屡屡惊人的小个子给吞掉,自从济南回來后,这种预感就愈发的强烈。 〖 第414章 阎冯合作 可惜东北军中除了他外再无一人有此看法,包括杨宇霆在政治上的同盟也沒有将吴孝良将山东当做真正的对手,那个姓吴的小子不过是一个投机者,一个跳梁小丑,在他们眼中,真正的对手乃是南京的蒋中正,说实在的,连阎锡山充其量也不过是半个对手而已,现在还沒等东北军出手,阎锡山便已经面临手下大将被生俘,整整一个军被歼灭的尴尬境地。 张学良在主座坐稳,听到商震全军覆沒本人被俘的消息后,虽然沒达到震惊的程度,还是大感意外,他曾经见过商震此人,更见过他手下的军队,绝对不是张宗昌那种草包可比,自问即便是东北军精锐想有此战绩也很有难度,这个吴维中究竟使了什么把戏,难道他偷偷的将绥东精锐悉数调了去,很快他又否定了这种想法,绥东各部一直处于东北军的严密监视之中,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沈阳在第一时间就能得到消息。 那他如何取胜,仅凭训练了半年不到的新兵吗,的确,张学良不否认吴的能力,而且此人是他所见过的能力最出众的人,可还不能强悍到带领一群新兵就能战胜商震的百战老兵,这让国内众军阀们情何以堪那。 想到这里,他已经有了计较,心中长叹一声,老帅啊老帅,天意如此,你莫要怪小六子与仇家为伍啊。 张学良以手磕着桌子,示意大家安静,他看了一眼杨宇霆,肃然道:“如今关内风云突变,正是我东北军重返关内的大好时机,诸位如何看。”脸上颓废之气一扫而光,竟是双目炯炯如电,好似换了个人。 话音刚落,杨宇霆枪先道:“通电发兵,谴责阎老西,重申与山东结盟的立场。”他顿了下,扫视会场一圈,才有接着道:“先去平津,再下河北,然后剑指山西。” 如果这个战略意图达成,那么东北军将再次恢复到与鼎盛时期相当的实力,在座东北军高级军官们立时热血沸腾。 但却有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邻公此言未免有欠考虑,东北军刚刚稳定,不宜在形势不明朗的情况下出兵,学忠认为待价而沽才是上策。” 话音刚落立刻又有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我支持孝侯的想法,东北军经历了bei 精惨败和改旗易帜的大乱,如今刚刚稳定,正是该休养生息的时候,一动不如一静,如果非要出兵入关,也该如孝侯所言待价而沽,山西多山进攻恐怕不易,至多能拿下河北平津,而且南京蒋中正的态度尚不明却,拿得下能否守得住还是个未知数,所以在有合适的价码之前东北军最好的选择是观望待战。” 张学良原本已经打算就此入关,但听了张作相一番老成持重的话后,他又动摇了,的确,张作相所言字字不虚,都是东北军的现实情况,更何况他也担心东北军再度入关会不会激起南京方面的反感,如今不必北洋时期,现在国民党已经夺取了中华民国正朔,对于他们这些所谓的旧军阀一直实行的是打拉政策,他估计冯玉祥必不持久,早晚要败给蒋中正,如今阎锡山又捅了他的屁股,死的定然更快。 一旦蒋中正缓过神來,难保不会联合其他人來对付趁火打劫的东北军,不如就先观望一番,真个时机大好,便拼上一把,若是沒有机会,东北军闷头发展一样会立于不败之地。 古都南京,七月流火,蒋中正情绪激动,气的大骂:“娘希匹,冯焕章这杀才竟能忍下阎百川的鸟气。” 原來,阎锡山由于商震三十二军的惨败突然意识到形势并沒有想象中的哪般简单,吴孝良的山东看似毫不起眼,沒有多少威胁,但肘腋之疾眨眼间就能变成腹心大患,是以,重新审时度势之后,竟做出了一个让外界和部下都目瞪口呆,大为震惊的决定,向冯玉祥赔罪,提议结盟共抗老蒋。 冯玉祥真是当世枭雄,当即便接受了阎锡山的赔罪,并痛快的答应结盟,两人于六月底在郑县会面,冰释前嫌,于是,阎锡山在河南的两个个军得以脱身,北上合围困守开封一线的山东军五十七师,同时,又由山西本土调了两个军南下延陇海线向东威胁山东与江苏。 唯一令人觉得奇怪的是,只有河北的徐永昌沒有增兵南下,仍旧只是徐源泉所部四十八师人马在黄河北岸威胁济南,尽管曾全歼商震三十二军,但山东在面临如此强大的压力之下,兵力捉襟见肘,很难反击。 蒋中正南京受到极大威胁,不得不从湖广调军队回江苏,拱卫首都,如此一來,湖广形势胜利的天平慢慢倒向了冯玉祥,中央军在湖北败绩初显。 焦头烂额之际蒋中正扶额叹道:“亏得还有北面的吴维中在山东**支撑,否则南京危矣,只可惜当初对他的援助不够啊,否则山东现在如果能多两个师,中央军何至于如此被动。” “总司令,铁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立法委员吴铁城由于在东北易帜中鞍前马后,尽心奔走,因此已经成功取得了蒋中正的信任,成为他得力的幕僚之一。 “铁成有话但讲无妨,集思广益才能众志成城嘛。” 蒋中正对手下人的意见向來十分看重,因此鼓励吴铁城说出自己的意见。 “总司令何不调东北军入关,只要张汉卿同意站在中央政府一边,率军入关,大事定矣。” 蒋中正一拍额头,如梦方醒般道:“铁成一言惊醒梦中人,如何就将北边的张汉卿给忘了。”随即他又有些疑惑的道:“关内都打成了一锅粥,张汉卿倒是好xing子。” 他不明白东北军面对如此大好的机会,为何迟迟出兵抢夺地盘,争霸中原呢,难道是张作霖死后,东北军后继无人吗,可据他对张学良的判断,此人还是有一定野心与能力的,可为何他甘心蛰伏关外呢,他在等什么。 第415章 五十七师南下 山东济南,大雨下了整整半月,原本预计的旱灾眨眼便要变成水灾,如此一來却断了晋军由河北渡河进击济南的念头,王敬国的三十七师也由长清撤到安山以西,因为三十二军被全歼,军长商震被俘的战绩太让人震撼了,王敬国自觉比之商震差距深远,便急吼吼的连夜延黄河西撤,以免被山东军前后合围走了商震的老路。 王敬国并不知道,此时的山东军装甲旅也到了强弩之末,倾整个山东之燃油储备才换來了肥城大捷,商震的确已非当年的吴下阿蒙,但却依旧时运不济,他对装甲旅的战术毫无对抗之经验,以至于对阵之时三十二军仅存的六十七师竟被摧枯拉朽一般被打的打败而逃,商震其时根本沒做好撤退的准备,被突袭入指挥部的装甲旅所俘虏,此后三十二军再无一战之力,被悉数分割蚕食,直至被全歼。 山东军一战成名,自此国内大小军阀再无人敢小瞧吴孝良,而吴孝良当年在绥东的战绩再一次被各地媒体翻了出來,各界这才恍然,原來是他。 南京蒋中正完全沒想到,当年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如今竟成了左右战局胜负的关键一点,仅山东一地便为中央军吸引了五个军一个师十数万人兵力。 嘉奖令委任状成打的发了过去,他此时太需要山东像一颗钉子般钉在阎锡山与冯玉祥之间了,东北张汉卿的态度暧昧,摇摆不定,不出大血是绝难换來他出兵支持的。 吴孝良目前的处境已经不似大战之初那么被动了,至少济南已经避开了直接面对战火的可能,只有由河南进入山东边境的两个军具有一定威胁,但慑于全歼商震三十二军的为名,他们并不敢深入,生怕一个不小心步了商震的后尘。 五十七师稳住了省城防线,李泽军便回济南复命,参加吴孝良召开的军事会议。 私下里,李泽军对装甲师十分艳羡,不止一次的提出要给五十七师装备一个装甲旅。 “如果五十七师能装备一个装甲旅,我李泽军敢打包票,横扫河南绝不成问題。” 吴孝良先是哈哈大笑,随即笑容一敛,肃容道:“谦亭你步兵出身,沒有接受过装甲部队作战思路的学习,想掌管装甲部队,就先去德国学习两年,到时候别说一个装甲旅就是一个装甲师也都交给你。” 李泽军仍旧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在他看來,装甲部队和步兵能有什么区别,不过是速度快,装甲厚而已,还值得去军校学习两年吗,吴孝良自然看出了李泽军的不以为然,决定考校一下他,于是问道: “谦亭倒是说说,这装甲旅交给你指挥,你要如何做。” “交给我。” 李泽军瞅着桌前的作战地图,沉思半晌道:“我会利用装甲师的速度、火力优势绕到城武、定陶一线晋军的侧翼,以强大火力击溃其军心,然后大军跟进,战必胜矣。” 吴孝良苦笑摇头,果不其然,李泽军虽然媚将装甲部队当成步兵补充力量來使用,不过也是将其当成了加强版的骑兵,想装甲部队的速度与火力优势,唯有闪电战才是王道。 这一点,关炳炎在肥城大捷中发挥的淋漓尽致,可以说他是世界上第一个将闪击战应用到实战中的将军,他的装甲旅也是第一支验证闪击战成功的部队。 “若真将装甲旅交给了你,才真真是暴殄天物,这次叫你回來,是要商量一下滞留在河南境内的十七师主力与du li旅的去留问題,究竟是留还是撤,如今军事会议分歧很大,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李泽军又是半晌沉思,才说道: “河南境内的部队不宜撤出,他们像钉子一样盯在阎锡山与冯玉祥腹地,阎冯二人才会有所顾忌不敢大举进犯山东,现在当务之急是击溃堵在陇海路上的晋军,这样才能使咱们立于不败之地。” 吴孝良点头道:“谦亭此意与我不谋而合,我今日给南京去电,提出山东不要钱不要枪只要柴油,只要能将装甲旅再度开动起來,打掉那两个战意全无的山西军不是问題。” 李泽军闻言立刻拍手道:“如果这两个军被消灭掉,黄河以南从济南到开封咱们便再沒阻力,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谁还能奈咱们何。” 吴孝良对这个自己卫兵出身的李泽军一直赞赏有加,他虽然有失鲁莽,但却在战略上有着胜人一筹的眼光,如此番他便一语道破个中利害。 的确,吴孝良打的便是这个主意,黄河一线河北晋军不敢倾之南下,毕竟背后蹲着虎视眈眈的东北军,徐永昌不是傻子,当然不可能不顾一切的來打他山东,只要阎锡山的山西多山而易守难攻,会源源不断的派來援兵,但他又要和冯玉祥共同对抗老蒋,对自己自然便是以遏制为主,这便给了山东喘息的绝佳机会。 吴孝良理解阎锡山的意图,他之所以不再死磕自己,究其原因是他在赌博,赢了则盆满钵满,输了便一败涂地,只要他和冯玉祥将老蒋打败,自己这颗覆巢之卵焉能再完整,所以,阎锡山不來打他,他却要去打阎锡山,这守在鲁豫交界陇海路的两个军就必须打掉。 朱武生也是了得,数月之内竟然再组一师人马,这支人马南京老蒋还沒给番号,所以吴孝良将其暂命名为山东暂编第一师,这一师已经准备秘密接手五十七师各处防线,而李泽军的五十七师将被调往鲁南参与对晋军的围剿。 李泽军听了吴孝良的想法,兴奋的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嘿,早就盘着这一天了,整日里守着黄河看下雨,嘴里都快淡出鸟來了,这次定叫阎老西在河南那几个军有來无回。” 吴孝良呵呵笑道:“弓不要拉的太满呦,若是跑了一个人,我可要为你是问的。” 说罢,两人哈哈大笑。 三天后深夜,五十七师乘闷罐车延津浦路秘密南下泰安。 〖 第416章 剧变前夜 七月二十日,吴孝良在报纸上看到一条让他莫名其妙的新闻,立法委员吴铁城被突然任命为上海市长,他暗自奇怪,不对啊,此时吴铁成应该在沈阳劝张学良率军出关支持蒋中正才是,如何就去上海做了市长。 第二天,让吴孝良更加意外的是,张学良发马电通告全国,东北军正式出关干涉中原大战,力挺南京中央政府,与此同时,蒋介石除任命张学良为陆海空军副司令以外,又委任其为行政院长,两人一唱一和,吴孝良立刻意识到,阎冯大势去矣,难怪吴铁城走马上任上海市长,原來是老蒋对他的嘉奖啊。 回想两个月來的大战,吴孝良摇头苦笑,自己竭力想阻止的中原大战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阎冯原本对掐却鬼使神差的如前世一般结成同盟,虽然主次易位,但终究结果不差,张学良也一如前世发通电入关支持蒋中正,唯一的改变就是,中原大战的时间将较前世大为缩短。 济南城顿时陷入一片喜悦的海洋,人们走上街头,再抑制不住内心中的期待,体会着和平前夜的感觉,战争终于要结束了。 自从张学良通电率东北军入关后,他便命令李泽军的五十七师暂缓行动,以便观望局势如何发展,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是最好,张学良沒有让吴孝良和全国人民失望,徐永昌不敌十万东北军泰山压顶之势,仓促撤出平津转而撤往察哈尔,自此河北成为贪图,张学良一路收复平津,派偏师监视推倒察哈尔的徐永昌,主力兵锋一转则剑指山西太行山。 《齐鲁时报》用整整两版的篇幅來报道了张学良在河北的军事行动,期间又间或介绍了他自白旗堡事件以來,如何独自撑起危局,冲破一切阻力改旗易帜,使得中国在历经十余年分裂混战后得以统一,又赞颂了他的出兵是如此的英明伟大,舆论几乎一遍倒的都在赞颂着这位年轻的少帅。 吴孝良微微一笑,继续翻看着其他新闻,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则新闻让他的心脏猛烈跳动了几下,原本战争结束的喜悦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瞬间竟陷入了一片冰冷之中。 他抓起桌上电话,喊道:“让警卫团备车,我要去济南火车站。”随即又抓起桌上另一部电话,要了秘书长朱武生的办公室。 “邻升吗,我是吴孝良,今日我准备去泰安,省府一切日常活动由你來主持,一切按照既定策略來办即可。” 放下电话后,吴孝良一刻不停,按动桌上电铃,唤秘书进屋。 “给开封发电,收到电报后,十七师立即像虞城、商丘一线运动,等待进一步命令,du li旅驻守开封,不得后退一步,装甲旅和骑兵旅撤出肥城,回泰安待命,肥城防务由保安旅接手。” 秘书对这个命令颇感惊讶,此前吴孝良已经定下调子,鉴于东北军入关,阎冯兵败如山倒只是迟早,为了保存实力,命令所有军队都停止一切军事行动观望待战,如何这么快就改了主意,做如此大规模的调动,难道要围歼定陶、城武那两支晋军吗。 尽管疑惑,他也不敢贸然开口动问,只好带着一百个不理解去了电报室传达命令。 吴孝良这一动,立刻对鲁豫战局产生了极大影响,盘踞在定陶和城武的孙楚与杨效欧立刻大感威胁,可是两个人都清楚,东北张汉卿率东北军入关,阎锡山已是自身难保,绝无取胜之可能,所以他们情形的意识到自己得不到援军,甚至连物资都难以得到,山东吴孝良调十七师运动到自己背后,是打着要围歼的主意吗,商震败绩在前,自己这两支晋系杂牌比之相差远矣,如果真硬碰硬不是以卵击石吗。 孙楚和杨效欧一对难兄难弟坐下來一阵研究合计,阎总司令失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与其被人家歼灭还不如临阵倒戈算了,不过两人却因为像谁投诚的问題上争执的面红耳赤。 孙楚道:“南京蒋主席一向有待投诚之军,不如攒兄弟去投他。” “萃崖兄此言差矣,蒋主席虽然姿态做的足,咱们去了怕只是锦上添花,战后裁军第一个就要着落在咱兄弟头上,山东吴孝良则不然,他正处在发轫之初,于此时投靠必然受到重用。” 杨效欧与孙楚相比显然更钟意于吴孝良这个后起之秀,但孙楚依旧不以为然,“毅如兄,你只看到其一,却沒看到其二,那吴孝良虽然占据一省之地,却是如海上浮萍一般乃是无本之木,山东往北有气势正盛的东北军,往南是中央国民政府,实在是夹缝中的一块死地,他虽占着河南,可一旦有变,河南首当其冲就会成为靶子,他又有多少实力能够保得住?这些毅如兄都要三思啊。” 一番话竟也是鞭辟入里…… 两人最终也沒争出个谁上谁下,只好相互约定,孙楚的第一军向南投靠南京中央政府的蒋中正,而杨效欧则与泰安方面秘密联系,决定带第二军全体投靠。 …… 吴孝良抵达泰安时已经是二十三日深夜,李泽军大感意外,沒想到吴孝良竟然会在深夜匆匆抵达,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由于乱兵还在山东境内,为了安全,所以严格保密吴孝良行踪,就连他李泽军也是在十几分钟前才直到起确切的抵达时间。 “战事底定,主席何故來此啊,难道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吗,还是……” 吴孝良打断了李泽军的猜测,一脸严肃,挥手道:“去指挥部说。” 只说了寥寥几个字便头前先走再不说话,一番举动竟是透着丝丝寒气,李泽军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是怎么了,难道有大事发生。 吴孝良与李泽军刚刚抵达设在泰安城中的指挥部,就有副官急匆匆來报。 “好消息,好消息,晋军杨效欧派人來了,他希望向我军投诚。” “哦。” 吴孝良心中大讶,调十七师返回竟然还无心插柳柳成荫…… 〖 第417章 七二八事变 吴孝良心里装着一件头等大事,本沒有心思去理会小军阀的投诚,但李泽军却劝道: “似杨效欧这等小军阀,若我们不收他,让他去了别人那里,一则实力此消彼长,二则此人难免会怀恨在心,败坏山东声誉。” 吴孝良细一寻思,还真是这个理,李泽军表面上看,是个粗心鲁莽之人,但实则有其细致的一面,譬如这次便想的如此深入,于是当即决定亲自接见杨效欧以收其第二军之心。 “久闻毅如兄大名,今日终得一见,幸会,幸会。” 吴孝良说罢,疾走几步上前拉住杨效欧双手,便往主座上请,杨效欧本为败军之将,哪料到竟是山东省主席吴孝良亲自接见,并且态度如此热情随和,连连拒绝坐到主位之上。 “效欧罪人也,今日前來乃是负荆请罪,维公莫要再让,莫要再让。” 而后执意坐在了客位之上,人家姿态摆的足,自己也不能心里沒数,便真的去坐了那主位,此时,他心里已经对前景充满了乐观的预期,此前的几次派部下代为接触,他还只能在只言片语中感受到对方的冷淡,但此次亲來,吴孝良竟如此重视,这可是一个大大的好兆头。 待吴孝良坐定后,开口道:“效欧的第二军从逆也是不得已,好在沒有犯下不可弥补的罪行,毕竟我与萃崖兄也不愿山东百姓惨遭战火荼毒……” 吴孝良摆手道:“以前之事不必再提,毅如兄深明大义,我该代山东千万百姓向你表示感谢才对。” 说罢,转而将手中一直攥着的一份报纸铺在桌上,“毅如兄瞅瞅。” 杨效欧见吴孝良让自己看一份报纸大感意外,不明白这年轻的省主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拿起报纸大致的扫了起來,这是一份來自天津的《大公报》,吴孝良并沒有说让他看哪一则新闻,首版是大篇幅的东北军以及传奇少将张学良的报道,各种张少帅的花边新闻亦是参杂期间,其中最夺人眼球的便是张学良与赵庆华之女的一段私奔之情,据说当时赵老爷子为避家丑,甚至登报与女儿断绝了父女关系。 张学良英伟的照片旁边是一张少女的西洋盛装照,婀娜、妩媚,杨效欧不自觉的多看了两眼,但随即想到,吴孝良不可能无聊到让他看张学良的花边新闻吧,肯定另有用意,于是又向下扫去,头版下放一个方块内,一则黑标題跳入眼帘。 “日本上海寻衅,侨民被杀,吴铁城市长……”杨效欧极为敏感,立刻明白吴孝良让自己看的一定是这条新闻,他又问自己如何看,这能说明什么呢,于是仔细读下去,当读到日军以保护侨民为由向上海增兵的时候,额头冷汗立时流了下來。 “难,难道日本敢,敢攻击上海。” 这个念头从脑中蹦出的时候,杨效欧把自己吓了一跳,日本人要打中国,随即他想的更深入,上海是老蒋的后院,打了上海就等于打了老蒋的钱袋子,如此一來阎总司令岂不是绝处逢生,但他随即否定了即将要冒出的另一个想法,自己堂堂燕赵汉子岂是出尔反尔之辈,既然已经走出这一步就沒有回头路可选。 吴孝良笑着点头,看杨效欧似乎陷入天人交战之中,脸上的汗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也不叫他,只是静静等待。 杨效欧突然惊醒,自己这番作态必然被吴孝良看在眼里,怎的今日竟如此失态,忙擦了擦脸上汗水,挺直腰身道:“蒋主席可有对策。”随即觉得这话问得太沒水平,又改口道:“咱们山东改作何处置。” 他口称“咱们山东”就是在像吴孝良表明立场,不管如何他杨效欧会坚定不移的站在山东一边,可他当得起坚定不移这四个字吗,现在的杨效欧并不是很在意,但此后若干年里,这四个字都是深深刺入他胸口的一柄利刃,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吴孝良明白杨效欧是个决定聪明之人,片刻的愣怔已经将这前前后后的关系厉害想的透透彻彻,否则也不会如此失态,他毫不隐瞒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中日一场大战不可避免,毅如兄來的正当其时啊……” 晋系第二军投靠山东吴孝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纷纷质疑杨效欧的眼光,投靠谁不好偏偏投靠一个名不见经传又沒有靠山的吴孝良,孙楚与杨效欧脱离阎冯大军序列,对整个联军造成了极为沉重的打击,形势对阎冯两人已经岌岌可危。 可就在所有都期待中央军大捷的消息时,一则新闻如冷水滴入沸油般,一石激起千层浪,日本海军陆战队2300人突然袭击上海守军,这一天是民国十八年七月二十八日。 吴孝良前世的一二八事变提前三年爆发了,它甚至赶在了九一八之前,这让他不由得开始迷惑,日本这是什么节奏,在沒取得东北三省的前提下就敢进攻中国腹地,是它们太自信,还是太疯狂。 事变当天,吴孝良率五十七师,装甲旅以及杨效欧的第二军增援上海,在其前世,国民党中央以何应钦为首的亲日派并不想与日军开战,他甚至在一二八事变前得知驻守上海的第十九军将领有坚决对日作战之意,而意欲将其调离,淞沪抗战爆发后,面对坚决抵抗的十九路军广大爱国官兵,何竟命十九路军老长官陈铭舒强令蒋光鼐与蔡廷锴停止进攻。 吴孝良发誓不要让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再度发生,什么大局,什么隐忍,都是狗屁,亲日派们一心想的都是如何才能维系当局统治的稳定,至于出卖多少国家与民族利益与强盗,又有何干,这些人革命之初口口声声要废除列强一切不平等条约,可到了关键时刻仍旧与前清政府一样的**无能,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将日本人赶下海去。 津浦路上列车飞驰向南,一列又一列直奔上海而去。 第418章 南下受阻 本该是流火的七月一眨眼间便雨骤风狂,南京蒋中正听说十几列火车拉着数万人的军队正延津浦路南下,吓得不轻,如今国内形势虽然一片大好,但是自己后院上海被日本人捅了屁股,本就万分头疼该如何处理,如今又來了一大股身份不明的军队,怎能让他不惊心,原本北面山东有吴孝良坐镇,他也放心的很,但怎么就突然放了一大批人南下,还是山东出现了巨大的变故,这个念头从他脑中跳出,惊出竟一身冷汗。 难道是吴维中有异心,这个想法一旦在心底冒出,他便再难安坐,日本人虽然敢于进攻上海,但也只是出兵试探,美英不会放纵他们多久,所以只是肘腋之疾,可來自国内的威胁却是腹心之患。 蒋中正汗來侍从,疾言问道:“卫戍司令部沒有确切消息吗,那股军队究竟隶属于谁。” 侍从无奈道:“还在调查,陈司令说很快就会有消息。” “娘希匹,等他查清楚,逆贼都到南京城了,告诉陈真如立刻备战,不得马虎。” “是。” 侍从出了门,沒片刻功夫竟又急吼吼推门进來,连门都沒敲,这惹得蒋中正心中十分不痛快,对侍从今日的冒失大为不满。 “何事,不是让你赶紧传命令去吗,又这回來作甚。” 侍从显然还沒从震惊中恢复过來,结结巴巴的道:“查,查清楚了,是,是山东省主席,吴维中的部队……” “娘希匹,喂不熟的白眼狼,亏得我对他推心置腹,这就是他对我的回报吗。” 侍从又解释道:“总司令误会了,吴维中此來声称乃是为了增援淞沪抗日。” …… 蒋中正就本心而言,是十分痛恨这些在中国土地上作威作福的外国人,但实际情况又让他不得不对现实低头,只好尽力满足那些强盗难填的欲壑,这都是他心中不可触碰的耻辱,一年前的济南惨案如此,今年的淞沪亦是如此,他曾在日记中心情沉痛的写下那耻辱的一天,从蒋中正接到日军正式对驻沪守军开战的确切消息后,他便明白,悲剧又将上演。 侍从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驻沪守军并不多,可以说整个京沪地区的守军并不多,如果日军大举突袭南京亦不是不可能,想到此处他心中又惊起一身冷汗,但随即一颗悬着的心有落回肚子中,美英不可能看着自己在华的利益受损,由着日本人xing子來。 大雨一路从山东下到江苏,南京浦口车站,率先抵达的吴孝良并五十七师一部人马,乱哄哄的挤在码头,吴孝良正在与当地驻军交涉,希望乘渡轮率部渡江再赶往上海,岂知对方竟寸步不让。 “陈司令下了死命令,任何外來军队不经总司令首肯决不能踏入卫戍区一步,你们赶紧退回去,不然就不客气了。”一个少将模样的人掏出枪,其身后士兵也纷纷将枪栓拉的哗啦直响,气氛骤然紧张起來,一不小心就有擦枪走火的危险。 吴孝良早在南下之初就给蒋中正发过电报,不知为何迟迟沒有回电,当时他心中便预感到不妙,如今到了浦口果真遇上麻烦,浦口与南京隔着天堑长江,自然无法强行闯关,更何况首都重地在沒有蒋中正首肯的情况下,强行渡江岂不是对南京政府宣战吗,只好强压下胸中熊熊怒火道: “你们陈司令呢,我要见你们陈司令。” 那少将仍旧满脸戒备,右手勃朗宁自动手枪攥的更紧了。 “陈司令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吗,赶紧退回去,不然就不客气了。” 吴孝良想缓和气氛,无奈卫戍司令部的人一个个都跟吃了火药一样,只要他的人稍微靠近一点便一副剑拔弩张,如临大敌的摸样,无可奈何之下,只好令五十七师退后十里地,驻扎待命。 吴孝良必须在大部队陆续抵达之前,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題,他心中现在有个大大的疑问,就是蒋中正为何不给他回电,按照以往的经验,他的电报老蒋都是要多快便有多快的回,而且所提要求五一不超额满足,可这次却极为反常,竟然从始至终沒有只言片语的回电,蒋中正究竟作何打算。 吴孝良早就知道京沪地区空虚,一旦和日本陆军打起來,与冯玉祥纠缠在湖北的主力是万万不能抽调回來的,否则湖北战局就有功亏一篑的危险,按说,在这种形势下,他带來的人马对蒋中正是及时雨才对,可老蒋似乎并不热心,似乎还极为冷淡,甚至是戒心实足,不过,吴孝良此刻也顾不得揣测这背后的原因,当务之急有二,第一必须与京沪卫戍司令陈铭舒取得联系并达成谅解,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要亲自去面见蒋中正,陈情厉害,以期得到中央政府的支持,名正言顺的去淞沪战场抗日。 …… “什么,已经到了浦口,吴维中这是要造反,要搞兵谏吗。” 蒋中正很愤怒,他最恨别人有事瞒着他,京沪地区的确兵力不足,如果吴维中事先向他请示,他自问会同意山东方面的驰援请求,但像如今这般,不声不响的就将军队开到南京城下,这个吴维中到底有沒有将他放在眼里。 “敬之你说说,该如何处置这个吴维中。” 蒋中正身侧是一名颇为英武的上将,此人正是国民革命军海陆空军总参谋长何应钦。 “总司令,依卑职所见,万不可允许其渡江南下,目下南京空虚,万一此人有个歹心,咱们未必有招架之功啊。” “哦,那该如何。” 何应钦心道,话点一半即可,他太了解老蒋的xing子,此人生xing多疑,自己这番话必然引起他对吴孝良的疑虑,何必再多言,挺胸于是肃然道: “全凭总司令做主。” 蒋中正十分满意何应钦在自己面前这副恭顺的做派,略有得意的点点头,可心中却因为该如何处置吴孝良涌起阵阵烦恼,侍从又急吼吼进门,老蒋心道肯定又不是好消息。 “据前线所报,日军第二十四旅团、第九师团在上海登陆……” 第419章 面见总司令 听到日本增兵的消息,蒋中正大感头疼,抬头见到何应钦还直挺挺的站在身边,心里一阵腻歪,这何敬之在国民党改组之初对自己的确是恭顺的紧,但自打北伐成功,迁都南京以后,已经逐渐的阳奉阴违,大不如从前听话。 “敬之啊,沒别的事就先回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何应钦面无表情的点头告辞,蒋中正将整个身体陷入松软的沙发中,他要好好筹谋筹谋眼前的局势。 “吴维中啊吴维中,倒要看看你所來为何……” 浦口以北十里,五十七师临时指挥部内众人皆是一脸的迷茫,原本南下抗日,为国而战,但是却被总司令挡在江北,这算怎么一回事,一筹莫展间,突然有卫兵进屋报告。 “总司令派人來了,要请吴主席过江赴南京一晤。” “人呢,快请进來。”李泽军听了眼前一亮。 那卫兵却道:“來人留下关防印信便走了。” “这算什么意思。”李泽军的喜悦瞬间被冰冻,心头涌起一阵寒意。 吴孝良与李泽军不同,长吐一口气,他就怕见不到蒋中正,不能了解老蒋的真实意图,更主要的是他想说服这位从來力主攘外必先安内的国家元首。 “准备一下吧,我准备亲自去南京面见蒋总司令。” 李泽军对此心有疑虑,从到浦口下车开始,这里所有人都无一例外的他们抱有不同程度的敌意,他担心吴孝良此去会有危险。 “贸然前去恐怕不妥,不如……” 吴孝良挥手打断了李泽军,“十有**都是误会,次去断不会有危险,你们放心等我便是。” 以他对前世老蒋的了解,此人索然多疑成xing,但还沒到残忍弑杀的程度,何况自自己执掌山东以來双方都是极尽示好,即便因为自己的擅自行动而与自己心生嫌隙,也达不到诱捕的程度。 吴孝良抵达南京蒋中正官邸之时,他正在院子里闲坐,眼前这个高大清瘦的中年男人眉头紧锁,见到吴孝良被侍从引了进來,先是脸上露出惊讶的深色,随即又指了指身边的另一把藤椅。 “坐吧,一路上辛苦了。” 吴孝良见蒋中正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哪里肯去坐,挺身敬了军礼道:“卑职听闻日军增兵上海威胁京沪,特地带了山东精锐來听从总司令调遣。” 蒋中正眉头一挑,阴测测道“维中倒是有心,不过这京沪重地不比他省,还是要事前请示才好啊……” 吴孝良心道,我如何沒请示过你,电报一连发了三封,等了三天,你却连一封都沒回,现在竟责怪山东军沒有请示,便擅自南下,他当然不能默然认了。 “卑职在南下之前曾连发三封电报,总司令可曾看到。” “三封电报。”蒋中正疑惑的看着吴孝良,别说三封,便是一封也沒有啊,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招手唤侍从过來。 “去机要室查查,这几日有沒有山东的电报。” 不多时,侍从手拿着一份文夹回來,打开厚挺的封皮,抽出三张递给蒋中正。 “总司令,的确有三封电报。” 蒋中正接过电报,前后一看竟然与吴孝良所说丝毫不差,心头腾地火起,但却被他生生压了下去,蒋中正内心冰火交战,面上却丝毫看不出变色,紧绷的脸竟露舒展开,露出了笑容。 “侍从粗心,险些误了大事,维中别站着了,快坐,快坐。”随即又对侍从道:“上茶。” 吴孝良这才不再客气,在藤椅上正襟危坐,屁股也只贴了一个边。 等侍从将茶沏好,蒋中正才道:“维中那,非是中央避战,现在要以大局为重,中国目下国力经不起与日本一战,不过,上海战事已经避无可避,这一仗肯定要打,该怎么打,说说你的看法吧。” 蒋中正心中疑忌稍去,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位年轻的上将,个子不高,方脸剑眉,隐隐透着几分书卷气,倒是典型的北人南相。 吴孝良挺直身子,肃容道:“孝良率所部为总司令马首是瞻,愿与日寇死战,以彰中国抗日之决心。” 他一番话用足了力气,说的竟是慷慨激昂,连一旁的侍从都受了感染,顿觉热血沸腾,蒋中正亦是赞赏不已,一连说了三个好。 “好,好,好,吾辈有维中这等志士,何谈中国不能强大。” 吴孝良则继续肃容道:“总司令明鉴,日军之所以敢屡犯中国,为的就是中国软弱可欺,如果咱们不拿出点强硬态度來,恐怕上海之后,更要得寸进尺。” 蒋中正暗自点头,他也认为吴孝良所言有理,只是与日本硬碰硬,他拿什么來打,各大军阀的军队能指望吗,到头來还不是要落在中央军头上,中央军打沒了他又拿什么去抗衡国内军阀,这些是他不能明着和吴孝良说的,不过,看他如此积极请战,让他率部与日本一战也未尝不可,既能消耗其极具膨胀的实力,还能在不调动中央军主力的情况下抗击日军增加南京中央政府的威信,何乐而不为呢。 “维中真国之勇士也,只怕你的军队新兵居多,顶不住训练有素的日军,而徒增伤亡。” 吴孝良听蒋中正如此说,顿觉有门于是起身道:“国家有难,安敢计较生死。” 蒋中正拍手赞道:“好,我蒋中正沒看走眼,有什么困难只管跟我提。” 然后一转连又对侍从道:“今后维中的电报一律优先报我,一律优先处理。” 吴孝良喜出望外,沒想到原本甚为棘手的事情竟如此顺利的出现转机,蒋中正又是一番深切的叮嘱之后才令吴孝良退下。 看着吴孝良消失在门外,蒋中正自语道:“吴维中一介匹夫而已,有勇少谋不足为惧。” 他更担心的是何应钦,吴孝良的电报莫名其妙被压下,定然有他在背后出力,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这个何敬之哪都好就是私心太重,他未必是存了反对自己的心思,可一定是吴孝良那莽夫碍了他的道。 第420章 敌忾同仇 排除了吴孝良别有用心的可能xing后,蒋中正开始考虑如何使用这支具有不弱战斗力的军队,由这样一支政治目的不强的军队填充京沪地区的军事防卫再合适不过,日本人进攻上海的对策,此前他更倾向于何应钦的意见,应该以打促合,是因为兵力捉襟见肘,如今有了吴孝良的数万人马他又有了新的主意,“一面预备交涉,一面积极抵抗”。 由于国民政府忙于内战上海驻军仅有一个乙种师,守备力量严重不足,蒋中正深知这些防备力量并不足以正面抗衡日本人,所以之前更倾向与何应钦的促合政策,可以牺牲一定的利益只要将战争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就算成功,但手中多了吴孝良的军队后,他觉得国民政府的筹码多了,完全可以先打一打,在说何谈的事,况且美英也不会坐视上海局势糜烂,必然要出面调停,先打几个胜仗,谈判时也有讨价还价的底气。 浦口,大雨已停,天空乌云尽散露出了久违的太阳,杨效欧的第二军刚下火车便被安排与李泽军的五十七师一并准备渡江,由于运力问題,装甲旅还在津浦路上,但此时却等不得人马到齐了再出动,据前线消息,日军再次大举增兵,晚一刻上海便多了一分陷落的危险。 同日,为统摄抗日军事,国民党在中央特别会议上一致通过决议,正式恢复设置军事委员会,会议当场发布声明:军事委员会之设立,其目的在捍御外侮,整理军事,俟抗日军事终了,即撤销之,此举并不多余,军事委员会权力极大,这个国家最高军事机关职掌包括国防绥靖之统率事宜、军事章制、军事教育方针之最高决定、军费支配、军事重要补充之最高审核、军事建设、军队编遣之最高决定、中将及du li任免少将以上任免之审核。 在某种意义上这就是变相的军事du cai,因为这个军事委员会完全不受文官政府的约束,所有军政财权均握于委员会之手,这次特别会议议程极短,只有一天,但却通过了多项足以改变未來中国之命运的决议。 首先,特别会议呼吁国内和解,结束混战,同心抗日,并一致推选蒋中正为委员长,同时推定蒋中正、冯玉祥、阎锡山、张学良、李宗仁、陈铭枢、李烈钧、陈济棠、吴孝良为军事委员会委员。 李泽军对此极为兴奋,这次南下显然收获颇丰,吴孝良被推选为国民革命军军事委员会委员,一跃而由地方省主席而成为中央大员,这绝对是向前迈进了一大步,更主要的是吴孝良这次选择站队的行动显然是获得了空前的成功,并已经提前支取了红利,但他仍旧对蒋中正心存疑虑,认为老蒋抛出的高职位有陷阱之嫌。 “蒋委员长还真是大方呢,一共九个委员咱们主席就占了其中之一,啧啧……依我看他这是准备让咱们顶上去,和日本人硬碰硬才许了这么大的好处。” 第二军军长杨效欧和李泽军抱有同样的看法,蒋中正绝对有拿山东军去当炮灰的打算,他更担心吴孝良又拿了他的部队去给自家山东嫡系去当炮灰,是以极力反对山东军在这种情况下孤身进入上海。 “以五十七师和第二军的实力恐怕还不足以遏制日本人的攻势,应该提请蒋委员长增派中央军回防才是正理。” 吴孝良岂能看不出杨效欧打的算盘,但他还真沒打算送杨效欧的部队前去当炮灰,对于杨效欧第二军的战斗力他实在不抱太大希望,打硬仗还是得靠自己的嫡系,只可惜十七师要防御冯玉祥和阎锡山在河南的军队,否则两个师全部拉到上海,他自问还是能有一战之力的。 部队全部渡过长江已经是第二天傍晚,蒋中正临时决定要在南京玄武门前检阅赶赴抗日前线以激励士气,所以他从五十七师和第二军中挑选了最精锐的两个旅,特地赶赴玄武门。 蒋中正早早一身特级上将戎装的等候在了现场,两个旅的士兵在吴孝良亲自带领下雄赳赳而过,他远远见了军容风貌不禁为之一叹,“维中真乃治军之干才也。” 须臾功夫军队已经排成了整齐的方阵,等候蒋委员长训话,吴孝良提气高声喊道:“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吴孝良带五十七师并第二军向领袖报道,聆听训示。”在蒋中正面前吴孝良一向都将姿态放的极低,这次也不例外。 蒋中正看眼前士兵们趾高气昂,心中一阵激昂,这才是他心目中真正的国民革命军。 “当此国家民族生死存亡之际,全体将士不避危亡,淬厉奋发,敌忾同仇,枕戈待命,以救危亡,实乃国家民族之大幸也,我蒋中正愿与诸将士誓同生死,以尽天职。” 在场的五十七师与第二军战士们完全沒料到,印象中极为不堪的蒋中正竟然一力主战,骤然间,蒋中正作为领袖在士兵们眼中变得无比光辉高大。 也在一时之间,场上士气如虹,口号之声竟响彻南京。 当天一早,吴孝良已经得到消息,为表抗日之决心,以及避免与日军签订城下之盟,国民政府已经决定临时迁都洛阳,并发布《迁都洛阳宣言》,表示绝不屈服,即日起将国民政府部门迁往洛阳,但军委会和外交部留驻南京,同时命令前方军队由军政部长何应钦和参谋总长朱培德共同指挥。 同时,通电全国发起救国家民族于危亡的号召,全国各地人心士气,均为之大振。 蒋中正的一系列举措看的吴孝良心中惊讶不已,按照他前世百度來的说法,老蒋应该是走投降路线的,怎的却如此强硬,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到來改变了老蒋的策略与主张吗。 吴孝良接受蒋中正检阅之后立即带部队东进驰援上海前线,临出南京前,蒋中正侍从人员送來了一张老蒋的字条,吴孝良摊开來,只见上面一行字炯劲有力:维中吾弟,此番沪上作战,务希奋勇自强,以保荣誉。 第421章 吴淞初战 黎明时分,吴孝良率五十七师为前锋部队抵达上海近郊,战斗打打停停已经进入到白热化阶段,守卫上海的第六十四师节节败退,一路由北四川路、虬江路败退,于淞沪铁路组织起防线才算勉励支撑住战局,不过随着日军的增兵,六十四师面临着全线崩溃的危险。 红日染红了半边天,也染红了上海的街头巷尾,五十七师快速延淞沪铁路向真如前进,那里是吴孝良定下的指挥部地点,头顶上飞机轰鸣掠过,远处炮声隆隆,火光交织浓烟直透云霄。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威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矜,一呼同志於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 激昂雄壮的歌声在上海北郊的街头巷尾飘荡,成双列纵队的步兵迈着大步飞速的前行,所过之处,地面被踏的砰砰直响,上海市民对于这样一支士气高昂,唱着歌开进上海的军队充满了好奇。 随之是轰鸣的马达突突之声,市民们趴在门缝上瞧着稀奇,高大厚实的坦克车碾过,两条车辙如刻在马路上一般被甩在身后,装甲旅虽然沒有一同与五十七师赶赴战场,但吴孝良觉得巷战之中坦克还是能派上大用场的,这个时代几乎还沒有什么像样的反坦克武器,更别提日本历來不注重装备的陆军,因此,坦克在拥有了极大生存能力的同时,就可以发挥出他在攻坚战中不可替代的作用。 五十七师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真如后,开始构筑指挥部第一道防线,吴孝良之所以毫不犹豫的将指挥部设在此地,深受他前世的一二八事变所影响,当初将日寇打的狼狈不堪的十九路军便将指挥部设在此地。 准备就绪后,当务之急是联络苦战之中的第六十四师,将其接替下來修整,五十七师第一旅奉命继续前进,当前进到天通庵车站之时,正遇上守卫车站的驻军崩溃,第一旅到达的正当其时,冲上阵去打了了攻击日军一个措手不及。 吴孝良得到关于这次天通庵遭遇战的报告后一阵后怕,如果天通庵车站失守,而五十七师在北站、东站的防线还沒有准备好,那么日军将沿着淞沪铁路一线乘胜直捣真如,指挥部将岌岌可危。 庆幸间,六十四师师长钱伦体仅带着几名警卫來见吴孝良,一见面便老泪纵横。 “总算把吴委员您盼來了,再多耽搁一日六十四师上下可能就尸骨无存了。” 很显然,尽管在前线激烈的交战,钱伦体仍旧获知了吴孝良被国民党中执委推选为军事委员会九名委员中排名最末位的委员,他详述数日來六十四师与日军激战之惨烈,士兵军官死伤不计其数,其间更是数度哽咽。 吴孝良见到铁打的汉子哭的像个孩子,不禁为之动容,连忙扶钱伦体坐下,肃容道:“钱师长为国抗击日寇,悍不畏死,孝良感佩直至。”随即话锋一转道:“如今咱们两家联手誓要将日寇赶下海去。” 指挥此次上海突袭战的日军指挥官乃是驻上海舰队司令官监泽幸一,二十八日夜他令麾下2000余名海军陆战队士兵沿北四川路突袭支那守军,怎奈在天通庵车站遭遇到支那军队的激烈抵抗,数日间竟沒前进分毫,好在此前便已从朝鲜南下的第二十四旅团和第九师团及时抵达上海。 二十四旅团不愧是陆军中的精锐部队,仅仅几次冲击便将中国守军的防线撕开了数个口子,只要一鼓作气将其击溃,便可大举追歼支那溃兵,上海唾手可得,到时候皇国陆军剑指支那首都,这个虚弱的庞然大物将在他们面前轰然倒塌,但好运气也仅止于此,该死的支那人竟然不知在哪里來了援军,战斗力极为生猛,几次拉锯战后,二十四旅团竟硬生生被打退了。 司令官监泽幸一不甘心被支那人困在这个小小的车站前无法前进一步,强令海军陆战队与二十四旅团攻击支那守军,同时,不再估计上海市区内的平民建筑,令海军舰队大炮开火,轰击支那军阵地。 骤然间,整个上海华界陷入一片火海之中,随之成为一片废墟,侦察机于察北区上空飞过,看到的是有残垣断壁和未及燃尽的熊熊大火,不见半个支那守军的影子,监泽幸一紧蹙了数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骄傲的自语道:“支那人不自量力,只有皇国海军的大炮才能让他们清醒几分。”他判断支那守军已经在舰队大炮炮击华界的时候溃散瓦解,再难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可当第二十四旅团兴奋的在瓦砾废墟上冲锋的时候,数不清的支那士兵便似从地下钻出一样,以其强大的火力愣是将他们再次逼得寸步难行。 监泽幸一这位海军少将大感失策,不过让他难堪的还在后头,日本向來重海军轻陆军,所以海陆两军历來矛盾极深,以二十四旅团和第九师团为首的陆军首先便对他这位海军出身的作战司令官表达了极度的不满,并发电国内要求更换战术素养更高的陆军将军。 很快,驻泊在吴淞港的日军能登吕号水上飞机母舰,放出三架载满炸弹的水上飞机,轰鸣着飞往闸北区上空,对重点目标数番轰炸。 真如前线指挥部,吴孝良对日军舰炮与水上飞机的攻击束手无策,他曾与吴淞要塞司令沟通过,希望要塞能以大炮轰击驻泊在吴淞港的日军舰队,但遭到了拒绝,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华界在日军炮火的蹂躏下一点一点的全部变为废墟。 有刚从外面回來的作战参谋,戴着一副黑色圆框眼镜,小声嘀咕着,但沒能逃过吴孝良的耳朵。 “刚刚听说,宝山路的商务印书馆被炸毁了,十数万册善本古籍全部毁于一旦,唉……” 言语中极为惋惜,想必是投笔从戎,报效国家的读书人,吴孝良心下感慨。 第422章 上海大亨 日军第二十四旅团终于占领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天通庵车站,沿铁路向真如进犯,却在东站遭到中**队第五十七师的顽强抵抗,终是再难进一步,监泽幸一一再向军部保证,一周之内定率沪上驻军拿下真如,活捉支那指挥官。 在监泽幸一的催促之下,号称皇国陆军最为精锐的第九师团加入了强攻东站的战斗序列,战线于东站与北站之间拉锯相持了超过七天,军部终于对监泽幸一失去了耐心,转而任命第九师团师团长植田谦吉为司令官,淞沪所有日军均由他來指挥,由此监泽幸一被灰溜溜的赶下台。 监泽幸一下台后,战斗仍旧反复拉锯,吴孝良的五十七师甚至一度占了上风,新任司令官植田谦吉对此亦是大感头疼,由陆军主导的军部将这个重任交给他,他却和海军的监泽幸一犯了同样的错误,甚至战绩还不如他,日军所占领之北站几乎一度被中**队攻占。 就在这个时候,军部中的长官私下发來电报,告知植田谦吉,大本营已经准备再调第十一师团以及第十四师团增援淞沪战场,要他沉心静气,不要急躁,在陆军的大力支持下,击败支那军,剑指南京指日可待。 真如指挥部,吴孝良已经三天三夜沒合过眼,满脸的胡子拉碴,使他看起來倍显沧桑疲惫,他敏锐的发现,日军攻势在这几日似乎略显疲软,正准备召集作战参谋们商讨下一步的军事行动,好消息传來,杨效欧的第二军在南京已经彻底换装完毕,半日内即可赶到淞沪战场,连日血战之下,五十七师损失惨重,很多团营一级的战斗单位均损失过半,再沒有生力军补充,恐有被打残的危险。 “五十七师将士英勇奋战,不顾生死,堪称国民革命军之楷模,维中更是党国将军之翘楚,三日三夜也不解带,铁成敬佩的紧那。” 一阵爽朗的声音将沉思中的吴孝良惊醒,见是上海市长吴铁城來了,忙起身招呼他坐下,又在桌子上端起暖瓶倒了慢慢一缸子的开水,抵到吴铁城面前,此时,整个华界已被日军炸成一片废墟,资源匮乏,别说热水,便是冷水也來之不易。 “喝水,喝水,吴市长身系上海安慰,在白天冒险來前敌指挥部可是有紧要的事情。” 吴铁城接过难得的热水,缓缓喝了一口,笑道:“维中不愧快人快语,铁城此來,的确有一件鼎鼎要紧的事商量。” 说罢又似不经意间的看了一下左右,吴孝良意识到自己这位本家肯定有极隐秘的事商量,于是对左右道:“大家都累了三天三夜,回去歇息吧,一下时候再來办公。” 左右参谋副官们一阵低呼,鱼贯出了指挥部会议室,他们的确太累了,哪怕能休息一个小时也是难得的幸福。 等指挥部会议室彻底安静下來,吴铁城对随身而來的副官一使眼色,副官心领神会,也出了会议室,片刻功夫又折了回來,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礼帽遮面的清瘦男人。 男人摘下礼帽,冲吴孝良深深一躬,此人颧骨突出,脸颊瘦削,吴孝良乍看之下,竟觉得与他前世某贺岁片导演大为相像。 吴铁城则指着那瘦削男人,冲吴孝良介绍道:“这位是公董局华董杜镛先生……” 吴孝良心中讶然原來是杜月笙,他见当世名人如蒋中正、蔡锷都平静的紧,独独对这位风云上海滩的青帮大亨大为感兴趣,却不知他來此地有何目的,难道是在为日本人穿针引线吗,有了这个判断,他初见杜月笙的热乎劲顿时冷了下來,面色平静的道: “幸会,幸会,不知杜先生冒险來此,有何指教。” 杜月笙准确的察觉到了吴孝良这种微弱的情绪变化,他不明白这个统兵十数万的将军,一省主席,军事委员会委员,为何会从未谋面的自己产生这种矛盾的情绪,但此次事关重大,对这种细枝末节也不及细想。 “东洋人有意和平,昨日他们请托了人与在下有过接触,月笙一介平民,本想推脱,但虑及此事关乎国家,特來告知吴市长与吴将军。” 吴孝良心道果真所料不错,还真是为日本人穿针引线而來,他不置可否,沒有立即回话,吴铁城却担心的道: “日本人言而无信,如何能指望他们会主动和平,若是希冀和平又何必突袭淞沪。” 杜月笙看了眼吴孝良,他已经从吴孝良的态度中感受到了此人深深的距离戒备之感,对于官方态度谨慎可以理解,尤其像吴孝良这种风口浪尖之上年轻有为的中央大员,对于与日本人接触的态度更是慎之又慎,一顶汉奸的帽子谁都承受不起,但国家有难,即便身为匹夫,又岂能视若等闲。 “月笙有一言,请二位明公姑妄听之,如今整个华界已经成为一片瓦砾废墟,中日两国间于这满地废墟间拉锯激战,多拖得一日,最终受苦受难的还是平民百姓,况且,以目下国民政府之实力情形,实在难与东洋国做拼死决战,如能停战对国民政府未必不是好事,再者,即便是东洋人想做缓兵之计,咱们又何尝不需要缓兵。” 吴铁城似乎被杜月笙一席话打动,沉吟着说道:“此事还需谨慎小心,国民政府在这种情形下不宜与日军做接触,至于先生见与不见,还请自行决定。” 杜月笙混迹江湖多年,对吴铁城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但这件事显然需要旁边那位至今还未表一言的吴孝良点头,于是一转头看向他。 吴孝良心中权衡,发现杜月笙这番分析竟是精准的切中利弊要害,无怪乎此人能风云上海滩黑白两道,插手军政大事,的确,这缓兵之计日本需要,中国同样也需要,第二军开入淞沪战场,装甲旅渡江,五十七师休整补充弹药,每一样都需要时间。 第423章 缓兵和谈 吴铁城表态后,吴孝良伏在桌案的地图上,虹口港位置用红笔标出的日军司令部刺眼而醒目,吴孝良心头猛然一动,瞬息之间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既然日军想施展缓兵之计,他何不将计就计。 “杜先生尽可去见日本人,不过你却要担上得罪日本人的风险。” 吴孝良这番话让吴铁城大跌眼镜,在他印象中这位年轻的军事委员会委员是一力主张对日血战到底的,如何竟也同意和谈,旁边的杜月笙亦是满头雾水,既是和平谈判总归是要停战的,又何谈得罪一说。 听到吴孝良接下來的话,两个人瞬间恍然,吴铁城心道,原來如此,他还是那个对日血战到底的吴委员,只不过不用蛮力,改为智取,这点还是大为出乎吴铁城意料,他秉承蒋中正对吴孝良的看法,同样认为吴孝良是个勇多于谋的军人,可如今看他因势利导,将计就计,却又不似那么简单。 杜月笙在恍然之外,又多了几分感动,吴孝良的计划事关国家命运,他与自己初识之下,竟然不避隐秘,将计划和盘托出,通常如作战计划这等隐秘之事,岂能喧入外人之耳,即便有也只能有两种原因,一为泄密之人愚蠢,二是讲诉者对聆听之人无以复加的信任,很显然,吴孝良此举属于后者,如何不教杜月笙感动。 同时,杜月笙也对吴孝良的印象再一次改变,在淞沪抗战之初,他身为上海本地大佬绝不乐见,两国在中日开战,应为开战势必会对上海的经济造成严重的打击,而他的全部既得利益均在上海本埠,所以他便会首当其冲成为最大的受害者。 当五十七师与日军第二十四旅团和第九师团激战,将华界闸北区摧毁成一片瓦砾之时,杜月笙虽然对其孤军深入勇抗日寇赞叹不已但也在暗中责怪过吴孝良,如果不是他坚持主战,日本或许不会有如此大动作,当当他得到日军后续增援部队已经从日本本土出发,海军舰队也在向上海开进的消息后,才明白和谈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幻想,上海守军只有全力备战一条。 杜月笙对吴孝良的计划心领神会之后,拱手告辞再不做停留。 “月笙这就回租借联系中间人,为与日本人谈判做准备。” 吴孝良之所以能将计划和盘托出,固然有前世对于杜月笙其人全方位评价的因素,此人绝对不会做汉奸,除此之外,还有他必须说出來的理由,因为他不能因为以打击日寇为托词,而牺牲别人的安全,什么大局什么个人牺牲,都不是理由,如果是牺牲自己他会毫不犹豫,但如果是别人,他认为杜月笙有知道自己这个冒险计划的权力,同样他也有选择是否参加计划的权力。 杜月笙哪里直到吴孝良肚子里那些弯弯绕,只是单纯的看做吴孝良非比寻常的胆量气魄与看人眼光,同时,他心中隐隐升起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就是这一点坦诚,江湖大佬、军政要人们又有几人能够做到,数來算去,也仅仅有这吴孝良一人。 杜月笙带着吴孝良的信任离开了真如淞沪抗日指挥部,吴铁城不无担心的对吴孝良道: “吴委员好计谋,只是风险太大,如果不能功成,只怕派出执行任务的兄弟都要兄多吉少了。”说道这里吴铁城顿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讲了出來。 “铁城还有一点担心,目前沪上只有五十七师与六十四师两支军队,六十四师已经被彻底打残,失去战斗力,而五十七师同样也是损失惨重,如果派出大部,那么淞沪铁路防线恐怕就沒有足够的兵力进行守备了,说到底还是捉襟见肘啊。” 吴铁城一声叹息,他就任上海市长原本就是拯救危局避免战争,但最终中日双方爆发战争也沒能避免,而现在中央军主力全部被冯玉祥和阎锡山牵制在湖北,动弹不得半步,好在吴孝良率领他的山东军赶來增援淞沪战场,将日军死死的卡在闸北区动弹不得分毫,否则后果形势不堪设想,日军将长驱直入,进逼到南京城下,到那时,虽然政府部门与蒋委员长都已经临时迁去了临时首都洛阳,可军事委员会还驻在南京,并且身为首都一般被日军攻下,将给全国的国民革命军士气造成不可挽回的打击。 所以这种悲剧决不能让其发生,但在兵力捉襟见肘的当前形势下,险中取胜似乎已经不可避免。 吴铁城的担心也是吴孝良的担心,但第二军与装甲旅随后就到,到时候,兵力还是可堪一调的,吴孝良正是基于此典,才定下这个冒险计划。 “铁城兄不必担忧,孝良麾下第二军业已在南京换装完毕,明日便会赶到上海,如此一來,在日本援军到來之前,咱们在军队数量上,将远胜日军,所以铁城兄大可将一颗心安安稳稳的放回肚子里。” …… 杜月笙回到租借家中后,将自己关进书房,半天沒有出來,他要好好谋划一番,虽然得到了官方的许可,可以联系日本人联系停战事宜,但是在这种极为敏感的关键时刻,是要冒着被人指骂成汉奸的风险的。 杜月笙不能也不敢冒担这个罪名的风险,况且他是上海法租借的华董,还要顾及到法国人的意见与颜面,因此,他决定将会面地点选择在法国总领事馆,同时还必须邀请总领事甘格林到场,这样一來既照顾了法国人的面子,又不会被人怀疑做出卖国家的汉奸,就算真有一天,他被人骂做汉奸,到时也可请甘格林出面为他澄清作证,这次私下会晤是日本陆军向中国一方试探谋求停火之可能。 日本人的动作绝不拖泥带水,第二天,第九师团师团长植田谦吉中将的代表就出现在了法国总领馆之中,正式向中国提出停火要求,并请求第三方居中调停。 吴孝良接到杜月笙关于日方正式提出请第三方调停的汇报后,冷笑道:“日寇做戏倒是逼真的很。” 第424章 违令进攻 尽管吴孝良将这次私下会晤式谈判的消息刻意压制,但还是传到了身在洛阳的蒋中正耳朵中,河南原本已经被阎锡山控制在手中,但自打孙楚和杨效欧的第一军以及第二军先后倒戈后,军心涣散,竟被山东军一个du li旅打的屁滚尿流,李又廷边打边收编阎军残部,短短几日功夫黄河沿线几乎全部克复,河南、山东、安徽、江苏连成一片,由此奠定了蒋介石宣布临时迁都洛阳的基础。 蒋中正惊讶,这个有勇少谋的吴维中也会耍政治外交手腕了吗,随即又恍然,铁城在上海,这定是他的主意,但蒋中正随即又推翻了这种想法,吴维中热血激进又怎么会听吴铁城老成持重之言呢,百思不得其解间,他对上海局势变化产生之原因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他对身旁的何应钦道:“敬之啊,你说说上海的变化中央该如何处置。”蒋中正言下之意在询问何应钦,是应该继续打下去,还是停战何谈。 何应钦原本就不希望与日爆发冲突,以免发展成两国之决战,如今能停战谈判自然是好,但有那个激进的吴孝良在,他可不相信这停战谈判能进行得下去。 “党国内忧外患,想要解决也得有个先后,应钦认为应该秉持先内后外的原则,所以上海还是先和谈为好。” 蒋中正目光一敛,不置可否,却道出了他心中的隐忧:“日寇这个时候提出何谈,只怕是缓兵之计,敬之啊,纵观鸦片战争后,列强出手何时走空过,冲突已至今时今地,莫要再做不切实际之幻想,日本已经传來消息,日军再度增兵,战事扩大已成必然,不可避免。” 何应钦对此还是大不以为然,日本人打仗无非是想要些钱财土地,只要不是很过分,给他们便是,国内的反动军阀才是党国头号敌人,与日本人停战也是当务之急,腾出手來彻底消灭阎冯才是重中之重,不过他却不想公然顶撞老蒋,于是应和道: “依委员长之意,咱们还得接着打。” 蒋中正却摆手道:“敬之此言差异,谈还是要谈的嘛,日本人需要缓兵,咱们也需要缓兵嘛,趁着何谈的机会,让吴维中的军队就地修整,尽快恢复元气,据说他的第二军已经在南京换装完毕,以他之能我完全不担心上海战事会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但是,我们也要做好万一之准备,一旦上海陷落南京便首当其冲,调张文白的第五军回防南京以应不测。” “着力于上海为放眼全局,委员长明鉴。” 何应钦适时的送上一计马屁,但随即又似自言自语道: “吴维中现在便已经是军事委员会委员,淞沪抗战胜利便是一件贪天之功,却不知道该如何奖赏,进中执委,还是仿效张汉卿例呢。” 蒋中正心头一跳,他对东北那个张汉卿是既爱且恨,爱的是关键时刻他总能站在自己一边,而恨的是在站到自己一边之前,他总要在自己身上捞足了好处,不过那个吴维中倒还算像样,从來沒主动要求过什么,并且日军突袭上海,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率军驰援的,所以只要驾驭得当,他绝对是匹日行千里的宝马良驹。 何应钦见蒋中正眉头逐渐拧起,知道刚才那番话起了作用,却听蒋中正道: “给维中发电,第一,既然各国领事已经出面调停,不得任意出击,第二,严守阵地,谨防变故,沒有军事委员会之命令,不得擅自撤出阵地,第三,一定要亲善各国侨民与军队,以博得同情。” …… 吴孝良接到洛阳方面电报,苦笑道:“蒋委员长耳朵倒灵通的紧。” 上海市长吴铁城自着手谈判开始便吃住在真如指挥部,全市大小事宜全部在军营办公,此刻见到蒋中正不得任意出击的电令,不由得一阵懊丧。 “委员长这封电报來的不是时候啊。” 吴孝良收起苦笑,肃然道:“那又如何,按原计划出兵。” 五十七师师长李泽军闻言由沮丧而再到欣喜,“主席英明。” 吴铁城则颇为担忧,他十分清楚蒋中正最嫉恨部下对其明亮阳奉阴违,拒不执行,如果吴维中今夜出兵,即便取得成功,也必然不为其所见容,可如果失败,那就是罪加一等啊。 “维中三思,日军防备森严,又有委员长电令,我看还是暂缓行动吧。” 吴孝良何尝不知道这样做会遭到蒋中正的嫉恨,他明白吴铁城劝自己是一番好意,这些日子來又与其合作的甚为愉快,所以也不好硬拂了他的面子,但出兵一事既已定下,说不得只好得罪蒋中正了。 “铁城兄不必担心,有事我自承担。” 夜深如墨,吴淞江面上伸手不见五指,隐约能听见有节奏泛起的水花之声,细细瞧去,只见江面上密密麻麻竟全是各式民船,向下游与黄浦江交汇的三岔口驶去。 黄浦江边虹口港日本游轮码头陷入一片寂静之中,日军指挥部便被植田谦吉中将由天通庵路口迁于此地,前者他认为距离支那防线太近,位于支那炮兵射程之边界,有被炮击的危险,所以才迁到租借腹地的黄浦江边,码头港口处还有军舰保驾护航更是安全。 沿吴淞江向下过了百老汇大厦便是外白渡桥,船队在此地岸边停靠,荷枪实弹的士兵纷纷钻出民船涌上岸來,说來也奇怪,大战阴云密布,黄浦江上竟连一艘巡夜的炮艇都沒有,这或许也是洋人们百年來养成的自信,在他们眼中,中国人是绝对不敢对他们不宣而战的,即便是大兵过境未得允许同样不敢擅自进入租界。 不过,这回他们失算了,五十七师师长李泽军亲率部队,登上外白渡桥岸边,他站在外白渡桥边,夜风吹过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向东就是黄浦江,日军司令部就在那里。 虹口港内外一片寂静,植田谦吉中将的临时指挥部亦是如此,只有少数士兵在持枪警戒,但警备程度却远不及在天通庵路口时。 〖 第425章 突进司令部 日军司令部内,植田谦吉中将的房中依旧亮着灯,他与日本驻上海总领事村井仓松正因为谈判与停战之事争的面红耳赤,村井仓松秉承内阁之意,希望陆军速战速决,所以才在海军陆战队进攻受阻之初派出第二十四旅团以及第九师团增援,但陆军的到來并沒有使战局向皇国有利的一面倾斜,反而支那人的抵抗更加激烈,位于主战场的闸北区甚至被毁成一片废墟瓦砾,这让内阁面临了空前的国际压力。 原本内阁是不主张对支那动武的,但自关东军在东北擅自炸死张作霖之后,内阁对军队的约束力便越來越弱,同时内阁大臣又多由海陆两军高级将领充任,于是海陆军的恩怨纠葛又延续到内阁之中,这次的上海事变是由侵略xing一向弱于陆军的海军主导,也是海军为了挽回在内阁之中的颓势,但事与愿违,海军海战内行,陆战却不尽如人意,海军陆战队损失惨重,最终战役的主导权还是被陆军抢了去。 而这日本驻上海总领事村井仓松因与海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对植田谦吉的拖延战术并不满意,因为在他看來这完全是在延续海军的作战策略,他根本沒拿出更好的办法,因此他希望陆军表现强硬一些,以免除内阁海军派系大佬对他的压力。 两个人争执不休之时,李泽军亲率的突袭部队已经摸近了日军司令部,步兵炮炮弹密集的呼啸之声划破了这个注定不安定的夜空,与此同时信号弹腾空而起,似流星一样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紧接着,炮弹在日军司令部防御区内纷纷炸开了花,冲锋之声顿时响彻夜空,巡逻的日军士兵顷刻间在冲锋枪mp28冲锋枪织成的弹幕前毙命。 李泽军抬头遥望北方,那里也隐隐响起了隆隆炮声,事前他们约定,对日军司令部成功展开突袭之后,淞沪铁路防线的守军亦同时发动进攻,以配合对日军司令部的军事行动。 日军司令部外围的防御圈很快被打垮摧毁,而此时多数拱卫日军司令部的士兵刚刚在睡梦中被密集的枪炮声惊醒,惊慌失措下,又沒有得到上级军官的命令,一时间如沒头苍蝇般不知所措,日本陆军教条的简直让人发笑,在命令下达之前,即便是外面枪炮声响成一团,也不敢擅自行动,这支拱卫司令部的日军规模足有一个联队,而联队长则因为被步兵炮震晕而耽误了下达命令的最佳时机,最后还是一名中佐以联队长名义向下属各部发出抵抗命令后,日军才冲出营房。 而这几分钟的耽搁足以改变很多事情,第九师团师团长兼淞沪日军司令官植田谦吉中将最初只认为是己方士兵走火,在他正想了解情况的时候,宪兵直接推门进屋,架起植田谦吉就往外走,植田谦吉大怒:“你们干什么,绑架长官吗。” 一个宪兵急促的道:“司令官阁下请原谅,支那人偷袭司令部,我们必须将您带去安全的地方。” “什,什么。” 植田谦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愚蠢懦弱的支那人竟敢在公共租借内动武,难道不怕列强们的报复吗,适时响起的支那人喊杀声像是在为宪兵的话做注脚一样,屋中的上海总领事村井仓松立刻面如死灰,他知道由于极度的自信,日军并沒有在设立在公共租借的司令部周围部署过多的兵力,只有一个联队奉命驻在此地,但士兵们都还在睡梦中,这一个联队还有多少战斗力能够抵挡支那人的突袭,他心中在打鼓。 “等等,等等,也带上我吧,司令官阁下。” 植田谦吉奋力挣脱了两个宪兵,整理军装后愤怒的道:“我哪也不去,我就要在这里指挥皇国的武士们全歼卑鄙的支那人。”说罢他指着其中一名宪兵命令道:“你带着我的手令去告诉渡边联队长,立即让士兵们以小队为单位各自为战,支那人偷袭公共租借地,兵力必然不多,只要将攻击打退,支那人必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尴尬境地。” 宪兵立正用力点头道:“哈衣。”转身出门。 植田谦吉又指着另一名宪兵命令道:“立即给宝兴路道口的师团主力发电,让他们小心支那人偷袭。” “哈衣。”另一名宪兵同样立正颔首后大踏步离开。 上海总领事村井仓松见到植田谦吉如此镇定,才将噗通乱跳的心稍稍放回肚子里,只是,密集的枪声越來越近,他甚至已经能清晰的听到支那指挥官发号司令的吼叫,这都让他惴惴不安,如惊弓之鸟,可植田谦吉仍旧坐在屋中,他也不好独自逃命,否则今后的声名将毁于一旦。 李泽军在进攻开始超乎想象的顺利,但日军不愧训练有素,紧紧几分钟时间,就组织起了有效的防御反击,这给他的突击队士兵带來了巨大的伤亡,李泽军并沒有国内将领那种恐洋症,早在十年前他便率领绥东军将日俄两国的军队打的屁滚尿流,如今更是沒将这些小日本放在眼里,但这点蔑视也让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如今的日本陆军已不可与当年同日而语,战力竟惊人的强悍。 植田谦吉端坐在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虽然表面上镇定如常,但心中已经在逐渐发凉,他很可能已经被和联队切断了联系,否则发生如此重大的事件,联队联络官一早便來司令部候命待战了。 好在电台便设在他的隔壁,那名宪兵片刻便奔了回來,脸上却有多了几分惊恐,“司令官阁下,支那人倾巢出动对淞沪铁路一线的皇国陆军发动了大规模进攻,前线指挥部判断,支那人怕,怕是提前决战了。” 植田谦吉只觉胸口阵阵发紧,本來是自己提出谈判施展缓兵之计,等待国内增援的两个师团抵达上海,便以优势兵力做雷霆一击,谁知竟然被支那人抢了先,这个消息对他无疑是一个沉重之极的打击,皇国陆军的骄傲使他难以承受这种耻辱。 他终于在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支那人……卑鄙无耻……出尔反尔……”却沒想想自己何尝不是打着这种卑鄙无耻,出尔反尔的主意。 门外突然传來脚步声,植田谦吉举目望去,竟是渡边联队长。 第426章 逮着大鱼 渡边联队长苏醒后,在参谋协助下组织起有效反击,便立即赶來司令部植田谦吉的房间,询问这位陆军中将对于眼前危机的意见,尽管支那人的第一波攻击被打了回去,但如果照此下去,形势不容乐观。 他的判断不错,李泽军在遭遇阻力之后,立刻发觉这股日军与当年在绥东的日军相比,战斗力犹胜,于是他断然放弃次第进攻的策略,而是对赌一样将所有火力集中在一个点上,蓄势发力一举将日军刚刚组织起來的松散防线一举击穿。 日军很多官兵都死于睡梦之中,这对活下來的士兵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所以日军士气低落,在李泽军突击队强力攻击之下,终于崩溃。 山东籍排长于三和是突击队中战斗欲望最强的一个排长,他带着手下为数不多的兄弟们第一个冲进植田谦吉所在的跨院,抵抗的日军士兵连子弹都沒來得及射出一发便被mp28冲锋枪打成了塞子,于三和也端着一把冲锋枪冲在最前列,打死日军士兵后,速度丝毫不见减慢便冲进了屋里,见屋中三人,两名身着军装的军官端坐椅子上,面色还算镇定,倒是另一个身穿黑色燕尾服的老头表情惊慌,似要逃跑,却又不知所措。 于三和暴喝一声:“全都不许动,交出武器,你们被俘了。”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中国士兵们如狼似虎的冲了上去,将试图拔枪反抗的两名军官按到在地,捆了个结结实实,其中一个士兵,仔细看了下这两名军官的军衔,大喜道:“排长,咱们好像逮到大鱼了。” 于三和这时也注意到这两名军官的与众不同,先不说这架势,便是他们身上的军装料子也不是那些普通日军军官可比的,再看肩章,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适才一心紧张战斗沒注意对方军衔,一看之下心中大为震惊,眼前两人,竟然一个是中将,一个是大佐,俺的乖乖,中将得多大的官,俺们吴主席堂堂军事央委员会委员也才是个上将,中将之比他低一级呢,他毕竟对军衔和职务的了解很是肤浅,即便军衔相差一级,恐怕他面前的这个中将在日本国内的影响力也沒法和吴孝良在中国国内的影响力相比。 中将被按在地上狼狈不堪,几次想挣脱按着他的中国士兵,却是人单势孤反被按的更紧,有强横的士兵嫌他不老实,更是恶狠狠冲他脸上踢了两脚,顿时满面鲜血。 中将用日语哇啦哇啦大声怪叫,无奈于三和几个人谁也听不懂日语,又嫌他叫的心烦,于是上前将其提了起來又是反正抽了两个嘴巴,骂道: “狗日的别叫唤了,有话跟俺们主席说去。” 突入司令部的一个跨院后,;李泽军发现其他方向的日军似乎疯了一样,不顾xing命,不计任何代价的向他们发起了冲锋,本來低迷的战斗意志竟陡然间高涨起來,待他看到于三和押着一名中将和大佐过來后,立即便明白了其中原因。 李泽军用日语厉声问:“你是日军司令官植田谦吉。” 那中将被反绑双手,满脸鲜血,梗着脖子吐出两个字:“是我。” 虽然成为支那人的俘虏,但皇国陆军的骄傲仍然驱使他实话实说,再者即便他想否认,这明晃晃一身中将军服也将他出卖了,目下上海只有一个陆军中将,那就是身为第九师团师团长并兼淞沪日军司令官的他。 随即李泽军让一同前來的绥东驻上海谍报人员辨认,经确认此人的确是植田谦吉本人后,立即下令原路撤退,突击队便如退潮的潮水般,向外白渡桥回卷。 坐镇真如指挥部的吴孝良紧张的关注着前方淞沪铁路沿线的战场,租界内的信号弹升起后,他便命驰援的第二军主力在正面发起进攻,怎奈数次冲锋竟是未能前进分毫,他开始担心孤军深入到租借地内的李泽军,如果计划失败,上海局势将不堪设想,必然会招致日军的猛烈报复。 可如果成功,那结果就大不一样了,是谈是打主动权尽在手中,都是他说了算。 身边的杨效欧也紧张万分,这是他换装后的第一战,自然十分重视,看到军队在短短一个小时内竟被打残了数个团,只觉得心中在滴血,但对手不是国内的军阀,那可是日本人,他从來沒想过自己的军队可以堂堂正正的与日本人对阵,打了个不相上下,并且还是己方进攻对方防御。 忽然有传令兵急急进了会议室。 “虹江口道口的日军防线被我军撕开……” 司令部内腾起一阵欢呼之声,一个小时了,战况终于出现转机,向着胜利的天平倾斜,随即又进來一人,张口便是极具爆炸xing的消息。 “日军司令官植田谦吉被抓了。” 满脸硝烟,目光炯炯,是李泽军。 吴孝良看到李泽军平安归來激动了,“谦亭回來就好,可曾受伤。”随即才反应过來,“什么,日军司令官植田谦吉被咱们抓了。” 八月十六日这一天,上海《申报》刊登了一条震惊世界的新闻,中**队吴孝良部五十七师于昨夜突袭日军司令部生俘活捉日军第九师团师团长兼驻淞沪日军司令官植田谦吉中将,以及第五十六联队联队长渡边幸一大佐,并且,中**队第二军沿淞沪铁路防线发起正面进攻,将日军压缩包围在虹口港周边,胜利指日可待。 消息很快传到洛阳蒋中正的耳朵里,他听到这个消息后首先是怀疑它的真实xing,几经确认后,终于证实这是绝对真实可靠的消息。 “这个吴维中,总能给人惊喜。”蒋中正叹道。 这一战大大提高了南京国民政府在全国的影响力,开了民国以來中央对外取得胜利的先河,随即他心中也泛起了一丝隐隐的不快,看來这还是一匹未经驯服的野马啊,有未经电令不得擅战的命令在前,他吴维中未经请示擅自开战,就算此次行动取得了骄人的战绩,但连声招呼都不打,还把自己这个委员长放在眼里吗。 第427章 明目抢攻 何应钦不失时机的向蒋中正进言:“淞沪一战吴维中偷袭成功,俘获日军司令,可擅违军令这个口子一开,今后怕是人人都争相效仿,中央政府权威何在啊。” 这话说到蒋中正心里去了,他已经将吴孝良隐隐视作半个心腹,可这半个心腹不顾他这个委员长的停战命令,擅自攻击日军,等于当众扇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而战果辉煌让他更加尴尬,如果因此惩罚,则国民必不答应,他蒋中正也因此会落得个嫉贤妒能的小人名声,可如果放任自流他作为委员长的威信势必会受损,左思右想之下也沒有个成熟的想法,抬头见何应钦正恳切的看着自己,于是问道: “敬之可有成算。” 何应钦就等蒋中正发问呢,赶忙回道:“五十七师连日鏖战,损失过半,委员长仁慈,调其回到后方整顿,吴部上下必然感激涕零。” 说罢眼皮下垂,再不说话,蒋中正心领神会,这样做即给了吴孝良一个小小的教训,又表现得他体恤下属,国民大众也无话可说,当真一石二鸟之计。 “可将刚刚返回南京的八十七师,八十八师和中央军校教导团合编为第五军,就让张文白來当军长吧,再把左翼总指挥兼上。” “委员长明鉴。” 何应钦又适时的赞了一句,他清楚,淞沪日军司令被俘,日军已经阵脚大乱,蒋委员长此时调集他嫡系部队和张文白去收拾残局,等于送给他们大功一件,那吴维中辛苦一场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但他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題,那就是日军司令植田谦吉该如何处理。 “植田谦吉还是交到中央手中好,吴维中向來激进,留在他手中万一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來……” 蒋中正如何不明白何应钦的意思,点头道:“好,这事你抓紧去办。” …… 上海闸北区,放眼之处遍地瓦砾废墟,废墟上空布满了还未及散去的硝烟,真如指挥部便伫立其间,会议室内传來李泽军愤怒的吼声: “蒋委员长这是什么意思,抢功劳,趁火打劫吗,还有那个中将司令是咱们抓的凭什么交出去。” 吴孝良轻叹一声,将手中的电文放在桌上,蒋中正终究开始掣肘了,不过好在他派來的是张治中,在前世教科书的描述中他绝对是一个爱国将领,想必不会做出丧权辱国之主张。 看到吴孝良默然不语,李泽军急道:“咱们到底是去是留,主席给大伙一个准话啊。”司令部内所有人都一脸期待的看着吴孝良。 吴孝良沒有回答反而问道:“依谦亭之见,咱们该如何处置眼前形势。” “打他娘的,就当老蒋在洛阳放了个又臭又响的屁。” 一句话骂完,似乎火气消了不少,冷静下來又道:“就怕老蒋断了咱们的后路……” 吴孝良暗道李泽军还算清醒,能看到这一点,实际上山东军在上海的态势已经产生了为妙的变化,自俘虏日军司令后,出于自尊日军也在不会与五十七师或是第二军停战谈判,必定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据说张治中的第五军八十七师与八十八师齐头并进,已经开到五十七师与第二军的两翼,很大程度上也是在执行监视任务。 如果不服从老蒋的命令,他只需下令切断五十七师与第二军的给养,他们便会不战而败,所以出于以上重重考虑,他唯有撤军一途可选,到时候,蒋中正出于愧疚说不定还会给山东一些额外的补偿也未可知。 杨效欧原本便对蒋中正感官极差,否则当初也不会舍了老蒋而投吴孝良,这次老蒋抢功劳更让他庆幸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他还得到消息,老兄弟孙楚的第一军已经被老蒋调到湖北去跟冯玉祥拼命了,就是一炮灰的命。 “老蒋卑鄙众所周知,却也沒想到他竟如此明目张胆的抢功,如何不叫将士们寒心。”顿了一下后,他又继续道:“撤军也罢,咱们回山东去,不受这份闲气。” 杨效欧起初投吴孝良还是抱着投机的想法,但一番接触下來,尤其是在上海敢与日本人对阵,尤其还教日本人吃了亏,自己的第二军竟然也跟日本人打了个平手,还略占上风,这都让他觉得这个年不满三十的上将很不简单,让他产生了浓厚的追随之心,只觉得跟着吴孝良打仗十分痛快。 这时有宪兵进了会议室,“那日本鬼子不老实,吵吵着要见主席。” 提到这个日本俘虏总算缓和了一下气氛,有人笑道:“做俘虏就该有做俘虏的觉悟,他想见谁就见谁吗,先给他一顿乱拳,也替深受涂炭的百姓们出一口恶气。” 也有人提议道:“老蒋要将这中将抢了去,该不是打着放了他的心思吧,那可让咱们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了,咱可不干,不如先将他宰了祭奠死去的英灵。” 大伙纷纷附和,“俺看宰了中,也比让别人拿了去送顺水人情强。” 会议不了了之,吴孝良也沒去见植田谦吉,他心中早有决断,张治中接手他的防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自己再拧着中央政府蒋中正的命令來,恐怕不但日本人打不成,连自身安全都成问題,退一万步讲,只要淞沪抗日大局不被破坏,他吴孝良心甘情愿让出这份抗日之功。 在张治中为接防之前,吴孝良决定再发动一次大规模的突击,将日军彻底压缩进公共租借,日军舰队舰炮炮火虽然猛烈,却也不敢向租借地开火,于是命令第二军继续向前推进,全线突过淞沪铁路,进抵四川北路日军经历一夜大败之后,加上司令官被生俘,士气低迷,战力大打折扣,几乎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形势对日军越來越不利,最后还是日军的二十四旅团稳定住了局面,第九师团则士气大损,被撤换出了防御四川北路的阵地。 杨效欧志得意满,指挥第二军追着日本人屁股打,痛快淋漓,直呼痛快。 第428章 背地告状 杨效欧的痛快沒持续多久,张治中的第五军前导部队已经抵达上海闸北区,并且张治中本人也预先抵达真如指挥部,交接换防工作必须马上进行,即便再不情愿,他也只好收敛部众原地待命。 张治中第一次见到这位军事委员会九委员中与张学良同样年轻的委员吴孝良,很难想象眼前年轻的上将,身单势孤进入山东竟在短短一年内击败韩复榘与张宗昌两大势力,并且一举赶跑日本人收复济南,从而牢牢的控制住山东,而今又在上海突袭日军司令部,俘虏淞沪日军司令官,让日本人在他手中吃进了亏。 “久闻**长大名,如今终于得见真颜,幸会,幸会。” 吴孝良的一番招呼这才将张治中从愣神中惊醒,赶忙笑道:“吴委员建不世奇功,淞沪抗日胜利不远了,治中佩服啊。”随即张治中又寒暄道:“咱们两人都是保定军校毕业,说起來还是校友呢。” 张治中前一句话是意在告诉吴孝良,第五军是奉命前來,不是我想抢攻劳,第二句话则是主动示好,旧时最重出身门第,同出于保定军校就是他们最大的共同点,也是两人身上扯也扯不掉的千丝万缕的关系。 吴孝良焉能不明白张治中话中隐含的意思,于是心中那一点点的不满也骤然间烟消云散,这的确是他印象中那个足智多谋,有礼有节的张治中,可堪一交,于是不再寒暄,而是直接开门见山杀入正題。 “文白兄,虽然目前沪上形势对我军极为有力,但日军主力尚存,其国内态度不明朗,所以,接下來可能还要有激烈的战斗。”说着他來到地图前向张治中示意,而两个人攀了校友,自然称呼兄更为合适。 张治中凝眉静静听着吴孝良的介绍,才恍然,吴孝良能生俘日军司令官绝不是像同僚们所言乃是处于运气,一切都是事先周密策划计算好的,他惊讶的看着这个侃侃而谈的年轻上将,暗自庆幸他亏得不是党国敌人,否则将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劲敌,口中却道:“维中好筹算,治中掠人之美了。” 吴孝良听罢,哈哈笑道:“文白兄说哪里话來,抗日救国,人人有责,此事休要再提。” 这一番话说出口,张治中再一次惊讶了,以吴孝良这个年纪完全属于少年得志,往往这类人身上都有一个同病,便如张学良一般,虽然为人任侠、率xing,却也免不了骄躁之气,可这些在吴孝良身上竟然沒有一条符合,反而更加宽厚谦恭,这实在是太难得了。 第五军和吴孝良麾下的五十七师以及第二军仅仅用了一天时间就全部换防完毕,按照,军事委员会一致通过的命令,他将率领部队返回南京,一面进行全面的休整,补充,另一方面也填补第五军调走后,南京的防御空缺。 既然返回南京,吴孝良索xing将蒋中正的命令执行到底,第一时间便将俘虏的日军司令官植田谦吉交给了军事委员会,而留驻南京的军事委员会一切事务目前是由从洛阳赶回來的何应钦所主持。 吴孝良前世对于何应钦唯一的印象便是西安事变时他明着想要发兵救蒋,实则包藏祸心,想借张杨之手除去老蒋,因此,他只公事公办,既沒有去他主持的军事委员会通气,也沒有私下中的拜会,在他看來,这种小人自然是远远避开为好。 只是吴孝良想躲,人家却率先发难了,由于五十七师和第二军士兵达到三万之巨,无论是粮食供给还是军备换装,都是极大的一笔开销,所以蒋中正承诺的换装一事,便被他强行压了下來。 五十七师装备本來是一水的德制装备,而第二军也是刚刚换装完毕,本來无需更换,但是在淞沪战役中很多人的武器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所以仍旧有许多人需要新武器。 何应钦通通以财政吃紧,武库已空为借口搪塞推诿,最后还是五十七师一名叫于三和的连长当场发飙,带人冲击了弹药库,打开大门后库房里自然是堆满了崭新的德治装备,于是五十七师和第二军的官兵们愤怒了。 “那位何总长就是这么对待抗日功臣的吗,这口气你们能咽下吗。” 心怀愤怒的大伙一经有人挑头,愤怒就像火山爆发一样不可遏止的喷涌而出。 “什么狗屁何总长,抢他娘的……” 不知是谁带头冲进弹药库,总之一个小时之后,中央军在南京的弹药库被五十七师和第二军抢劫一空。 何应钦接到报告后,雷霆大发:“简直是土匪,土匪。”随即他拿起电话,摇了一通后喊道:“是宪兵队吗,我是何应钦,立即派出宪兵捉拿冲击弹药库的五十七师和第二军士兵,不得延误。”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便狠狠的挂断电话,同时他又抓起笔架上的毛笔,抽出信笺一张,在上面刷刷写了起來,这是他在起草发给蒋中正的电报。 身在洛阳的蒋中正听说吴孝良痛快的与张治中做了交接,并且毫无怨言,甚至一到南京,便主动将这次最大的功劳所在,日本中将植田谦吉交给了军事委员会,看來是自己想多了,顿时胸中涌过了一丝对这个年轻上将的歉疚之情,他决定等淞沪抗日胜利后在其他方面给吴孝良找补找补。 可高兴还沒持续半天,何应钦的电报又到了,电文直斥吴孝良居功自傲,发泄不满,抢夺弹药库,殴打宪兵,在南京城造成了极大的为害与极为不良的影响。 当然,何应钦这可不是绝对的胡说,若细究起來起來,他的指控件件有据可查,只是沒提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这也是他的高明之处,不知为何,这位何总长天生便看吴孝良不过眼,总觉得他对自己是个威胁,所以每次都不遗余力的为其制造麻烦,这次也不例外。 蒋中正看了何应钦的汇报后,只是淡淡的将电报放在桌子上,竟然沒讲一句话,连惯常的那句“娘希匹”也沒露面。 第429章 交出主谋 第五十七师抢了弹药库,这事很快传遍整个南京城,吴孝良为此承受了极大的压力,他是该捉拿闹事者依法惩办,还是顶住所有压力为部下开脱呢,很多人都等着看吴孝良的笑话,举凡公署之中议论大都持有一种论调。 “吴维中锋芒太盛,是该吃点亏得到点教训,以后也能沉稳点。” “看他手下那些骄兵悍将,还能吃亏了,我看这事最后就得不了了之了。” 军事委员会公署内,一干大员们七嘴八舌,虽然论调上是要他吃点亏尝尝教训,但心中都难掩幸灾乐祸之情,一个北洋军阀年不满三十便获授上将军衔,投机取巧混入国民政府不说,还成了党国实权部门,军事委员会的九大委员之一,这叫他们如何能甘心,这其中有一位便是海陆空军总参谋长何应钦。 他敲敲桌子,试图让嗡嗡说话的众人安静下來,“诸位,诸位,,请听何某一言……”屋中党国的军政要员们,这才稀稀拉拉的不再说话,而是眼巴巴的看着稳坐主位的何总参谋长,蒋委员长跟随国民政府临时迁去了洛阳,现在南京城内他可是一言九鼎的人物。 何应钦见大伙都不再说话,继续说道:“吴部人马本就是北洋军阀余孽,本就军纪败坏也在情理之中,但念在其抗日有功的份上,这事军事委员会也不好再深究,否则喊了全国抗日志士的心那可得不偿失啊,发个电抗议一下就算了。” 这话乍一听好像是在为吴孝良开脱,但仔细一回味,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难以言表的味道,是嫉妒,是忌恨,还是幸灾乐祸,恐怕都有吧,大伙一旦揣摩明白了何应钦的意思,便更加的肆无忌惮。 盛夏的晚风透着让人难耐的闷热,五十七师师部,大操场上集合了上千的士兵,都眼睁睁看着台上讲话之人,李泽军很生气,他很清楚手底下这些人都是些骄兵悍将,平时遇到事情总是脑袋削尖了往前顶,这一次也不例外。 “说罢,你们谁带的头。” 下面依旧鸦雀无声,李泽军心中苦笑,这都是些响当当的汉子啊,他不过是才问了一句是谁第一个抢了弹药库,便有上千个士兵站了出來,可他不能跟士兵一样也出手袒护,吴孝良如今是众矢之的,五十七师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责难,一时间连上海抗日的军功都沒人再提起,这或许就是背后挑事之人希望达到的目的吧。 李泽军暗下决心,决不能让那些跳梁小丑们奸计得逞,他要给吴孝良一个交代,给五十七师一个交代,给南京城上百万不明真相的国民一个交代。 他见还是沒有人知声,清清嗓子继续说道:“你们不说,我一样可以查出來是谁带的头,到时候全体都要受罚,我奉劝带头之人好好想一想,人心连累兄弟们带你受罚吗。” 话音刚落,一个响亮的声音在操场上响起來。 “是我,有什么责任我一个人承担。” 李泽军认识这个人,他便是第一个生擒植田谦吉的排场于三和,如今已经升任连长,不禁惋惜,此人大好前途可能要毁于一旦了,他对左右宪兵厉声喝道:“把他给我绑了。” “师长留情。”上千人齐声声喊道。 李泽军举起双手,虚向下一压,试图让大家安静下來,但收效甚微,士兵们都不理解,他们战功赫赫,回到南京非但得不到应有的补充给养,反而还要受尽白眼,谁还能忍受得了,士兵们终究还是安静了下來,希望师长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泽军扫视着操场上一个个热血汉子,胸中也是激愤难当,但他还要顾全大局,不能让小人奸计得逞。 “我且问你们,咱们山东军的军法是什么,有沒有不得任意劫掠这一条,我知道你们委屈,但是你们都能拍着胸口说自己沒参与劫掠吗。” 士兵们霎时鸦雀无声,的确,义愤之下,多数人都参加了哄抢弹药库的行动,谁都不能说自己沒抢过东西,身上的步枪,脚下的大头皮鞋,无一不是这次冲突的战利品。 “既然已经犯下大错,那就要用于承认,躲起來做缩头乌龟算什么汉子,你们知道南京城中是怎么传咱五十七师的吗,说咱们是土匪,是军阀余孽。” 李泽军说到这里激动起來,“我见到说这话的人,第一个便想揍他,但是我不能,因为如果我揍了他,咱们五十七师就真是土匪了,你们记住,五十七师是国民革命军,是为国民而战,是为革命而战,而不是去抢什么军火库,谁也别拿受的那点委屈说事,吴主席的委屈比谁都大,他说啥了,啥也沒说。” 说到这里,李泽军手指于三和道:“你于三和是条汉子,但你犯了军法,犯了民法,五十七师的脸怎么丢的,你就怎么给我去找回來。” 于三和霎时间只觉脸上发热,他只想着心中的委屈,听到师长说自己的行为连累到五十七师,不禁心如刀割,后悔万分,但说什么都晚了,只好心一横道: “师长,俺于三和知道错了,要杀要剐只要能挽回五十七师的声誉,俺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李泽军点点头,可惜道:“杀头不必,上庭审判坐牢怕是难免了……” 第二天,五十七师将带头抢弹药库的主谋交给了军事委员会,并声称,五十七师的人犯了法绝不姑息包庇,请军事委员会秉公处置。 何应钦这下犯了难,原本他只预料到了吴孝良只有包庇和处置两种可能,谁曾想这烫手的山芋竟然扔到自己手里,他能怎么办,自然只有召开军事法庭一途,但判中了必然要收到反对派的攻击,说自己残害抗日有功将士,判轻了那才是打自己的脸呢,谁看不出这次事件,是他在给吴孝良上眼药呢。 思來想去,不由得心生一计,吩咐宪兵:“将那个什么主谋送到法庭去审理,军事法庭就不必召开了。” 第430章 炮击南京 何应钦自然不会接下这个踢过來的皮球,他又一脚将于三和踢向了民事法庭,这个为难坏了法庭的一干人等,他们同样面临着审判抗日将士的政治风险。 果真,这场风暴正在愈演愈烈,在于三和被转到地方法院的第二天,上海《申报》开始大篇幅介绍五十七师以及第二军在上海与日军浴血奋战的点点滴滴,乃至每个细节,每一次的流血与牺牲,直至整个闸北区被日军猛烈的炮火摧毁成一片瓦砾废墟,真是闻着伤心,听者落泪。 很快,南京各大报纸纷纷转载,一时间五十七师与第二军在上海抗日杀敌的消息才广为南京市民所知,此前在军事委员会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压制下,这些消息都是被封锁的重点对象,所以市民们对这支外來部队知之甚少,到发生五十七师哄抢弹药库一案,市民们由于历经多年战乱,深受兵痞之苦,自然将对土匪兵痞的愤恨发泄到五十七师身上。 可市民百姓们是最单纯和善良的,在他们得知这些人乃是从淞沪抗日战场上扯下來的爱国官兵时,便轻而易举的原谅了他们。 市民们三三两两议论起此事时,都是一脸的莫名与不解。 “听说五十七师在上海拼的最狠,战死过半,愣是沒让日本鬼子前进一步。” “我听说可是,把日本鬼子打退了好几条街呢!”随即又故作神秘的说:“你们知道那日本司令是谁抓的。” 大伙最爱听这种隐秘之事,立刻便有人围了上來抻着头问道:“是谁。” “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那人一脸得意,慢条斯理的道:“我有个亲戚在法院办公,就是前一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抢军火的主谋者,叫什么于……”他想了半晌一拍脑门,“对,叫于三和” 原來是他,那可是大大的抗日功臣啊,抗日功臣去抢军火库,这事本身就透着古怪,就算抢也得去抢银行才对啊。 事情沸沸扬扬了几天,倒是一份不知名的小报曝出了惊人的内幕,五十七师之所以抢夺弹药库军火,完全是因为国民政府当局有功不赏,拒绝给予损失惨重的五十七师补给,才导致了此前的过激行为。 至此,整个事件的真相被勾勒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人们这才恍然大悟,闹了半天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当局,善良单纯的百姓们更愿意相信是当局逼迫太甚,这些抗日有功的将士们不得已才出手抢夺了弹药库,因为只有弹药充足他们才能再一次踏上抗日战场去打日本鬼子。 想法很简单,但却符合逻辑,仅仅几天时间,南京城的舆论风向竟然來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由指责五十七师转而纷纷指责当局昏聩**。 法院迫于压力为了尽快甩掉这个烫手的山芋,立刻开庭审理于三和主使抢劫弹药库一案,开审当日,竟然有大批市民自发聚集在法院大门外,声援生擒日军司令的爱**官于三和。 第一日的庭审几乎只是走了个过场就草草结束,五十七师驻地内,李泽军冲吴孝良笑道: “这么大的手笔,一看就是主席的风格啊。” 吴孝良呵呵笑了,沒承认,也不反对。 “市民们有权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们如何做我却干预不了了,国民政府内部的权力倾轧这才只是冰山一角,唯有我们自己强大了,才能让对手心有顾忌,才不会处处与咱们作对掣肘。” 李泽军点头赞同,如果不是这次急匆匆赶赴淞沪战场和日本人作战,他们恐怕已经牢牢的控制住山东河南两省了,如今河南已经彻底掌握在中央军手中,再想染指难上加难。 吴孝良好像看穿了李泽军心中所想一般,“谦亭那,河南四战之地丢了沒什么可惜的,就是到了咱们手中依旧是负累大于收获,何苦弄个鸡肋在手中呢。” 的确,河南地处中原,北连山西、河北,南接湖北、安徽,西通陕西,得了它就要面对阎锡山、冯玉祥、蒋中正的三面包围,到时候他们不被河南这块肥肉拖死才怪。 李泽军明白中原局势已定,冯阎联手终究不是南京蒋中正的对手。 “于三和咱们就眼睁睁看着他被判刑吗。”他又将话題拉回到于三和身上,他是极想将这员骁将保下來的,因此才征询吴孝良的意见。 吴孝良淡然一笑:“谦亭不必心急,不出三日,于三和必然无罪开释。” 李泽军讶道:“何以这么肯定三日内必无罪开释。” “我这些钱流水版洒出去,在南京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总要换回些许回报的。” 李泽军这才明白,吴孝良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初衷不仅仅是让五十七师恢复名誉,更要紧的是将于三和救出來,法官迫于强大的舆论压力,必然不敢判处重刑。 吴孝良却在心底轻叹一声,舆论干预司法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本是极为不健康的一种状态,可在中国这种人治大于法制的国家,舆论终究还是能成功左右司法的。 法院最终还是迫于南京舆论风向,判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结果,鉴于此案证据不足,当庭宣判被告嫌疑人无罪开释。 市民们原本还要抗议,这下子竟有重重一拳打空了的虚脱感,军事委员会那一撮人则恨的暗咬牙根。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南京应该恢复平静的时候,惊天的炮响,震的整个南京城都在瑟瑟发抖,市民们以及军事委员会的大员们都懵了,到底是哪里开炮。 直到有人跌跌撞撞从南京城头上下來,人们才获知,挂着太阳旗的军舰已经沿长江而上,直抵南京城下,惊天一炮便是这艘战舰所发射,一炮过后,日舰校正了弹着点,炮塔上的305毫米口径舰炮喷吐着令人望而生畏的火舌,对整个南京成展开了犁地似的炮击。 骤然间,南京上空风云变色,战云密布。 第431章 扬子江炮战 “什么,日舰开进扬子江了。” 何应钦听到这个消息呆若木鸡,刚才的炮声他初时以为是城外的五十七师演习,直到部下告知他日舰已经兵临城下,他才意识到问題的严重xing,要命的是他对战场形势竟还一无所知,日军有几条军舰进了扬子江,日军陆军在哪里,淞沪战场上张文白的第五军究竟战况如何。 一个接一个问題在脑中连串闪过,骤然间头皮阵阵发麻,冷汗如浆涌,何应钦不愧是国民党陆军一级上将,堂堂国民革命军总参谋长,在这种兵临城下敌情不明的态势下,很快镇定下來。 “走,跟我上城墙去,看看日军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孤军深入。” 何应钦这么说未免有故作镇定安抚部下的嫌疑,但这么做的效果却是非常明显,参谋部的上校们见总参谋长毫不惊慌,甚至还要亲自去南京城头查看情况,也都纷纷恢复了常态,表示要随何一同上城。 “大伙都各就各位,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去去就回,吴委员的五十七师就在扬子江边,小鬼子想进城也得看看他们答不答应。” 说到五十七师,何应钦突然产生了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心里莫名其妙的就踏实下來。 南京城头,黑云压城,天阴的可怕,一场倾盆大雨随时便会瓢泼下來,远处扬子江边,一艘庞大的日舰游弋着,桅杆上呈放射状的海军太阳旗显得格外刺眼。 城头上的士兵们双目赤红,多少同袍葬身在这炮口之下,五十七师的士兵们绝不会忘记日军舰炮炮轰淞沪铁路防线时的惨状,吴孝良在第一时间便接到了关于日舰的信息。 经过观察,侦察兵确定,这不过是日海军的一艘巡洋舰,震慑意义大于实战意义,这样一艘单舰无法摧毁南京城防,听到这种分析,很多人包括李泽军都明显松了一口气,因为在陆地上五十七师绝不怕与日军硬碰硬拼命,但在水面上中**队却是连一战之力都沒有。 日舰开到中国国都脚下耀武扬威,中**队竟然毫无办法,深深的耻辱感瞬间爬上吴孝良肩头,决不能放任日舰大摇大摆的开到南京城下,再大摇大摆的撤回去。 “谦亭,五十七师防区内的要塞炮保养的如何。” “中央军白瞎那些个好东西,要塞炮在咱们五十七师手中又焕发第二春,打江中的铁大个儿沒问題,唯一的问題就是操炮的炮兵训练严重不足,准头上可能会差很多。” 吴孝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能开炮就好,命令要塞炮准备,目标江中日军巡洋舰,十分钟内发射,击沉为止。” 李泽军眼睛里一亮,原本他以为吴孝良只想给日舰一个警告,却沒想到是这么痛快的命令,直接击沉,以往中国政府应对外军挑衅时都是极力克制,哪怕自己吃亏也不想将外军得罪的狠了,只为防止争端扩大。 何应钦的黑色轿车堪堪抵达南京城下时,大地突然毫无征兆的震颤了起來,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大炮声,率先下车的参谋当时吓得腿一哆嗦,竟绊了个跟头,何应钦也是心头突的一紧,一时间心中也沒底起來,脚下却加快了速度,下车踏上城墙石阶。 城上却爆出了一阵欢呼之声。 “打中了,打中了。” 随即又是一阵失望的可惜之声。 何应钦纳闷,什么打中了,城上士兵为何欢呼。 随着他登上城头,远处江面上的一幕给了他答案,竟是要塞炮正在冲日舰开火,再看到吴孝良早已经站在城头上,便什么都明白了,一定是他命令要塞炮开火的。 原本按照他的打算,是先了解一下情况,然后派人与日舰接触,协商谈判,把冲突控制在最小的限度范围内,现在倒好,要塞炮开火,再想谈判已经绝不可能,不禁摇头,吴维中鲁莽,要将党国拉入对外战争的深渊吗。 吴孝良似心有所感,回头发现何应钦竟然亲自上城來查看敌情,心中不由一阵叫好,何敬之虽然工于权谋,但也不是个胆小之人,否则也不能在国民党内屹立二十余年不倒,的确有他的过人之处。 “何总参谋长來的正好,孝良请您看一出百年难得一见的好戏。” 何应钦则虚应笑道:“维中好雅致,兵临城下,坐看蝼蚁如游戏,直如羽扇纶巾诸葛孔明啊。”说罢,脸上笑意越來越浓,浓的像抹了蜜。 李泽军却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所谓口蜜腹剑不外如是吧。 “轰,。” 要塞炮再度开火,炮弹出膛后的震耳欲聋,比之城下更加清晰直观,何应钦只觉脚底阵阵发麻。 人群再度爆出欢呼声,这一次却是经久不绝。 何应钦探头望去,江面上的日舰竟腾起了浓浓的黑烟,显然这一炮击中了。 日舰并沒有料到中**队敢开火还击,更沒有料到两发便中了一发,这么高的命中率简直是撞鬼了,于是急忙调整姿态,以进入到最佳射击位置,日舰第一反应当然不是逃跑,如果被支那人的两炮吓走,这将严重有损皇国海军的荣誉,更会成为陆军那帮蠢货的笑柄。 所以日舰指挥官在中弹的第一时间便命令军舰进入最佳射击位置,主炮副炮进行了一次齐射,南京城中弹,碎石与硝烟四处纷飞,有一枚高爆炮弹落在城墙上,弹着点附近的士兵立刻死伤一片,惨叫声此起彼伏。 李泽军见势不妙,立即让人护送吴孝良下城墙,吴孝良却推开准备护送他下城的士兵,厉声喝道: “我哪也不去,我就站在这城头上,我要亲眼看到我们的炮兵把日舰击沉。” 话音未落有眼尖的人指着江面上的日军巡洋舰喊道:“快看,鬼子的船着火了。” 大伙循声望去,果真,日舰滚滚浓烟中腾起了暗红色的火光,一定是那一炮造成的,只是还沒等大伙欢呼,日舰再度齐射,这次的准头明显好过第一次齐射,南京城头顿时变成碎石与硝烟的天下。 第432章 意外的胜利 吴孝良被士兵们按倒在地上,并被两具热血之躯死死的护住,他沒在挣扎,而是任由他们施为,当时世界上有一种论调,海军绝不要和要塞正面对抗,因为会死的很惨,结果在三十几年前,日本海军实践了一把,结果竟然全歼北洋水师,甲午一战中国把脸都丢到火星上去了,从此也奠定了日本海军无视中国要塞的惯例,他就是要打破这个惯例,要让日本人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扬子江面上的巡洋舰依旧与要塞炮互射着,几轮之后日舰突然调转炮口,将所有火力都集中在要塞炮身上,或许他们的指挥官意识到,只要先消灭掉这仅有的一门要塞炮,城上的支那士兵就是砧板上的肥肉,予取予夺。 当然,吴孝良并沒有必胜之把握,从概率上讲两艘军舰互射,和两个人掷色子对赌是一样的,点高的人得胜,南京城下的要塞炮与扬子江中的日军巡洋舰也是如此,比的就是运气,如果,要塞炮先与日军巡洋舰被摧毁,他无话可说,可如果,巡洋舰先被击沉,那日军的脸可就丢大了。 “轰,。” 要塞炮第二次命中日舰,舰上原本已经被扑灭的大火再一次死灰复燃,吴孝良伏在女墙后,发现日舰的一座炮塔竟然无法转动,停止了工作,军舰随着随留不时的调整着姿态,但那做炮塔始终沒再动起來。 但日舰的报复也更加猛烈,整整五次齐射,江岸要塞陷入碎石弹片与硝烟之中,所有人都期待着要塞炮再度开火,大显神威,不过,吴孝良却发现了问題,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几次对射下來,吴孝良发现了一个规律,日舰每齐射三次,要塞炮才发射一次,而这回日舰已经齐射了五次,要塞炮竟然连半点动静都沒有,他担心要塞炮出了问題。 日舰又进行了两次齐射,要塞炮还是沒有动静,这回连李泽军也意识到要塞炮似乎出现了问題,正当大家心存疑惑的时候,一早被搀下去的何应钦又爬上了城墙。 “怎么回事,要塞炮怎么停了下來。” 看到城上大眼瞪小眼的架势,他猛然反应过來,要塞炮出问題了。 此战功亏一篑。 何应钦本就不赞同对日舰动武,一直希望与日本人和平解决争端,让吴孝良抢了先机,他不好多说什么,因为一个不小心便有被人诬赖为汉奸的可能,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要塞炮哑火,南京城必然会遭到日舰毫无顾忌的报复xing炮轰,甚至会派战列舰來一起炮击中国这座六朝古都。 想到这里何应钦不寒而栗,如果真如此,南京怕是要遭遇一场百年不遇的浩劫了,这场灾难的政治责任必须由吴孝良來负责,因为是他主张开火,丝毫不考虑现实情况,命令要塞炮不计代价也要击沉日舰,是他的鲁莽决定给这座六朝古都带來了毁灭xing的打击,所以,他甚至要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 何应钦正幻想间,要塞炮竟然再度开火,轰隆之声过后,城头上再次爆出经久不停的欢呼声,而这欢呼的声浪也随着要塞炮炮弹准确命中日军巡洋舰,而再度掀起一个高潮。 日军巡洋舰上的火光一下爆起了几十米高,后主炮塔直接被炸飞到天上,舰体上的火光接二连三爆闪,很明显,这一炮击中了甲板下的弹药库,从而引发殉爆。 吴孝良知道,这艘日军巡洋舰完了,胜利來的如此突然,他反倒不如之前期盼时那样的激动,一旁的何应钦目瞪口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形势在骤然间竟逆转的让人无法接受,他内心中除了胜利的喜悦与兴奋外,竟还夹杂着隐隐的小失望,他在失望什么,他在内心中努力的回避着这个问題。 不过,何应钦更加忧心忡忡,一艘重型巡洋舰子啊扬子江被中**队击沉,无比要面子的日本海军如何能放弃复仇的机会,必然会大举派遣军舰,对中国和这座古老的六朝古都进行毁灭xing的的报复。 撇开何应钦不谈,城上的所有人,包括吴孝良都兴奋之极,这是一次意外的胜利,也是一次难得的胜利,吴孝良在与五十七师士兵欢呼的同时,也如何应钦一般意识到这次胜利背后可能带來的危机。 日本人几乎板上钉钉会來报复,所以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以将损失减到最低,好在扬子江并不适合数万吨的战列舰驶入,日军可能派來的出了重巡洋舰,便是轻巡洋舰,这两种军舰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那就是装甲薄,火炮口径小,要塞炮面对这样的军舰还有一战之力。 有眼尖的士兵再次指着江面嚷嚷道:“快看,小鬼子水兵都跳海了,赶紧架重机枪,都突突死他们。” 吴孝良赶忙拦住:“不可,要留活口,马上派出小舟,上去救人。” 传令兵允诺,一溜小跑下城去传达命令。 何应钦干咳一声,原本准备好的腹稿全部作废,追究吴孝良的政治责任已经不可能,不但不可能,恐怕蒋委员长知道后还要重重赏他。 “维中真乃国之栋梁也。” 一句话敷衍过后,他实在不知道再说什么,只好告辞下城,回去准备往拍电报,向蒋中正汇报这突然发生的南京炮战。 等何应钦离去之后,吴孝良再看扬子江,整艘巡洋舰已经沉下去大半,只有舰桥和桅杆还露在水面之上,并且正在以人眼能看得见的速度在往下沉,片刻功夫,他看到五十七师的士兵们驾着小舟,驶到巡洋舰外围,开始打捞落水的日本海军水兵,很多人不愿上中国人的船,也不再挣扎,掏出手枪饮弹自尽,当然,也有人心有余悸的登上小船,保得一条小命。 吴孝良看到此处,知道今日战事已经彻底结束,不过他的心早就飞到淞沪战场上去了,也不知道张治中的第五军打的如何,按照此前形势,此时如若日本援军未到,淞沪日军司令部应该已经近在其眼前了吧。 第433章 一波又起 何应钦回到参谋部仍旧心有余悸,如果日本全面开战,党国将陷入更加被动的境地,因为党国目前还不具备承受这种战争的实力,该怎么办,他突然心中一动,自己手中也不是一张牌都沒有,那被俘虏的日军中将就是个很好的契机嘛,主意打定,于是立即向洛阳发电。 中**队一战击沉敢于到南京城下挑衅的日军巡洋舰,整个南京城都沸腾了,不论士兵还是平民都自发的涌到街上庆祝、欢呼,这才是堂堂中华之师,一切敢于犯天威者都势将被碾成齑粉,吴孝良站在北城门上,眉头紧锁,看着城中欢呼雀跃的人们,心中仍旧沉甸甸的,他心底有一丝隐隐的担忧。 日本海军是敢于和美国海军叫板的,前世二战时世界吨位最大,火力最猛的战列舰便出自日本海军,中国以要塞炮击沉日军巡洋舰不过是印证了军舰永远不要和要塞叫板这个颠扑不破的定律,只要守军不是低能,不是如清军那样**无能将必然对來犯之军舰留下难以磨灭的教训。 突然,副官神色慌张,急匆匆跑了过來。 “不好了,不好了,日,日军到城下了……” “什么。” 李泽军脸色骤然聚变,吴孝良的心里亦是咯噔一下子,最坏的预感还是成为了现实,可张治中并不是无能之辈,他的第五军亦是中央军王牌中的王牌,怎么可能一点先兆都沒有便让日军溜到了南京城下。 纵是吴孝良见惯风浪亦是勃然色变,这绝对超出了事前的预计,而超出预计就意味着战事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所以使吴孝良勃然变色的是战事极有可能已经失控,这种未知的恐惧让他对南京城以及满城百姓官兵的未來感到极度的忧心。 刹那间的愣怔后,吴孝良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第一,拉响城中警报,关闭所有城门禁止所有人进出,第二,五十七师以及第二军所有战斗人员全部进入战备状态,第三,立即报告日军具体位置,以及日军规模,番号,第四,马上联系第五军张治中军长,了解淞沪战场情形。” 副官查了电话日志立刻报告。 “日军已经过了燕子矶,距离南京城大约只有一个小时路程,规模不明,番号不明,兵力大约一旅团,或一师团,具体情形等待后续侦查报告。” 吴孝良经过初时的震惊,已经逐渐恢复了平静,他清楚一军之主绝不可以将心中的恐惧与忐忑表露出來,而守卫南京的重担更是结结实实的落在了他的肩上,來不得半点马虎。 日军兵力虽然不明,但依旧可以判断出对方的大致情形,张治中方面并沒有溃败的消息传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股日军并不是來自淞沪战场,由此他展开了一个疑问,如果从战术角度看,这股日军去捅张治中的屁股,前后夹击,第五军一定难以应付,必然溃败。 但是,就目前情形來看,日军恰恰相反,并沒有制定全歼淞沪战场上全歼第五军的作战计划,而是攻敌之必救,直接攻击中华民国的首都南京,当然,从战略上看围困一国首都,给对方造成的震撼绝对远远高于歼灭一个军。 基于这一点判断,吴孝良决定不能困守南京,必须主动出击,配合南京守军打一个防守反击。 “五十七师第三旅出城向尧化方向运动,伺机狙击日军。” 说罢,吴孝良转过头來看向李泽军。 “谦亭,这次行动还要你亲自指挥,别人我不放心。” 李泽军肃容点头,吴孝良又道: “不要与日军正面对抗,从敌军侧翼或者后方发起攻击,我会配合你派出骚扰部队,总之,这次你的任务只是骚扰,不是歼敌,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可以寻机扩大战果,如果日军饭铺猛烈,那么绝对不要恋战,有多远跑多远,五十七师是国民革命军的种子,不能做无谓的牺牲,正面对抗就交给南京厚厚的城墙,还有后方的大炮。” 李泽军带着人下了城墙立刻去着手准备出城,吴孝良则回到了暂时设在城门楼子里的临时司令部,副官们一派忙碌紧张,打电话,发电报,起草电文,一个个忙的竟沒人主意吴孝良这个堂堂军事委员会委员已经进了屋。 吴孝良拉过一个打电话的副官问道:“可联系上了张治中军长。” 副官一惊,待发现是吴孝良后,一脸无奈的道:“电话始终接不通,怀疑是日军掐断了上海与南京的电话线。” 吴孝良生气了,明知道电话线有可能出现问題,不立即打报告派人去修理,却非要等自己过问才有所动做,这种工作效率由不得他不动怒。 “立刻派人去抢修,就是查到上海也要将短路给我重新接上。” 副官被一向和颜悦色的吴孝良吓的一哆嗦,连不迭的应道:“是,是,这就派人去。” 这个临时指挥部是警备司令部的编制,所以人员也都是原警备司令部的人员,习惯了遇事推诿多看少做的工作作风,用起來自然不顺手,但吴孝良只是军事委员会的委员,虽然权力极大,却不能越俎代庖,改组司令部的参谋部和副官处。 正犹疑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吴孝良的思路,他抬头看去,來人正是何应钦的贴身副官,只见那副官一溜小跑來到近前,一个立正,然后抬手敬了个极为标准的军礼,又打开左臂夹着的公文,朗声念道: “日军寇城,形势危急,兹委任吴孝良暂代南京警备司令一职。” 念毕,何应钦的副官合上公文,面无表情的说道:“诸事皆拜托吴司令了。”然后扬长而去。 吴孝良再一次惊呆了,何应钦这是唱的哪一出,但凡首都警备司令都是嫡系中的嫡系,自己充其量只是一个与中央军关系比较好的旁系,他京南摒弃门户之见,在这看似紧急的情况下,让自己执掌南京安危,到也真放得下心。 第434章 第十一师团 吴孝良既然大权在握,自然就不再客气,将警备司令部挪到自己的班底里去,这些人浮于事的副官参谋们,他一个落的全部撵了出去,因为在瞬息万变的战场,只要一个不慎便可能影响到全局的胜败,如此不负责任的团队他是万万不会交付与重任的。 新的警备司令部被设在金川门里,李泽军很快发回电报,据他侦查已经突进到燕子矶的那股日军已经确定具体番号,乃是由日本本土而來的第十一师团,是日本陆军精锐师团之一,看來日本这回是下了重注。 吴孝良不由得心中一紧,日本出动了这么多精锐师团,如果只把战争的范围限定在上海,到也说的过去,可现在是直捣中国首都,难道真的想不死不休吗。 现在的形势与他前世相比已经全乱套了,原本的淞沪一二八抗战是在九一八事变东北三省尽归日本两年后才爆发的,并且淞沪抗战中也沒听说日军派陆军进攻南京城,一国首都毕竟是敏感的政治地带,如此轻易触碰就意味着对方有更高的需求。 看來是该出动装甲旅的时候了,装甲旅自淞沪抗战以來便一直沒有投入战场,全旅上下都被憋的嗷嗷叫,这回就先用这群钢铁虎狼搓一搓日军的锐气。 刚要下达命令,何应钦的贴身副官再一次现身,又是一个立正,举手敬礼,姿势标准,仍旧是打开文件夹念着何应钦亲自签署的命令。 “令吴孝良部,非得总参谋部命令不得擅自出城迎敌,此前派出的五十七师第三旅必须立即召回,全军上下不得先于日军开火,避免彻底激怒日军,以防日本狗急跳墙发动全面战争。” 命令还沒念完,指挥部内就已经有人低声骂道:“什么狗屁参谋长,狗屁命令,姓何的就是大汉奸,头号大汉奸。” 副官念毕再次合上文件,还是面无表情的道:“吴司令可都听清楚了,赶紧照办吧。”那副官听到有人低声骂何应钦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又见吴孝良沒有半点动静,厉声道: “都聋了吗,惹恼了日军大家都得去见阎王……”话到一半,副官却在也说不下去了,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不能说了,吴孝良像只发怒的野兽,一把抢过他手中文件,撕了个粉碎,随即又是大力一脚将那副官直挺挺的踹飞,直到门口才重重的跌落在地,疼的半天起不來身。 副官又惊又怒,指着吴孝良道:“你……你……” “此人是日寇奸细,何总参谋长断不会下此等糊涂命令,來人,将这狗贼拖出去就地枪毙,以后再有敢言避战者与此贼等同。” 早有卫兵跃跃欲试,听了吴孝良的命令后,赶上前左右拖了便向外走,那副官见吴孝良來真格的,这才慌了神,却还兀自嘴硬“我乃何总参谋长贴身副官,贼子敢杀我。” 卫兵抡开手臂左右开工扇了他两个耳光,骂道:“少來狐假虎威,何总参谋长怎么会用你这日军奸细做副官……” 这两耳光手劲实足,副官嘴里立刻满是鲜血,满口牙掉了七八颗,支支吾吾再也说不出话,只是徒然的挣扎着,眼泪鼻涕一齐流了出來,样子分外狼狈。 很快院子里传來一阵清脆的枪响,屋中人都大喊痛快,这样的卖国贼就该都抓來枪毙。 何应钦的命令自然也再沒人执行,吴孝良决定派出装甲旅正面突击日军第十一师团,同时命令整训后的五十七师第一旅和第二旅紧随其后,以做支援,这回他要以堂堂正正之师与日军面对面大战一场,而杨效欧的第二军则全面接手南京城防。 由燕子矶到南京城外的京市铁路一马平川,沒有任何水道山梁的阻挡,大队日军荡起滚滚沙尘,不可一世的向南京城进犯,沿途村落百姓,无一幸免,所到之处鸡犬不留,因为抢劫与杀戮使得日军阵型逐渐散乱,但他们的指挥官山宝宗武中将师团长,认为这并无多大影响,因为在他印象里的中**队都是一群胆小到可笑的懦夫,至于上海的失败,他则认为是植田谦吉太无能导致的,而植田在被俘后沒有自杀殉节,更让山宝中将觉得他是一个毫无骨气的胆小鬼,这样的人怎么能指望他带领军队打胜仗呢。 突突之声由远而近,整个大地似乎都在震颤,山宝宗武暗暗奇怪,这是要地震了吗,怎么地面震颤的如此厉害,很快他的疑问得到了解答,钢甲洪流正迎面向他的军队冲來,而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山宝中将也在望远镜中清楚的看见沙尘中隐藏的数不清的面目狰狞坦克。 “坦克。” 山宝宗武的心一阵抽搐,何时听说过支那人拥有坦克,而且还是装备如此精良的坦克部队,但随即他的嘴角便绽开了一抹冷笑,区区几辆坦克就想和皇国陆军硬碰硬吗,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好吧,就让这些愚蠢的支那人尝尝第十一师团的愤怒之火。 “停止前进,所有人就地寻找障碍物,进入防御状态,炮兵准备射击……” 一连串命令毫无阻滞,娴熟的发布之后,山宝宗武在士兵的护卫之下,躲到阵地之后,准备看一场即将发生的好戏,他要将这场南京城下与支那坦克部队的遭遇战打成皇国陆军的经典,让后世将军们提起他便如提起东乡平八郎般的让人尊崇不已。 日军不愧训练有素,仅仅数分钟时间,后方的炮兵便已经开始射击,炮弹落在急速前进的坦克部队中,开花爆炸,几次齐射之后,数量坦克由于履带受损而抛锚,原本整齐的进攻阵型顿时被打乱了节奏。 山宝宗武在望远镜里将这一变化看的清清楚楚,不禁再次冷笑,支那人以为拥有了先进坦克就敢和皇国陆军正面抗衡吗,痴人说梦。 山宝中将要将这些支那人投入到皇国陆军为他们罗织好的梦魇中,永远都醒不來。 第435章 一盘大棋 所有部署已经全部就绪,吴孝良坐在指挥部中一颗接一颗抽着烟,他从山东带來的军队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与日军面对面硬碰,一旦失败南京城便会面临极大的危险,但如果将所有主力部队龟缩在城内,就等于拱手将战场的主动权让给日军,在己方兵力占优势的形势下这么做,将会是个极为愚蠢的行为。 同时,他也在等何应钦,在等着对方來兴师问罪,自己毙了何的贴身秘书,无疑是在这位何总参谋长的脸上狠狠的扇了一耳光,可直等了两个小时过去,也沒见何应钦上门,不过,这更让吴孝良觉得背后发凉,如果他在明处发难自己反而不会担心,但在暗地里搞鬼,他却是防不胜防,五十七师与装甲旅正在前线与日军第十一师团浴血奋战,第二军也枕戈待旦,随时准备与突进到城下的日军决一死战。 胡思乱想间,副官表情严肃的來到吴孝良身边,俯身耳语了几句。 吴孝良立时表情大变,急促的问道:“已经确认了么。” “一号已经确认无误,千真万确。” 吴孝良有些愣怔的接过副官手中的文件,电文清晰可见。 “日本内大臣,教育总监,财政大臣,包括海军大臣均被刺身亡,首相滨口雄幸侥幸逃过一劫……”再看具体日期乃是七月十六日,而今天已经是八月二十七日,事变整整过去了一个月,日本政府竟然将这么大的事件捂得一丝风都沒透出來,难怪上海淞沪战场上的日军迟迟得不到日本本土的原著,原來是国内发生了内乱。 这个绝密消息是他十年前便埋在日本的一颗棋子送來的消息,可靠度极高,只不过让吴孝良感到混乱的是,在他前世日本皇道派本应于1936年才发动兵变,可现在却提前了七年,这让他陡然间冷汗直流,前所未有的不详阴云盘桓在脑中挥之不去。 依照吴孝良前世的记忆,日本皇道派的青年军官们虽然政变失败但他们所追求的军部du cai,国家政权法西斯化全部得以实现,他将自己拉出回忆,看着“一号”详细报告,“日本内阁陆军大臣须有现役大将担任……”看到这里吴孝良眉头突突直跳,皱的越來越紧,这是军部在加深对内阁控制的一种体现。 按照日本内阁惯例,一旦各部大臣请辞,内阁将面临解散重组的命运,所以,只要内阁的观点与军部相冲突,军部便可以命令陆军大臣请辞,迫使内阁重组,如此一來内阁能否维持,将受到军部的大力影响。 日本陆军已经迫不及待的跳到台前來了,吴孝良來到指挥部东方的墙边,哗啦一声拉开两侧的布帘,一副巨大的中华民国全图显露出來。 吴孝良仔细端详着,他已经意识到,日军的脚步很可能已经提前,而淞沪战役的打响也很可能不再如前世那般只是日本全面侵华战争的一个小小前奏。 如果,这一切都如所料,吴孝良将目光投掷在东北三省处,那么日本关东军想必会在年内迫不及待的发动事变吧,据他此前了解,张学良率东北军精锐十五万入关,重新控制河北,察哈尔,绥远三省,而他本人则在取得对阎锡山的胜利后常驻平津,此时,东北空虚,如果关东军狗急跳墙,则很有可能一夜间便成事,如此一來,虽然各种事变的顺序与时间彻底打乱,但该发生的还会发生,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但凡是有弊便有利,日本倘若果真提前发动侵华战争,国民政府诚然还现在内乱中,沒有荡平国内地方势力,准备严重不足,但日军也同样对全面侵华的准备不够充分。 吴孝良的目光飞速下滑,又重新落在上海,日本假若贸然发动侵华战争,可能在战略上的准备并不充分,但在战术上上海一战的规模必然将远超前世那次一二八抗战,他的心在往下沉,因为这就意味着上海会成为绞肉机,会成为炮弹场,这颗璀璨的东方明珠很可能即将毁在两军的炮火之下。 这种低沉持续了不足一分钟,吴孝良心头突然一动,1929年年底爆发了席卷全球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危机,美国、英国、法国、德国、日本这些强国无一例外的全部受到波及,只有苏联一枝独秀,计划经济在国际舞台上声名鹊起,这场危机甚至在全球范围内引发了一场,资本主义是否已经失败的讨论。 而日本政府在危机前夜虚假的繁荣时刻发动战争将是一个极为愚蠢的决定,吴孝良心头漫起一阵兴奋,这就给了中国可乘之机,虽然危机也会波及中国,但中国经济在连年军阀混战的破坏下已经败坏到不能再败坏的程度,所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中国完全可能利用这次机会拖垮日本这个已经陷入癫狂状态的东洋矮子。 所以,这场突然爆发的淞沪战役就在整个环节上变得极为重要,决不能久拖不决,只有尽快结束淞沪战场,关东军才会腾出手來发动东北事变吧,那些日军大佬们脑子再癫狂也不可能冒着两线作战的危险,赌上他们狗屁皇国的命运吧。 可如何结束战争呢,投降吗,那是万万不能的,如此一來将会严重打击国内的抗日热情,而他吴孝良也将可耻的背上卖国求荣汉奸的黑锅,这条路行不通,那就往赢了打,但如果真赢了,日本绝不会甘心,必然会源源不断的增兵上海,到时候战役旷日持久,打到明年去也是有可能的,到时候拖垮日本的计策就将彻底流产。 左思右想之下吴孝良不禁哑然失笑,日军不是韩复榘,他的山东军纵然战力不凡,顶多与日军打成平手都该扶额相庆,自己却幻想全歼日军,何其可笑。 副官手捧文件又进來了,“报告司令,装甲旅与五十七师在南京城北击溃日军第十一师团,师团长山宝宗武被当场击毙……” 第436章 老蒋插手 司令部内一个参谋正端着茶杯喝水,听到副官的汇报,一口水全喷了出來,这消息太震撼,太令人难以置信了,连吴孝良都被呛了一下。 “消息确实么。” 副官笑道:“报告司令,绝对确实,卑职已经私下里核实了数遍。”他刚刚接到电报员译出的电文后,和司令部内一众参谋的反应几乎一样,先是怀疑译电出了差错,在反复确认译电沒有问題后,又怀疑是前线指挥部的错误,于是又发电反复求证,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这才向吴孝良來报捷。 胜利來的如此突然,一下子打乱了吴孝良之前想好的计划,实在想不到日军第十一师团竟然不堪一击,短短半天时间就被打了个稀里哗啦,甚至连师团长都被击毙,这回日军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随着这次大败,日本人肯定要大规模报复,所以这种在初期局部上的胜利,有时候更值得人担忧。 吴孝良手中的装甲旅与五十七师以及第二军虽然精锐,但毕竟有限,如果日本人大举增兵玩车轮战术,那他必败无疑,如果日本将报复的目标选在山东,由青岛一路再杀去济南,也是大有可能的,由于山东军主力悉数调出省,济南驻军基本都是战力不高的新兵,一旦日军由青岛进军,前景将极不乐观,吴孝良突然发现自己心中竟然充满了对前景的不乐观,居然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想到最后,索xing不再去想,既然南京城外的歼灭战打的漂亮,何不一路打回上海去,配合张治中将日本人彻底赶下海去喂王八,吴孝良回到作战图前,心中谋划起该如何进兵。 副官以及参谋们见司令听到日军被全歼的消息后,除了一开始表现的有些吃惊外,竟然丝毫看不出他的兴奋之情,这让他们大觉沒趣,同时也大惑不解,按照吴孝良以往的行事风格,如果取得如此辉煌的战绩,必然添油加醋大举宣传,以激励民众士气,可这次他居然闭口一字不提,看样子竟是想低调处理。 “命令装甲旅原地待命,五十七师追歼日军残敌。”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副官,问道: “骑兵旅到什么位置了。” “昨天就已经过了浦口,目前待命中。” 吴孝良击掌道:“太好了,命骑兵旅全体出动,配合五十七师务必将流窜各处的日军残敌歼灭干净,不留后患。”顿了顿之后又接着说道:“三日内将残敌肃清,五十七师乘京市铁路进军上海,配合第五军打击日军,骑兵旅与装甲旅原地待命。” 一连串命令发布完毕,又突然道:“把那日军师团长的尸体带回來,我有用。” 副官目瞪口呆,司令这是闹哪般,不是要搞些挂杆子的调调吧,这可不符合他的风格啊,可看吴孝良一脸严肃,又不过多问,只好出去传达命令。 只是世事从來都是相辅相成,有胜利就得有失败,张治中失守淞沪防线的消息在第二天一早传了回來,第五军打的极其惨烈,多亏五十七师的抵达才堪堪稳住城郊,不再溃败,但连设在真如的国民革命军司令部都落在了日军手中,张治中撤的匆忙,所有电台以及很多相关人员,都丢失走散,所以竟沒來得及向南京求援,示警。 张治中满面硝烟汗水,充满庆幸与感激的看着及时赶到的五十七师师长李泽军。 “谦亭兄真乃及时雨,若再晚來一步,第五军恐怕就一溃千里,逃回南京去了。” 由于吴孝良对张治中评价很高,李泽军对其印象不错,是以客气道:“**长说哪里话來,及时雨不敢当,泽军此次是奉了吴司令命令前來配合贵部将日军赶下海的,只是看目前情形,要实现这个目标还有点难度。” 话虽客气,但言外之意也很明显,张治中听得出李泽军虽然对自己保持了表面上的礼貌,但内心其实沒把自己当回事,毕竟骄兵悍将都是以战绩论英雄,败了就是败了,第五军和他的五十七师比起來,战绩几乎只有用惨字來形容,近半月的顽强抵抗,第五军两个师损失超过三分之一,可就是这样拼尽了全力,战线还是一步一步的向后退,直至将真如指挥部都丢了。 寒暄间,副官进了临时搭起做指挥部的帐篷。 “报告师长,司令來电。” “念。” 李泽军面无表情的回道。 “谦亭吾弟,刚刚接获情报,日本本土再度向沪上增援两个师团,此前的第十四师团很可能已经在上海登陆,务必小心,步步为营,谨慎出击。” 李泽军结果电报心道,司令这是让我打持久战吗,昨天夜里还來电要求速战速决,怎么今日竟变化如此之大,难道是南京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泽军还真猜对了,国民革命军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中正乘飞机抵达南京,并对战场部署做出了指示,暂缓对日军进攻,日本公使已经通过非外交途径正式向他提出了停战签订停火协议的希望。 蒋中正听说了在南京城外全歼日军第十一师团并击毙其师团长的消息后,亦是十分错愕,带确认消息准确之后,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张谈判桌上相当有分量的筹码,这次之所以急匆匆赶回南京,就是想和委员会中几大委员商量该对日本提出何等条件。 委员会几大委员冯玉祥、阎锡山、张学良都身在各地,南京实际上只有吴孝良和陈铭舒两人在,而陈铭舒又是粤军大佬,与蒋中正明争暗斗,想必对他老蒋提出的策略不会轻易点头,真正代掌军政大权的何应钦是他左右手,自然惟其命是从,他真正想拉拢的是吴孝良,之前南京形势危机,他电令何应钦任命其为南京警备司令,如今看來这个命令下的很有必要,如果是何主持对日一战,很可能会签订城下之盟,到时候南京中央政府的威信必然大打折扣。 在对日谈判之前,先把这歼灭日军师团,击毙师团长的消息好好宣传一番…… 第437章 吴淞要塞(一) 蒋中正的计划还未來得及实施,日军接下來的行动就彻底打乱了他的阵脚。 “委座,今天扬子江上过了十余艘日本兵舰,卑职揣测是奔汉口而去。” 何应钦毕恭毕敬,一脸严肃的汇报着今日军情之变化,他日间亲自带人上城去查看,几艘巡洋舰在江面上耀武扬威的徘徊了将近一个小时,期间胡乱放了一阵炮,才慢吞吞退去,显然沒有炮轰南京的意思,但一艘一艘向西而去的兵舰和轻巡洋舰让他心头一点点沉重起來。 蒋中正凝眉默然不语,坐在椅子上如老僧入定,何应钦明白他正在思考应对之法,过去的艰难岁月里他但凡遇到大事总是如此静静坐屋中。 “调吴维中去汉口,敬之觉得如何。” 何应钦眼前一亮,立刻赞道:“委座此计甚妙,以吴维中久蓄之部队换下顾墨三和刘经扶的疲惫之师,如此汉口无忧。”调吴孝良去汉口防备日军,正好可以以此为借口将这个可恶的家伙撵出南京城。 蒋中正沒再说话,而是拿起了桌上厚厚的电文,翻开最上面的一封,看了几眼又气鼓鼓的扔在桌子上,口中冷哼连连,何应钦壮着胆子拿起电文一目十行,不禁吸了口冷气。 “张汉卿请辞这是不想离开京津地盘啊,就是白白便宜了汪兆铭。” 蒋中正沉吟道:“汉卿不想來南京履职也属正常,国家多事,他自己又有东北那一摊子,但行政院长的人选还要商榷一下。” “那让先总理之子孙哲生來做。” “孙哲生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怕他未必想來当这临危受命的行政院长。” 何应钦不以为然,“孙哲生一早就想坐行政院长的位置,如今不正遂了他的意么。” 蒋中正不与之争辩,而是忧心的看向墙上的作战地图,“不知道文白的第五军战况如何,敬之立即给张向华去电,令他的第四师增援上海,吴维中的五十七师可以退下來休整了嘛。” 何应钦面不改色,心头却是一阵得意,刚才的话起作用了,看來委座准备将吴孝良调离京沪,说來也奇怪,不知为何只要那厮在南京他总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尤其是之前几次有意无意的交锋,何应钦均以完败收场,对于他在党内的人气、威望都造成了严重的影响,后來,他进行了自我总结和反省,最终还是太轻视这个根基浅薄的外來户,而自己的弱点也十分明显,党务方面滴水不漏,但军事上始终是短板,如果他手中有一只可以听命自己的军队,相信吴某人绝不会以客军的身份占了主导权。 “委座明鉴,杨毅如的第二军本是阎老西儿的部署,原本便不属于山东战斗序列,何不趁此机会加以整编。”这样做可是一箭双雕,既收编了一支精锐部队,又削弱了吴孝良的实力,省得这些地方小军阀接着抗日的机会扩充实力,最后尾大不掉再和中央叫板。 蒋中正对此不置可否,但让一支原本属于阎锡山的部队防守南京他的确有点不放心,万一这些家伙在关键时刻搞个兵变啥的,南京中央政府就得让人家一勺烩了。 “嗯,整编不必,现在正是国家危亡的时刻,人心要紧,不过第二军也不适宜再留在南京了,之前也是权宜之计,调它去上海前线吧,把顾墨三从江西调回來。”他顿了一下,随即又加快语速道:“嗯,立刻发电吧,让维中尽快到湖北去,稳住当地的局面,如果不是淞沪爆发大战,冯焕章的西北军现在怕是已经灰飞烟灭了,娘希匹,他还得感谢日本人拉了他一把呢。” “委座明鉴,只是吴维中去了湖北,总要有个名分才是吧。”何应钦话说一半,点到即止,表面上看是在替吴孝良要官,而实际上却是包藏祸心,吴孝良想要在湖北名正言顺,非委任其湖北省主席不可,但他本就是山东省主席,必然两者不能坚固,最后很大的可能就是免去其山东省主席一职,如此一來,他根基便失了一半。 蒋中正看了眼何应钦道:“敬之心思缜密,湖北乃腹心之地切不可再交与外人,只让五十七师去汉口即可,维中嘛,就先留在南京我另有安排。”说罢摆了摆手,示意何应钦可以退下。 何应钦应声准备退出去,落实适才两个人商量的几项决定,蒋中正却突然又叫住了他。 “去把维中叫來,我还有话要交代他。” 他心里一阵腻歪,应了一声匆匆出去。 吴孝良不知道蒋何二人的密议,此时他一脸的忧心忡忡,站在长江中下游的作战地图前,仔细分析着目前局势,早间已经得到明确情报,一大股日军由日本兵舰沿长江向上游而去,目标不言而明,必是武汉三镇无疑,而首当其冲的又必然是汉口,那里有数支**精锐,所以并不是很担心,让他担心的是,潜伏在上海的暗探发回密报,午间又有一大股日军乘兵舰进入长江口,可到了现在将近天黑也不见半个日军鬼影子。 不详的预感像涨潮一样,很快溢满了吴孝良的整个脑子,他沿着长江水道逐地分析,最后目光落在了七丫口处,这里滩涂宽缓,实乃是登陆的最佳之地,电光石火间,他只觉汗流浃背,如果日军果真在此地登陆,那南京与上海将彻底被切断,上海的张治中第五军与自己的第五十七师将面临被前后夹击的危险状况。 他立刻抓起电话,要通了接线台:“我是吴孝良,立刻接委员长办公室。” 很快听筒里传來蒋中正那一口略带江浙口音的声音。 “维中嘛,我正巧要见你……” 吴孝良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蒋中正的话头,情形已经万分危机,实在经不起一分一秒的耽搁。 “委座,可靠消息,日军有很大可能会在今夜于七丫口登陆,我军必须立刻做出部署……” 电话那头突然静的可怕…… 第438章 吴淞要塞(二) 蒋中正听了吴孝良的情报,整个人骤然间石化一般,冷汗自他攥着电话手柄的手心冒了出來,又冷又粘,他知道吴孝良此人从來淡定从容,今日在电话中竟然失态至打断自己讲话的程度,必然是这件事已经使其忧虑到极点,蒋中正很清楚七丫口的位置,如果日军在那里站住脚,向南可威胁上海守军,向北亦能剑指常熟,进而逼近南京。 如果日军兵力充足,完全可以两面开花,一路攻击常熟、太仓一线,另一路攻击淞沪中国守军张治中的第五军与李泽军的第五十七师。 “此事确实。” 蒋中正还是下意识的问出了这个明知道答案的问題。 “委座放心,卑职已经调遣在淞沪防线的五十七师火速驰援,只要日军无法在七丫口站住脚,就给了我军从容调度的时间。” “很好,维中你做的很好,前线的事你临机决断吧,不必事先向我请示。” 挂断电话,蒋中正只觉一阵头疼,之前与何应钦密议之事看來又被日本人搅合流产了,如今淞沪守军力量薄弱,战斗力最强的只有吴孝良的五十七师与其整编不久的第二军,他看着七丫口发呆,突然发现一面小旗就插在附近,原來是宋希濂率领的中央军校教导总队正在附近整训。 蒋中正抓起桌上电话,“机要室吗,立即电令太仓附近的宋希廉部驰援七丫口,日军将在那里登陆,对,立即。” …… 过了江阴以后水道纵横,大地隆隆颤抖,一支装甲部队正沿路南下,常熟就在前方。 旅长关炳炎在接到吴孝良电令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赴七丫口准备阻截日军,大批的坦克被拥堵在狭窄的官道上,路两边虽然空旷,却是一望无际的水田,坦克在里面恐怕寸步难行。 关炳炎下了属于他的那辆坦克,向拥堵处走去,柴油尾气弥漫着整个装甲旅上空,熏得他有点喘不过气,原來竟是前方一处水道将路拦为两段,两辆坦克在其中抛锚,由此拥堵了后续各车,不由得大为皱眉,在这种路况下他的坦克部队几乎沒法作战,如果勉强进攻也难免成为日军笨重活动的靶子。 半个小时不到,跟在装甲旅身后的骑兵旅也赶了來,旅长达日阿赤见到这个情形也直皱眉,“沒想到南方的地形竟烂到这个程度……”说罢一闪身下马,挤入轰鸣震耳的坦克旅中间,片刻功夫在乱哄哄的一片坦克附近找到了关炳炎,他见到被困在路中间一片泥泞中而抛锚的两坨大铁疙瘩一阵摇头。 “关旅长得赶快想法子让大部队过去,原本咱们的行军速度就照平时慢了许多,再慢就怕让小日本抢了先。” 关炳炎心里更着急,却也要等到将两辆抛锚的坦克拽出泥坑,再对泥坑做简单处理,大部队才能通过,他轻叹一声。 “总要一步步來,希望能赶得及,五十七师离七丫口更近,相比已经到了那里。” 达日阿赤脸上顿显焦急,“原本司令是要你我二人相互配合,交替前进的,这回就先让骑兵旅走个先,从水田中掠过,关兄随后跟上吧。” 攻防战中如果步兵的阵型沒被打乱,士气沒被击垮,他们将是骑兵的梦魇,所以让骑兵脱离装甲旅直接面对日军部队,是很危险的行为,但关炳炎沒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同意了达日阿赤意见,嘱咐道: “你我两旅前后务必保持在十公里之内。” 可惜这番话只追上了达日阿赤消失在尾气缭绕中的背影。 就在装甲旅和骑兵旅被困在路上的同时,位于上海北郊的李泽军第五十七师亦接到了吴孝良驰援七丫口的电令,好在张治中的第五军乃是中央军中精锐里的精锐,八十七师与八十八师很快又重新构筑起了工事,稳住了防线。 李泽军心事重重,探手放在额上遥望远处,隐在雾气中的吴淞要塞若隐若现,他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子,日军舰在扬子江口穿梭往來,要塞大炮竟然像个哑巴似的沒有一点作为,就算是在历次争夺闸北区的战斗中,吴淞要塞的炮台也是半点力气沒出过,要塞大炮但凡能发挥一点作用,日本人也不至于如此在扬子江中如如无人之地,七丫口也未必如现在这般危急了。 一回身见到张治中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身后。 “文白兄,那吴淞要塞是何人驻守,为何不放一枪一炮任由日本人出入扬子江口。” 张治中苦笑道:“要塞司令邓振铨是个老资历,胆小贪财,此时沒投降日本人就已经算他出息大了。”这个邓振铨出身 于贵州讲武堂,曾在滇系军中效力,后來投靠了孙中山,在黄埔军校做过军校副官,历任党军第一旅团附,北伐军总指挥部警备旅副旅长,北伐成功后又任第十七军第二师师长,也算是蒋委员长嫡系之一,后來又以中将参议之身被委以吴淞要塞司令之职。 李泽军听后目光一凛,这样首鼠两端的人物如何被委以如此重要的责任,暗自责怪蒋委员长简直是胡闹,就算任用私人也要挑几个有能力的才对。 其实,他还真错怪蒋中正了,蒋中正自然知道邓振铨是个什么德行,之所以委任他为吴淞要塞司令,就是算准了上海乃国际大都市各国租界云集之地,绝难发生大规模战争,因此才将这个可靠之人放在了上海这个太平之地,哪成想日本人丧心病狂,竟然连上海都敢大举进攻。 “于三和,于三和。” “有。” 一名威武英挺的上校团长立刻几步來到他身后敬礼站定。 “师长下命令吧,让三和去打哪。” 李泽军手指吴淞要塞处,“那里,吴淞要塞,我命令你,带齐你部人马,另外再给你配一个机枪加强连,接管吴淞要塞,守住吴淞要塞,炮击扬子江中日舰,让要塞发挥他应有的作用。” “是。”随即于三和提出疑问。 “要塞守军是友军,如果不同意接管该怎么处理。” 李泽军脸色阴沉的可怕,厉声道:“有不从者,就地枪决。” 第439章 吴淞要塞(三) 李泽军隐隐觉得吴孝良让其全线撤离淞沪防线,转而去七丫口阻截登陆日军的决定有些孟浪,一旦上海城中的日军大规模进击,仅凭张治中手中掌握的两个残师未必能顶得住,所以他必须在上海钉进一颗钉子來牵制日军,并且这颗钉子必须坚持到他解决七丫口登陆日军之后。 于三和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选,这次淞沪抗战中,他可算是五十七师中屡立奇功的第一人,晋升速度也开了五十七师之最,短短月余时间由一个小小的少尉排长升至上校团长,距离将军只有一步之差。 张治中看在眼里,心道这哪里是去接管,分明是要缴了邓振铨的械,只是他虽然觉得此举甚为不妥,却沒有出言阻止,身子还有些期待和感激,但他也清楚,李泽军这么做不是在为他的跋扈做注脚,而是实实在在为他的第五军着想,只有吴淞要塞发挥应有的作用,他仅剩的两支残师或许在日军的全线进击面前还能有一战之力。 “谦亭兄此去凶险,一路保重。”几日來的合作,他已经见识了五十七师的强悍和热血,绝非国内那些只知自保的小军阀可比拟,而这个李师长更是坚毅果决,打起日本人來毫不手软,大起惺惺相惜之意。 夜深了,江面上刮过一阵夜风,张治中禁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虽值盛夏却带起一股萧瑟之意。 …… 吴淞要塞司令部内一片狼藉,沒有作战地图,沒有作战参谋们忙碌的身影……总之大敌当前一切应有之景通通不见,屋中反倒堆满了大包小裹,要塞司令邓振铨就睡在角落中支起的一张行军床上。 “啪,,啪啪啪,。” 外面骤然响起一阵爆豆似的枪声,邓振铨吓得由行军床上一骨碌爬了起來,嘶声冲外面喊道:“怎么回事,日本人打进來了吗。” 卫兵进了屋,脸色煞白惊魂未定。 “沒,沒事,说,说是走火。” 邓振铨这才放下心來,自打淞沪战事紧张以來,他无时不刻不在惊慌恐惧之中,为了避免日军攻打吴淞要塞,他甚至在前几日还供应给日军舰队淡水和粮食,至于他所在要塞扼守的长江水道与黄浦江水道,则完全不设防一般任由日本军舰通过,就这样他还不放心,将这些年來搜刮的值钱物件统统打包,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便准备脚底板抹油,一走了之。 片刻功夫又有卫兵进屋,一脸兴奋。 “报告司令,外面來了一队友军,说是五十七师派來协助咱们防守炮台的。” 友军,协助防守,邓振铨虽然胆小如鼠,但却不是草包,吴淞要塞守备部队有一个旅编制,建制完整,未经大战,又从未向上头要过援兵,如何就莫名其妙的來了援兵,只怕來人居心叵测,并且还是五十七师,在他眼里可只认蒋委员长的中央军,杂牌军也敢來凑热闹,大有被歧视之感,心头愤愤不平,什么猫三狗四的都敢骑在爷脖颈子上拉屎吗? “对方來了多少人,领头的是谁。” 卫兵听邓司令语气不善,颤微微的道: “也,也就一个团,看他们领头的是个上校……” 邓振铨听说对方竟然只來了个团长,一脚将凳子踢翻。 “娘的,他李泽军也欺人太甚了,这回就叫他看看啥叫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如果是吴孝良亲自來,他沒准会就坡下驴,让出这个烫手的山芋,但派來个团长算怎么回事,骂了一通又命令道:“去把警卫连的人都叫起來,都给我埋伏好了,摔杯为号。” 说完扫视了一圈,发现屋里竟然连个能摔的杯子都沒有,气道:“娘的,堂堂司令部连个喝水的杯子都不预备,就该把你们都拉出去,一枪一个毙了。” 卫兵们都吓得身子一缩。 邓振铨还真错怪了手下的卫兵们,他身为吴淞要塞司令,整日做着逃跑的准备,下面人亦是心有惶惶毫无战意,更别说伺候他端茶递水了。 索xing拿了把椅子,恶狠狠道:“踢倒椅子为号,都散了,去准备吧。” 几个卫兵这才一哄而散。 邓振铨还是紧张了一把,他听说这帮五十七师的人在城内打的挺惨,打红眼沒准就不要命了,等对方军官一进屋,他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來。 一名膀大腰圆的上校军官带着两个卫兵大喇喇走了进來,沒等邓振铨说话,那上校却先发话了,并且所说内容让其顿觉好笑。 “我是五十七师第九团团长于三和,奉命接管吴淞要塞,你们配合一下吧。”于三和表情淡然,仿佛这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 “哈,,哈,。” 邓振铨怪笑两声,见过猖狂的,还沒见过这么猖狂的,凭三个人就像让爷们乖乖就范,也未免太天真了。 “于团长这是和长官说话的态度吗,这么不懂规矩,我就替你们李师长管教管教。” 说罢,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椅子,嘶声道:“动手。” 埋伏在屋外的士兵们,端着mp28冲锋枪蜂拥进屋,将于三和以及两名士兵团团围住,于三和也是聊得,被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指着竟然面不改色,倒是他身旁的两名士兵显得紧张,不住的做吞咽动作。 邓振铨见大事底定,心中畅快无比,看着面前不自量力的小丑不禁替他们可怜,掏出洋烟卷点着叼在嘴上,走到于三和面前伸手拍拍他棱角分明的脸。 “跪下磕个头,爷爷就放你们仨走。” 可对方居然完全沒有按照邓振铨想好的剧本演戏,在他看來于三和无非两条路,一是,嘴硬到底被自己拉出去毙了,二是,服软磕头求饶,自己假意吓唬他一番,然后在放了这沒胆的家伙,不论哪一种他都能让他无比畅快。 于三和却既沒选第一种,也沒选择第二种,双手扯开军官外衣,怒喝道:“有胆不怕死的就开枪。” 站在他面前的要塞兵们看清于三和衣服内之物,顿时肝胆巨震,邓振铨亦是一哆嗦,嘴里叼着的洋烟卷跌落在地。 第440章 吴淞要塞(四) “你……你你……你……” 邓振铨一连几个你,竟是再沒说出半句话來,眸子里充满了恐惧与不知所措,只见于三和敞开的衣服之内绑了密密麻麻的一圈炸药,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枚手雷,哈哈笑道: “不怕死就同归于尽吧。”于三和身边的两名士兵也跟着解开了衣襟,里面一样也帮了密密麻麻一圈炸弹。 要塞士兵们又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邓振铨刚想跟着一起向后退去,于三和身旁其中一名士兵突然变戏法一样从裤裆里抽出柄勃朗宁手枪,又一把揪过想开溜的邓振铨,冰冷的枪口顶在他太阳穴上,厉声喝道: “谁再敢动一动俺就一枪崩了他。” 要塞士兵们顿时不知所措,一股臊气弥漫开來,那士兵觉得有异低头一看,竟是堂堂中将参议要塞司令邓振铨尿了裤子,不禁啧啧笑道:“孬种司令尿裤子,害不害臊。” 邓振铨当时只顾害怕,胯间一热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失禁了,在部下面前被区区一介小兵嘲笑,羞愤难当,头直低到胸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要塞士兵们也大觉丢脸,自己的司令竟是这般货色,实在是烂泥一滩那。 摊上这么一个不堪的司令,部下士兵哪里还有半点抵抗的勇气,纷纷扔下手中武器,有个别人试图反抗,邓振铨疾言厉色,“把武器放下,活腻了吗。” 那几个士兵无奈 也只好扔掉武器,呆在当场不知所措。 于三和见到局面已经完全被自己掌控,他抬手一指最先放下武器的一个要塞士兵。 “去将要塞大门打开,放我的人进來。” 士兵忙不迭点头溜了出去,他竟真的直接去开了大门,五十七师第九团的步兵们蜂拥而入,多数要塞士兵还在梦乡中便成了俘虏,天蒙蒙亮之时,局面彻底被控制住,整整一个旅的人马被缴械,要塞司令邓振铨以下几十名军官悉数被擒。 于三和下令,除了军官被关起來,所有士兵都留在营房内不许随意出入,人们都心有惶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状况,接下來他首先甄别军官中谁是邓振铨的亲信,又有谁是邓振铨的眼中钉,午间时分,突然接到命令,所有人去操场集合,长官准备训话。 等大家都集合完毕,于三和竟然发现偌大的操场之上竟然只有千余人,他问左右被甄别出來的要塞军官,“要塞旅有逃兵吗。” 其中一名中校立即上前解释道:“要塞旅满额三千七百五十四人,实有一千零七十八人,缺额乃是……” 于三和立即便明白了缺额都让邓振铨这孬种吃了空额,他此前的确了解到其他军阀军中有吃空额的情况,但却无论如何也沒想到,在中央军中竟然也有吃空额到如此地步的情形。 自从在在南京因为哄抢军火库一案蹲了半个月大牢后,他迅速的成熟起來,尽管内心愤怒不已,却仍旧暗暗忍了下去,目前还不是打开杀戒的时候,吴淞要塞有八寸炮以及四寸炮共计九门,这些大炮他带來的五十七师步兵不会用,即便会用也极缺乏经验,所以最佳的方案便是留用原來的炮兵,而想让这些原本的要塞炮兵安心,就不得不谨慎对待这个喝兵血的要塞司令邓振铨。 他最初的确打算将之枪毙,但他毕竟是国民政府的中将参议,枪毙之后将给吴司令带來无穷的麻烦,不如就以通敌的罪名先将其控制起來,等战争取得胜利再交中央政府处理,主意打定之后才有了这次集体训话。 “奉京沪警备司令之令,吴淞要塞邓振铨勾结日本人,意图卖国,特此拿办,另,要塞防务交予五十七师第九团。” 操场上鸦雀无声,所有士兵对这个消息丝毫不觉得意外,因为就在前几天上海大战最激烈的时候,邓振铨还在供给日本人淡水和食物,很多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在经历了短暂的沉默后,场上竟欢呼起來。 大家知道这是动真格的了,昨夜的冲突多少有人透出风來,结合那一阵莫名的枪声,都意识到拿下邓振铨的过程肯定不会是风平浪静,有胆大的士兵壮着胆子嚷道:“长官英明,为要塞们除了这一害。” “是啊,长官什么时候领着俺们打鬼子啊。” 于三和暗喜,看來人心可用,要塞的士兵们还是有打鬼子的欲望的,这一瞬之间,他改变了之前定下遣散所有要塞士兵的策略,决定将他们留下來重新整编,于三和不知道,他的这个决定在几天后,救了他,也救了整个第九团,更挽救了整个淞沪战局。 最先整编完成的是驻守炮台的炮兵,于三和又命人清点弹药库数目,打开挤满灰尘的弹药库后,只见满满当当的都是各种口径的炮弹,这个邓振铨虽然喝兵血,现在看來也还沒到丧心病狂的程度,至少还沒动弹药库的歪主意。 于三和命人将所有的八寸炮与四寸炮炮弹分别足量分配到各炮台,并令炮兵对大炮进行一次彻底的保养,因为他要在第二天向全上海人民宣布,吴淞炮台不是哑巴,也要让小日本的舰队尝尝中国炮弹的滋味。 炮兵们按耐不住兴奋,擦拭着炮管,清理着炮膛,连炮弹上挂的厚厚一层灰尘都清理干净,擦的锃明瓦亮。 吴淞江口阴云密布,雾气沉沉的江面上能见度极低,几艘日舰仍旧像往常一样由东海开进长江口准备拐向黄浦江内,其中一艘巡洋舰的舰桥内,中校舰长在望远镜中例行观察敌情,当目光扫视到吴淞炮台时,脸上露出了嘲弄的笑容,尽管他嘲弄的对象看不到,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得意。 愚蠢的支那人,就在一周前他还亲自登上过那座支那人扼守吴淞江口的要塞去接收淡水和食物,如果那个支那人司令但凡拿出一点勇气來开炮或者趁机发动攻击,皇国想取得淞沪战场上的胜利,付出的代价恐怕将是现在的数倍。 第441章 吴淞要塞(五) 日军巡洋舰在吴淞要塞前划了一道弧线,准备驶入雾气沉沉黄浦江口,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舰长身后传來。 “吴淞要塞始于顺治十七年,如今有炮九门,皇国若攻之,松野君认为该从何入手。” 松野省三立刻放下望远镜,转身敬礼,回答道:“支那人胆小如鼠,只需以海军舰炮威慑,再派出一队陆战士兵,要塞可下。”随即他意识到,野村司令官不会无缘无故问起吴淞要塞,难道皇国有意拿下这座要塞吗,就实而言他沒将这座要塞的守军放在眼里,那个支那司令的懦弱与谦卑让他至今记忆犹新,假若是淞沪战线的支那第五军或者五十七师,皇国想攻下要塞恐怕还要费一番力气,但如今情形,他甚至认为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那座看似壁垒森严的要塞。 显然野村吉三郎的担忧要远远多于面前年轻的舰长,他身为第三舰队中将司令官不得不谨慎对待此事,海军有意将拿下这座要塞以挽回开战初期失败的颜面,而这个任务最终将着落在他的舰队身上,所以他才安排了这次看似例行的航行,实际他是在观察要塞附近的情况,以便做出万无一失的攻击计划。 “松野君,请将军舰开近要塞一些。”今日的大雾极大影响了野村吉三郎的视野,他准备离近些仔细观察,松野于是立即命令大副转向,出云号装甲巡洋舰在吴淞口江面上划了一个大大的“s”朝吴淞要塞驶去,僚舰妙高号重巡洋舰也随之转向。 野村吉三郎与松野省三两个人沒意识到,在他们观察对方的同时,要塞内也有一个人正端着望远镜看着海面上的出云号,出云号的大机动动作引起了这个人的注意,他虽然是陆军军官但仍凭直觉感到这是对要塞极具威胁目的一次转向。 他向左右问道:“日舰向要塞过來了,他们要干什么。” 一名上尉立刻答道:“回于团座,日舰这是在观察咱们要塞,他们拐过这个弯马上就会向出海口拐过去。”当然还有一件事他沒说,他之所以如此熟识日军战术,乃是在邓振铨掌权时,他为了避免日军攻击要塞时常主动向日舰供应淡水和食物,而这种连续的“s”型机动是最惯常的战术动作,甚至连日舰名号都能叫的一清二楚。 上尉进而又指着海面介绍道“团座请看,当先的是日寇第三舰队旗舰出云号,落后的那艘是妙高号。” 此人正是成功接管吴淞要塞的第五十七师第九团上校团长于三和,他看着在吴淞口耀武扬威,如入无人之地的日舰心中一动。 “南北炮台可准备好了。” 上尉军官被于三和的突然发问惊呆了,难道这初來乍到的于团长要向日舰开火吗,他艰难的答道:“今日一早就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炮。”尽管他明白中央派人來接管要塞,必然要与日本人发生冲突,但冲突來的如此之快还是大大超乎他预料,至少在心理上还沒有做好与日军开战的准备。 于三和毕竟领军时日还短,想不到这些新近收服的原要塞军官们对日军的畏惧已经深入骨髓,仍兀自解释着他的计划。 “日舰敢明目张胆的开近炮台,必然是料定咱们不敢开炮,如今正是突其不意,发动袭击的大好时机,命令炮台装弹,务求击沉日军旗舰,激励我军士气,诸位为国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的时候到了。”他学着长官的模样,说着激励士兵话。 上尉劝道:“团座三思啊,吴淞炮台虽然险要,但咱们深入日军驻军范围,如果与之撕破脸肯定是个不死不休,血战到底的局面。”他身为炮兵上尉连长,虽然是此后才依附于三和,但自持熟悉炮台操作比较得其看重,这才壮着胆子说了这一番话。 其实他也说出了不少军官想说而不敢说的话,所有人对与日本人做殊死一战都沒有信心。 于三和再也忍不住心头怒火,骤然喷薄而出,如果不是顾全大局,这些投降派军官他真想一枪一个都给毙了。 “放屁,我等身为军人,不思为国家作战,只顾自身安慰,如何还配称国民革命军,不想和于某与日寇决战的,都趁早滚蛋,别等到你们当了逃兵,吃我子弹。” 一些刚才还想附和炮兵上尉的军官们都吓的激灵打了个冷战,他们绝不相信于三和会放自己临阵退缩,只好硬着头皮表态:“誓为党国效忠,杀身成仁。” 中央军出身的要塞士兵们显然与地方军阀的军队不一样,中央军历來重视军队的政治思想工作,所喊口号亦是极具特色。 各炮台很快挂來电话,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开炮。 于三和大喜,举起望远镜见日舰已经近在咫尺,此时不开跑还更待何时。 “命令各炮台,全他娘给我瞄准出云号开炮。” …… 江面上的雾逐渐散去,第三舰队司令官野村吉三郎突然从望远镜中发现吴淞炮台似乎动了一下,他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可看到如蚂蚁般反复忙碌的支那士兵,他的脸色骤然间变的极为难看,出云号舰长松野省三同时也注意到了这个极为可疑的情况,难道支那人准备向皇国海军开炮吗,当这个想法在他脑中跳出时,先是难以置信,接着又大感滑稽,那个懦弱胆小的支那司令官就是一个实足的蠢货,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开炮的。 野村吉三郎不无担忧的道:“支那炮台似乎有所准备,舰队距离他们的炮口太近了,还是避开些吧。” “司令官阁下多虑了,支那人沒这个胆子。” 野村吉三郎要为整个舰队负责,拿皇国利器冒险的行动他极为不赞同,对于这些年轻的狂热派他内心中还是有些许不满的,野村已经敏锐的觉察到皇国在对支那的战争态度上已经随内阁的更迭发生了改变, 这使得狂热派们更加狂热,月前,他回到国内,竟然发现整个陆军内部莫名流传着速胜支那的流言。 这个松野省三便是海军中绝对的激进派。 出云号装甲巡洋舰划破江水,全速破浪驶向吴淞炮台。 第442章 吴淞要塞(六) 吴淞炮台九门大炮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进行了一次齐射,尽管第一次齐射更多的作用是校准,但还是有一发八寸炮炮弹落在了僚舰妙高号的舷侧江面上,剧烈的爆炸激起了二十几米高的水柱,大量的江水被喷溅到妙高号甲板上,将日海军水兵们打的透湿,不过比这枚八寸炮弹更让日军水兵震惊的是支那人竟然朝他们开火了。 出云号装甲巡洋舰舰长松野省三暴跳如雷,“不自量力的支那人,他们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的。” 中国炮台守军向其开炮等于给了他此前吴淞炮台不敢开炮的论断一个响亮的耳光,这让他觉得尴尬难堪,尤其是在向來保守的舰队司令野村吉三郎面前。 吴淞炮台开火的时机拿捏的相当到位,出云号刚刚完成了“s”型机动的第一个弯,整个左舷都如敞开了胸怀的ji女一样毫无遮拦的展露在吴淞要塞炮台的面前,如此,吴淞炮台拥有更高的命中率,而出云号和妙高号则陷入了进退两难选择的尴尬境地。 松野省三如果想开火还击,必须减缓航速或者干脆静止在江面上才有可能命中目标极小的炮台,可如果这样的话,两艘军舰距离炮台太近,将会成为中国大炮的活靶子,而加速转向离开完成整个“s”型机动,就等于在重新进入战斗阵型之前放弃还击,任凭吴淞炮台开炮而沒有一点还手之力,这期间又有不知多少难以预料的意外。 此时此刻,松野省三深刻体会到了以军舰对要塞炮台的劣势,但是皇国海军特有的骄傲很快使其摆脱了内心中的进退维谷,转瞬间他就下定决心。 “出云号与妙高号全速机动,重新进入战斗位置后对支那炮台展开攻击。”他决定冒险在完成机动前承受支那炮台的炮火,将出云号和妙高号开到合适的位置后,再对支那炮台做毁灭xing的报复打击。 听到松野省三这个命令,第三舰队司令野村吉散狼中将甚为满意,松野中佐的这个决定与他不谋而合,虽然此前的轻敌举动才使得出云、妙高双舰编队陷入无力还击的危险境地,但他能临危不乱权衡利害之后做出最合适的选择,就十分难能可贵了,只要他们远离炮台后重新进入战斗位置,战场的主动权将会顷刻间易位,作为皇国最杰出的海军指挥官之一,野村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但吴淞炮台进行的第二轮齐射,将野村吉三郎原本坚如磐石的自信心敲出了一道道裂纹,其中一枚八寸炮炮弹正中妙高号舯部甲板,更要命的是炮弹并沒有在甲板上爆炸,而是击穿了甲板在军舰内部爆炸,猛烈的爆炸严重损坏了妙高号的轮机舱,整艘舰船的航速立即由30节降为18节,浓浓的黑烟从妙高号内部滚滚而出,场面甚是煞人。 野村吉三郎的心仿佛被大锤重重敲了一下,整个人都觉得晃晃悠悠,站立不稳,直至扶住舰桥内特质的扶手才算站定稳住,妙高号重巡洋舰乃是今年年初才服役的一艘条约型战舰,他无论在xing能和战力上都远远超过目前他所在的旗舰出云号,在火力强大的炮台面前失去了动力无异于被宣判死刑。 吴淞要塞的炮台掩体内爆出一阵狂热的欢呼,所有人都沒想到第二轮齐射就能够重创日舰,运气不是一般的好,炮兵们士气如虹,他们早就想操着八寸炮和四寸炮跟那些耀武扬威的小鬼子军舰痛痛快快打上一场,如今出战告捷,士气自然是又上了一层楼。 于三和带兵虽然在陆上神出鬼沒,敢打敢拼,但对海军却一窍不通,急的抓耳挠腮,也不好贸然指挥,在山东军官培训班中,教官曾三令五申的告诫所有学员们,指挥官最忌讳不懂装懂,外行指挥内行,所以到现在特仍旧下意识的遵循着教官的所提出的要求。 突然有人指着海面惊叫道:“快看,那艘军舰要逃跑,快打他。” 此时于三和所在南炮台的指挥官便是适才劝其不要轻举妄动的炮兵上尉,只见他进入战斗状态后似乎换了个人一般。 “全体炮位听令,放弃妙高号,全力打击出云号。” 妙高号重巡洋舰的航速已经由18节调到了5节,几乎等同于瘫痪,所以它已经成为盘中之肉,早晚都跑不了,这时为了扩大战果最明智的选择自然是全力打击准备逃跑的旗舰出云号。 于三和在望远镜中见到妙高号几乎已经停止不动,舰艏炮台突然转向,指向了大家所在的炮台,几乎在同时炮口喷吐出耀眼的黄色火焰,骤然间,他只觉得耳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整个大地似乎都在距离的颤动,掩体顶部簌簌掉落着混凝土残渣,两只脚都被震的麻痒不已。 所有人这才意识到,那艘被击中而几乎失去动力的日舰向炮台开炮了,并且运气极好的首轮命中。 原來日舰妙高号被击中,轮机舱严重受损后,舰长自觉逃生无望,索xing完全停车,准备与吴淞炮台进行对射,试图摧毁炮台中的远程大炮,以掩护旗舰出云号尽快脱离要塞火力,重新进入战斗位置,再给予吴淞炮台无情的炮击。 想法是好的,可惜炮台上的中国守军似乎已经瞧不起妙高号这艘已经失去了动力的残废,仍旧紧追着旗舰出云号穷追猛打。 这让出云号舰长松野省三大为狼狈,虽然决定顶住支那人开始的炮火,尽速远离吴淞岸边,但九门重炮齐射的震撼,让他为出云号紧紧捏了一把冷汗,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上,只要有一发八寸炮炮弹命中,想必出云号也同样难逃妙高号的厄运。 让松野省三庆幸的是,支那炮台随即进行的三轮齐射全部落空无一命中,反倒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妙高号连续击中北炮台的一门八寸炮阵地,造成了不小的破坏,那门八寸炮在最后一次被击中后也一直沒再开火。 第443章 吴淞要塞(七) 妙高号的拼死反击为出云号赢得了喘息之机,松野省三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命令军舰全速右转,只要再有十分钟,他定要那些愚蠢的支那人尝尝皇国海军的愤怒之火。 与此同时,舰队司令官野村吉三郎连向黄埔港内发了三封求援电报,那里停靠着平户号巡洋舰,以及能登吕号载机舰,尤其是能登吕号载机舰,它能搭载三架水上飞机,一次可以不必驶出黄埔港便可以起飞对吴淞炮台进行全方位的攻击。 请求援兵对出云号舰长松野省三绝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如果在对孱弱的支那人作战时,还须依靠友军支援才获,只能证明他的能力存在严重问題,这在以军功能力见长短的日本军界是奇耻大辱,同时也意味着前途暗淡渺茫,所以,在野村吉三郎发出求援电报后,他决定孤注一掷,要么击败支那人保住荣誉,要么轰轰烈烈一场,以全武士之节。 瞬息间,松野已经想好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计划。 …… 吴淞炮台指挥掩体内落满了由于炮击震落的混凝土渣滓,除此之外掩体毫发无损,有军官突然指着江面兴奋的嚷道:“快看,出云号逃了,出云号逃了。” 于三和赶忙也端起望远镜看去,果真,出云号开足了马力,很快便消失在了江雾之中,他不禁有点纳闷,在其印象里日军从來都是死战到底的,临阵逃跑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可现在这条日舰竟然溜得如此干脆利落,连一炮都沒放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于三和不疑有他,立即建议道: “眼下全部火力应该集中在趴窝的妙高号身上了吧。” 炮兵上尉连不迭点头,原本两艘日军军舰相互呼应,给他的炮台带來了极大的威胁,像获全胜有难度,如今只剩下一艘开不动的妙高号,那还不是手到擒來。 “全体炮位准备,目标妙高号,开火。” 一声令下,八寸炮和四寸炮立即喷吐出耀眼的红色火焰,数枚上百公斤的炮弹 疾射而出,数秒钟后,掩体内响起一阵惋惜的叹气声,竟然又一次颗粒无收,沒有一枚炮弹命中。 见到这个结果,炮兵上尉开始变得急躁,“七号炮修好了沒,还有多长时间可以修好。” “报告连长,至少还要半个钟头。” 这等于宣布这座炮已经在事实退出了战斗,沒准半个钟头以后,这场海战的胜负已经见出分晓,只是现在揣测谁胜谁败还为时尚早。 手下的糟糕表现终于让炮兵上尉暴跳如雷了,开始挨个给炮位打电话,接通后张嘴变骂:“你们眼镜都长在鼻子底下了吗,再打不中就自己跳江喂王八去。” 原本,各炮位与指挥部之间由旗语指挥,但去年邓振铨接任要塞司令之后,给要塞添置了不少新式装备,其中就包括指挥部与炮位间铺设的电话线以及电话机,当然,其主观初衷是趁此机会狠狠捞上一笔,但无论如何客观上也给现在第九团防守吴淞要塞打了一个不错的基础。 吴淞南北炮台又进行了一次齐射,炮兵上尉的咒骂似乎起了作用,一枚四寸炮炮弹正中妙高号左舷水线装甲带,只可惜威力不够,仅仅将装甲带撕开了一道不大的口子。 指挥部中众人甚至能隐隐听到江面上妙高号水军庆幸而有兴奋的欢呼声,这回不仅炮兵上尉急躁不堪,连于三和都急了,“他娘的,小日本今儿是走什么狗屎运,这么多次都沒打中,再打,给俺狠狠的打。” 于三和是个旱鸭子对海战一窍不通,只能擂鼓助威一般的喊上几句,其实他不太明白,海战中军舰炮战对决很大程度上就好比两个人掷色子,运气因素占了相当大的比例,所以吴淞炮台连续打飞,并不是说炮兵技术不行,而是运气太差。 话音刚落,只见妙高号舰桥处腾起一股黑烟,紧接着桅杆缓缓倒下,毫无征兆的,落后发射的一门四寸炮成功命中日舰,指挥部内顿时爆出雷鸣般的欢呼和掌声。 “打的好,再來一炮,打沉他。” 于三和兴奋的提气喊道,他对于之中只能远远看着,却无法亲身去参与的战斗折磨的有点失态,伸手解开领子上的风纪扣,又一把摘下军帽,汗水将有些偏长的头发打成绺粘在了额头上。 他抄起望远镜向江面上的望去,他要看看这一炮究竟给妙高号带來了多大的损伤,能不能让它沉沒,观察结果令他十分沮丧,妙高号除了舰体有点倾斜,黑烟更浓了之外,沒有半点即将沉沒的迹象,反而看到妙高号的炮口喷射出了数道火焰,他知道,这是日舰在发射炮弹。 念头刚落,大地再一次震颤起來,炮弹爆炸声音之大便好像在身边炸响一般,有那么一分钟,于三和的耳朵出了嗡嗡之声,竟什么都听不见。 在看掩体上方,已经裂开了小孩手臂粗细的一道缝隙,一炮打的精准无比,炮兵上尉又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暗自庆幸,这亏得不是十二寸炮,否则这混凝土筑就的掩体就是大家葬身之地。 于三和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半个小时过去了,连一艘趴窝的军舰都打不沉,吴淞炮台守军的训练竟败坏成如此摸样,这让他大为失望。 转而对身边的副官说:“去让咱们的炮兵连支援一下友军,也让咱的一百二十五毫米榴弹炮发发威风。” 炮兵上尉哭笑不得,一百二十五毫米口径的榴弹炮在陆军中已经算得上是重炮,但在海军中却什么都不是,炮台的四寸炮威力也要远远超过它,更何况打击军舰用的都是穿甲弹,适用于陆战的高爆弹打起來绝对是事倍功半,但人家是长官,他自然不敢多嘴,还表现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团座炮连早拿出來,我等也不必打的这般辛苦了。” 于三和摆摆手,尽管他知道这是一句恭维成分很大的话,但还是欣然接受了,突然,他发现要塞最右边的江雾中似乎有一艘船的影子若隐若现。 第444章 吴淞要塞(八) 炮兵上尉也发现了隐在江雾中的异常状况仔细观察那分明是一艘全副武装的战舰他突然意识到中计了那艘军舰有很大的可能就是逃跑的第三舰队旗舰出云号装甲巡洋舰 直到江雾中闪起数道火光随之破空之声响起接着精准无误的落在南部炮台爆炸和巨震过后大家仔细观察战损情况庆幸的是大炮完好无损人员亦沒有死伤可炮兵上尉的心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海战中第一炮大都是为了校准弹着点而发射对方校准的齐射都如此精准可见水兵训练之精良这绝对是一个难缠之极的家伙 以他对出云号的了解这一级装甲巡洋舰只有两座双联装四寸炮才可能对炮台造成实质xing的伤害这种口径的舰炮平均每两分钟发射一枚炮弹而吴淞炮台的要塞炮相对落后很多虽然口径达到八寸之大但却属于老式的架退炮平均五到六分钟才能发射一枚炮弹并且还要分出时间來转向调整射击诸元老式炮架调整极其费力至少又要十分钟时间所以理论上即便现在开始也要一刻钟之后才能开火 到那时出云号的两座双联装四寸炮已经进行了至少七次齐射共计二十八枚炮弹距离出云号最近的南炮台恐怕将面临着毁灭xing的打击 更要命的是那艘趴窝的妙高号巡洋舰战力仍然不弱与出云号成了掎角之势形成了对吴淞炮台两面夹击遽然之间中国守军的优势荡然无存甚至陷入了极度危险的境地 于三和也意识到了炮台处境的变化但他反应极快立即便想出了应对之策 “让炮兵连瞄准江雾中那艘日舰给俺狠狠的打” 炮兵上尉顷刻间如梦方醒对旗语士兵连下了一串命令 “南北炮台集中火力务求尽快击沉妙高号……” “南炮台请示是否对要塞右侧出现的日舰进行还击” 旗语士兵急促的问道甚至顾不得打断长官发布命令是触犯军法的行为 炮兵上尉也顾不上纠结这种细节上的问題断然摆手道: “命令南炮台对出云号不予理会集中火力与北炮台轰击妙高号” 炮兵上尉原本只是北炮台的指挥官但因为南炮台指挥官乃是邓振铨的小舅子平日里为虎作伥于三和接管要塞后便将之一并抓了起來南炮台便由他代领但这个命令他也是担了极大风险的原本南炮台便觉得自己因为邓振铨小舅子的缘故备受歧视如今面对日舰攻击竟然被命令不能还手不满之心定会集聚增加倘若此战获胜也就罢了一旦失败他首先便会成为心生怨尤的众矢之的而饱受攻击 南北炮台的齐射再一次全部打空所有人的心都紧紧的悬了起來如果在这样下去要塞的炮台将会被两艘日舰左右夹击一点一点的蚕食掉 旗语士兵从观察点上探头对掩体内兴奋的喊道:“打中了打中了” 于三和沒好气的道:“他娘的怎么回事哪里打中了” “九团的炮兵兄弟们打中了打中的出云号” 旗语士兵受了责骂委屈的说道 众人这才恍然原來是步兵的榴弹炮打中了敌舰于三和赶紧端起望远镜观察战况只见出云号舰体上已经冒出了滚滚的浓烟具体战果如何一时间还下不了判断但就是这次命中极大鼓舞了要塞中所有人的士气南炮台冒着出云号的炮火与北炮台又对妙高号进行了一次齐射幸运之神终于开始眷顾要塞守军一枚八寸炮炮弹砸穿了妙高号的前夹板并且一连击穿了甲板下的数层舱室直到最底部才爆炸船底被炸出了一个大口子海水汹涌而入日军水兵不得已封闭了隔水舱可整个舰体也因为舰艏进水而严重后翘前主炮由于角度原因已经无法在开炮 妙高号祸不单行还有一枚四寸炮炮弹击中了舰尾的双联装四寸炮炮塔妙高号由于是条约级巡洋舰所以对吨位的控制极为严格所以在炮塔防护上做了牺牲因此这枚四寸炮炮弹轻而易举的撕裂了炮塔装甲仅仅三十秒钟由于炮弹殉爆整个炮塔被强大的冲击力掀上了天妙高号被一次齐射彻底摧毁了大口径舰炮的战斗力余下的小口径副炮已经不足为虑 要塞中国守军的士气再一次高涨起來妙高号威胁已除剩下的时间可以全力打击出云号了 天空中突然响起了轰鸣之声旗语士兵举头望去不由得脸色大变只见三架飞机正由远及近那机翼下面沉甸甸的分明是挂满了炸弹 ...... 吴孝良此时正在赶往常熟的路上几个小时前他刚刚被蒋中正任命为京沪警备司令统管南京上海防务七丫口的形势很不乐观宋希廉的教导总队仅半天时间便被日军登陆部队击溃奉命在常熟组织第一道防线的是刚刚从湖北撤回來的第十一师而第十一师的师长更是赫赫有名便是国民党中土木系的核心人物蒋中正的爱将陈诚 第二道防线设在江阴一线由何应钦的老底子同样刚刚从湖北撤回來的第一军防守目前军长是刘峙这个军在整个国民革命军序列里绝对是个巨无霸一般情况下一个军拥有两个师以及一到两个du li旅并且部队实行二二制即一师两旅一旅两团而第一军由于是蒋中正起家的绝对嫡系竟编了九个师在第一次裁军缩编中第一军仍旧保留了三个师其余部队则被改编成三十二军以及第九军两个军 最为重要的是第一军实行三三制即一师三旅一旅三团因此第一军实力为全国之最蒋中正将之放在江阴一线上既放心的将南京门户交与自己的嫡系同时又对其给予厚望希望他们能在对日作战上取得丰硕的战果 吴孝良的第二军与第五十七师显然不在受到信任的部队之列因此被尽遣于前线由此种种吴孝良虽然名为京沪警备司令恐怕能调得动的也只有他自己的这两支部队 〖 第445章 吴淞要塞(九) 吴孝良赶到常熟前线时,但见**一败涂地,五十七师的增援部队终究还是來晚一步,但总算是救下了深陷重围,准备与敌同归于尽的宋希廉部教导团,七丫口一战,宋希廉以一团人马硬撼日军第十四师团,生生拖延了日军半日的时间,在即将崩溃的最后时刻,等來了增援的第五十七师。 李泽军并沒有率部抵达常熟与吴孝良所领第二军的先头部队会和,而是留在太仓一带防备登陆日军偷袭上海守军的后方,宋希廉经过与五十七师短暂的会和之后,又带着不足百人的残兵前往常熟防线,这位年轻的上校团长始终憋着一口气,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來,上海防线有声明显赫的五十七师与张文白的第五军,他宋希廉去了连给人收编都不够格呢。 抵达常熟后,宋希廉沒想到此地已经被第二军接管,并且新任命的京沪警备司令就在此地,按照军事委员会条例,在这一战区的所有部队理应由警备司令指挥,所以准备去见见新任警备司令,但他并沒有冒然前去,而是事先打探了一番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警备司令的底细,这一打听才知晓此人竟是山东新崛起的一个小军阀,既非阎冯的人,更非中央军嫡系,若是非要论个出身远近,此人倒是正儿八经的北洋出身,委座如何将京沪警备司令这等要职委给了一个不知根知底的外人。 宋希廉也清楚,自己不过是区区一介上校团长,又是败军之将,这个旁系出身的警备司令未必能拿正眼瞧自己,事实上,到常熟的这些天以來,他的确是颇受冷待的,远远不及五十七师给予他以及他的部下们英雄般的待遇。 这也难怪,第二军本就沒见识到宋希廉的教导团与日军打的是如何惨烈,所以将之当做一般的溃兵处置,可这在宋希廉看來便是给他有意无意的难堪了,因此,他极力主张要见吴孝良也有为部下讨还一个公道的想法,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刁难或是责罚的准备,不过作为中央军嫡系中的嫡系,骄兵悍将的脾气上來,前面就算是一座钉子山他也要一头撞上去。 但是,让宋希廉万万沒想到的是吴孝良不但痛快的接见了他,而且非但沒有一句责难之言,反而比之李泽军还要礼遇有嘉,这让他倍感受宠若惊。 “荫国兄所部忠勇敢杀,孝良敬佩不已啊。” 宋希廉更加沒想到的是这位吴上将看起來竟然不到三十岁,撑破天也就二十七八岁,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 “司令谬奖,希廉不胜汗颜,未能阻止日军登陆,又打光了党国精锐,实是待罪之人……”他的目光罕有的多了一抹暗淡,但随即又变得精光四射。 吴孝良摆手打断他的自我菲薄,对于宋希廉他在前世可算是久闻大名,鹰犬将军大名霸气四射,带兵打鬼子亦是威名赫赫,因此当她听到宋希廉求见时,想也未想便一口答应下來。 “七丫口失守非荫国兄之过,以一团硬撼日军整整一个师团,拖住其达半天之久,不但不是败仗,反是一个大大的胜利,这一战为我军在常熟和太仓两地组织防线赢得了难能宝贵的时间啊。” 宋希廉胸中热血涌起,这么多天以來终于有人能够理解他的心境,看这年轻的吴上将目光澄澈,不似虚与委蛇,句句出自真心肺腑,竟升起了一阵莫名的感动,但随即深深的忧虑再一次填满了整个胸腔。 “日军登陆部队凶猛之极,教导团之所以能够拖住他们达半天之久全赖其登陆作战难展开阵型,占了个大便宜,一旦日军集中兵力冲锋,我军未必能够顶住,在七丫口时,整个江面都是日军的登陆船只,只怕日本人是想打一场规模更大的战争啊。” 这点担忧正说到吴孝良心里去了,第二军虽然一直表现骁勇,但他对这些晋军底子出身部队的战斗力,一直不是很看好,如果日军集中兵力进攻常熟防线,他未必能守得住。 “如果常熟失守,只怕上海就危险了。” 就在两人就局势担忧之时,数百里之外的上海吴淞要塞正面临着一场更大的危机。 原本敌舰妙高号被打残失去战斗力后,胜利的天平终于开始向中国守军一方倾斜,北炮台可以腾出手來与南炮台一齐炮击绕道要塞右侧偷袭的日舰出云号。 关键时刻日军的援兵到了,能登吕号载机舰与平户号巡洋舰联袂而至,三架水上飞机腾空而起对炮台开始狂轰乱炸,要塞内的中国守军可以用大炮打击远处的敌舰,但由于沒配备防空炮,所以对天上反复飞过的日军飞机竟无能为力,好在水上飞机载弹量不大,每次返回母舰装弹,重新起飞都相当耗时,如果能实施接连不断的轰炸,恐怕整个要塞不用海军和陆军便可以沦为一片废墟。 平户号的舰炮与此同时也喷吐出红色的火焰,剧烈的爆炸之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吴淞口,指挥掩体内,于三和心情沉重,一场即兴而起的遭遇战,打成现在这个样子,虽然已经难能可贵,但他此时已经切切实实的感受到日军对中国守军志在必得的决心,这一刻或许只是这场战斗的开端。 “南炮台两座八寸炮被炸毁,日舰火力全部覆盖到南炮台上去了。” 于三和冷笑一声,日军这是和他此前一样,打算先集中全部火力解决掉南炮台后,再打掉北炮台,想得到是很美,却要问问我于三和答应不答应。 可是坏消息却接二连三传來,“不好,江面上又來了艘日本军舰,个头大的很……” 掩体内顿时人心惶惶,嗡嗡议论之声,便像苍蝇一般,于三和怒斥道:“慌什么慌,就算炮台全废了,他们那些铁疙瘩在海里行得了凶,想打进要塞可沒那么容易……” 话音未落,第九团的传令兵慌慌张张自外面跑了进來。 “不好了,团座……” 第446章 吴淞要塞(十) “要塞南面的浅滩登上一队日军……” 于三和听说日军已经开始登陆,心中不由大喜,喜的是终于不必干瞪眼看着海军大战了,“娘的,咱第九团总算可以开洋荤了,告诉弟兄们都精神儿的,给老子好好打着,别丢老子人。” 传令兵见团座毫无惧意,原本紧张的心情顿时也轻松下來竟呲牙一笑。 “团座瞧好吧。” 说罢转身大步流星的去了。 于三和虽然嘴上说的轻松,但等传令兵一走,便举起望远镜望向最南端的海滩,雾气朦胧中,果真影影绰绰有一队日军登了上來,看样子规模并不大,充其量只有一个大队,以他的第九团干掉这股登陆日军应该不难,可他有种不详的预感,这座要塞地处咽喉冲要,扼守长江、黄埔两大水道,更主要的是它掩护着淞沪防线张治中第五军的侧后方,一旦日本人拿下吴淞要塞,击溃新败之后刚刚稳住阵脚的第五军,便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一念及此,于三和额头的冷汗冒了出來,如此看这几艘日舰今日便不是即兴的挑衅,而是蓄谋攻击之前的侦查,也就是说,即便今日他不主动开炮,明日或者后天总有一天日本人会对这座要塞发起攻击。 基于这个前提,日军定然对吴淞要塞志在必得,那么登陆部队便绝不会仅仅只有一个大队,接下來可能会有大批的登陆日军蜂拥而至。 于三和转脸对副官低声道:“让休息的两个连全部进入战斗位置,还有原來的要塞士兵也全部发还武器,有硬仗要打了!” 副官刚要走,于三和又叫住了他,缓声道:“派人去向第五军张.军长求援,就说日军大军进攻,要塞危在旦夕。” 现在可不是顾及面子的时候,他自问自己的第九团虽然骁勇善战但还沒强大到能挡住日军海陆空三军联合进攻的程度,适才海战中集合了南北两炮台全部火力才艰难的取得优势,可这优势连半分钟都沒能持续,便被堪堪赶到的日军巡洋舰所打破,日军更是趁着大雾掩护发动了登陆战。 倏忽间,要塞守军由略占优势急转直下为岌岌可危,对于天上苍蝇一样可恶的日军飞机,于三和奈何不得,对阵巨舰大炮的日本海军尽管先期取得了一点战果,亦是占尽了劣势,只有登陆的日本步兵他认为还有一战之力,他立即走到掩体中央的桌子前,上面摆了一张画的极为细致的吴淞要塞地图。 这一看不打紧,额头又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原來不知是要塞南段,连北段都有一片浅滩,除了中部地势陡峭,加之外围筑有围墙,不适宜登陆部队展开作战以外,南北两处都是绝佳的登陆点。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般,传令兵又急急进了掩体。 “报告,北边也有日军登陆。” 看來日军两处同时发起登陆作战,目的就是想分散中国守军力量,好逐个击破,这招战术摆明了是日军欺负中**队战力不行,不过这也激起了于三和的好胜之心,他亦是命令第九团一分为二,分别防守南北两处浅滩,同时机枪连也一分为二,他不认为自己骁勇的部下,连个登陆的鬼子都顶不住,更何况浅滩处也不是一马平川,邓振铨此前在南北两地修筑了大量的工事,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余下重新武装起來的原要塞守军作为预备队,随时补充兵员缺额。 不过于三和还是严重的低估了日军的攻击规模,在进行了一次火力试探之后,日军出动了两个旅团像两个拳头一样对这座扼守吴淞口的要塞进行重重一击,打的它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其中南部浅滩阵地激战最为惨烈,阵地一度差点易手,多亏了原要塞兵的及时补充才将日军打退,稳住了阵脚,由于海滩并不宽阔,所以战线也很窄,日军不得不使用添油战术,一个大队一个大队的往上派兵,这波被打垮了第二波又紧紧跟上,总之,镇守要塞的中国守军沒有半点休息喘气之机。 日军的三架水上飞机终于不再两座炮台上空盘旋,而是转向南段阵地,炸弹一枚又一枚的扔下去,地面瞬间吞噬在一片火海之中,这种汽油弹杀伤士兵真的是再好不过。 一波投弹之后,日军的一个大队又端着插上枪刺的步枪,缓缓冲上了浅滩,他们一个个弓着腰,小心翼翼的搜索前进着,生怕一不注意便会招致中国守军无情的炮火,可直到他们距离守军工事只有四十米的时候,中国守军还是沒有开火,就在他们以为阵地里的人多半不是被汽油弹烧死便被熏晕,早丧失了战斗力的时候,机枪与步兵炮被从战壕掩体中推了出來,数道火舌织就的火力网,一点点向前推进,所遇到日军编入砍瓜切菜一般容易,日军这次的进攻似乎又要无功而返。 可就在这关键时刻,江面上新赶到的保津号巡洋舰,进行了一次齐射,猛烈的炮火将工事阵地炸的面目全非,一营长气的直骂娘,“日他邓振铨先人姥姥 ……” 贪财并不可怕,但如果在国防工程商都偷工减料,克扣款子收为己用,那便等同于资敌,助敌,只是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守住要塞才是第一要务。 南段浅滩阵地上硝烟滚滚,一营长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顿时一个大花脸,又一把抓起电话,要了指挥部掩体,哀求道: “团座,日军火力太强大,这里需要支援……需要支援……”声音时断时续,最后竟然断掉,沒准是电话线被炸断了,此前为了指挥方便,于三和特意命人在南北浅滩与指挥掩体内拉上电话线。 “去几个人查查哪里断了,赶紧接上。” 一营长狠狠将电话扔在地上,又狠狠啐了一口。 日军沒再给他吐第二口的机会,在巡洋舰炮火的掩护下,日军登陆部队又开始前进,而这一次守军阵地上的马克沁重机枪迟迟沒有响起,他们距离阵地越來越近,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第447章 吴淞要塞(十一) 由登陆点至滩头阵地的短短二百米距离上,布满了冲锋中的日军,中国守军的火力稀稀拉拉,重机枪更是全部哑火,火炮轰炸过的硝烟与江雾混合在一起湿粘刺鼻,日军士兵在做最后冲锋,他们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倒毙的同伴尸体,一点一点靠近中国守军阵地。 时近黄昏,血红的残阳合着鲜血将整个滩头染得通红一片,放眼是数不尽的尸体纠缠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哪个是中国人,哪个是日本人。 一营长脑袋上缠着厚厚的一圈白色纱布,伤口中渗出的鲜血混着泥土烟尘已经发黑,脸膛更是被炮火硝烟熏得看不出本色,双目中汹涌着难以抑制的怒火,他回望身边,警卫班长吃力的拉动毛瑟步枪枪栓,与仅存的几个士兵迟缓的瞄准射击,装弹瞄准再射击……整整一个加强营,在短短一个小时的防御战中便被打个精光。 此情此景让一营长欲哭无泪,如蝗虫般的日军士兵已经冲了上來,短短二百米他们冲了一个小时,可一营长却觉得这短短一小时竟似长过了前半生的二十多年。 离他最近的两名士兵互相扶持着,破烂的军装上染满了红色与黑色,他们满眼期待的望着营长,等着命令。 一营长举起手中盒子炮“当当”两枪毙了两个冲在最前面的鬼子,冲战壕内仅存的十几个名士兵嘶声吼道:“为死去的同胞们报仇,兄弟们跟我冲。” 先前行动迟缓的班长将早就插好枪刺的毛瑟步枪端在胸前,一跃率先出了战壕,应声道:“咱们跟鬼子拼了,给死去的弟兄报仇……”班长的话在“仇”字之后戛然而止,一颗流弹“噗”的一声射进了他的胸口,好似瞬间被抽空力气的躯体缓缓像后倒了下去,一营长见状眼眶呲裂,抄起一直背在身后的大刀,义无反顾的冲向潮水般涌來的日军大潮,稀稀拉拉的十几名中国士兵亦是紧随其后。 是役九团一营全军覆沒,一营长在最后失去意识的瞬间,看到一营死守整整一个小时的阵地上一股中**队山呼海啸般冲了下來,援军终于上來了,日军的最后这次冲锋便如强弩之末般,已经难穿鲁缟,又像撞上了石壁的潮水,回卷而去。 在南段浅滩遭受攻击的同时,北段浅滩遭受了强度几倍于此的攻击,而日军最开始猛攻南段,给于三和造成了一种南段是他们主攻方向的错觉,但多亏了北段江雾已经消散的差不多,及时发现了埋伏于北段的大批登陆日军,这才沒中了鬼子的声东击西之计。 于三和几乎将九团的全部精锐都先后派了上去,仗着地势占优,短短一个小时内硬是上小鬼子在滩前丢下了两千多具尸体,可南段的求援电话都快将指挥部的电话打爆了,他已经无兵可调,只能不停的勉励其忠勇作战,最后关头,还是作为预备队的前要塞守军主动请缨,于三和才命令他们增援南段,也就上演了一营长失去意识前石壁挡退洪流那一幕。 于三和开始之所以将原邓振铨部下的士兵当做后备队,轻易不派上战场,就是怕他们本无战意,仓促被派了上去,不但可能帮不上忙,反而会影响整个战局。 然而,一营的一举一动都在于三和眼中,这可是他第九团精锐中的尖刀,眼见一点一点打光了,他的心都在滴血。 …… 常熟前线指挥部,雪片一般的战报堆积在吴孝良的办公桌上,仅半日时间日军第十四师团便向西推进了五十里,已经抵达常熟边缘,他都可以在指挥部中听到隐隐的炮声了。 杨效欧急如星火的冲进屋子,看到吴孝良还在处理公文,急吼吼道:“日军前锋到常熟了,怕是守不了多久,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司令身兼重任应以大局为重,请速速向后方转移。” 吴孝良放下手中文件,刚要说话,副官拿了电报从里屋拐了出來,为了方便接收各地消息,他特意将电报室设在了本应用作休息的卧室里。 “收到一封上海的求援电报,应该是发给李师长的。” 吴孝良听到是关于上海的电报,心中一紧,催促道:“念。” “吴淞要塞实属冲要,第九团已决心死守,日海陆空三军蚁附攻击,万分危急,请速派援兵……团长于三和……” 这个消息太让他吃惊了,如果吴淞要塞还在中国手中,那么由七丫口登陆的日军便会陷入后路不畅的尴尬境地,而日军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必然就要全力攻击吴淞要塞,如此便可牵制大批日军,张治中第五军的压力或可减轻不少,连带着常熟这一带的战场都不会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杨效欧连连叹息,“只可惜谦亭兄已经被小日本的第七师团缠住,张文白断不会出兵相救,恐怕于团长凶多吉少了。” 吴孝良胸口内亦是重重的叹息一声,杨效欧所言不虚,据报,日军第十三师团已经抵达上海,配合此前的第九师团以及第二十四旅团,整个上海的日军便已经超过六万人,张治中的第五军在其面前亦是自身难保,当然沒有余力分兵,可他一个团又能撑多久。 念及此处,吴孝良只觉心如刀绞,这些都是一心打鬼子的热血汉子,眼睁睁看着他们一点点踏入鬼门关却无能为力,沒什么比这更折磨人了。 指挥部内突然陷入了可怕的沉寂当中,一个中等个头的上校军官如杨效欧此前一般急吼吼的闯了进來。 “日军前锋已经突进到何家浜,常熟已经不安全了,请司令立即跟我撤往江阴。” 來人正是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宋希廉,宋希廉的教导团被打垮,于太仓收拢残部后转移到常熟休整,在吴孝良的支持下,将原南京警备司令部的补充兵优先拨给了他,短短几日之内,不但建制尽复旧观,而且在人数上已经快超过一个旅了,当然,他也知道这种大规模换血补充过的教导团战斗力与此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只怕很难再和鬼子硬碰硬打一场,只好先向后方转移以待时机。 第448章 吴淞要塞(十二) 宋希廉由此对吴孝良大为倾心,因为在民国这个实力至上的混乱年代,人人都拼命想着法扩充自己的实力,可他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但沒急着补充自己的嫡系,反而优先将补充兵调拨给了他这个中央军嫡系,宋希廉左思右想,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吴司令大有古人之风,尽公而不顾私,对其感佩不已。 待见吴孝良似乎并不急着转移,不禁一阵着急,音调也陡然高了起來。 “司令,常熟守不住了,第二军不是你的五十七师,我一路由何家浜过來,沿途全是脱离建制溃散的败兵,战事已经彻底糜烂,再不走难道让司令部亲自去硬抗吗。” 尽管第二军军长杨效欧也在当场,但宋希廉仍旧毫不留情面的一顿数落,他身为中央军的天之骄子,根本就沒把杨效欧这杂牌军出身的将领放在眼里。 这话说的吴孝良一阵心惊,第二军在战斗力上的确不如五十七师,但自从投了他以后也跟着五十七师打过几场硬仗,表现都颇为不俗,怎得这回独当一面竟败得如此干脆利落,他探询的望向第二军军长杨效欧。 去见杨效欧老脸一红,将头略低了下去,目光不敢与之接触,吴孝良见状心中一片冰凉,战事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失控了,而且等他了解真相的时候,已经糜烂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杨效欧偷偷瞄了吴孝良几眼,只见他原本稍显轻松的脸色,已经变得阴沉可怕,一言不发,竟是让他觉得坐立不安,他一咬牙准备生生受下这年轻司令的雷霆怒火,谁知等了半天也不见火气发泄出來,不禁又奇怪的看向吴孝良。 却听吴孝良缓缓道:“毅如兄,你和我说实话,第二军能打的部队还剩下多少。” 杨效欧老脸又是一红,此前他曾拍着胸脯向吴孝良保证,只要有他杨效欧在有他的第二军在,日本人休想在常熟防线上前进半步,可谁曾想,日军战斗力绝不是国内军阀可比的,打起仗來嗜血强悍,他第二军的精锐**旅紧紧一个小时,便被赶鸭子一样由金浪阵直赶到何家浜,一路上遇到的后续军队在听说**旅溃败的消息后,也跟着加入到溃逃的阵营当中,一时间畏战的情绪便像瘟疫一般迅速传染着沿路接触的每一支部队。 直到逃至何家浜,遇上了再此休整的中央军校教导团,教导团听说日军已经推进到十公理外,立即进入战备状态,半小时后正式与日军接火,这才阻住了日军继续推进的兵锋,也算是**旅还有点自尊心,觉得一路被赶鸭子一样太丢人,更讽刺的是,前日他们路过此地时还嘲笑这群几乎被全歼的中央军溃兵是“软蛋”,可今天他们这些自诩为精兵强将的他们竟然要靠“软蛋”來打掩护,当真是丢人之至。 于是,**旅又反身加入战斗,由于日军急速推进,孤军深入,生怕遭遇埋伏不敢久战,于是在打了一阵之后主动退却,宋希廉在详细了解了情况之后,立即决定去通知吴孝良目前局势危急,建议他今早转移司令部。 宋希廉急吼吼來司令部后见杨效欧也在,便沒当面指斥其不战而溃败,已经是很照顾他面子了。 吴孝良明知道撤退是最稳妥的办法,但他却不能撤,撤向哪里,江阴还是无锡,先不说撤退之后到了人家的防线上,第一军究竟有沒有和日军一战的勇气,他不多做揣测,便是自己这几乎完好无损的第二军,不放一枪一弹拍屁股走人,也叫国人耻笑,往后说不定还会被人按上个长腿将军的绰号。 所以,即便是撤退,也要给日本人点颜色瞧瞧,于是吴孝良唤过副官。 “立即给五十七师去电,令其一部由昆山出击,由白茆镇牵制第十四团侧翼,配合何家浜守军迟滞日军对常熟的攻势。” 然后转头对都是一脸愕然的宋希廉与杨效欧道:“我哪也不去,就在常熟坐镇。”顿了顿,又对杨效欧道:“毅如兄第二军主力皆在常熟,你立即去组织精锐设置两梯队,第一梯队增援何家浜,务必拖住日军三天,第二梯队便在常熟城中设防,要做好打巷战的准备。” …… 吴淞口江面上的大雾随着晚上到來,越发的浓重,炮台上几盏探照灯射向江面亦是看不清日军的兵力部署,虽然日军的进攻仍旧在进行,但到了夜间飞机无法起飞,所以要塞内的压力还是减轻了不少。 沉寂了半个小时的日军舰炮再度响彻吴淞口上空,吴淞要塞再一次陷入狂轰滥炸之中,于三和紧张的筹划着炮击结束后,用于防守配备的兵力,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如今整面临这种尴尬情况,于三和此刻恨不得将一个人掰两半用,南北炮台已经中间的位置地势险要,防御工事又断断续续修了近百年,所以日军若想在此地登陆必然要付出惨重的大家。 所以南北两处浅滩,虽然正面狭窄,可却是唯一合适的登陆地点,为了迎接日军在炮击停止后的进攻,他令人将团部的轻重机枪全部送到江滩阵地上。 可炮击结束后,左等日军沒來,右等日军还沒來,就在他们有些放松的时候,舰炮再一次喷出耀眼的橘黄色火焰,四寸高爆弹早就将要塞内炸成一片废墟,如今也只是废上加废。 半小时后,日军停止炮击,结果仍旧沒等來登陆部队,大家研究了一阵,今夜反复炮击也许只是日军的骚扰之计,实际上不会再进行登陆,毕竟在夜间抢滩登陆要面临几倍于白天的风险。 几次反复之后,有人忍不住骂道: “小日本太缺德了,这一宿把俺们折腾乏了,明日里他们好捡便宜…” “李老四,你消停的,我看刚才炮击那会也沒耽误你睡觉,呼噜打的震天响。” 掩体内众人哄笑声一片。 突然,电话铃响了。 于三和一把抓起电话,只听电话内传來一阵欣喜的声音。 “一营长醒了,一营长醒了……” 与此同时,日军舰炮再度隆隆响起…… 第449章 吴淞要塞(十三) 掩体内的人已经适应了舰炮的巨响与大地的震颤,不会再因为日军的炮击而紧张,可这一次炮击的时间似乎比以往长了不少,于三和觉得蹊跷,在他的了解中,日军战术最为死板,很少会有波动,可这回炮击竟然超越了此前的半个小时,这绝对不是巧合,沒准是日军再次发动登陆突袭的前兆。 想到此处立即抓起桌上的电话,一通猛摇后,急促的说道:“通知南北段滩头,立即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日军有可能在今夜偷袭。” 电话那头传來,既惊讶又紧张的声音。 “团座,刚接到通知,日军已经开始发动突袭。” 果不其然,于三和心事重重的挂断电话,盯着桌子上要塞地图发呆,仅仅半分钟不到,便偏头问副官,“咱们的求援电报第五军回了沒有。” 副官眼中一片黯然,“沒回,恐怕那边战况也不妙……” 于三和双手按着桌面,因为极力克制自己的愤怒情绪而浑身发抖,好个张文白明,我第九团扼守这吴淞要塞,往远了不说,只说这眼前近处,也为他淞沪防线牵制了相当大一部分的鬼子,如果吴淞要塞陷落,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的第五军,凭他堂堂国民革命军陆军上将竟看不出此中关键所在吗。 “团座,吴司令电报。” 于三和大感惊讶,他们夺取吴淞要塞原本就是临时起意,而且死守要塞更是在原作战计划上见不到的,换句话说,他和五十七师师长李泽军的一系列决定已经注定第九团会成为一颗弃子,尽管在主管上难于接受,但这就是他亲自选择的路。 “念。” “吴淞要塞乃京沪战场至关重要以及不可或缺之一点,务求守住,如此日军才不至全力进攻南京与上海……我会电请第五军分派援兵,助你等守住要塞……” 于三和沒想到,來自新成立的京沪警备司令的电报竟是一纸命令,他感到一丝兴奋,自己在吴淞要塞的牺牲司令是知道的,并且司令认可了他的行动是整个战役中至关重要不可或缺一环,也就是说一旦顶住日军进攻完成了任务,整个战局将会出现逆转xing的结局吗。 想及这个问題,他由肯定变为了犹疑,区区第九团两千人再加上原要塞不足一团守军能够守住这里吗,战斗仅仅才进行了一天他就打光了最为精锐的一个营,他第九团浑身是铁又能碾几根钉子,怎能经得起如此剧烈的消耗,可又一转念,司令信任咱,国民都看着上海战场,他张治中保存实力龟缩在防线内,咱山东军可不是孬种,决不能让小鬼子占了便宜去,就是整个团全打光了又如何,脑袋掉了不久是碗大个疤瘌吗,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决心下定,他來到掩体的观察创前,试图观察一下江面上的敌情,但江雾比之白天又加重了许多,连雾中军舰开火的火光都有些若隐若现。 于三和不知道,此刻与他相望的江面上,一艘排水量达三万吨以上的钢铁巨舰正虎视眈眈。 由于,上海战事胶着,淞沪战场指挥官第九师团师团长植田谦吉中将指挥乏善可陈,导致上海战事糜烂,反而七丫口处取得了战略xing的突破,支那国第一道防线业已被摧毁,首都南京已经隐隐在望。 已经全面倒向军部的内阁为了加速南京上海战役的胜利,派來了陆军大臣白川义则大将接替植田谦吉指挥整个南京上海一线的战斗。 刚刚抵达上海,便遇上了吴淞要塞之战,所以白川义则乘座舰长门号战列舰直驱吴淞江口,大雾与江水渐浅,便只好停在距第三舰队几艘巡洋舰三海里处远远观测战场。 白川义则立刻召见了第三舰队指挥官野村吉三郎中将,向他了解吴淞口要塞战斗的具体情况。 村野吉三郎是怀着极为羞愧与复杂的心情登上长门号战列舰的,最初他只打算利用隶属于第三舰队的海军陆战队解决掉要塞,加之海军大炮掩护,整个战斗预计在天黑后便会结束。 的确,战斗在能登吕号载机舰以及平户、伏见等巡洋舰的赶來后发生了逆转,支那要塞被打的几乎沒有还手之力,连炮台也有两门八寸炮彻底被摧毁,但问題就出现在接下來展开的登陆战中,他做梦也沒想到,上千人的海军陆战队在经过一个小时的登陆战后,竟然损失过半,战况之惨烈远超出预计。 野村吉三郎幡然醒悟,无论如何也得需要陆军的配合了,于是立即电请淞沪指挥官植田谦吉中将派遣援兵,植田也不含糊,立刻调了第二十四旅团乘兵舰前來支援,谁知这一打打到晚上,损失同样惨重,最后也沒将吴淞要塞打下來。 召见命令是在半夜突袭发起之后下达的,野村虽然是海军,并且海军与陆军天然对立,但在白川大将面前竟然气场全无,原本想表明立场的他,彻底举白旗投降。 “野村君,给你的部队两个钟头时间,如果还打不下來就立即撤退。”白川义则抬手腕看了下时间,又接着道:“三点一刻,长门号将对支那要塞进行炮击。” “哈衣。” 野村吉三郎心头一震,长门号的大炮可远非出云舰能比,它拥有四座双联装十六寸舰炮,也就是说它一次齐射便可以打出八枚近数百公斤重的炮弹,如此恐怖的火力,就算把整个吴淞要塞都夷为平地也不为过,看來吴淞炮台今夜指日可下,战斗已经沒他的舰队什么事了,想必天亮之前第二十四旅团的步兵们就可以在要塞的废墟上集结,然后直捣张治中第五军的侧后方,与新近刚刚补充到上海战场上的第十三师团前后夹击。 野村中将越想越兴奋,白川不愧是皇国陆军大将,刚刚坐镇到吴淞口,整个淞沪战场的局势,竟然大有拨云见日之感。 不过,白川大将却问了句让他莫名其妙的话。 “野村君,想知道支那将军气急败坏是什么样子吗。” 第450章 吴淞要塞(十四) “支那将军,气急败坏。” 瞬间恍惚之后,野村吉三郎骤然明白,白川大将所指的就是那个十年來,在皇国不论海陆军中都闭口不谈的人。 支那将军,吴孝良。 看着白川义则充满自信的微笑,野村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空前的激动中,尽管在皇国海陆军中所有人都闭口不提,但谁都想象过有一天亲自击败这个曾给皇国贴上耻辱印记的支那人。 的确,现在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而这个机会的契机就是吴淞要塞,只要拿下吴淞要塞,整个南京,淞沪战局便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随着第一张牌的推倒而引起连锁反应,到时候,皇国兵锋直抵南京城下,支那举国震动,政府必然会找人來背这口政治黑锅,身为京沪警备司令的支那将军自然就是最上上的人选,到时候要杀要剐还不是支那元首蒋中正一句话的事。 想到支那将军可能要面临的处境,野村吉三郎不禁有些伤感,这个在皇**界已经传的近乎神化的支那将军如果就此被轻而易举的击败,多少少壮军官将失去假想中的对手啊。 就在野村暗自可惜的时候,他决然想不到,自己派出去强攻吴淞要塞的步兵们陷入了空前惨烈的战斗之中。 由于在进攻前前野村中将下达了就算全军尽沒也要拿下南北滩头之一,所以日军这次派出的两个联队是以一种极为悲壮的状态冲上沙滩的。 白天的战斗大家都有目共睹,何况又是在夜间,能见度几乎为零,敌方虚实难辨的情形之下,所以,突袭部队上至联队长,下至普通士兵几乎都抱定了必死之心,但却恰恰应了哀兵必胜那句话,正因为日军士兵抱了必死之心,所以中国守军在防御之初,与日军进行了输死反复的争夺滩头阵地。 万幸的是,白日里损坏的重机枪被抢修好,强大的火力网给日军造成了极大伤亡,日军之勇悍让人为之咋舌,他们踩着倒毙袍泽的尸体不停向前冲锋,直到像袍泽一样到底毙命,后续者又踩着刚刚到地的尸体继续上演着之前的一幕。 南段滩头再一次被选作主攻方向,毕竟此处要比北段宽阔许多,适宜部队快速展开,可他们遇到的抵抗和白天里竟然如出一辙。 不过工事内的中国士兵却不是白天里的士兵,白天参加阻击战斗的第九团士兵已经都成为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现在坚守阵地的是原要塞守军,这些士兵被于三和编成了一个要塞加强团,原本作为预备队的他们用行动证明了自己不是孬种,虽然旅长不争气,但士兵们都是响当当嗷嗷叫的热血汉子,为了打日本一样敢豁出命來。 只是他们付出的代价却不止九团第一营的二倍,毕竟训练不足,短短两个钟头时间,伤亡已经过半,可是如果他们看到滩前倒毙的日军尸体数目要远多于己方牺牲的袍泽兄弟,心中都会涌起一阵骄傲吧,毕竟多少年來在中国大地上不可一世的日本人,在吴淞要塞这里,整整一天时间难进寸步。 随着战壕内最后一个中国士兵在与日军拼刺刀时被刺杀牺牲,滩头阵地再一次被蜂拥而上的日军占领,要塞加强团的人彻底红了眼,发动了全部兵力一齐冲击來。 战壕是为防御江面而建,所以这道战壕对日军來说不但沒有多少帮助,反而成为妨害战斗的障碍,当大批中国士兵冲上來后,他们根本沒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反击,于是战壕争夺进入了白刃战阶段,中国士兵与日本士兵交错混在一起,在这一刻开始,决定胜负的已经不是哪一方武器精良,而是哪一方的战斗意志更加坚定,求胜心更切。 一名中国士兵骁勇非常,他挥舞着一柄厚背大砍刀,以极为诡异而不可思议的动作连毙了两个日军士兵,日军士兵此时亦杀红了眼,一名日军少尉军官见状挥着指挥刀向其砍去,但突的觉得脖子一凉,紧随而至的是窒息与私心的剧痛,鲜血自脖颈间迸射而出,通红的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连对方如何出刀都沒看清楚,只是他再沒机会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矮小的身体像是被放空了的气球,败絮一般跌落在地。 但那名骁勇中国士兵的好运也到此为之,三棱枪刺自其后腹狠狠刺入,又狠狠转了半圈,巨痛之下,他反手就是一刀,一颗大好头颅凌空而起,日军士兵脖颈间的鲜血竟喷溅出数米之高。 再看那中国士兵浑身通红,早成了一个血人,已经分不清哪里是他的血,哪里是日军士兵的血。 但混战中的国士兵伸手如此之好的人也只是少数,所以他们只能以数量取胜,以多打少,往往日军士兵倒下一个,中国士兵就要倒下两人。 在这种一比二的对换比例下,人数劣势的日军逐渐有些支撑不住。 “杀啊,把小鬼子赶下江为王八去。” “对,喂王八去,杀啊。” 中国士兵们此类口号此起彼伏,一时间士气大盛,日军再坚持不住,如落潮一般回卷,可全身而退者却十不有二。 日军再一次被打退,南段滩头遽然响起震天的欢呼声,连指挥部掩体内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于三和由于不放心,一直密切关注着南段战况,要塞加强团的顽强让他眼眶有些湿润,谁说中国人是东亚病夫,多了他不敢打包票,至少眼下这群热血汉子不是,他们凭借着血肉之躯用肉搏换回了吴淞要塞的阵地。 他们是当之无愧的勇士。 日军撤的很干净,随着南段的失败,北段攻击的日军也陆续撤退,倏忽间,杀声震天的战场变得死一般沉寂,静的可怕,静的不同寻常。 于三和再一次敏锐的察觉出了战场上的蹊跷,按照以往日军的套路,攻击部队撤退后,江面上的军舰会对要塞进行十分钟左右的炮击,而这次却什么都沒发生,日军留下的除了尸体,就是飘荡在整个战场上涌动翻滚的不安…… 第451章 吴淞要塞(十五) 凌晨三点,整个吴淞要塞死一般的静,如果不是尚未散尽的硝烟,仿佛就像从未爆发过殊死战斗一样,指挥部掩体内的参谋、副官、以及一干军官在战时的紧张放松下來后,整个人的精神都骤然间萎靡了,或倒,或歪的就地打着瞌睡,只有于三和瞪着眼睛,望向刚刚修补好的掩体,据说这种掩体可以承受住十六寸炮的饱和攻击,可日军只有几枚四寸炮便让它裂了口子,也不知道当年主持修建炮台掩体的官员从中克扣了多少好处。 于三和有种预感,日军这次进攻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天亮以后恐怕还有更加猛烈的战斗在等着他和他的士兵们,第九团打到现在算是伤亡几尽三分之一,若在以往他能心疼的滴出血來,可此刻已经顾不得这许多,吴淞要塞面临日军巨大的压力,几乎让他喘不上气來。 他看了眼里倒歪斜躺了一地的军官们,脸上浮现出一丝庆幸的苦笑,庆幸的是到最后还有这么一干热血兄弟和他战斗到最后,苦笑的是他们已经成了国民政府的弃子,蒋委员长不会知道在日军腹地还有这样一颗顽强的钉子,在牵制着日军的攻击脚步,近在咫尺的第五军张文白为了自保,同样装作视而不见,原本扼守战局最关键处的他们仿佛在一夜便被遗忘了一般。 吴淞要塞寄予最大希望的只有吴司令和李师长,可他们还要面对更多的日军,鞭长莫及,胸口几番起伏,他仿佛是下定决心一般,霍的起身,椅子被带的哗啦一声,离他最近的炮兵上尉与副官醒了过來。 “团座,你这是。” 炮兵上尉疑惑的看着于三和。 “睡不着,我出去看看士兵们的情况。” 炮兵上尉一骨碌翻身起來,抓起军帽扣在头上道:“我和你一道去,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睡不踏实。” 两个人边说边向外走,副官整整衣服也一溜小跑跟在后面。 出了掩体,來到地面之上,夹杂着腥臭与硝烟的空气扑鼻而來,呛得于三和一阵咳嗽,绕是他最近一年经历來大小数十战,如此惨烈的境地还是头一遭。 三个人并沒有去后面的营房,而是去了操场西面的一大片空地,只见原本平整的地面此布满了直径数米不等的弹坑,从滩前阵地被替换下來的士兵们就在这里休息,在火力如此猛烈,密度如此大的炮击之下住在房子里无疑等于自杀,而先前日军舰炮造成的弹坑就成了天然的最后避难之所。 不但可以避开弹片的杀伤,关键时刻还能当做散兵坑用,还有一点,于三和在山东军官培训班里的时候曾听教官提过,炮弹集中同一点的几率几乎为零,所以让伤兵们在弹坑里休息肯定好过平地和房子。 再走近,**之声远远传來,就像是一把骨锯一样,嘶嘶锯着他的耳朵,很快有警戒的士兵发现是团长來了,立刻招呼人起來。 于三和制止了警戒士兵,打了一天仗半条命都要沒了,谁还在乎那些军中的繁文缛节,吴孝良在山东军中制定了一系列的步兵条例,在平日的生活训练中已经深入广大军官与士兵的骨髓之中,这些最终由纪律转化而來的战斗力,成了山东军在过去一年中大小数十仗中未尝一败的的关键保证。 “……” 与此同时,在数百里之外的常熟,京沪警备司令吴孝良同样陷入了十年以來最尴尬的两难境地,以宋希廉为首的中央军代表极力主张他离开已经成为前线的常熟,因为吴孝良身为警备司令关乎整个战局成败,这不是个人好勇争胜的事情,而是关系到数百万京沪百姓的生命安全问題。 杨效欧向來是老油条,在关键问題上的表态从來都是模棱两可,但这次却出奇的强硬,甚至与刚刚羞辱过他的宋希廉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钧座,请您立即离开常熟,这这一点上,效欧与宋团长立场一致,日军凶猛,已成猛虎下山之势,与其硬撼我军难免伤亡惨重,不如先暂避其锋芒,等到日军士气堕了之后,再行反击方如此我军必然大胜。” 宋希廉听杨效欧的分析竟与自己不谋而合,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心道此人看着像个好好先生,原也是深藏不露的人呢,之前小看他了。 榴弹炮的轰隆之声隐隐传來,连屋子都跟随着轻微抖动着,骤然间破空之声划破沉沉黑夜,就在吴孝良三人所在屋子不到五十米开外爆起了一团耀眼的橙黄色火光。 地面不再是轻微的抖动,而是剧烈的震颤起來,房梁上的灰尘扑簌簌掉落下來,杨效欧与宋希廉都是脸色一变,抽出腰间勃朗宁自动手枪,出门查看。 战斗已经近在眼前,连日军大炮都能打到这里,说明这个设在民居中的临时指挥部已经再不安全,杨效欧拉住吴孝良,死活都要将之拽到车上。 副官急吼吼赶了來替他解围,“报告司令,刚才下面报上來,是友军大炮误伤。” 宋希廉听到是友军炮击,登时大怒,抢先问道:“可知道部队番号。” 副官识得宋希廉是中央军的嫡系长官,虽然是一介团长,但那可是蒋中正的教导团,远非地方军阀可比,心说此人与你关系匪浅,说了出來你又能如何。 “报告宋长官,是第一师胡长官的第一旅。” 说罢便好整以暇的看宋希廉如何反应。 宋希廉自然知道这副官口中的胡长官是谁,那就是他黄埔一期的同学,蒋校长亲封的模范旅旅长胡宗南。 “寿山居然突进到常熟了,太好了。” 宋希廉乍听是老同学來了,大觉心安,一时间竟不再提及误炸一事。 吴孝良也沒将此事放在心上,胡宗南的大名他自然是听过,有此人助阵,守住常熟防线的把握又增添了一分,只有杨效欧默然不语,他心里嘀咕着,胡宗南第一旅乃**精锐中的精锐,这次误炸决然沒那么简单。 第452章 吴淞要塞(十六) 胡宗南的第一旅隶属于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现任军长是刘峙,表面看人际关系简单,其实则不然,第一军乃是何应钦起家的老底子,在南京期间众所周知,吴司令与何总长不和,如今在这关键时刻,有敏感人物搞了个误打司令部的事件,都说明背后的水很深很浑,究竟如此高调的误击到底是针对吴孝良,还是别有用心一石二鸟,就更耐人寻味了。 但现在战事急迫,谁还顾得上细想这其中的因由。 “荫国兄、毅如兄,撤退之事休要再提,如果让日军轻易得了常熟,便更加助涨其嚣张气焰,到时候江阴、无锡防线将面临更大的压力,一旦第二道防线被突破,南京城便再无遮挡的暴露在日军面前,到时候……” 吴孝良心中咯噔一下,在他前世的印象中,第一次淞沪抗战自始至终都围绕着上海再打,沒听说他们兵临南京城下啊,至多也就是有军舰沿长江逆流而上,炮击过南京城,可如今是数个师团猛攻南京方向,日本人这是要闹哪般啊,万一防线被突破,让他们直驱南京,难道,难道还要搞出个南京大屠杀不成。 杨效欧和宋希廉从未见过吴孝良说话卡壳,今日如此失态莫不是想到了什么,只是这回两人却沒想到一处去,正在三个人各怀心事的时候,指挥部警戒线外传來一阵喧哗之声,副官急忙跑过去查看情况,片刻功夫便去而复返。 “司令,是第一旅派來的联络人员。” 吴孝良点头道: “放他们进來吧。” 一名身材高大的少校大踏步走了过來,吴孝良见了暗赞道:好一个英气逼人的美男子。 “第一师第一旅第二团第三营营长张钟麟见过宋长官。” 说罢立正对着宋希廉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在他眼中似乎只有宋希廉,吴孝良与杨效欧都像空气一般,宋希廉略显尴尬的回敬一礼,他知道第一师都是些黄埔的骄兵悍将难免瞧不起出身旁系的地方军阀,于是板起脸來斥道:“沒体统,军校是如何教你的,还不见过吴司令、杨军长。” 那少校营长张钟麟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转而又向两人敬礼。 “见过吴长官、杨长官。” 吴孝良见到对方不过是一名区区少校营长,骄兵悍将之气扑面而來,相比之下阎冯两人军中觉见不到这等气象,暗叹一声有将如此蒋中正统一南北绝不是运气使然。 杨效欧笑着,语带双关道:“张营长一表人才,前途不可限量那!” 宋希廉则问道:“灵甫此來可是胡寿山有要事。” 吴孝良听到宋希廉叫那少校灵甫,心里一激灵,此人莫不是他前世中名气颇大的整编七十四师师长张灵甫,前世就听闻张灵甫是个高大英俊的美男子,看來**不离十,只是他这名和字为何是反过來的,按照民国时代的习惯,自称用名,称呼别人用字,张灵甫如何叫上张钟麟了。 张钟麟也不避人,答道:“回宋长官,旅长直接去何家浜了,第二旅的黄旅长也随后就到,准备左右夹击何家浜日军,旅长希望您带教导团保障好后路。” 说罢从公文袋中摸出一封信,恭敬的递上去。 “这是旅长亲笔信,请宋长官亲启。” 宋希廉接过信,又问道:“可还交代其他事。” “沒有。” 张钟麟的回答干脆利落,随即又道:“前方战事吃紧,如果宋长官沒有其他吩咐,钟麟这就告退了。” 宋希廉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张钟麟便又大踏步去了,当真视吴孝良杨效欧如空气。 杨效欧终是忍不住叹道:“好跋扈的少校,骄兵悍将啊。” “喔,,喔,,喔,。” 公鸡已经开始打鸣,黎明即将來临,宋杨二人经过这一番插曲,也不再坚持撤军,三个人转头回屋,进而商量起该如何布置防线,支援胡宗南的第一旅。 是役,胡宗南第一旅携黄杰第二旅越过常熟,直杀向何家浜前线,一场血战就在眼前…… …… 天将放亮,于三和眉头骤然间突突的跳了两下,正准备回指挥部掩体中去,一阵破空之声急速划过江面直奔吴淞要塞而來。 “不好。” 是日军舰炮,随即一阵地动山摇,强大的气浪似乎自四面八方而來,于三和整个人都被抛了起來又重重的刷到地上,炮兵上尉与副官也不比他好多少,两个人也摔的七荤八素,半天才从地上爬起來。 炮兵上尉脸色煞白,结结巴巴的道:“太,太恐怖了,这威力起码要十二寸大炮以上,难,难道……” 于三和不明所以,急道:“难道什么。” “日军出动战列舰了。” 炮兵上尉科班出身,对各种大炮以及战舰舰炮了如指掌,这种威力的炮击除了战列舰还能是什么,战列舰一次齐射的间隔至多不超过三分钟,回掩体等于自杀,不说路上能否被破片击中,但是那掩体的质量就不堪一击,炮兵上尉拉着于三和朝离他们最近的弹坑跑去。 三个人刚刚跳进去,破空与距离的爆炸声再度响起,整个吴淞要塞顿时亮如白昼,惨如阿鼻地狱,情势已至此,任何安排都已经变得多余,大家所能做的只有抱头躲起來,躲过日军战列舰的狂轰乱炸,然后再从废墟中爬出來,在崭新的黎明里迎接日军步兵的进攻。 八门十六寸舰炮一次齐射便可以倾斜数吨重的炮弹,威力如此之大,连续射击一个小时,足以削平一座小山,更何况是一座小小的吴淞要塞,犁地一般的覆盖射击,将吴淞要塞内暴露在地面之上的建筑通通炸成碎石瓦砾。 区区血肉之躯在如此恐怖的弹雨之下,显得是那么渺小脆弱,于三和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失去意识的,等他醒來时东方已经鱼肚泛白,士兵们如地老鼠一般从瓦砾、碎石、泥土之下钻出來,在操场边上的空地已经陆续集合起來。 一夜的炮击并沒有打垮这些热血汉子的脊梁与士气,他们仍旧顽强的操起步枪,随时准备迎战日军的下一次进攻。 第453章 吴淞要塞(十七) 于三和苏醒后,顾不得浑身酸痛,來不及查看究竟伤到了哪里,來到集结在瓦砾废墟之上的第九团士兵面前,他的眼眶开始湿润,在如此恐怖的打击之下,这些热血汉子沒有逃避和溃散,而是在大劫之后重新组织起來,准备再一次迎接日军的攻击。 果不其然,仍旧雾气濛濛的江面上隐隐传來了日军冲锋前提升士气的口号之声,大伙听不懂日语,只觉得叽里呱啦如鸭子叫一般。 “兄弟们,小日本又冲上來了,都把吃奶得劲使出來,把他们撵到江里喂王八去。” “对,把小日本赶到江里喂王八。” 看到日军蚂蚁般的涌上江滩,于三和从废墟中抽出一直毛瑟步枪带头冲了上去,重新集结起來的第九团士兵手中的枪多数已经打不响,但好在明晃晃的枪刺冲动敌阵里仍旧能杀敌。 红了眼的**士兵们阵阵吼起冲杀,这片废墟距离江滩不过千米距离,顷刻即至日军阵前,茫茫江雾一直蔓延到陆地之上,原本防备子弹和火炮的日军士兵们万万沒想到中国士兵竟然挺着枪刺直接冲锋,,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场对比几度鲜明的战斗竟在几个小时前后一一上演。 前一刻还是巨舰大炮,成吨的钢铁被投掷在阵地之上,尽显当代科技之风,可这一秒竟是血肉之躯与冰冷的枪刺搅在一起,好像骤然间回到了古时的冷兵器战场。 于三和双目赤红,他已经用枪刺连挑两个日本士兵,又将目标锁定在了一个距离自己不过二米远的一个爱笑的日军士兵身上,就在他奋不顾身冲上去后,两名警卫士兵也如影随形紧紧护住左右与背后,他毕竟是这要塞的最高指挥官,一旦阵亡整个局势将不可挽回,所以即便在日军突袭而至,团长亲自上阵杀敌这种极端情况之下,负责警卫的士兵仍旧不是以杀敌为主要任务。 其实,于三和身为要塞最高指挥官亲自上阵与日军肉搏不在于多了一个杀敌的好手,而是在于他身先士卒的行为极大的鼓舞了刚刚遭受重创的第九团士兵的士气,稳定住了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的军心。 养精蓄锐一夜的日军士兵竟然在滩头便被疲惫不堪的中国士兵所阻住,但这种肉搏拼杀的战斗减员丝毫不亚于阵地枪战之惨烈,两军刚刚接触之时,于三和带着人作为三路冲锋阵型的中路,一路披荆斩棘将江滩日军一截为二,其他两路则在两翼掩杀,这是他们原本在山东时便经常训练的科目,日军虽然人众,但碍于刚刚登陆指挥不灵,一时间竟被打成乱哄哄一片。 这肉搏冲锋,整体战术的作用要远胜于个人格斗技巧,如果单论单兵作战能力,这些中国士兵可能不是日军士兵对手,但在合理的战术之下,个人战斗力便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种简单的加减法。 被冲散了的日军由于背水一战又鲜有溃逃者,多数以死相拼,所以,中国士兵的战术优势逐渐被日军哀兵所抵消。 双方几乎是一比一在消耗着互相的有生力量,突然一阵江风吹來,于三和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他这是要同归于尽吗,虽然日军被自己阻在了江滩之上,但毕竟沒有援兵,只等自己这最后的有生力量损失殆尽后,要塞便会陷于日军之手,在太仓与日军对垒的五十七师后方便从此洞开。 想到此处胸中舒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保存实力与日军未尝不是一个好主意,于三和一时失神,手上便失了准头,一枪刺在一名日军尉官的大腿上,对方疼的嗷嗷直叫,手中指挥刀沿着毛瑟步枪向上抡去,惊得他连忙撒手,急急后退几步才算躲过这一刀,沒让对方将一双手臂削了去。 岂知那日军尉官实在生猛,大腿几乎被刺了个对穿,鲜血喷涌如柱,显然是割断了动脉,眼见是活不了了,面目狰狞可怖,竟一跃向前,挥刀再度劈于三和。 这一下于三和是说什么也避不过去,伸手向腰间掏出机头大张的盒子炮,甩手扣动扳机,一梭子子弹全部打在了日军尉官身上,日军尉官立时气绝,便似破败的棉絮般跌落在地面之上。 于三和抬头望去,他试图在战场上寻找仍旧苦战的袍泽们,却见江面上仍旧源源不断的涌來日军船只,身周似乎陷入了一片黄色的海洋,终于到了最后吗,绝望一闪而过,随即俯身捡起毛瑟步枪再次冲向乱军之中,他的两个警卫士兵已经战死,所有人都杀红了眼,再沒人顾及哪个是团长,哪个是长官,在他们眼里只有日寇,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 长门战列舰指挥室内,海陆军各级军官围在墙壁上挂着的淞沪地图前,各自指点江山。 陆军大臣白川义则大将拄着天皇钦赐的指挥刀,居中而站一言不发,在他看來支那要塞经过将近两个小时的炮击后,所有工事都将被轰成渣,更别提那些血肉做的支那人,此刻想必已经顺利将之占领了吧。 这些陆军少壮派军官太不对他的胃口了,支那人如果真像他们口中的那么愚蠢,为何皇国派出了最为精锐的六个师团仍旧沒能迅速解决战争,对于皇国陆军中弥漫的一股对支那速胜论他是持谨慎态度的,但这些佐官乃至少将们都是皇国陆军中坚,认死理不说以下克上似乎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月前的那场惨剧至今历历在目,内阁的几位大臣几乎都被这些目无长官的家伙们杀死殆尽,自那以后,他已经很少在公开场合表露对支那以及政局的看法。 虽然,他对与支那全面开战是持谨慎态度的,但并不代表他反对对支那开战,只是目前时机不成熟,饭要一口口吃才能稳稳吃饱啊,不过,在他眼里淞沪战场支那败局已定,吴淞炮台一失,支那将军后方洞开,在沒有什么能够阻挡皇国陆军前进的脚步了。 第454章 吴淞要塞(十八) 白川义则觉得有些气闷,索xing出了指挥室,站在舰桥围栏旁,江风吹过带來一丝清凉,极目之处都是雾蒙蒙一片,白川义则遥望东北方,那里是东京所在方向,他能预感到皇国已经对等待失去了耐心。 说來也奇怪,自白川义则出了指挥室,长门号身周的大雾便慢慢淡去,突然江面突然泛起四道白线,以超过四十节的速度向战舰疾驰而來,他的脸色骤然间变得极为难看,虽然身为陆军大将,对海军常识还是有所了解的,这种以四十节以上速度飞速而來的白线只有一种可能,鱼雷。 天哪,竟然有四枚鱼雷直奔长门号战列舰而來,短暂的愣怔之后,他近乎失态的吼了起來。 “有鱼雷,快让战舰加速规避。” 白川义则心知肚明,战舰此时静止,燃机发动到加速非一刻钟以上难以做到,而鱼雷从发射到爆炸绝不会超过五分钟,白川大将示警的喊叫引起了长门号水兵的注意,那的确是四条鱼雷,但绝望的是他们虽然看到了鱼雷,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点一点距离战舰越來越近而无能为力。 更绝望的是,有眼尖的水兵突然指着远处水平惊叫道:“快看,那里又有四枚鱼雷。” “不……不是四枚……是……是八枚……” 水兵们绝望了,被十二枚口径超过五十毫米口径的鱼雷击中,别说是长门号的水线装甲,即便当今世界也沒有任何一艘战列舰能够承受如此烈度的打击。 顷刻间,白川义则只觉得舰身猛然震动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的抓紧了铁质围栏,手心满是冷汗一片湿滑,竟险些沒抓住,相距不过几秒钟功夫,长门舰舰体再一次剧烈的震动了一下,随之便接连不断的震动起來,这艘排水量超过三万吨的条约型战列舰,便似抽筋了一般在水面上左摇右摆。 但很快这种摇摆便被一阵程度空前的巨震所取代,随之爆炸之声自舰体内传來,在白川义则听來,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他只觉得双耳嗡嗡一片,竟是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随后几次更加猛烈的爆炸他居然毫无感觉,只有被爆炸托起又落下的舰体提醒着他,长门舰完了。 一定是弹药舱被击中而引发了殉爆,火舌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很快就到了一层甲板,來不及逃脱的水兵顷刻间便大火吞噬,滚滚黑烟从长门舰上弥漫开來,一道直径十几米的黑色烟柱穿透江雾直耸云霄,壮观之极。 侍从武官试图护着白川大将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避难,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火舌与黑烟如瘟疫一样,已经蔓延到了战舰的每个角落,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江面。 “大将阁下,跳江吧,战舰已经沒救了。” 事到如今,白川义则别无选择,任由两个侍从武官将橙红色的救生衣套在自己身上,然后紧闭眼睛纵身一跃而下,从这刻开始,白川义则不再是大日本皇国内阁陆军大臣,也不是大日本皇国陆军大将,他只是一名普通的,与水兵们一样的逃难者。 两名侍从武官也紧随其后纵身跃下,从十几米高的舰桥跃下充满了危险,可能掉落在已经被浓烟和火舌吞噬的一层甲板上,也可能被某个支出舰体的钢铁部件所击伤,但白川义则是幸运的,这位年逾花甲的老人硬是承受了从十几米高处跌落入水的冲击力,侍从武官很快从下饺子般的遇难水兵中间找到了他,并试图拉着他远离战列舰。 此时,战列舰已经连续爆炸了不知多少次,白川义则无力的望向一刻钟前还威武雄壮的长门号,尽管浓烟包裹了巨大的舰体,他还是依稀能看到军舰从中间断裂,舯部已经整个沒治水面以下,舰艏相对要好,但沉默也只是迟早。 惨状空前,这位日本陆军大将只觉得恍若隔世,两行浊泪自老眼中遽然而下,一把摸在腰间的天皇赐刀上,准备抽刀自尽,事已至此他身为皇国大将兼内阁大臣哪里还有颜面继续苟活于世。 侍从武官发现了他的异动,立即阻止了他的自杀行为,劝道: “大将阁下不可,事情尚未查清,总要先查明真相……” 是啊,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自杀实在窝囊,武官的劝告起了作用,白川义则决定弄清楚整件事情,并一雪次耻之后,再剖腹向天皇陛下谢罪。 只是他还有这个机会吗。 两名武官拖着他远远的游离了长门号的范围,面前十几米处的水面突然分开两道水花,一个怪物斜斜的直冲上水面,然后又落下,溅了三人满头满脸的水花。 白川义则三人见状异口同声道:“潜艇。” 沒错,是潜艇,黑灰色的艇身修长而威武,一门机关炮立在艇艏部,江水自炮管滴答落下,雄赳赳气昂昂,指挥室围壳上的密封门打开,一名军官与几名士兵鱼贯而出。 军官领章一颗将星耀眼,竟是名少将。 其中一名士兵远远便瞧见江中顺水飘來的三个人,不禁笑道:“司令,咱们这回又逮到大鱼了。” 那少将细看之下也不禁为之咂舌,竟是日本陆军大将,这条鱼大的不得了那,吴主席果真沒骗咱兄弟,当海军比当陆军更爽快,更能逮到大鱼,兴奋之下他一把抢过身边士兵手中的冲锋枪,对着水面便是一通扫射。 “都别乱动,你们已经成为中国海军的俘虏了。”然后一挥手道:“下去几个人,把这几条大鱼给咱捞上來。” 话音未落,“噗通”“噗通”几声,士兵们争先恐后一跃入水,沒废吹灰之力便将三个人扭到了艇上。 少将上下打量着落水狗一般的陆军大将,冷笑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我是中国国民革命军第一潜艇部队司令张良佐。” 白川义则不愧是日本陆军大将,上艇后很快恢复了镇定,矮小的身体因为落水而隐隐发抖,手拄天皇赐刀,极力克制身体令他蒙羞的自然反应,看起來有几分滑稽。 “我是白川义则。” 无须多做说明,任何一个稍有远见的支那军管都应该听说过他的大名。 第455章 吴淞要塞(十九) “嘶,。” 张良佐倒吸一口冷气,他娘的竟然是日本陆军大臣,这不是开玩笑吧,他将信将疑,虽然这老头穿着一身大将军装,看起來也气场实足,即便身陷敌手也算镇定自若,应当不是简单之辈,堂堂陆军大臣一战便沦为俘虏也实在是匪夷所思。 原本他的潜艇大队只想摸进來打了就跑,可沒料到竟真个逮到了大鱼,只是这大鱼有多少水分在里面还要确认才是,否则误报了情况,中国在国际上的人可就丢大了。 张良佐的部下可沒他想的那么多,平日里司令部沒少做政治思想工作,战争的假想敌从來都是日本,日本的内阁组成由上至下亦是个个都清楚的很,听对方竟然自称是陆军大臣白川义则,当即有人笑道:“你如果是白川义则,俺还是天皇老儿那。” 一名上尉则不耐烦的催促道:“赶紧押了俘虏下艇,水面上不安全,随时都可能有日军驱逐舰过來。” 士兵们这才收起玩笑,扭着三个俘虏的胳膊鱼贯进了潜艇。 潜艇中的空间逼仄,空气浑浊,白川义则出身贵族何曾到过如此恶劣的环境,不禁大为皱眉。 “我是皇国陆军大臣,我要求见你们元首。” 此时的白川义则在内心当中还沒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毕竟久居高位,颐指气使惯了,说起话來沒半点俘虏的觉悟,对于新俘虏的身份张良佐沒表态,水兵们则肆无忌惮,沒谁真的相信这人就是日本陆军大臣,搁在北洋那阵,可是相当于堂堂陆军总长啊,那得多大的官,怎么可能亲自來现场呢,日本人真不靠谱,吹牛也不打草稿。 一名下士军官上前,搂头就是一耳光,力量极大,随着“啪”的一声白川义则的左脸立即肿了起來,两名侍从武官见白川大将受辱,挣扎着想反击,又被水兵们按到了一顿爆踢。 白川义则毕竟不是小角色,在挨了一巴掌后虽然倍感屈辱,但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和这帮水兵是无法理论的,只好默不作声,任由水兵们粗鲁无礼的推搡。 最后白川被与两名侍从武官分开,单独所在了潜艇角落中的一个杂物间里,杂物间沒有灯,门关上后一片黑暗,他的双手被冰冷的手铐铐在同样冰冷的铁管子上,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甚至都不再清楚自己被关了多长时间,只记得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一天时间总该有的。 这种状态的持续让白川义则几尽崩溃,他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经过这种痛苦的折磨就算是再坚强刚毅的人,内心中也会出现彷徨与对未知的恐惧吧,何况他又刚刚经历巨变,加之年逾六十,早不如年轻时哪般刚强,是以这位堂堂大日本皇国陆军大臣充分的将自己内心中软弱的一面暴漏出來。 但是他不能认输,决不能向支那人求饶,他咬紧牙关忍受着黑暗与恐惧所带來的折磨,更忍受着身体上的痛苦,阵阵尿意是让他最尴尬又最难忍受的煎熬,堂堂皇国大将难道还要尿裤子不成。 “唰啦,。” 杂物间的舱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拉开,久违的光线射入逼仄狭小的空间内,白川义则被突然而至的光亮刺得睁不开眼,他试图躲闪但怎奈双手被背铐在铁管之上,只好闭上眼睛将头艰难的避开。 但白川义则随即又奋力睁开眼睛,怒目而视着面前的支那人。 “你们竟然如此无力的对待一位陆军大臣。” 由于长久置于黑暗之中,门外射來的光线虽不强烈,但仍就刺得他看不清任何事物,只是影影绰绰觉得面前站着个人。 他的质问却换來一阵冷笑。 “你说你是日本陆军大臣,总不能空口白牙,总要拿出点证据來证明你就是白川义则吧。” 白川义则听了愤怒不已,同时一股悲哀之感在胸腔中油然而生,想他堂堂大将被支那人俘虏关在这个小小的逼仄潜艇之上不说,还要向支那人证明他就是他,这何其可笑,他已经令自己的家族与皇国蒙羞,本已下决心不再苟活于世,但支那人出现的那一刻,心中一股冲隐隐作祟。 最终求生的本能战胜了他内心深处属于陆军的骄傲,这种极为复杂的心境他无法言表,也不能彻底向支那人求告,尽管态度上软化,但言语依然极为强烈。 “我的佩刀乃是天皇钦赐,上面有我的名字,你们尽可以去看,但是我要警告你们,如此无礼的羞辱一位敌国高官,也是贵国政府的耻辱,皇军已经兵进南京,你们支那的首都不久就要落在皇国手中,到时候他们会将我今日所受之耻辱,百倍前辈奉还。” 对面又爆出一阵大笑,仿佛是听到了一件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 “这是在说梦话吗。” 随之又是一阵笑声,然后接着说道:“既然你说你是白川义则那老儿,我会将你交给京沪警备司令部,具体由吴司令來处置你吧。” 白川义则心中突的一动,这吴司令便是鼎鼎大名的支那将军啊,但想到第三舰队在上海占绝对优势,几艘潜艇就想扭转败局吗,这是绝不可能的。 “阁下还是为自己安全考虑一下吧,第三舰队就在黄浦江上,你们现在能否安然退到海上还在未知之中呢。” 对方又爆出一阵大笑,又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 “别白日做梦了,你江面上的那几艘巡洋舰已经被咱的鱼雷送到江底喂王八去了,长门舰的下场,就是他们的榜样呢。” 白川义则是万万不相信第三舰队精锐居然会被几艘潜艇包了饺子,以为这只是支那人的攻心之计,是以对对方的透底报之以冷冷一笑。 多说无益,张良佐狠狠的将门关上,又唤來副官。 “给上峰发电,说咱么抓了疑似日本陆军大臣白川义则,并且击沉战列舰长门号,巡洋舰出云等,载机舰能登吕号……请示该如何处置这疑似白川义则之人。” 随着滴滴答答之声电报跃出水面,越过扬子江,越过陆地,直飞到常熟京沪警备司令部。 第456章 吴淞要塞(二十) 淞沪要塞内的战斗已经白热化,于三和与他的部下们面对越來越多的日军,已经对胜利不报希望,就算战斗到最后一刻,也不能让日本鬼子在他活着的时候在要塞内前进一步。 突然,猛烈的爆炸声紫江上传來,紧接着爆炸之声又是接二连三的响起,血战肉搏中的日军士兵们都被惊呆了,包括在登陆船上准备上岸的士兵们,也都被江心的爆炸声惊得不知所措。 在逐渐转淡的江雾中,他们隐隐看到火光与浓烟冲天而起,后方发生了什么变故,日军士兵的心中都升起了重重疑虑支那人又在搞什么鬼,江面上透出的火光与爆炸之声到底怎么了。 一旦心中存了疑虑,战斗的勇气便为之一滞,原本已经向日本人倾斜的胜利天平竟然一点一点被搬了回去,长门舰被炸的消息很快自江面上传了过來,这无疑在即将进入战斗的日军当中爆起了一枚重磅炸弹,随即更加让他们震惊的事情发生了,随着江雾逐渐转淡,他们已经能清晰的看到远处高高升起的烟柱,有过相当经验的老兵都是心头一紧,长门舰凶多吉少了。 一连串沉闷的爆炸声在提醒着他们,这是殉爆,这艘皇国战列舰恐怕已经完蛋了,政治嗅觉更加灵敏一点的人还意识到,皇国陆军大臣就在长门舰上,他能顺利的逃生吗,毫无疑问,一旦这艘战舰沉沒于支那战场,结果就不仅仅是沉了一艘战列舰那么简单。 登陆船上的日军士兵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仅长门号战列舰,第三舰队出云号旗舰也随之发生爆炸,舰体严重倾斜,似乎受创极为严重,沉沒也只是迟早,紧接着是妙高号,伏见号…… 停在扬子江心中的巡洋舰就像是被点名般,一艘接着一艘发生爆炸,所有即将登陆的日军都亲眼目睹了这难以置信的一幕,江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皇国的军舰一艘接一艘爆炸。 爆炸还在持续,登陆士兵的军心却早就散了,后路被断,前方又是未知的殊死抵抗,日军进攻的欲望在一瞬间跌倒谷底,一些船只已经准备撤出这场尴尬的战斗,而厮杀肉搏中的日军士兵们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突发事件。 不仅日军,连于三和都发现了日军登陆部队以及江面上海军舰队的异常,他原本已经死灰一片的心底又涌起一阵喜悦与兴奋,振臂高呼道: “兄弟们,日军要完蛋了,将鬼子赶下江去喂王八。” 这是自他來吴淞要塞后最惯常喊的一句口号,但每次都能一呼百应,换來一声声应和,这一次也不例外,精疲力竭的中国士兵,以常人难以理解的毅力,在混战中再次完成了集结冲杀的一系列战斗动作,尽管日军仍旧数倍于他们,但仍旧义无反顾的反复冲杀…… 日军终于开始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是啊,陆军大臣的座舰被炸,江面上第三舰队的战舰接二连三发生爆炸,这么震撼的场景近在眼前,谁又能当做什么都沒发生,军心不可避免的一挫再挫,于是自明治革新以來日本陆军最耻辱的一幕发生了。 在兵力数倍于支那人的情形下,不但沒有攻进已经被炸成一片废墟的阵地,反而可耻的溃散败退了,士兵们在长官的命令下次第撤退,纷纷奔向江面。 就在逆转出现的极为突然之时,要塞内传出了震天的喊杀声,于三和眼中一片朦胧,是援兵來了,他从未觉得士兵的喊杀之声竟然如此动听。 是役,日军以两万人兵力强攻吴淞要塞,中国守军仅仅用不足四千人马,不但坚守住了这座决定战局胜负关键的战略冲要之地,并且让日军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经时候清点,日军至少在扬子江边丢下了超过八千具尸体,而重伤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负责强攻的第九师团更是因此几乎将整个师团的兵员大换血了一次。 这是后话,于三和一直坚持到最后一艘日本登陆船撤离江滩才无力的瘫倒,他太累了只想好好歇息一下,一直睡到世界末日也不愿意醒來。 他不知道,在战斗的最后时刻给予登陆日军最后一击的部队并不是张治中第五军的人,也不是五十七师李泽军的部队,而是此前被缴械的一部分原要塞守军。 …… “司令,加密电报。” 副官将一封电报纸放在吴孝良面前。 常熟京沪警备司令部临时指挥部内一片萧索之气,胡宗南第一旅的到來,并沒有为战线的溃散带來转机,第二军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意,中央军的几千人马杯水车薪,在日军三个师团的强攻下几乎沒有还手之力。 警备司令部的几位高级军官再次提出了撤退的事宜,被吴孝良毫不犹豫的拒绝,他迅速重新调整了常熟的兵力部署,军属指挥部du li旅散入常熟县城,做好打巷战的准备,原本作为第三师的预备队则与溃散下來的第一师和第二师残部重新组织起常熟防线,希望能有效的遏制住日军凌厉的攻势。 他抄起电报纸大概扫了一眼,刚想放下却像触电般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拿电报的手开始有些发抖。 好个张二狗,这只杀手锏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将轰动全世界。 击沉长门号战列舰,全歼第三舰队主力巡洋舰,单单这一战绩便可令全世界海军哗然一片,更何况他们还逮到了疑似日本内阁陆军大臣白川义则。 这两枚重磅炸弹如果真属实,一旦捅了出去,日本政府现任内阁非垮台不可,不但上海之围立解,就连这群东亚疯子全面侵华的野心恐怕也将被一盆冷水浇熄。 如此一來,即便让眼前的日军兵进南京城下,中日双方也不过是一比一的战绩,甚至更胜一筹。 但吴孝良不敢对国民政府的战意估计过高,毕竟他们的主要精力还不在对外上,一旦稍有筹码,谈判停战的声音恐怕就会甚嚣尘上,成为国民党内部的主流。 第457章 吴淞要塞(二十一) 吴淞要塞外扬子江中,日军第三舰队的驱逐舰迟迟赶來,据落水士兵所说,亲眼见有支那潜艇自水下浮上來,捉走了白川大将,很多人对此觉得太过匪夷所思,太过荒谬,支那人什么时候有的潜艇,皇国在支那谍报网络纵横交错,由民间至支那政府,从北洋时期到国民政府时期,甚至连高层的消息他们都有获取重要情报的渠道,可是从未听说过支那有潜艇这东西,并且那个什么潜艇竟能击沉皇国刚刚服役不久的长门号战列舰,这让日本在沪的几位军方将领实在难以接受。 这些将领中有一个人却持有完全相反的观点,他就是第三舰队司令野村吉三郎,他很幸运沒有在那场大劫中丧命,在战列舰不可挽回之后,和白川义则一样选择了跳舰求生,幸运的是他安全入水,又被后來赶到的救援船只及时救起,仅仅受了惊吓而已。 此时的野村吉三郎仍旧惊魂未定,但以他多年海军的经验來判断,第三舰队以及长门号这次百分之百是遭受了潜艇鱼雷的袭击。 这一点,他从几名第一时间发现海面上异动的水兵口中得到了证实,江面上毫无征兆出现的鱼雷便是明证,只不过潜艇在各国海军中极不受重视,一直被当做海军中的补充力量,不久前皇国海军中也有人主张发展水下部队,被醉心于大舰巨炮的几个元帅给全盘否掉,关于潜艇一事也就沒人再提起过,却沒想到还有人异想天开到拿潜艇作为海战主力來搞偷袭,最让他崩溃的是偷袭还成功了。 皇国海军损失惨重,除长门号战列舰彻底沉沒报废外,第三舰队的几艘主力巡洋舰几乎全部被重创,其中绝大多数因为无力挽救而沉沒于江底,但最让他们这些驻沪的将军们无法承受的损失是陆军大臣白川义则的失踪。 关于白川大将的失踪在被救落水军官与水兵中流传着多种版本,有人说亲眼见白川大将蹈身入火海,已然玉碎,也有人说白亲见川大将跳水逃生,但却被水下突然冲出的潜艇抓走,那些从潜艇中出來的水兵军装与支那陆军相似度极高,并且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亚洲人,这一点也成为了白川大将是被支那人抓走的佐证。 但野村吉三郎宁愿相信白川义则葬身于火海为天皇陛下尽忠,如果真的被支那人抓走……他闭上眼睛,不敢再想这种可能xing的后果。 如果真如此,这将是皇国明治革新以來空前绝后的耻辱。 他们这些相关之人都该为此剖腹以谢天皇陛下。 目下官阶以及军衔最大的海军是他野村吉三郎,陆军则是植田谦吉。 植田谦吉的态度很明确,“我绝不相信白川大将已经被支那人抓走,大将阁下一定已经殉国于火海,我建议立即向国内参谋本部报告这次海战的的惨败原因与损失情况,“ 植田谦吉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惨败的责任主要在你海军身上,不要拉着陆军來陪葬,白川大将身为陆军大臣,不管战死,还是被支那人生俘,你野村吉三郎和海军得负主要责任,不要妄想拉着陆军來给你们陪葬。 野村吉三郎听出了植田谦吉话中藏刀,但此时也顾不得与陆军较劲,善后以及复仇才是目前的首要任务。 “植田君,我野村吉三郎自知罪责深重,已经再无面目回国去见天皇陛下,此间事了后必然剖腹以谢白川大将,我已经命令第十三以及第十六驱逐舰分舰队封锁了长江的入海口,以及黄浦江入口,支那人如果真是以潜艇发动突然袭击便将他们活活困死在水下。” 植田谦吉冷笑连连不再说话…… 黄浦江与扬子江交汇处时机艘驱逐舰以三舰编队的阵型组成数个小队,分别阻断了长江通往海上与黄浦江以及上游的通道,这些驱逐舰因为他的坚持都装备有英国最新研制的反潜艇装置asdic,这是一种主动发声探测装置,原本装备这些东西曾遭到海军大佬的反对,但最终在他的坚持下反对不了了之,当然也有另一个原因便是无论asdic探测装置,还是用于打击摧毁潜艇的深水炸弹,都廉价之极,因此鉴于此种装备的效费比,海军大佬们最终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他们看來,潜艇不过是小丑一样的角色,根本不值得为他们大规模改装现有驱逐舰。 让野村吉三郎想不到的是,他的坚持竟然不是徒劳的,今日正好可以排上大用场,在驱逐舰封锁了整个江面不足半个钟头,第一例战果就产生了,第十三驱逐舰分舰队的一艘驱逐舰投放的深水炸弹炸毁了一个目标,大量的杂物以及支那水兵尸体自水下涌出。 野村吉三郎接到侍从兴冲冲的战果报告后,不知道自己应该笑还是哭,他宁可希望自己沒有战果,而白川大将只是被烧死或者溺水而亡。 一旦证实了支那潜艇真的存在,那么白川大将被支那人抓走的可能xing也随之大大增加,皇国受辱势必难免,即便到了这一刻他心中还存着万一的侥幸。 就在野村吉三郎在巡洋舰上愁肠百转,兀自纠结的时候,据他不过几百米外的扬子江水下,一艘修长的潜艇静静坐沉在江床之上,而十米之上的江面则游弋着数艘s状前进搜索的驱逐舰,这些驱逐舰曾在附近探测出异响,试图进一步确定发出声源的具体位置,而当它们反复搜索的几次之后,声源便似凭空不见了一样。 驱逐舰水兵们毕竟平时很少进行反潜艇方面的实战训练,因此对这种复杂的情况,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盲目的在水面上一遍又一遍的搜索着。 有水兵抱怨道:“会不会是渡边那家伙,耳朵出了问題……” 而就在这艘驱逐舰的正下方,潜艇中所有的军官以及士兵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甚至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生怕发出一点响动,指挥室控制台前站定一位少将,手扶焊在艇身上的把手,只见他拧着眉头,抿着嘴,侧着头努力听着头顶隐隐透过的马达声。 第458章 吴淞要塞(二十二) 少将正是之前生擒活捉日本陆军大臣白川义则的潜艇大队司令张良佐,他就是早在绥东时期便追随吴孝良的闯关东矿工张二狗,后來才改名张良佐,一直在海军任职。 绥东海军也有过辉煌,当年的绥东舰在庙街外海那场大海战令整个日本海军噤声,后來在各方压力之下坐沉搁浅于庙街外海的绥东舰再沒有被打捞出海,而绥东海军的发展方向也在吴孝良的精心策划之下转进到了另一条远不同于巨舰大炮的路上,他曾在绥东潜艇大队正式成立的当天演讲时提出了尚处于雏形阶段的狼群战术。 吴孝良知道绥东地处东北资源匮乏,北有苏联强国,西有国内大军阀张作霖,东面便是虎视眈眈的日本,地缘政治极端恶劣,原本想发展海军本就难上加难,又处于这种环境之下,大发展舰巨炮几乎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于是他转而将目光投向另一项在其前世名声大噪的战术,这一战术的威力所在之处,就是成群结队的潜艇像狼群一样,隐匿于茫茫太平洋之中随时威胁敌方的海上补给线,尤其像日本这种岛国,一旦海上补给线被切断,或者受到威胁将会对其国内工业生产,驻外的海陆军造成极为严重的影响。 因此,大规模制造相对价格低廉对硬件技术要求相对较低的潜艇,几乎是为绥东量身打造的一个绝佳方案,后來让吴孝良始料不及的是,他被迫下野出国,从此沉浮商海,这一走便是十年,而这项大力发展海军潜艇的任务就交给了时任绥东督军的方其道。 当然,吴孝良十年來也沒断过对绥东狼群计划的鼎力支持,从谋求图纸,工程师到各种技术支持以及资金支持他都不遗余力,直到他付出就任山东省政府主席以后,出于对山东海防的考虑,特意调了一个潜艇大队來山东,同时在东营附近修建秘密军港以驻泊这些潜艇。 就在淞沪战役爆发之初,吴孝良正式电令潜艇大队开赴淞沪战场,伺机袭扰日军战舰,这一战是潜艇部队成立十年來的第一次实战,并且一战便即将震惊世界,相信消息传出之后,中国海军必然名声大噪,而他们逮到了日本陆军大臣更是空前绝后。 但这些荣耀想要在日后活着去接受,而不是享尽死后殊荣的话,就必须要解决掉头顶这几艘麻烦而有执着的驱逐舰,可是用潜艇去攻击驱逐舰,就好比羚羊反击猎人一样不靠谱,并且还是三个端着枪虎视眈眈的猎人。 张良佐倒是不慌,他有的是耐心,在此前的训练科目中他们曾模拟过被敌舰发现困住的情形,唯一的办法就是熄火深浅坐沉海底,静等头上驱逐舰失去目标后离开此海域后再行脱离。 但今日的客观环境要比之当日训练还要恶劣,江底不比海底,距离睡眠仅仅十一二米,潜艇坐沉江底仍旧距离睡眠太近,被日军驱逐舰发现的几率仍旧很大,又因为处于入海口江底沉积了大量的泥沙,时间一长泥沙侵入到潜艇部件缝隙中很难说不会造成故障,如果到时候无法启动,他们便真个被困死在江底了。 但无论如何坐沉江底是他们目前唯一的选择。 突然一阵急促而刻意压低的声音在传声筒内传來。 “不好了,日军再扔深水炸弹。” 所有人的心都是一紧,这说明日军驱逐舰已经失去耐心开始抱着撞运气的心态随机向水中丢炸弹,张良佐继续偏头倾听着头顶上的动静,深水炸弹纷纷入水的噗通之声隐隐传來,几十秒钟之后,沉闷的爆炸声一个接一个连续响起,并且越來越近。 海面上,日军驱逐舰以近二十五节的全速搜索前进,尾部轨架上放满了桶装深水炸弹,一串一串的滑向水中,水兵们喊着号子再调整雷管与引信间的压力弹簧。 “水深设置三十英尺……” 这个深度正是深及江底的水平,看來日军水兵已经开始怀疑中国潜艇停留在江底的深度以躲避最终,或者根本不确定有潜艇,而是无奈之下的试探。 日军水兵有些笨拙的将深水炸弹在轨架上码好,拉开扳手,桶状的炸弹沿滑轨纷纷跌落入水,缓缓沉向江底,到达设定深度时,水压压迫弹簧触发引信,然后就是一连串的爆炸。 爆炸声越來越近,潜艇上无论张良佐还是普通的水兵都紧张到了极点,他们甚至已经能感受到爆炸产生的冲击已经将潜艇带的摇晃起來,更糟糕的是爆炸声越來越近,似乎直奔他们而來呢。 潜艇指挥室内的气氛紧张压抑到了几乎要爆炸的程度,张良佐一向冷静沉着此时也攥着铁质扶手内手心上也不禁浸满了汗水,又是一阵爆炸,艇身突的剧烈摇晃起來,几个水兵站立不稳直接便摔倒在地。 张良佐判断,深水炸弹的爆炸点已经距离艇身不足十米了,如果再近一点恐怕只有听天由命了,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又是一阵猛烈的爆响,随之艇身前所未有的震颤起來,一名刚刚站起未稳的水兵则直接被抛到了满是管路的艇壁之上。 爆炸已经尽在咫尺,艇壁再也承受不住如此剧烈的震荡,焊接处裂开一道道细缝,江水沿着缝隙挤进潜艇内部,潜艇内管路严重变形,蒸汽泄露发出嘶嘶怪叫声,江水喷淋而下,指挥室内顿时一片狼藉。 张良佐再顾不得水下静默,冲到传声筒处大吼道:“快关阀门,各舱室立即汇报战损情况。” 很快传声筒内传來一串串急促紧张的回答。 “鱼雷舱进水,可以修复,完毕。” “舯部密封舱进水,可以修复,完毕。” “尾部进水,裂口宽度超过二十厘米,水已经沒腰了……快……快关密封舱门……” 惊雷般的声音再度炸响,张良佐明显听到了艇壳骤然变形发出的刺耳声音,喷淋而下的江水更似下雨般,这次爆炸无疑使得潜艇雪上加霜。 第459章 城下之盟(一) 胜利來的太突然,于三和与第九团的军官和士兵们都陷入了一种空前的迷茫状态,水面上弥漫了将近一周的大雾终于逐渐散去,江面上钢铁巨舰们爆炸后浓烟滚滚的惨状,让他们觉得匪夷所思,究竟是谁把不可一世的日本海军打的这么惨呢。 无论如何他们守住了吴淞要塞,虽然脚下已经一片废墟,但袍泽兄弟们的血沒有白流,看着日军驱逐舰在扬子江面上沒头苍蝇一般的瞎转悠,于三和真真切切的意识到,日军的的确确遇到了大麻烦,今天或者明天很可能都不会再进攻要塞,那么这就为他从容布置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于三和要感谢那只出手相助的神秘部队,如果不是他们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此刻踩在吴淞要塞废墟之上的就应该是日本陆军了。 “集合,清点人数。” 于三和不再犹豫,决定整合剩下的人马继续坚守,直到战斗至最后一人,绝不撤退半步,他又看了眼远处的江面,总觉得那些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的人沒有走远,但愿他们能够平安撤离。 他不懂海军,总以为派人潜水在军舰船底安放炸弹就可以将这些钢铁巨舰炸沉呢。 吴淞要塞士兵视野所及之处的江面上,驱逐舰投放了大量的深水炸弹后,开始逐渐离开当前搜索水域开往别处。 水下,一艘潜艇静静的躺在江床之上,尽管艇外面除了江水在流动,静的仿佛静止一样,但艇内却是另一番光景,灯光极不稳定的一闪一闪,指挥室忽而亮起,又忽而按下去,水兵们奋力的修补堵塞着漏水的艇体外壳,和各种管路,电焊的弧光啪啪直闪,上尉艇长则压低声音用在喉咙里怒吼着。 “李五,你带人去鱼雷舱,哪里漏水严重,要不惜任何代价保住鱼雷舱……” 指派完李五又冲另外 一个上士水兵道:“江大头,你去轮机舱尽快将发电机修好……还有线路……” “……” 潜艇内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到处施工的工地,水兵再也顾不得保持安静,在深水炸弹轰隆隆的爆炸声中对受损严重的谦亭进行维修,通信兵则排开人群挤到正和水兵们一起堵艇壳口子的张良佐面前。 “报告司令,上峰來电。” “说。” 张良佐压抑着沉声闷吼道,他知道通讯兵口中的上峰,在山东军的部队中唯一指代的就是吴孝良,这时候的指示一定是有关于白川义则的处理意见。 “上峰问好,并向咱们潜艇大队致意,希望咱们将俘虏押解往南京,一天后他在常熟周家坝江滩等咱们。” 通讯兵说罢便期待的看着张良佐的脸,等着他的回答,但他却所答非问,甚至反问通讯兵。 “其他艇有消息沒。” “四号艇和五号艇在入海口外发电,报平安,三号艇行踪不明,二号艇……” 说到此处,通讯兵顿了顿,有些悲沧的说道:“二号艇被炸,艇上所有人当场全部牺牲……” 张良佐心中有了谱,他立即将几个主要军官召集到自己面前,开诚布公的道: “钧座來电,让咱们将俘虏押解往南京,你们都表个态,咱们该怎么走。” 他不问走不走,而是直接问如何走,便是向大家表明立场,他要去南京,只看这些军官们作何想法,毕竟吴淞口龙潭虎穴,有人畏惧也属正常,所以他要先统一了大家伙的思想,才能开始行动。 大家其实对继续逗留在扬子江中是持保留意见的,扬子江河道在大河中虽是够宽够深,但潜艇进來完全有种虎落平阳,龙游浅底的感觉,尤其现如今江面上到处都游弋着日军驱逐舰,一个不小心大家伙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境。 “他娘的,上南京,去见见蒋光头到底长个啥模样,咱们抓了这么大的官,怎么也得亲自给咱兄弟们授个勋啥的,我拥护的司令的意见,司令说怎么走咱就怎么走。” 上尉艇长带头表态,大伙毕竟与艇长多年磨合,所以在其发言后也纷纷表示赞同,但赞同归赞同,如何走的确是个相当困难和头疼的问題。 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驱逐舰之前在他们上方刚刚投过深水炸弹,所以很长时间内再不会回到这片水域搜索,他们只能等待时机,待江面上的驱逐舰都休息时,再伺机突出重围。 方案确定后,军官指挥水兵们全力修补潜艇,张良佐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时针指在八点钟位置。 “外面已经天黑,升起潜望镜,观察江面情况。” 水兵心头升起一阵兴奋紧张,战斗又要开始了,虽然他们之前内心有过一阵犹豫,但方案确定下來以后,胸中一颗大石反倒落地,一心求战。 这艘潜艇是绥东自主设计生产的第一型潜艇,xing能指数在很多方面都遥遥领先其他海军发达国家的潜艇,比如这潜望镜,一般只有七米左右,而绥东自主生产的潜艇竟达到了前所未见的十七米,也正因为如此,它坐在江底就可以升到水面之上。 潜望镜一点一点,在大家的紧张与期盼中逐渐露出了水面,张良佐紧贴镜头,双手持控制柄,左右旋转着,江面上已经漆黑一片,远处江面灯光点点,除了瘫痪在吴淞口的巡洋舰以外,此时还有三艘驱逐舰在入海口处搜索,显然他们将搜索的重点放在了向外海搜寻上。 只是这么近的距离启动电动引擎是否能被不远处那三艘驱逐舰发现,张良佐心中沒底,但此时也唯有赌一把,等到后半夜驱逐舰的搜索重心必然会重回吴淞口,以防备他们的潜艇再次溜进來,所以,想走只在此刻便是最合适的时机。 张良佐断然下令:“潜艇上升,深度十米,启动电机引擎,航速五节,前进方向西北……” 随着控制板的拉下,艇尾螺旋桨转动,搅起一阵泥沙,艇身缓缓动了起來,艇身随之一阵剧烈的抖动,水兵们都习以为常,这是水仓在排水,以升到既定深度,但整个艇身突然毫无征兆的失去平衡…… 第460章 城下之盟(二) 艇内水兵们多数由于沒有思想准备而被甩到了纵横交错的管路之上,疼的惨叫连连,张良佐由于紧紧抓住了指挥塔周边的把手,才算勉强稳定下來,不至于摔的太狼狈。 上尉艇长脸色大变,不顾摔的七荤八素,闷声吼道:“立即停止排水,潜艇被钩住了。” 多亏了他经验丰富,因为此前在训练中便有过被水底杂物钩住的先例,差点导致艇毁人亡的重大事故,所以,他才能及时意识到问題的症结所在,从而阻止了一场可能发生的惨剧。 潜艇在停止上浮后,加大马力摆脱了江底杂物的纠缠,然后用五节的航速沿扬子江口缓慢的向上游而去,之所以不全速离去,是因为航速太快会导致噪音激增,从而增加了潜艇被发现的几率。 突然水下监听水兵大嘘了一声,紧张的提醒大伙:“糟糕,前面九点钟方向过來一艘驱逐舰。” 大家闻言心头都是一紧,怎么办。 “立即停车。” 上尉艇长沒有半点犹豫的命令道。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监听水兵低声报着驱逐舰与潜艇的距离,随着数字越來越小,大家的双手也越攥越紧,手心甚至被攥的汗津津而不觉,张良佐觉得奇怪,一艘驱逐舰单舰巡逻的情况在极为教条的日本海军中极为罕见,他们多数以双舰或者三舰编队进行巡逻任务,这是因为什么呢,或许水面上只是一艘渔船,又或许是一艘运兵船。 但水兵的报数让他也跟着紧张起來。 “二百米……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 突然水兵失声道:“遭了,对方在减速……有东西入水……停车了……” 所有人都明白,巡逻中的反潜舰中途停车减速,除了故障原因,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发现了目标。 张良佐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里。 中尉副艇长突然变得激动起來,挥舞着一双大手,呼吸急促的道: “横竖是死,不如拼了,好过在水下躲躲藏藏窝囊到死。” 水兵们的情绪骤然间被引爆,所有人都不愿像懦夫一样死去,纷纷向张良佐请愿道:“司令咱们跟小鬼子拼了吧。” “对,拼了,让他们那狗屁陆军大臣给咱们殉葬……” “驱逐舰又启动了,再加速……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这回上尉艇长也被彻底被艇内的悲壮情绪所感染。 “司令……” 张良佐在水兵报数的同时,心念电转,看到竟然连艇长都失去了冷静,挥手打断了他的说话,斩钉截铁的道: “水面上不过是一般的火轮船,大家不要慌张,等它通行之后,咱们进入扬子江就彻底安全了。” 司令已经发话,水兵们不得不执行命令,那个中尉副艇长还像再说点什么,水兵的报数让所有人都停止了手头的动作,而是静静的等待着命运降临。 “十米……五米……三米……一米……” 指挥室中静的可怕,沒人敢出一口大气,仿佛喘息声稍重一点,这空气便会被点燃爆炸一般。 “目标远离,五米……十米……二十米……” 水兵话毕,指挥室中爆起一阵压抑的欢呼声,所有人都如蒙大赦,张良佐这回赌对了,如果上方果真是驱逐舰,那么潜艇将必然被发现,他们恐怕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待水面上的不明船只走远后,张良佐再度命令潜艇启动,以五节的航速缓慢前行,潜望镜升出水面,在夜色笼罩下江面上划过一道浅浅的白色轨迹。 吴淞要塞越來越远,吴淞口江面上稀稀拉拉的灯光也渐渐缩小而逐渐消失不见,他们安全了,潜艇已经驶出危险区,接下來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开进周家坝,将俘虏顺利交给吴孝良,任务就算大功告成。 脱离危险后,由于整晚的高度紧张,所有人都已经疲惫不堪,沉沉欲睡,但仍旧坚守在岗位上,不敢有半点疏忽,就这样缓缓行驶了足足有一个钟头,监听水兵再一次向舱内众人发出了警告。 “遭了,又遇见一艘驱逐舰……不对,应该是两艘……咦,奇怪,怎么又好像是一艘。” 处于半朦胧状态的张良佐一下子蹦了起來,“确定具体位置与数目。” 水兵又听了半天,终是无奈的摇摇头,他实在听不出水面上目标的实力,张良佐暗道,这沒准又是一艘普通小江轮,他决定再赌一把。 “潜望镜上升,浮出水面……” 尽管于三和已经做好了遇见日军驱逐舰的打算,但他心底还是存了侥幸,只是残酷的现实,将他的期望打击的粉碎,潜望镜中一片漆黑,但一艘驱逐舰锃亮瘆人的炮管当真让人不寒而栗。 张良佐暗骂一声倒霉,该來的总要來,几步走到指挥台前,摊开地图,拿起铅笔,利用尺子和量角器以及圆规在图上涂涂画画,不时又用铅笔做着计算,当铅笔写下最后一个字,在地图上轻点一下的同时,他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命令。 “收起潜望镜,上浮五米,一二三四号鱼雷发射管舱盖打开,鱼雷定深一米,准备发射。” 一系列命令连珠般下达完毕,张良佐见大伙还在愣怔,不由怒道: “还都愣着干什么,立即执行命令。” 大伙这才如梦方醒,他们不明白司令此前还极力反对与日军驱逐舰正面对战,为何此刻又转变的如此突然,他们哪知道,张良佐这次也是打算避开的,但是经过短短几秒钟的权衡之后,他还是放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此时江面渐窄,只要驱逐舰驶过,百分之九十九会发现他们,与其坐以待毙等那百分之一的运气还不如主动出击,堵上一把,胜率也总高过那百分之一吧。 上尉艇长第一个明白了张良佐的意图,暗自庆幸,多亏张良佐升镜观察,否则情况危矣。 水兵们再接到命令的一刻起,熟练的把潜望镜收下,并将排水舱中的水排出,潜艇开始上浮,到达既定深度后张良佐又命令道: “向三点钟位置转向二十度,等待发射。” 说罢,又掏出怀表,紧张的盯着秒针一点点向他用铅笔所计算出的时间靠近…… 第461章 城下之盟(三) 四枚鱼雷呈扇形向驱逐舰疾驰而去,如此密集的阵型,日军驱逐舰再无侥幸之理,张良佐知道这艘日舰完蛋了,也许是他们认为在内河航行很安全才放松了警惕,其实也很合理,谁又能想到会混进來一艘潜艇呢。 不过怎样当倒计时秒表的指针走到零时,头顶上传过來一阵爆响,张良佐将攻击潜望镜升起,目睹了水面上这精彩的一幕,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厉声喊道: “紧急上浮,将所有落水日军水兵全部干掉。” 他们的行踪是很隐秘的,如果这些落水日军水兵中有人猜出是遭受了潜艇的袭击,那么第三舰队必然会沿扬子江向上搜索,到时候,他们在狭窄的河道中将沒有任何机会拜托日军的搜索,只有束手待毙,所以为了不让这种情况出现他只有下令将所有知情人全部消灭。 水兵们虽然不清楚缘由,但仍旧不折不扣的执行命令,上尉艇长似乎猜到了张良佐的意图,但日军之残忍他早就目睹耳闻,所以对这些人中禽兽沒有丝毫的怜悯之情。 底层舱盖打开,他跟随张良佐由二号梯向上爬去,进入到围壳指挥舱的时候他们并沒有停留而是直接向上,打开围壳最上层的舱盖,新鲜空气扑面而來,所有人顿时精神一阵。 江面上传來“噼啪”的爆响之声,日军驱逐舰完蛋了,水兵以及军官们鱼贯而出,他们大口贪婪的呼吸着江面上自由新鲜的空气。 “去两个人操作机关炮,将所有落水日军消灭,不要留下一个活口。” 上尉艇长挽起袖子亲自下了指挥围壳,來到潜艇前夹板的四十五毫米机关炮前,亲自抓住控制扳机,瞄准了日舰以及落水水兵便是一阵扫射,机关炮射出的不仅仅是一串串炮弹,而是仇恨的火焰,他的三个哥哥都在日军占领庙街时被残忍的杀害,后來他报名参加绥东军为的就是为兄弟们报仇,只可惜后來在机缘巧合之下加入了海军,本以为再沒可能亲手毙敌,却沒曾想在这种重重危机之下却觅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 常熟周家坝,吴孝良带了一个连的人在此等候张良佐的到來,可预定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小时,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不详,长江水道形式复杂日海军军舰往來其上,难保不是一点疏忽就暴露了行踪,那可大大的不妙。 吴孝良抬起手腕,焦急而徒劳的看着手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江面上还是沒有半点动静,天已经快亮了,如果在凌晨四点之前张良佐还不出现他只好带着人返回司令部,此时的常熟已经极不安全,胡宗南的第一旅尽管堪称骄兵悍将,但在强行替换下第二军的守备部队后,仅仅一天便被日军作为先锋的第十四团打的落花流水,丢盔弃甲,竟险些在何家浜被日军合围,最后还是杨效欧亲率军属特务团死力营救才算将蒋委员长的得意高徒从全军覆沒的边缘來回來。 最终,第二军在常熟和日军打起了一场漂亮的阻击战,重挫了第十四师团的兵锋才算又稳住了阵脚,但形势却也前所未有的危险,常熟三面被围,几乎已经是孤城一座,若不是吴孝良顶住部下们的强大压力而坚持不撤,将士们无奈用命死守,否则此地也早为日军所有。 整整一个连的兵力在江边待时间长了将是十分危险的行为,一旦被日军发现想脱身事毕还要费一番周折。 “司令,会不会是他们出了什么意外。” 宋希廉猜测着,他执意要跟來,一是其年轻气盛冒险xing格使然,再者出于对吴孝良处境的担忧,也想尽其最大可能保护这位年轻的党国中兴将领,特别是在胡宗南一败涂地之后,是吴孝良以超人的胆识和气魄守住了常熟,为后方防线的构筑,以及人员的撤离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尽管吴孝良内心亦是煎熬焦急,但仍旧淡淡的回答:“再等等,四点钟还不见影子咱们就撤。” 扬子江边的盛夏晚风带來丝丝凉意,竟然打透了他的衣服,顿时一个冷战,不由得将上衣使劲裹了裹,吴孝良在担心,担心的不是白川义则能否顺利到他手中,而是潜艇大队司令张良佐,张良佐是他十年來可以培养的海军高级将领,将來是要派大用场的,如果在扬子江中出了意外,对他将是一场不可估量的损失。 突然,江风隐隐送來了沉闷的爆炸声,起初吴孝良怀疑是自己疑神疑鬼导致的幻听,可随着声音越來越近,连宋希廉都清晰的听到了。 “江面上有状况。” “主意隐蔽,静观其变。” 仅片刻功夫,岸边隐蔽的第二军特务连便见到了一艘奇怪狭长的船蹒跚而來,后面还紧随着一艘吨位不足一千的驱逐舰。 “到了,步兵炮准备支援。” 吴孝良手心捏出了一把冷汗,但心中一块大石也算重重落下,张良佐沒事,潜艇也到了周家坝,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解决掉尾随而來的日军驱逐舰。 向这种排水量仅有几百吨的驱逐舰毫无装甲可言,用陆军的小口径步兵炮亦可对其造成巨大的威慑。 “轰,。” “轰,。” 不愧是特务连,两发中一,驱逐舰舰桥上爆起一阵火光,速度骤然慢了下來,也许是轮机舱受损,也可能是驱逐舰指挥官怕中了埋伏而难以脱身,所以故意放缓了速度。 但舰艏处的一门主炮却沒半点放缓,不断倾泻着炮弹,那艘奇形怪狭长的船便在弹雨中蹒跚前行,特务连的士兵们有劲使不上只能在岸边干瞪眼,他们在吴孝良口中得知,这就是潜艇。 不但士兵们,就连宋希廉也是第一次见到潜艇,原來潜艇长这个样子。 突然,有眼尖的士兵接着月光瞧见潜艇尾部突然急速向后拉出一道长长的白线。 “快看,那道白线真奇怪……” 却见那日军驱逐舰似乎极为惧怕那倒白线一样,居然在加速转弯,但为时已晚,白线速度远超驱逐舰,很快便与之接触上。 “轰,。” 又是一道火光,驱逐舰被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整个舰艏已经消失,竟被炸出了一个狰狞的窟窿。 第462章 城下之盟(四) 日军的驱逐舰完蛋了,伤痕累累的潜艇也在江边搁浅,指挥围壳上的舱盖从里面被打开,军官和士兵们鱼贯而出,整齐的列在艇首的甲板之上,再也压抑不住尽情的狂呼宣泄。 一名身穿白衬衫、土黄色裤子身材矮小的老头被从潜艇内押了出來,早就准备好的摆渡小船将之一一接往岸边,吴孝良以熟练的日语招呼道:“阁下可是白川义则,我是吴孝良。” 话不多,既沒有用敬语,也沒露出半点礼貌xing的笑容,对于一个怀揣侵略而來却可耻的成为俘虏的敌国将军而言,是不配得到尊重的,不过,如果此人真是那个臭名昭著的白川义则,那日本在国际上的脸可就丢大发了,他准备利用此人好好的下一盘大棋,让中国改写前世一二八抗日的失败局面,取得惊人而辉煌的胜利也未可知呢。 可怜的日本老头兀自倔强的拿着架子,偏过头喉咙里发出一阵不屑的冷哼。 吴孝良对俘虏的嚣张全不在意,转而上下仔细大良了张良佐,然后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道:“安全回來就好。”随即又看了一眼伤痕累累的一号潜艇,不误遗憾的说:“潜艇炸了吧,不能落在日本人手中。” 的确,这艘潜艇受创很严重,让张良佐等一干水兵在操纵潜艇返回,简直就等于让他们自杀,所以只好选择果断的放弃潜艇,保存这些战斗经验极为丰富的水兵。 张良佐也清楚,放弃潜艇已经势在必行,只有上尉艇长极力反对。 “潜艇返回大海沒问題的……”可他连自己说这话都底气不足,随后有改口道:“不如找个地方将潜艇藏起來,來日战役结束,再拖回船厂修复……” 一号潜艇对绥东海军,尤其是潜艇大队意义非凡,吴孝良也不忍心就此将之炸掉,但事情紧急,如果任由潜艇搁浅在江滩,早晚必落入日本人之手,为今之计也只有忍痛割爱。 “不必多言,现在就炸。” 说罢又看了眼手表。 “我只给你们二十分钟时间安排,去吧,三点三刻准时爆破。” 上尉艇长又是一番争辩,最终也沒能说服吴孝良只好领着人去布置炸弹,最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潜艇被炸成一堆废铁,鼻子一酸,眼前突然雾蒙蒙的。 吴孝良将张良佐等人接回常熟后,对白川义则的身份反复确认之后,终于可以确定此人就是货真价实的日本陆军大臣白川义则大将,他心中已经勾勒出一副蓝图,白川义则就是其上至关重要的一环。 天已大亮,吴孝良仍旧不打算休息,而是换來了副官,将刚刚写好的电报交给他,嘱咐道: “级别绝密,立即发给上海的负责人。” 电报发出去之后,便如石沉大海,等了足足七天不见回音,可日军三个师团明明已经在何家浜集结完毕,却迟迟不发动进攻,这种诡异空前的形势,宋希廉想破了脑袋也沒弄出个所以然來,他当然不知道,这是吴孝良的行动起了作用,虽然还沒得到回复,但吴孝良不着急,吴孝良相信日本人一定会按照自己给其设计的路乖乖走下去。 不过,这几日吴孝良却难得的睡了几个好觉,弄的宋希廉对其更加钦佩不已,大兵压境,竟然还能吃的香睡的香,第二天一早吴孝良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一切完毕坐在办公桌前,他的目光停留在台历上,却突然凝固了,一个日子刺的他右眼皮乱跳。 九月十八日赫然在目,随即吴孝良哑然失笑,摇摇头。 “距离这个日子还有三年,只要这一仗打赢了,它发生的概率该降低很多吧。” 吴孝良自言自语,如是安慰自己。 副官突然闯了进來,语调颤抖的道:“司令,山东急电。” 吴孝良的心脏沒來由突突猛跳了几下,难道是山东出了问題,在这个关键时刻,老窝出了问題,对他的打击无疑将是最为致命的,如果他丢掉山东,将会向当年丢掉东北的东北军一样,成为水上浮萍,无本之木。 可他摊开电报纸后,心中之震撼,难以言表,与之相比,他宁愿山东出了问題,他宁可丢掉山东,也不愿这电报上所言为真。 昨日凌晨,日本关东军趁张学良率东北军入关参加中原大战,久久不回的机会,悍然发动兵变占领沈阳,而让他气愤的是张学良竟沒有在第一时间组织东北军发动反击,而是将皮球抛给了老蒋,妄图指望中央的外交行动为他化解危机,亦或说在潜意识里不愿以一己之力对抗日本人,只为图存实力。 这份电报是方其道自绥东发到山东,又由澹台继泽在山东转发过來的,其中言简意赅的介绍了日军在东北的行动部署,又说明了张学良的应对措施,但总体分析,东北情况极为不妙,恐怕有全境陷落的危险。 吴孝良看罢电报,重重一拳砸到了桌子上,自己这一年多來极力想阻止发生的重要事件,偏偏是越阻止,便來的越快越猛烈,这贼老天在和他作对吗。 “九一八”竟然提前发生了,日本人到底是狗急跳墙还是利令智昏,现在发动事变决然不是一个最佳时机,但却也歪打正着,他手中的筹码也就是白川义则,失效了。 沈阳事变意味着日本将京沪一带的有限度局部冲突浇了一勺热油,使形势更加火热,中日两国已经濒临全面战争的边缘,整个东亚形势便如一个大火药桶,只要一丁点火星就能引发惊天的爆炸。 吴孝良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无力,事情再一次超出他的掌控,原本正朝有利方向发展的淞沪战场,由于沈阳事变的爆发而在一夜之间急转直下。 他管的了淞沪战场,东三省却鞭长莫及,绥东由于其历史原因极具敏感xing而无法出兵,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东三省一步步滑向深渊而什么都不做吗,吴孝良叹了口气,他又能做什么呢,实际上处了声援意外,他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叹息间,吴孝良的目光扫过地图上的蒙古,他突然想起一个人…… 第463章 城下之盟(五) 时间回溯到七天前,徐州蒋中正临时官邸。 “消息确实可靠吗。” “千真万确,吴淞口大火烧了一天才停下來,江水太浅战列舰沉到底还露出老大一个头來,桅杆和一部分建筑还露在水面上呢……” 蒋中正惊愕了,这个消息对他來说简直像天方夜谭,如果陆军取得胜利,即便战果再匪夷所思他也可以接受,因为有个吴孝良守在京沪,此人的实力他是了解的,有惊人之举也在他接受范围之内,但能将日本乃至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战舰击毁甚至重创整个日本第三舰队的几乎所有主力舰,这就太不切实际了。 虽然,蒋中正陆军出身但是对海战还是有所了解的,海军完全是比拼实力的的军种,如果实力相差悬殊是根本不可能取得逆转xing战果的,更别提将敌方舰队重创到如此程度。 蒋中正在房间内踱了几步,又回到座位上坐下。 “畅卿依所见,这能是哪一国干的。” 如此战绩断然不会是中国所为,那几艘炮舰的威力他知道,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自是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洋人所为。 被称作畅卿的中年人正是原北洋政坛上叱咤风云的“政学系”首领之一杨永泰,自从北洋政府垮台后,此人投靠了蒋中正,深得蒋某人信任,成为其不可或缺的智囊之一,更是带在身边事事征询。 不过这个问題却将杨永泰问住了,他能制定剿匪方略,在政治场上突袭奔杀,纵横捭阖,但想破了头也猜不出是谁打击了日军舰队,帮了中国的大忙。 在远东有直接利益的俄国,因为内乱刚刚平复,无暇顾及国外的变故,就算它想顾及恐怕也沒这个实力,其举国精锐舰队早在几十年前的日俄大海战中损失殆尽,美、英两国更是不可能,战后其主要精力早就转移到了本国以及本国殖民地之内,也无暇顾及其它国家尤其是日本的扩张,甚至对其利益有所侵犯的行为都睁一眼闭一眼。 那是谁呢,杨永泰默默将世界上几个列强过了一遍塞子,最后竟得不出任何结论,只好尴尬而歉意的摇摇头。 “永泰愚钝,实在猜不出,怕是这列强们都不会來趟这浑水,奇怪,奇怪啊。” 蒋中正自然不是真的问计于他,所以也不以为意,笑道: “不管是谁,都帮了咱们大忙嘛,本以为将吴维中放在京沪的位置上会带來一些惊喜,可沒想到回事这结果。” 杨永泰撇撇嘴,“吴维中在常熟恐怕守不住了,他的表现和十年前想必可相差不少呢。” “哦,畅卿对吴维中还算了解。” 蒋中正听杨永泰如此说,便想起了他在北洋叱咤风云多年,定然对吴孝良这个北洋出身的将军大为了解,并且此人多数时间都在相对封闭神秘的绥东,所以其言行并不为多数人所知,不禁颇为感兴趣的问道: “如此说來畅卿对这吴维中了解颇多喽。” 杨永泰又是一撇嘴,“永泰当年在bei 精和此人接触不多,但其发迹路线却是看的清清楚楚,才华兴许有之,但却心机颇深。” 说罢,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蒋中正,只见他刚才还颇有兴致,此时却有些意兴阑珊,杨永泰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起了作用,便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題。 “寿山在常熟失利,中央军最好再顶一个师上去……” 蒋中正见杨永泰谈到常熟前线,便也再沒了兴致继续刚才的话題,而常熟前线更让他心中堵得慌,宋希廉的教导团在日军突袭七丫口的当口上,挺身而上,du li支撑局面,抵抗日军一个师团的登陆攻击,最终全面崩溃,可是却虽败犹荣,而自己钦点的模范旅才顶上去一天便被日本人砍瓜切菜般打的屁滚尿流,落花流水,这就让他面子上挂不住了,日本第十四师团前出到何家浜的兵力紧紧也只有两个联队,而他整整一个加强旅,在编制上已经超过一个甲种师,竟然也败得如此之惨,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娘希匹,胡寿山平时大话叫的响亮,如今真到了为国尽力的时候,就变成了这个软蛋样子,黄埔军校沒有这样不成器的学生。” 说到最后竟有点语无伦次,对胡宗南他是动了真怒,那吴孝良虽然颇有野心,但执行自己所交代的几个命令却都毫不含糊,甚至是非常完美的完成了,蒋中正心中暗暗可惜,只可惜吴维中不是他黄埔的学生,如果出他师门,以他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绩,到真可委以重任。 杨永泰则舒展了一下紧皱的眉头道:“委员长息怒,寿山虽能力出众,但失之孤傲,国内大战,各派系掣肘之事时有发生,永泰以为寿山之败未必是其力有不歹……” “哦。” 蒋中正眉头一跳,杨永泰的说法的确让他心有警觉,常熟、太仓两线都是吴孝良的嫡系部下,此人虽表面恭顺,但心里未必是和自己一条心,他在淞沪抗战爆发之初,领兵南下未必就沒有发展个人势力之野心,看來此人的位置要动一动了,山东决不能让他久住,调个穷乡僻壤去少闹腾幺蛾子,自己也好省点心。 不过现在不是解决他的时候,中央军两度大败,日军势如破竹,常熟、江阴两道防线未必有用,吴孝良此人的部队还是很有战斗力的,南京与上海的安危很大程度上还要指望他呢,至少在淞沪战事结束之前不宜动他。 “畅卿那,日寇海军惨败,上海形势必然有所缓解,是时候反击了。” 杨永泰摇头道:“委员长,国内战事频纷,淞沪战事不宜再拖了,与日军久决不下,**必将趁此机会就势坐大,抗日皆我中央军主力,日渐消耗之下,与阎冯宵小之辈相比,实力也此消彼长,所以,此一战必须快刀斩乱麻,切忌拖延。” “娘希匹,**先让他在那蹦跶几天,淞沪日寇必然与之决战,出一口我国民之恶气。” 第464章 城下之盟(六) “委员长三思,攘外必先安内,内乱不靖,外患难安啊。” 杨永泰突然情绪激动,疾言劝道,他在淞沪事变之前刚刚给蒋中正上了万言书,其中正式提出了“攘外必先安内”的理论,而“安内”又必须“三分军事,七分政治”,如果蒋中正与日本人死磕到底,那么他所提出的方略则彻底流产,通过种种迹象表明,日本人这回动武,绝不会轻易就收手,如果不见好就收,局势很可能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畅卿差矣,攘外必先安内的策略并沒有变,与倭寇之陆战也要打出一场威风仗,到时候在谈判咱们手中也能多些筹码,是打是和才能游刃有余,如今第三舰队受重创,吴维中部下又很有战斗力,各方面都对我方有利如果就此放弃,于心何甘。” 杨永泰听罢默然不语,他知道蒋中正自济南“五三惨案”时就憋着一口气,当时国民政府在世界上还很孤立,为了大局隐忍了日本人在济南的暴行,现今国民政府如日中天,天时地利人和俱在,正是一雪前耻的大好时机。 可是,还有个可是,一旦与日本人彻底开战,国民政府究竟已经做好了抵御全面战争的准备吗,**会不会趁势坐大,心腹大患,肘腋之疾,眨眼之间都可能成为塌天的大祸啊。 蒋中正颇为亢奋的对杨永泰说道:“我意已决,京沪之战必须分出胜负,到时候再谈和战。” 屋中顿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静,两个人都默然不语,空气却紧张的让人呼吸困难,杨永泰胸中终是发出了一声叹息,转身而去。 …… 民国十八年九月二十日,天阴的可怕,南京街头一片萧瑟荒凉之色,行人匆匆,报童则扯开喉咙喊着: “卖报,卖报,沈阳事变,张少帅看戏,赵四风流朱武狂……温柔乡是英雄冢,哪管东师入沈阳……” 报童喊得声嘶力竭,人们却仍旧形色匆匆,早沒了猎奇的心情,偶尔有一人才驻足唤过报童,买张报纸,边走边看边摇头,间或也有三两人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唉,国之重器落在此等人手中……” “这等花花公子哪有胆量和日本人打仗……” 而此时,数千公里外的北平,人们议论的焦点人物,花花少帅张学良正紧张的和东北军高层紧张的开着军事会议,已经整整一个上午,大家还沒讨论出个结果,究竟该如何做,打还是不打,在座高层们议论纷纷却沒能有一个统一的决定,有的主张打回东北去,日军在东北兵力并不多,此刻他们更多的注意力都在南方的淞沪战线上,只要东北军戮力同心定能击败日寇的野心。 也有人主张日本人不能轻易打,东北军如果翻回头去硬抗日寇他们将很难得到南京中央政府的支持,甚至还可能面对某些人的趁火打劫,丢失平津河北,不如先守住眼前的地盘再徐徐图之。 张学良此时心乱如麻,一个早上全困在会议室,大烟瘾又上來了,头晕阵阵,一把鼻涕一把泪,实在忍得难受便在大腿上掐自己几把,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又怎能轻易离开呢,人心已经散了,不能再因为他雪上加霜。 以熙恰为首的一干留守东北老臣主动投降日本人,导致吉林几乎沒有放一枪一弹便落入了日本人手中,吉、奉两省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沦陷了,只有黑龙江的马占山还像点样子,可他远离关内又能抵抗到什么时候…… 他迟迟不表态,在座的高官们情绪更加激动。 “诸位,诸位。” 张学良强忍住痛苦,双手向下虚压,示意大家安静。 “诸位,请听学良一言,如今东北落入日寇之手……咳……咳……” 他的呼吸突然开始变得急促,手捂住胸口似乎转不过气來,脸色瞬间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面颊上滚落,终于“啊”的一声跌倒在会议桌之上。 “司令。” “大帅。” “汉卿。” 大伙立时都忘了适才的争执,紧张的看着张学良的情况。 自他在年前一举杀了杨宇霆和常荫槐之后,少帅的绝对权威在东北军中再无人敢撼动,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东北军可就彻底完蛋了,一干人赶紧上前扶起张学良,又是揉太阳穴,又是拍胸脯,可人就是不见醒转。 突然有人灵机一动,急道: “赶紧将人扶到后面宅子里去,那里有药……” 有人还不明就里,“快去请医生。” 早有人不满的小声嘀咕:“医生哪里有福寿膏好用。” “唉,少帅这个样子,如何对得住老帅在天之灵。” 东北军中自杨宇霆和常荫怀被处死以后,虽然张学良的威严再无人敢撼动,但也伤了一批老人的心,多数时候自然是阳奉阴违。 张学良被高官们七手八脚抬到后宅后,有人烧了上好的大烟,服侍他狠狠吸上几下,竟然缓缓的醒转了,声音虚弱以及,两行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看着守在床边的张作相。 “张叔,学良难啊,日寇在东三省发难,万沒有眼睁睁看着落入贼手之理,可日军强悍,国内掣肘,一旦打下去,老帅留下的基业恐怕将十不存一,可如果不打国仇家恨,又焉能忍得下去,学良又该如何抉择。” 这番话说出了张学良心底最深处的想法,在会议室中他绝不会如此表态,但决定早晚得下,该如何抉择,张作相也做不了主,只是默然不语,他又怎么忍心将东北军推倒万劫不复的境地,可若劝张学良保存实力,国仇家恨他连自己那一关也过不去,自从斗倒了杨宇霆之后,他觉得自己彻底老了,便离开沈阳去了吉林城,打算消消停停做他的吉林省长,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年初,东北军大举入关,他作为东北军元老被张学良一并带进关内,却沒料到,今日出了这等篓子,东北军的老家东三省几乎在一夜之间丢光。 一老一小两眼泪涟涟之时,副官竟顾不得礼数,推门而入。 “大事不好了,日寇兵临北平城下……” 第465章 城下之盟(七) 打击接二连三,东三省眼瞅不保,日寇眨眼间又到了北平城下,就在两天前还踌躇满志的张学良一下子便由高高在上的位置狂跌下來,多年身居高位养成的自信在骤然间坍塌,沈阳事变之后,为了防备驻马厂的日本华北派遣军,他在北平与天津之间放了一个混成旅來监视动向,如果此刻日军已经兵临城下那就意味着那一旅人马已经被击溃,而且是在瞬息之间,任谁都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可清楚日寇番号。” “回司令,是隶属华北派遣军的第三联队,后续部队还在路上,据估担任攻击任务的是第三师团。” 张作相沉声问道:“日寇现在情况如何。” “整军不动,沒有攻城迹象,似乎在等待后续部队。” 张学良不愧是东北军领袖,在遭受了如此沉重的打击后,很快接受了这个难以接受的现实,他很清楚日寇此刻不发动攻击,未必是在等待后援,很大可能是在向他施压,一只被驯服了的老虎远比一只死老虎要有用的多。 到了眼前这个情况,对待日寇是打还是谈,反而是日本人为他下定了决心,如果此刻和谈他就什么都沒有了,东北军势必会因为他的妥协而凝聚力丧失,四分五裂,况且,国仇家恨如何允许他做人人可以唾弃的汉奸。 想到此处,张学良硬撑起虚弱的身体,一把抓住张作相的胳膊。 “东北军不能再忍下去,咱们东北军已经无路可退了,“ 张作相再不复见当年个坚毅果决野心勃勃的督军摸样,此刻便如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听了张学良的话后,颤颤巍巍的道:“小六子你的意思是打喽。” 张学良用力的点点头。 就在张学良下定开打的决心以后,又一名副官手中挥舞着电报纸,神色兴奋的进了屋子。 “好消息,南京來电,何总参谋长要來北平。” 张作相神色一暗,他知道这个小六子表面刚强,实际上内心却远沒有那么强大,一旦外部压力超过他的承受能力,便会妥协,如今背水一战,好不容易激起了他的敢战之心,何应钦这个时候來是给他泄气的理由啊。 果然,张学良似乎有点犹豫,问道: “何总参谋长什么时间到北平。” “南京方面交代,何总参谋长的座机一早起飞,说话间也该到了。” “动作倒是快。” 张学良起身,坐在床沿上,喘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先去接了何总参谋长再做定夺。” 何应钦果真于下午三点三刻抵达北平,在东北军重兵保护下由南苑机场接到北平城中,日军竟然出乎意料的沒有异动,似乎果如张学良所料,华北派遣军在北平城旁放一支军队只是震慑,想讹诈一番。 由于军事对峙,张学良并沒有出城迎接何应钦,而是在城内举行了一个简单的欢迎仪式,此时,张学良已经恢复了体力,饱饱的抽上一顿大烟后精神饱满,双目如电,竟是一扫午间萎顿低迷之气。 “汉卿为国御守北疆实属不易,然此时不宜与日军再起更大的冲突,以中国之力断然无法抵挡日寇之全力进攻啊……” 何应钦一见面便罕有的单刀直入,直抒來意。 张学良心中一阵冷笑,仅仅凭你一句话便想让东北军放弃东三省吗,但何应钦接下來的话却还是让他颇为心动。 “委员长知道汉卿处境之艰难,会专程拨款一千万元,以弥补东北军之损失,积蓄实力再图光复东三省。” 冷笑升到脸上却变成了苦笑,“如今摆在学良面前的两条路,不是和就就打,既然委员长的意思是和,学良还有什么好说的……” …… 常熟,吴孝良疲惫以及,尽管他期待奇迹会发生,张学良逆袭日本关东军,但噩耗还是一个接一个的传來,沈阳、长春、营口相继陷落,紧接着更让他震惊的消息从北平传來,何应钦亲自飞往北平主持与日本谈判事宜,他就已经产生了极不好的预感,何应钦去北平,打的什么主意,他再清楚不过,牺牲国家利益而换取停战,而何所秉承的又一定是南京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中正的意思,蒋中正毕竟是个政客,虽然对日寇低头被他视为奇耻大辱,但从所谓的大局出发却是完全可以隐忍的。 蒋中正迫切希望停战,这其中最重要的因素有二,第一,江西红军趁着日军侵华,围剿其中央军主力悉数北调的机会,开展活动大举扩张,对南方面京而言已经由肘腋之疾渐成心腹大患,另一方面阎冯二人兵马实力聚在,也得幸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中可以苟延残喘以恢复实力,一旦积蓄到足够强大的力量后,势必会趁着蒋中正和张学良与日军两线作战的机会落井下石一番。 所以,有这两点心腹大患,他不得不听从杨永泰攘外必先安内的既定策略,对日本人容忍,等到肃清国内反对势力,廓清局面,到时中国一统,上下一心,再和日寇决一死战,则必胜矣。 吴孝良十分清楚蒋中正所面临的这种尴尬境地,与不得已而为之的投降屈辱行动,不过,这一回他打算充当一次搅局者,哪怕因此而开罪蒋中正也所不惜。 日本人兵压平津无非是想兵不血刃就取得最大利益,从而稳住中国国内军队,他们也好从容占领,笑话整个东三省,一旦时机成熟便会再度挑衅发难。 因此,对日本而言,此时绝不是爆发中日间全面战争的时机,如果真的开打,其对中国方面的军事部署尚在雏形阶段,东三省尽管旬日间就掌握在手中,但还非常不稳定,由于在东北日军人数本就不多,只好大量重用了当地的东北军降军,一旦打起來再行叛乱也是有极大可能的,在日本内阁看來,停战也是迫切的需求之一。 换个思维,如果中日全面战争在这个对其最为不宜的时刻爆发,此消彼长之下,中国甚至可以在这种情况之下,占一些便宜也未可知呢。 那么,吴孝良就要把日本人停战的台阶给摧毁,让他们不得不打下去…… 第466章 城下之盟(八) 但想要搅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日本人选择与何应钦在北平举行和谈,而沒有选择最先爆发战事的上海,就足以说明他们的重心是放在北方的,上海并不是主要目标。 那么吴孝良想要引起日本政府的高度重视,就要将日本在京沪一带的陆军打疼,疼的让日本人咬牙切齿才可以,眼下正有这样一个机会,自长门号战列舰被彻底炸毁,第三舰队主力舰均受重创以來,由七丫口登陆的三个师团便有些人心惶惶,战事拖延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他们的计划,原本计划的突袭战,一日夜间兵临南京城下,现在也成了防线对垒的攻防战,由于受到海军战败的影响,陆军士气也严重低迷。 很多人甚至产生了迷茫心理,认为有列强在身后虎视眈眈,而他正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对日军进行一次突然袭击,吴孝良之所以敢这样想,甚至也敢于实施,因为他手中握有一招杀手锏,那就是在东亚可以所向披靡的装甲部队。 此前由于连日阴雨,再加上日军气盛,吴孝良不会贸然将他的看家宝贝派到战场上当炮灰,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日军在常熟一线迁延多日,锐气已挫,加上海军惨败,陆军大臣失踪的消息,早就人心惶惶,士气一泻千里,此时将所有主力部队集中在一个点上以尖刀之势,将其正面面对的两个师团的攻击线割开一道口子,然后第二军大举反攻,五十七师则攻击其正面面对的第五师团。 将这三个师团彻底赶下长江去,然后再一鼓作气收复上海,如此,日军在南方牵制国民政府的行动将彻底失败,到时候,便可以腾出手集中力量对付來自东北的威胁,同时也对国人有个交代。 而日本内阁在经历淞沪惨败之后必然会面临国内强大的压力,如果选择继续谈判,则肯定要提出针对国民政府更为苛刻的要求,如果军部影响内阁决定复仇,继续扩大战争规模,那么中日间全面战争势必将由此点燃,正好中他下怀。 不过,第一种可能也不是沒有,南京国民政府甚至可能接受更为难以忍受的苛刻条件都未可知。 如所料不差,这几日军事委员会的停战命令就会传到京沪警备司令部,到时候再违令,便会招致蒋中正的愤怒之火,所以行动一定要快,他已经派人去调距离常熟前线不足三十里的装甲旅,今夜凌晨便可发动攻击。 同时,吴孝良还有另一手准备,除了军事上的挤压外,他还打算打一打政治牌,在他手中秘密关押的白川义则绝对是个奇货,有了这家伙就可以掐住日本内阁的名门,如果他们不想在全世界人民面前出尽洋相,就要适当满足一下他的合理要求。 至于是什么合理要求呢,如果日本人坚持谈判,他有两个选择,第一便是以白川义则作为私下交易筹码,换取日方将何应钦排斥在中国谈判代表行列之外,转而要求他吴孝良谈判,第二是向全世界公布,堂堂日本陆军大臣白川义则大将成了他们最为鄙视的支那人的俘虏。 而且,吴孝良还有更绝的后招,一旦打算借白川义则与日本翻脸,那他就要将这出戏唱到极致,他会召集一个有全世界主流媒体参加的世纪审判,控诉他身为陆军大臣,下属陆军对中国人民犯下的反人类罪,对其进行公正、公开、公平的公审,造势这一套是吴孝良的拿手好戏,只要拿捏的好,定会让日本颜面扫地,到时候只怕他想和,日本国内的汹汹舆情与陆军的强大压力也得让他不得不继续战斗下去。 只要日本人敢打,他就敢让这些叫嚣着脱亚入欧自认为高所有亚洲人一等的海岛矮子们,尝到什么是后悔的滋味。 “钧座决定了吗,一定要打吗。” 第二军军长杨效欧的一声疑问将吴孝良从沉思中拉了出來,他心底里还是期望稳扎稳打的,既然常熟防线已经守住,就沒必要再冒险而去主动进攻日军,杨效欧乍一听吴孝良的这个想法时,甚至认为他得了失心疯,第二军的素质他是了解的,防守尚且力有不歹,何况主动进攻,那不是以卵击石吗。 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何总参谋长已经飞赴北平谈判,相信不日之间中日两国间的战事将进入尾声,这就到了最关键的分享战果的关键时刻,山东军出了这么大的力,想必会得到在中原大战中难以得到的汇报吧,他的本意是将上海这块地方拿在手中,但此地属于蒋中正,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但可以换取其他地方更优厚的条件,可吴孝良全然不想这些,竟一心想着打仗,这就太过匪夷所思了。 但几经劝谏之后,杨效欧发现吴孝良态度异常坚决,处于这些日子以來对他的了解,知道行动再难改便变,是以最后又明知徒劳却又不甘心的一问。 吴孝良目光坚定的看着杨效欧,指着墙上挂着的中华民国全图,手中铅笔在东三省已经平津地区画了两个大大的圈。 “你來看,东三省这一战之后我们丢定了,平津恐怕也难保主权,日寇华北派遣军也到了扩军的时候。” 说道这里他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北宋孱弱,数度被北方蛮族打到开封城下是为何。” 杨效欧听到吴孝良说起北宋,先是一愣,继而下意识答道:“北宋自丢了燕云十六州后,便再无险可守,无论契丹还是女真自可一路毫无险阻的南下黄河。” 吴孝良击掌道:“正是如此,中日早晚必有一战,而这次如果停战,平津主权也定然会被作为交换条件而不保,我国民政府失平津便如北宋失幽燕,与其给他们步步蚕食,一一消化的机会,莫不如此时便趁他一口鲸吞之后的行动不便先发制人。” 杨效欧默然不语,他承认吴孝良所言有理,但这一切还是要建立在可以自保的前提之下,至少在他看來,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便不谋其政,吴孝良的某些考虑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军事委员会委员,以及地方省政府主席该考虑的范畴,这都是躲在徐州那位蒋委员长该操心的事情。 第467章 城下之盟(九) 杨效欧虽是半路倒戈投靠到吴孝良麾下的,但数次大仗打下來,竟然与小日本不相上下,第二军尽管实力较五十七师逊色,在常熟最危急的时刻险些崩溃,但最终还是稳住了防线,这让身为第二军军长的他大感扬眉吐气,也就是在这一次又一次与日军的大小战斗中,他似乎体味到了此前从未有过的归属感。 对于吴孝良一力坚持对日作战,已经近似于不可理喻的固执,他尽管难于理解但还是不折不扣的执行了下去,同时,第二军的士气也正前所未有的高涨,就在两天前,他们刚刚成功歼灭了日军的一个冒进的大队,他们显然比杨效欧这个军长更乐于接受这个命令。 吴孝良和杨效欧都不知道,就在他们酝酿打一次出其不意的反击战的时候,七丫口登陆的三个日军师团也决定联合发起一次攻坚冲锋,由于最高指挥官陆军大臣白川义则的失踪,他们已经陷入无指挥状态很长时间了,所以这次作战计划的发起人是三个师团长中资格最老的第十四师团师团长松木直亮中将來牵头,而其他两个师团长则毫无异议,全力配合。 其实松木直亮中将的计划十分简单,经过数日的激战,他发现一点端倪,面前的支那军队虽然战斗力不弱,但士气很难持久,一旦战事胶着就很容易泄气,由此,他设计了一个不间断攻击的计划,由三个师团选择两个点进行不间断的昼夜进攻,皇国陆军实力本就远在支那军队之上,所以,这次他们拿出攻打要塞的韧劲來,突击支那防线,万沒有不破之理。 当然,这样做也不是沒有弊端,伤亡便是各一个问題,但形势逼迫他们不得不尽快打破自身在支那战场的困局,东北的关东军仅仅用一个师团的兵力就占领了东三省,平津的华北派遣军也将东北军司令张学良围困在北平城中,连坐镇南京的国民革命军总参谋长何应钦都飞赴北平与之谈判。 而他们三个师团的兵力,竟还在登陆点附近寸步难进,这叫他们如何还有颜面坐等机会,三个人几乎是一拍即合,第七师团师团长原口初太郎更是拍胸脯保证,请求自己单独负责一点,这些日子以來他担任第十四师团的预备队,还沒轮到上阵的机会,自然是急的,上蹿下跳。 “松木阁下,第七师团已经手痒很久,左翼就交给我们吧。” 松木直亮点头欣然答应,这一次他不再拒绝,他要不惜一切代价东川第支那将军的防线。 至于第七师团由于要协防第五十七师反扑,所以紧紧派出一个联队加入对第五军的强攻序列,并且这个联队的联队长还是吴孝良的老熟人,曾经在绥东防御战中被吴孝良俘虏过的三宅光治。 按照日本陆军中不成文的规定,像三宅光治这种曾经被俘过的军队将领,是再沒有资格出任军队主官的,但三宅当年太优秀了,被称为皇国陆军的名将之花,很多陆军大佬都曾为此扼腕痛惜,所以他最终在军部大佬的庇护下,经过多年蛰伏又重新回到了 阔别多年的军队。 只是此刻的三宅光治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名将之花了,现在的他仅仅是一名隶属于广岛师团的普通大佐联队长,第五师团又号称广岛师团,该师团不但是日本陆军的十七个常备师团之一,而且还是在明治时代便已经存在,由六镇台编组成军的六个师团之一,曾在日清战争,以及日俄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 让三宅光治在这样一支声名显赫的师团中重返军界,说明军部中的大佬还是对他寄予厚望的,所以当师团长寺内寿一决定仅派一个联队参与对常熟防线攻坚作战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主动请缨。 这是他蛰伏十年于军界复出后的至关重要一战,能否一雪前耻,就在此一战了。 三宅光治紧了紧腰间的武装带,一柄大佐军官指挥刀挂在腰间让他觉得极不自在,他磕掉了马靴尖沾上的一块泥土,扳住马鞍踩蹬上马。 “出发。” 名将之花心底的骄傲使然,他对松木直亮如此呆板的战术极为不屑,如此沒有技术含量的战斗计划,即便赢了皇国陆军也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支那第五军主力多在何家浜董家桥一带布防,他曾经专门研究过支那的防御战术,也是死板之极,只要派一机动力极强的偏师,深入其后方,断其后路,支那军心必然大乱,到时候其正面防线必然崩塌无疑。 三宅光治就要做这支机动力极强的偏师,因为他所率领的乃是第五师团第四十一骑兵联队,这同样也是一支战功卓著的联队,他们听说将深入支那敌后,做一次小纵深的突袭都难掩心中兴奋,口中呼喝,加紧了马队的行军速度,要赶在天亮前赶到既定位置,才能做到突然发起袭击的效果。 不过在出发前,他得到了一个重要情报,京沪警备司令吴孝良的司令部原本在常熟城中,前几天最危急时刻,为了激励士兵勇敢作战,他甚至将司令部迁到了城东的苏家滃,这里已经距离前线很近了,只可惜吴孝良手下的参谋都太粗心大意,竟在布置防线时出了如此大的纰漏,这也正好给了他一雪前耻的机会。 十年了,支那将军,这回鹿死谁手,就看今夜了。 东方已经鱼肚泛白,大股骑兵卷起了漫天烟尘,直冲西方而去,而此时,中国阵地上的绝大多数士兵们还沉浸在前一夜美梦的余味中。 三宅光治抓紧了马缰,双腿紧夹马腹,这是他的雪耻之路,十年蛰伏,黑发便白发,当初皇国最年轻的将军早已成为军界笑柄,而他,今夜便要将这些所失去的统统夺回來。 常熟县城东十里苏家滃,警备司令部的警卫士兵向往常一样开始换防,站了一夜岗的士兵,早已经累的哈气连天,突然…… 第468章 城下之盟(十) 突然,接防的警卫士兵,只觉得脚底大地似乎在轻微的颤动,紧接着一阵阵极其不寻常的声音由远而近,士兵恍然。 “前方又來报捷了。” 这种声音除了骑兵还能有啥,警卫士兵早就听的多了,只是今日的感觉却有些不同于以往,如何这大地震颤的如此厉害,骑兵而已,马蹄而已,好像要将这大地踩翻了天呢,难道是來了一大队的传令兵吗。 警卫士兵如是想着,但心中却陡然一惊,如果來的是一大队那么就不可能是传令兵,而是真真实实的骑兵,据他所知第二军的骑兵早在过江之初,由于渡船紧张就全部留在了江北岸,后來便就地驻防,一直沒有跟过來,所以能有这么多骑兵连大地都踏的跟着震颤,只能是,只能是…… 为首的警卫军官脑门冷汗立时冒了出來,因为他心头闪现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念头,日本人來了。 虽然些日子,第二军着实打了几个结结实实的胜仗,一涨第二军之士气,大家再也不像从前那般谈东洋人色变了,可他只是在后方一直从事警卫工作的小军官,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战场,想到可能是日军來偷袭,他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呆呆的立在当场,就像一段木头般,连示警都忘了。 还是身边的士兵推了他一把,一脸暧昧的奇道:“排长今儿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还在想昨夜那小寡妇呢。” 警卫军官这才回过神來,也顾不得回应手下士兵的揶揄,尖声喊道:“敌袭,敌袭。” 一边喊,还一边拽出腰间的连响盒子炮,朝天上就是“啪啪,。”两枪,慌乱之下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召集办法,只有这响亮的枪声才会让人更快的清醒过來吧,因为他知道,驻扎在苏家滃负责警备司令部安全任务的部队只有一个营,如果不尽快将大伙召集起來,恐怕就有让敌人连锅端了的危险。 果不其然,听到枪声,无论是醒着的还是尚在梦乡中的人都极为敏感的暴跳而起,在警备司令部周围听到枪声必是发生了极不寻常的事情。 警卫营长整理着军装的武装带连风纪扣都沒系便急吼吼从卧室跑了出來,边跑边大声质问: “是谁开枪,是谁开枪,发生了什么。” 待看到司令部门口的少尉排长,手中连响盒子炮还冒着青烟,顿时大怒。 “疯了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开枪。”说着示意左右,“來呀,给我捆了,送宪兵队去。” 那开枪示警的少尉排长连忙道:“营长你听。”说着做了个让那营长仔细倾听的样子。 营长莫名其妙,但还是静下心來去听,这一听不得了,竟是吓得一蹦老高。 “有骑兵!是哪里的骑兵,沒接到有骑兵过來的消息啊。” 警卫营长虽然是只是区区一个营长,但由于负责整个警备司令部的安全工作,所以至关重要,所有部队调动只要经过警备司令部方圆三十里范围之内全部要通报给他,而近几日,警卫营并沒有接到会有骑兵过境的通知。 因此,才有此一问,但随即他也如那少尉排长之前一样,立刻意识到了问題的严重xing,如果不是友军,那就是日寇。 想到这里,警卫营长立即掉头,边跑边交代着,“让所有人立即集合准备战斗。” 他要赶紧去告诉京沪警备司令部中的吴孝良,赶紧撤离此地,不管这马蹄声是敌是友吴孝良身为警备司令都冒不起这个险,如果一旦有个意外,整个京沪战场的局势都将功亏一篑,他负不起这个责任。 据他判断,这队骑兵,人数至少也在营团上下,而且五分钟之内必然赶到,所以时间不多了,他要抓紧一切时间,掩护司令撤离。 吴孝良也听到了枪声,刚要出门,却与一人撞了个满怀,正是那警卫营长,只见他一脸紧张焦急。 “司令,敌袭,事情紧急,请马上跟随卑职撤离此地。” 这话听的吴孝良也是心头一颤,哪支日军如此刁钻,竟然一下就摸到了他的司令部,不过他却不能走,反击在即,如果他一旦后撤将严重影响前线军心,因为普通的士兵不会了解这么多内情,他们只会认为自己的司令害怕了,向后撤了,甚至是逃跑了…… 如果军中一旦产生这种不利情绪,还拿什么去指望他们打胜仗呢。 吴孝良了解第二军,虽然第二军的战斗力不俗,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打惯了顺风仗,经不起挫折,韧度不够,所以这个时候他激励人心的行为就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主帅自蹈险地,麾下敢不效死。 “都别慌,司令部不会有事,你们正常布置防御,我不会离开这里半步。” “司令……” 那警卫营长还想再劝,却被吴孝良挥手阻止。 “快去布防,耽误了战事我拿你是问。” 警卫营长只好一咬牙转身离开院子。 大地的震颤越來越明显,声音也越來越大,甚至连呼喝之声都已经快清晰可闻,吴孝良偏头向西方的天空望去。 “该來了吧。” 可是他等的沒有來,沒等的却來了。 果真是日军骑兵,骑兵的冲锋枪距离警卫营防线还很远时便纷纷开火,随着战马的向前推进,数百道弹幕织成的火力网也快速的向前推进着,吴孝良的警卫营乃是各营团裁汰下來的冗兵,战斗力不行,经验不行,吴孝良为了将更多战斗经验丰富的部队送到前线上,保障战局的优势,所以这些和新兵蛋子沒有什么两样的老兵,在面对突然而至的日军骑兵时,竟忘了开枪阻击,直到,警卫营长瞅准机会,将连响盒子炮一梭子子弹都打了出去,大伙这才如梦方醒。 各种轻重火力一齐开火,在最后一百米的距离上,日军人仰马翻,但很快又有更多的骑兵一跃而过,眨眼间百米距离,顷刻而至,警卫营长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竟然一回合之下便耻辱的败了。 第469章 城下之盟(十一) 就在警卫营长绝望的闭上双眼时,他觉得脚下的大地震颤如山崩地裂,日军骑兵威势之猛烈竟至如斯,他陡然间睁开双眼,即便战至最后一刻也不能放弃,苏家滃毕竟是警备司令部所在地,防御工事修的还是非常完备,战壕、铁丝网一样都不少,而阵地上轻重机枪也是所有步兵营配备数量最多的,仅仅一瞬之间,他的目光由恐惧、犹疑逐渐变得坚毅、镇定。 “开火。” 虽然开枪的时机有些晚,但水压重机枪喷吐出的火舌不愧是战场上的人肉收割机,冲在最前面的日军战马立即成片的跌倒,马上骑兵则被强大的惯xing甩了出去,筋断骨折,血肉模糊。 三宅光治的瞳孔开始收缩,偷袭并不算成功,可支那将军也太托大了,竟然只用一个营的兵力防守司令部,他的嘴角随即挂上一抹冷笑,既然如此,就让这些支那人以及那个支那将军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吧。 十年的蛰伏与屈辱早就将那个名将之花咬噬的尖厉暴躁,此刻他的全身都沸腾着复仇之血,同僚幸灾乐祸的奚落,家人横眉竖目的冷对,都在这一刻涌到了愤怒的血管之中,军人的荣誉与个人的屈辱汇集成再难抑制的怒火,从呲裂的双目中喷涌而出。 冰冷的子弹毫无征兆的射入警卫营长的胸口,他的最后一个字还沒來得及吐出,便轰然倒地,士兵们愤怒悲痛与心寒胆战交织在一起,但却再阻挡不住日军骑兵的兵锋。 警卫营防线如溃散之堤土崩瓦解,竟然连一个回合都沒撑过,冷笑再一次出现在三宅光治冰冷的脸上,蝼蚁一般的支那人,支那将军十年不见你就只剩下这点本领了吗,他的心中突然间升起一种忐忑,如果支那将军果真如此不堪一击,他积蓄了全身力气狠狠一拳打來岂不是落空,对手衰弱至此,复仇还有什么意思,巨大的失落无力之感遽然而生。 警卫营的防线并沒有紧邻村子,而是向外推进了一里地,三宅光治轻而易举就突破了防线,却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这距离司令部不足一华里的距离,他用了十年时间來跨越,终究是功亏一篑。 巨大无比的轰鸣掩盖了铁蹄叩动大地的声音,眼前突然出现遮天蔽日的乌云,细看之下竟是扬起的漫天烟尘,西北方向急速而來的钢铁洪流瞬间即至,就像突然出现一般,三宅光治的瞳孔再度收缩,不是因为恐惧而回死因为兴奋,这才是他记忆深处的支那将军,那个曾经俘虏他的支那将军如果真衰落,对他而言将是更大的耻辱。 三宅光治夹紧了马腹,策马加速迎头冲了过去,即便是钢铁坦克他也毫不畏惧,此战他本已抱宁死定雪耻之心,如果失败不如战死,在战场上体面的战死,也好过苟活于人世间忍受那似有千万虫蚁咬噬心间的痛楚。 使用骑兵冲击坦克群日本人开了世界战例之先河,无数血肉之躯在钢铁拒收无情的碾压之下,血肉横飞,坦克机枪來回扫射,使得日军铁骑在骤然间便似风中败絮一般,四分五裂,尽管他们损失惨重,但联队长三宅光治已经冲在队伍最前方,身为士兵的骑士们又如何能退却,也跟着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以卵击石。 战斗进行了不足半个钟头便宣告结束,结果对三宅光治而言是幸运也是不幸,幸运的是骑兵联队十不存一,他活了下來,不幸的是他再一次成为了支那将军的俘虏。 三宅光治在落马的一瞬间,便意识到自己彻底的失败了,想起临來时的踌躇满志,他欲哭无泪,心灰意冷,拔出腰间南部十四式手枪,对准了太阳穴,食指扣到扳机上刚刚要发力,却觉手臂一痛,手枪跌落在地,再看手臂已经血流如注。 随即便被两名支那士兵可耻的提了起來,他发疯了一样攻击其中一人,却被死死的按住,趴在地上在难动一下,鲜血、泥土、眼泪沾满了污秽不堪的脸。 中国士兵冲他身上狠狠吐了口浓痰。 “娘的,这日本大官,简直就是一疯狗。” 另一个差点被三宅光治咬上一口的士兵则狠狠的踢了他一脚。 “让你不老实。” 是役,第五师团的第四十一骑兵联队全军覆沒。 而与此同时,何家浜一线的正面防线,日军两大师团联手发动了登陆以來规模最大的一次攻击,第十四师团与第七师团互为犄角之势分别攻击何家浜与董家桥两个点,董家桥外的日军如潮水般一浪又一浪的冲击着中国守军的防御阵地。 第二军的士兵们从未见过如此不要命的战斗,只见日军全部都疯了一样的向前冲锋,似乎他们轻重武器中射出的不是可以收割生命的子弹,而是夏末解暑的暴雨,日军尸体一具具堆在阵前,可后继者似乎浑然不觉踏着脚下的尸体,仍旧顽强的冲击着第二军的阵地。 战斗不过打响才一个钟头,整个战场上堆满了尸体,第二军的弹药消耗更是惊人,并且让负责指挥阵地防守的师长惊恐的是,他们的储备在如此消耗一个钟头,便会弹尽粮绝。 师长抓起临时指挥部掩体内的电话机,一顿猛摇之后,就着不断炸响的大炮声,与重机枪不间断的射击声,声嘶力竭的喊着:“物资处吗,我是二师,弹药马上告罄,请立即运送……” 物资处长挂断电话,嘟囔着骂道:“何家浜告急,董家桥也告急,蒋委员长就给第二军拨了这么些弹药,到底先给谁。” 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结论在他脑海中跳了出來,如果在战斗中弹药供应不上,常熟防线将轻而易举的被日军拿下,关于这批弹药他早就向南京申请了,但是何应钦总是以紧张,弹药都被供给淞沪前线为由,压了下來,如今局面已经紧张如斯,一个小时让他上哪里弄这么多的弹药去。 第470章 城下之盟(十二) 苏家滃遭到三宅光治联队的袭击后,为了稳妥起见,吴孝良将作为预备队的,宋希廉新组建的教导总队调來布防,这次的确险到了极点,如果装甲旅再晚到几分钟,此战结局恐怕就要改写了。 跟随坦克旅前來的还有达日阿赤的骑兵旅,他们并沒有在苏家滃逗留,而是按照既定计划继续东进向董家桥方向迂回,坦克旅和骑兵旅决定在董家桥由南向北做一次侧翼突袭,彻底冲垮驻扎在那里的第七师团。 吴孝良听说袭击他们的日军联队长居然是三宅光治,不禁笑道:“老朋友嘛,走,咱们去见见他。” “老朋友。” 宋希廉满脸莫名其妙,不明白吴孝良为何称这个被俘的日军联队长为老朋友,难道是他在日本留学时的朋友,随即他否定了这个答案,沒听说吴孝良去日本留过学啊,据说他毕业于保定军校,如何又认识的这个三宅光治呢。 倒是吴孝良的副官解答了宋希廉的疑问,“司令在绥东时曾俘虏过三宅光治,那时候他可是日本陆军中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呢,甚至被称为名将之花,只可惜遇到咱们司令了,将星也得陨落,将花也得凋零……” 副官是绥东时候跟随吴孝良的老人,自然了解嫡系,惟妙惟肖的将三宅光治的老底一一揭穿。 吴孝良在绥东的战绩,当年由于北洋政府的刻意封杀,国内报纸一律不得报道,所以国人知之者甚少,宋希廉还是被震撼了,他早就知道吴孝良曾在绥东战绩辉煌,却无论如何也沒料到此人竟俘虏过日军将军,而这个三宅光治在日本如此重视军功荣誉的陆军里,战败被俘之后还能再出任常备师团骑兵联队的联队长,果真不简单,按照惯例,有过类似三宅光治这种耻辱经历的军人是要被永久的清除出陆军的,他能得到重返战场的机会,足见此人在陆军中根基后台之深。 由此,宋希廉对这个当年所谓的名将之花好奇之心更重了。 三宅光治被关在苏家滃的一座柴棚中,右臂由于中弹,被草草包扎,满身狼狈,木然坐在一地柴草之上,吴孝良带着宋希廉出现在彩棚的木栏之外,让他倍感屈辱,他出征之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再落得如此下场,他后悔沒有在战场上一头撞死,再次令器重他的长官,以及他的家人蒙羞。 吴孝良却好像丝毫沒意识到三宅光治的尴尬版,对看守士兵道:“打开柴棚,给三宅桑一间干净的住房,他是我的老朋友了,要给他客人般的待遇。” 士兵闻言一阵惊愕,却还是稀里哗啦的打开锁链,将三宅光治架了出來,吴孝良笑着拍了怕他的肩膀,微笑道:“三宅桑不要拘束,就当回家好了。” “噗嗤,。” 宋希廉沒忍住差点笑出声來,腹诽着,这吴司令看起來平日里不苟言笑,原來嘴也这么损啊,如果换了自己是三宅光治真是死的心都有了,他仔细观察着这个所谓的曾经的名将之花,虽然此人狼狈之极,仍旧依稀能看出他面目端正,甚至可以用英俊來形容,尤其是他拥有日本人罕有的身高,吴孝良站在他的面前几乎矮了半个头。 再看其动作,亦是不卑不亢,还挺有身为俘虏的觉悟,挣脱了夹着他的士兵,对吴孝良微微颔首。 “三宅惭愧,原本打算与将军易地而处,遗憾的是又走了十年前的那条路。” 吴孝良听罢哈哈大笑,却不置可否。 “三宅桑手臂伤的不轻,一定要好好的治疗。” 他嘱咐副官去请医生立即为他做手术,不要耽误了治疗,虐待被俘军官可不是他的风格,刚要离开,一下子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对三宅光治微笑道:“对了,你们的陆军大臣白川义则大将也在苏家滃做客,不知三宅桑是否有兴趣一见。” 三宅光治手一哆嗦,刚从看管其士兵那里接过的水杯跌落在地,这对他无疑是一个更大的打击,白川义则曾经是他的偶像,如今竟也与自己一样沦为了阶下囚,这对皇国的打击将远远超过当初身为少将的自己被俘的影响,白川大将的被俘将给皇国的耻辱破了很多记录,第一个战败被俘的陆军大臣,第一个战败被俘的陆军大将,第一个…… 他不敢再想下去,一种无力感由头顶直蔓延到脚底,甚至不敢直视这个他曾想易地而处的支那将军,低声的问道:“我可以见见白川大将吗。” 吴孝良欣然同意,“当然可以,跟我來吧。” 这一番对话,宋希廉看在眼中,不由得大为兴奋,一老一少两大日军俘虏相见两眼泪涟涟的场景,他想想都会感到兴奋,这种场面编年难得一遇,他如何会错过呢,也跟着亦步亦趋,去了关押白川义则的房间。 …… 关炳炎的坦克旅一路狂飙,当由侧翼抵达董家桥时,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第二军防御阵地前已经堆满了日军士兵丢下的尸体,可或者的日军向不知死亡恐惧一样,潮水一样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防御阵地。 原本是计划打突袭战的,如今看來到让日本人先动手了,不过仗既然已经打到这个程度,恐怕此时的日军已经经不起坦克旅一次冲锋了吧,想到此处,他毫不犹豫的通过无线电命令所有坦克发动冲锋。 “全体注意,全体注意,立即发起冲锋,立即发起冲锋,完毕。” 话音刚落,坦克部队编入狂风一般转向,冲疲惫已极的日军冲锋部队而去,日军显然沒料到,自己的侧翼竟然冲出了上百辆坦克,再也坚持不住,眼看着防守的支那第二军再也支持不住,但是他们沒时间了,再沒机会攻陷这道几分钟后就会唾手可得的阵地,轰鸣的坦克发动机无情的绞碎了他们的希望,绞碎了他们此战必胜的信念,原本潮水般攻击的日军士兵,开始如退潮般回卷,在钢铁洪流面前,血肉之躯不堪一击…… 第471章 城下之盟(十三) 日本东京.兵变的余波尚未完全平复.内阁以一种极为不正常的形态存在.首相滨口雄幸彻底在兵变中吓破了胆.这位在日本政界素有“狮子首相”之称的铁腕首相.完全沦为了陆军的傀儡.而由于滨口雄幸转而不问政事.内阁大权则彻底落入陆军手中.可新任陆军大臣白川义则又在支那的失踪.再一次使得本就脆弱不堪的内阁陷入动荡之中. 最终.由陆军大将林铣十郎出任陆军大臣.受命全权主持对支那战争事务.他对支那战场的形势既不解.又头疼.淞沪一线皇国海军投入了超过六个师团.一个海军舰队的庞大兵力.却屡屡受挫.甚至连白川大将都在吴淞口那一次莫名其妙的海战中生死不明.如果按照先期预计來评判这次战役.皇国在淞沪的军事行动已经可以算作失败了. 再把视线投向北支那.满洲一线的战事顺利的让他难以置信.仅仅一个师团的关东军几乎兵不血刃的占领了整个满洲.山海关内的平津地区也同样是仅凭北支那派遣军为主力.就将整个平津团团围住.支那东北军的首领张学良束手束脚.窝在北平城内不敢动作.躲在徐州的支那领袖蒋中正也坐不住.派了他的得力助手与皇国谈判.企图保住平津河北. 林铣十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愚蠢的支那人.如果不是怕贪多嚼不烂.皇国便是一口鲸吞了支那又如何. “林铣阁下.北支那发來电报.何应钦拟了个条目.请您示下.” 陆军省军务局局长小矶国昭捧着一份电报打断了林铣首相的沉思.他在月前的兵变后被晋升为少将.并被林铣十郎由陆军省整备局局长提到军务局局长的位置.陆军省两大重要最重要的职位除了军务局局长以外.还有一个是军事课课长.而课长一职则由沒有受到兵变冲击的冈村宁次大佐继续担任. 林铣十郎接过电报.一目十行看了眼.心中冷笑不断.却将那张薄薄的电报纸轻轻的放在桌子上.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小矶国昭.说道: “小矶君.说说你的看法吧.” 小矶国昭听闻陆相大人出口询问.忙立正颔首.道: “支那人妄图保住平津.因为这两座城市在军事和政治上意义重大.但是东北军并沒有决战之心.只求自保.所以皇国应该趁这个机会一举拿下整个河压迫河南、山东.到时候连淞沪的僵局也会很容易的迎刃而解.” 说到淞沪僵局还是林铣十郎最为担心的地方.那里有一直以來让他提心吊胆的炸弹.支那将军.当年绥东的隐痛还历历在目.如今上海又上演了这么一处悲剧.第三舰队的重创.白川大将的失踪百分之九十和他有关.六个师团被困在上海与南京之间进退不得.皇国自明治革新以來最大的军事失败莫过于此. 小矶国昭的话让他眼前一亮.以北支那的胜利抵消淞沪的失败.目前看來或许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不过身为皇**人的骄傲使然.注定了他不会甘心接受以六个师团的兵力对付支那军竟然寸步难进的结果. “皇国在淞沪战场的困难也是暂时的.张治中的第五军.支那将军的第二军和五十七师只要破其一点.便可全盘皆赢.” 如果说此前以北支那换取淞沪胜利的言论让林铣十郎眼前一亮的话.那么这句话则一针见血.正中他的心底. “淞沪战场的乱局连白川大将都沒能廓清.不知还有谁能力挽狂澜.”更让他担心的是白川义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如果再派去一名最高指挥官.此人将担负极大的重压.势必会影响战斗的进行.还有更致命的一点.白川大将此时生死不明似乎是最好的结局.一旦确定其死讯.对陆军士气的打击将加重.如果最坏的事情发生.他被支那人生俘.被打击的将不仅仅是淞沪陆军.整个大日本都将为此蒙羞.血战到底将再不可避免.但现在却不是全面战争的最佳时刻. 目前虽然皇国在日军动武的规模从北到南非常之大.但都被一直合理的控制在地方冲突之上.参谋本部制定的计划也一直是以夺取最大利益为主.而一旦确认白川大将被俘.那么就再也沒有什么能阻止那些少壮派军官狂热的战争想法了. 林铣十郎与多数的陆军高层持同一态度.吞并支那是皇国坚定不移之战略.但却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一点点蚕食.一口鲸吞未免太过一厢情愿. 不过激进的年轻军官们这一次似乎挽救了皇国危局.关东军作战部主任参谋石原莞尔策划的“满洲事变”取得巨大成功.旦夕间夺取了整个满洲.连支那的旧都北平都即将落入皇国彀中.北支那一连串的胜利同时也缓解了内阁面临的巨大压力.滨口首相不问政事.所有对外策略都落在陆军头上.所以解决掉内阁的压力便是在为陆军解围. 林铣十郎看了一眼面前的小矶国昭.他知道陆军年轻军官们成立了一个叫做“一夕会”的秘密组织.策划“满洲事变”的石原莞尔是组织成员.陆军省军事课课长冈村宁次也是这个组织的成员.就连这个小矶国昭也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他既要与支那人血战.又必须控制住战争的规模.这是个让他极其头疼的难題. 少壮派军官们越來越桀骜不驯.老家伙们似乎已经很难再驾驭住他们.这些家伙时不时就要搞出点事端來.挑战内阁的底线.而为了陆军的利益与荣誉.内阁就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为少壮派们背书. 但换个思路想一想.他们天不怕地不怕.派一个去淞沪战场说不定就能成为打破僵局的一招奇兵呢.但终究是起了考较这个少壮派出类拔萃的军官的心思.于是好整以暇的问道: “白川大将折戟支那.皇国陆军士气受挫.在所难免.小矶君认为委派何人去支那做指挥官合适呢.” 第472章 城下之盟(十四) 小矶国昭万沒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甚至连话都不多一句的林铣大将会问起自己如此关键要害的问題,支那淞沪局势糜烂,是派几个人去就能解决的吗。 “林铣阁下,淞沪局势糜烂非一人之罪过,也绝非一人能挽狂澜于即倒,扭转乾坤。” 淞沪战场打到目前这个德行,已经进入了一道死局,以支那人之孱弱,皇国陆军之强悍,原本万沒有被束缚住的道理,但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切切实实的发生了,这已经超出了小矶国昭以往对两个国家的认识,所以对于林铣十郎的问題,他找不到合适的答案,但同时也隐隐认为,这种局面绝非一人可以改变。 实际上,小矶国昭的想法是以北支那的胜利,换取支那政府对淞沪战局的左右,对支那文化有深刻了解的他,十分清楚中原对他们的重要xing,如果皇国陆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击到中原地区,那么支那领袖蒋中正难免会在这种前后夹击的情况之下进退失据,到时候即便淞沪战局沒有突破xing的进展也无关紧要了,反而淞沪战场上牵制了据说是支那最厉害的支那将军。 小矶国昭在十年前还沒有进入陆军决策中枢,自然不了解当年大日本皇国海陆军在他手中吃的各种亏,他只是想当然的认为此人不过是鹤立鸡群而已,因此并沒有将之当做一个真正的劲敌,甚至因此对败于其手的诸多将军们也隐隐的带上了一丝轻视之心。 林铣十郎暗暗点头,小矶国昭终归还是要比那些家伙稳健的多,明明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但却并不急于表现,单单是这份忍耐力与城府便比那些自以为是的少壮派军官们强上百倍,于是挥挥手示意小矶国昭退下,他主意已定,决定派少壮派军官秘密组织“一夕会”的骨干成员陆军省军事课课长冈村宁次前往淞沪战场接替植田谦吉任第九师团代理师团长,同时晋升其为少将。 仅仅一天之后,关于陆军省军事课课长冈村宁次的任命下达了。 这是一个十分奇怪的任命,将冈村宁次由大佐晋升为少将本就已经破格,又任命其为第九师团的代理师团长就更加不合乎规则,也不符合常理。 师团长向來由中将军衔有过指挥师团以下作战单位实战经验的现役陆军人士担任,冈村宁次以破格晋升的少将之军衔來担任皇国十七个常备师团之一的第九师团的师团长就更令人匪夷所思,且不说指挥经验是否匮乏,他此去能否服众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冈村宁次接到命令后既兴奋又忐忑,兴奋的是他终于得到了一个可以一展拳脚的机会与平台,忐忑的是不知淞沪战线到底已经糜烂成了什么样子,是否还有救,他的一点点忐忑很快便被同僚们的狂热所融化,消失不见。 的确,能在资历与出身并重的陆军中在四十岁出头便能晋升为将军,这本人就是非同与常人的耀眼光环,更何况出了晋升为将军以外他即将启程去支那统领整整一个师团,为皇国为天皇陛下而战斗,这是多么至高无上的荣耀与幸福啊。 仅仅一天后,荣耀而幸福的岗村便登上了“西京丸”号辅助巡洋舰,踏上了前往支那的海上旅程,“西京丸”是一艘早在甲午海战时代便服役的一艘巡洋舰,到了今天已经老旧不堪,轰鸣的锅炉使得整条船似乎都产生了共振,幸福的岗村站在甲板上直到东京港口与送行的同僚社友们消失成远方的线与点,才准备回房休息,双脚因为整条船的震颤而被弄的发麻,原本晚走三天他就可以搭乘最新下水服役的“最上”号巡洋舰支那,但他已经迫不及待了,是以急急登上了这艘老旧的破船。 “西京丸”号巡洋舰离开东京一天之后,岗村宁次因为整夜的轰鸣震颤而严重失眠,他踱到甲板上,倚靠着围栏,尽可能使自己距离大海更近的站在甲板的边缘,这样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清醒的。 突然,巡洋舰上的通讯兵,一溜小跑的來到他的面前站定,行礼,上气不接下气,随即从便携包中掏出一张纸來。 “少将阁下,东京急电。” 冈村宁次打量着气喘吁吁的通讯兵,从他手中接过了电报纸,不知为何一股不详的预感突的在脑海中腾起,电报摊开,岗村只觉得一阵眩晕,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只见电报纸上赫然写着,”淞沪战场有变,七丫口登陆之第七师团全军覆沒,第十四师团亦被击败,而退往江边,第五师团第四十一骑兵联队同时全军覆沒,联队长三宅光治战败被俘。” 这可真是晴天霹雳。 如此一來,驻扎在淞沪地区的几个师团便都是伤痕累累,再沒一个建制完整的了,更何况又经历新败,人心浮动,士气低迷,等待他接手的将是一个烂摊子。 岗村宁次突然产生了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想法,舍我其谁的感觉油然而生。 淞沪,我來了。 …… 平津…… 十余万东北军盘踞在平津地区,仅凭北支那派遣军的一个乙种师团与其对抗,连日本人自己都沒有底,所以关东军司令官武藤信义连夜带着刚刚由朝鲜划拨给他的第二十一师团南下入关。 当第二十一师团抵达昌平时,武藤信义收到了国民政府陆军总参谋长何应钦的亲笔信,这是一封建议双方停火的协议,只是他草草看了几眼之后便撕了个粉碎。 在大兵压境的被动情形下居然还像保住平津不失,这是多么不现实的想法,提出的要求在武藤信义看來已经近似于无礼,武藤信义对送信的中**官冷冷道:“所允一切岂用你们來送,我自会去取之。” 信使被武藤信义赶跑,灰头土脸的回了北平城,直奔zhong nan hai而去,张学良自打再次进了北平城后,就在此办公、生活,日子过的好不惬意,但好日子总是短暂的,在经历了东三省尽失的打击后,他将再次面临抵抗或是撤退的选择。 日本大军兵临北平城下,张学良该做何选择。 第473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一) “武藤信义当真如此说。” “是,是的……” 副官战战兢兢的点头,最近战局糜烂败坏,副司令的脾气已经越來越坏,但他不是怕,而是担心,副司令平日对下属是极好,极宽容的,如今面临巨大压力之下,言行遽变,他又如何能不动容,副官看着张学良深陷的眼窝与高高突起的颧骨,只觉得他几日之间好似老了十岁一般,心下无力的轻叹一口气。 张学良明知自己的问題不会得到想要得到的答案,但还是下意识的问一句,实际上他胸中早就烦如乱麻,进退失据,何应钦提出的和谈条件,东北军已经做出了相当大的让步,可日本人胃口之大,竟然谈都不谈,已经让这位东北军领袖心惊胆寒。 他身负国仇家恨,不是不想与日寇血战到底,可十余万东北军将身家xing命交予他手,又怎可这样不明不白的成了某些野心家的炮灰,张学良十分清楚,全国有多少双眼睛在等着他做决定,与日寇拼个你死我活,正好中了某些人的下怀,可如果继续妥协退让保存实力以待合适时机再行反击,必然要面临全国汹汹舆论,他本人以及他麾下的东北军更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到底该如何做决定,副官自然沒有更好的办法,张学良也懒得再去问,挥挥手示意副官可以出去了,突然一阵气闷眩晕,他只恨不得马上吸几口,或许只有在吞云吐雾之中他才会暂时的抛却所有痛苦与忧虑…… 但残酷的现实很快将张学良拉出了云山雾罩的虚幻,声声呼唤将他拉回了现实,放下手中家伙,好半天才集中了散乱的目光,看清面前來人。 “孝侯是你呀。” 被称作孝侯的人正是,平津警备司令于学忠,就在一个小时前,日军彻底切断了北平与天津的陆路联系,让他有了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战争的脚步越來越近了。 “是我,副司令。” 于学忠起初对这位年轻的副司令并不服气,认为他不过是一介花花公子,无非是有个好老子才有资格继承了东北军这偌大的家业,但自张作霖白旗堡被炸惨死之后,张学良的一系列作为让他改变了这种看法,顺利接掌东北军,改旗易帜,杀杨宇霆摆平内部的反对势力,杀伐决断竟有几分雄主气势,自此以后对其心悦诚服。 “日军最近异动频频,何总参谋长的谈判策略已经失败,东北军该做好两手准备。” 张学良经过初时的恍惚终于可以集中精力思考问題,十万东北军该何去何从,一缕阳光由窗棂间直射屋中…… …… 徐州蒋中正临时官邸,一股不安情绪在暗处涌动,杨永泰从未见过这位政治军事强人如此沉默,屋子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般,何应钦在北平拍來的电报就在桌子上,他不知道内容如何,却也猜得到必然不是好消息。 杨永泰觉得嗓子干渴,咽了几口唾液,试图缓解这种情况,但却传出一阵干咳之声。 蒋中正似乎被这阵干咳惊醒,伸手将电报纸推向杨永泰。 “畅卿看看,河北完了!” 对于平津局势的恶化,杨永泰早就有所预料,只是居然变化的这么快,大大出乎预料,伸手接过电报,草草看了一遍,不禁大吃一惊,他这才明白蒋中正为何说河北完了,如果真按照何应钦电报中所言之实情,不但平津要完蛋,就连整个河北都危如累卵。 何应钦在此前的谈判中已经做出了极大的让步,东北军撤出平津,国民党部以及各种政治团体也撤出平津,同时撤换两市市长,取缔一切反日抗日团体。 这道电报就是何应钦在向蒋中正做最后的摊牌,日本人胃口太大了,平津都无法满足其贪欲,国民政府已经不能再做任何退让,否则天下汹汹,如何向国人交代。 自取得中华民国正朔以來,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承受了列强强加给他的耻辱,但为了革命事业的成功,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低头,这次还要低头吗。 蒋中正在心里面已经骂了上万次娘希匹,出口却是阴测测的一句话。 “日寇欺人太甚,电令汉卿,东北军立即对日开战,河北切不可蹈了东三省之覆辙。” 东北失陷之初,蒋中正对张学良态度极为暧昧,东北军是否抵抗他不置可否,而张学良也是怀了保存实力之想法,不愿单独对抗日军,才致使东三省数日之内竟相继陷落,如今竟一概之前含糊不清之态度,明确表示支持抵抗,杨永泰明白日本人的胃口已经触碰了蒋中正的底线,即便国民政府准备再不充分,丢失黄河以北国土的罪责他也担不起,但命令张学良的东北军进行抵抗也未必安了好心。 第一,以东北军为主力牵制日军南下,第二,可以借日军之手消耗东北军的实力,使之再沒有与南京叫板之实力,第三,一旦抵抗失败,可以将所有罪责都推倒东北军张学良的身上。 好一招一箭三雕之计,不过杨永泰觉得还不够,一个想法在脑中逐渐清晰。 “委座,华北形势糜烂,淞沪却是一片大好,前日吴维中在常熟一线取得决定xing胜利,依永泰所见可以调京沪之兵驰援,大军携京沪胜利之威北上,说不定可出奇兵之效,又避免了其部在京沪坐大,尾大不掉,岂不是一举两得。” 蒋中正眼前一亮,嘴上却迟疑道:“京沪战局虽然取得一定进展,但如果贸然将维中的部队撤出去,恐怕不利于京沪局势的进展,第七师团全军覆沒,日军还有两个师团主力尚存,只怕……” 杨永泰则趁热打铁道:“委座勿忧,第一军主力可以由江阴防线推进接替吴维中发起反攻,一举收复上海。” 此举真正是一举两得,既借口平津势危将吴孝良的部队调离京畿中枢,防止将來功大而尾大不掉,同时,以中央军嫡系夺取收复上海,兼收光复之功。 第474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二) 蒋中正不知道,他在徐州动着一箭数雕的主意之时,常熟的战局正按照吴孝良的预期进行下去,装甲旅在董家桥毫无悬念的给了精疲力竭的第七师团最后的致命一击,尽管第七师团面临两线进攻,场面乱成一锅粥,但打红了眼的日军士兵却死战不退,最终在达日阿赤所率的骑兵冲击之下才崩溃四散。 装甲旅和骑兵旅如风卷残云般的扫荡过董家桥战场后,又狂风暴雨一样直奔何家浜而去,第七师团残部很快被第二军集中了两个师的兵力分割包抄,终至全军覆沒,师团长原口初太郎战败饮弹自尽,相比之下第十四师团则幸运的多,松木直亮发现了由侧翼包抄过來的装甲部队,立即觉得不妙,尽管他不相信第七师团会如此容易便被击溃,但也明白,自己沒有对付支那人的装甲部队的武器,与其对阵输多赢少,只好仰天长叹大势已去,立即整军只留下一个联队断后,主力人马迅速向太仓方向撤离,以期与第五师团会和,避免被优势支那部队合围。 松木直亮的果断救了他的第十四师团,同时也挽救了日军在整个淞沪战场的危局,原本该由吴孝良第二军与五十七师共同发动的突袭,被松木直亮发起的一次三大师团联合作战搅了局,但也战果辉煌,全歼第七师团不说,还将余下的两个师团挤压到了一起,龟缩于太仓县城西北方一隅。 由此之后常熟防线的中**队攻守易位,吴孝良抓住机会立即命令第二军全线推进,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势,而实际上第二军在顶住了第十四师团与第七师团的重点进攻之后,也几乎到了强弩之末,但为了防止日军向南方的浙江省流窜,带來更大的破坏,所以他强行令疲惫不堪的第二军董家桥一部向东突进,挡在了他们南下的必经之路上。 由于日军战线收缩,战场上的日军控制地出现了很多忙去,吴孝良特地派遣了一个团的兵力增援于三和死守的吴淞要塞,也恰在此时,日军第二十四旅团攻下了张治中第五军防守的通往吴淞要塞的必经之地,这一团人马可以说是來的正当其时,当即双方不期而遭遇,混战在一起。 与此同时,位于上海西郊的张治中嗅到了其中的便宜。 “芾南兄,吴维中在常熟发起了反击,咱们本该配合他们打一个反击战,只可惜这日寇二十四旅团先咱们一步,咱们只好再和这二十四旅团这老冤家再纠缠上一阵。” 第五军参谋长顾绍周对张治中的意见大是赞同,不过却另有策略。 “日寇第二十四旅团驻地乃是从咱们手中夺取的闸北区,如今他分兵去攻击吴淞口要塞,咱们却也不必被牵着鼻子走,只需攻其必救,其军自乱。” 不过张治中还是稍有迟疑,他在担心死守吴淞要塞的那些英勇顽强的守军们,只要二十四旅团的日寇一到,那些汉子们恐怕连一回合都抵挡不住。 顾绍周似乎看穿了张治中的想法,于是继续说道:“文白兄要以大局为重,妇人之仁只会毁了目前的大好机会,不要再犹豫了,下决心吧。” 张治中一阵默然,他知道顾绍周所言非虚,第五军在闸北区大小几战损失不小,如果再分兵恐怕也是力不从心,于是走到作战地图之前,用手对着闸北区的地方很敲了两敲,终于下定决心。 “良桢的八十八师建制完整,战力几乎沒有受损,这次就由他们來主攻闸北区。” 此前,历次大小战斗,张治中均以自己的第八十七师为主力,受损颇为严重,战力不济,所以这次他打算将战力还算完整的俞济时的八十八师派上去作为主攻,也是为了这次行动万无一失。 “又平,你立即回部队上去,八十七师这回虽然不做主攻,任务也不轻松。”说着,张治中示意身旁的一个高大军官看地图,然后伸手在一片区域上比划了一下。 “这里和这里,如果第九师团发现异动,必然走这几条路线,你们的任务就是尽一切力量挡住他们。” 八十七师副师长王敬九,领命大踏步去了。 一切安排妥当,剩下的只是等待,让他心如煎炸的等待。 也是张治中交了好运,被派去突袭吴淞口要塞的日军联队在半路上遭遇了吴孝良派去的一个步兵团,于是日军的联队长立即向旅团部请求增援,而二十四旅团的山田少将竟立即派出了一个联队进行增援,如此一來,闸北区便极为空虚,恰恰在此时,俞济时的第八十八师发起了反击,进攻顺利的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仅仅一个小时,山田少将就带着指挥部被赶进了日租界,当植田谦吉的第九师团反应过來,为时已晚。 看着狼狈逃窜回來的山田少将,这位陆军中将心里升起一阵无力之感,自白川义则大将生死不明之后,他已经预感到,军部定然会在驻沪部队中寻找替罪羊,而他就是最合适的那一头,因此,植田谦吉早就失去了刚刚來到上海时的雄心壮志,只求平安无事的渡过这最后的平静日子。 “植田阁下,趁支那立足未稳,现在是最佳的进攻时机,您还在犹豫什么……” 山田少将已经近似于大喊,他不明白植田中将为何变的如此消沉。 …… 八十八师竟打起了顺风仗,一路下去所向披靡,很快肃清了闸北区的残留日军,但俞济时沒有就此收手,而是派出了杨步飞的第262旅北上,去为吴淞口的兄弟守军解围。 俞济时这么做是担了风险的,第一,军部的命令并不包括,北上解围,第二,日军依旧实力雄厚,如果第九师团反击,他抵挡不住而退出闸北的话,这个战败的责任将由他來担负。 早在半月前吴淞炮台大战的时候,他便对军部不准增援的命令不以为然,如今他的部队终于被放上了战场,因此在达成既定目标之后,便立即派兵增援,他赌植田谦吉不会反攻。 俞济时的好运延续了下來,因为就在植田谦吉下定决心发起进攻的最后一刻,一个重要人物抵达了上海,使得他不得不终止了进攻。 第475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三) 虹口码头一直延伸到吴淞口都戒严了,各式水面舰艇全部生火待发,任何民间船只都被勒令停在码头内不得妄动,连外來的轮船也被赶去其他口岸,两岸满满登登站的都是全副武装的日军士兵,甚至连远处的长江水面上都布满了來回巡逻游弋的驱逐舰以及炮艇,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原本就被连日大战折磨的心惊胆寒的市民们对这种突然骤起的变化已经提不起兴趣,只是冷冷的瞥上几眼,就加快了脚步,但是,一辆黑色雪弗兰轿车却缓缓的停在了马路边,遮挡玻璃车窗的白色窗帘被一只芊芊素手撩起, 若隐若现出半张脸,那是一种精美绝伦的轮廓,一名急匆匆而行的布袍男子被停在路边的车子吸引,待细看时居然浑身一震,喉头耸动,脚下不停,目光却再沒挪开,竟一头撞在了电灯杆上,随即捂着头痛苦的蹲下身來。 车中人对这一幕似乎浑然不觉,透过薄薄的窗帘,透出阵阵寒意的目光 只落在一路之隔的黄浦江面上。 司机不解,开口道:“美屿小姐,您刚來上海还不了解,到处都在打仗,街面上实在不安全,我还是送您回公馆吧。” 被称作美屿小姐的年轻女子,眉头轻蹙,放下了窗帘。 “不急着回去,先去见水川桑吧。” “哈衣,。” 司机皱了皱眉,却沒再说什么,显然,他对美屿小姐在外面闲逛这个主意不以为然,至于去见那个水川更是他不希望的,但是他又了解这位小姐的脾气,只好顺从他的意思,往北长治路拐去,可刚走了不到两百米,只见前面已经搭起了岗楼拉起了路障。 “美屿小姐,前面封路了。” 还沒等美屿小姐回话,已经有日本宪兵将车子拦住,原本态度傲慢的宪兵看到车前风挡上的通行证,立即变得恭敬起來,躬身轻敲车窗。 司机摇下车窗肃容道:“去司令部。” 那宪兵却一脸歉然的说道:“阁下,十分抱歉,司令部刚刚下达了命令,今日戒严只允许有特别通行证的人通过。” 有军官看到雪弗兰小汽车,可就不像那宪兵的态度一般恭敬了,远远的就高声喊着:”村上别在那纠缠了,马上将人赶走,大人物马上就到了。” 司机还想争辩点什么,后座的美屿小姐开口了,冷冷的道:“既然如此,我们回公馆吧。” 宪兵更是一片歉然,他从通行证上的家徽已经辨认出一些东西,这是长野县美屿家的车,而他同样來自长野县,对于在长野声望无与伦比的美屿家自是了然于胸,更因为他曾受过美屿家的恩惠,长野县城中的百姓们哪一个又沒受过美屿家的恩惠呢,他更听说当年吝啬已极美屿家之所以变得乐善好施都和那位如女神般的小姐有关。 因为拒绝了美屿家的车,叫村上的宪兵觉得歉然却有帮不上忙,便俯下身压低声音在司机耳边说道: “听说是军部新派來了司令官以取代植田中将呢,所以今日才戒严的,这件事将对外严格保密。” 司机讶异的看了一眼宪兵,不明白这么重要的情报他为何要说与自己听,说了声谢谢,于是调转车头,开上了返回法租借的路,他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上的女子,不明白为何平日里开朗爱笑的小姐,踏上支那的土地后就变的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样子。 车子转进法租界,街上逐渐热闹了起來,人们也不再是一副形色匆匆的样子,车水马龙,摊贩如云,酒吧茶座照常开门营业,浓妆艳抹的白俄女人们在门口花枝招展的招揽着客人。 竟好似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高桥先生,在这里停一下,我想一个人走走。” 被称为高桥的司机,也显然不是普通司机,对于这个主意他更是反对。 “美屿小姐,这里虽然看起來一片太平景象,实则鱼龙混杂,只身……只怕……” 美屿小姐抿起嘴笑了,坚冰遽然而化,高桥心中一荡。 “那就去那里喝一杯吧。” 高桥的视线顺着美屿小姐手指的方向瞧去,却是一间咖啡馆,心头顿时一松,自从來到支那的上海滩以后,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毕竟现在是处于中日大战的非常时期,虽然中日双方都非常有分寸的避开了各国租界,但战争导致各色人等都一拥而入,表面繁荣的街市上实则时时刻刻都涌动着一股不安与危险。 普通市民或许会被这种假象所迷惑,但他一眼便敏锐的看穿了这个虚幻的假象,另外,他受美屿家主临终前重托,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将美屿小姐送回支那,如支那今到是到了,却不平安,他又怎么忍心就此离去,总要等到战争结束一切都平静下來吧,他这样对自己说着。 美屿小姐手指着咖啡馆,脸上居然闪过一丝顽皮之色。 …… 闸北区一片废墟瓦砾,第八十八师师长俞济时面对此景,只觉口中发苦发干,他收复的应经不能再称之为城市,四川北路以东的租界,军部曾下令一定要慎重对待,这个慎重是什么意思,他十分清楚,可日军主力都在驻守在那里,如果自缚手脚还怎么打胜仗,更别提中**队的战斗力本身就差了日军一大截。 所以他并不打算执行这个模棱两可的禁令,只要杨步飞的第262旅从支援吴淞的战场上撤回來,他就立即发起对日军的攻击,他甚至已经确定了攻击低点,宝兴路道口与虹江口道口一线,日军防御完善,从这里正面进攻,会损失惨重,而北面的江湾镇只有一个大队,那里看似不起眼,但只要拿下他,就像一枚钉子一样钉在了日本人的屁股上,肯定疼的他哇哇乱叫。 到时候大战已开,军指挥部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他的八十八师由江湾镇自北而南下,当可出奇制胜。 不过,副官随即送來的情报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租借地内的日军正在集结,似乎有大动作。 第476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四) 日军毫无征兆的对闸北区发动了进攻,俞济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杨步飞的第262旅在取得了阻击战胜利后尚在会师途中,他手中现在只有在此前一战中受损颇重的第264旅,日军出动了第九师团精锐的步兵第七联队和步兵第十九联队发动猛攻,虽然俞济时手中兵力与日军大体相当但战斗力毕竟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他无奈之下只好选择了且战且退。 炮弹破空之声阵阵,俞济时愤恨的看了眼废墟远处林立的高楼,看來这回不能一役而竟全功了。 “轰,。” 一枚炮弹在俞济时不足二十米远处爆炸,警卫人员再也不能坐视师长迟迟不撤退,这里已经被地方火炮覆盖,如果出了意外,那整个闸北战场就彻底完了。 于是,两名警卫士兵在师参谋长的强令下架起俞济时就往西跑,他们只想着跑的越往西越安全,全然不顾这位师长的呵斥,怒吼,事实证明,他们走的绝对及时,因为就在十分钟后,日军第七联队的士兵就站在了余师长曾站过的那片废墟,只是那些日军士兵对此浑然无觉,丝毫不做停留的继续向前冲去。 俞济时不明白,为何两天前还死气沉沉的日军今日就像换了人似的,打起仗來好像又恢复了以往不要命也得向前的冲的样子,当撤退到恒丰路的时候,他再终于挣脱了警卫士兵的控制,第264旅的主防线阵地在此,一枪一弹不放就领着部下撤退,他做不到,俞济时红着眼睛,声嘶力竭的对防御阵地的士兵们做着最后的动员。 “全国四万万同胞们在看着我们……八十八师沒一个是孬种,愿意跟我俞济时对日寇决一死战的,就喊一声。” 三秒钟的沉默后,整个阵地上瞬间爆发了阵阵吼声。 “决一死战。” “日寇必败。” 俞济时的眼睛湿润了,掏出腰间的勃朗宁自动手枪,也纵身投入到那一片狂热的海洋中。 仅仅一刻钟后,日军第七联队的先头部队,便与第264旅交上火,经过初时的顺利,在这里却好像潮水撞上了坚固的石堤一样,反复冲击却丝毫不能前进半步。 废墟中的恒丰路仿佛成了一台绞肉机,不断有中国士兵和日军士兵倒下,但倒下了一个又立即有另一个补上來,俞济时手下的士兵不愧是蒋中正的嫡系中央军,战斗力不是那些国内军阀和北洋政府的大兵所能比的。 中国守军仅仅用一个旅的兵力与第七联队反复的做着拉锯战,就在战事胶着的时候,副官送來了电报,又不是好消息,第262旅在回师途中与不明番号的日寇交火,对方火力强大,正边打边退。 这则消息让俞济时心头猛的一沉,如果第262旅不能及时赶回來,他连对付一个第七联队都倍感艰难,如果日军再有其他联队加入攻击序列,想守住恒丰路就等于痴人说梦,天方夜谭。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向军指挥部求援吗。 “立即发报,日军第九师团大举反攻,济时独木难支,请钧座速派援军。” 最终,他还是向重新回到真如的张治中发了求援电报,只是他还有足够的时间能够等到军部的援军吗。 …… 法租界咖啡馆里,桌子突然突突的抖了起來,咖啡杯与碟子发出了频繁的叠击之声。 美屿小姐惊异的举头向外看去,隐隐之间外面传來“隆隆”声,姓高桥的司机则安慰道:“和支那人的战争又开始了,还是回公馆吧。”此时此刻的高桥在后悔,后悔在这个时间将美屿小姐送來支那,他不明白美屿家主为何在临终前一定要他将其送來支那,美屿家在那场风暴中垮掉了,几乎变的一无所有,高桥甚至是自掏腰包來完成这个承诺。 但让他感到惊讶的是,美屿小姐似乎在支那早就安排有后路,法租界内的公馆,各种设施工具,包括公馆内的仆从一应俱全,当然也包括他开的那辆崭新的雪弗兰小汽车。 美屿小姐拿起精致的餐巾,轻轻擦了下嘴角,又轻轻的道: “高桥先生稍坐,我去洗手。” 高桥惊异于美屿小姐的淡定,如果换做是一般人家的女儿恐怕早就被支那的战争气氛吓得魂不守舍,吵吵回日本了,或许,这就是支那人常说的虎父无犬子,同样美屿家主这虎父也同样沒有犬女,他突然觉得,美屿小姐來支那一定是身负某种使命,而复兴美屿家吧,只是,他看着消失在拐角劲头处柔弱的背影,喃喃道:“这么柔弱的女子,能担负下重愈千斤的责任吗。” 如果高桥能看穿拐角的墙壁一定大吃一惊,可惜他看不穿。 一个陌生男人來到美屿小姐身边,看似随意将一张纸片放在桌角,而美屿小姐也看似不经意的将纸片拿在手中,然后利落的放入随手携带的包中。 …… 常熟县城外苏家滃指挥部,吴孝良接到了蒋中正由徐州发來的电报,鉴于目前京沪局势已经趋于稳定希望他能率部北上解决京津问題,可一封电报又使吴孝良刚刚放松的神经再一次绷紧起來,原本听说张治中在闸北配合他也发动了一次反攻,而且还很成功,可转过天來,不利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來。 先是八十八师全军尽沒,师长俞济时身负重伤被部下抢出火线,才算沒落入日寇手中,紧接着,八十七师也在八十八师覆沒后被撵出了闸北,张治中刚刚设在真如的指挥部,毫无遮拦的正对迎面而來的日军。 无奈之下,张治中只好下令全军撤退,只是,这一退便再也刹不住车,被日军第九师团衔尾追击,一路向西,经嘉定直被撵到太仓与五十七师会和才算停下脚來。 由此,中国主力军队彻底退出上海,上海在事实上已经完全失守,同时,由于第五军败得太快,直接退到太仓,第九师团又紧随其后,使得驻守此地围困日军第十四和第五师团的李泽军第五十七师,骤然间面临腹背受敌的尴尬局面。 第477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五) 太仓弹丸之地骤然间挤下了近十万人的**部队,这里已经成了一个实足的大兵营,所不同的是,五十七师军备整齐,士气如虹,相比之下第五军的溃散之兵则显得狼狈了许多。 过了竹桥镇,五十七师的防御阵地齐整的让人讶异,身为八十八师特务营少校营长的邱行湘随军指挥部狼狈撤退到此,一路上沒少吃苦,由于跑的急甚至连左脚的鞋子都丢了,有士兵见状不忍,欲将自己的鞋子脱下让其穿上,谁知邱行湘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又喝令士兵将鞋子穿好。 将到人工河,一队队五十七师的士兵雄赳赳气昂昂结成两路纵队向他们相反的方向开去,有的人不明所以,小日本马上就來了,这些家伙不知道吗,还抢着送上去。 “嘿,山东棒子,你们这是急着赶哪啊。” 五十七师士兵多数來自山东,说话都带有一股浓重的鲁中口音,八十八师则來自江南吴侬软语自然瞧不起这些穷力棒出身的北军士兵,所以戏谑的称其为山东棒子。 邱行湘对麾下的无礼行为并不阻止,在他看來士兵就应该骄横跋扈,这样的队伍带出去才能够在战场上打胜仗,所以他的特务营从來都是挑刺惹祸的刺头,但这次他们遇到的是五十七师,五十七师纪律严明,尤其重要一条就是不得与友军冲突,而在这种一贯思维下,他们甚至沒将特务营的戏谑言语放在心上。 一名皮肤黝黑的少校用他浓重的山东口音笑着回答道:“俺们奉令要去十里外朱家桥,诸位同仁与日军激战辛苦,且在后面歇息几日,看俺们五十七师好好教训这些东洋鬼子……” 对方有礼让有加,特务营的刺头兵们,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大有种狠狠一拳打空的感觉,不过,营长邱行湘却觉得脸上阵阵发烧,他们这些中央军精锐何时要依靠地方杂牌军的庇护了,想说几句顺气痛快的话,嘴张了张却终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那少校也是眼尖,一眼便瞧见邱营长光着的左脚,立即唤过了身边的警卫。 “三孩子,把俺那双新鞋给中央军的长官送去,打鬼子辛苦,沒鞋子可不中。” 一名个头不高精瘦的士兵从队伍里闪了出來,看起來就像十几岁的半大小子,这在缺吃少穿的民国倒是极为常见,他极不情愿的从包中掏出了一双新纳好布鞋,小声嘀咕着:“这可是嫂子托人从老家捎來的……” 话沒说完,一只大手就拍在了他瘦小的脑袋上。 “哪那么多废话,让你去你就去,找揍是不。” 精瘦士兵一脸委屈的小跑过來,一把将手中那双崭新的不屑硬塞在邱行湘怀中,随后“啪”的一个立正,举手敬了个姿势极为标准的军礼,头也不回的跑掉。 邱行湘下意识的用感受捧着那双布鞋,心中却似跌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究竟是个啥滋味,待回过味來想拒绝,人家早就走的远了,竟是连声谢谢都未及说出口。 人工河就在眼前,临过桥前邱行湘突然下达了原地布防的命令,五十七师是真拿他们当友军,甚至主动前出十里准备在董家桥阻击乘胜而來的日军,说白了就是给他们这些眼高于顶鼻子长头顶的中央军擦屁股,他们本就如果再躲进五十七师为其织就的保护伞中,当真愧对身上这套军装。 前后也不过一刻钟时间,远处就响起了时高时低断断续续的枪声,似乎只是遭遇到小股日军,很快枪声平复,邱行湘判断这是先期布放的五十七师将小股日军消灭掉了。 五十七师第一旅三营营长李满囤原本是负责守卫师部的,但今日突然接到上峰命令,其所部立即开往董家桥布放,协助第三旅堵住由上海而來的日军。 接到这个命令后,李满囤兴奋了好一阵,他原本的战斗位置基本上与大战无望,谁知天从人愿,上峰一道命令遂了他的心愿,三营终于可以上前线打鬼子了。 队伍穿过竹桥镇又过了人工河后,路上挤满了从上海撤下來的中央军,一个个衣衫褴褛,无精打采,萎靡不振,李满囤暗暗撇嘴,都说中央军厉害怎么也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如果让俺们五十七师去,绝打不成这个德行,弄的跟叫花子军似的。 李满囤突然听到有人叫他们山东棒子,若在临淄刘庄的时候有人敢这么叫嚣,脾气火爆的他早就打掉那人满口牙,可如今不同了,吴主席反复教育他们要文明对待士兵,不准搞体罚,不准随便骂人,不准……不准的事太多了,倒是生生将一副火爆脾气给磨沒了。 他呲牙一笑,耐心的给对方不长眼的乞丐兵解释着自己此行目的地,却突然看到对方一名少校脚上竟然少了一只鞋,李满囤心中涌起了一股浓浓的同情,唉,逃命也不容易,连鞋子都跑掉了,正好媳妇从老家捎來双鞋,送他算了,战场上风云变幻,说不定那颗子弹不长眼,再一命呜呼了,脚上连双像样的鞋都沒有…… 如果邱行湘知道李满囤心中所想,定然会哭笑不得,大感郁闷…… 李满囤的记挂着前线,哪有心思再和那中央军的叫花子少校聒噪,带着队伍急急直奔预定地点,如果在日军之后赶到那里虽不至于完蛋,形势也将对他们极为不利,因此半点都耽误不得。 最终日军还是慢了李满囤的第三营一步,一股约几百人的日军在第三营抵达朱家桥后不到五分钟就突击到此,仓促之下李满囤组织了一次不太成功的反击,将那一股日军以重火力逼退。 眼前这小股日军在强攻了几次之后,发现阻击他们的人与之前所追赶的支那军完全不一样,只好丢下几十具尸体撤了回去。 李满囤端起胸前挂着的望远镜,一直从镜筒之内看着他们消失在起伏的地势之下,小鬼子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打退了,接下來的攻击应该会更猛烈吧。 第478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六) 虽然日军來势汹汹,但李满囤仍旧充满了信心,在他的印象里五十七师自成军以來就沒打过败仗,不论冯玉祥还是阎锡山在他们五十七师面前都似土鸡瓦狗一般,即便是小日本的战斗力要比这些国内军阀强上许多,他也相信自己这一营人马挡住日军一个团的冲锋应该不是问題。 此前五十七师在上海作战的时候,他这一营始终作为师部防守力量沒被投入到战场之上,如今形势已经十分危急,才不得已将其投入前线,李满囤感受不到师长李泽军的压力,还兀自为能够上前线打鬼子感到兴奋。 整整一个钟头,日军还沒有如期待般出现在地平线上,李满囤不由得焦急的搓起了手,他期望着痛痛快快与小日本子堂堂正正的打上一场也好出一出憋在胸口好久的闷气。 隆隆之声突然毫无征兆的由远及近,來势之快,李满囤包括他的第三营沒一个人见过,远处天边出现了数个黑点,然后逐渐清晰起來,是飞机。 李满囤终究还是见识过上海会战初期的空袭,知道这天上飞的家伙叫作飞机,他不屑的冲天上吐了口大浓痰,这玩意充其量也就是吓唬吓唬人,小日本子快那啥了,话到嘴边突然打了转,对用他们师长的话叫什么驴技穷。 十几架飞机在第三营士兵的头顶上轰鸣而过,一个个黑点被甩了下來,随着黑点距离地面越來越近,大家也看清了那不是黑点,都是一个个大铁疙瘩。 也就转瞬之间,铁疙瘩掉在阵地上,猛烈的爆炸掀起阵阵气浪,整个朱家桥地动山摇,李满囤也被气浪猛的掀翻在地,摔了一个狗啃屎。 “娘的,还挺厉害,都注意隐蔽,被炸着就得筋断骨头折。” 接着又是一波炸弹雨点般凌空而下,李满囤有点吃不消了,就是这两拨他已经有几十个兄弟见了血,所有人都被炸弹压的抬不起头,轰鸣声还在头顶盘旋。 李满囤的头皮已经开始阵阵发麻,如果小日本在这个时候发动进攻,那么他一定坚持不住,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阵庆幸,得亏來的只是飞机,正胡思乱想间,又是一波弹雨凌空而降,他第三营的阵地在瞬间已经被炸的面目全非。 有的士兵忍不住端起轻机枪冲天上的飞机就是一阵乱射。 “俺日你姥姥。” 火舌喷溅,却对飞行速度极快的飞机沒有半点效果,倒是飞机也开火了,一道火线随着哒哒之声在地面扫过,那个端着轻机枪射击敌军飞机的士兵瞬间就被拇指粗的子弹大中,连声都沒吭一下就直直的倒在了阵地之上。 飞机又在头顶上盘旋了几圈,李满囤有了一个新发现,这飞机一次只能携带三枚炸弹,如今都扔了下來,也只能拿机枪來作为威慑武器,不过他的威力可要比那些大铁疙瘩小的多了。 尽管如此第三营的士兵们还是不敢抬头起身,因为那机枪也不是吃素,站起來当靶子也是嫌自己命长了,李满囤无意中看了一眼前方,心头立时一颤,怕啥來啥,日军偏偏在这个时候冲了上來。 “都别躲着了,小日本子上來了,都把手里的家把式亮出來,给老子狠狠的打。” 李满囤这一句话当真管用,原本都抱着头趴在原地的士兵们立即掸掉身上的沙土,端起毛瑟步枪趴在了阵地上只等日军近了便射击,不过这回小日本也好像是学乖了,不再端着枪刺傻愣愣的往前冲,而是猫着腰走进了再趴在地上一点点向前匍匐。 第三营的士兵纷纷开枪却多数都打在了泥土之上,可天上轰鸣盘旋的飞机瞅见中国士兵都起身进入作战位置,便好似闻到了鱼腥的老毛,又是一个俯冲,拇指粗细的弹雨扫过,被扫中的士兵如败絮一般跌落到底,一片片的鲜血很快就将整个阵地染的通红一片,李满囤双目通红,眼睁睁看着天上的日军飞机在收割着兄弟们的生命,他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让他眼眶呲裂。 坚持住,坚持住,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给自己打气,第三营的士兵不愧是从临淄带出來的老人,在面临头顶飞机疯狂扫射的同时,不顾及生命危险两次打退了日军步兵的冲锋,可日军就像潮水般一浪又一浪,冲击着他的阵地。 同时面临天上与地面上的夹击,第三营渐渐开始支撑不住,李满囤看着如蚂蚁般再次冲上來的日军步兵,一阵绝望充斥了胸口,一个钟头前还自信满满的他绝料不到现在的自己会如此灰心绝望。 但李满囤和他的第三营绝不会退缩,这是第三营离开师部后的第一仗,他绝不容许以逃跑而收尾,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人在阵地在,人亡阵地亡,此时他已经做了同归于尽的打算。 日军似蚂蚁群,如蝗虫,潮水般涌了上來,很快沒过堤岸…… …… 常熟苏家滃,车來人往,一辆辆卡车停在指挥部外,一箱箱的文件被台上车。 天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吴孝良披着雨衣站在院子中,默然注视着來回忙碌的士兵,秘书与副官们,由于战线的推进,他已经离部队太远原本计划三天后再搬迁,可噩耗传來,上海失守,张治中和他的第五军被日军第九师团像赶鸭子一样由闸北一直撵到太仓。 于是,指挥部的搬迁不得不提前了,因为远离部队,这里也已经不是一个安全的所在,如果说此前搬迁是为了与部队在一起方便指挥,那现在更多的原因是此地已经不安全了,张治中失守上海,太仓处于腹背受敌的局面,而他这里由于兵力短缺也开始出现防御真空,如果当真再有一队日本突击队偷袭苏家滃,那结局恐怕就不会如上次一般有惊无险,他们将很难幸免。 副官顶着小雨跑了过來,“司令,外面有人求见。” 吴孝良大感惊讶,这个时候除了他的部下或者南京來人还有谁知道他在这里呢,因为如果是前两者,由于他定下的军事优先原则,副官一早就领了进來,而不是一本正经的先汇报了。 第479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七) 來人个子不高,一身青色长袍,黑色帽子帽檐习惯xing压的极低,进了院子才抬起左手摘掉帽子。 吴孝良一眼便认出了此人。 “和甫兄如何來了这里。” 此人正是北洋政府前国务总理钱能训之子钱铭钧,经历多年起伏,早就不是当年那副纨绔模样,闪着精光的眸子里透出一股坚毅,原本矮胖浑圆的身材也变得结实起來。 “司令,若不是情况紧急,铭钧也不能冒着暴露的可能冒险來此。”钱铭钧声音亦变得低沉沙哑,院子里人來人往,他拉起吴孝良便向屋里而去,边走边道:“闸北大战开始,上海就和山东的联系就断了,无奈之下只好亲自去南京寻你哪成想扑了个空,这下圈子兜的可不小,听说警备司令部在江阴布放,又赶紧去往江阴,一打听却是刘峙的第一军,最后來常熟才打探出警备司令部在苏家滃,也是运气,这里总算沒白來。” 吴孝良见他如此急促紧张,知道他必然有极重要的情报,进了满地狼藉的屋子后,反手将门关严,还沒等发问,钱铭钧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夜樱已经回国,目前人就在上海。” 尽管左下无人,他的声音依旧压的很低,吴孝良听后一阵惊讶,当年那个清丽的少女依稀闪现在眼前,十多年过去了,脑中那个影像早就变得模糊不清。 钱铭钧继续道:“夜樱回來第二天就接触到一个惊天的内幕,日军由本土运來了一批数目不明的芥子气炸弹,并且淞沪日军的指挥官再一次更换,由日本陆军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将军官接任植田谦吉指挥第九师团,看來日本鬼子是黔驴技穷了。” “这个少将叫什么來着……”钱铭钧一拍脑袋,“是了,冈村宁次,叫冈村宁次。” 是他,吴孝良自然听过此人鼎鼎大名,难怪第九师团突然发起猛攻,原來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而且这三把火烧的还挺成功,仅仅一天时间就将中国在上海的守军主力全部逐出,但冈村宁次与芥子气比起來仍旧要逊色不少,这的确是一个十分紧要的情报,如果日军在淞沪战场上使用这种毒气弹,别说张治中的第五军,就是他最精锐的五十七师一样也难以抵挡。 “可有准确消息。” 钱铭钧从怀中掏出叠得紧密而整齐一个纸包,缓缓的一点点展开,递给吴孝良。 “这是夜樱从淞沪日军参谋部复制出來的情报,芥子气炸弹已经随海军的运输船抵达上海,眼下运输船停在虹口码头,只是看样子日军还是心有疑虑,沒有卸货上岸。” 几分文件的微缩照片都是日文,吴孝良下野后曾在日本东京住过几年,精通日语,因此看这些日文的翻拍件毫不费力,文件上详细标注了,第二十四旅团的各种兵力部署,种种迹象表明这批毒气弹很可能配给在淞沪战役初期首创严重,此后一直在修养中的第二十四旅团,但炸弹明明已经运到了上海却又为何迟迟不上岸呢。 这份文件想必钱铭钧早就已经看过,他负责上海的情报工作已经近一年,对当地情形自然也熟悉的多,吴孝良指着手中的文件问道:“和甫兄怎么看。” 钱铭钧一双浓眉紧紧拧在一起,从怀中口袋里掏出洋烟卷,抽出两根一根递给吴孝良,吴孝良已经戒烟摆手拒绝,他便自顾自点上,狠狠抽了几口,似是过足了烟瘾,突出一口浓浓的烟圈,才说道:“只怕第九师团的反攻是佯动,真正的杀手锏下手处,不在太仓防线的正面。” 那在哪里,吴孝良又翻起了手中的翻拍文件,这才发现一个字眼出现频率极其之高。 七丫口。 难道日军还想再來一次七丫口登陆吗,想及此处,吴孝良立时只觉得冷汗直流,自将日军两个师团逼在太仓西南之后,沿江防线已经不如此前般严密,冈村宁次定是发现了这里的漏洞,而七丫口又是这沿江几十里中最为合适的登陆地点,如果日军真选择七丫口再來一次登陆作战,那以他手中的兵力将很难将其击退,一旦日军再一次在七丫口站稳脚跟,不但太仓的五十七师腹背受敌,他所亲率的第二军同样也将面临腹背受敌的局面。 更何况日军还有芥子气炸弹,如果冈村宁次的战略意图得以实现,那么日军获胜的肯能xing将超过百分之九十,江阴防线的刘峙第一军很显然对山东军充满了戒备与敌意,在胡宗南挺近何家浜失败之后,任凭他说了多少好话,刘峙再也不派一兵一卒,好在宋希廉新补充的教导团还在与其并肩作战,吴孝良一直沒给他们分派任务,是打算关键时刻要用这些虎狼之师独当一面的。 教导团的编制名为团级,实际上远超过一个旅,并且武器装备优先配备,尽管补充了大量的新兵,战斗力和此前全盛时期不可同日而语,但仍旧具备一定的战斗力,用來防御七丫口正好合适。 宋希廉由此全军尽沒,正好从哪跌倒再从哪里爬起來,想必他每日每夜都想着一雪此耻吧。 钱铭钧的话却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文件我通篇看过,七丫口这个地名出现的频率很高,日军很可能会选择这里作为突破口,这里咱们一定要重点防守,不过常规的战斗似乎已经不适用,日军携带芥子气炸弹,登陆时如果遇到抵抗很可能会使用以见笑损失,而以中**队目前之装备并不具备有效防备芥子气炸弹的能力,所以,一旦日军果真选择登陆战,咱们就要做好面对毒气弹杀伤的准备。” 一番话将吴孝良说的透心凉,如果沒有防护装备,面对芥子气炸弹无论在太仓还是七丫口中国士兵的血肉之躯都将难以抵挡,在这么仓促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也弄不齐规模如此之大的防毒装备,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日军登陆攻入太仓敌后吗,可如果派兵抵挡,又怎能眼睁睁看着这些血肉之躯入虎口呢。 第480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八) 放眼阵地前方,到处都是穿着黄军装的日本鬼子,这反而激起了李满囤的必死之心,凡军士若怀必死之心,士气必然大盛。 “兄弟们,就算咱们死的一个不剩,也要将小鬼子们挡在咱五十七师的阵地前,除非小鬼子踏着咱爷们儿的尸体冲过……” 李满囤热血上脑,激荡之下竟有些语无伦次,第三营的士兵们俱是一阵凛然,果然士气大起,端着枪刺迎着日军的黄色大浪顶了上去,也许是日军连日行军疲乏了,也或者是战力透支成为强弩之末,总之,在第三营爆起反击展开肉搏之后,如蚂蚁蝗虫般的日军竟然退却了。 硝烟弥漫,鼻腔内充斥着焦糊气息,与血腥之气混合在一起让人隐隐欲吐,看着满地尸体纠缠在一起,李满囤只觉恍若隔世,一场硬仗彻底将他心中的那点飞扬之气打掉。 经此一战,第三营损失过半,几个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兄弟,此刻已经成为满地血肉模糊的尸体中的一员,他突然在尸堆中发现了早已气绝多时的精瘦的警卫三孩子。 由于弹片的杀伤,半张脸已经血肉模糊,李满囤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几小时前自己还给了他一巴掌的小跟班,他冲上前去扒拉开倒在他身上的日军尸体,一把将他瘦小的身体揽在怀中,滚烫的泪滴扑簌簌自黝黑的脸颊上滚落,三孩子自小沒了爹娘,是他见着可怜才带在身边,寻思着早晚在吴主席的队伍中混出个人模狗样,也好來一出衣锦还乡,哪成想竟会是今日这个结局。 三孩子的眼睛圆睁着,无神中透着不甘与愤怒,李满囤伸出手颤微微的抚在他血肉模糊的脸上,缓缓将其眼皮合上,随即又将他轻轻的放在地上,好像怕他惊醒一般。 李满囤豁然起身,嘶声喝道:“打扫战场,重新进入防御阵地,鬼子马上就会回來。” 第三营与日本鬼子之间的血战,邱行湘目睹了尾声,等他带着本部特务营冲上來的时候,如蚁似蝗的鬼子兵早就如退潮的海水一样散的远了。 但战斗之惨烈是邱行湘生平仅见,他自问如果易地而处,特务营决然坚持不到最后,这位黄埔五期毕业的高材生原本狂傲之极,此时也不得不佩服起眼前这粗鲁汉子的血xing。 第五军的建制已经散了,他终究沒带着特务营进驻镇子,黄埔特有的骄傲容不下他带着部下躲在友军的翅膀下,所以,在麾下士兵过了人工河后,他又果断的下了掉头的命令,一路飞奔朱家桥最终还是晚了一步,沒能加入战斗,这些家伙居然顶住了日军疯狂的攻击,实在不简单。 对于硝烟与血肉横飞的尸体,邱行湘早就习以为常,他关心的只是活下來的士兵们是否还有足够的战斗力抵挡日军的冲锋,如果加上自己的特务营应该足够了吧,他在心底里暗自盘算着。 李满囤的眼泪风干,他显然沒想到那些被小日本追的屁滚尿流的中央军又掉头回來了。 “你们怎么又回來了,赶紧回去,日军的下次冲锋马上又要开始了,炮弹和子弹都不长眼睛……” “兄弟,说的哪里话,同为国民革命军,守土遇敌,邱某也责无旁贷,这次回來就是要与兄弟一同杀鬼子的。” 邱行湘如何忍受得了眼前这土豹子的轻视,但碍于此人是条血xing汉子,是以强自压住心头火气解释着,李满囤还真就对这些中央军印象不佳,听他说的冠冕堂皇,心中冷笑,嘴上说的漂亮,还不是被人家小日本撵的像那丧家之犬,如果真有这骨气怎的不再上海战死了。 虽然,李满囤沒有说出來,但脸上却写满了鄙视,这让邱行湘大感憋屈,堂堂黄埔军官在哪里不是众星捧月般,何曾受过如此冷落,但在战场之上,为了大局着想硬是生生忍下了这口恶气,若是平时他定然要狠狠教训教训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黑大个儿。 “兄弟是第五军张长官麾下特务营营长邱行湘,我这特务营虽然战斗力不高,也还能和鬼子打上两个回合,留下來对兄弟们也是个后援。” 邱行湘以自我介绍为开场白,试图缓解适才因为对方言语太冲引起的尴尬。 李满囤哈哈大笑,他不是个狭隘之人,虽然第五军被日本鬼子撵的像孙子一般影响了他对这些友军的看法,可这个瘦高个子军官竟然去而复返,准备和他一同守御阵地打鬼子,还算是条爷们。 “邱老兄是条汉子,俺叫李满囤,五十七师李师长辖下第三营,临淄县刘庄李村人。” …… 太仓的战斗僵持了两天一夜,第九师团在朱家桥一带硬是被五十七师和部分第五军的精锐所阻挡住,再难前进半步,形势逐渐趋于稳定下來,可还沒等五十七师师长李泽军松下一口气,京沪警备司令部的一道电报又让他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日军有可能在阵前使用芥子气炸弹,他在绥东时是接触过这类化学武器的,知道这种武器的威力,如果日本鬼子在进攻当中使用,他不认为自己的士兵们能挡得住其兵锋。 由于了解此种毒气弹的特xing,李泽军立即下令全军准备草木灰水以及大量毛巾,以备不时之需,并通令全师,一旦在日军炮击中闻到类似大蒜味道的情况,必须立即用事先准备好的睡将毛巾浸湿,捂住口鼻,并将全身衣物淋湿。 这个命令让大多数五十七师的士兵感到莫名其妙,但随即师参谋处的参谋们,到各旅各团宣讲芥子气炸弹时,这才惊得直缩脖子。 “小日本真他们鬼道,这杀千刀的炸弹,根本防不胜防啊……” “这炸弹依俺看是断子绝孙的绝户玩意,大罗金仙都得喘气不是,喘气就能杀人,那得死多人,折寿都得折到下辈子去。” 毕竟,沒亲眼所见,大家后來都认为这是参谋在故意吓他们,世间如有这种武器,为啥与小鬼子打了那么多此仗,他们都不用,偏偏现在又拿了出來? 第481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九) 五十七师与第九师团的激烈战斗使得被团团围困的两个日军师团发现了一丝机会,迅速做出欲攻击太仓五十七师的姿态,但太仓方面的战斗來的快去的也快,等第十四师团与第五师团准备好之后,五十七师竟然迅速解决了战斗,日军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如果进攻万一被前后夹击,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如果不进攻,随着食物与士气的消耗,军队战胜支那人的希望就更加渺茫,第十四师团师团长松木直亮不明白支那人何时变的这么强悍了,犹豫再三之后,他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 黎明前的扬子江黑漆漆一片,江风透着阵阵凉意,不知名的水鸟局促的鸣叫声为夜色平添了一丝不安,稀薄的江雾中两艘身形硕大的轮船缓缓前行着,航速只有五六节,马达的轰鸣也因此低沉而声弱,尽管如此还是惊起了一大片水鸟,如果常在江上跑船的渔民看到此情此景,立刻就能够辨认出,这是经常停靠在虹口码头的日本兵舰。 轮船桅杆上飘荡的太阳旗在暗淡月光的映衬下显得刺眼而邪恶,他们奉了岗村少将之命准备给予支那人足后的致命一击。 对于这次偷袭冈村宁次充满了信心,支那人的兵力他在抵达上海之后就彻底的研究过,虽然皇国陆军属于客场作战,但支那国并不是铁板一块,就拿南京和上海两地之间驻扎的支那精锐來说,他们互相间就有着很深的矛盾,去南京的通道上看似当着数支精锐军队,但他们能否彼此成为奥援就要另当别论了。 冈村宁次的目光全部倾注在作战地图上的七丫口,这可以说是淞沪事变爆发以來最至关重要的一战,由于有了军部研制的超级武器,他坚信那个传说中的支那将军这次定然难逃一劫。 “植田前辈,第九师团战力当真不凡,能在一日之间将支那人逐出上海不愧是赫赫威名的金泽师团。” 虽然植田谦吉因为战事不利,以及白川大将的失踪被问责解职,但冈村宁次仍旧对他给予了足够的尊重,甚至将其继续留用在参谋部内,毕竟植田谦吉來支那日久,对上海的情况十分了解,冈村宁次初來乍到,一切都相对陌生,有个经验丰富的前指挥官作为顾问,这可是一个绝佳的优势。 植田谦吉早就料到自己将会被解职,甚至押解回国接受军事审判,但让他无论如何都沒想到的是,陆军省竟然派來了一个几乎沒有大编队指挥作战经验的少将來接替他的位置,并且这个少将还是临來上海之前被破格晋升的,这就让无论经验还是资历都远超与岗村的植田谦吉大感难堪,他早听说这个在陆军省任作战课课长的冈村宁次,属于少壮派军官的典型代表,以及中坚力量之一。 但冈村宁次用行动证实了自己这个少将以及淞沪日军最高司令官并非浪得虚名,一日之间将上海的支那守军主力赶了出去,并将本已岌岌可危的形势,扭转乾坤一般的逆转了过來,这塞住了很多人的嘴,其中也包括植田谦吉,自此后这位前第九师团中将师团长、淞沪日军最高司令官,对这位年轻的少将心服口服,同时这位少壮派军官并沒有想象中的跋扈,从而大大改观了对他的印象。 “少将阁下,这个支那将军向來诡计迭出,不可不防,最令人担心的还是二十四旅团这一路……” 冈村宁次听后点头说道:“此人以往战绩我也曾仔细研究过,并无多少奇计诡谋,所赖者无非是运气,而运气这个东西不可能永远站在他那一边的,我相信,我的运气比他的要好。” 言语中不仅仅透出了他的自信,也是对植田谦吉过分保守,甚至是畏惧支那将军的心理大不以为然,看來植田前辈是被吓破了胆,一个吓破胆的司令官又怎么能带领军队战胜敌人呢。 看到年轻的司令官信心满满,待罪之身的植田谦吉又能再说什么,只好静观其变,如果七丫口的战事顺利自然上上大吉,只怕…… …… 扬子江面上的夜色已经转淡,东方也泛起了一抹红色,缓慢的兵舰终于要抵达今夜此行的目的地,七丫口宽阔的江滩透过逐渐稀薄的雾气已经展现在桅杆上飘扬着太阳旗的兵舰面前,甲板上密密麻麻的士兵已经被陆续叫醒,一场登陆作战即将展开,支那人是否在此处设防,一刻钟后便见分晓,甲板上的士兵们对这一战充满了希望,新到任的司令官已经给第九师团带來了让人眩晕的惊喜,那么二十四旅团也不会太远了吧,一个多月的压抑终于可以在今夜得以释放。 挤在士兵中间的山田少将可沒有他麾下的士兵那么乐观,这个支那将军在上海的战斗曾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战役初期他的旅团几乎一直被支那李泽军的五十七师压着打,直到这个师撤出上海,被压着打的局面才算逆转过來,号称支那中央军精锐的张治中第五军也不过如此,被他狠狠的吃定,若不是后來的大意被反击,他在支那的表现当时可圈可点的,战后晋升中将应该不成问題。 但闸北一战失利之后,旅团损失惨重,晋升中将已经成为奢望,七丫口的登陆战是他挽回颜面与前途的最后一战,可距离七丫口越近,他内心当中涌动的不安却越來越强烈,江风吹动南岸的芦苇荡,影子摇晃间,似乎看不见的地方隐藏了无数的支那伏兵,当两艘兵舰直抵达七丫口也沒发生半点状况,江滩上静的沒有一丁点声音,山田少将一颗心顿时落入肚子中,看來支那将军战无不胜的神话即将要被自己所打破,只要让二十四旅团登陆成功,便再沒什么能阻止他了,因为他所带來的秘密武器是任何血肉之躯都无法抵挡的。 支那将军受死吧。 第482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十) 山田少将突然觉得船身猛地一阵,由于日本属于海岛国家,他本人有着丰富的航海经验,所以下意识的以为,难道是船搁浅了,但接下來猛烈的爆炸声,让他醒悟这绝不是搁浅那么简单,随后整条船陷入了更加猛烈的震动,爆炸与巨响之中,山田少将彻底蒙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他只觉得船身在倾斜,甲板上一片恐慌,二十四旅团的士兵们尖叫惊嚷,局面已经开始失控。 继之,另一艘运兵船也发生了爆炸,但显然他们临近的一艘船不单单是爆炸与震动那么简单,冲天的火光在向人们宣示着,弹药舱发生了殉爆,此起彼伏的爆炸将甲板上的士兵惊得目瞪口呆,包括山田少将都在惊恐与绝望中不知所措,现在他该怎么办,在水深近十米的扬子江中心,他们这些步兵还有什么选择。 山田突的心中一紧,秘密武器就在那艘船上,如今尽毁,岗村司令官的计划算是失败了一多半,他立即奔去舰桥,希望与船长交涉一下,看看运兵船能否就近靠岸,奔到指挥室中他从船长的表情中读出了一丝不详。 “船长阁下,请将船就近靠岸吧,剩下的皇国士兵还有一战之力……” “对不起,少将阁下,船舵受损严重已经失去控制……”说到这里他对着传声筒嘶声喊着话。 “各舱室报告受损情况,各舱室报告受损情况。” 很快传声筒传來了惊慌失措的声音。 “一号隔舱已经完全进水……” “煤仓进水……” 船体经过了至少不下三次震颤,多处受损在所难免,这些都在意料之中,真正让这位经验丰富的船长色变的却是接下來传声筒中传來的话。 “隔水密封舱舱门损毁严重无法修复……无法修复……” 隔水舱舱门损坏,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由于这是艘大正时代下水的货船改装而成的运兵船,虽然已经有了隔水舱但却极其简陋,只有一道舱室和隔门,所以这仅有的隔水舱失去作用,整艘船的沉沒再也无法阻止。 船长踉跄着倒退了两步,幸亏大副站在其身后一把扶住了他,才沒有摔倒,山田少将看到此前表现一贯冷静果断的船长竟然这副样子,心中早就拔凉一片,但还是不甘心的问道: “隔水舱损坏会怎么样。” 一旁水兵嘴快,绝望的答道:“船身被撕裂的口子太大,降水涌入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水泵排水的速度,所以,隔水舱损坏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沉船。” 果真印证了他的猜测,如果士兵落水他能怎么办,江水湍急,又几尽黎明,如果支那人早就在岸边埋伏好,他们就真的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而更加致命的是,沉船后,船上士兵的建制将彻底被打乱,即便能逃离江面游上岸去亦是一盘散沙,还能指望他们去和支那人交战吗。 一阵深深的无力之感瞬间占据了山田少将的整个躯体,更让他觉得窝囊的是还沒见到敌人在哪里就已经注定败局,甚至己方一枪一弹都沒放,这叫他如何能甘心。 船长扶着船台,透过窗户看见友军邻船上火光突然又是一阵爆闪,整条船几乎解体,大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雾岛号上的人全完了,咱们也坚持不料多久,都跳船逃命去吧。”临來之时,由于要尽可能多的腾出运输船空间來装在步兵和弹药,所有的救生艇都被卸了下去,如今竟是作茧自缚,连艘逃命的小船都沒给自己剩下。 山田少将既然知道败局已定反而不如先前一般惊慌,竟镇定下來,他唯一不明白的是支那人靠什么攻击的他们。 “船长阁下,山田有个疑问,支那人是拿什么攻击运输船的,他们连艘炮艇都沒有……榴弹炮更不可能……” 的确,如果是步兵所用的榴弹炮,他在熟悉不过,如何又能逃过他的耳朵。 船长先是对指挥室内的大副、二副以及水兵们说道:“船要沉了,诸君各自寻生路去吧。”室内竟是戚戚然一片,谁也不肯离去,他身为船长绝不会弃船而去,已经做好了与它一同沉沒的打算。 然后对山田少将凄然一笑。 “阁下可曾知道长门战列舰如何沉沒,白川大将如何失踪。” “这……这……” 长门舰和白川大将的失踪被淞沪日军司令部列为最高机密,除了海军各舰舰长知道详情以外,对陆军则严格封锁,所以山田虽是少将旅团长,但对此事仍旧知之甚少,心道,眼下这局面如何撤上长门舰和白川大将了。 船长继续道:“阁下认为皇国新下水之三万吨巨舰,有何可能沉沒。” 三万吨的巨舰在山田眼中几乎是不会沉沒的,除了和他同等级的巨舰大炮还有什么能让他沉沒呢,支那穷的连粮食都快买不起了,哪里还能有这种规模的战舰,越想越是一头雾水。 “难道是欧美在帮支那人。” 这是他一早就在怀疑的一种可能。 船长苦笑着摇摇头,“沒人在帮支那人,他们有种像此刻一样的利器,潜艇。” “潜艇,就是那种可以在水下潜行的船只吗。” 潜艇这种冷门的军舰他是听说过的,但是绝想不到就是这种皇国海军都不屑装备的家伙,竟然一次就打掉了皇国陆军和海军所有的骄傲,难道这回也是潜艇袭击。 船长刚想再说话,船身骤然间失去平衡,船尾部向下沉去,舰艏部被高高压起,所有人都失去平衡重重的装在舱壁之上,山田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好似断了一般,只是他沒看到,甲板上他的士兵们像下饺子一样被甩到了扬子江中。 船头翘起之后,整个船身与水面呈三十度角,几乎是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再向水下沉去。 突然,一阵大蒜的味道夹杂着焦糊气息飘进指挥室,船长耸动了几下鼻子,皱眉道:“什么味道。”他不是沒见过爆炸的沉船,当年他在海战中见多了这种情况,却绝沒有闻过如此怪异的味道。 第483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十一) 船身姿态的剧烈变化,导致船体开始出现解体的迹象,到处是惊慌失措的叫喊与受伤后痛苦的哀嚎,船长的话更被这些声音所掩盖,而他本人也与此同时被船体姿态改变带來的巨大的惯xing抛出舱外,直直的跌落在冰冷的扬子江面上,竟是同自己的船休戚与共的机会都不给他。 山田少将毕竟年轻反应要比年过半百的船长快了许多,死死抓住已经九十度倾斜的指挥室内的铁管子,恐怕动作稍慢一点也会如船长一样被甩了出去,只是能在这里吊一辈子吗,整条船已经船尾向下,船头翘起,沉沒只是迟早的问題,到时还不是一样要落水,想到这里山田艰难的挪到已经悬空的指挥室边缘,瞅准了一处空空的江面纵身跃下。 与其在上面被动的等待入水,还不如早点下去,早想对策,从十几米高处落下被水面拍的浑身一阵剧痛,但山田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日本乃是海岛之国,几乎人人会游泳,虽然他是陆军但一样有一身好水xing,很快便游到了早就落水的一群士兵周围,嘶声大喊着: “都跟我走,游上岸去。” 落水的士兵们原本都心惶惶若丢了魂魄,此刻听见山田少将的命令立刻便如有了主心骨一般,跟随着山田向岸边去,很快有士兵发现不对劲,此行任务是由七丫口登陆,七丫口在扬子江南岸,而他们的旅团长却带着大伙往北岸游,莫不是山田少将被爆炸震晕了,南北不分,有人便提醒道:“少将阁下,咱们不是该向南岸去吗,怎么往北游了。” 山田可不是被震晕了,船队再次遇袭双双沉沒,必是支那人早就在此做好了埋伏准备,再由七丫口登陆不是自寻死路往人家早就布好的口袋里钻吗,他心中一阵暗骂,一群蠢货,都这个样子了,手中武器都沒有,还想着和支那人拼命吗。 其实,日军教条是出了名的,虽然会限制他们的创造力,导致战术死板僵化,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高度的服从xing与纪律xing,使得他们战斗力呈几何级提升,在亚洲乃至世界都是数一数二的。 但山田身为旅团长又不能将如此丧气的话明说出來,只好敷衍道:“北岸有咱们的特遣队,先到那里会和。”好在山田在旅团中平日里威信素來颇高,士兵们听了不疑有他,紧紧游在他的身后,同时大声呼喊着散落在降水中其他士兵。 与此同时,远离江中火光的七丫口夜色深处,一排早就挖好的战壕内,排满了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士兵,宋希廉就在其中,他兴奋而又遗憾的看着江面上的熊熊火光,兴奋的是司令妙计日本鬼子们自投罗网,遗憾的是自己不能亲自冲上去杀几个鬼子。 诡异的是,自宋希廉以下,所有人头上都带着一个奇形怪状的面具,宋希廉不知道吴孝良送何处淘腾來一个团的防毒面具,虽然对此不以为然,但在他的一再警告之下,还是严令阵地最前沿的的士兵带好防毒面具。 当然,除了宋希廉外还有人对此也不以为然,虽然已至夏末,又是时近清晨,但带上这家伙仍旧闷的满头大汗,有几个胆大的士兵扎下闷人的防毒面具,长长透一口气。 “戴这鸟玩意,有啥用,闷死老子了……咦,好奇怪的味道……” “有点大蒜味呢。” 闻到一种奇怪味道的人显然不止一个士兵,突然,江滩爬上來了一群落水的日军士兵,所有人都看向宋希廉,眼神里都传达着一个讯息。 打还是不打。 宋希廉沒有半点犹豫,送上门的菜怎么能够放过,早就机头打开握在手中的勃朗宁自动手枪冲天空扣动扳机,“啪啪”两声清脆的枪响。 “给我狠狠的打,一个喘气的都不留。” 霎时间,轻重火力在江滩上织成了一道绚烂的火网,只是这火网并不是用作观赏的,它是一副名副其实的人肉收割机,可怜第一波爬上江岸的落水日军士兵还沒反应过來,就被子弹打的肢断腿折,血肉横飞。 …… 山田已经汇集到他身边的一群人被岸边突然想起爆豆般的枪声惊的回头望去,只见南岸江滩上刚刚爬上去的士兵被强大的火力压制的一动不敢动,或许一动不动是因为他们早已经死去,山田的瞳孔突然收缩了起來,他惊恐的发现自己麾下的士兵很大一部分竟然争先恐后的在向南岸涌去,尽管支那人的埋伏已经暴露,强大的火力似乎也沒将他们吓退,似乎反而还加快了游动的速度,他们这是在自杀。 “都跟我喊,把他们喊回來。”山田有些声嘶力竭,他身边的士兵 跟着大声呼喊,但隔得太远,江面上爆炸声与枪弹声交织成一片,那些人根本就听不到,山田双目赤红,似乎快要喷出火來,这些都是他二十四旅团精锐中的精锐,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打成这个样子,如何能叫这位年轻的少将甘心。 只是不甘心归不甘心,江面上终究不是久留之地,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钟危险,一旦支那人冲到江边对他们开火,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谁还能有命活着到北岸。 在山田的带领下,附近的落水士兵被集合在一起,结队向背岸游去,尽管登上北岸也是一片迷茫,但终究是暂时摆脱了支那的威胁,更何况他这一个多月打下來,也发现了一个规律,只要和吴孝良的山东军对阵,他们几乎沒有赢的时候,而和其他所谓的支那精锐对阵,几乎是场场大胜,据报,在北岸沒有吴孝良的驻军,到时候物资可以在支那平民那抢一些,武器也可以偷袭支那的当地驻军获得,说不定在江北还能开辟出一番新天地來,毕竟支那的防御重心都放在南京和上海一线,长江以北不足为道。 想到这里,浸在冰凉江水之中的山田,顿时感到一阵热血沸腾,不禁加快了速度。 第484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十二) 山田终于领着人爬上了北岸,不过他还是学了一个乖,沒有在七丫口的正对北方上岸,而是趁着夜色的掩护,在岸边沿着扬子江顺流而又下游了近十里地才精疲力竭的爬上岸边。 尽在 陆陆续续爬上岸的二十四旅团幸存士兵横七竖八躺倒了一地,经历了沉船和极耗费体能的游泳后,他们身体里最后的一点力气都几乎已经流失殆尽,但山田知道此刻他们并沒有脱离险境,万一有支那军队在此,哪怕一个连都能要了他们的老命,于是挣扎着爬起來整队,由于落水后,各中队小队的建制早就被打乱,如今聚在他身边的人各有统属,如果想有效的控制他们,就必须重新编队。 于是山田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清点了人数,聚集在他身边的竟然981人,这个数目不算少,但还是让他一阵神伤,毕竟出发时浩浩荡荡几尽四千人,他还记得岗村司令在登船之前曾极为低调的來到现场,做了一番简短的发言,大致意思是期待二十四旅团的成功归來,并且二十四旅团的成功与否直接关乎上海战局,是以希望大家尽全力,为了天皇和皇国一战。 彼时志得意满的保证还历历在目,可现在浑身湿漉漉如丧家之犬一样疲于奔命,不过,山田毕竟是陆军少将很快就清除了脑中这种悲观情绪,即便境地艰危至此他也要为皇国和天皇战斗到死为止,江北和南京到上海一线的江南不同,江南到处是支那的精锐陆军,就是想有所作为都要动辄面对几千上万的支那军,而江北就截然不同了,根据陆军省的情报,这里由于不再支那首都警备范围之内,所以是由当地小军阀掌控,说实话他还真沒将这些支那小军阀放在眼中。 此时,日军纪律xing极高的优势显现了出來,仅仅一刻钟的功夫,九百余人已经重新组编完毕,山田将这些人编成了一个联队,辖下两个大队,一个联队指挥部直属连,经过清点,出乎他意料的是九百余人中手中还有武器的竟然超过六百人,各种长短枪竟然超过六百件,甚至有两个机枪手还拖着两挺轻机枪上了岸,这绝对是个惊喜。 一切就绪后,江面上又起了江雾,天阴沉沉的似乎随时都能滴下水來,他决定带着人弄点吃的,只有吃饱了才能进行他心中构想的宏伟计划。 派出去的探路士兵很快回來报告,他们所在位置九点钟方向不超过一公里的位置就有个小渔村。 山田心中大喜,天照大神保佑,省却了他们忍受饥肠辘辘的跋涉之苦了,大手一挥,道:“出发,支那人已经为皇国士兵们做好了早餐。” 走了不足十分钟,闪过一片坡地,眼前立时开阔起來,只见不远处村子里飘起了袅袅的炊烟,山田突然有种回到了家乡的错觉,但身边部下的吵嚷之声又将他拉回了现实。 “杀进去,不论男女老幼,一律杀光。”日军士兵们立刻变得兴奋起來,就像饿久了的野狼突然闻到血腥味一样,双目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山田下这个命令并不是他弑杀,此时他还沒达到吴孝良前世日寇那么丧心病狂的程度,只为杀人取乐,他要杀掉这个村子里所有人的,为的是不暴露行踪,也就是杀人灭口。 不过就在大家即将行动的一刹那,刚刚被任命为旅团参谋长的前第一联队联队长藤田一郎突然脸色剧变,拦在了山田身前。 “阁下且慢,山村里有问題。” 看到藤田的这个举动,山田忙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村子,这一看不打紧,额头冷汗顿时淌了下來,江北这个无名小渔村里竟然驻扎着支那军队,而且看情形至少有一个营,工事修整的极为专业,看样子不是善茬,幸亏藤田及时发现了这个情况,否则他们贸然冲上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进攻立即停止,不但不能再进攻这个小渔村,而且还得远离这里,远离开这股支那军队,但这种感觉却极为不爽,就好像他要去对一个女人霸王硬上弓,可临了发现目标不但不是女人,而且还是个爷们,而且随时能够反把他给办了一样,荒谬极了。 无奈之下,山田带着饥肠辘辘的部下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个小渔村,绕了一段路之后,立即向北而去,想必支那人沿江一定是布置了相当的守军防御,所以,他最合适的路线就是一路向北,远远的将长江甩在身后,那样他们将越安全。 好在绕过一片丘陵之后,整个地势一马平川,九百多人急行军了一个多小时也沒再见到村子,有眼尖的士兵突然一指前方道:“看,前面有条河。” 前面有河,山田一头雾水,举起望远镜一看之下,却是大吃一惊,只见一条大河横在面前,宽度绝不亚于身后的扬子江。 “这……这这……” 竟不由自主的结巴起來,身为入侵支那的旅团最高指挥官,山田对中国水文地形也算是了解一二,江苏一带像这种规模的大河只有一条扬子江,剩下小江小河或许有,但眼前这江面目测都有一眼望不到头的趋势,宽度至少在五公里开外,除了扬子江还能有哪个。 可昨夜明明已经渡过了扬子江,这……这……这又是那条江,原本成竹在胸的他突然心中沒了底,如果不是他们迷了路转了圈子,如此近的距离竟有两条大河,简直难以想象,显然在这种一马平川的地形中,迷路的可能几乎为零……就在这关键的档口,远远的探路士兵边跑边喊道: “西面过來一队支那马队。” 山田又是一惊,此处一马平川,就是想隐蔽也來不及了,躲不掉就开打吧。 “诸君立即准备战斗,决不能放一个活口走,都明白吗。” 旅团长声色俱厉,士兵们都是一凛,随即都换上一副期待之极的表情,他们不在乎前面有沒有大河,憋了一夜的怨气终于可以有人发泄了。 与此同时,向南二十华里的小渔村中,一名高大英俊的少校军官焦躁不安的在一座渔民小院里來回转着圈子,他认为自己是被那个姓吴的司令公报私仇了,守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鬼子。 第485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十三) 所谓马队不过是巡逻的几名骑兵,日军有心算无心,呈“u”形散了开去。 “啪啪,。” 几声枪响,迎面而來的中国骑兵立即有两人栽下马去,其余几个人再想拨马撤退便已经來不及了,此时,日军平素训练的优势就充分的显现了出來,而中**队在这个方面明显差出一大截去。 但令山田万万沒想到的是,中**队的巡逻队并不是单单一小队人马,或许是出于某些偶然原因,前后分成了两拨,从而拉开了近一华里的距离,但也就是这一华里的距离彻底改变了战场上的局势。 前一波几名骑兵,沒一个成功撤离日军的狙击范围,全部被打落马下,但其后的第二波就幸运的因此而得到了预警。 “排长,前面有鬼子,大壮他们全……全都牺牲了……” 一名骑兵咬牙切齿的说道,那排长倒是果断,身边只带了十几个人,前面看情形黑压压一大片,沒几十也有上百,自己这点人肯定不是人家对手。 “发信号弹,向营长求援。” 几颗亮白色的信号弹被打上了天,在清晨阴暗的天空中显得格外耀眼。 山田很满意部下的战术,这次狙击十分成功,但发现这些支那骑兵身后一华里外竟然还有一撮人马,立即心里一沉,真倒霉,这几个人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可还沒等他决断,天上就腾起了几枚耀眼的信号弹,山田勃然变色,他立刻意识到问題的严重xing,一旦被支那军大股人马赶到,那事情可就遭了。 所以,他果断的放弃了消灭那几个支那杂兵的念头。 “撤撤,。” 山田带头,所有人调头向东方跑去,毕竟那几个支那侦查骑兵自西面而來,天知道他们的大股部队是不是也自西向东前进,往南肯定是不成了,他们刚刚从那里过來,江边的小渔村里至少驻扎着一个营的支那军队,如果被前后夹击,就有被包围吃掉的危险,所以摆在山田以及他的二十四旅团面前唯一的出路就是向东撤退。 勿须多言,日军的服从xing和纪律xing冠绝世界,因此在极端环境下这种优势也再次显现出來,饥饿与溃败以及如丧家之犬般的境遇如影随形,但他们仍旧保持了高度的组织xing,这一点可能就是中**队拍马也追不上的了。 “排长,那股日军逃了,咱们追是不追。” 那排长冲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大浓痰。 “追,他娘的为啥不追,打不过也得在后面恶心恶心这些狗日的。” 十几骑拍马加速,远远的坠了上去,既不离得太近,也不拉的过远,看到有体力不支掉队落单的日军士兵,他便抬起手中盒子炮啪啪几枪,将之痛快的解决掉。 跟随他的十几个人也有样学样,不大功夫竟也干掉了十几个日军,大壮那些人的仇算是报了,不但报了反而还赚了不少,不过那排长可沒打算就此收手,放过前面狗日的日本鬼子。 在他眼中,这些狗日的鬼子已经是几百只被关进笼子里的疯狗,早就无路可逃。 山田被身后十几名支那骑兵折磨的恼火不已,这些人就像发现受伤雄狮的鬣狗,狗皮膏药一般的粘在他们后面,发现机会就狠狠的咬上一口,为此已经有十几名士兵因体力不支落后而被射杀。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骚扰,和被十几个人撵的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命的耻辱。 “把那几个蠢货给我干掉。”山田停下來发出了愤怒的吼叫,日军士兵们也早就受够了这些跟在身后的支那士兵,只是当他们他们回身反击的时候,愤怒的发现他们根本连支那士兵的边都摸不到,支那士兵们只要发现他们掉头便如惊鸟般,远远疾驰开去,饥肠辘辘又只靠两条腿赶路的日军士兵又如何能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呢。 可等山田放弃反击,再次向东撤退时,这些支那骑兵又如跗骨之蛆般的缠了上來。 山田被气的哇哇直叫,但却对这些人毫无办法,几次反复下來,也知道这样做不但徒劳而且还白白的耗费了大家仅有的体力,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題很严峻,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甩掉支那人,然后是找到足够的食物以供补充体力。 不过,祸不单行福无双至这句中国谚语,很快在山田等人的身上得到了印证,他发现身边的藤田参谋长有点不对劲,他喘着沉重的粗气,脚步也开始变得踉跄。 “藤田君,你怎么了。” 藤田抬手擦了把满是汗水的脸,这一擦不打紧,山田这才注意到他脸上竟然起了大大小小一片水泡,水泡区域的边缘或许是因为充血的缘故鲜红一片,看起來竟瘆人无比。 “你……你的脸怎么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脸上有种淡淡的灼烧之感,似痒非痒,似痛非痛,伸手摸去心中一片冰凉,竟也是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水泡,在四下看去,身周士兵军官们绝大多数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或多或少的布满了狰狞的水泡。 这一发现,使得山田脚下一阵踉跄,他很清楚这绝不是巧合,虽然不知道出现这种状况的真正原因,但却隐隐觉得有很大可能与那些秘密武器有关。 好在目前只是痛痒,并沒有更严重的症状,但呼吸急促的藤田还是给山田心中蒙上了一层不详的阴云,以他对藤田的了解,此人体力极佳,即便是负重徒步几十公里也不会像目前这般吃力。 让山田更痛苦的是他不能停下來,也不能询问藤田的情况,因为一旦将这个问題揭开,恐怕将有更多棘手的问題冒出來,本就已经低迷到不能再低迷的军心士气能够经得住折腾吗,恐怕瞬间就得崩溃。 所以山田只能寄希望藤田能够挺住,一切只能等待脱离支那军队追踪之后再寻找解决办法。 可惜的是藤田沒给他这个机会,“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藤田君,。” “大佐阁下……” 一群人立时关切的围了上來,如果藤田是普通士兵,山田或许可以忍痛将之放弃,但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下这个命令,心烦意乱间,他目光向前一撇,竟是遍体生寒。 第486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十四) 山田这一瞥之下竟忘了去探看倒在地上藤田的伤势,在逐渐消散的雾气中一片开阔隐约透了过來,仔细看去竟是茫茫一片水面,此情此景如何能能不叫他震惊。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北面是宽有数公里的一条大河,南面是扬子江,东面茫茫一片竟好似大海呢,一个想法突的在脑中腾起,瞬间遍体生寒,此处不是半岛,就是海岛,其实,多年的经验已经告诉他,脚下所踩的这片土地,十有**是个岛屿,因为半岛两侧不可能各有一条规模如此之大的河流,唯一的解释就是此处乃是扬子江入海口的一处岛屿。 由此,一个声音又在山田的脑中跳了出來,他们很可能被困在一个岛屿之上了,而这个岛上还驻扎了至少超过一个营的支那士兵,二十四旅团自他以下各个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甚至身体还染上了某种不知名的怪病,能击败这些以逸待劳的支那士兵吗。 士兵们不了解山田的想法,背起了藤田大佐继续前进,可奔了不过几十米远,便与山田初时的震惊一样,胸中均涌起了阵阵的绝望,前面江雾中若隐若现的竟然是一片大海。 此时此地,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教他们该如何是好。 日军士兵背上的藤田口吐白沫,抽搐了好一阵,很快就陷入昏迷状态,山田在经过了数分钟的迷惘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冷静,立即招呼所有人停止前进。 “既然事已至此,请诸君与我放手一战吧,为了皇国的荣誉,为了天皇陛下死战到底。” 此时此刻,即便山田不表态,士兵们也已经意识到了他们目前的处境,既然如此,就拼死一战吧。 “皇国万岁。” “天皇陛下万岁,“” 士兵们大呼口号,似乎在为这最后一战壮行。 …… 小渔村驻扎的一营部队,乃是此前在常熟战场上惨败后,被吴孝良收容重新整编的胡宗南旅第三营,营长正是英气逼人的张钟麟,这个张钟麟前面也说过,他就是吴孝良前世鼎鼎大名的整编七十四师师长张灵甫,沒错,就是被击毙于孟良崮的那个整编七十四师师长张灵甫,那个一怒杀妻而引來牢狱之灾的张灵甫,为了抗日不顾伤势,愣是残了一条腿,好端端一个美男子成了瘸腿将军的张灵甫。 当然,此时的张灵甫还不叫张灵甫,他叫张钟麟。 现在的张钟麟焦躁而郁闷抱怨连连,抱怨被发配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崇明岛上,并不时的暗自咒骂着那个他认为公报私仇的吴司令,此时的张钟麟对他将來跌宕起伏的命运尚不自知,或许可以说这即将发生的跌宕起伏,自遇见那个“公报私仇”的人开始就已经开始悄然发生了改变,他却尚不自知。 警卫士兵破门而入,欣喜的道:“营长,有情况,北面的巡逻队放信号弹了,一连三颗,规模怕是不小。” 张钟麟眼睛顿时一亮,这绝对是个惊喜,在他看來,日军的指挥官得蠢成什么样子才能带军队登陆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岛,日军战斗力在世界上都是首屈一指的,他们的指挥官队伍中怎么可能有这种蠢货呢,如果山田知道了张钟麟此刻心中怪诞的想法后,恐怕会被气的大口吐血吧。 不过张钟麟可不会因为日军指挥官是个蠢货而失望,什么棋逢对手那都是扯淡,他恨不得日军指挥官全是蠢货才好呢,到时候他打起來,直如砍瓜切菜一般,那才是人生最大的乐事。 “兄弟们,抄家伙跟我上。” 他身边的士兵们各个都是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听了长官命令轰然应诺,跟着冲了出去。 张钟麟的第三营原本是隶属于胡宗南的第一du li旅,即是蒋中正钦点的模范旅,只可惜模范旅在何家浜一战中被第十四师团打的损失惨重,最终不支败北,但模范旅毕竟不是浪得虚名,第十四师团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如果战事进行到这种程度,原本也不算败,甚至可以说是一次惨胜。 但悲剧往往都是在一系列不起眼的巧合之下产生的,战斗打的惨烈,士兵减员厉害,胡宗南为了防线的稳定决定亲自上前线激励士气,原本只是计划到损失最惨重的第二团指挥部内做一番简短的发言,然后接见几个士兵代表就算完事,可半路上吉普车抛锚,他只好带着参谋部一干人步行前进。 在路过其中某段阵地时,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将他引了过去,原來是两个连队之间因为缴获物资产生了纠纷,这种小事胡宗南根本不放在心上,三下五除二就给裁判解决了,顺便还在这段阵地上做了一番视察。 结果坏事就坏事在这一番视察上了,也不知道胡宗南是心血來潮还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跑到了阵地最前沿的的巷道里,说巧不巧日军阵地方向又正好射來一发子弹,正中他的胸口,胡宗南哼都沒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大祸由此铸成。 实际上,日军这发子弹是巧合也不是巧合,他们一早便有专人时刻瞄着中国守军阵地,一旦发现有军官进入射程便予以射杀,正巧一名少将进入了某位射手的视野之中,大好机会焉能放过,于是这颗幸运而又倒霉的子弹击中了这位中央军模范旅旅长的胸口。 模范旅由此大乱,当夜日军发动冲锋,何家浜阵地一鼓而下,偏偏胡宗南出事的那段阵地便是由他张钟麟來负责的,等残兵败将退到常熟后,自然就有人要拿他开刀。 张钟麟知道自己罪责难逃,而且整个营打的剩下一个连不到,也是万念俱灰,所以闭眼准备等死,谁知就在这时候,那个他曾经极为瞧不起的警备司令替他解了围,并重新补充了第三营,由于du li旅彻底被打散,几乎是成建制被消灭,吴孝良又不打算用手头有限的新兵对其进行补充,于是第三营便被临时划归到宋希廉教导总队之下。 等太仓合围日军第十四、第五师团之后,吴孝良又将其第三营调了出來,派到崇明岛上驻防,结果一等就直等到现在,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将一群蠢货送上门來,焉有放过之理。 第487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十五) 其实张钟麟心里何尝不明白吴孝良将其调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用意绝不会是公报私仇,之所以这么做在客观上是将自己保护起來,在胡宗南苏醒过來之前,虽然军法处未必追究他的责任,但想治他于死地的人绝不会少。 这也和张钟麟平素为人有着莫大的关系,他在投黄埔军校之初本就是才华横溢的北大娇子,更深得国民党元老于右任之青睐,只因国家多事,彼时身为学生的他深感无力,于是奋而投笔从戎,因此他是个允文允武的全才,大受上峰器重提拔,与其同届的同学还只是连排长时,他便已经升任少校营长,加之平素xing格狂狷不羁,更是将同僚同窗们得罪死了。 如今破鼓万人锤,大家伙都争着抢着要來踩他几脚,是以这些日子以來,人情冷暖张钟麟倒是尝了个遍,那吴司令虽然看着面冷,却是个热心肠,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拉了一把,如何能不叫他动容。 须知从來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的却沒见过几个。 张钟麟刚來岛上之时也是心灰意冷,将京沪这些大员们都骂了个遍,连吴孝良都稍带着吃了不少的恶言恶语,但冷静下來之后终究要为自己的将來打算一下,经过胡长官事件之后,他在中央军的路算是走到头了,只要不将他开除军籍,哪怕当一辈子营长,只要能打鬼子就行。 可如今万万沒想到竟然有上千人的日本鬼子上了崇明岛,那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來全不费工夫,到嘴的肥肉万万沒有让他们跑了的道理。 张钟麟冲出院子之后,首先将所有人集合起來,这些跟随他到此的士兵们多数是由新兵补充营里直接补充进來的,对大日本鬼子本就充满了强烈的渴望,又在这里憋了十几天,早就一个个双目通红,恨不得立即就上去和日寇打个你死我活。 新兵是按照吴孝良的要求,绝大多数由学生中招募,因此才有如此强烈的求战欲望,相反,张钟麟第三营的老兵就不同了,他们和日寇在战场上有过你死我活的对峙,那种万炮齐发,大地瞬间变为火光、碎石与弹片横飞的阿鼻地狱,这景象至今还历历在目,这种战斗是此前从未有经历过的,人的**在其中渺小的可怜,很多人甚至被铺天盖地的炮火直接吓至精神失常,所以,这些老兵对于战争的态度就要消极了许多,既不见兴奋,也沒有畏惧。 第三营就是在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的情况下开出了小渔村,临出发前,张钟麟只讲了一句话。 “日寇就在岛上,把他们一个个都找出來干掉。” 骑兵巡逻队再次发出的讯号表明,这股日寇已经沿着崇明岛的北岸向东而去,而整个岛的地形是越往东,南北两端便收的越窄,到时候正好可以将他们堵在最东端,省得散在岛上作乱祸害当地百姓,就算想一个个逮住消灭掉也不容易呢。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张钟麟带着第三营几乎是一路狂奔,直向东而去,实际上在他们出发的小渔村抵达岛的最东端至少要有三十华里,这个距离虽然不远,但急行军走出去也得将部队的体力消耗殆尽,但是,张钟麟求战心切,又怕日寇在岛上化整为零祸害百姓,到时候在这偌大的一个岛屿上想将他们肃清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一路疾行一个钟头,张钟麟和他的第三营终于里倒歪斜的抵达小岛最东端时,朝阳开始跃出海面,弥漫的江雾也已经渐渐转淡,可日本鬼子连半个影子都沒见到,这可让张钟麟心里打起了鼓,是自己來的晚和日寇错过了,还是日寇向东压根就是佯动,此时已经向西了。 正纠结间,突然有士兵指着西北方嚷道:“快看,鬼子。” 张钟麟举目望去,可不是,一大队鬼子浩浩荡荡的向自己这个方向开了过來,一颗心反而落地,竟是自己走到日寇前边去了。 “列队,准备战斗。” 这种遭遇战,比的就是哪一方最快排好阵型,很显然,第三营的速度要快很多,那些日寇好像好沒发现前面正在列队排阵的中国士兵,仍旧不知死活的向东疾驰而行呢。 …… 山田发现一片大海之后心凉了半截,再仔细一辨认,这一大片海面并不是正东,而是北方偏东一点,正是这北方偏东一点给了他希望,如果此处果真是最东端,那他也只剩下回头与支那追兵决一死战一条路了。 现在他的这些残兵们除了面临体力耗尽的境地以外,一个更大的危机已经浮出水面,超过一半的士兵和军官裸露在外的皮肤不明原因的起了大片水泡,而发病较早的士兵有几人已经开始大块大块的脱落皮肤。 对于这种突然爆发的病情山田无能为力,一阵深深的恐惧感时刻围绕在他左右,即便他已经隐隐的猜透病因所在也不可能将其公之于众,而已经无力继续前进的士兵山田只能还他们一个体面的归宿,后有追兵前面是未知的危险,这种极端险恶的情形之下,残兵败将们上下一致决定对于已经无力行军的士兵,玉碎是最好的归宿和结局。 一路走下來他们已经陆陆续续舍弃了将近五十人,而且看情形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包括山田本人也已经觉得力不从心,身上那一片水泡由初时的似痛似痒变的火辣辣一片,痛痒难忍,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适才伸手擦汗竟将一整块皮都擦脱了下來。 山田沒有声张,而是暗自将那块皮甩掉,因为他清楚明白,自己是这些人最后的主心骨,如果连他都垮掉……山田不敢再想下去,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坚持,一定要坚持下去。 脑子愈发昏沉,身体也似炭烧般滚烫,浑浑噩噩中山田抬起头只见东方一轮红日就在一片茫茫大海的正上方,原本阴沉沉的天居然晴了,江雾在阳光的作用下,也开始消散。 只是待他看清前方情形之时,那强吊着的一口气顿时泄了…… 第488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十六) 迎着红彤彤的朝阳,一面军旗格外刺眼,青天白日满地红,插在远处随江风猎猎而动,旗下密密麻麻的竟全是支那士兵,山田闭上双眼,长叹一声,天亡我也。 只是这一声叹息还未及落地,支那一方的枪声便突的响了起來,山田和他的残兵们再沒力气反击,无情的子弹割裂了他们浸满汗渍的军装,钻入皮肉之中,鲜血如绽开的死亡之花打着转溅了开去。 山田只觉得胸口被猛然撞了一下,随之剧痛向全身蔓延,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静止了,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急促而虚弱的心跳声,外界皇军士兵的惨叫声仿佛离他越來越远,世界在眼前逐渐暗淡,直至剩下死一般的漆黑。 张钟麟很快就发现了问題的诡异之处,对面明明举得是日本鬼子的膏药旗,可怎么比国内的小军阀还不如,在第三营并不算强大的火力覆盖下竟然连还手之力都沒有,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他举起望远镜仔细的观察这眼前这股日军的一举一动,果真有问題,这些日军似乎沒等**的火力覆盖到,就已经东倒西歪,躺了满地都是。 望远镜一扫而过,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晃了过去,张钟麟下意识的将望远镜往回移动,竟赫然见到一名身着少将军服的军官倒了下去,乖乖的,如果领头的是一名少将,那就说明登岛部队至少要有一个旅团,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区区一个弹丸小岛用得着日本鬼子大费周章吗,可接下來,他终于意识到奇怪之处在哪里了,这些人明明身边有武器,却好像出于某种原因而或趴或躺在地上难以反击。 如此一來第三营倒像是在进行单方面的屠杀,一个念头突然涌上心头,如果活捉那少将,定然轰动全国,目前淞沪战场上还沒人能够活捉少将一级的军官呢,当然,张钟麟如果知道连日本的陆军大臣白川义则大将都已经被吴孝良活捉,定然会惊掉了下巴。 “停止射击。” 命令下达,士兵们立即停止开枪射击,这个临时遭遇在一起的战场骤然间静了下來,再看日军果真沒有大动作,倒是有几个人零星射了几枪,但却如硬币投海般,连点水花都沒溅起。 张钟麟大喜过望,这哪里是打仗,分明是往砧板上送肥肉呢,再不切了可对不住这贼老天。 “抓活的,第一连、第二连两翼冲上去,第三连掩护。” 他毕竟还是怕日军使诡计,好诱他上当,是以仍旧谨慎小心,留了一连人马作为掩护力量,一旦前沿有变,还能在第一时间掌控战斗的主动权,不过,张钟麟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两个连一直冲到日军面前也沒受到一丁点的还击和抵抗,可等他们瞧清楚了地上横七竖八的日军士兵之后,脸色却在瞬间变的惨白,有人甚至直接趴在地上干呕了起來。 回來报信的士兵连滚带爬,结结巴巴,甚至带着哭腔向张钟麟汇报 “营……营长,您快去看看吧,那……那些鬼子好……好像遭了瘟疫……” 瘟疫,张钟麟心里咯噔一下子,的确,这些日本鬼子人不少,武器也有可就是弱的不成样子,连还击都像挠痒痒一般,这可大大的不符合日军的风格,事情反常即为妖,若是瘟疫作怪也是极有可能的。 张钟麟两步并作三步,片刻功夫就來到这群鬼子跟前,只见他们一个个惨的渗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不是长满了水泡,便是已经大块大块的脱落,那个中弹的少将脸上竟也脱落了一大块皮肤,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怎么办,是抓活的,还是都杀了深埋,防止瘟疫扩散,但直觉告诉他,这肯定不是简单的瘟疫,事情也绝沒有这么简单,张钟麟正迟疑间,一名上尉來到让身边。 “灵甫兄,看这情况,咱们还是先向警备司令部吴司令请示一下,才好处理。” 的确,也只有这有这么做才是上策了。 “所有人后撤一百步,严加警戒,不准放走一人。”其实这些日本鬼子就是放他们走,以目前的情况也走不了。 随即又一转头对副官道:“立即给司令部去电,钟麟部俘获日寇数百,但蹊跷的是皮肤多有水泡,且有脱落症状,疑似某种疫病……请示该如何处置。” 不多时,司令部來了回电,详细询问了日军病症情况,张钟麟又一一做解答,最后司令部竟回电:“不是瘟疫,全力救治,等待司令部接收。” 张钟麟一头雾水,但既然司令部下了命令,不理解也要执行。 …… 与此同时,身在太仓西临时司令部的吴孝良并沒有因为成功阻止日军登陆而松下一口气,芥子气炸弹就像一柄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有可能劈下,只要一刻钟沒得到确切消息,他就一刻钟不得安稳。 自打离开南京,身为第二军军长的杨效欧就与吴孝良形影不离,一直到太仓将日军两个师团围困在一片狭长地带,也沒见他如此面色凝重过,那个什么芥子气炸弹有这么厉害吗,连维中都为了他吃不下睡不着,在他眼里,倒是那些从北面运來的叫水雷的大铁疙瘩更厉害一些,两艘钢甲火轮船就像砍瓜切菜似的完蛋了,也亏得有这厉害物什,否则真个让日寇登上了江滩,打起來说不定得死多少人那。 副官突然蹑手蹑脚的进來了,杨效欧见他手中捏着电报便悄沒声息的接过來,一摆手示意他出去,展开一看,不禁喜上眉梢。 “维中,好消息,你救得的那个愣头青在岛上抓了一伙日寇,足有数百。”随即却是眉头紧拧,失声道:“怎……怎么……这这……。” 杨效欧前后语气变化如此之大,吴孝良觉得纳闷,这个杨军长可是从來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什么事能让他惊成这个样子,于是从杨效欧手中接过电报,这才明白杨效欧为何如此失态。 看着症状像极了芥子气中毒,不过吴孝良还是不放心,几次反复拍电报询问了具体症状,通过比对这才确定这就是芥子气中毒的症状,原來日军在昨夜的登陆中就已经打算使用芥子气炸弹了,只是登陆失败功亏一篑,却让他们自己人先尝了芥子气的滋味。 第489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十七) “芥子气本身虽致命率不高,但胜在能使人皮肤脱落感染,伤害眼睛、气管,假使治疗不及时一样有丧命的危险,可有一样却是比当场就要了敌人的命还要狠毒。” 看着杨效欧微有不解的神情,吴孝良继续说道:“伤一人就要腾出更多的人來照顾,要耗费更多的人力物力,而芥子气弥漫战场,成百上千人中毒都是寻常事,这许多丧失战斗力的病患送到后方,可就不是简单的加减法了。” 杨效欧此前见吴孝良听闻日军准备在淞沪战场使用芥子气后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就一直不以为然,可万万沒想到,这种芥子气杀伤力和效果竟如此巨大,这到让他担心起來。 “日军一次不成必然还会有第二次,到时我军又该如何防备。” 吴孝良还是那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摇头道:“京沪一线敌我战线犬牙交错,实是防不胜防,日军那两个师团困在这里嚼不烂,吃不下,倒是成了咱们的头等难題。” 目前日军的第十四师团和第五师团虽然被困在一个狭长地带中,但谁又能说那不是日军保存实力不欲决战的权宜之计,如果真个你死我活的硬拼,第二军和五十七师又能剩下多少人,想到此处,不由得重重叹一口气,此时此刻他才真真正正的体会到何谓内外交困,日军侵略上海,列强袖手旁观不说,就是国内的这些大小军阀,包括国民政府哪一个不是在打着自己那个小算盘,总想让别家去打,多死点人,到时候自己再从中渔利。 远的不论,就说那坐镇南京的何应钦与江阴防线的刘峙,又有哪一个不是掣肘连连,胡宗南倒是硬起,可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如果当初刘峙能派出一个师的援军,或是在物资上不予为难当初何家浜也未必会惨败。 不过胡宗南被打了冷枪,张灵甫吃了挂落则是最冤枉的,吴孝良念及前世瘸腿将军的英明这才拉了他一把,不但将他的部队优先补充新兵,还将其调离京沪主战场去崇明岛,也算是到那里避避风头,等京沪战事了结,他自信还是有这个能力保住这样一个待罪少校的。 谁知他是走了狗屎运,还是倒霉催的,昨夜偷袭七丫口的日军残兵竟然退上了崇明岛,而据他所言被其俘虏数百人中有一名少将,据上海传來的情报,此次负责登陆七丫口的日军乃是第二十四旅团,而二十四旅团中拥有少将军衔的非旅团长山田莫属,俘虏日军少将这可是京沪战役以來最显赫的战绩了,原本低调还來不及,这又要大出风头了,可别想着将功折罪,那都是戏文里才有的,想治罪那也是军法处一句话的事。 当然,那位山田少将与此前被俘的白川义则大将相比,就是一只小虾米,但白川义则此时不宜公开,还要继续秘密看押下去,至于是否公之于众,何时公之于众则要看接下來事态的发展。 “毅如兄,咱们这位张少校可算是副将了,那几百日军可以暂时关押在崇明岛,可那少将却要押解回來,咱们这回得拿他好好做一番文章。” “这个张灵甫除了眼高于顶以外,倒的确是个可造之材,只是他黄埔毕业,终究还是老蒋那边的人,咱们救他可别做了东郭。” 杨效欧不明白吴孝良为何对一个脾气又臭又硬还是老蒋嫡系的愣头青如此青睐有加,而且在加入山东军之前,他在晋军中便对这些南方窜起來的所谓革命党便颇有看法,是以对蒋中正在私下里都毫不客气的称之为“老蒋”。 吴孝良淡然一笑,他知道这位杨军长一说道蒋中正就要感情用事了,帮助张钟麟倒不是说他一定就要将其收归部下,仅凭其一腔报国热血自己也沒有坐视不管的道理,更何况若真个能将之收为己用那岂不是一桩大大的美事,退一万步讲,就算张钟麟仍旧心向蒋氏,放他走便是,将來在抗日战场上多了一员骁将同样沒有白费他这一番苦心。 “毅如兄此言差矣,张灵甫此人心属何人尚且不论,这等投笔从戎的热血之士,无论如何都要扶一把的,山东du li旅的李景聪不也是黄埔毕业的吗,不也沒跟委员长一条道跑到黑么。” 山东du li旅旅长李又廷其人杨效欧是听说过的,据说此人原本是老蒋安放在陈调元身边的钉子,却被他转手送给了维中,后來此人在山东屡屡被维中委以重任,传言真假不知,但吴孝良这用人的破例却是让他由衷的叹服,若是换了阎长官恐怕别说外系人了,就是同为山西本土人士非本乡之人恐怕也要猜忌个五六分那。 杨效欧不愿在这个问題上多做纠缠,而是重重一敲桌子上的地图,叹道:“张灵甫心属何人终究是不干大局,可眼下怎们瞅着是占了上风,可我怎么总觉着这后背上嗖嗖冒凉风呢。”说着他伸手在地图上两处明显标记的地方比划了一圈。 “日寇第十四和第五师团咱们吃不下,可也不能总这么僵持,一旦有个万一,战事反复也不是不可能啊,维中,咱们得尽快拿出应对的策略來啊。” …… 吴孝良和杨效欧头疼,此时在上海有人比他们两个人更头疼,那就是淞沪日军新任司令官冈村宁次,冈村宁次资历浅薄,以少将之衔统领所有驻沪日军,很多人尽管表面服从军部命令,但私下里却沒少议论这新司令官的是非。 冈村宁次到上海接替植田谦吉后,仅一战就将中国守军主力彻底赶出了上海,完成了此前数任司令官都沒完成的军事目标,至此令驻沪日军高层们刮目相看,可谓是一战成名。 但这一战之后,却不是再接再励,一路高歌猛进,天明时,传來登陆七丫口的二十四旅团主力全军覆沒的消息,旅团长山田少将不知所踪,更让他心痛的是整整半船的芥子气炸弹全都葬身江底。 第490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十八) 但芥子气炸弹绝不是冈村宁次唯一的杀手锏,如果将胜利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一两件武器上,那他还有什么资格來当这个驻淞沪日军的司令官,想及此处,他眉头一挑,又稳稳的端坐在椅子上了。 年轻的少将司令官在这数秒钟之间的表情变化,一点不落的全部落入植田谦吉眼中,暗道这冈村宁次还真有些大将气度,若是换了自己在他这个年纪恐怕要不知所措了呢,原本是面前这个人夺了他的师团长和淞沪驻军司令官的职位,看到他吃了败仗换做其他人应该高兴才是,但植田谦吉毕竟是老陆军出身,皇国利益高于一切的思想已经深入骨髓,听到二十四旅团全军尽沒的消息,他同样心头一颤。 这一颤不是为某个人,而是对皇国陆军在支那的前景产生了深深的焦虑,自打他接任淞沪驻军司令官以來,一直被那个支那将军压着打,他所能做的也只是苦苦支撑住局面,谁曾想,这个新來的岗村司令官竟然一战就将整个上海拿下,当然除了那个吴淞口还在死死坚守的要塞废墟,这一点也是让他在退任等候处置后,甘心留在司令部参赞军务的原因之一。 “岗村君,支那将军往往在出人意料处都有惊人之举,而据此前的资料显示,他在绥东时与皇国交战同样是胜多败少。”一说起支那将军植田谦吉就觉得最终发干苦涩,使劲咽了口唾液,润润喉咙又接着说道:“我初到上海遇到支那将军时就放弃了准备取巧的打算,原本计划以皇国陆军之实力堂堂碾压过去,支那军势弱,纵使他有千般诡计也难以施展,但事实却与愿望恰恰相反,与支那五十七师每有接触必然是输多赢少,这在九师团中已经留下了过于深刻的阴影,而支那国其他将军的军队,又另当别论,对阵张治中的第五军时便是赢多输少,我们何不绕开支那将军,去攻击支那国所谓的中央军。” 这是植田谦吉在数次惨败中总结出的经验,这次也都一股脑的讲了出來。 冈村宁次心道植田前辈那植田前辈,如果你早能想到这个方法,淞沪局势也不至于如此糜烂,他在赴沪的“西京丸”运输船上时就设想过这个策略,但心高气傲使然,他还是想在正面以皇军堂堂之势将支那将军击败,事实上战事在发起反击之处一直按照他的预想在推进,只是那个松木直亮那个蠢货擅自纠合第七师团对支那将军发动攻击,而招致惨败,这才导致他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再次进行七丫口登陆,按理说他的计划已经十分完美,从调兵到上船奔袭不过一天时间,可支那人就好像事先得知了这情报一样,布了个口袋好整以暇的等他來钻。 他看了眼满脸殷切的植田谦吉,这一眼里既有同情也夹杂着惋惜,植田前辈也是陆军中的佼佼者,如果不是这次事件,一二年内就当晋升大将了,在立下些军功,恐怕元帅也是大有可能的,可惜啊。 “植田前辈此意甚妙,是到了让支那军阀们吃点苦头的时候了。” 冈村宁次右手在偌大的地图上,由上海而下滑,然后划了一个大大的圈。 “支那国南京上海一线里的军队已经太多了,皇军接下來会将注意力放在南方,支那的财富重地,我就不信支那国的蒋中正甘心坐看皇国将他的后院砸个稀烂呢。” 植田谦吉心中一动,心道不愧是陆军新锐,自己此前也只是认为应该绕开支那将军的第二军和第五十七师,而直接去攻击江阴刘峙的第一军,而南京上海一带军队多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是打刘峙也沒完全的把握,可向南扫荡浙江就不一样了,那里沒什么像样的军队,到时候蒋中正必然强令支那将军行动,只要他露出破绽,皇军自然可以寻机而动将其一举消灭。 冈村宁次又得意的道:“不但向南进军,还要双管齐下,据可靠消息,支那将军的司令部已经迁至太仓西北,剩下的芥子气炸弹可以派上用场。” “岗村君难道是想擒贼擒王,可你又如何确定支那将军司令部的具体位置。” 植田谦吉再一次为冈村宁次的奇思妙想所震惊,更让其不解的是好像岗村对这一点还信心实足。 “植田前辈勿须担心,岗村自由办法弄到他支那将军司令部的坐标,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到时候只需出动一个飞行大队,说不定战局就可从此逆转。” …… 吴孝良狠狠打了一个喷嚏,他用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杨效欧笑道:“钧座一身系千万人安危,可要保重身体,这些公文有些无关紧要的未必非要躬亲处理,这次司令部不是从南京招募了不少学生兵吗,咱们参谋处也有不少,大可以交给他们去处理,现在摊子大了,想要事无巨细却是越來越难了。” 的确,在这一点上吴孝良深有同感,很多细节已经沒有精力把握,他开始逐渐觉得以前那一套已经力不从心。 “毅如兄所言甚是,只是事关国家公器,孝良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 说着一挥手招过两名刚进入副官处不久的学兵,将一叠整理好的文件推倒他们跟前。 “往后,这些要分好类,五十七师的、第二军的要分开,前线军情与后勤公文也要分开……” 学兵一副诚惶诚恐毕恭毕敬的样子,接过公文去了隔壁处理,吴孝良伸了个懒腰,疲惫的靠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 “钧座学的倒是真快。” 杨效欧会心一笑,吴孝良工作起來不要命在司令部中是公认的,据观察他每日能睡四个小时都是多的,这样下去身体早晚要垮掉,总算他还从谏如流,终于不让副官当摆设了。 可接下來吴孝良的话却让他狠吃一惊。 “是时候将第十四师团和第五师团放回上海了。” “什……什么。” 杨效欧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费了这么多的力气,牺牲了这么多人,才取得现在的战果,如今竟要放虎归山吗。 第491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十九) 吴孝良当然不会放虎归山,只是将几万日军放在这里,吃不下,啃不动,成为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则要更加危险,说到底还是他沒有力量将这股日军全歼。 张治中的第五军在上海一战中损失惨重,基本上已经丧失了战斗力,他曾向驻扎于江阴的刘峙发电求助,希望他能够派兵协助自己围攻第十四和第五师团,但遭到了对方毫不犹豫的拒绝。 刘峙的态度很鲜明,委员长临走时只交代第一军守住江阴防线,他沒这个权力和胆量敢擅自出兵,吴孝良得到这个回复后并不甘心,于是又连夜请示身在徐州的蒋中正,得到的回复更加让其寒心。 蒋中正回电,令其与总参谋长何应钦会商解决此问題,皮球踢到何应钦那边,而何应钦与吴孝良历來多有嫌隙,摆明了就是委婉拒绝,可日军的行动又一次猛似一次,二次七丫口登陆只是个前兆,他相信日军很快将有大动作,这些表面上被困住的日军一旦瞅准了机会,反手一击那可就是顶顶要命的啊,所以决不能再拖下去,必须解决这个问題了。 “毅如兄以为,单凭第二军和五十七师之力可以围困住兵力几乎相差不多的日军吗。” 杨效欧沉思不语,的确,在此战之前,他也沒有能战胜日军的把握,但随着胜利一次接一次,甚至连他都产生了轻视日军的骄纵心理,吴孝良沒等杨效欧回答,又继续追问道: “而以五十七师之力又能否挡住日军自东西两线的夹攻。” 问到这里,吴孝良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五十七师实际上已经陷入了一个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第九师团几次攻击不痛不痒,应属佯动,而十四和第五师团在狭长的包围战线里似乎也沒有发动几次像样的反击,杨效欧的冷汗唰一下就冒了出來,他为自己的盲目乐观与轻敌而感到了深深的后怕。 吴孝良几乎是一言点醒梦中人,日军与驻守此地的山东军势均力敌,却有不主动出击,只说明了一个问題,那就是他们在酝酿着一次更加猛烈的攻击。 可是,因为怕日久生变就将这些日寇全数放回上海,他仍旧心有不甘。 “这些日寇一旦放回上海,咱们再想收复淞沪可就难上加难了,这一点还请钧座三思。” 吴孝良在桌子前,踱了几步,忽而站定,用手敲击着桌面上的地图,斩钉截铁的道: “自然不是放开口子,让他们通通撤出去。”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嘴角泛起一阵冷笑,“更何况就算咱们故意放开了口子,他们也未必会撤呢,咱们这回得一边赶羊,一边杀羊。” 什么是一边赶羊一边杀羊,杨效欧更加迷糊了。 “装甲坦克旅,自上次一战后,油料耗尽,这回我费了好大劲又搞到了可攻一次战斗的油料,以装甲坦克旅做尖刀,从战斗力相对薄弱的第五师团处开刀,骑兵旅与第二军一部跟进配合,第五师团必然承受不住,但第十四师团,作为日军屈指可数的劲旅之一,原本无论向东攻击,或者向西攻击都能够破围而出,但受累于第五师团,已经失去了独自出击的机会,只能剩下连个选择,或者加入战斗在正面战场上顶住装甲旅和骑兵旅的冲击,或者攻击我军之必救,或西线指挥部,或东线第五十七师,只要第十四师团加入战团,五十七师便立即在太仓一线,第五师团的侧翼闪开一条通道,日寇便会乖乖由此破围,第二军则全力进攻,五十七师从旁掩护,进而吃下第十四师团,而装甲旅和骑兵旅则追击第五师团,掩杀过去,至此,日军败局定矣。” 杨效欧随着吴孝良的讲诉,目光飞快的在地图上挪动着,衡量着战术的可行xing,但到最后,他的目光还是停在了太仓东部的日军第九师团上。 “钧座可曾将第九师团算进來。”在他看來,吴孝良的计划里通篇不提第九师团是个再显眼不过的漏洞了。 哪知吴孝良却神秘一笑,“第九师团主力不在此地,那些是疑兵,五十七师应付得來。”说到这里,他又填了一句补充道:“至少十天之内不会有大规模的调动,若日寇将第十三师团调來,我这计划便无成功之可能。” “是啊。” 杨效欧点头赞同,原本以为吴孝良只是随口说说,但看眼前这个样子竟似已经下定决心,他知道,不管日寇的第十三师团调不调过來,这个行动计划都近似于一次赌博,实力不济想在变中求胜实际上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可若不冒这个险,一旦日寇真的增兵过來,恐怕落在下风的只能是自己了。 计划定下的极为突然,杨效欧不得不连夜着手进行布置,说实话,他自打投了吴孝良以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素來稳重的年轻上将暴露出赌徒xing格的另外一面。 可第二天,一则消息自东面传过來,打乱了吴孝良的部署。 “什么,日军南下,直奔杭州而去。” 不但是杨效欧连吴孝良都从椅子上一下蹦了起來,吴孝良急急奔到地图前,拿起铅笔在地图上一阵画。 过了好一阵,吴孝良的脸色阵阵惨白。 “岗村宁次好歹毒的一招。” 是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局限在京沪一带,都只想着如何守住南京或者攻下南京亦或是上海,可岗村宁次这厮竟然跳出了这个圈子,直下浙江,一举将淞沪战事扩大,再联系到平津局势的急转直下,吴孝良心中阵阵发凉,这是中日全面战争爆发的节奏吗。 吴孝良十分清楚,浙江并沒有像样的抵抗力量,日军南下将势如破竹,到了这一步,蒋中正绝不会坐视老家被扫荡,到时候难保会下什么脑残命令,把本就勉励支撑的局面搅成一潭烂泥。 而岗村宁次此次南下的真实目的也绝不是杭州,那不过是虚晃一枪,最终还是南京。 第492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二十) “计划还照常进行吗。” 局势突起变化,杨效欧觉得还是稳重起见,静观其变的好,哪知吴孝良双手用力压在桌子上,却轻描淡写的说道: “他打他的,咱们打咱们的,这样到好了,不必再担心有日寇來搅局。”吴孝良转过身直视着杨效欧,“现在就比谁的动作更快,谁先取得战场上的胜利。” 看着吴孝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的目光,杨效欧立时觉得肩上重担愈有千斤,此前无论何时何地,在阎锡山手下也好,决定倒戈之后也罢,他或多或少都报了一种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心态,而今,大敌当前,日寇于他的压力也大过以往任何时候,打不过就跑的想法却再沒在他脑子里冒出來。 杨效欧不明白为何自己变化的会如此之大,是一路胜利养成了他的自信,还是他骨子里或多或少也带了那么点赌徒xing格,亦或是……他觉得这些答案都越來越不靠谱了。 冈村宁次这次派的是十三师团人马经由嘉兴向杭州进击,防守浙江的部队则是原第三军军长朱培德部下的,第十二师和第十八师,日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达嘉兴时,第十二师不战自溃,败逃往杭州,好在驻守杭州的第十八师乃是朱培德麾下的精锐,与溃逃而回的第十二师残部,总算打了一小仗,沒让日军入城。 其实,冈村宁次只派了一个旅团南下而已,驻守浙江的原第五军十二师、十八师畏战,不敢与日寇接战,旅团长荻洲立兵认为人少攻城未必能占了便宜,当机立断,向周边扫荡而去,先下湖州,再挥师南向,攻克绍兴,而这期间,整整两个师坐守杭州城内,不敢出城半步,致使仅仅日寇一个旅团便将大半个浙江省折腾的鸡犬不宁,都快翻过了天。 当然,这是后话,吴孝良在闻听嘉兴失守的消息后,果断下令关炳炎的装甲坦克旅在第五师团侧翼发动进攻。 日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支那国会在这个时候再起战端,第五师团一时间颇有些手忙脚乱,装甲坦克旅的威力毕竟不是普通的步兵骑兵可能比的,仅仅一个冲锋就撕裂了第五师团的防线。 与此同时,徐州蒋中正临时官邸。 “娘希匹,朱培德养的一帮蠢货……” 蒋中正已经出离了愤怒,他根本想不到仅次于他嫡系中央军的朱培德部居然一枪一弹都不放,就被日军区区一个旅团给下的屁滚尿流,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十二师的师长是哪个,查出來,不管是谁一律就地枪决。” 盛怒之下,蒋中正满身都散发着浓郁的杀气,丧师辱国的蠢货留着还有什么用。 随侍在蒋中正身边的依然是杨永泰,此人当初一番攘外先安内的对策打动了蒋中正,自此极受其恩宠。 “委座息怒,十二师那个师长固然该杀,但当务之急是如何稳定住浙江局势,朱益之的人肯定是不堪大用了,放眼江浙之地能与日寇一较短长的恐怕非中央军与山东吴维中莫属了。” 杨永泰这番话蒋中正如何不明白其中隐含的意思,还是回到此前杨永泰建议的问題之上,京沪重地不宜让外系人马植根过深,如今浙江有乱,正可以调吴孝良的两部人马赶去浙江救火呢,而且,京沪日军连吃败仗,局面已经逐渐趋于稳定,这个时候将第一军调往前线,牢牢的坐实京沪战役胜利的首功,当真是一石二鸟。 不过,蒋中正考虑的远比杨永泰所想像要复杂的多,在清除异己上,杨永泰的意见再合适不过,但此人耍手段有一套,对兵事战场的敏感度就要差上了许多,如果京沪战场真的稳定下來,此计当然可以,但那只是表面上的平静,吴孝良的第二军和第五十七师,他事先也是做过充分了解的,能同时应付三个师团并且歼灭其中之一,已经很不容易了,若说在上海第九师团的虎视眈眈之下还能将其余两个师团团团围住,他可是一千个不信,一万个不信。 如果日寇要拼个鱼死网破,恐怕沒人能挡得住,两败俱伤都是最好的结局,在现如今最敏感最微妙的时刻调走吴孝良,那不成了日寇的帮凶吗,这种蠢事他蒋中正如何能干。 杨永泰见蒋中正默然不语,似是难下决定,刚要开口,却听他发话了。 “京沪兵力部署一动不如一静,目前还是不要动了。” 杨永泰心思何等机敏,只一句话便明白了蒋中正到底担心的是什么。 “委座可是担心吴维中一旦离开,京沪战局再有反复。” 他沒等蒋中正回答,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那便调动其中一部分,只将吴维中的嫡系五十七师调往浙江即可,第二军的杨毅如原本是阎百川部下,孙萃崖此前与他同在阎百川军中,素來与之交好,可派他去……料想那杨毅如该识时务,若不然,令刘军长缴了他的械也未尝不可……” 如此一來,既解了浙江之围,又收编了一部战斗力不弱的人马,更让中央军坐实了京沪战役头功的椅子,可谓一箭三雕啊,杨永泰说罢,再不多言,只等着蒋中正的决定,他知道,该说的都一条条一件件摆出來,如果事有可为,当可痛痛快快决定,若事不可为,自然也是再多说无益。 …… 崇明岛,第三营营长张钟麟刚接到警备司令部调令,命令其整顿人马,随押解俘虏的运输船一同返回,另有用处。 接到这个命令后的张钟麟喜出望外,虽然此前抓了不少俘虏,但那都是芥子气炸弹的功劳,在这些撞上门來的蠢货之后,大概在不会有人摸上岛來了吧,谁知仅仅三天后,吴司令居然调他回前线了,这如何能不叫他兴奋,不过,一句另有用处,却让这位英俊高大的少校营长心里打起了鼓,难道回去也不是上前线,但随即又安慰自己,据听说太仓那边好像又打起來了,应该是缺人才调他回去的吧。 第493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二十一) 运输船是在夜间起航的,如在白天里被到处乱窜的日军飞机发现,他们这些人恐怕就都要沉到江底喂鱼了,简易的小码头上集合了第三营所有的弟兄,但是却寂静一片,沒半点喧哗吵嚷之声。 先一步上船的是二十四旅团俘虏,这其中也包括那位山田少将,现在张钟麟已经得知了他的确切身份,他并沒有因为自己生擒了日寇一名堂堂少将而感到得意,拾人牙慧的事他并不觉得有多么值得骄傲。 晚间的江风已经沒有了盛夏时的燥热,却一样的湿粘,吹到身上仿佛连汗毛都被粘的打了绺,张钟麟最后一个登上运输船,甲板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他本想站定再看小渔村最后一眼,谁知一贯平静的江面上竟起了个不大不小的浪,将这位还像抒怀一下感触的英俊少校闪了个大跟头,一屁股跌坐在他的那班兄弟中间。 附近瞧得真切的几个士兵见状都嘿嘿的笑了起來。 “营长可是舍不得李家的大姑娘……” “哈哈……” 顿时便有人跟着起哄。 其实,大伙心里都紧紧的绷着一根弦呢,平日里防守江滩沿线的时候,他们也不是沒见过日军巡逻炮艇在扬子江中巡逻的频率,几乎是每小时便來回一趟,所以,在短短的几公里水面上,他们随时有遇见日军巡逻炮艇的可能。 说來也是运气极佳,一路上平安无事,刚到岸上便有事先早就等候多时的接应人员前來。 “哪位是张营长。” 张钟麟一看是个少校,和自己同级,他暗暗吃惊,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营长,竟然劳动一个少校來接自己,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不过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那少校见张钟麟挤出人堆后,径直到他面前行礼道:“鄙人是司令部副官处薛仰正,司令已经等张兄多时,请随我速去司令部吧。” 此人竟然來自司令部的副官处,那人家这个警备司令身边的少校可就远非自己这个少校可以比了,心底竟涌起莫名的受宠若惊之感,亦或是得知遇之情,忽又想想初见吴孝良之时的趾高气昂,只觉汗颜不已。 张钟麟随那副官上了吉普车,在随从骑兵护卫之下,绝尘而去,一路上颠簸坎坷,震的他五脏六腑都要翻了出來,说到底,张钟麟虽然心高气傲但反应却并不迟钝,人家吴司令如此礼遇自己,假若自己再沒有一两样可以回报的地方,岂不是受之有愧吗。 吴孝良找张钟麟的确有要事相托,原本把这样一员虎将放在崇明岛就是暴殄天物,但为了他的安危前途又不得不将其调离目前这个是非之地,如果不这样做,一旦让他归建,等待他的除了军事法庭不再会有其他,但现今有个绝佳的机会让他重返战场。 正思虑间,高大英俊的少校已经在副官副处长薛仰正的带领下走了进來。 “灵甫來了,坐吧。”吴孝良又将手中的茶杯递了过去,“渴了吧,河水。”就像对待老部下随意自然。 张钟麟闹了一个大红脸,又想起初见吴孝良时自己的表现,又是一阵汗颜,他可不敢就做,而是打了个立正,毕恭毕敬的道:“吴长官对钟麟有再造之恩,但有份付,钟麟敢不从命,死不旋踵。” 吴孝良心中一动,一句吴长官还是将里外分了清楚,如果张钟麟果真有投效之意此时便会改口钧座了,而一句不伦不类的吴长官则在恭敬之余还要保持着自己的du lixing,时刻提醒着,张钟麟还是模范旅的人,也难怪,模范旅乃是国民党中央军嫡系中的嫡系,精锐中的精锐,他此前能够如此骄纵狂傲,不也是有此自持吗。 这个念头在吴孝良心里只是一闪而过,他此前之所以出手帮助张钟麟完全是因为此人在前世的名声所致,而事实上,张钟麟也的确是员不可多得的将才,如果不是遇上太祖前途自当不可限量,只可惜,多少当年的抗日名将都毁在了内战之中。 “灵甫言重,时间紧迫,你來看。”说着,吴孝良拉张钟麟到地图前,手指一处大海边缘,看着他问道:“可看出了些端倪。” 张钟麟完全沒想到吴孝良一上來便直入主題,心中却是大感痛快,只管做事,不搞那些虚应故事这才对脾气,但沒來由的一阵暗叹,只可惜这吴司令终究不是委座身边人,当不得第一军的长官,否则跟着这样的长官打仗岂不痛快,他顺吴孝良手指看去,淞沪南京一带的地图,他平日里也沒少研究,自然一眼便认出了那正是吴淞要塞所在地。 与此同时,他心中盘算着,只听说吴淞要塞是吴司令的部队在守,据说打的极为惨烈,但硬是守了一月有余,而且闹出的动静还不小,日寇海军的第三舰队受创严重呢。 难道是让我带人去增援那里。 …… 就在吴孝良为战局头疼不已的时候,冈村宁次却很是畅快,浙江战果辉煌,支那人就像土鸡瓦狗一样,如果南方几省的军队都是这个德行,那给他一个师团,便可再拿下小半个南中国了。 可他的目光再次从地图南段扫回长江下游时,皱眉冷笑道:“如果南京上海的支那守军也如浙江那般,恐怕你我此刻所处之地便是那南京总统府了,水川君。” 水川建吾这个年轻的参谋部附是淞沪驻军中为数不多的,能让他眼前一亮的军官之一,冈村宁次自身便是陆军中的少壮派,而这位刚刚年过而立的年轻人竟已经担任了大佐参谋部附一职,因此更让他青眼有加,他偶尔还会暗自感叹一下,自己当初处于水川建吾这个年纪的时候,到顶才是个少佐呢。 “支那军恐怕在酝酿下一次攻击呢,如果我们慢一步,怕会让他们抢了先呢。” 水川建吾举手投足都透着骨子贵族的优雅,如果不是水川这个姓氏告诉岗村此人或是渔人之子,他还真得认为这人是自幼受过严格教育的贵族呢,相形之下,沒落武士出身的冈村宁次举止却要粗鄙的多,他和水川建吾商讨形势时,心底也时不时会冒出一丝难以言说的感觉,仿佛自己是家臣,这位本是自己部下的大佐,到成了藩主一般。 岗村觉得一阵好笑,将脑子中这种荒诞赶跑。 “支那军不足虑,他们的元首会帮咱们大忙的,现在只要解决了这里,皇国陆军再无后顾之忧,将一举踏平支那,直抵南京城下。” 水川建吾瞳孔猛然收缩,竟是那里。 第494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二十二) 冈村宁次下一个目标竟是吴淞要塞。 水川建吾默默地想着,支那人占据闸北与皇国陆军对峙之时,这里并不算显眼,可等到支那的张治中退出上海后,再看这里竟然刺眼的很,如果不将这根钉子拔掉,皇国不论陆军亦或是海军运输船队都难以安心的放手大干呢。 不过他却认为,这里未必会记在支那将军的心上,实际上吴淞要塞自张治中撤出上海后,失去陆上的掩护,早就已经成了一块死地,更何况原有驻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弹尽粮绝,即便支那将军再派人來增援,恐怕不管派谁來协助防守都难免一死吧,只要岗村司令下定决心拿下要塞,由陆路打过去,就不是当初海上登陆作战那般困难了。 所以他不认为支那将军会以牺牲掉自己的部下为代价,再派人增援这座已经根本守不住的要塞。 但是他却沒停留在要塞之上话锋一转,“司令官阁下,支那元首如何成了皇国的帮手。” 冈村宁次神秘一笑,却似是而非的答道:“水川君不久之后当可知道。” 水川建吾也不再追问,又将思维拽回了吴淞要塞上,然后又逐渐向西推进,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支那将军的确已经陷入了一个看似安全的陷阱之中,第十四和第五师团将支那将军所有的精锐部队在太仓一线钉的死死的,只要岗村司令逐渐将外围肃清,甚至是绕过太仓、江阴而从嘉兴湖州一线就可以直捣支那国度南京。 他甚至有些期待,到想看看这个在皇**界传闻颇神的支那将军如何破当前这个僵局,岗村司令也是每一步都打在了支那将军的要害上,沒给他反应的时间和机会,从这一段时间的战绩來看,除了七丫口的失败,岗村司令明显要比先前僵化保守的植田谦吉高出一大截了。 思虑间,冈村宁次已经回到了座位,肃容道:“水川大佐,参谋部要尽快拿出一个方案,拿下支那炮台的行动不能再拖了。” 冈村宁次虽然在陆军中属于少壮激进派,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指挥也同样的急进毛糙,恰恰相反,在这一点上他倒是极为的严谨,即便是再小的行动一样要按照军中流程和规章來做,因此,即便他心中已经早有定计,却还是要参谋部去策划,防止百密一疏。 …… 冈村宁次轻松愉快的下达着作战命令,相距在百里之外的吴孝良却已经快进入了暴走状态,他几乎是前所未有的激动而愤怒,宋希廉和杨效欧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几尽失态的吴孝良,宋希廉认识他的时日还短,杨效欧却是在山东时一路到上海,早就了解透了这位年轻上将的脾气。 如果沉默不语就已经是极大的愤怒,像如今这般破口大骂甚至爆了粗口,简直是难以想象,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乱命,完全是乱命,完全是瞎指挥,这么搞下去,多好的局面都得被整垮了,内斗,国人何时才能学会一致对外,何时才能别这么急着自家相煎……” 杨效欧很奇怪这封电报的内容是什么,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将一个从來都是温文尔雅的吴上将气成这个样子,虽然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却还是觉得好笑,至于所谓的什么乱命,既然已经是乱命了,自然可以当成耳旁风不予理会,古时候不也讲究一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么。 他从吴孝良手中拿过那张电报纸,一看之下也不禁大为愤慨。 “委员长何时变成如此器局狭小之人了,调走五十七师,摆明着是让他的第二军当炮灰呢,中央军那些饭桶军队肯定会站在一边幸灾乐祸的看热闹。” 杨效欧的脸色数变,也忍不住要卖老蒋的娘了,可终究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相信吴孝良绝不会奉这个令的,这回轮到宋希廉一个人奇怪了,怎的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杨军长看了那电报之后怎么脸色也变成了黑锅底一样,电报纸上究竟写了什么。 宋希廉又一把从杨效欧手中抢过电报纸,平日里这个杨军长随和的紧,又沒有架子,所以和他两个人很聊得來,一时间竟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与之相处便不像面对吴孝良那样处处都小心着,生怕逾越了上下。 他将电报一目十行上下几眼看完,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委员长怎么能下如此糊涂的命令,淞沪战局表面看似平稳,实际暗流涌动,已经到了相当危险的时刻,一个不慎就有满盘皆输的危险,莫说将五十七师调走,就是再调两个师來太仓增援也不算是过分的要求,只可惜,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中央教导团的团长,充其量是个旅长级别,尽管是中央军嫡系中的嫡系,却根本沒有直接上书蒋中正的权力。 吴孝良一通发泄后迅速的冷静下來,原本这一世的蒋中正给他的感觉与前世那个已经脸谱化的蒋中想比,正有了很多正面的改变,他也认为这是那一世过度丑化的结果,但如今看來,借刀杀人还真是一个合格政客屡试不爽的把戏呢,只是他就沒想过,一旦战局崩坏,日寇将可能直驱南京,刘峙的第一军能挡住兵锋大盛的冈村宁次吗,一旦南京陷落,他蒋中正又何以向国民交代,国民政府还有资格统领中国革命了吗。 所以,他绝不会奉这个令。 “灵甫晚饭过后出发,如果一切顺利,相信他现在已经过了浏河。” 宋希廉明白,吴孝良的态度已经很清楚,淞沪战役他会负责到底,浙江一兵一卒也不会派过去,委员长这回是白白的得罪了一员上将,唉,还是打个圆场吧,毕竟自个是委员长的嫡系,不好表态。 “这张灵甫在黄埔里可算是个异类,和咱们这帮大老粗相比,人家是正牌的北大高材生那,做的一手好文章,写的一笔好字,就是xing子躁了点……” 夜色如墨,树林与苇草间影影绰绰一队人正悄沒声息的向东而去。 第495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二十三) 这队向东而去的人马正是张钟麟和他的第三营,吴孝良在提出吴淞要塞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将这个差事要了过來,即便明知此去凶多吉少也义无反顾,在他心底里或多或少的还隐藏着一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张钟麟明白,上海陷落以后虽然歼灭了日军一个师团,并且在消耗力量的对比上,中**队似乎还占着点优势,但这都是假象,只要日军腾出手來强势插入错综复杂敌我交错的太仓战线,那中**队即便战斗力强如吴孝良的山东军,亦无法抵挡。 吴孝良派张钟麟去并不是将之做了孤军,因为和吴淞口的联系已经断了,所以他的第三营不过是去打个前站,一旦他们抵达吴淞要塞和驻军联系上,司令部会立即派出增援部队,即便冒着再大的风险和损失也要穿过日军封锁线,不能让吴淞要塞丢了。 由太仓西北通往吴淞口几乎是一马平川,而其中又要穿过数道日军的封锁线,为稳妥起见减小目标,张钟麟将第三营分成了三个纵队,参差前后行进,他本人率领其中一队走海陆村、盛桥镇一线。 在夜色的掩护下,他们一路上数次几乎与巡逻的日军小队迎面撞上,幸亏事先放出去的侦察兵及时发现,才避免了被发现的不利局面,而过了江边苇草和矮树丛后,便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水田,在夜色的遮掩下,也不知前方藏了多少未知的危险。 看着眼前黑洞洞一片,张钟麟眉头紧锁,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带着队伍一头扎进了茫茫水田,这次他是在赌,他赌穿过这片水田遇不到日军的巡逻兵,已过午夜,就是日军也应该多数都休息去了吧,他低声催促着大家伙: “注意自己的枪,千万不要走火,加快速度,过了这片水田到前面的高地就安全了。” 不光是张钟麟,第三营的部下们一个个比他还紧张,听了营长的话,腰猫的更低了,脚下又加了把力气,而远处似乎有火光闪动,大家的心几乎都提到嗓子眼了。 突然,一阵枪声自远处若隐若现传來,大家都是一阵紧张,士兵们的手不由得将枪抓的更紧了。 “有情况。” 有人低声惊道。 张钟麟眯眼向南望去,隔着老远的夜空忽明忽暗,看來是交上火了,不知是第二队还是第三队。 有的士兵急了,“营长,咱们赶紧去增援吧,晚了怕兄弟们支撑不住。” “是啊,营长,就等您一句话了……” 士兵们同袍之情拳拳,可张钟麟却不能下这个令,之所以将第三营分成三队分头而去,便是想到了他们可能会在路上遭遇到日军,一旦被缠上恐怕脱身的可能xing极低,如果身上沒有吴孝良给他的使命,张钟麟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为同袍解围,可惜他不能,为了完成本就艰巨之极的任务,他不得不做一次袖手旁观了。 “大家安静,不要喧哗,不要暴露自己,目标,前方无名高地,加速前进。” 大家伙诧异于营长的命令却又不得不执行,眼见着远处火光闪动的频率越來越高,不用说,谁都知道这是交火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刻了,突然最前面的侦察兵猫着腰快速跑了回來,还厉声低喝道: “趴下,都趴下。” 最前面的士兵按照事先的约定立即原地卧倒,同时向身后低喊道: “快趴下……” 黑暗中的士兵们就像倒伏的麦浪一样,先后卧倒在积满了水的水稻田里,张钟麟也在其中,听到前面传來卧倒之声,心中便是一紧。 “怎么回事。” 他压低了嗓子问道。 侦察兵动作麻利的匍匐而來,到他身边低声说道: “前面有一小队日军巡逻兵,幸亏夜色暗,南边又在交火,否则咱们也得暴露了。” 话音未落,影影绰绰只见前方不足一华里一队打着火把的日军急急向南奔去,还不是传來叽里呱啦的叫喊之声,张钟麟看着南方忽明忽暗的天空,眸子里闪过一丝愧疚,等了约莫有五分钟,等那些人走的远了才起身,已是粘的满身泥浆,狼狈不堪,不过,此时他已经沒心思顾忌这许多了。 “抓紧时间,继续赶路。” “啪,。” 士兵们刚起身往前走,却听前面传來一声清脆的枪响,这在原本已经重归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扎耳。 张钟麟愣了,还是沒躲过吗,暴露了吗,一瞬之间,他脑中已经闪过数个念头,但一声枪响之后,却沒了下文,水田中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又怎么回事。” 这回他沒卧倒,而是领着人來到枪击发生的地点,却见一具日军士兵的尸体卧倒在水田之中,一名士兵在黑暗中紧紧攥着崭新的毛瑟步枪,看不清是紧张还是害怕。 有口齿清楚的士兵赶紧向张钟麟汇报: “这家伙估计是在解大手,掉队了,一下撞到李大娃前边,这小子当真不含糊,一枪就给崩了。” 原來是虚惊一场,张钟麟在那名叫做李大娃的士兵肩上拍了两下,道:”好样的。” 又一挥手,“继续前进。” 谁都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后背的冷汗已经连军装都已经湿透了,粘在身上黏糊糊的极为不舒服。 而此时,南边的枪声也由密集转为稀疏,闪动的枪火之光也逐渐的暗淡了下去,张钟麟目光一阵暗淡,他们是脱离了陷阱吗,还是已经全军覆沒。 天色渐亮,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太阳还在地平线一下做着升起之前的酝酿,吴淞炮台高地已经隐隐在望,张钟麟大松了一口气,虽然一路上险象环生,但总算是初步完成了任务,胜利抵达吴淞口,沒有辜负吴长官的期望。 突然,有侦察兵一指吴淞要塞外的另一处无名高地。 “那里好多人。” 张钟麟顺着手指的方向瞧去,果真有不少身着日军军装的人聚在一堆,只是隔得太远看不真切,他举起望远镜,一看之下却大吃一惊。 第496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二十四) 那无名高地顶上竟密密麻麻站了一群少将、大佐、中佐等高级军官,这是什么情况,看來日本鬼子真要对吴淞要塞动手了,吴长官倒是料敌先机呢。 张钟麟刚想命人隐蔽,准备躲开这些淞沪驻军的高级军官们,但电光石火间他心念电转,这可是送上门來的肥肉,不吃掉它是不是暴殄天物了啊。 …… 水川建吾为吴淞要塞的现状所震惊,只见要塞所在的那片高地上,断壁残垣,满是瓦砾和碎石,独独不见一丝生气,可见,此前的历次战斗中,这块并不大的土地上承受了多么猛烈的炮火,支那人倒是顽强呢。 但是他也知道,只要有皇国陆军的士兵想靠近它,这些碎石瓦砾下肯定会有一管黑洞洞的枪口和一粒冰冷的子弹在等着他。 岗村司令官并不高大的背影,在身材颀长的水川建吾面前显得矮小了许多,但水川却瞅着他的背影心底里泛起阵阵凉意,这就是统率千军万马的将军所散发出來的杀气吗。 水川建吾的目光又投向了远处的吴淞要塞高地,眸子里甚至露出了一丝怜悯,这些顽强的支那士兵终于可以得到解脱了,不必在皇国陆军的步步打击下苟延残喘了。 而他身边的军官们眸子里却只有铁一样的坚定,和火一样的炽热。 “咦。” 水川建吾的目光落在他们所处高地的北侧,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但仅仅三秒钟之后,他意识到:那是支那人……耳朵这是怎么了,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呢,骤然间似乎响极了,此刻为何又静的沒有半点声音,又一秒钟之后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轰,,轰,,轰,。” 看着无名高地上腾起的硝烟,张钟麟满意的笑了,真是自作孽而不可活,这回本少校把你们这帮狗日的一勺烩了,可算出了口这一夜憋闷的恶气。 三门步兵炮炮口还冒着缕缕青烟,张钟麟命令道:“再來一轮齐射,稳妥一点,省得有漏网之鱼。” 却有侦察兵急急奔了回來,边跑边喊:“营长快进要塞,高地南边有大股日军,瞅着足足有一个团……” 张钟麟暗道晦气倒霉,看來补射是不成了,又抬头不甘心的瞧了一眼那高地顶上,硝烟散的差不多了,似乎上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只见乱哄哄一片。 也罢,就算有漏网之鱼,三枚炮弹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走,进要塞,侦察兵,和要塞里面联系上了吗。” 话音刚落,派往东方的侦察兵也连滚带爬的跑了回來,只是比之前由南边回來的似乎慌张了许多。 “不好了营长,有一大股日军冲咱们这个方向來了。” 什么,又一大股。 “有多少人。” 侦察兵带着哭腔答道:“看规模也得有一营上下,恐怕后面还有兵呢,瞧的不真切……” 张钟麟心底大惊,刚才那是捅了马蜂窝啊,只不知道,那马蜂窝捅的值不值,里面可有什么大人物。 怎么办,是打,还是跑。 打,打不过,跑,任务谁來完成,当初自己可是在吴长官面前拍了胸脯的,如果跑掉,日后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人家。 可不跑就是等死,东南两个方向都有日寇扑了过來,北面是扬子江退无可退,摆在张钟麟面前的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往西撤,先不说他能不能撤,就是撤了,也难保沒有日寇早就断了他的退路。 想及此处,张钟麟的冷汗又冒了出來,这一夜他像打摆子一样忽冷忽热的,都快被折磨疯了,无可奈何间下意识的看向已经一片混乱的无名高地,他脑中豁然一亮,如何便沒想到这点。 “兄弟们,跟我冲,冲上前面的高地。” 虽然此时,有两只数量不少的日军从东南两个方向包抄过來,但无名高地的正北面坡地却毫无遮拦的暴露在张钟麟面前,只要冲上那高地,由于上面有不少日军高级军官,其余那两股日军必然投鼠忌器不敢强攻。 只是,张钟麟麾下毕竟大多是新兵,面临这种绝境有些人便开始不知所措,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一点点失误都有可能导致失败,好在张钟麟身先士卒第一个冲了上去,其余人竟士气大振,随着冲杀之声也跟了上去。 这一招果真奏效,无名高地上的日军原本就数量不足,突然发现北侧冲上來一股支那军,仓促之下,竟有些支撑不住。 “轰。” 张钟麟觉得大地突然震动了一下,接着又是一阵巨响,随之还掀起了阵阵哀嚎之声,远远的之见处于东方要塞之上的大炮在初升朝阳的红色光辉下冒着屡屡白烟,瞬间,他的精神为之一振,吴淞要塞内还有中**队在坚守,并且他们已经发现了自己,在用大炮对己方进行远程支援。 不管怎样先把高地拿下再说,再慢点沒准就先被日军给合围了,岂料,日军却如潮水般退了,连刚刚露头,准备合围他们的两股军队居然也后队变前队,有序的撤了回去。 原本是九死一生的绝地,竟然发生了如此莫名其妙的逆转,弄得张钟麟一头雾水,既然如此,恋战不宜,还是尽快进入要塞内部要紧。 如果张钟麟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炮打中了谁,定会惊的连下巴都掉了下來。 只是蝴蝶的翅膀才刚刚开始煽动。 太仓五十七师东部防线,李泽军刚刚接到前线电报,与五十七师对峙了多日的第九师团竟然毫无征兆的撤军了,在得到这个匪夷所思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视察了最前沿的的第一旅三营防地,三营营长李满囤是他很看好的一名军官,虽然文化差了点,但胜在有灵xing,事实也证明他的确沒让李泽军失望,守住了董家桥阵地。 “日军居然收缩了防线……” 李泽军自言自语,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次极为仓促的撤军,许多设施还沒來得及破坏,更有一些重型装备被丢弃在了阵地之上,上海那面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一贯严谨的日军撤退如此之狼狈。 第497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二十五) 太仓西警备司令部临时驻地,吴孝良接到了李泽军发來的电报,第九师团突然撤军,收缩战线的行为极其可疑,但却让这一干上下人等摸不到头脑,究竟是上海发生了意外状况,还是日军的诱敌诡计。 这一点谁都说不好,但却大大影响了吴孝良制定的反击计划,原本预计要三天后在太仓发动总反击,以摆脱目前的僵局,彻底扭转对中**队的不利局面,可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突发事件后,山东军内部就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一派以杨效欧和李泽军为首,主张暂停计划,观望时局,再做决定,持这种想法的人占了绝大多数,另一方则只有吴孝良坚持按照原计划不变,照常出兵,因为在吴孝良判断,依据现有情报,日军并沒有新的陆军抵达上海,总兵力不变,对太仓战场上的反击便不会有多少影响。 作战室中一干高级军官正争的面红耳赤,宋希廉掀开门帘子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见到这个情形倒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了,杨效欧主动一步來拉住宋希廉时进了屋里。 “荫国來的正好,你再不來,这房子顶恐怕就要被冲开了。” 说着就是一阵干笑,几名高级参谋连带吴孝良都被杨效欧这番做作逗乐了,也真难为他了,为了缓和气氛从怒发冲冠到笑脸相迎的开起玩笑竟在不到十秒之间。 宋希廉摸不到头脑,弄不明白一贯团结紧密的这帮人在为了什么事争执,但他是委员长嫡系,在这里属于外系人,所以碍于这一层身份,又不好贸然动问。 吴孝良如何看不出宋希廉的尴尬,便主动说道: “第九师团撤了,撤的莫名其妙,甚是怪异,倒影响了咱们的作战计划。” 宋希廉之所以在警备司令部上下所有人都高看其一眼的原因,多半还是吴孝良超乎常理礼遇导致的结果,否则一个外系的小小少将怎么可能在山东军内部插上嘴,这一点,宋希廉心知肚明,他本就是败军之将,承蒙吴孝良在多方面给予关照,恢复了中央教导团的编制,教导团名为团实际在编制上已经超过了一个旅。 只是教导团自恢复建制以后一直处于无仗可打的境地,吴孝良因为他们是新兵,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想将他们送上战场白白消耗了,除了七丫口埋伏日军那场根本算不上作战的单方面屠杀,根本就沒打过一场像样的硬仗,宋希廉敏锐的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神情竟有几分激动。 “希廉的教导团正无事可做,不如跟在第九师团身后去探个虚实,不知吴长官意下如何。” 吴孝良眼睛一亮,这未尝不是一个办法,如果有诡计撤回便是,一旦上海方面真的出了意外,以宋希廉的教导团再加上退守太仓的张治中残部,重新进入上海也不是难題。 但杨效欧却有点担心。 “此计甚妙,荫国兄的教导团多数都是新兵,侦查一番就是,不要太深入了。” “我觉得倒可以打上一打,第九师团不论先前作战能力有多强,经过连日大战,此番又是后撤,士气已经大大不如从前,如果瞅准了机会,狠狠收拾一下日寇,说不定上海都有可能出现转机。” 宋希廉心头狂喜,看來警备司令部两位级别最高的人都同意了他进行一番火力侦查的看法,这次真是沒有白來一趟,在驻地百无聊赖的他就是要來这里要作战任务的,此前数次都被吴孝良打发了回去,这也次原本也不抱什么希望,谁知就这样峰回路转了。 “既然两位长官都认为希廉的想法可行,希廉便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保证一个小时内整装完毕,两个小时之内出兵。” 说罢,也不等两个人回答,大踏步出了指挥部作战室。 宋希廉早就将他那帮新兵收拾的服服帖帖,每日都做着随时进入战斗状态的准备,他说两个小时之内出兵,都是注了水分的,其实只要他人一回驻地随时都可以进入战斗状态。 两个小时是留给吴孝良他们进行战前协调的。 吴孝良和杨效欧两人面面相觑,真沒想到这宋希廉竟憋成了这个样子,就像饿疯了的狼一样,经过这一番插曲,他们索xing也不再争执,就让宋希廉的人先去探一探虚实。 其实,之所以能引起关于是否按既定执行作战计划的争论,归根结底还是兵力捉襟见肘,到了这关键时刻,竟然腾不出一支像样饿又可靠的军队去进行火力侦查。 如今,宋希廉毛遂自荐竟解决了他们的一大难題,究竟日寇有何猫腻,想必三日内也一定会见分晓。 “这宋荫国假以时日定是老蒋麾下一员骁将,可惜,可惜啊。” 杨效欧摇着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吴孝良却不以为然,他自然明白杨效欧话中所隐含的意思,实际是在可惜这样的人才不能为我所用,可看目前状况军阀混战恐怕也沒几年了,日本人如此丧心病狂的加紧对华战争的脚步比他前世快了可不是一星半点,这在客观上或许会促进全国各派系的暂时和解,从而一致对外,到时候,只要打日本鬼子,在谁的手下不是打。 …… 上海法租界一处西式别墅,婉转叮咚的钢琴声自敞开的窗户传了出來,小楼门前的一条石板铺就的小路穿过一小片墨绿色的草地直通黑漆铁栏杆的大门,只是大门外却传來了不合时宜的争吵声,并逐渐的一声高似一声,搅乱了这一片诗情画意。 西式洋楼内的琴声戛然而止,楼门打开,一名裙装女子翩然而出來到门前,见是高桥正和一名身穿下士军装的士兵在争吵,眉头微蹙。 “高桥先生,放他进來吧。” 那士兵听了如蒙大赦一般,來到女子面前深深一躬。 “陆军下士山本小次郎风水川大佐之命來请美屿小姐,你……你就是美屿小姐吧。” 第498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二十六) 山本下士面对女子竟局促起來,连说话都忘了用敬语,随后出來的高桥孝一厌恶的看了眼土里土气的士兵,挥手示意刚才与之争吵的看门人不必再与之纠缠,然后厉声喝道: “混账,水川建吾就是教你这般无礼的吗。” 山本下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却又不知如何补救,只是在高桥孝一的数落声中连不迭的鞠躬,口中还不时的应道: “哈伊。” “高桥先生……” 女子轻轻唤了一声却沒再说什么,高桥立刻停止了斥责。 “水川桑找我何事。” 这句话却是女子问那山本下士的,下士感激的回答道: “大佐阁下陪同岗村司令官视察地形时,被支那人袭击,请小姐一叙。” 美屿綾香听了眉头微蹙,似乎若有所思,高桥孝一的声音则变得有些愤怒,连脸都涨红了。 “水川建吾以为加入了陆军就可以对小姐呼來喝去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十年前不过是美屿家一介家奴而已。” 高桥孝一说的刻薄,却也是动了真怒,想他水川建吾当年不过是无家可归的渔夫,多亏了美屿小姐仁慈才将之收留,后來更资助他去读了士官学校,也才有了他今天的地位,今日美屿家沒落至此,他便以为有资格对曾经的恩主召之即來挥之即去了吗。 那山本下士听高桥孝一言语中对水川大佐多有不敬,脸色顿时变得极为僵硬,奈何那美屿小姐只是看了他一眼,他竟不知所措起來,只是一字一顿的解释着: “水川大佐受伤很重,行动不得,这才醒过來。” 在他眼中,这个女子的确算不得什么人物,來到支那定居的又能是什么大人物了,而水川大佐则不同,在离开村子参加陆军之前,见过最大的人物也就是村长,而大佐这一级别在他看來已经是一种高不可攀的存在了。 水川大佐就连岗村司令都对他礼遇有嘉,这些平民又凭什么这么猖狂,可山本下士又莫名的在美屿小姐面前自惭形愧起來,举止神态以及说话时的语调,都透着股他这辈子都沒见过的典雅,他突然觉得以前见过的那些女人,包括邻居家曾让他每夜幻想过的玲子,比起眼前的这位美屿小姐,简直就像是拿茅草和玫瑰比较一般。 “高桥先生麻烦您载我随这位山本下士去一趟医院吧。” “美屿小姐……” 高桥孝一沒想到他竟然答应了,想说些什么终究沒说出口,摇着头去车库提车。 陆军医院里的药水味浓的刺鼻,走廊上每隔几步就站着一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各个神色紧张如临大敌一般,美屿綾香坐在面色苍白的水川建吾的病床前,却见他身上缠满了绷带,沒想到竟伤的这般重。 水川建吾似有所感,费力的睁开眼睛,见到是美屿綾香想挣扎起身,却吃痛又颓然躺了下來,满脸歉意又虚弱的道: “下午还有一次手术,医生说很危险,问我有想见的人,或者沒做的事……”说道这里,他轻轻的出了一口气,然后倒像是自言自语的继续说着:“那时候我就想,怎么也要见美屿小姐一面,实在对不起……” “水川桑不要多想,会沒事的,你们参谋部怎么去了前线。” 水川建吾听到美屿略带关切的话,脸上竟泛起意思潮红,但随即目光接触到她剪水般的眼瞳,却在眼底深处沒找到一丝温暖,里面仍旧满是十年如一日的冰冷,让他心脏都发颤的冰冷,忍不住叹出声來。 “岗村司令身体力行,带着参谋部的人实地查看吴淞要塞,哪知道被支那人放了冷炮,我这还算轻的,只可惜岗村司令……”他虚弱的喘了口气才接着说道:“他……到现在还沒苏醒,听说一条左腿竟……竟生生炸的粉碎。” 说完这些话,似乎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眼皮无力的合上,嘴角泛着苦笑,低声喃喃道: “看我这是在说些什么,请了美屿小姐來,又说这些不相干的话……” 美屿綾香伸手将散开的被子掖好,“水川桑好好休息,等手术完了我会再來看你的。” 等水川建吾再睁开眼睛时,留给他的是门外逐渐消失的婀娜背影,刚才美屿小姐掖被子是时手指不经意触到了他的脸,传來的却是一片冰凉,水川望着空空的门外怅然若失,又低声喃喃着: “还是这样,恐怕就算我升到岗村司令的位置,她也不会拿正眼看我一下吧……” 回去时,美屿小姐似乎心事重重,路过上次的咖啡馆时,便让高桥停车,又进去小坐了一阵,等出來时似乎轻松了不少,高桥孝一将这微妙的变化看在眼里,只是他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启动汽车绝尘而去。 十分钟后,咖啡馆里一名身穿黑色西呢子风衣的男子走了出來,帽檐压的很低,看似不经意的瞥一眼街上,半张脸露了出來,竟是钱铭钧。 …… “冈村宁次身受重伤,还炸废了一条腿,痛快,痛快。” 杨效欧大呼痛快,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啊,又止不住的兴奋道: “张灵甫这小子还真是员福将,三炮就差点把淞沪日军的司令部给全端了。” 吴孝良无论如何沒想到,第九师团的突然撤退竟然是因为司令部的大部分高级军官悉数受到重创,新任司令官冈村宁次更是身受重伤,这可是个绝佳的机会。 “看來反击要提前了,明日凌晨正式开战。” 这回,曾经激烈反对按计划反击的高级军官们竟然一边倒的支持吴孝良,日军此刻群龙无首,机会稍纵即逝,所以越早发动反击对山东军越是有利。 “给宋荫国发电,通知他冈村宁次重伤,对第九师团可以适当打击,切不可硬拼。” 吴孝良还是有些担心这些新兵,假使出现大规模伤亡,绝对是他不希望见到的,因为这些新兵可不是抓來的壮丁,很多都是各地赶來支援抗日的学生,他损失不起。 第499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二十七) 位于天潼庵路道口的海军司令部目前亦是整个日本淞沪驻军的大本营司令部,植田谦吉中将一脸严肃的坐在长条会议桌的最北端,此时他再一次坐上了驻军司令官的位子,由于冈村宁次遇袭身受重伤生死未卜,而局势又愈发紧迫,他不得已才再一次接过这个烂摊子。 植田谦吉认为当务之急不是急功近利般的冒进,前有二十四旅团主力七丫口登陆战全军覆沒,现在又有堂堂司令官遇袭重伤,军队的士气一挫再挫,虽然在岗村來沪之后情况有所好转,但成建制被歼灭了数支常备部队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实在是已经到了能够承受的极限。 收缩防线是他代理司令官以后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前出到太仓附近的几个联队立即撤回上海市区,进行重点防守,同时电令第十四师团和第五师团,在补给充足的情况下暂且按兵不动,等待进一步的命令,还有就是海军巡逻舰收缩至吴淞口,只要封锁住扬子江与支那东海的联络即可。 这几道命令一下,等于全盘放弃了冈村宁次就任司令官以來的几乎全部策略与成果,如果仅仅冈村宁次一人受伤无法理事,参谋部也不会同意他如此做,但司令部激进的高级军官们几乎在吴淞要塞外那座无名高地上被一网打尽,因此这些全面趋于保守的命令竟沒如植田谦吉预料般遇到多少阻力,而是在一片默然中被痛快的执行了。 实际上,植田谦吉的指挥风格在陆军中并不算保守,甚至也一贯以硬朗著称,但经历上海的一败再败就算铁打的人意志也会崩溃,自信也会坍塌,更让他深感自责的是白川大将在吴淞口那场突袭中不明不白的失踪,累累败绩他本该切腹自裁以谢罪,既免去军事法庭审判的耻辱,也保全了武士的名誉,之所以迟迟沒有动手,就是他不甘心,他想亲眼见到支那将军战败投降。 偏偏事与愿违,他不但沒见到支那将军的败象,反而新任司令官又不明不白的身受重伤,这如何能不叫他为之气苦。 当一切部署完毕之后,植田谦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的住处,只觉屋子里一阵气闷推开窗户,院子里卷起一阵风打着旋,已经泛黄的叶子随之乱舞…… “秋天來了,到该回家的时候了吗。” 他想起出征前曾说起过叶落时得胜凯旋的豪言壮语,一时间百感交集,喃喃自语着。 …… 凉风习习,瓦砾碎石遍地,张钟麟站在吴淞要塞内部之时,只见眼前哪里还是座军事要塞,分明是一片废墟,鼻腔中更是泛着隐隐的尸臭,守军见到又來了援军,知道吴司令还在记挂着他们,沒有放弃他么,为之欢呼雀跃,可他的眼泪却险些掉下來。 张钟麟的目光在这些坚守了一月有余的国民革命军士兵身上一个个扫过,黑黝黝的脸上满是硝烟,原本白色的绷带也早就熏得看不出颜色,和反复渗出已经凝成了紫黑色的鲜血混在一起,身上的军装更是破烂不堪,他的目光停留在距他最近的一名士兵脸上,干裂的嘴唇上一道道血口子触目惊心,高大的骨架挂着一副松垮垮的皮囊,显然是粮食短缺导致的暴瘦,在他的身旁的所有同袍竟也与他一般无二。 “兄弟们,我來晚了。” 张钟麟哽咽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情况恐怕说什么也无法慰藉那些埋骨于此的忠魂们,和这些扔在坚守的**将士,他突然觉得惭愧,想起在崇明岛上整日间的抱怨,如何不羞愧。 一名干瘦皮包骨自欢呼的人群中走出,径自來到张钟麟面前,突的一个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俺是五十七师第九团团长于三和,司令可算派人來了,不知兄弟是哪个部队的。” 这话问的张钟麟一愣,他是胡宗南第一旅第二团第三营的营长,可这些家伙们能买自己的仗吗,但也只是稍作犹豫,便礼貌的回道:“第一军第一师第一旅二团三营营长张钟麟奉吴长官令前來增援吴淞要塞。” 于三和被硝烟熏得黢黑的脸上裂开一道缝,露出一口白牙。 “司令沒忘了俺们,俺们打鬼子也更有劲头了。”说着一指南方示意张钟麟随他去,然后又继续说着:“时间紧迫啊,咱们边走边说,俺看你们那三炮至少轰掉了日本鬼子的一个师团长,佐级军官多的沒数,刚才他们撤退估计是要护着重要人物离开险地,等缓过神來肯定要大举报复,今天恐怕免不了一场恶战,不知兄弟此番带了多少人來。” 这一番剖析说的透彻,张钟麟心中暗赞,别看这人说话土里土气,但分析的却鞭辟入里。 “兄弟这一营算是个加强营,穿越封锁线的时候分成三队,兄弟这队有近二百人,其余两队还有近三百人,相信至少有一队会随后即至。” 话音未落,废墟边墙上警戒的士兵冲于三和喊道:“团长西边又來了一波人,看样子是咱们的人。” 于三和闻言一振,“你们來就太好了,上海失守前张.军长曾派过一波援军來,可后來随大队撤走了,上海失守后要塞路上屏障等于彻底丢了,这些要塞围墙不知道能起多少作用。”说到此处,他的声音陡然高了起來。 “现在可好了,有了你们这一千人的援军,咱们九团和友军就能把这要塞守得铁桶一样,你们说是不是。” 这句话却是对那些衣衫褴褛瘦成皮包骨的九团士兵说的。 “是,是,是。” 话音未落,应声齐齐,竟是骤然间气势如虹。 张钟麟大受感染,难怪这些人能在日寇环伺间坚守住吴淞要塞,就算党军精锐的模范旅,装备好则好矣,也沒这种士气吧,不过这于团长倒是会鼓舞士气,第三营分明就五百人…… 时至午后,第三营分别行动的令两路人马纷纷到齐,令张钟麟大感意外的是,这两路均完好无缺,而夜间与日寇交火的是哪支军队也就成了一个疑问。 第500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二十八) 事情有好就有坏,张钟麟沮丧的发现由于在高地外围仓促的迎战,他们所携带的唯一一部电台竟然损坏了,而吴淞要塞内的电台也早就在历次轰炸中损失殆尽,这个发现让他极其恼火,沒有电台就等于失去了和司令部的联系,而失去的联系司令部就得不到他们的消息,就意味着司令部无法派出增援部队。 想到这种可能,张钟麟不寒而栗,如果沒有援军他们只能孤军奋战,可是这区区几百人能顶住日军的疯狂报复吗,看着那个斗志昂扬的于团长,他不明白在如此险境之下他哪來的自信。 这个消息他权衡利弊之下并沒有公之于众,而是在小范围内开了一个通气会之后,对外宣布司令部已经接到他们的汇报,并复电三日后将派出后援部队。 这个消息极大的振奋了吴淞要塞内的守军,无论第九团还是张钟麟带來的第三营,响起一片欢呼雀跃之声,张钟麟最终连于三和都瞒了下來,既然他的自信心那么强,就让再给他鼓鼓气,不是更好。 不过张钟麟心里却沒底,他们还能坚持多久,一天,两天,三天,三天已经是极限了吧,就以吴淞要塞陆地防线的绵长,他们这点人洒出去根本不够看的,日军只要有一个联队集中攻击一点恐怕半天就会破掉吧,而有了三天的希望,会不会坚持到奇迹出现呢。 于三和看到张钟麟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他在为防守要塞而担心,走过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在担心吗,放心吧,多难熬的俺们都熬过來了,三天俺们还是坚持的下的。” 张钟麟心底升起一丝苦笑,这个三天是自己胡诌的,是拿來激励他们士气的,安慰自己还有什么用处呢。 天色渐晚,当太阳终于完全落入远处的海面以下,大家伙的心也都随之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连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生怕错过了某些情况,而贻误战机。 凌晨已过,可要塞外面还是一片寂静,等待让许多第三营的士兵都失去了耐心,而第九团历经了数次血与火洗礼的百战老兵们则淡定的守着自己的位置,一动也不动。 又是三个小时过去了,期待中的日军还是沒有出现,张钟麟也有点沉不住气,难道日本鬼子就是想等他们耗得精疲力竭再來个突然袭击吗。 但是,睡意却抑制不住的如潮水般一阵又一阵的袭來,瞌睡个不停,这使得张钟麟十分恼火,但是却又不能离开战斗位置,毕竟在太阳升起之前,有人來换班之前,这一班岗一定要守好。 结果到了天光放亮也沒见到半个日军的影子,连于三和都大惑不解。 “小鬼子今儿这是怎么了,这可不是他们的风格啊。” 于三和与日本鬼子交战月余,早就摸清了他们的脾气秉xing,但凡遭到打击之后,报仇都不带隔夜的,可昨儿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们不但沒來报仇,而且也连一点动静都沒有,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岂知第二天夜里,他们又白白守了一夜,一直到天明也不见有鬼子前來袭击,只是天将放亮时远处隐隐传过來了几声隆隆的炮声。 开始张钟麟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題,产生了幻听,仔细再听却已经沒有任何动静,周围又恢复成一片平静,但是于三和却过來,一脸迷惑的问他。 “张营长可听见远处有炮声。” 张钟麟这才知道自己不是幻听,连于三和都听到了,于是点头道: “形势有点蹊跷,日军迟迟不出现,如今上海那面又有大炮的声音,这绝对不正常。” 于三和点头赞同,他也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題。 可问題除在哪,到底是哪里不正常,于三和说不清,张钟麟也同样是一头雾水。 “日寇不來,正对了咱们的期望,咱们这点人打起來还真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恶战那。” 于三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莫非是日军沒报复咱们,而是对西面的司令部发动了报复xing的进攻。” 这种可能xing不是沒有而且还很大,但是目前的局势张钟麟也研究过,日军主动发起袭击的可能并不大,但若发动,吴长官也必定讨不了好去,两败俱伤怕是在所难免,到时候可就渔人得利了,想到这里,他暗叹一声,曾几何时自己也曾是这些渔人中的一员,现在他却归身何处呢。 等到了中午,远处竟又传來了隐隐的炮声,而且愈來愈近,张钟麟甚至能听到重机枪子弹的哒哒声,他终于确定两军打起來了,而且很有可能是在上海近郊展开的战斗,可吴长官的第二军和五十七师被第十四师团和第五师团纠缠住,主力根本脱不得身,哪还有多余的力量攻打上海近郊呢,难道是张治中的第五军余部,这种可能不是沒有,可他的残兵败将还有勇气和实力一战吗。 这回,于三和终于有点沉不住气了,他被困在吴淞要塞月余,有失去了所有的电台,几乎与外界断绝了所有的联系,虽然此前俞济时曾派人來送过一批补给,也得到过一些有用的时局信息,但又十几天过去,外面情况瞬息万变,他无从了解,自然也就无法判断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兄弟,外面一炮一炮打的俺这心都跟着一颤一颤的,你说这能是谁在打谁,是不是司令发动反攻了。” 熬了一夜未合眼的张钟麟侧过身來,仰面躺下,合上那双满是疲惫的双眼,似乎很享受,但说出的话却越來越迷茫。 “这局势是越來越看不懂了,不管外面了,只要守住这吴淞要塞就是咱们最大的功劳。” 于三和反而又有些担心了,万一司令打败了,咱们在这坐视不理,岂不是…… “呸,呸,呸。”说道半路他连作势扇了自己三个嘴巴。 “打你这个不吉利的嘴,打你这个不吉利的嘴。” 就算吴孝良不敌日军,他这点人去了也不够塞牙缝的吧,可是,如果张、于二人看到数十华里外的战场,想必都会大吃一惊。 第501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二十九) 张钟麟一连等了两天两夜也沒见日军有任何动静,反而是枪炮之声越來越密集,似乎战斗进行的越來越激烈,于三和最先忍不住向枪炮声的方向派出了十几个侦察兵,探听动向,这在此前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因为要塞内奇缺人手,保存本就不多的人力还來不及,哪还能冒着牺牲这么多人的危险,去打探情况。 但这个情况实在让他们坐立不安,愈來愈密集的持续的枪炮之声明显是发生大规模的战斗,如果不及时探知情形,做好应对的准备,无论是哪一方获胜,他们都得弄点第一手情报,做好个应对准备不是。 侦察兵派出去后,陆续带回的消息让他们目瞪口呆,五十七师已经打到上海近郊,似乎还有张治中第五军的人,反正日本鬼子的战线全面收缩,似乎打的很辛苦,而五十七师则占了上风。 “他娘的是个什么情况,才短短两天时间,变化怎么这么快。” 于三和难以接受,但更多的却是惊喜,如果五十七师已经打到上海近郊,说明有很大的可能吴司令已经下令反攻,否则以他对李师长的了解,断不会在协调之前进行规模如此之大的行动。 他拉过一个刚刚回來的侦察兵仔细问道:“可是看见军旗番号了,还是与咱们五十七师的人接上头了。” 侦察兵被于三和拉的一个趔趄,“团……团长,俺就远远的看见咱五十七师的旗了,他……他们打的太狠,靠的太近就给卷进去了。” 他们这些百战余生的老兵什么大战沒见过,能用狠來形容战场激烈程度,可以想见两军已经打到了何种程度,必然是一场苦战,恶战。 “团长,师座出马肯定大胜,不如咱们集合去支援师座。” “是啊,这两天都憋闷出鸟來了,咱们也上去痛痛快快打上一场,小鬼子快完蛋了……” “去晚了,人家吃肉咱连汤都喝不上了那……” 听到五十七师已经打到上海近郊,很多人已经沉不住气,七嘴八舌的嚷嚷着要集合队伍打回上海去。 张钟麟则暗暗咂舌,这些人哪來的这么多斗志,都打成这个德行了,还叫嚣着打仗,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部下,心里衡量着,如果换成他们还能有这样的斗志和士气吗,怎么想,最后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但是张钟麟在这些人的身上看到了一团火,一团能将同袍照的滚烫,将敌人烧成齑粉的火,于是他也在瞬间被点燃了,“吴长官让咱们守住吴淞要塞的目的就是为了收复上海而在敌人身后插一根钉子,如今大军既然已经反攻,而且马上就要打进市区,也就是咱们主动发挥作用的时刻到了,以前咱们是被动的做一颗钉子,现在咱们要主动做一柄匕首,一柄锋利的匕首,直刺敌人心脏。” 一番话将整个部队的火热掀到了最高潮,不论第九团还是第三营的人均一起鼓动,要杀回上海啃骨头,于三和原本的打算只是守住吴淞要塞不失,以完成师长交代的任务,但是听了张钟麟的一番话,也不禁热血澎湃起來,也想主动做一回匕首,去啃一把硬骨头,而不是总当骨头让别人來啃,看來这个张钟麟还是有些本事的。 原本于三和听说他是蒋中正的中央军以后,便起了轻视之心,他甚至暗自抱怨过司令怎么派了这么一群老爷兵过來,这哪是帮忙,不是在添乱呢吗,但随着这几日第三营的表现,虽然有很多不尽如人意,可这些老爷兵毕竟还是表现出了远远超出他想象的战术素养和胆量,等张钟麟这番主动出击啃骨头的话说出口之后,就彻底扭转了他在内心当中对这些人的轻视。 可做出主动出击的决定容易,但如何出击,进攻哪里可就沒那么容易了,如果沒头苍蝇一样瞎打,那还能叫做能出手就毙敌的匕首了吗。 想到此处,于三和问道:“张兄弟,主动出击俺老于举双手赞成,但有一个问題,咱们从哪里入手,你的第三营和俺的第九团加起來,能上阵也不过**百人,和日本鬼子硬碰硬那简直是拿鸡蛋撞石头。” 于三和的第九团说是一个团,其实剩下能有战斗力的加上原要塞守军的部队幸存者也只有四百不到,若说实力还是新來的中央军兄弟更胜一筹,但他还真就不认为这些中央军能打硬仗,只是山东军中,吴孝良历來主张野战中如果两军合流,军衔高者将成为最高指挥官,论职务他是团长,论军衔他是上校,而这个中央军的张钟麟只不过是个少校营长,理所当然应该服从他指挥。 张钟麟尽管后來乍到,也不愿意将指挥权轻易让出去,无奈自己职务军衔都比人家低,所以一贯桀骜不驯的他來到要塞之后表现也算中规中矩,充分的尊重于三和作为要塞最高指挥官的权威,可这并不能代表他内心当中就一定服气,也在暗暗与其较劲。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咱们两军合兵一处,既然想做出手毙命,见血封喉的匕首,首要目标当然是日军的司令部喽。” 这番话就像在本就滚沸的热油中溅入了冷水一般,周围立刻沸腾起來,直捣日军司令部这个想法太震撼了,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这不可能成功,但随即心底又涌起了浓浓的希望,这未必不能变成现实啊。 于三和愣怔半晌后一拍大腿,“好计策,好胆魄,兄弟佩服。”然后转身对满眼期待的士兵们喊道:“给大家伙一个小时时间准备。”他从怀中掏出一枚怀表看了看时间道:“下午六点三刻准时出发。” 哗,。 要塞中的上千人沸腾了…… 张钟麟在第一旅时由于情报丰富,所以仔细研究过上海的作战地图,在他脑中已经勾勒出了这次行动的一副基本架构,也打算一展身手。 只是于三和接下來的话让他差点有想吐血的冲动。 “张兄弟军纪严明,又初來乍到对上海的情况不熟悉,由你留下來來防守要塞肯定会万无一失。” 第502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三十) 张钟麟被于三和当场就给噎住了,他本來以为这于三和不过土老帽一个,接下來肯定要就行动细节向自己请教,到时候自己自然可以顺势取得队伍的指挥权,哪成想这家伙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嘛。 …… 上海街头已经一片混乱,不管是公共租界还是日租界都乱成了一锅粥,法租界的情形倒好,但是由于涌入了大量的难民,治安也开始急剧恶化,高桥孝一对于目前的局势已经极为担忧,可美屿小姐竟然还住的安稳,每日里依旧如常,此时大厅内的钢琴声悠扬婉转,丝毫沒有心乱或是慌张焦虑的一丝征兆。 他终于忍不住下了楼,來到美屿小姐身边。 “支那人马上就要打进上海了,到时候枪炮不长眼睛,咱们虽然是在法租界,但据说那边公共租界都遭到了炮击,毕竟枪炮不长眼,支那不是久留之地,请美屿小姐随高桥回日本吧。” 美屿的回答让他一阵失望,“高桥先生不必担心,岗村司令虽然受伤,但植田中将还在的,支那人不会得意多久了。” 这简直是一派胡言,高桥孝一气的满脸通红,也只能暗自腹诽,皇国的情况怎么样他最清楚,现在能勉励支撑战局都很困难了,更别提打退支那人,进军南京,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当初美屿小姐选择了定居在法租界,而沒有听从他的意见选择日租界,如果当初选择在日租界的话,想必连房子都会被炸的片瓦不留了吧。 想起那几位受伤的司令部高级军官,高桥孝一心里一阵可惜,如果岗村司令和那个水川沒受重伤的话,应该不会出现面前这种局面吧。 那个植田谦吉如果不是陆军中的老资格,他简直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支那派來的奸细,自他代理司令官之后发布的一系列命令似乎都是在为支那反击创造便利条件,支那将军的威名作为破落贵族的他也曾听说过,所以他果断的抓住这点可乘之机,重返上海应该就也在情理之中了。 只是十四和第五师团的表现实在是让国人失望,怎么就能够让支那人像赶鸭子一样赶回上海呢,这简直太不可思议,太令人不解,这也令皇国一而再再而三的蒙羞了吧。 短暂的愣怔之后,高桥又记起自己的目的是劝美屿小姐离开上海,返回日本,所以强忍住一切脾气,耐心地说道:“美屿小姐,现在走可能也不现实,但我希望只要战事稍有缓解,就请美屿小姐您与我立即返回日本。” 美屿小姐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高桥先生,谢谢您这一路上对美屿的照顾,父亲当初也只拜托您安全的将美屿送到支那,现在您已经完成了他的嘱托……如果担心安全,您可以先返回日本……” 声音不大,却让高桥孝一的大脑迅速充血,愤怒和被侮辱的感觉直冲脑门,他护送美屿小姐來上海既是为了完成美屿先生临终前的嘱托,也还有一点,就是他心甘情愿的保护她的安危。 可美屿小姐竟用这么刻薄的话來回敬,说他顾忌个人安慰这简直是对一位贵族的莫大侮辱,虽然他只是一个破落后为不致辱沒家族而不得已改名换姓的破落贵族。 他愤而转身大步出了大厅,等到了院子后一阵略带凉意的秋风,立时让他激动火热的大脑温度降了下來,美屿小姐平日里最是温文尔雅,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可今日却用近似于刻薄的话來说他,这不符合常理,想到此处,他一拍脑门。 “哎呀,差点让这个聪明的美屿小姐骗到。” 很明显,美屿小姐故意讲刻薄话可能为的就是将他逼走,也是出于上海战乱顾及他的安全而出的下策吧,他顿时失笑,终年捕鹰的人也有让鹰啄的头破血流的时候呢,可随即他心中一动,可如果美屿小姐不顾自身安危执意留在支那,如果沒有什么目的的话,这就太说不过去了,她又有什么目的呢,一阵强烈的好奇之意又很快弥漫了他的胸腔。 …… 黄兴路两侧的屋宇楼房大多经历过炮火洗礼后而几乎倾废,墙壁上到处都有子弹和炮弹留下的痕迹,绝大多数的日军都已经开赴闸北区抵抗支那军的猛烈进攻,据说十四师团和第五师团的残部也被堵在了闸北区,植田谦吉中将严令他们必须与闸北区共存亡,否则都切腹以谢天皇陛下吧。 村上中士抱怨着与同伴渡边下士算着三八式步枪,沿黄兴路向北巡逻警戒,他原本也强烈要求随大部队去打击支那人,但却被上司留在了后方,这对于一位梦想成为一位武士的农民之子是一件极为沮丧的事情,來到支那数月,他终日里只做着端枪巡逻的活,什么时候才能让他去为天皇陛下杀支那人呢。 “村上中士,你说咱们能挡住支那将军吗。” 支那将军原來也只是个隐隐的传说,但淞沪战役爆发后几次交手惨败之后,支那将军之名不胫而走,而他之前的战绩也被人旧事重提,甚至有无限放大的趋势,渡边下士的悲观情绪令村上十分不满,他以前辈的口吻斥责道: “渡边下士,皇国陆军永不言败,扔掉你懦弱可耻让皇国蒙羞的想法。” 村上觉得自己说的有些重,随即又缓和了语气:“渡边下士不是一直梦想成为一名真正的武士吗,所以要一直勇敢下去,要一直战斗下去。” 他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破空之声从耳边划过,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将羞愧万分,面红耳赤的渡边扑倒在地,随即又是几个打滚起落,躲在了胡同口的墙壁后。 渡边蒙了竟直接站起身,想问问村上中士发生了什么,却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猛烈的撞了一下,然后胸口一凉……村上闭上眼睛,刚刚还活生生的渡边,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支那人來了。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战斗,他竭斯底里的喊着渡边的名字…… 第503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三十一) 村上靠坐在墙边,竭斯底里的喊着渡边的名字,眼泪鼻涕瞬间淌了下來,满脸都是,子弹在街上呼啸而过,攥着三八式步枪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得苍白,他突然受惊了一样,从地上弹了起來嚎叫着冲到街上,举枪就是一阵胡乱射击,根本不在意子弹雨点一样从他身边擦过,他彻底失控了,他发红的双眼里终于映出了成群的支那人。 村上在最后一刻恢复了神志,等逃跑的念头在脑中蹦出时,他的腿几经抡开了,朝巷子里奔去,他是真害怕了,不顾一切的向前跑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死在支那,一定要活着回去,回到那个曾在夜里偷偷哭了不止一次的村子。 张钟麟的第三营作为要塞部队进入上海市区的先锋,沿着黄兴路自北向南推进,日军几乎将所有的兵力都投入到了西线的战场上,所以这些腹地反倒极为空虚,守卫这里的除了日本新兵就是招募來的中国人警察。 中国人警察本就痛恨日本人,在淫威之下还勉强能上街巡逻,可如今上海日军日渐艰难,所以等**一到就举枪投降,有的甚至把枪扔了直接躲回家里去。 日本新兵都属于沒见过血的生瓜蛋子,虽然三五一群的聚在一起巡逻,但遇到张钟麟下山猛虎一样的第三营完全不够看,三下五除二就如砍瓜切菜一样被打了个落花流水,有的人甚至连枪都沒端起來就已经中弹毙命。 刚刚遇见的两个日本新兵就是这样,那个被同伴扑倒的新兵居然愣头愣脑的当街站起,这不是找死的节奏吗,另一个倒是有种,敢当街与上百人对射,但随后竟慌张的拔脚落荒而逃,很显然那不是他勇敢,而是被吓昏了头,做出了一些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疯狂行为,只可惜最后他清醒了,还被他成功逃掉。 本來有士兵想追上去把那日本新兵干掉,但是却被张钟麟制止了,一个日本逃兵能翻起多大的风浪,跑就跑了,作为淞沪驻军临时司令部的海军司令部才是他最终的目标,他可不想被于三和那土老帽捷足先登,刚由吴淞要塞出來时,两人的士兵原本是合在一处的,但上海街道毕竟容不下这么多人同时推进,所以于三和提出分兵分路推进,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这个于三和的多谋和果决。 只是想起那个看起來不苟言笑的土老帽竟然戏耍自己时就有些隐隐运气,原來于三和说让他留守要塞不过是一时玩笑,甚至隐隐有激将法的意思,但那种可能都让他的自尊心大大受挫,这种让同袍轻视的滋味以前何曾吃过,向來都是他让别人的吃的。 “营长,前面是个五岔路口咱们该怎么走。” 张钟麟虽然一路高歌猛进直进入上海市区,却也沒有被这种虚假的胜利冲昏头脑。 “这么重要的路口日军肯定会设置壁垒防御,咱们从侧面过去看看,如果人少就把他们解决了。” 第三营沿着一条无名窄路鱼贯拐了进去,绕到四平路上却惊讶的发现,这么重要的一个路口竟然沒有一个人防守,日军怎么会犯如此严重的错误。 其实日军不但派人防守了,而且人数还不少,只是由于兵力捉襟见肘,司令部集合了一百多租借地内全副武装的中国人警察防守这个路口,结果负责主要防守的日军小队刚刚撤离,这些中国人警察几分钟内就作鸟兽散,所以张钟麟他们能够如入无人之地还要感谢这些临阵脱逃的中国人警察。 与此同时,曲阳路上的于三和就沒有张钟麟那么幸运了,他带着手下人刚刚拐上大路不久就遇到了严防此处的日军,一路上拔了几处壁垒,可到了虹口公园以北路段的时候却再难前进半步,眼见对方兵力众多,将虹口公园守了个滴水不漏,急的他直跳脚,难道就任由偷袭计划就此失败吗。 但第九团的人数太少,根本不能应拼,只好暂时退却,后撤拐进了一条窄路向东推进,他希望找到另一条可以绕过虹口公园的路,于三和吃亏就吃亏在对上海地图不熟,又沒有准确的街路图所以临时抓了瞎。 日军沒有追上來,这让于三和勉强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也明白日军为什么放任第九团溜走,他这二百多人在日本人眼里连塞牙缝都不够,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來,再者也能看出,日本鬼子的后备兵力已近枯竭,上海市区后方的防守兵力尚且不足,更别说主动出击了,万一中了计白白受了损失绝对得不偿失。 于三和正是利用日军的这个弱点,在各处路口的防御壁垒间闪转腾挪,但终究是与日本海军司令部越來越远,这让他越來越急躁,所以又强行向西转向,当在一个十字路口遇到阻击的时候,这一次于三和沒有选择避开而是迎头顶上去,准备将这个钉子拔掉。 但这一次似乎是踢到了铁板上,就在他们冲击壁垒前沿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又钻出一股日军狠狠的在他们的侧翼开火,导致第九团在这里丢下了近三十具尸体才安全撤下去,看來这些日军还是保持了相当的克制沒有赶尽杀绝,而是赶走了事。 不过,就在于三和再一次向东跑的时候,迎面却又奔过來一股人,草木皆兵的第九团士兵举枪便要射击,但多亏了于三和眼尖,发现对方也是一股中**队,才避免了一场同根相煎的惨剧。 等对方奔到近前时,于三和惊得目瞪口呆,脱口道:“怎么是你。” 对方正是张钟麟和他的第三营。 “你们怎么也跑这來了,前面过不去,日本鬼子太多,再找通路吧。” 于三和简明扼要的说了东边的情况,岂知张钟麟却语气急促的道:“我们后边的人更多,已经追上來了,别磨蹭了,赶紧向东跑,实在沒路了再说。” 能让这个心高气傲的张少校开口逃命,对方的兵力得有多恐怖啊。 第504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三十二) 张钟麟看出了于三和的疑惑,上前拉着他就走,还一边解释着,“小鬼子开了小坦克上來,咱根本不是对手,赶紧走,如果在市区被围住,连脱身的机会都沒有。” 于三和冷汗也流了下來,他出身山东军嫡系的五十七师,自然见过吴孝良建立的装甲旅的厉害,上百辆坦克碾碎一个旅的人就跟玩似的,更别说他们这区区几百人,而且对付坦克普通的枪炮是不管用的,必须要用专门的反坦克武器才管用,所以,在巷战中除非是敌方坦克自行出现故障,否则这种拉不开战线的狭窄街道,多少人都不够去填命的。 这如何能不让他毛骨悚然,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能让他怎么办,翻回身去有防守日军等着他们呢,打不过是死,可迎头顶着日军坦克上去,更打不过,也是个死,左右都是个死,该怎么选择。 突然灵光一现,这坦克虽然厉害但毕竟身形庞大笨重,只要拐进窄路里自然就不怕坦克了,如果它胆敢追进來,到时候调不了头,转不了向可就只能等死了。 “张兄弟咱们这回还得兵分两路,这个路口你走,下个路口我走,咱们在南边街上会和。” 张钟麟之前不是沒想过这种可能,但倒霉的是之前路断上还真就沒有小岔路,点头说了句,“保重。”就领着人就一头扎进巷子里去。 于三和已经能听到日军小坦克的马达轰鸣声了,也不敢再磨蹭带着人向下一条巷子奔去,说來这巷子也奇怪,上海的其他巷子两边基本都是民宅,这个巷子除了墙还是墙连扇门都沒有,奇怪归奇怪,毕竟撤退要紧,也沒有功夫去细想,可走到一半马达的轰鸣声不但沒有变小,反而越來越大,他这才绝望的发现,巷子对面也驶來了坦克,虽然很窄很难转向,但前后都有坦克夹击,于三和这百十人瞬间就陷入了被包围的绝地。 马达轰鸣声越來越近,总不能等死。 “兄弟们跟我跳墙,西边这个院子大,跳进去沒准还能得条生路,快,快,快。” 以目前情形來看,这也的确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了。 院墙虽高,但在他们这些百战老兵的面前还是不值一提,于三和带头跃了进去,岂料前脚刚落地,后脚就扑上來一个东西,他就势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开那东西,却发现是只大狼狗,顺手从腰间抽出连响盒子炮,啪啪两枪那狗惨哼一声便再沒了动静,这一会功夫,百十人已经跳进院子里近一半。 院子里的月亮门里突然转出两个端着三八式步枪的日本士兵,这可让于三和一惊,怎么这不是民宅,难道才出了虎穴又进了狼窝吗。 于三和的预感沒错,他们的确又进了狼窝,日本兵陆陆续续的从月亮门处闪出來,竟枪法极准,虽然每次闪出來的日本兵都被乱枪打死,但他的兄弟们总有一两个人跟着倒下,看架势他们是拼了命也要将自己这些人都撵出去,可于三和还有的选择吗,沒有,墙外是坦克,出去根本沒有还手之力,可能死的更惨,留下來,虽然这些家伙看样子是老兵,但总算是血肉之躯,打一打胜负还未可知呢。 “跟我冲,把里面的鬼子都消灭掉,这里不宜久留,一旦被外面的人包围,咱们就是插翅也飞不出去了。” “冲啊。” 这百十人突然爆发出近似山呼海啸般的杀声,日本兵毕竟人少,又沒有重武器,终究抵挡不住进攻退却了,等于三和从月亮门冲进另一个院子里的时候,眼前的情况让他一阵庆幸。 只见,院子不大空地上钉着十几根杆子,上面晾着刚刚洗完还滴水的白布条,仅有十几个日本兵如临大敌的聚在一起。 “哈哈,一个不留都突突了。” 原來就这几个人,于三和心落地,枪机枪手出列,扣动扳机,随着哒哒之声,十几个血肉之躯顿时便被打成了风中败絮一般,纷纷跌倒在地。 危险暂时解除,于三和的紧绷的一根弦这才稍稍松了一下,可随着一阵风院子里飘來了一阵怪味,他使劲的吸了下鼻子,忽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还沒等他说话,第二重院子的另一扇门开了,又冲进來十几个日本兵进來,竟又是一副拼命的架势,第九团在同样付出了几条鲜活的生命之后,将这些人全部击毙。 这里竟是家医院,可什么医院能有这么多全副武装又不怕死的日军士兵呢,这么短短的一会功夫竟让于三和损失了十几条兄弟的xing命,这让他心疼不已,老九团的弟兄沒剩下几个人了,这些都是他将來重建第九团的火种,如今是死一个少一个,如何能不叫他难过。 他刚要带着人继续向里冲,院子里突然传出了饶命的声音,原來是士兵发现一个土台子后面藏了个杂役模样的人。 “饶命,饶命,我有情报要告诉军爷,别杀我,别杀我,这,这医院里住着日本鬼子的大官,就,就在那个院子里。” 日本大官,于三和突然明白了,如果这个院子里住着日本大官,那么一切疑问都迎刃而解,这就能够解释,为啥这处明显不是军事设施的宅子里能有这么多彪悍的日军士兵。 于三和揪住那杂役的领子问道:“说,里面住的谁,说实话饶你不死。” 说完还拿盒子炮在那杂役脑袋上比划了两下,“如果让我发现有半句谎话,俺就请你吃枪子。” 于三和突觉鼻腔里传來一阵腥臊恶臭,那杂役竟如此不堪,生生吓得大小便失禁了。 “别,别杀我,里边住着不少大官呢,我就听说有个叫岗村什么的,反正就是那些前两天在吴淞口那被炸伤的大官们” 于三和笑了,事情竟然这么巧,如果这杂役所言属实,那这些人就是三天前张钟麟在吴淞要塞外拿步兵炮炸伤的那股日军高级军官。 〖 第505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三十三) 这处院子还真大,到底是几进几间的标准竟然一眼望不出來,里面还不知还有多少院子,多少日军士兵。 突然,院子深处传來了激烈的交火之声,于三和原本松下來的神经立刻又绷得紧紧的,只听枪声越來越近,院门里闪出了几名士兵,早就瞄准原本的轻机枪手一阵紧张,本该叩动扳机的食指却沒能落下,因为他们发现进來的不是日军士兵,而是地地道道的中国士兵,并且还是之前曾并肩战斗过的第三营士兵。 张钟麟出现在于三和的面前,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张兄弟你猜猜这院子里住着什么人。” “该不是住着日军的高级军官吧。” 他早就猜出來了这是一所医院,而且看这里守卫森严,每个院子都有十几名训练有素的士兵把守,很可能这里是一处日军的高级医院,所以,当于三和问他这个问題的时候,更坐实了此前的想法。 于三和一把将那屎尿横流的杂役提了过來,扔在地上,踢了两脚,他平日里最恨汉奸,是以也不留情,那杂役疼的嗷嗷直叫。 “别嚎了,带路吧,带俺们去找最大的官。” 看到杂役这个德行,张钟麟不禁皱眉,避过头去,可还是沒躲过那阵阵刺鼻的腥臊恶臭,只见那杂役自地上爬了起來,一脸谄媚的笑道: “就在这个院子里,几位军爷随我來,他的守卫已经被军爷干掉了,不必担心。” 他说这话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是迷惑他们放松警惕,还是真个说的实情,眼下也无从考证。 于三和的脑子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计划,这次擒贼先擒王的行动算是失败了,而且外米娜还有日军坦克部队的围剿,看样子这岗村什么应该是日军当中的一个大官,不若就拿了他做人质,交换这些弟兄的人身安全,谁知那杂役竟又一拍脑门,嚷道:“这怎么让我忘了……”说着转脸对于三和谄媚的笑道: “军爷们來之前,小鬼子又來了个大官,好像比那个岗村还大,叫什么植田的……” “植田谦吉。” 张钟麟脱口而出,这些日军高级军官里姓植田的非植田谦吉莫属,不过他实在难以置信,植田谦吉竟然就在这个院子里。 “对,就是他,他就在那个岗村的房间里,军爷们把门撞开,就能抓活的。” 众人这才仔细打量起这院中的房屋,中间朝南的主屋房门紧闭,仿佛里面真的藏了什么人。 “兄弟们,把这房门给俺劈开。” 不过,沒等手持斧头的士兵动手,们竟吱嘎一声开了,一位身穿中将军服的军官走了出來。 “我就是植田谦吉。” 说罢,便淡定的站在那,一言不发。 张钟麟暗自点头,这植田谦吉果真还有点大将风度,可惜他活着这辈子怕是与大将无缘了,因为日本陆军不可能提拔以为曾经做过俘虏的军人当大将的。 这植田谦吉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可张钟麟知道啊,这人正是前第九师团中将师团长,前驻淞沪日军司令官,据说,此人由于吴淞口海军的惨剧而被解职,只是不知道日本派了谁來接替他的位置呢。 于三和也愣住了,这个植田谦吉他不清楚对方是何种职务,但肩章上实打实的两颗星星可不是假的,一位堂堂中将,一定是顶顶重要的人物。 看來,虽然擒贼擒王的行动失败,但也还是有所收获,至少全身而退的护身符有了。 “都别愣着了,一连去把所有能喘气的人都集中在这个院子里,其余人立刻马上给俺就地警戒。” “嗵。” 外面的坦克不知在向哪个方向开炮,但还是把于三和吓了一跳,“你,赶紧冲外边喊话,就说那个叫植田谦吉的家伙在咱们手里,让他们消停点。” “是。” 被他点了名的士兵答应后,转身离去,张钟麟拉过于三和问道:“你可知道这植田谦吉是谁。” “是谁。” “日军驻淞沪代理司令官。” “代……代理……司……司令官。” 于三和顿时兴奋起來,这不是擒贼擒王了吗,海军司令部守卫森严进不去,阴差阳错的跳进了所医院竟然就逮着了一条大鱼,但随即又有点忐忑。 “这人该不是冒充的吧。” 这个问題谁也回答不了他,谁也沒见过那个植田谦吉长啥样啊,不过这一点,很快便由外面将整个院子团团围困的日军告诉了他,那个奉命去喊话的士兵神色慌张的跑了回來,甚至连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 “团……团长……你快去看看吧,咱……咱们被包围了,外……外面里三层外三层都……都是鬼子。” 谁知于三和听了这话以后不但沒有害怕反而笑了。 “张兄弟,咱们这可算是歪打正着啊。” 张钟麟苦笑,的确是歪打正着了,可他们怎么脱身啊,这于团长简直就是个打仗狂人。 …… 太仓临时指挥部内,电报声滴滴答答的响,前线战况不停的在这滴滴答答声中传了回來,第十四师团和第五师团被成功撵回上海,与第九师团会和后似乎有恢复士气的迹象,五十七师和第二军也似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很难再近一步。 当然,吴孝良之所以沒下达啊强攻命令,主要还是他不想让部队做无谓的牺牲。 “咦。” 副官看了刚刚译出的电报,发出一声疑问,随即赶忙将电报纸递给吴孝良。 “司令,您看这日军的调动是不是有点诡异。” 日军竟然将前线一个旅团调回市区,而吴孝良奇怪的是,他隐隐觉得这个旅团似乎是回去增援某处的战斗,可他们在上海市区内已经沒有任何军事力量了,他的目光停留在吴淞要塞上,除非是他们,可要塞里的人如果真的进入到市区,还用整整一个旅团的人去对付吗,恐怕一个联队就能轻松解决吧,毕竟他们在历次防御战中,损失极为惨重,还剩下百十个能打仗的就算万幸,又怎么可能去主动攻击呢。 吴孝良挥散了脑中的这个念头。 第506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三十四) 尽管在军事上节节胜利,但吴孝良目前所面临的最大问題还是兵力捉襟见肘,在徐州的老蒋已经数次婉拒了他增兵的请求,而以独自以山东军的力量想取得决定xing胜利势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这可不是他乐见的结果。 “看來是白川义则派用场的时候了……” 自淞沪战役爆发后,向來不离吴孝良左右的杨效欧有些迷惑,可也隐隐猜出了他的用心。 “那我这就命人去常熟把白川义则押來。” 吴孝良点头,表示赞同。 “目前当务之急是找谁去和日本人接头。” 杨效欧目光一阵暗淡。 “咱们南京政府在上海的情报网络随着战事的扩大化,已经差不多被日本人连根拔起,倒是沒有合适的人选呢。” “上海不行的,他们沒有最终的决定权,这件事只能直接和日本政府或者军部高层來做。” 直接和日本内阁高层接触,杨效欧差点被吴孝良这个说法惊掉了下巴,山东这一任地方政府在中华民国崛起的时间极短,名扬天下也就是这一两个月才发生的事,还多亏了这场中日大战,但无论如何吴孝良在山东执政时日尚浅,根基并不稳固,更别提对外发展情报路线了,和日本内阁高层对话,这有点太不切实际了。 杨效欧不以为然的表情一点不落的全部落在吴孝良的眼里,“毅如兄勿须担忧,好戏即将上演。” 在绥东苦心经营了十年这一点很容易被世人忽略,因为吴孝良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逼下野,而且按照他下野以后的行径來看似乎也是完全放弃了对绥东的影响亦或是说遥控,毕竟在当年的密约中严格禁止他再参与绥东事务的,而他此后十年也再沒踏上绥东一步。 因此在世人看來,绥东那片土地早就已经属于吴孝良当年的保定同学兼下属的方其道了,只是这个方其道行事低调,加之与关内隔着奉系的东三省,很少参与国内事务,从而更显其神秘,据说此人与苏联老毛子走的颇近,沒准已经彻底投靠老毛子了,由此种种,绥东名义上隶属国民政府,实际上早已经与du li王国无异。 这是国内政坛军界绝大多数人最普遍的看法,实际上吴孝良在下野的这十年一刻也沒放松过对绥东的控制,吴孝良背后的良大财团在十年间已经渗透到绥东省从经济工业到国防军事的每一个角落,这点如果放在关内各省恐怕不容易,但绥东不同,它人口少工业基础农业基础几乎为零,所以几乎所有民用以及军工企业都由良大财团投资,即便这样,十年來绥东政府仍旧持续财政赤字,但就国防预算一项它就负担不起,而北洋政府和现今的南京政府也多只是口头上的承诺,从未给绥东拨过一分钱。 庞大的财政预算如果良大财团的鼎力支持后果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可以说如果沒有良大财团的支持绥东政府随时就有关门的可能。 这一点说明的是良大财团在绥东省政府中拥有强大的影响力,因此世人只看到了吴孝良在山东短短数月间,便由一个沒有一兵一卒的光杆省府主席一跃而成为山东境内实力最强劲的军阀,从而掌控全省大权的神话,却沒看到站在其背后的强大力量,这其中既有绥东的军事支持还有良大财团的经济支持,在理论上,他一个人想取得国内任何一个胜负的控制权都不是难題,十年的厚积薄发,吴孝良的目标可不仅仅是一个山东,只要日本人还虎视眈眈,这一点就始终是他最大的心病。 十年积累发展,绥东与良大几乎已经融为一体,良大在绥东倾注了太多的心血,而这个集团也很早就在吴孝良的授意下未雨绸缪,所以他们在日本也拥有相当的势力,接触日本内阁高层不是多大的难題,甚至日本政府也有意任其在日本发展,算是他们与绥东接触的一个窗口。 这些都是杨效欧所不了解的,他所见到的吴孝良的实力都只是冰山一角。 …… 植田谦吉出乎常理的配合,几乎沒有反抗就被于三和的人看管了起來,毕竟是敌国陆军中将,并沒有给他戴上戒具,但轮到清理那屋子里的病人时却出了意外。 四名士兵毫无戒备的进了这个所谓的高级病房,可迎接他们的是数颗冰冷的子弹,一名士兵当场毙命,两名士兵重伤,只有一人逃了出來。 于三和当即便恼了,现在这些士兵都是他的宝贝疙瘩,一个病房就折损了三个人,如何不叫他心疼,还让中央军那姓张的少校看了笑话,是以撸起袖子抽出插在腰间的两柄连响盒子炮,第一个冲进了病房,然后两手交替对着里面就是一通连射,霎时间病房内子弹翻滚乱飞,瓷杯碎片,木头碎片飞溅的到处都是,直到两柄枪打的机头空击才停了下來。 于三和这才仔细打量起病房内的情形,原本以为里面有不少人,谁知偌大的屋子里却只有一张宽大的病床,雪白的被子被掀起,已经被鲜血浸的殷红,一个满身缠满绷带的矮个子无力的俯卧在床沿上,右手悬空耷拉着,地上一柄南部十四式手枪,这人身上的伤让人触目惊心,除了背上厚厚的绷带还在隐隐渗血,左腿处自膝盖以下竟空空如也,想必是受损严重被一整条截了下去。 受伤如此严重还能持枪反击,当真是个彪悍的鬼子,只可惜旧患未愈又添新伤,缠着绷带的大腿上血流不止,向上看去,竟似伤到了大腿根部哪个部位。 张钟麟此时也跟了进來,上前去探他鼻息,竟还有气。 “于兄神勇,这鬼子还有气,看來身份不低,还是先抢救一下,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能单独住一间如此宽敞的病房,而且还有十几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守卫,肯定不是简单人物,还有一点,那个植田谦吉正是由此人屋中出來,前方战事紧急,能劳他在此时亲自前來探望的能是普通人吗。 第507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三十五) 于三和见床上的人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一挥手让手下上前查看他的情况,士兵们不知何时在哪里逮到了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那医生被揪进屋里,见到那受伤的军官昏死在床上,深情遽然变的紧张,來到病床前一双手哆哆嗦嗦的退下他已经浸满鲜血的裤子,竟不由得发出了一阵惊呼,用日语叽里呱啦不知说着啥,旁边看热闹的士兵嗤的一声道: “团长,您老这枪法可准到家了,这小鬼子的子孙根活活给骟了……”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笑出声來。 张钟麟纳闷,上前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却见那军官胯下那一团早就血肉模糊,听过敲猪骟马,只这骟人一说倒是太过刻薄了。 “医生,赶紧给他止血,能救一定要救过來,可别死了。” 医生似乎能听懂张钟麟的话一样,连连轻声“哈衣”,手忙脚乱的开始准备缝合,先是用手术刀将血肉模糊的两腿间彻底清理干净,几分钟后一团烂肉被扔进了了白色的金属盘子里,绕是张钟麟见惯血腥对医生在那军官两腿间的缝合手术也觉得浑身不舒服。 种种迹象表明这军官的地位可能不低,但从今天起他就算是完蛋了,断了条腿还有坚持下去的理由,可那传宗接代那东西沒了连男人都不算,怎么还能当将军,指挥千军万马了呢。 那日本医生克服了最初的紧张之后,手术的后续工作进行的有条不紊,看情形这鬼子的xing命算是保住了,于三和摆摆手挥散了屋里看热闹的士兵。 “张兄弟那个什么植田是咱们手中的底牌,能不能成功脱离重围全看他了。” 于三和还是很庆幸的,误打误撞之下竟然真的把那个什么日军的代理司令官给俘虏了,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他还主动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这还真省却了他们的一番麻烦,只是植田为什么承认的这么痛快他就沒时间去细想了。 因为外面已经传來了步兵炮的爆炸声,于三和也顾不得继续参观这名被自己骟了的军官,带着招呼一声张钟麟就急急忙忙赶了出去,刚一出门,就有迎面撞上一名他手下的士兵。 “外面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团长小鬼子的越來越多,已经把咱这里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俺看着这帮小鬼子正架炮准备炮轰院子那。” 于三和一阵冷笑,这帮小鬼子连他们司令官的命都不顾及了吗。 “找个会日语的,按照俺说的出去喊话,让小鬼子们都收敛点。” 不多时,那个之前被吓得屎尿横流的杂役被押了上來,于三和一看是他,疑惑道:“这小子就一杂役还会讲日语。” 杂役生怕凶神恶煞般的大胡子一言不和把自己嘣了,是以极尽所能的表现自己,叽里呱啦一阵说,似乎这日语说的还真挺流利。 于三和也听不懂他说啥,点头算是满意。 “你去对外边的鬼子喊话,就说他们司令官植田谦吉在俺手里,敢开一枪俺剁他一个手指头,敢放一炮俺剁他一条腿。” …… “來了,來了……” 杨效欧不满的看了眼一脸兴奋闯进作战室的副官,“什么來了。” “刚收到日本本土來电,他们准备派人來,而且是小鬼子的内阁外务大臣币原喜重郎亲自前來。” 什么,真和日本政府高层接上头了,他疑惑的看着吴孝良,这位年轻的上将还有多少能量是自己不知道的。 “钧座这……。” 吴孝良知道杨效欧想问什么,笑道:“山东和日本内阁建立联系不是难題,难題在于此次谈判咱们该索取多少利益,怎样才能让日本人乖乖的钻入咱们彀中來……” 他也沒想到日本内阁反应能如此之快,仅仅一天之后就确定与自己谈判,只怪自己抛出的筹码太过耸人听闻,堂堂陆军大将陆军大臣被中国人生擒活捉,如果这则爆炸xing的新闻向全世界公之于众,日本政府恐怕将颜面扫地,这也算开了世界战例之先河吧。 日本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所以反应如此之快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这么重大的事件,如果换了自己处理起來也只能快不能慢。 “乘船从东京到上海恐怕也得一星期时间,在此期间一定要和上海的日军保持距离,咱们山东军再经不起损失了。” 哪知副官却开口道:“司令,日本外务大臣已经到了上海。” 吴孝良大奇。 “怎么來的这么快,难道是乘飞机。” 这个时代飞机的技术xing能并不稳定,所以政府高官出访外国在陆路乘火车,海陆则坐船,像飞机这种安全xing极差的交通工具通常都是不得已的情形之下才做为第一选择,看來小日本也是真急了。 副官这一点也不清楚,恐怕在他的意识里还不知道飞机能够载客,毕竟飞机这东西在国内极为罕见,听了吴孝良的说法竟也吃了一惊。 “这倒沒说是怎么來的,币原喜重郎想确定一下会谈地点,他希望尽快就目前局势进行会谈。” “小鬼子这么猴急就不怕泄了手中的底牌吗。” 杨效欧终于从震惊中醒悟过來,此时的他已经从此前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一丝丝线索中隐约觉察出吴孝良背后惊人而又莫测的实力,他有种预感,随着币原喜重郎的到來,上海战事基本上就可以告一段落了,现在唯一该考虑的,正如吴孝良所言,那就是如何争取到最大的利益,想到此处,他不禁一阵唏嘘,仅仅以山东一省之力就可以抵挡住日军的铁蹄,如果当初北洋政府或者张作霖早早重用此人,又岂能被南方的革命党夺了正朔。 有了这点认识,他连带将此时正死守平津的张学良都鄙视了一把,这小六子沒识人之名也不是头一次了,那郭鬼子的例子还在…… “报告,徐州來电。” 又一名副官进了作战室,一声报告打断了杨效欧的思路。 “维中吾弟,兄知你勉力维持淞沪局势,今特派辞修十一师增援……” 第508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三十六) 老蒋突然间将陈诚的十一师派來,杨效欧相信他绝沒安了什么好心,其实很明朗,一是此前调离五十七师,让刘峙的第一军摘桃子的阴谋沒有得逞,二是淞沪局势再度好转老蒋很可能也意识到淞沪战局中**队并不占优势,所以才把他的又一大嫡系精锐,陈诚的国民革命军第十一师调了过來。 对于陈诚的名声,杨效欧也早就有所耳闻,在国民党内部此人是出了名的争强好胜,绝不似刘峙那般保守,只要十一师开进淞沪地区,如果吴孝良不尽快解决淞沪战事,他势必将插手其中,到时候情况可就不妙了。 杨效欧瞬间转了数个念头,他相信吴孝良也一定早就看出了蒋中正的意图。 “老蒋这是又想來摘桃子,钧座还要早下决定啊。” 吴孝良虽然生气,但他却不忍为老蒋有能力把这个桃子顺利的摘了,首先这一世的老蒋在威望上远不如他的前世,因为在其前世,老蒋取得中原大战胜利,张学良通力支持,阎冯两大军阀被迫通电下野,是以全国属他一家独大,而这一世不同,中原大战由于淞沪战争的爆发而戛然中断,并且他决策上并沒有扭转危局,反而避走徐州洛阳,这就已经在舆论上落了下风。 再者,他最有力的同盟者张学良东三省尽皆丢掉,河北大部也已经陷落,他身为国民政府主席,军事委员会委员长竟然迟迟沒有动作,更使他的声望一落千丈,只有上海战事还算不胜不败,但却是山东军作为主力,如果他不顾吃相的摘桃子,天下汹汹之口都能把他淹死。 可万一老蒋真不在乎那悠悠众口呢,这种可能不是沒有,看來和日本人的谈判还真得速战速决,否则吴孝良还真打算先量那个日本外务大臣币原喜重郎几天。 “给日方发电吧,明日午间十二点在徐行镇见面。” 说罢,又对杨效欧道:“毅如兄,这几日一定要盯紧了日本人,防止他们有所异动。” 按照常理推断,战场上的胜负最终会决定谈判桌上筹码的多少,虽然自己手中最大的一张底牌可以直接梭哈,稳稳的吃定他,但这不代表日本人会乖乖就范,至少战场上换回些许颜面不是不可能的。 但接下來,杨效欧通过战场上反馈回來的信息,对局势的分析让吴孝良有点摸不到头脑。 “钧座,前线消息,日军战线今日早晨再度全面收缩,许多据点均已放弃,只对重点区域进行防守,种种迹象都表明,日军的求战欲望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这不符合常理啊,日军三个师团会师上海,虽然首创不轻,但毕竟实力壮大,士气应该有个短时间内的回升才是,怎么反而大幅下降了,难道上海又有什么突发事件。” 吴孝良突然联想到此前得到的情报,日前日军曾在两军对峙最紧张的时候,从前线抽调了整整一个旅团的兵力返回市区,难道还真发生了大事,这次不同寻常的调动也肯定与之有关,甚至日军战线的全面收缩也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 徐州已经进入到戒严状态,街市上除了一队又一队的士兵,已经很难在看到市民的身影,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不安与恐惧之中,城里早在几天前就开始风传,日军已经占领整个河北,甚至关东军和华北派遣军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黄河北岸,不日就可以渡河南下,河南山东几乎是指日可下,到时候徐州自然首当其冲,身为交通枢纽的重镇,必然要直面日军兵锋。 此时此刻蒋中正的幕僚们早就坐不住了,纷纷劝说他南下返回南京,毕竟吴孝良已经再次将京沪战线推进到上海市区,南京暂时还是很安全的,而且此前进入浙江的日军也已经向北收缩,总体來说江南占据是在朝一个愈來愈好的趋势发展。 谁知蒋中正不但不赞成返回南京,反而要北上洛阳,声称一定要守住黄河防线,绝不能让日本人再南下半步,不管老蒋此举真假,但却在舆论上为他赢得了不少分数,再经过报纸舆论的渲染、发酵,才几日功夫,领袖舍身御敌的佳话便传遍了大江南北,仿佛只有蒋中正才是中国的救星一般,只有他才能挽救中国革命。 可实际上他紧紧是讲了几句话,做了一番姿态而已,至于北上洛阳之举,直至今日也未见起身成行。 与之相反,身在北平坚守孤城的张学良就沒那么好的待遇了,由于不放一枪一弹就将整个东三省外加一个热河丢掉,已经给他招來了无数的骂名,一时之间,不抵抗将军帽子稳稳落在了这位张少帅的头上,但说他是不抵抗将军还算是客气的,有的报纸文章则直接骂他做汉奸、卖国贼。 张学良国仇家恨何尝不想抵抗,又何尝愿意背着不抵抗将军的帽子,但他要为十万东北军负责,在得不到南京国民政府以及全**民支持的情况下贸然抵抗,结果只能是白白牺牲掉这十万大好男儿的xing命,而那位自称中国革命领袖的蒋某人则会躲在徐州阴暗的角落里偷笑,甚至会庆祝日本人替他除去了一大国内劲敌。 有了这许多顾虑,张学良便畏首畏尾,最终东北军几乎全部龟缩于平津两地,而放任日军大举南下几乎将整个河北都鲸吞而下,如果平津再失守,那么大半个北中国将全部沦丧与日本人之手,他勉力支撑平津局势也算是在为目前局面做最后的挣扎,如果南京国民政府不派出援兵,他还真就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听说日军又往华北增兵了,已经咄咄逼人的摆出了一副南渡黄河的架势,但张学良清楚,只要平津还在自己手中,像枚钉子一样插在华北大地上,日本就不敢放开手脚南下,这一切举动或许都是在做个样子,可这个样子在做给谁看呢。 第509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三十七) “张汉卿在北平能坚持到现在还真出乎意料,否则他这逃跑将军的帽子可真就要带一辈子了,不过话说回來,依效欧判断,他还能在北平挺到现在,也是日本人有意为之的结果。” 吴孝良分析时局的时候突然将焦点移到了北方,而北方的战事又的确让人提不起精神,再加上杨效欧原本属于阎锡山的晋系,原本就对奉系看法不好,如今张学良丧师失地,感官就更加坏了,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已经是难得的公允客观。 “嗯,日本人在满洲还沒站稳脚跟,所以并不急于对关内进行大举动作,现在做出咄咄逼人的姿态应该也只是为接下來的谈判赚上足够的筹码。” “唉。”说到此处吴孝良突然叹了一口气。 “汉卿也不容易,他本质上是个热血之人,只可惜少了些决断和担当,东北这个胆子太重,压的他难以负重,只是这口丧师失地的黑锅他要一个人背了,想必一旦停战老蒋就会逼他下野。” 杨效欧略感惊讶,他知道吴孝良在北洋政府存在最后的几天里,张学良曾做过一些对他十分不利的事情,虽然手段并不激烈,但这已经等于是在政治上与吴孝良划了一道线,两个人今后再不可能合流,按照一般人如果被人如此出卖,就算不就此结仇,心怀怨愤也在所难免。 他此前从未听过吴孝良表露过关于张汉卿的态度,但今日却从其话语中流出了惋惜与同情之感,这等胸襟他还是前所未见,当世英雄阎百川也好,冯焕章也罢,就连这南京国民政府的蒋委员长都算上,哪一个不是私心极重,他们一个个都将国家和民族,将革命时时刻刻挂在嘴边上,可又有谁真的将这些挂在心上了。 张汉卿失势就实际而言,对吴孝良对山东都是一个莫大的机会,日军肯定要从华北撤走的,以日本目前之实力能在老蒋的绥靖政策之下直抵黄河北岸已经是强弩之末,想长期占据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可东北不一样,日本早就在东三省经营多年,想必不会轻易将到嘴的肥肉吐出來吧。 “丢掉东三省张汉卿的东北军肯定要负主要责任,毕竟他们有权选择是否抵抗,所以他必须站出來负责,躲也躲不掉,现在最大的难題是咱们如何能拿回东北,什么时候可以拿回來,如果这个事一直搁置,会不会就和台湾一样,成为日本的殖民地。” 吴孝良点点头,此言甚是,如果日本采取稳扎稳打步步蚕食的策略,恐怕以中国目前之实力想夺回东北也无异于痴人说梦,淞沪战役虽然目前看是占了上风,但这其中出了运气因素之外,主要还有日本上下对中**队极端蔑视的原因,因此才吃了个大亏。 可一旦山东军的表现引起了人本人足够的重视以后,恐怕钻这种空子的可能会减到最低了吧,他曾怀疑过,淞沪和华北同时爆发大战是中日全面开战的先兆,但事后冷静一分析,又觉得这种可能xing其实并不高,甚至可以说很低。 第一,日本在战争上的准备并不充分,按照田中奏折中的计划,欲征服支那,必先征服满蒙,如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那,第二,日本政府内部并不稳固,政变刚刚结束,趋向于军国主义的皇道派虽然已经被统制派彻底打压肃清,但极具讽刺意味的是,皇道派一直倡导的军国主义却因此而彻底抬头,军部控制一切,法西斯上台,只不过,由于法西斯上台时间尚短,对政府的控制还相对薄弱,发动全面战争还不是最佳时机。 日本野心是征服世界自不必言,所以征服中国是它们绕不过去的一道坎,也是他们必须完成的一个任务,否则征服世界根本就无从谈起。 这次日本法西斯内阁能派出外务大臣亲自处理白川义则的问題,实际上是一种变相的低头,如果吴孝良能趁此机会为中国争取最大利益,等将來日本再度发动侵华战中的时候,就可以设置更多的障碍,但北方的问題,他很可能无力干涉。 杨效欧对张学良一直沒有好感,所以这位花名满天下的张少帅倒霉是他所乐见的,吴孝良完全不奇怪,不过北方的问題,毕竟不是山东军能力所及的,对于河北局势与他们有关的,可能也仅仅限于会牵制到接下來与日本进行上海方面的谈判。 “日本秘密派币原喜重郎來,绝对是超规格对待这次谈判,实际上以上海总领事重光葵的级别完全够应付了的,毅如兄不觉得这很蹊跷吗。” 听了吴孝良的质疑,杨效欧突然也觉得这种过于重视谈判的表现,会为他们自身带來麻烦,可日本人不是傻子,能选择这么做,必然是有他们所不知道的原因吧,可这个原因是什么呢。 “钧座的意思是。” “弄清楚他们派币原喜重郎亲自來上海的原因,会对咱们的谈判有大帮助,还有,我该起行去徐行镇了,淞沪战事就先拜托毅如兄了。” 杨效欧并不赞同吴孝良亲自前去,不管怎样,以完全能够左右战局胜负的一军之主将亲身犯险,绝对都是一件不够明智的事情。 “钧座三思……” 吴孝良摆手,倒不是他执意要去,而是别人很难领会他的意图,恐怕也沒有胆量敢和日本人漫天要价,等着他们落地还钱吧,为了争取最大利益,他亲自出马也是身不由己。 当天下午,吴孝良登上吉普车,在几十骑骑兵的护卫下,秘密赶往事先约定好的秘密谈判地点徐行镇,一路之上,狼藉遍地,处处硝烟,原本该是一片祥和宁静的江南鱼米之乡变得满目疮痍是谁之过。 吴孝良在心底不断问着自己这个问題,如果将责任简单的推向日本人的贪得无厌,他或许会好过些,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究根到底还是中国自身不强,国人一片散沙,他一个人到底又能翻起多大的浪來,和历史的命运对抗。 第510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三十八) 第二日天还沒亮,数量小汽车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下秘密抵达徐行镇,然后在守卫士兵的导引下,车队驶进一座并不算宽敞的宅院 ,当先一辆黑色雪弗兰小轿车上下來位身穿黑色燕尾服带高礼帽的中年男子。 很快,有几位身着军装的军官上前迎接,看起來是一番简单的寒暄礼让,那带身穿燕尾服的中年男子不时的颔首示意,表现的倒是彬彬有礼,出來迎接的年轻军官肩章上三颗将星灿然,赫然是位上将。 一切进行的简单而又仓促,吴孝良对这位日本外务大臣币原喜重郎的第一印象,感观颇佳,如果不是身为敌国特使,此人举止言谈倒是风度翩翩让人舒服的很。 日本人个子普遍极矮,多数在一米六零左右,而这个币原喜重郎竟罕见的超过了一米七零,吴孝良在中国人里个子也不算高,看起來大致到和他相当,再加上此人面目线条分明,虽然已过中年但仍旧能看出其年轻时的英俊倜傥,和紧跟在币原喜重郎身后,同样也是身穿黑色燕尾服,头戴高礼帽,一脸苦瓜相的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人圆框眼镜下阴鸷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看个头也就一米六零到头,矮小的身材配上高礼帽,走起路來姿势僵硬,显得有些滑稽。 “币原君里面请,你我时间宝贵,还是赶紧进入正題为好。” 吴孝良并沒有端架子说汉语,然后等着翻译官翻译,而是直接用一口流利的日语与之交流起來,币原喜重郎对这位如雷贯耳的支那将军如此年轻本就已经感到惊讶了,更让他沒想到的是,此人竟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可沒有资料显示他曾在日本留学过的啊,赶紧又是微微一颔首。 “将军阁下所言极是,希望咱们尽快解决当前局势,恢复两国和平。” 恢复两国和平,如果不是对日本人亡我中华之心由來已久的认知已经深入到骨髓中,吴孝良很可能真的就被眼前这个币原喜重郎的谦谦有礼和话语所打动,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这位极具亲和力的外交官身后站着的是大日本帝国这个畸形而又庞大的怪兽,他的任何话语无论在怎样的包装之下,都和毒蛇吐着鲜红的信子一样,危险极了。 币原喜重郎看到吴孝良的目光撇向自己身后,这才向他介绍。 “这位是我国驻上海总领事馆总重光葵总领事。” 一脸苦瓜相的重光葵这才隐去圆框眼镜后的阴鸷,代之以满脸的皮笑肉不笑,干笑道:“支那将军,久闻大名,沒想到如此年轻,失敬,失敬。” 币原喜重郎笑容一滞但马上又恢复如常,吴孝良也假装沒听出苦瓜脸重光葵话中的贬损之意,示意币原喜重郎与之一同进屋。 “币原君,首先我要代表中国相归国表示极大的愤怒和抗议,想必你一路之上也看到了贵国对淞沪地区的破坏。” 吴孝良说到此处特意停顿了一下,双眼紧盯着币原喜重郎的脸,等着他的反应,谁知这家伙看着方正,其实也是个老滑头,他并沒有对吴孝良的抗议做正面回应,而是带上眼镜翻着手中带來的文件,轻描淡写的回道:“将军阁下,咱们还是尽快进入正題吧。” 的确,两国谈判再提什么道义上的事情本身就是很可笑的事情,既然做到了这张谈判桌前,唯一能够左右谈判结果的就是双方手中的筹码。 币原喜重郎摘下眼镜直视着吴孝良,说道:“我代表皇国政府希望与阁下尽快签订停火协议,尽快恢复两国间的和平,这样一來,不论是贵国还是皇国都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损失。” 愤怒子啊吴孝良的眼中一闪而过,看着强盗一嘴的正义,这何其滑稽,但他却最终笑了出來,既然对方无耻,自己就直接掀底牌梭哈吧,看他如何应对。 “很高兴贵国赞同尽快恢复和平,这是我方草拟的一份和平协议,币原君请过目,如果沒有异议就签字吧。” 吴孝良将一份早就拟好了的一份日文协议扔到币原喜重郎面前,这位日本外务大臣面色凝重一页一页仔细的泛着文件,脸色随之越來越难看。 的确,吴孝良的这份停战协定对日本來说,是绝对的丧权辱国,绝对的不平等条约,即便这个币原喜重郎想答应,他背后的日本政府也不会答应。 第一,日本所有驻淞沪军队无条件投降,并且日本政府放弃在淞沪驻军特权。 第二,战争期间中国所遭受一切损失将在战后予以核实等级,日本必须予以全额赔偿。 第三,日军在沪作战期间有烧杀抢掠之情节恶劣军官士兵必须依照中华民国法律予以审判处理,并且过程当中日方不得以任何理由进行干涉。 第四, 日本立即由东三省以及河北撤军,并与当地政府驻军进行交接。 接下來,附件若干条,对前述四点进行了详尽的补充,以及执行问題的各种解释。 沒等币原喜重郎发言,坐在他旁边的重光葵一阵干巴巴的冷笑。 “归国好大的口气,满洲与华北皆是皇国将是用命换來的,你想取回自当也该用命來换,至于淞沪战场,皇国可以做一些适当的让步但,绝不会向你们支那投降,高贵的皇国陆军怎么可能向一群卑贱的支那人投降,支那将军不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币原喜重郎咳嗽一声示意重光葵可以打住,但已经晚了,吴孝良一拍桌子怒道:“來人,把这个满嘴喷粪的日本矮子给我拉出去清醒清醒。” 门口的士兵早就看不惯这个趾高气昂的日本矮子,上前毫不客气的扭住他的胳膊就往外拉,重光葵傻眼了,他可沒想到一贯软弱的支那人竟然说翻脸就翻脸,情急之下用结结巴巴的汉语说道:“你……你……两国交兵,不……不斩來使……” 吴孝良哈哈大笑,指着重光葵道:“总领事别害怕,吴某请阁下出去清醒清醒,省得满嘴胡话。” 随后又一指扭着重光葵胳膊的士兵,“给他浇两盆冷水,降降火气。” 第509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三十九) “哗啦。” 两盆冷水朝着重光葵搂头浇下,高礼帽早在推搡中掉落,三寸來长的头发像倒伏的麦子粘在前额上,鬓角处还滴滴答答淌落着水珠,原本齐整的黑色燕尾服也变得凌乱狼狈。 重光葵愤怒到了极点,举起手中文明棍作势欲打他身边的中国士兵,可那士兵哪里会眼睁睁看着棍子落在自己身上,伸手一把将重光葵手中的文明棍夺过,双手用力折为两段,扔在地上。 “小鬼子老实点,要不是俺司令交代下來别用强,有你好看的。” 重光葵气的浑身直哆嗦,他身为上海总领事连上海市长都不放在眼里,除了几个欧美领事会稍给几分薄面以外,在整个上海滩可以说是横着走的人物,却沒料到在徐行镇这个小地方被几个支那兵痞戏耍侮辱,这叫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 “你……你们等着……” 那士兵嘴上也不甘示弱,“俺们等着,你要不來找俺麻烦,你就是小娘养的……” 这等市井骂街的话,重光葵身为中国通也略有了解,可让他一个堂堂领事,身份何等尊崇高贵,与支那兵痞对骂,若是传了出去,哪里还有颜面行走与上海滩的上流社会。 所以尽管气的浑身哆嗦,重光葵也只好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水,装作听不到那中国士兵骂街的声音。 币原喜重郎情知吴孝良将举止失当的重光葵拉出去只会警告奚落一下以做小小的惩戒,并不会真的危及生命,但这等不顾外交礼节直接羞辱领事的做法,他还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见到,更是第一次见到一贯懦弱卑鄙的支那人如此罕有的强硬,或许整个支那四万万人之中也只有一个支那将军敢这么做吧。 “将军阁下,贵方提出的条件请赎在下无法接受,即便在下全盘接受了,内阁和军部也不会答应的。” 吴孝良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原本也沒做了让日本人一次答应的打算,自己漫天要价就容许对方落地还钱,币原喜重郎身为外交官应该也是深谙此道的,不过,他并不打算就此轻易的让步。 “币原君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贵国几个师团数次被我军打败,溃退而回到上海,如今陈辞修的第十一师正在赶來上海途中,一旦与我军会使,你们想全身而退都是痴人说梦。” 吴孝良略一停顿,又冷笑道:“别忘了,你们的陆军大臣白川义则还在我手中,击败你们淞沪驻军后,再将他作为此战中国最大的战果,献俘南京城下,到时候看你们如何收场。” 字字铿锵就像重重擂鼓一样,声声震得币原喜重郎额头顿时布满了汗珠,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自己不满足这个支那将军的要求,他一定会将刚才的威胁付诸实践,到时候,即便皇国在事实上占领了满洲和华北,可谁又能说他们是胜利了呢,十万陆军精锐的折损,加上一个陆军大将,陆军大臣,更加悲催的是,他之所以如此急急赶來上海谈判,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淞沪驻军代理司令官植田谦吉被支那突击队生俘,司令官冈村宁次更是生死不知。 他此行目的就是要尽一切可能挽回皇国陆军的颜面,竭力阻止支那将军将这些战况公之于众,因为陆军根本经受不起这样的丑闻打击,皇国更经受不起这样的失败,到时候举国震动,说不定会生出怎样的乱子來,但若就此示弱,岂不是彻底将谈判的主动权让于支那将军之手。 可不想示弱,他现在还有强硬下去的资本吗,支那将军上來就直接将底牌掀翻在桌子上,他哪里还有转寰的余地,只好放软了语气,耐心的解释。 “将军阁下,币原不是请您谅解此來的目的,而是站在贵方的角度上,來商讨解决上海局势的办法,皇国内阁和军部肯定不会答应这样的要求,与其撕破脸还不如争取将贵方所能得到的利益最大化。” 吴孝良笑了,日本人能耐着xing子和自己解释,就足以说明这次谈判中他们手中的筹码太少,中国一定会得到满意的结果,于是也不再咄咄逼人。 “币原君这么说,吴某深以为然,您既然身为贵国的外务大臣,肯定知道哪条杠杠贵国内阁和军部能接受,哪些道道又接受不了,來來,咱们抓紧时间敲定一下,省得夜长梦多,万一白川义则被俘的消息走漏,或者贵我两军擦枪走火,导致战事一发不可收拾,那就不好了。” 这么**裸的威胁,币原喜重郎心里绝不好受,尽管他生xing温和但依旧有着日本人近似于偏执可笑的骄傲,如此低声下气的求和已经大大违心,吴孝良说话又夹枪带棒,已经气的双手直抖,却无可奈何,他奉命而來,必要时可以做出适当让步,以求最大可能保全陆军以及皇国之颜面。 整整一个上午,币原喜重郎面色阴沉的由屋中走出,在外面早已等的不耐烦的重光葵几步上前,顾不得礼节抓住他的手,使劲摇晃着问道:“可曾出了结果。 币原喜重郎沒有说话,轻轻的点了下头,叹道:“总领事阁下,你我尽速回上海,以免迟则生变。” 重光葵踉跄两步,在币原大臣脸上密布的阴云里,他忽然意识到皇国做出了前所未有的让步,他突然厌恶的松开紧握着币原的双手,对于这个开了对支那让步先河的外务大臣,重光葵忿恨到了极点,如此屈辱的行为,他该切腹自杀以谢天皇陛下吧。 重光葵愣怔间,币原喜重郎也不理会他径自上了自己的小汽车,这位上海总领事听到小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才回过神來,赶紧也钻进车内。 吴孝良站在门口,看着小车队留下一地的尾气与烟尘,长长出了一口气,币原已经在密约上签字,淞沪战事即将结束,可这绝不是尾声,一段新的征程正等着他。 第510章 十四万人齐卸甲(四十) 徐州,蒋中正并沒有如他政敌所预言的那样撒丫子跑回南京,但其幕僚们并沒有闲着,一次又一次劝谏他避敌锋芒,但他最终还是顶住了压力,而且更让人庆幸的是,日军在黄河北岸止步,看情形似乎沒有在短期内渡河南下的意思。 蒋中正得意了,他的坚持为他在国内日渐低落的声望扳回了不少分数,不过劝他返回南京的幕僚中不包括杨永泰,这让他对这位文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也因此对他愈发的倚重。 “畅卿啊,辞修的十一师到了哪里,吴维中不是屡次上书说五十七师独木难支嘛,这回就让辞修替下他來。” “回委座,辞修此番由江西东进,再有几日也该进入战区了,只是那吴维中若不肯乖乖交出指挥权……。” 蒋中正嘴角抽动出一抹冷笑,“娘希匹的,有第一军和第十一师他又能翻起几朵浪花來。” 这个吴孝良近來的表现愈发让他不满意,先是挖了中央军的墙角,胡宗南是他的得意门生,此僚竟然趁胡身受重伤,部队溃败,建制散乱的机会,强行要走了他的部下。 表面上看这是抢胡宗南的人,实际上就是在抽他蒋中正的脸,这些毕竟是小事,倒是吴孝良在淞沪战役中表现出的惊人战斗力让他不得不分心防备这位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后起之秀。 提拔吴孝良蒋中正未必存了什么好的初衷,一年前他在淮河以北的势力几乎为零,那时候山东河南都还是冯玉祥的天下,实际控制大部分山东的韩复榘虽然已经与冯产生了嫌隙,但毕竟是西北军出身,肯定不会和他一条心的,所以,他存了插钉子的心才任命了身无一兵一卒的前北洋少将吴孝良为山东省政府主席。 谁知这个吴孝良竟然逆天的厉害,从沒有一兵一卒开始做起,竟在短短一年之内,先后打败并赶跑了山东境内的两股军阀势力,即胶东的张宗昌与泰安的韩复榘,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他竟然连盘踞在济南的日本人都搂草打兔子一并给撵走了。 任哪一样在外人看來都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这个吴孝良偏偏就完成了,并且成功的夺取了整个山东的控制权,如果仅仅是这样,他也还不至于让蒋中正防备到骨子里。 真正让蒋中正起了警示之心的是接下來的淞沪战役,吴孝良未经调令私自带兵南下,并成功的在京沪站稳脚跟,期间战果竟也甚为辉煌,这在北方连续大溃败的战绩面前简直就是大获全胜,更何况据最新战报,吴孝良已经发动他麾下的第二军和五十七师开始反击,似乎还取得了很大进展,将日军师团逼退回上海。 此时,陈诚的十一师赶赴上海正当其时,一方面牵制吴孝良的所部,另一方面又可以分薄他在淞沪战役中的功劳。 不过秘书送來的一份电报打碎了蒋中正的好心情,他只看了几眼就将电报纸重重的按在桌子上,不过这一次竟然连标志xing的娘希匹都沒骂出口,而是陷入了让杨永泰觉得遍体生寒的沉默之中。 杨永泰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上海战事又有了反复。” 能让蒋中正如此失态,莫不是日寇打到了南京,亦或是南京已经失守,杨永泰只觉得背后嗖嗖直冒冷风,但蒋中正的话却让他如堕五里雾中。 “上海战事结束,日军退兵了。” “什……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杨永泰第一反应这是误报,但随即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编下如此弥天大谎,不过,他随即就意识到了问題的关键所在,战事结束,日军退兵,沒有说全歼日军,或是重创日军,偏偏是撤军,那就有很大一种可能,吴孝良与日军达成了某种协议。 这么大的事,吴孝良竟敢背着委员长与日军私自交涉,这问題可就严重了,淞沪战役就此结束,他吴孝良无疑将功劳都揽在了自家身上,由江西放弃剿共赶赴上海的十一师则成了抢功劳不成的笑话,也定然会被国内冯、阎、李等人耻笑。 再往深层次上探究,吴孝良背着委员长停战,就是沒把蒋中正这个领袖放在眼里,甚至可以说是居功自傲,准备自立门户的宣言,这也算是报了此前调其前往浙江,准备抢其功劳的一箭之仇吧。 杨永泰心中大喜,他绝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委座,吴维中其心可诛,此人反骨已现,还是早作筹谋为好。” 蒋中正这才坐回椅子中,沉声道:“如果在淞沪战役之前,以南京中央的名义如何处置吴维中都不过分,也不会激起多大的风浪,但如今不同了,他吴维中在淞沪一战中起到了决定xing的作用,此时谁打压他,谁就是站在了汹汹舆论的对立面上。”他站起身在屋子里跺了几步。 “所以,对于吴维中此人,不但不能打压,还要大封大赏,以堵悠悠众口啊。” 杨永泰摇头却笑道:“委座勿忧,吴维中既然想独揽大功便成全他就是,行政院长一职由于淞沪战事一直空悬,汪兆铭垂涎已久,不如……” 意思在明显不过,吴孝良功劳大让他做个行政院长一点都不为过,但这行政院长却是烫手的山芋,一旦他吴孝良接受了任命,必然会得罪了汪兆铭,到时候平白多了一个劲敌。 “仅仅如此还不够,再许其一个师的番号,但国家正值多事之秋,须容不得马放南山,所以,他有两个选择,一是北上对付华北日军,二是进入江西剿匪。” …… 上海光复,在外人看來,日军是灰溜溜的神秘撤走,实际上,吴孝良提出的条件仍旧十分苛刻,在沪日军撤离上海之前,必须先弃械,再登船。 白川义则走了,植田谦吉走了,冈村宁次也走了,他看似胜利,却似乎又回到了起点,深秋的风带起阵阵寒意,吴孝良迟迟沒有进入上海,最终,他将这份荣耀让给了张治中的第五军,因为他已经预感到国内翻滚的黑云正向他袭來,大有压城欲摧之势。 第511章 再见(一) 张治中的第五军进入上海后的第三天,吴孝良带着警备司令部也极为低调的进了城,经过数月大战上海市区内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坍塌焦黑的楼房,以及散落在街上无人收拾的尸体。 吴孝良禁不住皱起眉头,大战之后首要处理的就应该是市区内的尸体,虽然时值深秋气温下降,已经沒有八.九月份那么炎热,可时间长了这些尸体一样要**溃烂,防疫就要成了目前的重中之重。 杨效欧仍旧与吴孝良不离左右,大战结束他的第二军损失也颇重,不过还沒到伤筋动骨的程度,所以心情很是舒畅,看到一路破败惨况纵是他经过连年的混战也不禁为之动容,经此一战之后,上海又不知道要多少时间才能恢复旧日的繁华,身边少了那个总拉着他探讨时局的宋希廉,他觉得耳边清净了不少,由于,上海战事的结束,宋希廉带着本部人马返回南京归建。 想起宋希廉,一向对中央军沒有好感的杨效欧不禁摇头一笑,这家伙到还真沒老蒋嫡系那一套,眼比天高,桀骜不驯的那些臭脾气,相反还很随和,好相处的紧,否则也不能和自己走的这么近了。 不过,不是所有的中央军的军事主官们都有这样一副好脾气,这不,张治中的第五军身为战败之军,钧座出于大局考虑才将这入城的首功让于他们,岂知这些兔崽子不但不领情,反而蹬鼻子上脸,真拿自己当夺回上海的主力了,尤其是那个俞济时,闸北血战的时候瞅着到是条汉子,五十七师在他败退时曾帮他一把,这翻回头來就六亲不认了。 听说,昨儿硬是将设在四川北路的五十七师师部给从他的防区内请了出去,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回又看到街上的尸体他顿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少有的冷笑一声。 “他张文白是等着咱们山东军进城來干这些杂货呢。” 吴孝良对第五军和山东军之间发生的那点冲突也稍有耳闻,只是沒想到以张治中的声名居然就对手下做这等糊涂事不闻不问。 “这等事都是细枝末节,传令下去,先行进城的五十七师立即打扫战场。”说到此处,吴孝良转脸看向杨效欧,又道:“毅如兄,第五军我看还是暂停进城,不欢迎山东军进城的到未必是他张文白,咱们也别再加剧矛盾的对立了。” 杨效欧明白吴孝良心中所想,苦笑摇头。 “天底下哪有这般凯旋而不让入城的军队,维中咱们这算不算是开了先河呢。” 愈往市中心去街上的杂物以及尸体就越多,吴孝良一行人走走停停,半个小时过去了,整个车队才走了三华里不到,杨效欧忍不住催促前面清理道路的士兵加快速度,一遍抱怨道:“张文白这么做可真有点过分了,但吴市长身为本地父母,总也要拿出效率來,准备整理重建吧,可为何又连半个影子也沒见到。” 其实他对这些情况背后的较量心知肚明,说出來也不过是发泄发泄这满肚子的怨气,前方突然响起了阵阵吉普车的鸣笛之声,抬头看去是另一队车队与他们迎面而來,竟碰了个正着。 正疑惑间,只听一声爽朗的大笑。 “司令,毅如兄你们怎么才到这里。” 來人正是五十七师师长李泽军,这让杨效欧大感奇怪,之前他不是给司令部打电报说要亲自去吴淞口要塞视察的吗,怎么又往闸北区來了。 李泽军沒等吴孝良发文,便主动说明了來意。 “卑职今天本來打算去吴淞要塞,但张文白以第五军的名义张布了城中军管条例,必须先向他们进行报备才会被放行,那吴淞要塞原本也就剩下一片废墟,要塞守军又已经奉令归建,所以既然人家不希望咱们在城中乱走动,索xing就不走动了。” 虽然,李泽军说的轻巧,但实际上已经蕴含了极大的不满。 吴孝良已经不打算和张治中关于城中驻军的问題较真,抱着那些人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的态度,反正他也不打算在京沪久留,就算他想久留老蒋也不会答应,所以只等局势一稳定就卷铺盖卷回山东去,看到李泽军,他便想起了这次在淞沪战役中出了大彩的于三和与张钟麟。 “谦亭不必动怒,反正咱们就要返回山东去,上海也好南京也罢,都不是咱们山东军的久留之地,倒是于、张二人,目下在何处,南京想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咱们可不能这么做,寒了这些爱过将士们的心。” “这两人张钟麟还好,只是受了点轻伤,暂时住院观察,于三和的情况要复杂一点,坚守吴淞要塞的时间里,由于长期缺乏营养,再加上在城中巷战中弹大出血,现在还沒有脱离生命危险,能否挺过这一关就全看他的造化了。” 当晚,吴孝良把警备司令部和五十七师师部合在一起,他既沒有去见张治中,张治中也沒來拜会他这个警备司令兼救他于危难间的陆军上将。 看來老蒋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将他赶出上海了,只是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还真有点不甘心呢。 突然,副官送來一封封口的信笺。 “司令,一个陌生人让卫兵送來的,说是必须交给您本人。” “哦。” 吴孝良有点惊讶的接过信件,一边拆开封口,一边问道:“可曾看清送信之人的样貌。” “卫兵只说那人遮挡的掩饰,看不清任何显著特征。” 信纸摊开,只见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几行汉字,可这些字却毫无意义,前后沒有任何关联的组合在一起,吴孝良挥退了副官,來到他随时随地都携带的保险柜前,将柜门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本子。 拿起铅笔,一边比对着小本子,一边在那信纸上写写画画,几分钟后,吴孝良长出一口气,放下铅笔,表情复杂。 “十二年了,却不知那丫头怎样了。” 第512章 再见(二) 吴孝良最后得出的地点在法租界,原本以他这种身份敏感之人,是不宜私下里进入租界的,并且日本人刚刚撤退,必然在上海留下了大量的密探情报人员,如果他贸然现身在法租界会不会引起一番骚乱呢,但最终吴孝良还是决定亲自走一趟,即便他身居军事委员会执行委员,堂堂陆军上将也还有着心存侥幸的一面。 第二天一早,他换上西装戴好礼帽,便听有人敲门。 “进來。” 李泽军推门而入,吴孝良一看是他,笑道: “谦亭你來的正好,你赶紧换上便装,随我出去一趟。”说着吴孝良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又说道:“争取在中午十二点之前回來。” “司令这是。” 李泽军有点疑惑,他们在上海绝对是初來乍到,吴孝良这副打扮看样子是要去会什么人,不过他却隐隐有点不安。 “如今上海刚刚光复,日本人虽然撤走了,可背地里不知道留下了多少密探,咱们前脚出门后脚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刺杀暗算咱们呢。” 李泽军的担忧不是多余的,吴孝良经过淞沪一战之后,肯定已经上了日本各类组织的头号黑名单,但凡有机会干掉这个名噪中国的吴上将,是绝对不会有人甘心放弃的。 吴孝良固执道:“谦亭的用心,我怎么能不知道,只是这个人我亏欠她太多,今天有此一要求,实在不忍拒绝。”一把手制止了想继续劝说他的李泽军道:“别说了,换衣服吧,不放心的话就多带几个绥东老人。” 李泽军情知在劝说下去也是徒劳,只好出去秘密安排人手,效率倒也真快,片刻功夫,便匆匆返回,一身褐色西装,礼帽一样都不缺,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请把,吴兄。” 吴孝良哈哈大笑,挥手道:“李兄先请,李兄先请。” 两个人先后上了院中早就准备好的黑色小轿车,缓缓驶出了院子,谁也沒注意,一名少校军官自东厢屋中闪出身來,探头远远的向大门外看了一眼,随即整整衣装,掏出香烟点燃,然后装作路过的样子,來到门口,冲士兵一笑,递了只烟过去。 “兄弟辛苦,抽着,咱司令还兴微服私访呢。” 站岗的士兵,将手一推拒绝了那少校的香烟,五十七师军纪严明,士兵站岗吸烟是会受到严厉惩处的。 “报告长官,军规第十三条,不得私下打探长官行踪。” 那少校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讪讪的收回了香烟…… 大战刚刚结束,几乎成为一片废墟的华界逐渐也有了人气,很多在战争时,躲进租界的居民们都纷纷返回了已经成为断壁残垣的家,准备重建家园,但也不时的迸发出一丝丝欣欣生机。 小汽车七拐八拐终于來到法租界封锁线边缘,由于之前大战,各个租界都如临大敌,即便如此仍旧有大量的难民涌了进來,给各个租界治安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 工部局不得临时不封锁了租界,同时只准出不准进,直到战争结束,这个临时规则仍在生效,因为尽管两国罢兵,但市面上并不平静,抢劫,杀人越货,黑帮火并等恶xing案件仍旧层出不穷,因此,工部局不得不延长了只准出不准进这一规则执行的时间。 但这个规则也只是针对底层老百姓的,特权阶层自然不在此列,李泽军一向心细如发,既然安排好了小汽车,当然也不会忘记进入法租界所需要的通行证,说起來,为他提供通行证的人还在淞沪战役中出了不小的力,正因为此前的秘密接触,他这回找到此人要了两张通行证也就顺理成章,那人也欣然帮忙。 如果吴孝良得知此人姓名定然会大吃一惊,但这等小事,他自然也沒有事事询问的道理。 把守出入口的警察在仔细查看了一番小汽车递出來的通行证之后,立即示意同伴可以放行,警察们随即搬开路障,放吴孝良的小汽车通过。 进入法租界后环境陡然一变,虽然界面上仍旧盘桓着一股股的不安,但少了焦黑的断壁残垣,和淡淡的尸臭,这里才是上海最繁华的所在。 吴孝良暗叹一声,中国的土地上的城市,竟然要靠欧美才能得以保全,何时中国人才能独自撑起这东亚的一片蓝天呢,放眼车外,到处都拥挤着惶惶不安的人群,这其中有中国人,有法国人,有俄国人,甚至还有日本人…… “啪,。” 一阵清脆的响声自街上传进车中,李泽军骤然紧张起來,勃朗宁手枪已经抄在手中,警惕的望着车窗外,他这才发现,枪声并不时冲他们來的,骚乱在马路对面街角处发生,紧紧片刻功夫,喜好看热闹的市民们就已经将事发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人影晃动,吴孝良透过车窗仅仅一撇,依稀看到几名大汉似乎正扭着一名女子,而那女子手中竟赫然闪闪发亮,想必那子弹定然是在她手中的枪疾射而出。 吴孝良只觉得心底某处突然动了一下,理xing告诉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本进入法租界去见她就冒了极大的风险,如果在搅合进当地的纠纷离去,不知道还要惹出什么麻烦來。 可另一个声音却在冷笑,亏你还自诩为了国家民族之崛起而战斗,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勇气都失去了,还谈什么国家大义。 “停车。” 嗤的一声,小汽车随着吴孝良的话急急刹住。 李泽军一把拦住吴孝良,“请司令端坐车里,外面的问題我去解决。” 李泽军自然知道吴孝良的脾气,一旦决定了就是火车头都拉不会來,既然这个闲事管定了,为避免节外生枝,只好他亲自出马了,他下了车分开人群,全然沒注意到距离小汽车不远处,有几双眼睛在死死的盯着他们。 “干什么的,都住手。” 看到眼前一幕,李泽军只觉得气往上涌,虽然当事人都是金发碧眼的洋人,但四条邪恶的壮汉抓着一个柔弱的姑娘不放手,就太过分了。 第513章 再见(三) 周围看热闹的市民们不断的指指点点,用似乎是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这个突然冒出來多管闲事的外乡人,别看他穿的人五人六,又是坐着小汽车,但瞧着这副老爷做派,说着外乡话,沒准又是一位北边來的丢光了部下的光杆司令,这些光杆司令市民们已经见怪不怪了,老老实实当寓公的租界当局还能给他们留点颜面,可如果还当自己能作威作福那会死的很难看的,都说自作孽不可活,喜欢看热闹的市民似乎已经能预见到这外乡人的下场了。 到了上海滩法租界,甭管你在外边曾经多风光,带过多少兵,管过多少个省市,都得老老实实的,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像这位初來乍到的爷很快就会尝到工部局巡捕房的厉害了吧。 再者说,即便惹麻烦也不看看惹的是谁,虽然是俄罗斯老毛子,但那好歹也是黄头发绿眼睛的洋人,巡捕房是不会因为了中国人而拘捕洋人的,更何况这些白俄黑帮的打手们抓的不过是一个在法租界随处可见的ji女。 说起这白俄ji女多少市民的眼珠子都能蒙上一层油腻腻的贼光,据说这些身材丰满经常露着白花花胸脯的白俄女人们很多都是沙俄的贵族小姐,沒准还有亲王家的郡主或者干脆是王室的公主呢。 “啧啧,瞅这腰条身段,是匹好马啊……” 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猥琐的品评着那垂死挣扎的女人,有人则揶揄道:“得了吧,就你这身段,别让烈马闪了腰……” 李泽军暗暗心寒,这就是他们拼死拼活数月在保护的国民们,这冷漠和无耻让他更加抑制不住胸口的愤怒,跟随吴孝良所來的并不仅仅一辆小汽车,在他的安排下至少一个排的老警卫都暗中跟随进了法租界,这些人都是李泽军的老部下,如今眼见老长官脸上黑的都能滴出水來,哪里还能假装看不见等下去。 刚要发动,李泽军却先出手了,都已经是堂堂中将师长了脾气却是越來越火爆,那几个身材魁梧一米九往上的洋人大汉嘴里叽里呱啦说着洋话,不理会那中国人的叫嚷,扭着那女子便要走,丝毫沒预感到危险正一点一点的靠近。 “啪,,啪,。”两声清脆的耳光,将所有看热闹的人都惊了个目瞪口呆,谁都沒想到这个派头实足的外乡人竟然一言不和就动起手來。 只见那外乡人两耳光之后,又抬腿踢向距离他最近的洋人,咚的一声正中胸口,那洋人大汉猝不及防被踢了个正着,顿觉呼吸困难痛苦的蜷缩在地上,电光石火间右手又朝另一个洋人后颈处劈砍过去,那洋人身形虽雄壮但灵活xing就差了许多,眼睁睁看着一掌劈在自己后颈之上,全身一软随即萎顿倒地。 最后一人似乎是被眼前骤然间的变化形势惊呆了,忙举起双手比划了个自己毫无敌意的动作,李泽军不理会伸手便要去抓那愣在当场的洋人女子,眼角余光却发现被自己扇了两耳光的洋人由侧面一拳砸了过來,无奈之下只好闪身一旁。 那个刚刚还举手投降的敌人如何能放过这机会,不过他沒有去夹击李泽军,而是一双大手又直奔那洋人女子身上而去,突然,他觉得脑门上一凉,似乎被什么东西顶住了,仔细一看差点当场吓尿了,一柄手枪正抵在脑门之上,也是他反应快立刻满脸堆笑举起双手…… 市民们嘘声一片,当街动手打架他们见的多了,就是中国人和洋人的冲突也不罕见,可中国人当街拿枪指着洋人脑袋那可就是稀罕景了。 只见持枪之人身着黑色细尼风衣头戴黑色帽子,帽檐压的低面容瞧不真切,却也足以让人认出他是一个中国人了,吴孝良用俄语说了句“滚。” 与此同时倒地的两个老毛子也挣扎着起來,互相扶持着一脸不甘的用俄语威胁着吴孝良。 “中国.猪,乖乖放下枪,你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 几个老毛子虽然嘴上说的狠,但并不敢轻易上前,看着中国男人持枪手稳得连丝晃动都沒有,就知道此人必然是用枪的老手,说不定身上还背着人命也说不定。 吴孝良明白这几个老毛子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虚张声势,亦或是等待援兵,转脸伸手去扶那洋人女子,刚拖住她温软的手臂,目光正迎上抬起的俏脸,顿时惊呆了。 “安……安娜。” 十年未见,当年的红发少女今日却突然出现在吴孝良面前,他觉得胸腔内某个地方狠狠的抽动了两下,一时间竟呆住了,手兀自拖着温软的手臂,忘记将她托了起來。 这洋人女子显然也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用俄语说道:“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吴孝良这才醒了过來,一把将洋人女子托起,但他怎么会认错人。 “安娜,这些年,你还好吗,怎么到了上海。” 洋人女子面无表情的继续否认,“对不起先生,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安娜,我叫塔西娅,谢谢你的帮忙……” 说着转身要走,吴孝良哪里能放她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说道:“你还能去哪,你看那四个恶汉还在旁边虎视眈眈,只要你一离开我的视线,他们肯定会一拥而上……” 这句话却是用中国话说的,洋人女子回道:“我自有办法脱身,请先生放手。” 看热闹的市民们也都傻了眼,怎么这还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那黑风衣的男子和那洋女人好像还认识呢,都抻长了脖子,侧着耳朵想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李泽军在一旁急促的低声催着,“司令,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上车走吧。” 看着越聚越多的看热闹市民,吴孝良也觉得今天这事闹大了,本來是去见那丫头,谁知却阴差阳错的遇见了安娜,想到这里,他不由分说拉着洋人女子就往车上走,看热闹的市民自觉地闪开一条通路让三个人离开。 四个老毛子急了,却又不敢去追,一阵嘀咕之后,其中一人消失在巷子深处。 第514章 再见(四) 小汽车启动疾速离开,只留给看热闹的市民们一阵青蓝色尾气,吴孝良当然确定眼前的红发女子就是十年前不辞而别的安娜,可他为什么不与自己相见呢,又是如何流落到上海法租界的,这些年來她又是如何过活的。 她不说自己就不能强问,只好先安抚道:“我知道你就是安娜,这些年也一直都在派人找你……”说到这里,他看红发女子沒有回应,只好换了个话題。 “好吧,不管你叫安娜还是塔西娅,法租界暂时就别回去了,那些人肯定还会找你麻烦的。” 红发女子轻轻的唔了一声,沒有说话,其实就等于默许了吴孝良的建议,副驾驶座位上的李泽军则看的一阵唏嘘,真沒想到,出來一趟管管闲事,还救了个司令的老相好,看來这回还真不算白出來。 车上的人都各怀心事,却听嗤的一声,所有人都被惯xing向前甩去。 刹车这么急,一定是遇到紧急情况,吴孝良抬头向车窗外望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乖乖的,前边竟黑压压涌來了上百号人,这是要当街打劫吗。 李泽军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转头询问吴孝良。 “司令咱们咋办。” 此时,他已经后悔跟着吴孝良出來胡闹了,万一有个好歹,他李泽军就是山东军的罪人,但此时也顾不得许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要紧,也不等吴孝良回答,就命令司机,“转向,快转向,立即离开法租界。” 却听吴孝良一阵冷笑:“谦亭,可曾听过堂堂陆军上将和一个陆军中将让百十个混混打手追的满街跑。” 李泽军一阵语塞,形势比人强,现在是治气的时候吗,下意识道:“不跑还要在这跟他们干一场。” “年纪大了怎么这胆子还变小了,你不是布置了一个排的警卫么,也别掖着藏着了,都拉出來,前边地痞无赖敢当着路的不用留情。” 吴孝良动了真怒,他此时的心境与李泽军看到躲在法租界里市民的冷漠时一样,他们成千上万的大好男儿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抛头颅洒热血,救得就是些只知道欺男霸女的混账王八蛋吗,还有前边那些堵路的黑帮打手,身为中国人做了洋人的鹰犬走狗,反过來还要欺压中国人。 今天既然撞到他吴孝良的枪口上就算他们倒霉。 小汽车车窗摇下,副驾驶内伸出一只胳膊,竖起拇指倒指地面,那些迎面而來人手一把斧子的黑帮打手们还沒明白过來怎么回事,就见到两边巷子里突然冲出來好几十人,排成一溜,手中都端着寒光逼人的镜面盒子炮,直指他们。 打手们开始都是一惊,但毕竟有胆大的,带头嚷嚷道:“兄弟们,这是法租界,洋人的地盘,借给这些外乡人十个胆子也不敢开枪,都给我冲,上头交代了,抓到人重重有赏。” 一众打手觉得有理,立时便如吃了定心丸,挥着手中的斧子便朝小汽车冲去,至于那几十人和那几十把盒子炮就是个笑话,这是法租界,拿來吓唬吓唬华界的小瘪三还行,他们是谁,岂能被几把破枪就吓唬住了。 霎时间喊杀声一片,原本路边的行人见了这个架势都远远的躲到了两边的巷子里,抻着头准备看热闹,虽然法租界自打进來了不少难民之后就乱的很,可像这种数百人大规模的械斗还是头一遭见到,这稀罕景怎么能错过呢,所以尽管都远远躲到巷子里可这脖子抻的直把那心都扔到大街上去了。 不过接下來的进展可就沒有他们预料般的那么好玩了,一阵爆豆般的声音急促炸响,好半天才有人反应过來。 “开……开枪了……竟……竟敢开枪?” 看热闹的人顿时鸡飞狗跳,一哄而散,开枪可就不得了啊,子弹不长眼睛谁知道那颗子弹万一不长眼睛,一不小心打到自己身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这热闹可看不起了。 挥着斧头气势汹汹的打手们咋听到枪响,先是一愣,随即有胆大的嚷道:“他们只敢朝天上开枪,看看兄弟们毛都沒少一根,杀啊。” 原本有些阻滞的士气再度高涨,如果说法租界沒有枪击事件,那是瞎扯,可那都是黑夜里背人的地方,就算巡捕房的人來了也抓不到现行,可现在是法租界的大街啊,巡捕房就子啊附近,他们是真不相信这些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开枪。 可他们想错了,当第一遍枪响,警告无效之后,挥舞斧子的打手们再度向前冲时,警卫排长不再留情,挥手示意开枪,骤然间,冲在最前边的人便如被无形的一股力道狠狠的撞击了一般,身子猛地向后一滞,纷纷摔倒在地,飞溅的鲜血洒落了侥幸沒有中弹的打手们满身满脸。 气势如虹的喊杀声立时变成了尖厉的惨叫,原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在久经战火锤炼的老兵面前简直就是土鸡瓦狗一般的存在,只片刻功夫,打手们丢了满地斧子与时机具尸体之后就跑的干干净净。 李泽军面无表情的看了眼界面挥手示意警卫们,马上清理街面,片刻功夫,尸体和斧头都被扔到路边整齐的摆好,小汽车缓缓驶过,车内的红发女子则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不远处警笛凄厉的响起,越來越近…… 法租界一幢小洋楼内,一位面目清瘦招风大耳的中年人放下手中茶碗,刚才隐隐传來的密集枪声,让他悚然一惊,这可不是什么老洋炮汉阳造的声音,听声音至少得有几十条以上的驳壳枪齐射,他突然想到上午那位李师长曾急拖人來找他要了几十人的法租界通行证,心里咯噔一下子,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突然有手下慌慌张张进了屋,对着他咬了一阵耳朵,清瘦中年人眉头逐渐拧成了一个川字,并有越來越紧的趋势,猛地豁然起身,将桌上茶碗带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胡闹,你们这帮蠢货,闯了大祸还不知道。” 第515章 再见(五) 清瘦中年人此前在与那索要通行证军官的只言片语中隐约意识到,将有大人物潜行进入法租界,但是却沒料到仅仅半天功夫手下人就给他捅了这等篓子,他到不是担心自己与那位大人物闹僵,大不了负荆请罪,只要沒伤了重要人物一切都好说,而且从回报中也是己方受伤者颇多,棘手的还是法租界公董局,这些洋人老爷们眼高于顶,平日里连上海市的市长吴铁城都不放在眼里,万一咬住那大人物,双方闹僵起來,可就是一场横祸啊。 在隐约中,清瘦中年人已经猜出了此番进入法租界的大人物十有**就是这次在淞沪战役中击败日本人的吴上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吴上将身份何等显赫重要为何只身潜入法租界,他虽然对这等行为大惑不解,但也只能私下揣度此中必有不可为外人道的原由。 想到这里他大踏步出了屋子,身后的门人紧随其后,他见了又是一阵怒骂:“早就警告过你们,离那些老毛子远点,如今惹下大祸,都准备哪人头抵罪吧。” 那门人到现在也沒认为出了多大的事,见到师父大发雷霆,还单纯的认为不过是引发枪战,惊动了法租界巡捕房,处理起來难免请托人情,增加了麻烦而已。 但这个面子法租界是应当给的,且不说师父在法租界乃至整个上海滩中的地位,就是淞沪和日本人大战他老人家也是出了大力的,这一点连国民政府都得给三分薄面呢,谁还敢找他自家的麻烦。 也正是因为多数人都持了这个念头,才在上海滩行事越发的肆无忌惮,原本以为就是教训一下外乡人,充其量也就是个做了寓公的北方将军,谁知道竟还带着手枪队,将他们的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眼看事情闹大了,尽管师父一直叮嘱要低调行事,而今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请他老人家來解围了。 门人挨了骂但心情还算轻松,跟着清瘦中年人上了小汽车,直奔出事地点,法租界本來也不大,拐了几道街就见到前后都封了路,法租界竟然出动了大量的军警将整整一条大街围了个水泄不通,清瘦中年人心陡然又是一沉,都对峙上了,还能有善了吗。 他刚想下车,手拉住了门把手却又犹豫了,事情都到了撕破脸的份子上,自己在出面是站在谁的立场上呢,看來明着出头已经是不行了,看來只能另想办法才是。 “调头,调头……” 清瘦中年人一阵郁闷,今儿这巡捕房怎的动作这般快,如果是自己先到想必此时早就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位大人物也早就已经安然出了法租界,想到此处他认不出长叹一声,默念着,这可如何收场。 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他又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已经成了法国与国民政府之间的较量,以那位吴上将在对日战争中的表现,是绝不对不会对洋人低头的,如果双方都不松口,到时候肯定免不了一场血战。 他这位青帮大佬虽然在上海滩呼风唤雨,此时也只有干瞪眼的份了。 …… 吴孝良也沒料到,來一趟法租界竟然捅了这么大的一个篓子,不过法租界巡捕房的出警效率倒是让他刮目相看,可既然事已至此,绝沒有临阵退缩的道理,他虽然在法租界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还不是因为租界内治安混乱不堪,被逼到这个份上的。 但无论如何毕竟是他们开枪在先,先和对方交涉一下再说吧,他制止了准备命令全体警卫人员集体冲关的李泽军。 “谦亭,还是先礼后兵吧,引起国际争端不好。” 李泽军歪着头略一思索,表示赞同,可还是面带忧虑的说道:“只怕是咱们想低调解决,洋人不肯那。” “哼。” 吴孝良一阵冷笑,“谦亭以为洋人如果用强,能把咱们留在法租界吗。”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洋人识相,自然是协商解决此问題,该赔偿赔偿,该道歉道歉,如果这些洋人不识相,蹬鼻子上脸,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 李泽军跟随吴孝良多年,太了解他的脾气了,早在绥东的时候,他就表现出了对洋人不管是老毛子还是东洋人超乎常人的反感,今日对法国人能先礼后兵已经是保持了相当大的克制。 于是打开车门,一招手唤过了身着便装的警卫排长,尽管一身便装,仍旧掩饰不住军人的肃杀之气,一阵交代之后,警卫排长前去与包围了他们的巡捕房军警交涉。 远远的只见警卫排长逐渐激动,面色激动,肢体动作也变的夸张起來,吴孝良有种预感,看來今日想安安静静的撤出法租界是不可能了。 吴孝良转头看了眼身边的红发女子,都说西方女人老的快,但十年岁月却似乎沒在她的脸上留下半点痕迹,白皙的脸蛋一如既往的美丽,只是眉宇间却似多了些淡淡的忧愁,他伸手捉住了她的小手,入手处一片冰凉,红发女子身子一震,却沒有挣脱,看着车窗外却任由他捉着自己的手。 这样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等于已经默认了自己就是十年前的那个红发少女,四方顶上与之相处的那几个日夜仿佛又回到了眼前,十多年來对于男女之事一贯看的很淡,直到今日再见到她似乎触动了心底的某个地方。 不过现在可不是卿卿我我的时候,上百的法租界军警将整条街围了个水泄不通,警卫排长与他们的交涉看起來也失了。 “啪。” “啪啪。” 枪声骤然响起,所有人都沒回过神來,车周围已经有警卫中弹倒地,李泽军当即不再犹豫,果断命令开火,吴孝良的警卫排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所以法**警虽多,却手忙脚乱,开枪毫无章法各自为战。 倒是那带着铁帽子的巡捕房上尉,挥着手叽里呱啦在喊着什么。 是法语,吴孝良一个字都听不懂,但红发少女侧头倾听,却疑惑道:“他在阻止开枪?” 第516章 再见(六) 不管那巡捕上尉喊的是啥现在都不重要了,既然已经开枪便如开弓沒有回头箭,只有打到底分出个胜负,不过就目前局势來看还是法租界巡捕房占了上风,几十个警卫扑通扑通接连倒地。 红发女子不时发出惊呼,纵然她冷静远超常人,却也不能对眼前接连倒下的血肉之躯无动于衷,相比之下李泽军一脸的平静,战阵十余年他早就对生死漠然,更让他如此镇定的是,就在法租界外围,整整一个团的精兵原地待命,此刻想必已经准备进入法租界接应他们了吧。 对于洋人的态度,李泽军受吴孝良影响很深,无论是在中国人自己的地盘上还是在国外的土地上,只要稍有不和,他就毫不留情,这次虽然是在列强租界中有吴孝良这个堂堂党国陆军上将撑腰,他一样是底气十足毫不畏惧。 法租界的军警在慌乱之下竟然进行了无差别射击,很多看热闹的市民因此遭到了池鱼之殃,來不及跑掉的市民身中数弹,倒在大街上痛苦的**,吴孝良瞳孔突然缩紧,只见一个十几岁的大男孩在惊乱的人群冲击之下,竟被挤到了街上,看着前后左右虎视眈眈的枪口,好似吓傻了一般,茫然的愣在街上不知所措。 破空之声呼啸而过,吴孝良不忍继续再看,别过头去,等他在看向街心时那男孩已经倒毙于地,再无声息,如果两军之间对战,再怎么杀戮再怎么血腥吴孝良都不会带着私人感情进去,可这些军警竟然连半大的孩子都不放过,这又与禽兽何异,和那些禽兽不如的日军何异。 “谦亭都别畏首畏尾了,给我往死里打,什么都不必顾忌,租界外接应的人该动手了吧。” 李泽军嘿嘿笑了,“什么都瞒不过司令法眼,说到就到。” 果真,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响起步兵炮爆炸的声音,李泽军一副你看我沒说错吧的表情。 “这帮兔崽子还算准时,司令你就稳坐小汽车里,外面这些杂兵完全不够看的。” 红发女人暗暗吃惊,十年不见他们竟彪悍到这种程度,在法国人的地盘上,被数百法**警围捕,团团围住,居然还能谈笑风生,这是何等的自信。 但等步兵炮声响起,她便恍然大悟,原來外面早就埋伏好了接应部队,但又一个疑问涌了上來,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在法租界遇到麻烦的,但随即她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吴他们來法租界应该是有其他的事,只是正好凑巧遇到了自己,所以外面预备的这些接应军队才派上了用场,只是因为自己到让他耽误了正事。 红发女人不禁满是歉意的望向吴孝良,只见他虽然谈笑风生,眉头却紧锁着,似乎是在想着其他事情。 的确,吴孝良并不为眼前的战斗担忧,法国人的军警在他久经战火考验的军队面前就是土鸡瓦狗,西瓜白菜,收拾他们也不会费什么力气。 红发女人心想,他在为和法国人交火之后如何收拾残局而担忧吧,无论如何他这么做很大原因是因为自己,所以她才不再装作不认识他,而实际上她此前装作不认识吴孝良,甚至在十年前不辞而别,都是不想把麻烦带给他,她或许不想让自己这份埋在内心最深处的感情夹杂上了其他的颜色与味道。 不过,她如果知道了吴孝良此刻内心所想,定然会大吃一惊,因为吴孝良根本就沒有为这次冲突之后,如何与法国人交涉而犯愁,国际上的争端自有蒋中正去替他背这个黑锅,他完全不必担心,大不了卷铺盖回山东,谁又能耐他何,洋人在中国人的土地上嚣张了近百年也该给他们点教训尝尝了。 他所忧虑的,是这些遍布中国各大城市的租界何时才能自列强手中收回,所有租界中,相比之下法国人还算厚道,倒是那些时时刻刻自诩绅士的英国人才是最无耻最自私的,如果有机会教训教训那些既虚伪又自私的英国人他将十分乐意。 还有一点,吴孝良之所以不畏惧和西方列强闹翻,是他笃定西方列强正陷于严重的世界xing经济危机之中,根本无力出兵中国,更何况西方列强自欧战之后实力大损,东方各国也相继开化,现在这个时代早已经不是十九世纪随便在东方海岸上摆几尊大炮就可以征服一个国家的时代。 现在的国人包括那些政府的高层们,之所以畏惧洋人如虎,都是百年來积累下來的惯xing,实际上现在的西方列强就是色厉内荏的纸老虎,看着吓人,如果真有人敢于去捅他一个窟窿,这些纸老虎说不定就会原形毕露,所以,既然事已至此,他吴孝良就下定决心去做这第一个捅窟窿的人吧。 车外一片骚乱,法租界的军警们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开始节节败退,紧接着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吴孝良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法国人的脸打也就打了,就怕蒋中正先打了怵,顶不住压力抽自己的脸,那他吴孝良这个纸老虎可就白捅了,不过,这刚刚撵走日本人,又惹上法国人,想必他吴某人在国际上的声望快和du cai军阀划等号了吧。 想到这里,嘴角边缘那抹冷笑又成了苦笑,现在的中国想痛痛快快做一件事竟然是各种掣肘,车身一阵晃动,司机已经发动了引擎,小汽车开始缓缓前进,车身两侧跟随着全副武装的士兵,整只队伍缓缓向法租界外开去,至于那些法租界的军警,在枪林弹雨的打击之下早就跑的沒有了踪影。 公董局办公大楼内,总董梅纳气急败坏,“那些中国人疯了吗,居然敢派军队进入法租界,我们的舰队在哪里,一定要给他们足够的教训。” 一名公董局警务处督办就在梅纳身旁,他对这位总董的火气很不以为然,如今法兰西在东方的水面舰艇很有限,而且国内经济危机正在加剧,政府也不可能批准对中国动武,但威逼那个蒋严惩首恶他倒有的是办法,但有一件蹊跷事,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总董阁下息怒,有一件怪事,今日的冲突似乎有人想把水搅浑……” 第517章 再见(七) 梅纳一阵皱眉,厌恶的道:“來中国时间久了,怎么连说话都学上中国人了,有问題请直说。”这位法租界总董在中国也有十几年了,也算是个中国通,但法国人的骄傲一点不比英国人差,所以这警务处督办这吞吞吐吐,讲一半留一半,典型的中国人说话方式,让他极为不满。 那警务处督办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结结巴巴的道:“像这种案件,警务处历來都是谨慎对待,更何况巡捕房一向纪律严明,绝对不会出现沒有命令而私自开枪射击的情况。” “巡捕房纪律严明,难道中国人就不会率先挑衅开枪吗。” “这……” 梅纳的话让警务处督办一阵语塞,是啊,尽管他沒有下令开枪,可谁有能保证首先开枪的不是中国人。 可就在这档口外面突然传來一阵骚乱,隐隐的似乎还有中国人大声呵斥喧哗的声音,这让本就烦躁不安的梅纳更加愤怒,冲着外面吼道: “谁在外面喧哗。” 话音未落,办公室大门咣当一声,骤然敞开,进來的赫然是一位中**官。 “是俺,中国国民革命军第五十七师第九团上校团长于三和。” 这长长一串头衔报出來那督办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就已经噼里啪啦的往下滚落,心里暗暗咒骂,想他在法国本土混的不如意,本想着來东方的中国捞上一笔,谁知这才赴任沒多久就惹出了这么档子事,看來这也干不长了。 与那督办的惊恐和为自身后路担忧不同,法租界公董局总董梅纳在瞬间的暴怒之后反而冷静下來,中**队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公然派兵进入法租界,这是法兰西在中国设立租界数十年來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中国政府敢这么做凭借的是什么,难道今日街上的冲突就是中国人挑起事端的借口。 但有一点事实他绝对清楚,法租界内是绝沒有足够的军事实力來对抗中国人的军事行动,而且由于中日淞沪战争的爆发,公共租界内的各国舰队撤至上海外海,到现在还沒來得及归港,即便增援也如中国那句古话一样,远水无法解决近渴。 所以他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冷静再冷静,一定不要彻底激怒这些愚蠢透顶的中国人。 谁知还沒等梅纳酝酿好情绪说话,上校团长于三和开口了:“由于大量不明身份特情人员潜入法租界当街持枪射杀中国人,奉长官令,五十七师第九团开进法租界予以剿灭,请这位洋大人不要担心,俺们是來保护你们的,等危险持枪人员本搜捕干净之后自会撤军,还请洋大人放心,俺五十七师绝对不会随便骚扰租界内的百姓。” 说罢,也不等梅纳回答,转头道:“李九,带着你的连队,一定要将这洋大人的衙门守的水泄不通,有一人受伤俺拿你是问。” “是,团座放心,俺保证一定完成任务,保证洋衙门里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一旁的警务处督办听的心中一阵恶寒,这狗娘养的是保护吗,分明是软禁,是看押,可他又敢说什么,看着气势汹汹的中国人和黑洞洞的枪口,心里沒來由的一阵突突,下意识的悄悄后退了两步,嘴巴闭的更紧,头低的更低。 梅纳感觉自己快要气疯了,原本的克制冷静立刻被冲到了九霄云外,怒气冲冲,甚至有些声嘶的喊道:“们这是非法禁锢,这是在**裸的侵犯法兰西的主权,这是公然在向法兰西挑衅,你们要奉了谁的令,你们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完了还不解气,一边要往外硬闯一边继续怒吼着: “我这就要出去,看你们谁敢拦我。” 于三和心中冷笑,若不是司令交代俺要对你们客气点,就冲你说这话,早就大耳刮子伺候了,可口中说话依然客气。 “洋大人误会了,外面有大量的持枪悍匪,可能是日本人也可能是俄国人,等俺的人将他们都收拾了,你愿意去哪就去哪,俺都不拦着你。” 话说的客气,他手下的士兵下手就不会这么有分寸了,上來一把按住梅纳的双手就往他背后掰过去,只听嘎巴一声,疼的梅纳差点昏死过去,只觉双臂疼的好像要断掉了一般,耳中传來了制住他的中国士兵的呵斥。 “老实点,在动就把你胳膊都掰折。” 梅纳硬气但不傻,虽然是法国人但也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身上不再挣扎,嘴上依旧沒半分软弱。 “我要抗议,我要向你们蒋委员长抗议。” 于三和终于失去耐心,不耐烦的一挥手,“让他安静点。” 有士兵立即会意,也不知道在哪弄來的破布塞到了梅纳口中,这位硬气又可怜的法国老头终于安静下來,只能摇晃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于三和出了公董局大楼,对左右副官道:“都安排好了吗。” 副官回答道:“两路人都已出发了。” “嗯,很好,这回老毛子小鬼子***,想在上海下蛆埋钉子,这回就给他连根拔起。” 法租界几条主要的商业街开进了中**队,惊得市民们都频频侧目,这可是几十年以來从沒见过的西洋景,自打前清以來,哪个督抚将军敢把中国的军队排进租界來,简直是活腻歪了,可今天偏偏就发生了,中日淞沪战争打的最艰苦的时候,就连日本人都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今儿这是怎么了,抽羊癫疯了吗。 看到这些中国兵规矩得很,一不乱抓人,二不乱开枪,最初有些惊慌失措的市民都逐渐镇定下來,甚至带着几分好奇的想看看中**队究竟想在法租界干嘛。 这些好看热闹的市民们很快就发现,很多俄国人的商铺尤其是酒吧和ji院一类被抄了个底朝天,偶尔还有几声枪响传出來,很快那些平日里凶神恶煞般的老毛子鼻青脸肿的被押了出來,在路边排成一排。 但有心人很快就发现,这些中**队也不是所有老毛子的店铺都搜索一番,似乎是有选择的,亦或是说有的放矢,不过令他们惊讶的是很多黑头发的东方面孔也被押到了街上,只是这些人偶尔说话时,市民们才恍然,原來他娘的是日本人。 第518章 再见(八) 街角尽头一个身穿长衫男人帽檐压的极低,冷眼看着街上发生的一切,嘴角一阵抽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支那将军够狠。” 身后有人似是不经意靠近了他,低声道:“冢田长官,军部命令您立即撤出上海……” 长衫男人这才回身,眼睛里闪过一丝落寞,他的任务还沒开始就又失败了,“撤出上海,军部还有进一步的命令吗。” 那人茫然摇摇头,“只说让冢田君立即撤出上海,返回国内。” 这叫冢田的长衫男人胸中涌起了阵阵强烈的挫败感,只要和这个支那将军交手,他几乎是一次比一次败的惨,或许这个支那将军就是他命中的克星,如果不是他,此刻自己在陆军中就算沒晋升到中将,一个少将也是十拿九稳了,可到如今已经十年了,他依然只是个大佐,甚至说沒被开出现役就已经是对他天大的恩赐了。 与他相比老长官三宅光治就沒他幸运了,回国后就被转为预备役,直至近期才在军部大佬的干预下重新岂用,被安排在广岛师团的骑兵联队里做了联队长,但重返现役的第一战却又遇到了那个支那将军,居然又走了十年前老路,可耻的战败被俘。 冢田攻知道三宅光治在陆军中的前路算是彻底完蛋了,只要一想到这点,他的心底里就隐隐的有些难过,他甚至分不清楚,这隐隐的一丝难过究竟是对三宅光治多些,还是针对自己多一些。 而他虽然沒被开出现役转为预备役,但处境也沒好到哪里,知道在陆军中循常规途径已经很难再晋升,于是他主动要求做起了情报工作,岂知情报工作第一战又遇上了那个支那将军,损失惨重,这往后浮沉近十年直至今日,竟然还沒交手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的网络就被连根拔起。 他倒真的有点佩服这个支那将军的勇气了,敢在法租界动手,究竟是他实力强劲根本不怕得罪法国人亦或是国内反对势力的群起攻之,还是无知者无畏呢,两个选择在脑中抛出來,后者立即被他否定掉,可如果说是前者,这个支那将军真的有那么强大的实力吗,下野十年,复出不过两年时间,就能如此…… 一阵急促的催促打断了他的思绪。 “冢田君,支那人快搜到这里了,还是抓紧撤离的好。” 冢田沒再犹豫,转身离去,可走了两步又回头对那人道:“有一点你不觉得奇怪吗,支那人怎么可能如此准确无误的就直奔那些地点。” 那人脚步一滞,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冢田攻,“冢田君的意思可是说,支那人已经混进了咱们内部。” 冢田攻目光一闪,脚步却沒停,语带忧虑的道:“大岛君你不觉得淞沪战役后半段,支那人好像未卜先知呢,每次都狠狠的打在皇军七寸上。” 大岛目光一寒,仔细回想自二十四旅团覆沒以來,支那人运气也好的太过离谱了吧,这除了可以解释为运气因素,还有另一种解释能够成立,那就是情报在事前就已经被泄露,可这些都是参谋部中的绝密,普通的低阶军官亦或是说除了核心军官以外都无法接触到的情报。 难道,一道寒光在大岛脑中闪过,他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明显不可能的,别说大岛,就连冢田攻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他毕竟搞情报多年,什么样离奇古怪的事情沒见过,所以在沒有确凿证据之前,怀疑一切才是一个情报人员所具备的优秀素质。 可马上就要离开上海了,乃至今后还能不能在留在军界都是个疑问,所以他绝不甘心,他要将这些藏在心里未完成之疑问交代给最信任的大岛,或许只有留给大岛來解决这些未解之疑问了。 …… 法租界大街上中国士兵押着数百人浩浩荡荡的开往华界,市民们指指点点,看到这些凶神恶煞的老毛子被抓走,都大感痛快。 自打帝俄覆灭,很多前俄国贵族大举迁往中国境内,其中上海的租界就是他们主要的聚居地,十多年间,各色俄国人再次聚集,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黑帮势力,成为当地治安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之一,而且这些老毛子冲突的对象又主要是中国人,所以法租界公董局对于这些帝俄余孽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终于,人群中爆发出了高亢兴奋的叫好,声浪阵阵竟经久不觉,不远处的华界,一辆周围布满警戒士兵的小汽车内,吴孝良摇头苦笑,既然在法租界搞出了动静,不如就彻底搞大一点,顺便搂草打兔子,这回日本人在中国的情报网该损失惨重了吧,恐怕沒有数年之功很难恢复元气。 在天黑之前,中**队彻彻底底的撤出了法租界,让巡捕房感到惊讶的是,中国人的到來并沒有在租界内引起大规模的骚乱,甚至连伤亡也沒发现一列,当然那些不知死活的青帮会员们除外。 法租界公董局总董梅纳仍旧沒能平息内心的愤怒,在拍着桌子大喊大叫,似乎只有愤怒的吼声才能平息他今日所遭受的屈辱。 随着梅纳愤怒的吼叫声,数封电报藉由无线电波飞跃过上海滩看似平静的夜晚。 “娘希匹,娘希匹,娘希匹。” 一连三个娘希匹,这是个从來沒出现过的组合,杨永泰有点发蒙,同时头皮也阵阵发麻,他看着蒋中正手中的那张电报纸,这就是引发一脸三个娘希匹的元凶。 肯定又出大事了,这是上海方面法租界的來电,杨永泰隐隐觉得这是沒准有和那吴孝良有关系,可是他怎么能和法租界车上关系呢,明显是风马牛不相及嘛。 不过接下來蒋中正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这个吴孝良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刚撵走日本人,现在又闹了这么一出。” 蒋中正只觉得头疼欲裂,对于西方列强,甚至于中国的邻居东洋日本,他姿态都极其之低,虽然保守屈辱,但为了牢牢控制住手中的权力,完成先总理遗愿,这些他都甘心承受。 但谁若是挡在他的前面,他也会绝不会留情。 第519章 再见(九) 蒋中正这一回是真动了真怒,以前吴孝良对他的军令阳奉阴违至少是在一直给他解决麻烦,所以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捏鼻子忍了,但这一回不同,吴孝良擅自派兵进入法租界,在国际上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原本南京国民政府便屡屡遭到国联非难,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又会让他好过吗。 果不其然,当天他就收到了国联对南京国民政府制裁的通牒,并且这还不算完,连和美国谈妥的四千万美元的贷款都胎死腹中,这对战后财政拮据,急于需要贷款來补窟窿的蒋中正來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辞修的十一师可以动一动了,向常熟太仓一线运动,准备接收上海。” 杨永泰心领神会,他知道这位蒋委员长终于忍不住要对那位吴上将动手了。 “委座,辞修势单力孤,文白的第五军与其犬牙交错或可大有助力。” 蒋中正不是沒考虑过张治中的第五军,也不是不信任张治中,但第五军和吴孝良的山东军毕竟曾经并肩战斗,他是怕第五军个别人一时间难以转弯,对调转枪口持排斥态度,再闹出些乱子來就不美了,毕竟第五军也是他的嫡系,他还要借由此次淞沪大战的胜利,进一步对其进行扩充呢。 唯一的问題是身为外系的吴孝良似乎抢尽了他中央军的风头,就在他为难如何平衡两军封赏的时候,吴孝良就及时的将借口送了上來,他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但杨永泰提了出來,他转念又一想,何不借此机会看看张文白和第五军究竟谁和山东军走的更近,只是正面冲突的确不适合由他们來做,但是搞些小摩擦,那可是再容易不过了。 杨永泰见蒋中正沉吟不语,误以为他在担心兵力不足,又马上提道:“南京方面的第一军,可以前出一部,以做呼应,同时,国防部命令军需处立即限制对上海方面的军用物资供应,他吴维中乖乖就犯则已,如敢违抗委座令谕,就是自找苦吃。” 他怕蒋中正误解了他的话又继续详细解释道:“委座明鉴,愚以为,此次当以攻心为上,各部人马只须做出攻击姿态,让吴维中感到压力,再断他补给,双管齐下,到时候委座一纸令谕下去,只要不是傻子,必然就得乖乖就范。” 此言正中蒋中正下怀,可随即又叹息起來。 “解决吴维中容易,如何向英法交代可就不易了,国联已经发下了通牒,要求国民政府严厉惩处擅闯租界的中**人,轻了,英法不买账,以战争相要挟,重了,国人那边又沒法交代,毕竟他们刚刚从抗日战场上得胜。” 说到这里,蒋中正笔直的身子有点疲惫的靠向椅子背,右手扶额,转而又轻轻的揉了下太阳穴,显然,吴孝良在法租界内的军事行动为他带來了不小的麻烦。 杨永泰却笑道:“委座勿忧,愚以为英法只是在讹诈,他们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中国发动战争。”他顿了顿,看了眼闭目养神,略带疲惫的蒋中正,见他沒有发问,又自顾自的说道: “欧美国家今年爆发了大规模的经济危机,国内都已经大乱,别说发动战争,就是安抚他们国内的百姓都是问題,至于美国停止发放对国民政府的贷款也只不过是迫于欧美压力,相信等这阵风头过去,会有所好转的。” 蒋中正突然睁开了眼镜,“如此说,如何处置吴维中只需看国民政府的需要喽。” 杨永泰笑道:“正是此理,全凭委座决断。” …… 上海西郊的临时营地,各种军用物资堆积如山,井井有条,队列口号声,汽车引擎声汇集成一片,张钟麟的残营开进了这片营地,如今他已经彻底调入第五十七师,虽然由中央军到外系军阀,他却并沒有贬谪的心理落差,见识了山东军在是上海对日战斗中的表现远胜于中央军,他甚至为能加入这样的一支队伍而感到隐隐的兴奋。 还有一点重要的原因是,由于他原本所在旅的宪兵队已经报备军事法庭发出了对他的审判通牒,如果不是吴司令护着,恐怕此刻他已经被开除军籍了吧,如果返回中央军就等于斩断了他当初投笔从戎的理想。 由于这次战斗有功,他被吴孝良提拔为五十七师第十二团上校团长,他的第三营残兵则在接收新兵补充团的补充重新整编后直接编入,新组建的五十七师第十二团。 想到这里,心底那点阴霾很快就被他抛在了脑后,新兵补充营地一派欣欣景象,这让他对未來充满了希望。 等了整整一个下午,军营也开始变得有点乱哄哄,北边突然爆起的一阵乱哄哄的吵嚷,张钟麟踮脚望去,觉得有点不对劲。 五十七师军纪严明,尽管目前场面有些繁忙而导致的失序,但刚才那阵突然爆起的吵闹显然因为变故而出现的骚乱。 “宪兵很快就会制止的吧……” 他自言自语,因为按照他所了解的五十七师惯例,如果出现这等骚乱,宪兵纠察队必然会在五分钟内出面平息场面,可一刻钟过去了,场面不但沒有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张钟麟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此时已经能见到很多老兵在赶向骚乱之源,他拉住一名老兵问道:“前边怎么了。” 那士兵见是一位上校,连忙敬礼道:“报告长官,咱们的新兵补充团被第八十八师给缴了,长官商议着去把人抢回來呢。” 张钟麟心头一沉,他可沒料到山东军和中央军的冲突这么快就爆发了,而他前中央军军官的身份,也让他多少觉得有些尴尬,但总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无动于衷吧。 于是带了十几个警卫也赶往出事地点,决定一探究竟,至少先把事情的大概了解清楚,远远的就看到,一名军官站在物资木箱子上面情绪激动的对下面士兵喊着话,士兵们则不时的齐声应和。 这可不妙,要打起來了吗。 第520章 再见(十) “团座,该怎么办俺们多听你的。” “对,就听团座一句话……” 围聚在一起的老兵越來越多,就连新兵补充团的新兵们也好奇的挤在外围看起了热闹,新兵里面也有“见多识广”的,指点着站在高出的那个军官对身边同伴说道: “看见那个军官沒,据说就是那个李团座,以一个营的兵力,硬是顶住了鬼子一个联队的进攻,李师长麾下第一能打的猛将呢。” “啊,咱们如果能分到他的团就好了,这李团座是哪个军校毕业的。” 有新兵一脸不屑的笑着答道:“这位同学,你看他说话那粗鄙劲,能是哪个军校毕业的,土豹子一只,听他那名字吧,李满囤,还李满仓呢。” 说罢,就是一阵放肆的大笑。 “哎呦。” 突然,他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剧痛,本能的抬手捂住脸,愤怒的吼道: “谁他娘的不长眼,敢打老子……” 他回过头,老子的子字还沒吐出口就被生生的咽了回去,只见一名上校军官提着马鞭一双眸子里射出令他遍体打颤的寒光。 “抗日将士岂容你这等腌臜无赖玷污,拉下去打四十军棍,赶出军营。” 那新兵顿时脸色灰败,口中求饶: “长官饶我……” 上校军官不耐烦的一挥手,左右士兵如狼似虎上前将他按到拖了就走。 “哎呦……你们凭什么撵我走,我是委员长钦点的学生兵,我叔父是……” 张钟麟处置了那口放厥词的学生兵,心情愈发沉重,这样的新兵进了抗日队伍别说打鬼子,别连累战友丧命就是托天之幸,随即又是一阵感叹,这些高官子弟如果完全抹杀了他的爱国之心也不合理,至少他在国难当头之时敢于舍弃富贵生活毅然参军,总要好过那些躲在后方的蠹虫们,可投笔从戎就能存了国人互鄙的心吗。 望向站在高处仍在慷慨激昂讲着话的上校。 “李满囤……” 他默念了一声,将这个名字记住,日本人的战斗力他亲身体会,能够以多剩少已经非常不容易,而他竟能以少胜多那可不是简单人物,这个李满囤到让他想起了自吴淞要塞开始并肩战斗过的那个于三和,此人能以一团兵力坚守吴淞要塞数月,他自问恐怕也做不到这一点。 忍不住又是一阵感叹,五十七师当真还是能人辈出呢,偏偏这些英雄还都不是那些国内闻名军校的毕业生,他们甚至连字都不识几个,如此种种让他这个在一直引以为傲的黄埔军校毕业的军人情何以堪。 一阵高呼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那上校团长李满囤已经下了高地上的木头箱子,提枪 第一个向营门处奔去,身后的老兵们浩浩荡荡的跟在他身后。 看來这是讨说法去了,张钟麟转头对身后的士兵道:“走吧,回去。” 李满囤愤怒极了,他被师长临时指派负责新兵分配工作,一连数天原本应该分配给他们的新兵补充团都被八十八师劫了去,由于师长交代过要尽量避免与友军产生摩擦,所以他都打算息事宁人,想着就让对方先补冲,等他们补充满员了自个儿再调配新兵也不迟。 可上边突然下了文件,今日的五个新兵补充团是南京方面调派來的最后一批新兵,过了今日将不再对淞沪战场上的部队进行新兵补充。 接到这个文件后,李满囤也急了,之前的新兵都被八十八师抢了去,如今这五个团再一个也拿不到,他可沒法向师长交代了,但这事出于友军颜面,他还是低调了一些,派了新兵营一个处长去负责接洽工作。 其实,表面说是接洽,其实就是带了兵去车站抢人,只不过千算万算也沒算到对方今天竟然出动了整整一团人马,将车站围了个水泄不通,那处长只是个文职,哪里见过友军火并的场面,不但新兵沒领回來一个,就连带去的那一连人都被对方缴了械,总算都是友军,最后单人匹马给灰溜溜的撵了回來,其他人全部扣留。 五十七师何时吃过如此大亏,李满囤当时就火冒三丈,他立即召集了团部的几个骨干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很多人都主张先报告师部由师长來处理,毕竟牵涉到友军,又是中央军,如果私自行动一旦破坏了大局,可对不起吴上将。 李满囤却不以为然,别看他大字不识几个,但一番权衡之后得出的结论却是师长肯定会就此事退让,但他李满囤软弱可欺的名声可就要从此传了出去,自己名声臭了不说,还连累了五十七师,他原本在临淄乡下时连地主家少爷都敢揍,这回吃了这么大的亏如何能忍下去。 所以他力排众议,主张这事先不报师长知道,把这仇报了再说,至于事后的责任他决定一个人全都担了,大不了脱了这身军装再回老家种地去。 这样才有了刚才慷慨激昂的一幕,跟着李满囤冲出大营的基本都是他的老部下,他们知道新兵当夜会在车站边上的一个临时营地准备分配,所以就直奔车站而去。 快到车站时,天已经擦黑,李满囤不愧是能以一营对抗鬼子一个联队的骁将,不光有匹夫之勇,估计着对方占了便宜肯定会严加防范,所以,快到车站时并沒有继续沿路前进,而是绕了个圈子迂回到北边,再往南直下。 新兵营北边的岗哨果真稀稀拉拉,只拉起了一道铁丝网而已。 与此同时,五十七师师部内,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來,由于淞沪战役结束,军事委员会下令重组南京警备司令部和淞沪警备司令部,京沪司令部自然就被解散,吴孝良的京沪警备司令一职务也随之撤销,吴孝良只好临时在五十七师师部办公,这些本就是应有之计划,京沪警备司令部原本就是为了便于指挥而临时成立的,如今解散再正常不过。 只是刚刚汇报上來的消息让吴孝良眉头紧锁,这是老蒋要动手的前兆吗。 第521章 再见(十一) “钧座陈辞修的十一师连夜正像我军运动,來者不善那。” 杨效欧手中捏着份电报,同样是眉头紧锁,对于蒋中正一步步对山东军的挤压他感到了极大的压力,法租界事件后,南京中央政府对此沒有急于表态,而是出乎寻常的沉默,既沒有发电责备吴孝良更沒有任何惩罚xing的举措,正是这种不同寻常的沉默才叫他心里如提了十五个水桶一般七上八下。 今儿老蒋终于有了行动,他虽然倍感压力,但这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只是他万万沒有想到,蒋中正的打算竟是借此趁机要缴了吴孝良这几万人的兵权。 先是制造第五军与五十七师的摩擦,接着让陈诚的十一师向山东军方向运动,以形成东西挤压之势。 “给谦亭提个醒,和张文白的冲突一定要控制好,不要超出咱们的底线。”吴孝良一顿又接着道:“这个李满囤倒是块材料,就是行事鲁莽了些。” 接着,他又端起桌上的咖啡,轻轻喝了口,指着杨效欧面前的杯子道:“毅如兄怎么不喝,这可是法租界里的洋货,尝尝。” 先不论咖啡好喝与否,杨效欧哪里还有心情尝这洋玩意,大兵压境,一个搞不好就擦枪走火,他们如今是打也不是,走也不成,活活的陷入了一个死局当中,他第一次对吴孝良的决策产生了怀疑,兵进法租界根本就是一个有百害而无一利的行动,他甚至听说,吴孝良此前之身犯险似乎还是为了私事,这些他沒有立场去询问,眼前的形势却是刻不容缓,必须即刻解决。 “都到了这个时候,我军实在不宜再与老蒋的中央军产生摩擦,还是……还是让一步,服个软,难不成真的打跑了日寇,再和自己人打一仗,再者说,五十七师和第二军的军资补给全靠南京输送,一旦开战,咱们腹背受敌物资断绝,断无取胜之理啊。” 吴孝良笑道:“毅如兄稍安勿躁,蒋委员长困不住咱们,咱们也不能吃了亏,咱山东军字典里服软这两个字已经从字典里扣出去了。” …… 八十八师果真沒在车站新兵临时营地布置多少兵力,只在正门方向上布置了壁垒防线,但已经不是战时,所以战备级别并不高,真正在巡逻的仅仅有几个哨兵,至于后方更是沒几个人。 李满囤看了这个情况心中冷笑,既然你们八十八师先做了初一,就别怪俺五十七师做十五了,低声传令道: “都注意了沒有命令不许开枪,狠狠教训就是,上。” 话音刚落,立刻有士兵猫着腰上前,用随身携带的钢钎剪断了铁丝网,示意后方的人可以跟上,大伙便悄无声息的蜂拥而入。 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李满囤甚至怀疑这有沒有可能是对方有意设置的陷阱,但直到他们成功的将八十八师驻守的一个连人马,挨个从被窝里拎到了操场之上,才确定八十八师也真的太托大了,竟然连对方可能的报复都沒做一点防备。 看这一连守营士兵都穿着裤衩,光着上身蹲在地上,李满囤陡然发现竟然沒逮到对方军官。 “你们长官呢。” 半裸的俘虏们一阵沉默,沒等李满囤再开口,早有凶神恶煞般的士兵,拉动枪栓弄的现场一片稀里哗啦之声,然后才有人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连……连长不在队伍里,应……应该是趁乱跑了。” 有人立即提议去追,一队人牵了马就准备去将那逃跑的军官抓回來,谁知李满囤一摆手。 “不用追了,有人去送信正好,倒省了咱们的麻烦,去把新兵都组织起來,连夜开拔。” “团座,是不是仓促了些,万一半路上遇见八十八师那帮子人……。” 李满囤一番白眼,“怎么,他们还敢开枪不成。” “别磨蹭了抓紧时间,留下一个营,我等他们來。” 片刻功夫新兵营就如烧沸了的开水一样人声翻滚,毕竟不是训练有素的老兵,光是集合就耗费了一个小时,几个营长焦急的看着怀表,时间多过去一分,就意味着八十八师的增援人员又近了一步。 果不其然,沒等他们开拔,八十八师的人就到了,总算对方还比较克制,沒一上來就开枪,但阵仗也不小,夜色里看着黑压压一片,竟有上千人众。 李满囤之前也是贪多心急,一心想把这些新兵全部带走,但见到眼前这个形势,立即明白事不可为,上前冲着对方喊话: “对面的兄弟们,俺们是第五十七师的,让你们长官出來对话。” 对面的声音显然很惊讶。 “怎么是你,满囤兄弟。” 李满囤一听对方的口气似乎是认识自己,但却回味了半天也沒辨认出对方是谁,按说他就是五十七师土生土长的,在外边也沒有熟人啊。 “对面的兄弟可是认识俺。” 李满囤倒不含糊直接走到了两军对峙的中央,“如果认识俺李满囤就更好了,來來來,咱两个好好掰扯掰扯这几天的事儿。” 他虽然带着队伍來了,但还是知道轻重的,五十七师和第五军毕竟还是友军,如果打起來不但师长那里交不了差,恐怕还得给别有用心的人落下了口实,到时候山东军因为自己吃了挂落,他李满囤可就是山东军的大罪人了。 对面闪出一人,竟也走了过來,李满囤定睛看去,一拍脑门。 “怎么是你,今儿白天缴俺械的就是你。” 这人亦是一身上校军装,武装带马靴威风凛凛,走起路來稳健有风。 “邱兄弟你这可不厚道了,这都多少日子了,你喝吃肉总得给兄弟俺留点汤喝吧。” 这人正是曾和李满囤一起并肩战斗过的邱行湘,只见邱行湘笑道:“满囤兄弟,不是兄弟不给你留点汤,实在是上峰交代,兄弟碍于命令不得已而为之啊,至于,白天的误会,兄弟立即让他们放人,明日必当亲自登门道歉。” 李满囤笑了:“那也好,前边的事就不说了,今儿兄弟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歹让俺带走两个团。” 第522章 再见(十二) 邱行湘笑道:“满囤兄弟除了这件其他都好说,兄弟的确是命令在身,恕难从命啊。” 这个土豹子军官在战场上的表现的确让他很震撼,无论是勇气和战术都让他叹服不已,这个人似乎就是为打仗而生,在面对鬼子时那种杀气,是他从军多少年來所罕见的,也正是因为这个李满囤才改变了他对外系军阀的看法,至少山东军是能够为国为民,不单单是为了个人权势地位财富,而搞内战的军阀私兵,由此连带对吴孝良的看法都有了改观,这吴孝良和冯玉祥、阎锡山之流不同。 可尽管邱行湘对这些人抱有好感,但他是军人,上峰有令必须执行,否则别说让给山东军几个团的新兵补充团,就是这几日都让他们领去又如何呢。 谁知李满囤脸色说变就变,上前一步几乎破口大骂,“行,算俺李满囤看走眼了,一口一个兄弟的叫着,背后专干捅兄弟刀子的事情……” 邱行湘看他犯了蛮劲,也冷了脸回道:“多说无益,行湘军令在身,满囤兄弟的人我立即下令放回去,明日也必亲自登门致歉,但这些新兵……”他目光一闪,瞳孔骤然收缩。 “这些新兵不管是谁,半个都别想带走。” 他话音未落,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脖子骤然一紧,太阳穴处一片冰凉,耳畔传來李满囤那略带痞气的笑声。 “邱兄弟对不住了,你看俺这枪机头可都张着那,千万别乱动,万一不小心碰着俺再走了火,你这挺俊的脑袋就得成了开花西瓜。” 邱行湘一阵苦笑,他到沒防备这李满囤竟能使出擒贼先擒王的招数,警告道:“满囤兄弟,你可别做傻事……” 李满囤当真一点都不客气,一枪柄砸了他脑袋一下。 “沒让你说话就先别说话,对不住了邱兄弟,委屈一下,让你手下的兄弟们都闪开条道吧,咱们都是友军伤了和气多不好,你说是不是。” 完了也不等邱行湘回答,便冲黑暗中他的部下喊道:“你们团座在俺手里,不想他脑袋变开花西瓜就痛痛快快的闪开条道,让俺的人过去,听到沒。” 谁知邱行湘却喊道:“沒我的命令不许放一个人过去,他不敢……呜……” 又是一枪柄,这时候李满囤的士兵有脑袋活泛的跑过來冲邱行湘嘴里就塞了一团破布,终于再说不出话,只能呜呜的哼出几声,只是那破布究竟是什么,入口咸涩之极,鼻子里则充满了酸臭气息,弄的邱行湘阵阵泛呕。 李满囤再次厉声喝道:“都闪开不闪开,俺数三个数,再不闪开俺就开枪了,一、二……” 李满囤三字还沒出口,只听对面喊了声:“李团长且慢开枪,我们闪开便是,别上了团长。” 只听得对面队伍中一阵呼喝口号之声,呼呼啦啦的竟真闪开了一条去路。 李满囤裂开嘴笑了,“早这样你们团长还用吃那两枪托的苦吗,还有这嘴里面……”他瞅了瞅邱行湘口中之物,不禁皱了皱眉头,随即一挥手,发号司令。 “带着人给俺撤回营地,一个不留,还有那俘虏也带上,邱团长答应明日亲自登门道歉的,等他明天來了再领回去。” “是。” 他身后的士兵轰然应是,便组织起新兵浩浩荡荡的从八十八师一干人面前走过,而那些人由于团长受制于人却只好眼巴巴的看着五十七师的人带着新兵们逐渐远去。 邱行湘看着李满囤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胸腔里就好像水被煮沸了一般翻江倒海,气的已经不行,他还真沒想到这厮竟有这么股无赖劲,其实,他只想着李满囤无赖,却沒想想自个儿以奉命行事为借口,抢了在淞沪战役中出力最多,损失惨重的五十七师的新兵补充团,又是谁无耻在先的。 两刻钟不到,营中的新兵以及他手下的士兵走了个干干净净,李满囤一回头见自己的警卫连,还守在身后,便冲他们喊道:“你们都撤,不用管俺。” “团座。” 几个士兵还像说点什么,李满囤一声呵斥:“沒听到俺的命令吗,都他娘的给俺滚蛋。” 士兵们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然后也一溜烟的去了。 李满囤见他们也走的远了,伸出左手将邱行湘口中的破布拽了出來,皮笑肉不笑的道:“邱兄弟让你受委屈了,不过还得多委屈你一会,等俺那些弟兄们再走远点。” 他似乎是保持一个姿势久了翻了翻手腕,又干笑一声:“俺李满囤也不是那对不起兄弟的人,不像某些人拿着上峰的鸡毛当令箭糊弄兄弟。” 邱行湘刚想斥责他,却被李满囤这不阴不阳的话给顶了回去,这明显就是在说他嘛,却听李满囤继续说着:“俺今儿坏了邱兄弟的事,也是沒办法,但一人做事一人当,俺就留下來任凭邱兄弟发落。” 说完,镜面盒子炮冲下别在邱行湘腰带上,这个举动可让邱行湘吓得后背冒了汗,万一这李满囤再犯了混给自己下边一枪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谁知是虚惊一场。 李满囤把盒子炮别在邱行湘腰间后双手一摊,又是一阵干笑:“邱兄弟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邱行湘这才反应过來,这李满囤是说真的啊,他抽出别在自己腰间的盒子炮狠狠的又插在了李满囤的腰带上,狠狠瞪了他一眼。 “满囤兄弟智勇过人,行湘今日甘拜下风,今日就此别过。” 李满囤脸上露出些许惊讶,“邱兄弟要放俺走。” “趁我还沒改变主意,赶紧在我眼前消失。” “放心这就消失。” 李满囤撒开两条腿一路狂奔。 邱行湘目视这个今日让他吃了一大亏的李满囤消失在暮色中。 这时才有人上前來,“团座,就这么便宜了他。” “來日方长,他日堂堂正正的教训这泼皮,都是抗日的**,何苦互相为难。” 委座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剿灭军阀私兵是沒错,可他们是军阀私兵吗。 第523章 再见(十三) “这个吴维中也太沉不住气了,近几日來频频与我中央军产生摩擦,据报昨夜里五十七师又和文白的部队起了冲突,还差点都动了抢,好在各方都沒有伤亡。” 何应钦面无表情汇报着,这几日冲突不断,吴孝良部队表现的并不克制,这正好中他下怀。 “吴部人马桀骜不服管制,如果不是看在抗日有功的份上,早就下令将其缴械,目前上海滩已经被这些山东土豹子搞的乌烟瘴气,天怒人怨,委座还请早下决断吧。” 何应钦继续补充,他早就摸准了蒋中正的心思,其实这个吴孝良在淞沪战役胜利之后已经几乎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此时,他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他提出一条条所谓压倒舆论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送上一个堂堂正正的借口。 蒋中正似乎若有所思,但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并沒有表示可否,然后抬头看向一旁的汪兆铭。 “季新你的意见呢。” 汪兆铭原本是和吴孝良井水不犯河水的,但原本该属于他的行政院长一职由于吴孝良的横空出世而变的莫测多变,早在淞沪战役即将结束的时候,他便听过过党内多名执委准备提名吴孝良接替孙科腾出來的行政院长一职,这让他大感尴尬,这吴孝良算个什么东西 ,想当年前清时代,他刺杀摄政王参加革命的时候,那吴某人还不知道在哪呢,有什么资格和他抢行政院长。 但想归这么想,话却不这么说,他在人前都大度的表示,吴孝良击退日本人,有功于国家民族,所以由他來继任行政院长实至名归,他坚决支持各执委的意见。 不过私下里小动作一直沒断,却动摇不料吴孝良的根基,可马上又出了纵兵法租界这档子事,以前的小动作就起了大作用,一桩桩一件件揭出來,就成了泰山压顶之势,这回国民党内看不管吴孝良的几个大佬都纷纷站出來,他仍旧沒第一个冒头,而是让与吴孝良有矛盾的何应钦打头阵,他乐得渔人之利。 如今蒋中正问到了头上,再不能装聋作哑看热闹,于是干咳了几声,淡然道: “兆铭只强调一点,吴维中在淞沪抗战中是有大功的,不能冷了人心,其余的兆铭听从诸公安排。” 在蒋中正身后的杨永泰拿眼角斜了正襟危坐的汪兆铭一眼,心道这个汪季新还真是老奸巨猾,明明处置吴孝良他最是高兴,却偏偏假装公正,最无耻的是,他这番表态表面上是在为吴孝良争取公道,实际上可是真真的落井下石,强调吴孝良的功绩只是掩人耳目,实际上重点在那其余两字上,意思再明显不过,功过不可相抵,有功当赏,有过也必罚,至少那行政院长是轮不到吴孝良头上了,汪兆铭该得意了。 杨永泰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汪兆铭,只觉得他炯炯双目中充满了得意的笑,吴孝良倒霉是他所乐见,他更乐于在这种情况下再踹上几脚,但现在还轮不到他,想踹吴孝良几脚的人可不少。 “这等目无法纪的行为决不能姑息,必须严惩,十一师已经做好战斗准备,一旦发现此人有不轨行为,当不会手软。” 陈诚为了这次会议特意由部队飞來南京,吴孝良于虽然同为保定校友,不过他对这个山东军阀沒有半点好感,说话毫不留情。 接着又有数名党政军大员发言,几乎是清一色的声讨吴孝良,蒋中正对此还是不做正面表态,沉吟不语。 杨永泰明白蒋中正之所以迟迟不表态并不是他在犹豫是否该惩罚吴孝良,实际上他这个第一谋士比任何人都了解蒋委员长此时的心境,委员长比谁都想将这个吴孝良撵走,但他不能舆论,必须做足了样子才行。 好吧,是时候再给委座添几级台阶了,杨永泰微微一笑,沉声说道: “赏罚分明自古不变之真理,吴维中固然在淞沪抗战中有大功,但不约束部下纵兵法租界,在国际上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使国民政府陷入了空前的困境之中,所以处罚是必然的,不处罚不足以震慑那些桀骜不法之徒,委座如果担心寒了人心,到是可以从轻处置,让他戴罪立功便是了。” 蒋中正眉头一挑,“哦,畅卿有何意见详细说來。” …… 一张薄薄的电报纸将整个室内的空气点燃,李泽军再抑制不住心头的愤怒。 “老蒋这是在卸磨杀驴,如果沒有咱们在上海顶着,他和那些党国大佬们此刻还能优哉游哉的坐在南京吗,如今倒好,咱们拼死拼活一句好沒落下也就算了,这又算什么。” 他指着那张电报纸,声音因为愤怒变得有些颤抖。 杨效欧似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谦亭息怒,老蒋不这么做他就不是老蒋了,先抛出个行政院长给维中平白竖了汪季新这个强敌,如今调第二军和五十七师去江西剿**,还是打了一箭双雕的主意呢。” 李泽军发泄出來也平静了不少,坐回椅子上,冷笑道:“蒋某人真真打的好主意,陈诚的十一师今天又有动作了,这是做给谁看,逼咱们去剿匪那,一则可以借此消耗山东军实力,二则若赢了还能不废他老蒋一兵一卒除去他心头大患,左右都便宜了那贼鸟人。” “嗯,咱们一定不能答应,宁可吃些亏,也不能去江西。” 杨效欧说出了他的底线。 谁知吴孝良说了一句话,让两人目瞪口呆。 “答应他蒋某人又有何妨。” “什……么么,钧座可是糊涂了。” “司令你这是……。” 吴孝良淡然一笑,“要枪,要粮,要兵,凡是能要的全要來,老蒋必不会推诿,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何能错过,过了这个村就沒这个店了。” 杨效欧和李泽军都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难……难不成还真去江西。” …… “什么,吴维中他答应了。” 杨永泰沒想到吴孝良竟然如此痛快的答应了,难道他沒看出來这是个一箭双雕的主意吗,那**可不是易与之辈,进剿难度比之日军不遑多让,这段时期可沒少让中央军吃苦头,事情反常即为妖,答应的这么痛快,莫不是里面有什么猫腻,但左思右想也沒拎出个所以然來,说不定还真是迫于压力不得已而做出了这等决定呢。 却蒋中正道:“畅卿你看看吧,吴维中趁机狮子大开口了。” 说着将手中电报纸扔到桌子上,杨永泰拿起來刚粗略扫了几眼,便看的他直皱眉头,只见单子上林林总总罗列了一大堆物资清单。 “好算盘,委座却不得不给啊。” 蒋中正冷笑道:“都给他,只要他去了江西,到时候就什么都由不得他了。” 至于吴孝良要东西这也在意料之中,只是这回要的东西实在是有点多,德国武器装备,基数庞大的弹药,高素质的补充兵源,包括番号都多要了两个师的,真是狮子大开口。 蒋中正大笔一挥,全部满足他,正好一批由德国來的军火船队前几日刚抵达,就近将那批装备分出來拨给吴孝良,那可是加之四千万元的军火,武装十万人不在话下。 他之所以如此放心的按照吴孝良的要求,一一都予以满足,为的就是在舆论上不被人抓住痛脚,不让人说自己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该满足你的都满足你,到时候若是反口,中央军再想对付他可就有了充分的借口,到时候任他吴孝良说破了天去,也是理亏。 更何况吴孝良的第二军和第五十七师又被堵在上海,东边是大海,北边是长江天堑,西边有陈诚和刘峙大军虎视眈眈,任多么强大的部队,在数面重围之下,一样难有作为,一旦他有所异动,立即掐断其补给供应,到时候吴孝良那几万人就是待宰的羔羊。 杨永泰又补充道:“限其一个星期整军完毕。” 蒋中正深以为然,将期限一同批示其上发往上海,当天便接到回电,却是吴孝良请求延期的电报,其中历数各方困难以及五十七师和第二军在对日一战中受创严重,一个星期连建制都恢复不了,战力不论,若想恢复建制至少半月之数,所以,回电中提出了再多宽限一个星期的时间。 “左右便一个星期,答应他便是。” 蒋中正大笔一挥便批准了,杨永泰欲言又止,虽然沒有证据,但他总觉得吴孝良延期一个星期绝不仅仅是为了恢复建制这么简单,肯定有阴谋,只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來,只好宽慰自己,是想多了。 半个月倏忽之间便过去了,河北日军退出榆关,张学良收复河北大部,尽管彻底失去了东三省的控制权,但结局总比原先预想的要好的多了,此时,坐镇南京,早就等急了的蒋中正马上去电催促吴孝良整军离开上海,准备前往江西。 吴孝良当即回电,即日整军离开上海,不日将经由南京开往江西,收到回电,南京诸公心中大石落地,毕竟京沪核心地带,驻扎着一只外系军队,任谁都吃不好,睡不安稳。 可一等就是三天,竟然连半点动静都沒有,何应钦、汪兆铭等人连连派人亲自去上海督促,带回的消息都是整军完毕,即将开拔,最后,蒋中正也等的焦急,一纸电报拍发过去,很快得到回电,已经整军完毕,即日开拔,可原本该路过南京的大军迟迟沒有出现,倒是又一封电报落在了蒋中正的办公桌上,蒋中正看过后一连三个“娘希匹”。 竟气的掀翻了桌子…… 第524章 再见(十四) 时间回溯到十二个小时之前凌晨时分,扬子江北岸码头,数艘轮船停靠在岸边,硕大的船身给从未见过如此大船的五十七师士兵们造成了极为强烈的视觉震撼,高耸的烟筒冒着滚滚黑烟,探照灯将附近水面与甬道照的通亮,岸上则是黑压压的士兵直延伸到夜色伸出也望不到尽头。 这是良大集团动用了半月时间,将集团旗下船舶公司所有來得及赶到上海的万吨货轮悉数调來,吴孝良对蒋中正的逼迫也是束手无策,不得已才想了这么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手段。 答应老蒋出兵江西不过是障眼法,缓兵之计,为的是赢得时间好从容调度良大集团的货轮來上海,不过这样一來,可就算是将老蒋得罪的死死的了,但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入江西剿匪,得罪老蒋就算不得什么了,一者,吴孝良不想做无谓的内战,消耗自己本就不多的武装力量,二者,他还不想为自己留下一个相煎太急的骂名,政治斗争什么的最是容易吃力不讨好,最好离得远远的,否则一个不小心就得惹上一身骚。 只要自己这几万人马成功登上货船,安然撤出上海,他就再也沒什么好怕的了,这年头光有一腔报国热血远远不够,必须还要有猎狗一样灵敏的嗅觉,兔子般敏捷的身手,在内斗与掣肘之中保全了自身才能在危急时刻腾出手來打击日寇,否则只能做了政客野心家们更上一层楼的踏板和垫脚石。 吴孝良带着参谋部高层登上了其中一艘万吨巨轮,他并沒有继续进入舱室休息,而是站在了船舷右侧的甲板上凝望着下面码头上,密密麻麻却井井有条登船的士兵们。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进行了数月有余的淞沪战役结束后,这些为了国家抛洒热血的将士们将会以这种形势偷偷摸摸的逃离上海。 沒有鲜花,沒有掌声,沒有奏乐,沒有送行的人群,沒有一个政府官员亦或是社会名流,默默注视他们的只有惨败的探照灯和透着阵阵凉意的江风。 吴孝良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一刻,此前已经开走了三艘运输船,剩下这五艘是最后一批,只等余下來的士兵登船完毕,他们将彻底离开上海这个为之浴血奋战了近百个日日夜夜的城市。 “钧座进舱吧,外面江风凉。” 杨效欧依旧像过去近百个日夜一样随在吴孝良左右,他的第二军已经全部登船完毕,第五十七师此前也先一步出发,下面马达声轰鸣,也只剩下装甲旅的坦克了。 “不急,外面冷,到让人清醒的紧,更看清了这漆黑一片中的路。” “钧座可是已经有了规划。” 杨效欧眼前一亮,不知道这年轻的上将又有了什么主意,跟着这样的人打仗也真是痛快,不管何时何地总是早早的就未雨绸缪,他们这些部下只管闷头打仗发大财,这回老蒋调派來的武器弹药,他的第二军几乎是里里外外换装了个便,现在清一色的德式装备,比起之前的老套筒汉阳造杂牌装备,真真不可同日而语,战斗力又有了个大幅度的提升,同时他也为当初投靠吴孝良的决定而感到庆幸。 相比之下,他的那位晋军兄弟投靠了老蒋之后境遇每况愈下,这回中日京沪大战,老蒋又借机整编了他的部队,夺了他的军权,到现在无职无权,游走在南京各高官府邸上下打点,只为再谋个有油水可捞的差使,但到现在也一事无成,想必他那为数不多的积蓄也快消耗一空了吧。 杨效欧轻抖一身隐隐水汽,将思绪拉回现实,只听吴孝良道:“战争远沒结束,日寇忘我之心不死,更大规模的战争只在迟早,毅如兄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吴孝良长长出了口气,继续道:“东北四省沦陷,河北之地也尽在日寇兵锋威胁之下,若中日间全面战争爆发,山西和咱们山东首当其冲,山西还好说,有太行山地可做长期斗争,山东地处平原无险可守……” 说到无险可守,吴孝良突然沉默了。 杨效欧沒料到吴孝良居然提到的是这个,山东不但无险可守,并且还临近大海,几乎处处可登陆,由于沒有强大的海军,海边的城市也直接暴露在日军大口径舰炮的打击之下,以他对日军战列舰的了解,那些超过300毫米口径的舰炮射程可以超过三十公里,威力恐怖的惊人,日本陆军在舰炮的火力支援之下,登陆作战必然易如反掌,山东防守住这漫长的海岸线的可能微乎其微。 想到此处,成功撤离上海,并且狠狠阴了老蒋一把的喜悦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吴孝良立即敏锐的觉察到了杨效欧的情绪变化,中日早晚开战是远虑,目下就有一则近忧需马上解决。 “毅如兄可想过主政一省。” “什……什么,主政一省。” “是的。” 主政一省,杨效欧觉得是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題,或者产生了幻听,但随着吴孝良肯定的一声回答落地后,他又觉得有点跟不上吴孝良的思维的节奏,这也太跳跃了吧。 轮船的汽笛声嘶嘶响起,所有物资和人员都已经登陆完毕,东方已经隐隐的泛起了鱼肚白,船身猛然一晃竟是缓缓启动了,吴孝良來了杨效欧向船舱里走去。 “走,舱里说去。” 杨效欧此时已经缓了过來,心底带着隐隐的期待跟在吴孝良身后。 “咱们在京沪打击日寇,景聪在河南也沒闲着,现在河南的主要几个大城市都在咱们手中掌握着,这回怎么也得将这河南省主席的位置争到手。” 河南省,竟是河南省,杨效欧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不争气的剧烈跳动起來,吴孝良把话说到这份上就算傻子也明白他的意思了,中原大省的省主席那可是封疆大吏,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钧座的意思是。” 杨效欧竟有些期期艾艾了。 “我打算扶毅如兄來当这个河南省主席。” 吴孝良淡然笑道,两个人说话间已经进了早就收拾好的舱室,大概五平米左右,两人围在舱室中间固定在地板上的桌子前坐了下來,早有侍从给两位长官倒好了热水,以驱走浸了一夜的寒气。 “卑职谢钧座栽培。” 分明带上了几分欣喜和激动,这声谢却是发自内心的,他绝沒想到,自己來到吴孝良麾下不过是半路出家,短短几个月间竟能得到如此信任,如何能不叫他激动,这时代的人骨子里仍旧残存着古人士为知己的血液,尤其这些老北洋出身的将领,这种印记更为深刻。 实际上在整个民国大陆时期,北洋时代的上层统治者,无论中央内阁高官还是北洋掌兵的实权将领,在私德和公德上都是较为人称道的,和后世宣传的还是略有不同,当然,鼎鼎大名的倒戈将军除外,而革命党起家的南京政府中与之相比,两方面都要不堪许多,不但热衷于阴谋权斗,而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更出了一个刻竹青史的大汉奸。 杨效欧身为阎锡山一系的支系人马,则更贴近于前者,或许国家民族意识差些,但私德决然不差。 吴孝良郑重道:“主政河南一地,重愈千钧,孝良还要拜托毅如兄。” 对于这种语气和说辞,杨效欧还是稍稍感到有些意外和惊讶,玉成自己做河南主席,那是极慷慨的馈赠和帮助了,怎么弄的像是重重拜托自己一般呢,但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吴孝良的用心,究其竟还是吴孝良此前所言,中日一场大战只在迟早,而让自己主政河南,无疑就是要在几年内把个河南经营成铁桶一样,让日本人无从下口。 不过他自问沒这个本事,竟隐隐有了一丝压力,这乱世地方官还当真不好做呢,一旦感受到压力,他立即清醒了许多,争这个河南主席并不容易,顾祝同的数万人驻扎在京汉线上的许昌一带,想夺下这块中原大省,恐怕还是绕不过南京的老蒋,但他们刚刚把老蒋给狠狠阴了一回,算是得罪死了,老蒋无论是出于私怨还是利益上,河南这块大肥肉怕是不可能轻易松口。 但看着吴孝良一副郑重的样子,似乎河南已经到手一般,最终还是沒忍住疑惑的问道:“顾祝同的人就在许昌,想拿下河南省主席恐怕还得南京的蒋某人点头同意吧。” 吴孝良道:“抵达济南我就给老蒋拍电报,老蒋想拒绝也不容易,但不折腾出点幺蛾子怕也不是他的xing格。” 果然,一星期后吴孝良抵达济南给老蒋发了封长电报,回信倒是极快。 吴孝良看不到老蒋气急败坏的样子,但也能想象到他绝不甘心咽下这口恶气,一封措辞既委婉又隐隐透着强硬的电报放在了吴孝良的办公桌前。 吴孝良看罢笑了,自语道:“蒋委员长啊蒋委员长,恐怕这回又要让您失望了。” 第525章 再见(十五) 蒋中正的电报并沒有歇斯底里,但表面的平静之下却隐藏着无比的愤怒与寒冷,先是以一种几尽苦口婆心的姿态对吴孝良的不辞而别进行了一番申饬,山东军的不辞而别使得原本已经取得初步优势的江西剿匪战场出现了反复,而**因为即有部署沒有及时进行调整而出现了不必要的伤亡,但也对吴孝良的决定表示了一定的理解,同时更肯定了他在淞沪抗战中毋庸置疑的功劳,但纵兵法租界在国际社会上造成了极为不利的影响,即便他蒋中正身为党国领袖想为其开脱,亦有所难。 电文讲的很委婉但却透着威胁与阵阵寒意,老蒋高明就高明在仅仅指出了吴孝良所面临的问題,却沒有给他划下道來,该如何解决问題,意思很明显,你看着办,到时候别怪我不照着你。 吴孝良随手将电文扔在了桌子上,不管老蒋如何威胁,他和他的部队都已经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山东,如果南京真想撕破脸不在乎天下悠悠众口,他也一定会奉陪到底,只是他主政山东进入济南以來,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打仗,对于各项政务倒是耽搁了下來。 千头万绪,吴孝良只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时,军队在大战后的整编,以及工厂复工都同时提上日程,不过,他目前还有件重中之重,那就是将河南牢牢地的控制在自己手中。 李又廷这几个月以來在河南沒有白忙活,先后和冯玉祥以及阎锡山的人进行了大小十数仗,控制了河南境内黄河中游几乎所有的重要城市,将阎锡山赶回山西,冯玉祥封锁在潼关以西。 当然,阎冯两家的兵马若仅仅凭借李又廷的兵力是不足以取得如此战斗成果的,此前冯玉祥主力尽在湖北,被老蒋的中央军歼灭大部,又倒戈大部,所余残部对河南已经沒有进兵余力,只好由陕西南部返回关中,阎锡山更是受制于张学良和日军的大举进犯被迫返回山西。 如此一來,倒是让李又廷坐收了渔人之利,控制了河南的大部分重镇,但老蒋的得力大将顾祝同也率所部第十六路军兵进许昌,对开封、郑州虎视眈眈,若不是淞沪抗战爆发,吴孝良率部在京沪一带与日军殊死作战,情况特别,恐怕老蒋一早就下令顾祝同攻击李又廷了。 实际上李又廷对于许昌驻扎的老蒋中央军重兵也是十分忌惮,在处理双方关系上也一直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引发大战,使得整个河南局势失控,因为,北平东北军统率张学良的无能,导致日本关东军和华北驻屯军兵锋直抵黄河北岸,他不得不将主要的兵力和精力放在了对日方向上,而将后方洞开给驻扎在许昌的顾祝同,顾祝同也算识大体,顾全大局并沒有趁火打劫。 但现在淞沪战役结束,吴孝良与老蒋几乎公开撕破脸,失去了日本人的牵制,顾祝同就开始蠢蠢欲动了,甚至连通关西面的冯玉祥都开始不老实起來。 一连数封电报急飞济南,很快就落在了山东省政府主席办公桌的案头,吴孝良眉头紧锁,显然外战刚一结束,老蒋就迫不及待的准备重燃内战战火了。 他明白这一战迟早要打,对于中原老蒋志在必得,如果不是日本人横插一脚,河南早就姓了蒋,也轮不到他山东军控制了,但是,想要让他吴孝良将到嘴的肥肉老老实实拱手让出去,却是万万不能,就算他答应,他手下的将军们也不会答应。 “钧座,老蒋欺人太甚,不如我去河南与景聪给顾祝同來个南北夹击,将这颗钉子彻底拔除,断了老蒋的觊觎之心。” 吴孝良本意十分赞同杨效欧的意见,但他总觉得老蒋的手段不会这么简单,或许老蒋就准备等着自己率先挑起这内战的苗头呢,还是先沉住气,按原定计划走下去,边走边看。 “不妥,毅如兄,抛开挑起内战这个名声担不起,光是第二军在淞沪一战中首创严重,但人员补充却杯水车薪,战力下降厉害不说,就是这士气恐怕也不利于出兵,所以,目前情形一动不如一静,先看看再说。” 杨效欧眸子里闪过一丝失望,毕竟河南是吴孝良在轮船上许给他的一块大饼,老蒋如果真派重兵干涉,恐怕此事难保无疾而终。 吴孝良发现了杨效欧的一样,立刻明白是他误会了,笑道:“河南志在必得,山东军所图还不止于此呢,只是,目前局势不明,所以先暂时观望,一旦有了明朗的趋势绝不会手下留情。”他自觉口干舌燥,端起桌上茶碗灌了通茶水,又接着说道:“而且,河南局势当七分政治,三分军事,兵不血刃最好了。” 杨效欧听了吴孝良的解释,立刻就发现是自己想岔了,正所谓关心则乱,但对夺取河南七分政治,三分军事大不以为然。 “难不成伸手去向老蒋讨这河南省主席來做。” “为何不可。” 吴孝良笑意吟吟,杨效欧不禁疑惑了,老蒋又不是三岁小孩肯乖乖就范,更何况,他们刚把老蒋得罪的死死的。 …… 南京,蒋中正已经从初时的暴怒中平息下來,他已经意识到吴孝良成功的撤离上海等于鸟脱牢笼,自己也就彻底失去了对山东军的挟制,想再让这些山东土豹子去当炮灰打**已经不可能。 不但将山东军当炮灰不可能,吴孝良成功的返回济南,还将给他带來无穷的麻烦,河南的顾祝同已经一连发了数封电报回來。 “委座墨三一连几封电报发过來,吴维中刚回济南就开始蠢蠢欲动,只怕他早就想一口吞了河南。” 淞沪对日作战结束,何应钦立即恢复了昔日指点江山的架势,国内军阀他真沒放在眼里,中央军夺取河南应是情理之中。 “辞修的十一师看來又要动起來了,直接去安徽从其侧翼威胁鲁豫两地,省得宵小们异动。” 蒋中正点头,他正准备将陈诚的十一师调到河南去威慑吴孝良,何应钦的建议正中下怀,但国府刚刚结束大战,实在不宜轻启战端,而被吴孝良抢了地盘断了财路的可不止他一家,冯、阎、张哪个不想看山东笑话,亦或是伸手分一杯羹。 何应钦见蒋中正迟迟不表态,有点着急,难道是委座还另有图谋,不过,一旁的杨永泰倒是把蒋中正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何总参谋长勿忧,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委座当是已有成算了。” 何应钦恍然大悟,中原大战打了个虎头蛇尾,最终让吴孝良捡了便宜,其他几家谁能乐意,他怎么就忘了这一点呢。 杨永泰继续摇头晃脑的道:“现在说考虑者,是选择谁來合作。” “冯焕章xing情反复,见利忘义,况且又刚被中央军打了个灰头土脸,阎百川奸狡如狐,与这两人合作恐怕都如与虎谋皮一般,倒是北平的张汉卿冲动任xing,又和那吴维中多有摩擦,最合适不过” 蒋中正一阵冷笑,“都不是善类,倭寇发起淞沪大战之前,刚刚给张汉卿送了上千万的款子,现在是时候收回点好处了。” 提起中原大战前南京国民政府送给张学良那三千万元,蒋中正就气不打一处來,原本说定了东北军入关参战,可张学良刚占了平津,小日本就在上海横插一刀,最终中原大战不了了之,阎冯借机罢兵,不但他消灭阎冯两家的既定目标沒有达到,反而还白白的花了三千万,如何能叫他甘心。 “委座英明,只要张汉卿那十万东北军往黄河北岸一摆,配合辞修的十一师于鲁豫皖威慑,就是借吴维中那小子三个胆子恐怕也不敢再打河南的主意了吧。” 杨永泰不失时机的送上一计马屁。 …… 山东省济南。 “钧座,北边的张汉卿有异动,据报,南苑的东北军正在集结,看样子是要沿京汉线南下。” 杨效欧对这个消息感到一丝沮丧,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吴孝良此前曾和他分析过蒋中正可能使出的手段,那就是连结冯、阎、张三人联手对付山东军。 倒不是山东军在这几股地方军阀势力中最强,恰恰相反,吴孝良实际上最弱的一支,比如那冯玉祥就算损失惨重退守陕西,他在声望和号召力上也远远强过一年前还名不见经传的吴孝良,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阎锡山本嫡系主力并未受损,加之经营山西近二十年,根深蒂固,不是一般人所能撼动的,就连丧家之犬的张学良手中仍旧握有十万东北军,是任谁都不能忽视的一股强大的军事力量。 而张学良与老蒋合作,存的心思一想就透,无非是在稳定他河北地盘的基础之上,觊觎山东的控制权,好为他的十万东北军找一块根基之地。 吴孝良有预感,蒋中正恐怕不仅仅是这一手,果不其然,仅仅一日之后,副官送來上海方面的电报,陈诚的第十一师已经在南京乘火车沿津浦路北上进入安徽省境内,具体目标尚不明却。 杨效欧冷笑连连。 “老蒋好谋划,打起自家來老道的紧,面对日本人的时候能耐哪去了。” 第526章 再见(十六) 深秋的华中平原一片茫茫,水田收割后更是一马平川,自入秋以來久旱无雨,大地干燥的就像失去了水分的皮肤,裂开了一道道骇人的口子,突的,整个大地震动起來,极目所及的大地边缘突然卷起了漫天的烟尘,田埂间捡拾引火禾杆三三两两的农民被眼前一幕吓的心惊肉跳。 河南地界自打进入民国以后连年大战,鞭炮一样连续爆响的枪弹声,还有那放一发地动山摇的大炮都沒这般气势,难道是谁请來了天界地府的仙君大鬼。 干涸的老眼里写着满满的恐惧,拾禾农民目瞪口呆之余,双脚也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半分,直看着那卷起的漫天烟尘随着大地愈來愈猛烈的颤抖,如狂风骤雨般而來,又似万马奔雷般在眼前呼啸而过。 最后,直到那震颤渐渐远去,漫天烟尘重新消散,才有人忍不住吐出一句话來。 “娘的,这是什么怪物。” 在他们眼中,卷起漫天烟尘的是那一个个钢铁怪兽,尾部突突冒着黑烟,居然不用罗马就能在大地上疾驰如飞,不是怪物还能是什么,恐怕这震撼远超过他们想象中的仙君大鬼。 装甲旅旅长关炳炎就在这些钢铁怪兽其中之一的肚腹之中,他这次奉命由定陶,杞县,通许,商水一线直插许昌后路,切断许昌和汉**通的一段京汉线,好让驻扎在许昌顾祝同的十六军与本部断绝联系,粉碎蒋中正夺取河南的企图。 只要够快,老蒋反应不及,哼哼,关炳炎一阵冷笑,已经过了商水,胜利就在眼前,他拿起通话器喊道: “全体听令,我是关炳炎,我是关炳炎,立即向西转向,向西转向。” 远远的,只见烟龙在大地上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向西而去 许昌十六军指挥部,顾祝同拍了桌子,大骂道:“这些蠢货,仅仅一次冲锋就丢了地盘还有脸回來吗,都给老子拉出去毙了。” 军长雷霆震怒,大小参谋们都大气不敢出一口,做事更加了一万个小心,生怕弄出点动静來将顾长官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來。 原來是顾祝同刚刚收容了南边來的败兵,都是他留在京汉线沿路的亲信,驻守临颍郾城的足足有超过一个旅的队伍竟然不到一个小时时间就被打的溃不成军,这两座县城也顷刻间易主。 丢了两座县城本沒什么大不了的,但这两座县城正恰在许昌和汉口间的京汉线上,所有的物资补给由汉口运來,必须经过这两地。 顾祝同突然觉得背后阵阵发凉,他的后路被断了,如果不尽快将与后方联系的道路打通,他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甚至有…… 他不敢再想下去,必须立即采取行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他连对方人马的番号指挥官是谁都不了解,决不能这么仓促应战。 “那几个败军之将不用毙了,留他们一条狗命戴罪立功,让他们率本部回去,不用拼命,只要探出那些人的來历,指挥官是谁即可。” 军官们如蒙大赦,去传令放人,其实,顾祝同盛怒之下,发出的枪决命令,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迟疑了,并沒有急着传达,因为毕竟中下级军官上百人,涉及人数太多,全部枪决了不但不能严明军法,激励战斗,反而可能打击了失明们本就持续低下的士气。 所以他们在等顾祝同消气,果不其然,顾祝同消气之后此前的命令就又有了变化。 仅仅半天时间,还沒到傍晚,具体的消息就由前线传了回來,突袭了西平,郾城的是吴孝良麾下装甲旅和骑兵旅,之所以他十六师几乎沒有还手之力,是因为他们出动了大量的坦克、骑兵以及大口径支援火炮,习惯了步兵攻防战的十六军士兵们对装甲部队束手无策,甚至带着天然的恐惧,因此几乎不战自溃。 这可难坏了顾祝同,难道调主力去吗,他随即否定了这个答案,因为一旦主力尽出,北边与其对峙月余的李又廷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可如果不出动大批人马,夺回这两座卡在咽喉要地的县城几乎沒有半分把握,夺不回这两座县城,后方的补给物资就不能及时的运抵许昌,而由于京汉线运输便利,所以许昌囤积的物资并不多,仅够一周之消耗,因此,结论就是如果一个星期之内如果不打通补给线,第十六军的补给就断了。 …… 南京,蒋中正只觉阵阵头疼,本來拟好的作战计划万无一失,怎么就出了差错呢,吴孝良的队伍难道插了翅膀会飞不成,一夜之间就能不动声色的夺了郾城,断了十六军的后路。 他不得不再次召开紧急军事会议,陈辞修的十一师恐怕还在路上,沒那么快抵达指定地点,必须得立即商讨出个解决办法。 “大家都说说吧,干怎么办。” 话音刚落,便有侍从拿了电报进屋,何应钦接了过來,一看之下面色骤然一变。 “吴孝良的十七师向皖北出动了,目标该是直指辞修的十一师。” 会议室里立即腾起了一阵嗡嗡之声。 “沒想到这个吴孝良说翻脸就翻脸……” “脑后有反骨,又是个狠角色,能不反。” “话说回來,就他那点土豹子兵,能是咱们中央军的对手。” 立即有人冷笑道: “土豹子兵,歼灭日寇上万,打的小鬼子求和撤出上海的是谁,在座诸位谁有这个能力。” 大家嗡嗡一片也沒商量出个解决办法,蒋中正看着室内苍蝇般嗡嗡一片,眉头都快拧成了一个山字,但仍旧绷着脸一言不发,还是何应钦最终干咳了两声,大家听到总参谋长要准备发言,都自觉的静了下來,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坐在蒋委员长左手边的何应钦。 何应钦对自己咳嗽一下就迅速整顿了会议室的秩序而感到十分满意。 “委座,诸位,目下有两策可供选择,其一,立即发电北平,令张汉卿的东北军立即南下做出攻击济南的姿态,同时,发电冯阎两人,要求其发兵相助,其二,命湖北驻军沿京汉线北上,配合顾墨三解决掉吴部人马。” 蒋中正点点头却并沒有表态,倒是刘峙又紧跟着发言了,只见他腮帮子上的两团肥肉上下一阵甩动,挤出的不知是谄笑还是冷笑。 “敬之兄所言极是,不过冯焕章和阎百川怕是会作壁上观吧……” 随之立即有人接口道:“不但冯阎两人不可靠,就是北平的张汉卿小子态度好像也暧昧的紧呢,前次委座去电询问,不也沒给个痛快话么,看情形又是想讹上一笔呢。” 说话之人正是陈调元,几次斗争下來由于他坚定的站在了蒋中正一边,因此虽然他出身自北洋军阀,但在南京一系中还是颇受老蒋重用的,并且手下也着实的掌握着几支战斗力不俗的军队,一次他的发言还是很有些分量的。 刘峙见到陈调元出面附和自己的说法,将何应钦给顶了回去,不禁得意的瞥了面无表情的何一眼,不过他也沒必要承陈调元这个情,他和张学良不和是尽人皆知的秘密,因此说道张学良不过时发泄一下个人的私怨而已。 实际上,在原本的历史之中,张学良本人也对陈调元看法极为恶劣,老蒋调其去陕西剿匪时,陈调元亦在西安,曾有过一段共处时日,后來张氏曾在回忆录中丝毫不加掩饰他对陈的恶劣看法看法,称其“老而好淫”。 抛开这陈调元是否好淫不说,此人一生也算是传奇,早年弃文从武,临城大劫案以他堂堂徐州镇守使只身入虎穴,与匪首孙美瑶谈判,成功解决了一场几欲引发国际争端的大案,其后在张作霖当政时更是差点生擒了当时的江苏督军杨宇霆,后來顺应形势投靠了蒋中正,亦是步步高升,也堪称是一代豪杰了。 而在这次军事会议上,陈调元之所以那张学良來说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和刘峙一样,他们都瞧不上号称蒋委员长左膀右臂的何总参谋长。 这还不算完,陈调元继续放着炮弹。 “汉口之兵准备调往江西剿匪,恐怕再拨人北上,湖北就空了……” 何应钦终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纵然他素來城府,但当众就被刘峙和陈调元折了面子,又如何能忍,刚要发作,蒋中正狠狠的拍了下桌子,怒道: “吵吵吵,叫你们來不是吵架的。” 会议室中立刻鸦雀无声,陈调元的嘴张合了两下最终也沒发出声,老老实实的闭上,竟是顷刻间针落有声。 最后蒋中正还是按照何应钦的提议去办,湖北的兵不能调,但找外援还是照旧,阎锡山还是意料中的保守,称其大战之后受创严重已经不堪出兵,沒想到让他意外的是,冯玉祥竟一口答应了出兵,沒提任何附带条件并且立即兵出潼关。 至于北平的张学良,早就厉兵秣马于黄河北岸,中国大地上的空气骤然一紧,变得火药味实足,大有山雨欲來之势 第527章 再见(十七) “咯吱,,咯吱,。” 马靴踩过积雪,穿着崭新棉衣的大队军官沿作战工事缓缓一路走过,在大河边随领头军官的驻足而纷纷停步,吴孝良表情凝重的眺望着黄河对岸厉兵秣马的东北军,此前参谋部曾分析张学良最大的可能是待价而沽,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求战意识如此强烈,老蒋刚一发动,他便兵陈黄河北岸作势攻击。 民国十八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竟然比往年早來了一旬,大雪下了整整一夜,随之更严峻的问題就摆在了眼前,第一场雪到來后,气温陡然下降,黄河下游水流极缓,河面随时都有可能封冻,而河面一旦封冻结实,黄河天险便不足为凭,大多数依河而建的防御工事将毫无用处。 后半夜东北军突然万炮齐发,弄的山东守军精神极度紧张,半夜都沒睡个囫囵觉,吴孝良就是在夜半时分被隐隐传至济南城中的炮声所惊醒。 不过天将黎明时,东北军停止了炮击却再沒有后续动作,参谋部几乎一致认定这是东北军在虚张声势,黄河封冻之前东北军一定不会发起渡河攻击,尽管下了如此推断,吴孝良仍旧不敢有半点马虎,等到中午便带着一众军政大员前來河岸防御工事视察。 连续走了几段,各项布置都井井有条,永久工事也修的似模似样,吴孝良对此比较满意,暗讨如此布置,只要严加防范该当不会出现大的纰漏。 行进间不时有身负公务而过的士兵立于两旁敬礼,又气昂昂而去,丝毫不见折腾了一夜的疲倦,竟是个个士气高昂的紧,吴孝良不由得由衷的发出了一声赞叹: “董师长果是作风不减当年。” 原來黄河南岸的防线由第十七师防御,师长就是当年北洋模范团董海滨,傅作义窃夺第四混成旅之后董海滨不齿其为人则挂冠而去一直寓居天津,直到吴孝良去年再度上台就任山东省政府主席,拿下济南成立十七师之后,在吴的再三邀请之下,再度出山出任军职。 本以为这位董师长赋闲多年,恐有战阵生疏,但沒想到还是练得一手好兵,这次调他率十七师主力赶赴鲁豫皖三省交界地带钳制陈诚的十一师,他便执意将驻守黄河防线的一个旅留了下來,毕竟他们在此已经训练数月,对防御战已经熟的不能再熟,骤然全部换成新近回來的五十七师,恐怕还要适应一阵,战斗力就要大打折扣了。 所以,吴孝良欣然接受了董海滨的建议,仍旧以十七师一旅作为防守阵地主力,五十七师则充当预备队,一旦战事进一步扩大,再酌情派出相应兵力投入战场。 杨效欧仍旧不离吴孝良左右,说实话他对东北军的战斗力至今还记忆犹新,阎锡山的晋军如果不是借了地利和外力在其面前完全不够看,早就被打的一败涂地,他曾私下里将国内各系军阀派别的战斗力做过一个排名,东北军首屈一指,无论是装备和训练都领先于国内各股势力。 至于南京政府一直大力扶植鼓吹的嫡系中央军其实远沒有外界想象之厉害,除了士气、组织度等因素,至少在武器装备上和东北军还是有挺大一段差距的,老蒋动辄提及的德械师也就那一两万人,不具备普遍xing,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拿出來拼老底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次淞沪大战为了保存实力,他命令其嫡系刘峙的第一军驻扎江阴徘徊不前,放任日军对山东军各种进攻,而不施以援手。 翻回头來再说这东北军则一直是敢打敢拼,如果不是生不逢时张作霖死的早,即便保不住半壁江山,保东四省与河北不失也绰绰有余。 杨效欧似乎看出了吴孝良对于黄河即将封冻的担忧,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犹豫了,终究沒说出口,跟着吴孝良急匆匆又赶赴下一段防御工事。 到了晚上,坏消息接连传來,冯玉祥东出潼关,竟高歌猛进,一路占领陕城、渑池直抵新安,距离洛阳已不足百里。 省政府的几位文官委员不由得有些慌张,冯玉祥与老蒋大战虽经新败,但毕竟名声在外,当年不论是曹锟大总统还是段执政,就连后來赫赫威名几乎打下半壁江山的张大元帅都曾吃过他冯某人的亏,如此势如破竹之势,是要横扫河南的解节奏吗。 “河南北有阎老西,南有蒋中正,如今这冯玉祥快打到洛阳城下,不知李将军能顶得住不。” 冷遹总览山东政务,数月來兢兢业业,而山东形势又一片大好,这吴上将看做派又不是贪财贪权之人,对山东教育、工业等都不遗余力的扶持,最甚者是,他总能在外国银行弄來大笔的资金投入到建设中去,而从沒要求省府做还钱期限的保证,他也曾私下揣度,这都是吴上将通过特殊渠道秘密募集而來的资金,但却绝沒想到,这都是吴孝良掏的自家腰包。 如果冯玉祥打过來,这些成绩将会在兵灾之中再次毁于一旦,数月來的苦心经营将付诸东流,叫他如何能不紧张。 “冷欲公不必担忧,冯玉祥也就是虚张声势,他也就到新安止步了。” 冷遹是不通军事,这些情报都是总参谋部的侦察兵带回來的,而身在河南的掌兵大将李又廷并沒有正式的公文呈上,这就说明如无意外,至少河南局势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冷遹或许不知,但杨效欧知晓,李又廷在河南所领之军名义上的番号是一个旅,实际兵力其实至少要超过两个师,这一番在河南的收编扩地,实力几乎是成几何级增长,战斗力就算比不了五十七师和第二军但与冯玉祥的叫花子军相比,至少在装备上好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冯玉祥此番之所以急吼吼的东出潼关,无非就是被老蒋打的太惨,这回想在山东军身上把损失的好捞回來,不过他可能沒想到,这一脚算是提到铁板上了。 想到此处,杨效欧一阵冷笑,听了杨效欧的话,冷遹的不安也被渐渐压了下去,至少心中有了底,看这些家伙都信心实足,想來就算河南不保,山东也定然稳如泰山。 可到了晚间,消息再度传來,整个山东省府震动。 “什么,不光是新安,洛阳也丢了。” 杨效欧从座位上豁然而起,带起了一片稀里哗啦之声,竟带倒了临近作为的几把椅子,这个战果可太出乎他意料了,李又廷究竟在河南搞什么,这回连他都看不透了。 怎奈李又廷发回的战报语气平平,只是简单的汇报了战果,与其说战果不如说是败绩,到了这个关口,山东军已经由不得一处败绩,目前山东军形势就好比汛期的黄河大堤,只要一处决口,千里长堤将作用尽失,鲁豫大地将处处泛黄。 况且以山东军目前之实力也确实是派不出多余的军队去支援河南洛阳的战斗,杨效欧甚至涌起了一股听天由命的无力之感。 情急之下脱口道: “钧座,让第二军顶上去吧,有了第二军河南还不至于崩盘。” 吴孝良立即摇头,“第二军去了,河南倒是充实了,但江苏的老蒋嫡系一旦北上山东该拿什么去抵挡。” 杨效欧一阵颓然,是啊不可能为了一个四战之地的河南而丢了山东根本,换句话说即便拿下了河南,如果沒有山东作为根基的强有力支持,一块四战之地的省份,东西南北都是敌人是万沒有能力守住的,所以,拿下河南乃至控制住河南的前提是,山东根基必须稳固,如果不管不顾倾巢而出,那不是舍本逐末了吗。 不过吴孝良的话又让他心下稍安。 “景聪我是了解的,这次洛阳之败,就算退一万步讲,也就头了,毕竟主力不再洛阳,只要开封不失,河南战线当不至于崩溃,等关炳炎的装甲旅在豫南腾出手來,还可以北上对其进行支援。” 听了吴孝良这番话,室内绝大多数人都镇定下來,话虽如此,不过杨效欧对吴孝良所言,关炳炎装甲旅可以北上支援李又廷只说大不以为然,因为顾祝同的十六军在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被歼灭,山东军目前沒那个实力,能困住他已经实属不易,所以只要顾祝同的十六军一天还坚持在许昌,关炳炎的装甲旅便一天不能北上。 因此,装甲旅北上支援一说也仅仅是一说,不过杨效欧也明白,这是吴孝良稳定人心士气的说辞,他当然不能当众将此种疑虑说穿,但他对吴孝良所言的第一点还是深以为然的,李又廷为人坚毅,果决,又足智多谋,看他独自率领一旅人马在数方远强大于自己的势力夹缝中,最终成功攻略河南大部分城市,此人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猜测终究是猜测,战场瞬息万变,大家伙心里仍旧七上八下,等着河南方向上传过來好消息,只是河南的消息沒等到,山西的通电却先到了。 第528章 再见(十八) 南京,蒋中正极为恼火,原本战场形势已经一边倒的倾向于他,甚至冯玉祥在河南已经给吴孝良制造了不小的麻烦,山东军连洛阳都丢掉了,可转眼间形势竟再一次发生了根本xing的逆转。 南京街头此起彼伏着报童的叫卖声,“卖报,卖报,中原大战二次爆发,阎锡山通电促合。” 刚刚经历过中日京沪大战的南京市民们对战争已经习以为常,国内再爆发大战也可以理解,毕竟之前几大巨头并沒分出个胜负來,这一次总要分一分谁上谁下。 有市民买了当天的日报,看看战况究竟如何,但却大跌眼镜。 “怎么和委员长打起來的是刚刚在淞沪抗战中立了大功的吴上将,不应该是西北的冯玉祥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吴上将立了大功,但他坏事就坏在这功上,你想想,那韩信,徐达之辈是怎么死的,还不是功劳太大赏无可赏,可惜了吴上将啊,功高盖主……” 看见有人念报,立刻便呼呼啦啦围上來一大群人,毕竟这个时代识字的人还属少数,能有闲钱买的起报纸的就更不多了,能免费得到报纸的稀奇见闻是难得的稀罕事,所以围观的人只见多不见少,尤其像这种关乎天下大战安危的大事件发生,感兴趣的人更多。 “此言大谬,国民政府如何不知赏功,只因那吴上将不听号令,私自撤兵返回济南去争地盘,蒋委员长才难以下赏功的命令。” 这种反驳同样是合情合理,功劳再大不听号令,是想做反吗,这样搁过去就是个移三族的罪名,所以人群大多传來了“哦”的一声,意思就是原來如此。 “这位先生,只说其一为何不说其二,你怎么不说蒋某人令吴上将去江西剿共,吴上将不忍同根相煎这才仓促撤回济南。” “啊。” 人群中又是一阵重重的疑问,自家人打自家人可就不好了,更何况看热闹的多数都是工厂作坊里的苦哈哈,**在这些人中口碑极好,吴孝良不去江西违抗军令的行动立刻便赢得了这些人的好感。 原來是这么一回事。 “吴上将走的好,中国人不打中国。” 越聚越多的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领头喊了起來,这一声怒吼就好像火柴跌落在浸满了汽油的干柴堆之上,一股熊熊大火立即被点燃了起來。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一个青衫长袍的青年,使劲扶了扶滑落在鼻梁上的眼镜,深吸一口气猛的跳上了路边的石台之上。 “同袍们,日本人虎视眈眈,占了东四省,占了华北,如今又想占咱上海夺咱南京,国民党却饱食终日,不敢与日寇一战,多亏了有个吴上将挺身而出打败日寇,将他们逐出上海滩,可蒋某人嫉贤妒能,却容不下吴上将,国民党拿着咱们穷苦百姓辛辛苦苦创造出的财富,他们贪污,他们中饱私囊,他们去贿赂洋人,去打能赶走日寇的中国人,却就是不分给咱们劳苦大众一分钱,这样的政府还要他何用。” 青山青年满面赤红,额头青筋暴起,双目满含着激动与愤慨望着下面的人群,眼角间甚至还闪着亮光,人群骤然间沉默了,甚至变得鸦雀无声,可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某个地方被触碰了一下。 触碰他们的,既不是日本人占了东四省,也不是国民党中国人打中国人,而是那些高官显贵,军阀政要们拿着凝结他们雪与汗的财富去做尽伤天害理的事,却沒有给他们一分钱。 一片鸦雀无声之中,口号陡然间响亮的迸发而出。 “打到反动派,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这一声口号就像火星掉进了火药堆里一样,立即引发了更加狂热的呐喊。 连年大战,不仅周边的农民,就连六朝古都中的市民们日子都过的愈发紧吧,整天在死人,物价飞涨,可怜的薪水越來越难以维系日渐艰难的生活,现在绝大多数的工人苦哈哈都已经徘徊在生存线的边缘内外,或许某一天他们突然就可能填不饱子,眼睁睁看着家人挨饿。 而当局却整日里想着打仗占地盘,都说南方來的是革命军,撵走了北洋的肥猪蠹虫们,老百姓就有好日子过了,可这些革命军來了,怎么仗反而打的更多,日子过的比以往还要艰难了呢。 多年來积攒下的怨气,在这一瞬间爆发,大家的都在呐喊着各自的愤怒与不甘,街上人群越聚越多,也越來越乱,骚动就向瘟疫一样在蔓延着,从一条街到另一条街,再到更远的一条街。 南京城反应迟钝的警察们终于发觉了问題的严重xing,拉响了凄厉的警笛,立即将警局中所有沒事干的警察都赶到了街上,去平息这场莫名其妙的骚乱。 警察们刚刚走上街头,就被如潮水般的人群所淹沒,他们人数太少了,一个警察头目悲哀的看着暴民们一哄而过,他意识到一场更大的乱子将要到來,现在出动警察为时已晚。 到了下午,南京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新成立的南京警备司令部在这个关键时刻竟然协调失灵,面对越來越汹涌的人群束手无策,最后还是奉调回南京的俞济时第八十八师果断的开进城内,封锁街道,维持治安,才算将骚乱有效的控制在了一定范围之内,沒有向更大的规模扩散。 这此事件开始警备司令部的人一厢情愿的认为苦哈哈闹事能成得了什么气候,很快就能扑灭,但他们却绝望的发现,事态愈演愈烈,竟然大有一发而不可收拾的趋势,幸亏俞济时师长的八十八师果断开进南京城,这才沒有使得局势崩坏到无法控制的程度,但想将这股骚乱平息下去也绝非易事。 蒋中正被官邸外震天的喊声惊动了,喊來人询问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气的他立即大骂新成立的警备司令部蠢货,警备司令被当即免职,果断带兵进城的俞济时则被任命为新一任南京警备司令,并命令他天亮之前必须平息城中骚乱。 “必要时可以使用非常手段。” 蒋中正在最后又交代了一句,匆匆赶來官邸护驾的俞济时气还沒喘匀,听到这个补充后,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这句话虽然沒有挑明,看似平淡无奇,但却透着深深的杀机。 “谨遵校长令谕。” 俞济时出了蒋中正官邸,立即安排亲信人手安排蒋中正转移到城外的军营中,城内的骚乱爆发突然,绝不可能是偶然间的巧合,很难保证沒有人趁乱在期间浑水摸鱼,所以官邸已经不安全了,现在最安全的地方除了军营还有其他地方吗。 是啊,沒了,所以蒋中正还沒來得及拒绝俞济时的提议,就已经被他命人架起來向他的八十八师军营转移,连带蒋中正的侍从和卫队都跟着一道转移。 看着护送蒋校长的队伍消失在逐渐转暗的街角时,俞济时正了正军帽,今晚将是他有生以來最为艰难的一战。 …… 民国十八年十一月九日,上海街头的报童突然叫嚷出了让市民们都心惊肉跳的头条。 “号外,号外,南京发生暴乱,当局枪杀无辜民众数万人,血流漂杵,惨不忍睹……” 这则新闻使得原本还沉浸在赶走日寇喜悦中的上海市民们骤然间跌入了寒彻骨髓的冰窟之中,人们彷徨了,不知所措了,这究竟是为什么,国民革命军不是打击军阀反动派,打击外敌的吗,怎么向手无寸铁的同胞开枪了呢,一股隐隐的不安似乎像瘟疫一般又隐隐的传到了上海。 不过,这回当局学了乖,以张治中为首的淞沪警备司令部立即对上海市区实施宵禁,军队开上街头,不准行人聚集,一旦发现可以人群便强行驱散,同时下令宵禁期间,所有工厂停工,人们一律待在家中不得进入工厂。 张治中的这个策略不可谓不高明,他在各种可能爆发骚乱的源头上都做了预先的防备措施,最终,上海也沒闹出像个样子的骚乱,只有几次苗头,便被第五军组成的宪兵队毫不留情的扑灭了。 虽然骚乱被成功的镇压下去,但蒋中正以及他的南京国民政府的声望却一落千丈,原本他成功的领导了京沪对日作战,声望空前高涨,但这次偶然间爆发的骚乱却将他此前苦心经营的面具彻底撕开。 全国各地的媒体报纸都纷纷刊文,悼念在骚乱中死去的通报们,虽然言辞并不犀利,却是一种无声的抗议与讨伐,几份激进的报纸则直接痛骂蒋中正是国贼,必除之国家才有安宁。 就在这关键时刻,阎锡山又不失时机的发出了他的第二通促合通电,呼吁停止内战,结束争端,一致对外。 “委座,不如就暂时先停战。” 这一试探刚刚出口,便被粗暴的否定,何应钦立即闭上了嘴,绝口不再提停战。 倒是杨永泰缓缓的开口了:“目下局势,虽然舆论不利,但军事上却已经占了优势,冯玉祥的西北军连战连捷,陈辞修又在安徽和吴孝良的十七师打了几个胜仗,停战自是不可,但可以双管齐下……” 第529章 再见(十九) 北平,张学良在昨日的军事会议中被军中一帮保守老人劝的沒了辙,下令停止对山东的军事威慑,甚至连后续的进攻计划都停了下來,不过,他始终觉得放弃这个吞并山东的机会十分可惜,所以又将张作相、于学忠等一干新老心腹部下召集到了一起,准备再次商讨是否应该对山东采取军事行动。 张作相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着无奈,也有着失望,他干咳了几声,试图清一清浑浊的嗓子,又使劲的挺了挺胸愈加佝偻的背,沉声道:“汉卿哪,咱们帮着南边姓蒋的灭了姓吴的是在给东北军掘墓啊。” 话音方落,此前还不时响起的窃窃私语之声,瞬间消失不见,灭掉吴孝良竟然是在给东北军掘墓,这个说法也太过耸人听闻了,实际上如果不是在东北军中威望极隆的张作相一力反对,东北军恐怕此时已经进入到渡河作战的最后准备阶段了,可此人说话分量极重,就连副司令都不得不受了他的影响。 而在座诸位多数是赞同对吴一战,好分一杯羹的,终于有年轻将领忍不住,反驳道: “东北军并吞山东实力大涨,应是大大的好事,张辅公何來掘墓一说,也太过耸人听闻了。” 张作相脸色陡然变的铁青,这小六子最近也越來越不像话了,奉军老人已经被排挤的差不多了,新上來的都是三十岁不到毛还沒长齐的娃娃,成天只知道喊打喊杀,如果不是他张老脸还有些作用,恐怕也得回家做富翁去了,他不由得一阵暗叹,若是东四省沒丢他还真能回他辽北老家去做个富家翁地主,可如今却是有家回不得。 如果自己撒手不管,将东北军将给这些纸上谈兵的娃娃由着劲的折腾,老帅留下的底子还能撑上几年,想到老帅张作霖,这位素來铁腕的奉军老将心底里竟遽然间泛起了阵阵悲凉,可鼻子里却重重的哼了几声。 “鼠目寸光的娃娃,我來问你,走路的时候是低头看脚下,还是该抬头看清楚前面的路。” 张作相豁然起身,老态似乎在刹那间一扫而空,來到会议室东侧的墙壁前,拉开厚厚的帘子,一张巨大的落地中国全图露了出來。 “你们來看。” 他伸手在山东和河北两地比划了一下,又在整个江南划了一个大大的圈,这个圈又越过长江将淮河南部以及河南包含了进去,然后手握成拳,狠狠的在地图上猛砸了几下,透过地图敲在墙壁上竟发出了咚咚之声。 张作相轻蔑的一问:“小子可看明白了。”说着也不等那青年军官回答,自顾自的解释起來:“咱们东北军占据河北夺了山东,力量的确会膨胀,可灭了姓吴的就等于消灭了姓蒋的目前最大的敌人,到时候咱们就是他最大的眼中钉,肉中刺,到时候,老蒋的枪口就得瞄上咱们,再者,小日本占了咱们的老家,东北军根基丢的一点不剩,夺了山东一样于事无补……” 张作相说到这里有些气喘,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又重新整理了下思路,继续说道:“东北军目下有两大敌人,一远,一近。”他手滑向北方在东北处停了下來。 “远的是日本人,他们刚刚吞了东四省,沒有个三年两载消化不來,短时间咱们还能喘口气。”随之,手又向下滑去,在南京一带划了个圈敲了两下。 “近的则是这南京老蒋了,虽然眼下有山东吴孝良小子挡着,可一旦这道屏障沒了,第一个倒霉的肯定是咱们东北军,你们沒看到姓吴那小子帮老蒋打赢了淞沪大战,他反倒要调姓吴的小子去江西剿匪,手段何其毒辣阴险,如果,你们一意孤行,老蒋手段了得,东北军难保也会落得个南下去剿匪的下场,到时候连河北这块地盘恐怕都保不住,可真就成了水上浮萍,你们说咱东北军帮老蒋是不是在自掘坟墓。” 张作相一番话下來,会场上嘘声少了,张学良如梦方醒,亏得自己前几日还做着吞下山东,重振东北军的大梦,如今被张作相一席话点醒,竟是汗流浃背,阵阵后怕,如果真的帮老蒋扫去了敌人,自己直面南京不也就成了他急于削弱消灭的目标了吗。 相比之下吴铁城亲赴來北平送來的那一千万元根本就不值一提,大不了退回去就是,他张学良自问这点信誉还是有的,如果张作相此刻得知小六子还纠结在那一千万元这种私德信誉上,恐怕要老泪纵横了,在这争鼎天下的大潮中,唯有看清楚大势不拘泥于小节,才能有所建树,如果优柔寡断做妇人之仁,乌江自刎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张学良并不傻,甚至在北洋一系中是屈指可数的枭雄二代,有头脑,有胆量,有能力,敢担当,如果做为个人交朋友,这是不二选择,可一旦担负起率军逐鹿的责任來,有时候有点也成了缺点,在张作霖的有意栽培下他被磨成了一柄锋利的剑,可少了老一代白手起家的磨砺,他又缺乏父辈的坚韧,直则直矣,却最是易折,有张作相这等老一辈时时把脉,倒能及时转头,这次他便及时的刹车,沒有着xing子一条道跑到黑。 他突然又想到阎锡山,不禁又是一阵脸红,到底姜是老的辣,看人家阎老西就不跟着瞎参合老蒋的事,躲在后面闷声发大财,关键时刻还跳出來和老蒋唱唱反调,弄不死他也恶心死他,反观自己都做了什么…… “张叔,小六子知错了。” 张学良这次召集高级军官再次讨论出兵问題,本意是要在其少壮派亲信的支持下“说服”张作相,此刻想起來汗颜不已。 “通电全国东北军赞成全国和解,促进各派系和平。” …… 山东济南,吴孝良和他的部下们对南京城突然爆发的“一一九”惨案均感到突然,其他人都还好说,以吴孝良对这种爆发大规模惨案潜质各城市的了解南京无论怎么排连前三都进不去,倒是与之毗邻的上海经常各种运动惨案层出不穷,更何况国民党向來注重政治运动,对于这种带有明显政治倾向的运动苗头从來都是不遗余力的打压,甚至连处于萌芽状态的雏形都不曾放过。 宁错杀三千,不放过一个,吴孝良想到汪精卫曾放出的狂言來,仍旧有些不寒而栗,这么高压的手腕南京应该是铁桶一般才对,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血案。 虽然上万民众无辜惨死,但这次事件在客观上却帮了吴孝良一把,无论吴孝良愿不愿意承认,上万人的鲜血为国内战争的和解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一缕曙光漏了出來。 不过,这缕曙光來的却不是兴高采烈,它是在阴谋与血腥中持续酝酿增长的。 “老蒋已经放出话來,只要钧座去南京一切皆可谈,届时阎锡山、张学良、冯玉祥这些军事委员会委员们都在受邀之列。” “司令,南京龙潭虎穴不可轻易犯险,如果有个万一……” 不论是杨效欧还是李泽军几乎所有山东军中的高级军官们清一色的都反对吴孝良接下蒋中正递过來的这条橄榄枝,很明显,橄榄枝上布满了剧毒的刺,危险莫测,不知那一处便会见血封喉要了人命。 甚至连文官政府的官员们都表示,这是蒋中正使的一出诱敌深入。 “吴主席还请三思,如果去了,蒋中正暗下杀手,或者无故扣押,咱们该如何应对,如果不去,产生的后果又该如何应对” 被新近任命为省府副主席的冷御秋沉吟着缓缓说出自己的看法。 大家冷静下來后,觉得这看似有些阴沉的老头说的还真在理,人们都怕吴孝良有去无回,可如果不去给山东军带來的后果却也显而易见,甚至说会给山东军带來极大的麻烦。 吴孝良对此心里一清二楚,老蒋这是在玩绝处逢生,双管齐下的把戏,一面为了摆脱国内负面的舆论影响,而摆出一副和谈姿态,另一面,必然在背地里命令军队加紧发动攻势,争取在战场上占据绝对主动权,到时候优势在握,即便停战他又能损失什么,请他去和他无非是做个姿态,也是在赌他不敢去南京,于是淡然笑道:“诸公不要再争了,既然已经势成骑虎,吴某也沒有临阵退缩的道理,如今我军深陷中原彀中不进则退,便去南京一趟,谅他蒋某人也不敢怎样,天下的眼睛都看着他呢。” 这话不假,众人听了顿时陷入一阵沉默,杨效欧和李泽军则直截了当的请愿: “既然非去不可,带上卑职一同前去南京。” 吴孝良摇头拒绝,他离开济南之后,这两位手握重兵的部下就是他安全的最大保障,有了他们的牵制,蒋中正即便有所图谋也得思之一二,不敢贸然动手,如果一起去倒说不定会激起他不轨之念。 “毅如兄,谦亭,你二位另有重任不必与我同去,这回咱们是去谈判又不是打仗,有冷御公他们同去即可。” 第530章 再见(二十) 李泽军是吴孝良的卫兵出身,以往每每在看似毫无危险的出访中都隐藏着数不清的危机,尤其是深入虎穴,十多年前的奉天之行他至今还记忆犹新,人还未到奉天,便经历了一场针对吴孝良的炸车案,所幸,由于在宽城子的变故,孟恩远做了替死鬼,被炸成重伤。 而这还不是最危险的,奉天城中日本人精心策划的暗杀几乎就要成功,吴孝良被当街射中胸口,若不是张怀瞳出手相救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但这仍旧不是结束,离开奉天回绥东的途中再次路过宽城子时,最大的危险终于降临,当地军阀勾结日本人实施兵变控制了火车站,要抓捕吴孝良一干人等,亏得诸人机警勇敢,这才逃得一命,几经辗转可谓九九八十一难这才回到绥东。 而回到绥东之时,绥东军又面临着外敌入侵的生死存亡,他们就是在这样重重困难之中披荆斩棘才一路走到今日,李泽军又怎么能放心让身边沒有可靠之人护卫的吴孝良只身犯险呢。 “毅如兄可以不去,但泽军必须跟着您去南京。” 李泽军近似恳求的看着吴孝良,他在吴孝良的眼中看到的是拒绝,但心里却人就怀着一丝侥幸,希望自己看错了。 岂知吴孝良突然笑了一声,拍拍李泽军的肩膀,“谦亭多虑了,去南京你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五十七师离不开你,山东离不开五十七师,所以你必须留下來,明白吗。” 随即又道:“这样吧,在你的部下里,选些人和我一起去。” 吴孝良终归是不忍拂了老部下的好意,还是提出了一个折衷的办法,李泽军虽然悻悻然,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了。 这次他派出的是已经升为五十七师新编第一旅旅长的于三和,于三和是临淄本地人,在随五十七师出征之前甚至连临淄县的地界都沒出过,绝对是个本分之人,这次淞沪要塞守卫战表现又如此的勇敢而机智,相信他绝对能胜任此次任务。 当然,他不能带着一整旅的人跟他去,但堂堂一军之主将赶赴南京,一个团的扈从人员是少不了。 专列在第二天凌晨就准备好了,等所有扈从人员都登车完毕,他才告别了送行的人群,踏上火车,汽笛嘶吼,蒸汽喷泄,专列缓缓启动,逐渐加速,最终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一夜未眠,但吴孝良却毫无睡意,他坐在窗前,看着川外偶尔出现向身后疾驰而去的点点灯火,显得心事重重,尽管在部下面前他表现的一切如常,甚至可以说是志在必得,但前面究竟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他也说不好,这究竟是不是老蒋为其量身定做的圈套还未可知,至于他们能否有足够的筹码巩固山东安全,拿下主政河南的资格,这一切的关键所在却不在南京了,而是在河南、安徽、乃至河北战场的胜负情形了。 与其说吴孝良这次是去南京谈判,倒不如说他是去南京听结果的,如果赢了一切皆可谈,可要是输了他还拿什么做筹码來谈呢。 车身一阵突兀而又短促的晃动,打乱了他的思绪,窗外仍旧夜深如墨,之所以选在凌晨出发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此前他们通知南京方面是两日后的清晨七点钟由济南准时发车,实际上提前到凌晨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趁机意图不轨,国内各地的炸车案层出不穷,此前替他挨炸的孟恩远不算,张作霖坐车在白旗堡被炸轰动整个东亚,甚至是世界。 在这个一人生死便决定一方势力存亡的时代,他又岂能不爱惜自家xing命。 车厢拉门声传來,是个生面孔的侍从副官进了吴孝良所在的休息室,“报告司令长官,济南急电。” “念。” 听说是急电,吴孝良心头猛然一跳,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大事,非要急电。 “东北军张汉卿专列请求通过,兹已准许放行,特电告钧座。” 竟是张汉卿要过河,吴孝良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稳稳的落回肚子里,动作倒是真快,张学良赶赴南京为何这么急,自己是不得已,他又是为了什么。 想到此处,他瞟了一眼这个面生的侍从副官,心道副官处怎么搞得竟安排了新人过來,有个万一…… 于是他眯起眼來看面前的副官,原來只有十八.九岁岁模样,可说的却是一口地道的南方口音,他可不记得副官处里有南方人啊,不由得猛然警醒,一双眼睛里突的射出了令人遍体颤抖的寒光。 那副官似是觉察到了吴孝良眸子里的寒光,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结结巴巴的问道:“长……长……官,还有别的吩咐吗,如……如果沒有,卑职就退下了……” 车厢内只点着一盏昏暗的壁灯,整个屋中影子摇曳,吴孝良紧盯着那侍从副官,手已经在昏暗中慢慢向腰间摸去,可是却摸了一个空,不由得一阵暗骂,这么多年來身居高位,养尊处优,何曾用过他冲锋陷阵,这随身带枪的习惯早就扔掉了,只沒料到今日竟还能遇上这等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吴孝良在刹那间心念电转,这个人是如何混进來的,他混进來的目的是什么,怎样才能将他解决掉,可口中却似在与他拉家常。 “第一次执行任务吗,小伙子不错别紧张,你可以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夜里无聊,你陪我聊聊。”他对那侍从副官一指对面车厢壁边上的椅子。 侍从副官这才从初时的慌张中反应过來,退倒车厢壁边顺势坐了下去,这一坐吴孝良又发现了一个破绽,此人连军人都不是,这个时代的军人讲究的是正襟危坐,要背挺直,双手置于双膝之上,反观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后背有些习惯xing的靠到了椅背上,双手则交叉握在一起,不断的扭动揉搓,似是仍旧很紧张。 吴孝良一愣,怎么竟是个菜鸟,他不由得糊涂了,就这样一个人几乎已经百分之九十可以肯定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 “谁派你來的,有什么目的。” 既然已经做出了此人构不成威胁的判断,吴孝良也就不想再和他绕圈子耽误时间,直截了当的将其揭穿。 和他冰冷的语气相比,显然吴孝良将其揭穿的话对此人造成的震撼更大一些。 “长……长……官发现了,是……是姐姐……” “姐姐,什么姐姐。” “是塔西娅姐姐。” 吴孝良愣住了,怎么回事她,塔西娅就是当年那红发少女安娜的本名,自那日去法租界巧遇她之后,他便将塔西娅留在了他的身边,塔西娅并沒有拒绝,欣然的接受了他的请求,只是,吴孝良本能的察觉到,塔西娅背后仍旧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一个她不愿意说的秘密。 当年钱铭钧从叶卡捷琳堡带回的银质相片盒,以及他们那次执行任务匪夷所思的描述,原本都将线索和真相指向了塔西娅,可她却突然间不辞而别,连封信都沒留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此后,十年间他从未间断寻找过她,但却一无所获。 吴孝良知道李振清一定知道塔西娅的身世和秘密,但他却严守着秘密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如果不是在法租界巧遇,恐怕这辈子也未必有再见那一天呢。 多年來,这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是时候,至于眼前这个年轻人他也知道,是塔西娅在上海收养的一个小弟弟,只是从未见过。 “原來如此,你是怎么进入列车的。” “是李叔叔……” 是李泽军,其实他知道这青年是塔西娅弟弟的身份之后就已经猜到这是李泽军的杰作,这李泽军怕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吧,不过惊喜差点变成了惊吓。 当年在绥东时,李泽军曾负责过塔西娅的安全保障,所以两人从那时便已经熟识,今日他能帮忙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你姐姐呢。” 随着车厢门吧嗒一声轻响,一个丰满姣好的身影飘进了车厢。 “吴” …… 两天后,专列抵达浦口,南京方面显然对吴孝良的提前到來感到十分震惊,他们甚至连像样的迎接准备都沒有,也不知道南京方面是不是原本就沒认为吴孝良能安全抵达浦口呢。 不管怎样,浦口方面在接到吴孝良专列抵达的消息之后,立即在第一时间通知并请示了蒋中正,该如何以及用何种规模迎接并送这位国民政府上将渡江。 复电只有短短两个字,“照旧”。 浦口方面的负责人只是个旅长,论军衔只是个少将,和吴孝良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如果按照南京方面的指示去做,那可就是实足的冷遇,他可无法保证这位曾大败日本鬼子的吴上将在收到冷遇之后不暴走发飙,他一个小小的少将可承受不起,上面神仙打架他绝对不愿意搀和进去。 可这吴上将的态度竟出乎意料的平易近人,对他笑道:“也怨不得你,本來就是提前到了,你们准备不足也是情理之中,至于迎接什么的就免了,请尽快为我们安排渡船吧。” 那少将听了吴孝良的话,如蒙大赦,可一波刚平,另一波又在起…… 第531章 再见(二十一) “什么,渡轮失火。” “是……是的……”浦口负责接待吴孝良的少将说话有点结结巴巴,越是想赶紧将这尊瘟神送走,可偏偏就越是出事,奉调前往安徽的十一师补充兵团听说渡轮是准备摆渡吴孝良去南京的,二话不说就将渡轮给烧掉,更嚷嚷着要一举踏平了吴孝良暂时驻扎的营地。 他们还真有这个实力,由于为了满足前线需求,老蒋也算是下了大力气,对陈诚的十一师进行了大规模的扩编,虽然在编制上是一个师,但实际兵力已经超过了全国整编军队之前的一个军,这次北上的补充兵团按人数至少有一个旅,所以根本就沒把山东來的那一团人马放在眼里。 但那少将却不能对此听之任之,如果放任这些中央军老爷们恣意妄为,到了最后捅出大篓子來,国民政府还是要拿人顶罪的,他这个浦口的负责人自然首当其冲难辞其咎,所以他才不会傻乎乎的给别人当炮灰打冲锋,是以态度也极为强硬,立场鲜明,在浦口这一亩三分地谁都不准胡來,天王老子都不行。 尽管如此,那少将仍旧极为忐忑,十一师的补充兵团在浦口一天,他就一天睡不安稳,但还是要就这件事对吴孝良做出一个详尽的解释,他相信吴孝良如果此时要找他的麻烦,恐怕南京政府未必能护着他一个桂系出身的中央军少将。 “禀吴上将,是十一师的补充兵团在闹事,这些嫡系兵老爷们平日里仗着委员长势力耀武扬威,到了地方上惹了事,我们这些外系的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好在沒有人员伤亡……” 说道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毕竟眼前这个赶走日军的年轻上将曾被传的各种版本都有,什么杀人不眨眼,xing格爆裂,于是期期艾艾的又道: “希……希望吴上将体谅卑职的难处,卑职也无权处置这些兵痞,只能在职权范围内最大限度的对其进行约束。” 对于渡轮失火他也隐隐有些耳闻,但可沒想到这是针对他的,蒋中正再恨吴孝良也不敢吃相如此难看的在自己地盘上明目张胆的想干掉他吧。 可事情还偏偏就发生了,这究竟是他的部下自作主张还是老蒋利令智昏敢冒天下汹汹舆论來干掉他这个抗日功臣呢,一时间几种念头纷纷涌了上來,吴孝良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到底还是太过托大,一个政客有时候感觉政敌的威胁太过强大,两害相权之下恐怕声明舆论反倒次之了。 不行,必须立即渡河去南京,在路上多耽搁一刻,就多一分的危险,到了南京,大庭广众之下谅他蒋中正也沒了下手的机会。 是以,吴孝良淡然一笑。 “你的苦衷我完全理解,但我现在需要尽快渡江,你马上再安排渡轮吧。” 听吴孝良并不打算为难他,那少将松了一口气,但又立即换上一副愁眉苦脸。 “多谢吴上将抬爱,只是这渡轮却需要几日功夫來调派。” “哦。” 看吴孝良一副不解的样子,少将哭丧着脸解释道: “渡口的火车渡轮型号特殊只有三艘,如今全部烧毁只能再从其他地方调派,所以要多耽搁些时日。” 原來是这样,吴孝良对这长江渡口的情形还真不甚了解,看着那少将煞有其事的样子,应该所言不虚,但他不能再等下去,夜长梦多。 “那就安排普通渡轮吧,我们上岸以后,自行军去南京。” 火车渡轮图的就是一个舒坦,火车渡过长江以后,乘客可以继续乘火车赶往目的地而不用换车,从而省去了各种麻烦,但他见这吴上将心急火燎的要离开浦口,正中下怀,焉有不同意之理,当即连夜优先调配了数艘渡轮,准备摆渡吴孝良所部人马过江。 …… “辞修的补充兵团在浦口闹起來了。” 蒋中正大感奇怪,陈诚的队伍军纪一向算是严明,怎么还闹起了事,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联系到吴孝良已经抵达浦口的报告,他心里咯噔一下子。 “难道是和吴维中的人起了冲突。” 何应钦艰难的答道:“是的,好在沒有伤亡,只烧了三艘渡轮。”关于这次邀集各派系首领到京开会,蒋中正是做过要求的,就是必须严格的保证这些要员的人身安全,连汗毛都不能少一根,因为这毕竟涉及到中央政府的权威和公信,如果这一回搞砸了,以后就再也别想指望他们能相信南京了。 面对蒋中正如电一般传递出愤怒的眼神,何应钦这回是彻底害怕了,说实话他刚刚听说吴孝良被陈诚的部下找了麻烦,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痛快的,毕竟这家伙让他出了太多的难堪,如今有人跳出來也让这目空一切的上将出几回丑,他当然乐于见到了,当然,陈诚的十一师在这个敏感时期擦肩而过,的确是他有意为之,这也算是推波助澜了。 这点手段,蒋中正身为党政军大权于一身的领袖,不知见过多少风浪,又如何觉察不出來。 何应钦清晰的感受懂啊委员长的愤怒向一座山压來,让他感到透不过气,他明白蒋中正这回动了真怒,所以在简单的解释了一遍之后就不再吭声,随时准备迎接來自上面的雷霆怒火。 如果蒋中正骂他一痛,何应钦也就放心了,这说明委员长已经原谅他了,可一言不发是怎么个情况,就这样尴尬的站了有一刻钟之久,何应钦已经能感受到浑身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打透,实在忍不住抬眼偷偷瞧向蒋中正。 这一瞧不要紧,正和蒋中正阴测测的眼神碰了个正着,他只觉得身子一阵颤栗,连忙低下头去,再一次汗流浃背。 蒋中正这一回是动了真怒,手下人倾轧争宠,他早已见怪不怪,甚至是持纵容态度的,但这种纵容也是有底线的,那就是决不能损害他的核心利益,否则就是天王老子他也绝不讲情面,这一回何应钦算是触了他的逆鳞。 一个念头在蒋中正心里不停的打着旋,看來是时候给他点教训了,一味的骄纵都已经快让他成了脱缰的野马,不过,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等眼前的大事了解,就将他调到冷衙门里好好坐几日冷板凳,也清醒清醒,摆正自己的位置。 蒋中正终于开口:“你是怎么处理的。” 何应钦见委员长终于说话,立时如蒙大赦,但心中随即又是一片冰凉,按照他对蒋中正的了解,此刻如果委员长大骂他几句这事就算翻过去,可蒋中正不但沒骂却直接说起了正事,这说明自己已经被记恨上了,蒋中正直接称你,而沒有如以往一般叫他的字更加印证了这一点。 在民国以前,为表示尊重对方,人们都会称字,上位者对属下如称字则更是彰显器重,以往蒋中正便是如此。 但何应钦现在顾不上许多了,既然已经开口询问就说明事情沒坏到极点。 “据报,吴孝良已经准备连夜乘普通渡轮过江,如何处置全凭委座安排。” “废物,这点小事还用我说吗,立即派火车在江边迎候。”蒋中正说道此处显得有些焦躁,站起身踱了两步,又一摆手。 “算了,还是我亲自去迎接吧。” 完了他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何应钦下去。 “赶快去安排吧。” 何应钦捅的篓子,蒋中正必须亲自來给他擦这个屁股,否则这次冲突造成的影响之恶劣,将难以消除,一个吴孝良并不足为惧,可冯玉祥、阎锡山、张学良这些人又该会如何看呢,如果他们因此感到危机而联合起來反对自己,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何应钦出去以后,蒋中正拿起笔沉思了半晌,在纸上重重的写下了三个大字,“吴孝良”,他看着这个名字口中默念,自己眼下这个劲敌究竟是何时变成的白眼狼呢,是出兵河南,还是南下抗日,说到底还是他蒋中正亲自将这个劲敌树立起來的呢,这一刻他心中也不知是愤怒还是后悔,只觉得这家伙给他造成的麻烦,甚至要超过了冯玉祥、阎锡山、张学良任何一人。 不知何时杨永泰已经站在了屋子中,蒋中正对这位身边的谋士相当尊重,伸手示意他在对面沙发上坐下。 “畅卿有事。” 杨永泰已经听说了浦口闹事,但他却不是为此而來。 “委座永泰有件事一直搁在心里,不说出來,难以安眠。” “畅卿有事但讲无妨。” “听说委座已经令陈辞修停止进攻,原地威慑待命了。” “却有此事。” 蒋中正为了对何谈营造气氛的确已经于三日前下令暂时休战。 “万万不可,卑职认为这个时候不但不能停止进攻,反而要加大进攻力度,如此此才能迫使山东吴孝良退缩,打消冯玉祥的非分之想。” 蒋中正眼睛一亮,只听杨永泰又继续道:“还得继续增兵,湖北去江西剿匪的人缓一缓,派到河南去,辞修的十一师进攻陇海线,切断山东与河南的联络,配合十六军打个漂亮的反击,扭转河南局势,到时候谈判桌上河南之地自然尽在委座手中。” 第532章 再见(二十二) 吴孝良的渡河计划最终还是耽搁了,由于调派不及时,渡轮并沒有按照预定计划准备就绪,所以他只好耐着xing子在浦口继续等待,不过,却等來了另一位进京参加和解的地方军阀,他就是张学良。 原本沒有计划见面的两人也因为这次意外而意外的见面了,张学良在见吴孝良之前还是犹豫了,他对吴孝良的感官是极为复杂的,不是简简单单政敌间因利益而生的纠葛,他经历了从崇拜到怀疑直至排挤亦或是仇恨,期间或许还参杂着嫉妒和艳羡。 在旁人看來,张学良身为奉军首领张作霖的大公子邀天之幸,可以说功业之路在父亲的支持下一路畅通无阻,身边女人如云,夜夜笙歌,因此还得了个民国四公子之一的 诨号,但这些在外人眼中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他拿來和吴孝良一笔则觉得不值一提,甚至是可笑直至的。 他凭借着老帅张作霖的强力支持,在前期可以说是取得过一些成绩,甚至他已经认为自己在某些方面以及超过了那个他曾经崇拜到极点的大哥。 想想也是,奉军二次入关,击败奉系直打到长江流域,连上海都握于手中,中原江浙数省悉数被奉军掌控,半个中国几乎统一于一人手中。 相比之下,他曾经崇拜的大哥吴孝良甚至远远不及呢,不过是在化外之地占下一块地盘,保得蒙古不失而已,比起这几乎就要一统民国江山的功业算什么呢。 但还快第一轮打击就到來了,郭鬼子反奉从bei 精一直打到奉天,他一手提拔起來平日里出双入对亦师亦友的郭松龄狠狠的将他一耳光抽醒。 就在反奉叛军突入奉天,连老帅张作霖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张学良突然意识到,此前的那些所谓功业不过都是屁,一直以來他都是因人成事,最终也因人败事。 直至吴孝良在下野十年后突然出现在bei 精,几年來一直咬噬着他心脏的嫉妒之火,便沒有任何征兆的突然升腾爆发了,在获悉了吴孝良种种可疑情形之后,他沒有选择去信任,甚至连质问都不质问,他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借口,一个堂而皇之可以再次战胜他的借口,那就是将之抛弃。 而实际上这其中有很大原因是來自郭松龄的背叛对他造成的影响与伤害,张学良现在怀疑身边的一切强力人士,他甚至连一直尽心尽力怀疑他的张作相都怀疑过,但也仅仅是怀疑。 杨宇霆便是由于生xing孤傲偏激,迎上了同样也逐渐走入偏激牛角尖的张学良才惨遭杀害,张吴二人也正是因为杨宇霆的被杀才彻底决裂,两个人的关系能走到今天这步,是吴孝良当初绝对预想不到的。 那个带了几分天真,爱玩而又勇敢不失机智的大男孩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早就消失在了时间之海中,如今所残留的不过是个一心想要解脱而苦苦挣扎的可怜人。 “汉卿别來无恙。” 吴孝良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他快步走向前,给了这个憔悴了许多的昔日小兄弟一个热情洋溢的拥抱,而张学良显然对吴孝良的这份热情感到尴尬不已,脸上表情也极不自然,干硬的堆起笑容。 “吴上将赶走日本鬼子,为党国立下大功,如今春风得意,小弟这厢恭喜,恭喜……” 俨然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吴孝良却不以为意,一摆手。 “还提这些作甚,如今不也打起了内战要做民族的罪人了,哪里还敢谈什么功劳不功劳的,倒是汉卿吾弟开明的紧,支持国内和解,将來此事若成,国内百姓免遭屠戮,汉卿功劳挡在我之上。” 张学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如今在吴孝良面前已经沒什么能提的起來的功绩,连父亲留给他的东三省都丢了,还有什么脸面和人类比呢,至于吴孝良这番恭维的客气话,在他听來更是带上了浓浓的讽刺意味,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支持和解的通电,如今看來这不棋走的应是不差,无论在任何一方那里,他周旋的余地都变大了,更重要的是这通电还极大的挽回了他因为丧师失地所造成的声誉损失。 在国内原先一边倒的讨伐声中,他甚至看到了不少转而替他说话的声音。 两个人信步在江边码头,吴孝良走在前面,张学良则落后了半步,吴孝良不说话,张学良便默然不语。 吴孝良突然驻足,转头看向张学良,一脸肃穆的道:“汉卿咱们两家解吧。” 他看着张学良有些躲闪的目光,终于说出了已经酝酿许久的想法,原本他以为很难再有机会,但竟然因为渡轮意外让他等到了。 “什么。” 张学良一时间沒反应过來,这原本是私下里的嫌隙,上不得台面,在外人看來两人是公器之争,吴孝良竟然就这样丝毫不加掩饰的给捅破了,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他感受到了那咄咄逼人的目光,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双目一接之下便不由得溃散,看向别处。 深深的挫败感终于占据了他的全部胸腔,只听得吴孝良再次才恨声道: “汉卿,你我最大的敌人都是日本人,咱们两兄弟联手,我帮你夺回东北,岂不好。” 张学良突然淡定了,东北军虽然惨败连连,形势雪上加霜,但瘦死的骆驼毕竟比马大,吴孝良如今在国内形势岌岌可危,自然想要拉拢自己,但又沒有南京蒋总司令的财力,只好为自己先画一张大饼,他收拢目光向吴孝良看去,这回他沒在溃散,他想在吴孝良的眼睛里看出点别的东西來,但除了强烈的期望之外,一无所获,张学良终于觉得,今天的会面,在两人之间他找准了自己的位置。 纵横捭阖民国政治场上的翩翩佳公子的从容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嫉妒与自卑瞬间被抛到脑后,因为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简单的青年了,在经历了数次国仇家恨的洗礼之后,他身上的负担越來越重,压得他喘不上气,但也锤出了一丝好钢的影子。 从这一刻起,张学良彻底告别了当初那个率xing随意的他,现在的他不为自己而活,只为他身后那十万东北军而活。 “吴大哥,学良有一事不明,内事不靖请问何谈驱逐日寇。” 由此一问,实际上是在揭穿吴孝良画饼的举动。 吴孝良敏锐的觉察到了张学良气质上的变化,目光由散乱而便的坚定,尽管那熟悉的影子也与之越來越远,但终究是件好事,敢于面对现实承担责任才是他这个东北军之主的头等大事,至于,张学良深深的不信任,与言辞间露出的嘲讽,他仍旧报之一笑。 “驱逐日寇并非画饼,而是长久之策,国内战争之巨却并不能长久,日军虎视眈眈全面侵华只是迟早,区区一个东北又怎么能满足他们难填欲壑,所以,为今之计,内战必须结束,积蓄力量反击日寇才是关键。” 说道这里吴孝良心的血液突然沸腾了,一个想法在脑中翻滚了起來,如果将张学良拉了过來,两人筹划对日作战,想必在日军全面侵华之前做的准备必然要强过前世百倍。 到时候等日军真的想发动事变恐怕就沒那么容易了吧。 吴孝良看向张学良的目光逐渐转为炽热,张学良恐怕也意识到了他目光里的变化,只是不明白这股炽热來自哪里。 打击日本人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又沒有国仇家恨,山东和日本的军事占领区又不接壤,他沒有迫在眉睫的危机,怎么能放着眼前蒋总司令的打压视而不见,仅仅只盯着日本人呢,几经考量他几乎又将吴孝良的这番说辞当做了之前画饼的延伸。 “中国地大物博,日本弹丸之地,怎么可能吞下中国,再说,吴大哥目前燃眉之急是河南,现在谈这些是否有些不着边际。” 张学良的言辞依然犀利,还是带着浓浓的嘲讽,吴孝良还是不以为意,继续说道: “汉卿一叶障目,须记得我还有绥东和蒙古,即便国内输的什么都不剩下,亦能打击日寇。” 张学良怦然心动,绥东在这十年的发展,关内的人可能不清楚,但他却最是了解,国内数省的工业实力恐怕都赶不上它,怎么还把绥东给忘了,如果加上绥东,吴孝良的确大有可为,说打击日寇也的的确确不是一句空话。 “那国内该如何做。” 张学良的意思很明显,国内当然不能轻易放弃,目前的重心仍旧是如何维护国内即有利益。 吴孝良又是淡然一笑:“再简单不过,夺下河南、陕西,建立一道很跨中国东西的防线。” 张学良怎么也理解不透,为何吴孝良如此笃定中日早晚开战,难道就不能是日本止步于满洲吗,他们有多大的胃口能一下子鲸吞中国。 当然他还是深深的怀疑,如果日本真的开战,就凭他张吴两家联手,能挡得住岛国奋力一击吗,上海一战不过是前戏,日军如果主力尽出,他们又能挡得住几个回合。 第533章 再见(二十三) “如果说仅凭你我之力,吴大哥我不敢苟同你的想法,现在连对抗南京的蒋中正都费力不已,更别提虎视眈眈的日寇了。” 张学良的疑虑很明显,两个人如果真挺身而出,不顾一切,那可真是螳臂当车,白白牺牲了,日本人能仅仅用两个师团就占领东北全境,除了东北军的无能以外,还是因为他们战斗力远超想象,甚至有些将领沒等开战就先怯战了,尽管屈辱之极,这也是他为什么此前日军兵临平津,他仍旧按兵不动以何谈为主,为的就是不给日本人彻底开战消灭他的借口。 实际上,从张学良内心讲,他很矛盾,国仇家恨使得他与日本人不共戴天,但现实又迫使他不得不低头,不得一次又一次躲避日本人的兵锋和淫威,为了保存张作霖所遗留下的仅有的这点遗产。 “汉卿啊,你我当然不行,但只要国内所有势力和解,拧成一股绳,有效的遏制住日寇还是大有希望的。” “全国和解。” 张学良一阵嗤笑,怎么可能,且不说阎锡山、冯玉祥、蒋中正、包括你吴孝良打的热火朝天,就是南方的赤党也与南京国民政府势不两立,全国和解不过是个不可能实现的笑话罢了。 吴孝良当然看出了张学良的不可置信,但目前空口白牙的确是无法让人信服的,不过他有了前世的经历,知道随着抗战的全面爆发,全国和解是迟早的事情,只是这和解的引子却是你张汉卿那,想到此处,吴孝良的目光从张学良一张瘦消的脸上扫过,心中默念,不知道这一世那场事变还会不会爆发呢。 “汉卿,我吴孝良何时说过虚话,你尽可拭目以待,至于你我和解,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夜色早已深的透出阵阵寒意,初冬的天似乎飘起了小雪,江面上汽笛嘶鸣,是转运的渡轮到了。 “天色不早,汉卿早些休息吧,渡轮到了,为兄也该登船了,咱们南京再见。” 吴孝良的卫兵人数不多,不消半小时便已经登船完毕,岸上收回登船梯,汽笛又是一阵嘶鸣,船身猛的一颤,缓缓的开始移动,他站在甲板上望着逐渐远去变小的码头,点点灯火也开始逐渐暗淡,他能感到那个瘦消的身影在码头上伫立了很久,可能直到他的渡轮消失在江面上也依然如故。 让吴孝良万万沒有想到的是,蒋中正居然亲自连夜赶到渡口迎接他的到來,跟随在身边的记者摄影师沒有放过两个人再次会面这一历史时刻,镁光灯将两人敬礼握手的场面闪的如同白昼。 “维中可算來南京了,淞沪抗战的大功臣,南京军民都很期待你啊。” 蒋中正脸上挂着他一贯招牌式的微笑,散发着浓浓的领袖魅力,有新人记者初次见到领袖也不禁为他的气质所倾倒,相比之下那位个子不高的吴上将,除了那一双如电的眸子身上反倒沒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如果不是领袖亲自迎接,亦或是在街上遇到,或许会被错认为邻家寄住的教书先生呢。 尤其是他身为陆军上将却并沒有穿着军装,而是穿的深色西装,外披细尼风衣,受伤则带着黑色的皮质手套,或者说他是海外归來的成功商人也很合适,反正和军人是搭不上边的,几乎所有初次见到吴孝良的记者和官员们都下意识的产生过这种印象。 只见吴上将脸上原本的笑容似乎一点点融化,直至变得若有若无,他伸出双手握紧了蒋中正的右手使劲上下摇了两摇,他能通过手臂感受到对方的力量与戒备。 “委座亲來卑职不胜惶恐,孝良尺寸之功不足挂齿,此番前來只有一个希望,那就全国和解,一致对外。” 其实,现在日本的野心虽然已经暴露,但还不够充分,全国还沒有形成一致的危机感,虽然,淞沪大战的爆发和东北沦陷都促进了这一进程的加剧,但国内一贯持绥靖想法的人还很多,他们天真的对列强还抱有幻想,希冀列强们出面主持公道,殊不知列强现在保存自身利益也是勉力为之,哪里还有多余的力量去管远东的闲事呢,所以吴孝良这个时候提出全国和解为时尚早,得到的响应也寥寥无几。 早在阎锡山二次通电,张学良发电响应的时候,吴孝良在济南亦通电全国,首次提出了“全国和解,一致对外”的口号,这一做法实际意义不大,但政治加分却很明显,舆论更加的倾向于山东了,将來随着日本人野心的持续暴露,蒋中正等人绥靖政策的一再延续,这种加分将持续下去。 沒想到吴孝良竟当面就提出了他的口号,蒋中正迷人微笑的眼里却闪过了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怒意,只是这怒意表面稍纵即逝,实际上却被他死死的压制在心底里。 “维中之心愿亦是为兄所愿,总理遗愿尚在眼前,我辈一刻不敢忘记。” 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当先往回走,吴孝良则落后其半步,紧随其后向车队而去,现场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甚至经久不觉,镁光灯也再次频频爆闪,将整个场面再次映照的如同白昼,摄影师们要抓住这瞬间即逝的机会,为吴上将和委员长多拍几张照片,这种历史xing会面绝不多见,恐怕有些人毕生也未必能等到这样的机会呢。 蒋吴二人走在当先,这时人群中才爆出一阵惊叹。 “快看,那不是汪院长跟何总长吗。” 记者们这才注意到,跟在蒋委员长身后的几乎全是国民政府高官大员,围观记者人群中有资深人士则指指点点的为身旁的同事如数家珍般介绍着某某人是谁身兼何职,某某人來历籍贯…… 汪兆铭刚刚就任行政院长,运作多时的位置到手也算志得意满,听到有人招呼,便面带微笑的循声望去,镁光灯则适时闪起,一副气场实足的画面便被映在了小小相机里的胶片之上,他终归是做惯了秀的纵使对把他排位在吴孝良之后心有不满,也不会挂在脸上,更不会让人窥破了这点心思,但他身旁的何应钦比起來就逊色了不少,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却是一片铁青。 听到有人在提起汪兆铭当年行次前清摄政王的壮举,以及那份豪情,换來了大伙由衷的赞叹时,他脸上的笑容更挂不住了,自己的风头被吴孝良稳稳压住也就算了,毕竟那小子打败了日本人光复上海,功劳实实在在的摆在那,自己有意见也得乖乖的认了,可那汪兆铭又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搞阴谋权术的肮脏政客,委员长的手下败将竟然也压在了自己头上,这就是他无法容忍的了。 但这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汪兆铭又是行政院长,党内元老,资格甚至老过蒋委员长,看到他在镁光灯前卖力的表演而放慢了脚步,何应钦心里就像吃了苍蝇,厌恶的皱了下眉,紧赶几步将其甩在后面拉开了距离,这才觉得好受了许多。 于三和身为身为这次护卫吴孝良的卫队长,跟在队伍后面距离吴孝良不远,将一干党国要员的种种表演看在眼里,不屑的撇撇嘴,小声的低估了几句,旁人终是沒有挺清楚,不解的询问,他也只还了个不咸不淡的微笑。 整个欢迎仪式隆重而短促,说它隆重是因为自领袖以下几乎全部党国大员都出席了本次迎接,短粗则是寒暄简短,蒋中正和吴孝良更沒有按照惯例发表一份声明,甚至连采访都沒接受,就登车匆匆赶往南京城内。 到了南京吴孝良才发现自己是第一个赶到南京城的地方首领,阎锡山、冯玉祥都答应了前來参加和解会议,不过却都不约而同的沒有选择亲自出席,他得到的消息是商震将代表阎锡山出席,代表冯玉祥的则是鹿钟麟,这两人分别是阎冯的心腹骁将,派他们來一是表示重视,但隐含在这重视表现之下的却是对蒋对南京政府深深的不信任,他们都是久经政坛、战场上的老将,对于各种未知的举措,既敏感又谨慎,所以仅仅派代表也就不足为奇了。 吴孝良心底竟有了点小小的失望,毕竟这两位堪称叱咤风云数十年的枭雄齐聚南京,是个难得的场面,他甚至假想过这些人开会时,会不会唇枪舌剑呢。 答案必然是否定的,开会不过是坐地分赃,而真正的较量都在看不见摸不到的背地里,在战场上,阎冯两人沒有亲自來,与其在战场上影响力相对较小,不过是陪练也有一定的关联,所以,吴孝良也不着急开会,更不急着去见蒋中正,沒有公事闲下來,正好可以带着塔西娅在南京好好游历一番,几日下來几乎将南京有些名气的地方都走了个遍。 不过,很快便由不得他过这种平静的日子了,于三和将一份密电抵到了吴孝良手中,陈诚的十一师与董海滨的十七师接火了,江西、安徽、湖北、陆续都有蒋中正的人马在调动,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第534章 再见(二十四) 大战终于迫在眉睫,蒋中正终于放缓了对江西的进剿,或许在老蒋的心中心腹大患的天平正一点点倒向自己,冯、阎首鼠之辈,虽然阎锡山通电支持和解,但他也就是动动嘴皮子,在关键时刻给老蒋添添堵,冯玉祥更是要趁火打劫,这两个人都指不上,现在唯一有可能站在他这一边的只有张学良一人,虽然在浦口时张学良言辞闪烁,游移不定,但终归还是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下來,不会对山东方面有大动作,至多是观望两不相帮。 如此他或许能将杨效欧的第二军从北部防线南调,以支援在鲁豫徽边界苦战的十七师,不过,他还是要确定下來才能安心,否则有个万一就是生死存亡的关节。 吴孝良登时沒了继续游玩的兴致,向副官询问道: “张副司令到了南京沒。” “还在浦口,并沒有急着渡江进京。” “拍电报过去,问他是否已经做好了决断。” “是。” 副官领命去电报室派电报,他们随身携带的短波电台发到浦口区不成问題,只是对方却迟迟沒有回信,直到晚间,加急电报都拍了三封过去,可仍旧沒有半点回音。 随吴孝良南下的警卫队长于三和急的直搓手,半似自言自语,又半似安慰的道: “该不是张副司令的部下贪玩误事,耽搁了咱们的电报吧。” 白天里吴孝良甚至也如此想过,但天擦黑以后,他已经彻底断了这个希望,他明白这是张学良无声的拒绝,恐怕过了今夜,也许就是今夜他的东北军就该大举进攻济南了吧。 …… 江北东北军首领国民革命军海陆空副司令张学良临时驻地,张作相不在张学良终于松了口气,再沒人能质疑他的决定,就在下午吴孝良一连三封加急电报拍了过來,同时蒋中正大军齐出进攻吴孝良的消息也传了过來,兹事体大,他终是不愿一人独断,叫來了他的心腹爱将于学忠。 “吴维中又拍來电报,依孝侯之见,东北军该站在哪一边。” 于学忠双目精光闪闪,毫不犹豫的答道: “大帅早有定计,何必再问学忠,但既然大帅由此一问,学忠的答案就是站在胜利者一边。” 好个站在胜利者一边,胜利者究竟在哪一边,瞎子都能看出來,委员长所领导的南京国民政府是中华民国正朔,辖下嫡系中央军数十万人,无论财力兵力都远胜山东吴孝良,所以胜负早就在开战之前决定了。 张学良目光紧逼,继续追问。 “孝侯属意南京。” 到了这个时候,于学忠也不再欲言又止言辞闪烁,开始直截了当。 “学忠之见,当然是与南京一起痛打落水狗,而且是立即动手,倘若等大局已定再动手东北军恐怕只剩下喝汤的份了,可如果现在就动手,那情况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一举拿下山东,谁还敢小看咱东北军。” 于学忠呼吸急促脸开始涨红,随着对未來战局的憧憬,他愈发激动起來。 …… 南京吴孝良临时住处,近晚间八点的时候张学良终于复电,于三和捧着电报激动的进入房间,吴孝良对于目下战局思考了整整一个下午,他最终想通了,将希望重新着眼于自家身上,指望外人毕竟是靠不住的,两方势力联手,都是利益攸关,和则聚,不和则散,总不能指望他们冒着牺牲自家的风险來救援自己吧,这想法太天真也不现实。 “司令,张副司令回电了,他同意了,在咱们和老蒋之间保持中立,只观望,不帮忙……” 吴孝良终于完全松了一口气,如果这个消息是下午时送來,恐怕他要高兴的蹦起來,但此时其中关节已经想通,张学良作壁上观不过是锦上添花,最终成败与否还要看自身够不够硬。 杨效欧的第二军终于可以解困南下了,吴孝良一口气拟了好几道电报发了出去,对整个战局做了决战部署,不过于三和由始至终都有一个疑问,在他想象中,吴孝良得知东北军最终还是履行了初时的承诺后,应该大为兴奋才是,可在他的表情中只看到了一个淡淡的回应,甚至是理应如此的感觉,可在下午时,张学良杳无音讯,于三和明显的感觉到了吴孝良内心中的焦虑。 怎么一个下午心态变化就能如此之大呢,他虽然表面粗疏,但实际上内心却颇为细腻,对很多细节也极为敏感,否则李泽军不可能派他做吴孝良的警卫队队长一路护送其來南京。 于三和虽然觉察出了吴孝良前后变化,但他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不过令他震撼的是,吴孝良一道道命令,这简直是在冒险和赌博,而且是那种孤注一掷,不胜则输的一文不剩那种豪赌。 吴孝良下令对许昌的顾祝同部进行何为,关炳炎装甲旅以及骑兵师连夜发起进攻,李又廷部主力则在北方呼应负责与其南北夹击,同时只分出偏师一部负责监视冯玉祥的部队,河南大战将由此展开。 山东的情况则更为令他惊骇,第二军全体开进安徽,增援董海滨的十七师,争取将陈诚的十一师牢牢的钉在安徽,不得进入山东半步,这还不算完,李泽军的五十七师则主力尽起,渡河向对岸的东北军发起突然袭击,只要击溃其防线令其溃退即可,不必穷追。 “司……司令,张副司令不是都答应作壁上观了吗,咱……咱们这么做是不是……” 吴孝良偏头笑了,这个于三和淞沪要塞一仗打的好,他十分欣赏,所以平日里对其重视的紧,时时与其讨论时势,他这才敢于质疑自己的命令,不过吴孝良不是那种独断专行的人,很多时候他甚至鼓励部下对自己的决定进行质疑,这样才能有意识的培养他们看问題从大局着眼的习惯。 “你是不是说咱们这样做不仗义啊。” “回司令,是……是的。” 这声回答十分干脆,这明显是出尔反尔。 吴孝良笑了,反问道: “那你说说,如果换了是你來指挥这场大战,这命令该如何下。” “这……” 于三和抬起右手摸了摸后脑勺,有点发蒙,不好意思的笑了,他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題,但言而有信总不会是错的,否则今后谁还敢与其结盟。 吴孝良看他这副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弹雨硝烟里杀出來的铁血汉子还能有这副神态。 “此前有情报陆续指出,东北军通电促合,但黄河北岸兵力却不减反增,你可知道,就在昨夜又一个旅离开了bei 精南苑南下,这意味着什么。” 于三和还真沒往深处想,这些电报是夹杂在每日上百封电报之中的,他有印象却沒在这个时候利用起來,他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就在早晨的电报里,有济南方面关于黄河封冻的汇报。 黄河封冻,东北军眼前的屏障就消失了,大部队可以直接踩着封冻的河面向南岸发起进攻,如果……如果不未雨绸缪一旦被东北军过了河,济南方面兵力空虚,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且,于三和又突然想到了一个可疑的地方,那就是他们拍发了三封加急电报,可直到从第一封加急电报过去十个小时之后,东北军才有了回复,这其中耽搁的十个小时不是很耐人玩味吗。 “难怪司令让师长立即进攻。” 于三和恍然大悟。 吴孝良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八点两刻,你们师长的第一枪应该已经打响了,汉卿该气的跳脚喽……” …… “什么,鼎芳的两个旅顶不住了,这怎么可能。” 张学良的声音有些变形,亦或是说带着几分颤抖和尖厉,他料不到,自己和于学忠商议的缓兵之计居然被吴孝良识破了,为了拖延时间他特意延迟了几个小时才复电,但却沒想到还是被吴孝良抢了先机,张学良按照习惯,以凌晨作为发起攻击的时间,而吴孝良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选择了八点两刻这么个混蛋时间。 更加混蛋的是,由于为了准备凌晨三点的战斗,王以哲特意命令主攻部队原地休息,只留策应部队对南岸进行监视,就在这种情况下,山东军毫无征兆的发起了进攻,骤然间南岸万炮齐发,成吨的炮弹像冰雹一样被倾泻到了东北军的阵地之上,将他们压制的完全抬不起头來,直至炮击停止,南岸则响起了山呼海啸的冲锋之声。 王以哲从來沒见过这么败家打炮的部队,炮弹就像不花钱一样,东北军就以步炮协作著称,但也从來沒这么打过啊,感慨过后,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的队伍在短时间内竟然难以组织起防线,由于之前主攻部队在进行休息,炮击开始之后一切就都乱了,此后一个小时之内不论高级军官还是低级军官都失去了对部队的控制,束手无策。 并且,炮击结束之后,这种情况像惯xing一样扔在持续,所以,两军接触白刃之后,东北军凭借着人多,堪堪混战了一个小时,就再也顶不住…… 第535章 再见(二十五) 张钟麟的十二团位于此次对东北军进攻冲锋的第二梯队,猛烈如冰雹的炮弹成吨的砸向东北军阵地,他也打了很多年仗,但如此震撼的场景即便在淞沪战场上也沒见得,他不由得暗暗咂舌,这样轰了一个小时对岸还能剩下多少活人,就算还有活人又有多少人还保持战斗力。 夜色渐深,但却被炮火和枪弹划过的尾迹闪得通明,喊杀声震天随着指挥部的呼叫喊话,张钟麟明白,该自己上场了,以原來残营为骨干新组建的十二团就竟战斗力如何,马上就可以得到充分的检验。 但冲上东北军花费了近月时间构置的工事之后,他失望的发现眼前败兵残将,几乎沒一个像是有着完整的建制,乱哄哄东一堆西一群,竟是毫无抵抗能力,东北军的残兵们來不及撤退被淹沒在山东军兵海中只有奋起抵抗,但这种散兵游勇的抵抗能力实在有限,在成建制步兵团的冲锋下,连一个回合都抵挡不住,而战线靠后的东北军则逃的非常及时,沒有和山东军的兵海纠缠上,一个个恨自己爹妈少给生了两条腿,有多快跑多快,有多远跑多远。 国内军阀私兵的素质,张钟麟还是颇为了解的,虽然质量参差不齐但还是以东北军为龙头老大的,就装备而言连蒋校长的中央军有些都自叹不如,这次战斗前,张钟麟是做了打硬仗的思想准备的,所以团部动员会开了一个又一个,光是声情并茂的战前动员训话就讲了不下三遍,可是,今夜这战斗打响后,他却有种重重一拳打空的感觉,好像被闪了一下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东北军败了,败得如此不可思议,败得让张钟麟毫无思想准备,这还是东北军吗,这还是打仗吗,难道东北军自打张作霖死后,已经让张学良败坏到这个程度了,其实,这一点张钟麟还真是错怪张学良了,张学良虽然任xing寡断,但还是很有能力的,东北军在他的主持下,大批年轻的军校出身军官补充到军中,指挥协同能力比之奉军之时又更进一层楼,只可惜,他遇到的是吴孝良领导的,战争理念超前山东军。 以重型火炮在站前,进行火力覆盖,尽最大可能压制打击敌方有生力量,而国内军阀队伍中的火炮只是步兵的从属,所以,在将炮火作用发挥到极致后,步兵们的作用只是冲上去收割已经熟透了的庄稼。 就在一天前还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东北军,转瞬间就败的毫无尊严,争相逃命,张钟麟收起了心中的感慨唏嘘,命令部队放过投降俘虏,交给后续跟进的兄弟部队处理,所有人马集中向后方的东北军前线指挥部方向冲去,他早在站前就研究了整个东北军的布防图,而王以哲的前线指挥部正好就在他进攻路线的正前方,现在战事如此顺利,数道防线被摧枯拉朽一般摧毁,指挥部就向是一个被扒的一丝不挂的女人躺在面前,他如何能忍住一往直前的冲动。 也是东北军太过狂妄,以为山东军势力不如己方太多,是以连保密工作都开始变得疏漏百出,说是出了纰漏不如说是东北军对山东军的蔑视,意思很简单,情报让你得去,你又能赢得了我东北军吗,可现实是残酷的,当头给了他们狠狠一棒。 直至进入营地外围,张钟麟的十二团才遇到了东北军有组织的抵抗,但对方显然实力不济,火力太弱,在各种制式自动武器武装起來的十二团士兵们面前,他们的抵抗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甚至可以说是可笑。 不用张钟麟动嘴指挥,训练有素的新兵们早就知道在遇到此种抵抗的情形下该使用何种战术,步兵炮炮手装弹准备,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射击诸元**完毕,一声令下之后,步兵炮炮弹齐齐飞向了抵抗的营地上空,一道道拖着亮光的尾迹,在远处隆隆炮声和身周密集的枪弹声映衬下显得绚烂无比。 可营地内却变成了人间地狱,惨不忍睹,残肢断臂与鲜血横飞,几轮齐射之后营中的抵抗逐渐弱了下去,张钟麟抬腕看了眼时间,才过了一刻钟,和小日本子在上海步履维艰的激战比起來,他感觉和东北军打仗就像壮汉欺负沒长大的小孩一样,这是在单方面的屠杀。 只是战争沒有丝毫怜悯可言,张钟麟挥手命令道:“继续进攻,攻破前面的营地,活捉王以哲。” 王以哲这个名字,十二团的每一个士兵都记得,他就是东北军在黄河北岸的最高指挥官,只要活捉他这一战就彻底结束了,他们的任务也将超额圆满完成。 不过,张钟麟的好运气似乎沒有持续下去,当他的士兵们嘶吼着冲进了一片狼藉的指挥部中时,只抓到了几个未來得及逃跑的高级参谋,地图文件撒了一地,他们连带走和销毁的时间都沒有,可见逃跑之仓促,后來经过审讯那几个高级参谋,张钟麟才知道自己与活捉王以哲的机会只在十几秒之间便失之交臂。 就在他们冲进营地不到一分钟之前,王以哲才在两名心腹警卫的护卫下化妆成普通士兵逃出了营地,惋惜归惋惜,但东北军前线的最高指挥官都化妆逃跑了,剩下的抵抗部队便沒有丝毫的威胁可言。 李泽军命令麾下主力直追到河北境内才算收手回师,是役五十七师毙敌一万余人,俘虏两万余人,东北军溃败兵员总数至少在五万以上,这一仗算是把张学良打的伤筋动骨了。 当东方鱼肚泛白,一轮红日缓缓于天地交界处冉冉升起之时,战场上只剩下了未及散尽的硝烟和满地了无生气的尸体与残破的武器。 …… 张学良呆坐在椅子上,足足有半个钟头沒有一丝反应,在他心里盘算,吴孝良就算再厉害,就他那些临时拉起來的农民和学生恐怕也比他训练有素的东北军强不了多少,可万万料不到的是,他的东北军在吴孝良麾下的五十七师面前竟沒走上一个回合,天亮前就败得干干净净,就连王以哲都在混战中失踪,不知是阵亡还是做了俘虏,这两种可能都是他所不乐见的。 其实,如果是淞沪抗战之前的山东军,双方顶天也就势均力敌,但五十七师是正面硬撼日军常备师团的主力,经历了大小数十次的战火洗礼与锤炼,并且最终战胜了日军,将他们赶出上海,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不但磨砺了他们的剑锋,还铸就了他们无比的自信。 所以,日本人的手下败将,刚刚丢了老家士气低迷的东北军和五十七师对阵,此消彼长之下,打出胜负如此悬殊的战斗來也就毫不意外了。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总结胜负也轮不到现在,他所面临更严峻的问題是,东北军惨败,此次南京之行,手中已经失去了筹码,面子丢了,里子也丢了,如果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他张学良恐怕只有引咎辞职,通电下野一途,吴孝良打败了他将近一半的东北军,如果趁胜追击,一举追到北平城下,拿下这座古都亦不是难事。 张学良首要考虑的就是吴孝良究竟会怎样对待他和他的东北军,这个时候他甚至已经沒有心思为吴孝良的率先突然发难而生气了,无论如何他也下达了攻击山东军的命令,只是对方更技高一筹,自己败了也不冤。 “立即备车,我要过江。” 他总算缓了过來,此时此刻与吴孝良撕破脸,他只能全面的倒向蒋总司令了,毕竟山西还趴着一只老虎,虽然对方在北伐之后一直与自己井水不犯河水,但可不代表阎锡山会放弃这个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大好机会。 那阎老西可是只狡猾的不得了的老狐狸,如今三面皆敌的形势下也只有他的那位盟兄蒋总司令才最有可能给他支持的吧,虽然,他知道蒋总司令是需要一直能够伤人的老虎,而不是一只断了牙齿的病虎拖累,可总要一试,希望他还会念着旧情。 于学忠的眸子里也失去了日前的光彩,他怎样也想不通,东北军怎么就会兵败如山倒,那吴孝良的山东军都是些怎样的怪物。 “司令,真要走这一步吗。” 他望着张学良眼中充满了绝望,他知道张学良要去求老蒋,可老蒋是那么好求的吗,一旦去了老蒋那里,东北军或可保全,但老蒋必然会逼张学良本人下野,他不相信张学良不清楚这一点,或许是他潜意识里还抱有幻想,但无论如何张学良要为整个东北军负责,留得青山在总比玉石俱焚强得多,焉知日后沒有东山再起之日。 张学良暗淡的目光突然闪动了几丝异彩,嘴角泛起一阵苦笑,“孝侯啊,我累了准备出国去散散心,我走之后东北军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好好给我看住了。” 就在两个人出了门准备起行的当口,机要秘书气喘吁吁追了出來。 “司令慢走,吴孝良來电……” 第536章 再见(二十六) 蒋中正整整一夜未睡,河南与安徽的战报雪片一样飞來,已经堆满了他的办公桌,陈诚的十一师果真沒有白白花大力气组建,竟然生生把杨效欧的第二军与董海滨的第十七师给拖住了,双方打了一夜也不见个胜负,最终竟似有僵持不下的态势,这可不是他所乐见的。 “给辞修去电,要他务必寻找突破口,打开战场形势的僵局。” 由于打仗方起,机要秘书通宵达旦随时待命,听到蒋中正的命令以后,立即译电发电,安徽局势差强人意,反倒是河南方面的形势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顾祝同的第十六军原本是处于腹背受敌的情形,但三个湖北保安旅北上打破了这一平衡,执行穿插包围任务的关炳炎装甲旅被迫掉头与湖北增援的蒋军激战。 顾祝同瞅准了这个大好时机,原本是要从背后捅关炳炎刀子,但李又廷也不是吃素的,焉能让他得逞,在得知关炳炎与湖北援兵纠缠上之后,立即派兵南下缠住顾祝同,好给关炳炎制造取胜的时间。 蒋中正所接到的电报正是顾祝同决定南下与湖北援兵夹击关炳炎之时所发,看起來形势一片大好,就算是进攻山东军的行动失败,退一万步讲十六军的主力总算摆脱了被山东军合围的危险。 战斗才打了一个晚上,双方看起來势均力敌,实际上蒋中正已经在对方的行动中看到了深深的破绽,只要顾祝同和陈诚坚持下去,吴孝良必败无疑,想到这里蒋中正长久阴郁的脸上竟然罕见的绽出了一丝微笑,尽管转瞬即逝,但其间写满了他的得意与自负。 恰巧杨永泰推门进屋,蒋中正立刻示意他坐到沙发上,准备要与其推演一下战场形势的变化。 “畅卿快坐,说说这局势走向。” 杨永泰也跟着熬了一个通宵,但老蒋还算体谅下属,让他回去休息了一阵,但杨永泰如何能睡得安稳,是以简单吃了早餐之后便有急匆匆的赶了回來。 杨永泰做在沙发上,端起勤务兵刚刚沏好的茶水,抿了一口,便迫不及待的说道:“看情形,只要过了今日大局便会底定,一切悬念都将尘埃落定。” 他在离开之前已经得知了安徽与河南的战况,是以对战局的发展极为乐观。 “现在重中之重便是北边张汉卿的东北军,即便他不出兵济南,只要能站在黄河北岸,牵制着山东军的嫡系主力,我们便有就成把握打赢这一仗。” 听了杨永泰的分析蒋中正更加安心了,只觉得神清气爽,数月來憋闷的胸中的一口又闷又恶之气,终于寻到了可发泄的去处。 至于东北军能否在黄河北岸站住脚,恐怕就连傻子都知道答案,东北军虽然丢了关外根据地,又接连打百仗,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进攻或许力有不歹,但自保应是沒有问題的。 也恰在此时,机要秘书兴奋的叫了一声。 “陈师长急电。” “念。” “董部人马退却,歼敌数千,杨部人马观望不前,似有疑虑,各个击破大有可为。” 真是好事成双,这则消息就像兴奋剂一样刺激着在座每一个人的神经,尤其是蒋中正,虽然一张老脸仍旧绷的紧紧的看不到一丝笑模样,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陈辞修果真沒有让他失望,这一仗打的十分提气,虽然董海滨的十七师只是小败,损失也不过数千人,但出此接触的战果必然会影响到军队的士气,他的嫡系中央军一战获胜必然会产生舍我其谁的勇气与自信,而与之相反的山东军则会产生对中央军的畏惧心里,因为两军交战,打一场败仗或是胜仗,可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纳闷简单,一只部队的胆气失去了,就等于失去了灵魂。 只要山东军再乖乖的打一场百仗,陈辞修再剩上几场,安徽局势也就会被肃清,陈诚的十一师虽然在编制上是一个师,但实际上却拥有将近三个师的兵力,而且几乎全师都装备了极为先进的武器,一直被老蒋当做杀手锏,所以依老蒋之预料,安徽形势指日可待,他的中央军终于可以再次剑指山东直驱济南。 “回电嘉奖,告诉辞修,穷寇莫追,稳扎稳打。” 陈诚在打仗上还是然个老蒋挺放心,所以干脆也不甘于他的内部事务和指挥方略,但还是忍不住啰嗦了几句。 有侍从武官进屋请示:“吴委员求见,委员长见是不见。” 如果搁前几天,蒋中正必回毫不犹豫的拒绝,但这次不一样,战局已经初步露出了获胜的雏形,让吴孝良进來,正好可以看看这个吴上将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当然,蒋中正不能在自己的指挥室中会见吴孝良,毕竟涉及到前线消息,自是小心为妙。 他将吴孝良安排在了会客厅,晾了他将近一刻钟才姗姗來迟,一进屋蒋中正就先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南京这几日事务繁杂,直到今天才抽出空來与其详谈。 听了蒋中正的解释后,吴孝良笑了,他根本不在乎蒋中正是不是真的忙,这次求见他同样也是有备而來,他想看看蒋中正的底线到底在哪,而手中的底牌又有多少。 “委座别來无恙。” 吴孝良的开场白仅仅是一句不痛不痒的例行寒暄,他不忍为和蒋中正有玩嘴皮子兜圈子打哈哈的必要,直來直去就好,反正一切都是实力说话,仗打赢了都是你的,打输了他也就不用再回山东了,蒋冯阎等人是绝对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的。 但再直接也得有个缓冲的话头,冒冒然直接提起双方冲突的焦点也绝不合适,所以他寒暄了一句后,便闭口不言,会客室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氛围之中。 蒋中正清了清嗓子,暗骂这吴孝良真是小滑头,明明是來打探消息口风的,却一言不发是等着自己先开口吗,老蒋当然也不愿提,所谓言多必失,万一那句话不小心泄了底,还真是得不偿失呢。 但又不能干坐着大眼瞪小眼不说话,所以老蒋干咳了几声清清嗓子自后,刚要说话,却听吴孝良又张嘴了。 “委座当真练得一手好兵,日寇还真的庆幸沒遇上辞修……” 这话听着是夸他门下第一大将陈诚练兵有方打了胜仗,但后半句停在耳中却极不是滋味,什么是日寇该情形沒遇上他,分明是讽刺他保存实力不肯派自家主力上前线抗日。 只见蒋中正的脸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红,竟好像开了染坊一般,他的确有脸上挂不住的理由,另一方面也说明老蒋还沒有无耻到极点的程度,至少在这事上他的确不占理。 而蒋中正身为党国领袖自然也不能因为几句话便去解释争辩,那还成何体统了,所以最终只是嘴角抽出几丝微笑,他虽然不能解释,但可以反击。 “听说维中已经保举了河南省府主席的人选。” 这一下正中吴孝良要害,这次大战表面上的原因就是争夺河南省主席一职而引起的,蒋中正主动提及,无非是委婉的震慑他,保举河南省府主席不是不可以,但至少要有相对应的实力,如果最终吴孝良一败涂地,他还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和他谈话。 吴孝良沒料到几句转折之后就直接绕道了关键问題上。 “不知委员长还算满意。” 这个回答差点沒把蒋中正的鼻子气歪了,也太不上道了,如果上道一点的都会谦虚一番回答他才德不够,能力不歹,还请委座示下,蒋中正自然也会上道的给出标准答案。 但偏偏吴孝良这时候不知是哪根筋抽掉了,直接顶了上來,那可就别怪他老蒋翻脸了。 只见蒋中正脸上的乌云迅速扩散,阴郁中带上了几分狠厉,平常人见了定会不寒而栗,双股打颤,不过这回负责反击打脸的是杨永泰,他与老蒋是一同來到会客室的。 “维中此言差矣,河南归属尚未确定,何以就这般着急。” 杨永泰反问了一句,见吴孝良沒有接话的意思便乘胜追击。 “听闻贵部在河南遇到了些许麻烦,不知解决了沒有。” 意思很明显,想要河南可以,先答应了这一仗,把顾祝同撵出去再说。 只是老蒋毕竟还是领袖不能任两位将话都挑明了说,本來这被迫和解就够憋屈的了,如果这吴孝良再犯了倔劲和杨先生杠上就不好收场了,毕竟只是逞口舌之利,谁胜谁负都沒有前线战果來的痛快。 在预先判断了山东军形势不利后,蒋中正便想不留一点情面的将吴孝良彻底铲除,逼迫他二次下野出国,一举荡平这个自己培植起來的心腹之患。 蒋中正看着吴孝良,有一瞬间他胸中腾起一种错觉,眼前之人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可羔羊自身却浑然不觉,这是不是有点可悲。 但蒋中正随即又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看着吴孝良在沙发上那一副从容的神态,只觉得自己肯定是漏掉了什么…… 第537章 再见(二十七) 骤然间,蒋中正的心脏颤了一下,他想到了一个不确定因素的所在,但他不敢相信,事情不会如此巧合,他那点担心或许根本就是多余的,因为在那一点上逆转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随后他又扩展开來,即便如此又如何呢,他手握数十万重兵,谁又能耐他何。 就在蒋中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吴孝良首先说话了,只是说话的内容让他吃了一惊,这也不再料想之内。 “淞沪一战虽然结束,但日寇亡我中华之心不死,孝良此來南京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尽快促成国内的和解,大家的枪口和炮口一致对外。”说到对外两字他的字音咬的很重,随即又补充道:“一致对外的重中之重就是日寇。” 连老蒋都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的中国的确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日本人占据了东四省,虽然暂时休战,可那是在消化新占领的土地,一旦消化成功,再次向南蚕食华北并非不可能,可国内的利益让他轻易放弃可能吗。 答案是否定的不可能,而且国内势力纵横交错,即便和解也只是表面的假象,大家明争暗斗,互相掣肘,今天你捅我一刀,明天我砍你一斧头,哪里可能集中力量一致对外么,事到临头保存实力才是他们的最佳选择,张汉卿不久是最好的例子吗,连自己的老家都不敢放一枪装装样子保卫一下。 这个情况老蒋也是想吐一吐苦水的,平时大家都是自家一亩三分地的土皇上不让他插手,等强敌出现一个个都怂了,这回又需要他这个领袖來做主了、就像这次淞沪大战,除了他的中央军有几个出兵的,还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对,还有个吴维中倒是积极赶來了,而且还出了大力,起了决定xing的作用。 老蒋的目光不由得在吴孝良那张愈发棱角分明的脸上扫过,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他内心深处是十分欣赏这个年轻的上将的,但道不同,两人利益相悖,翻脸却是必然,如果现在不分出个上下高低,将來也必须分出來,总之,这是早晚一战的问題。 所以,老蒋是想抗日的,他内心中不是想妥协的,但他是个是个政治家,政治家是要从实际情况出发,不断向现实妥协,从而达到利益最大化的,在他的理念里,正如杨永泰所言,“攘外必先安内”,如果内患不除,中国迟早要在内外夹击中亡了,当年的明朝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国内各大流寇造反作乱,关外后金的皇太极又时不时入寇长城,弄的明军疲于拼命,拆东墙补东墙,直到最后拆无可拆,补无可补的时候,大明就亡了。 此时的中国也是一样,只有统一国内,建立一个强有力的政府,才可能在日本暴露全面侵华的野心之前,完成为抗日准备的部署,所以,吴孝良、冯玉祥、阎锡山、张学良都是他必须要摆平的人。 如今,蒋中正抓住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将炮口对准了吴孝良,就是希望一举收服这员猛将为他效力,但在将山东军赶出河南,收了他的根据地山东之前,这个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他有足够的理由不选则和解,但国内舆论熊熊又不得不做样子同意了北方那几个不甘消停通电的促合提议。 谈吧,反正可以这边谈,那边照常打。 尽管老蒋在谈判的事上对吴孝良虚与委蛇,但在讨论一直对外的问題上态度还是很认真的。 “敢问维中,国内和解就是真和解吗,大家伙能齐心合力吗。” 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等着吴孝良的答案,这答案还用考虑吗,不用,是个人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出來,肯定不会是真和解,也必然不会齐心合力,谁也不大谁了国内仍旧是一盘散沙,根本就毫无凝聚力,这一点蒋中正清楚,吴孝良也心知肚明。 蒋中正又发问了。 “维中告诉我,一盘散沙怎么一致对外,怎么去和凶残的日寇对抗,所以,攘外必先安内,国内各部必须接受中央政府的整编……” 接下來的话蒋中正不再说了,说好听点是他要整编其他势力的部队,实际上更贴切的叫法应该是收编,他要将北边冯阎张吴这四家的队伍都收编了。 吴孝良笑了,想法是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就实际情况而言,不论是谁都沒有吞下另一股势力的绝对力量,虽然其中以蒋中正实力最为强大,但他想一口吞下其中之一也是十分有难度的,这个难度不亚于让只有四人份生米的夫人去煮十人份的熟饭。 在他前世,老蒋也只是取得决定xing胜利之后,将冯阎都赶下台而已,至于他们的部众仍旧终于已经下野了的领袖,他蒋某人不过是个笑话,说话还沒有放屁好使。 这一世,再加上他的山东军,他甚至可能连逼迫冯阎或者自己下野的目的都达不到。 “依委员长之见,态势将会如何发展。”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山东军由此被打的落花流水,你吴孝良通电下野离开山东了事,居上位日久,与之争论的人越來越少,今天吴孝良不断的在用语言进攻,逼他用语言反击,其实打嘴仗沒有一点用,但是又不可能任由吴孝良嚣张下去,大放厥词,是以只好后发而先制人。 蒋中正还明白,吴孝良问的态势显然不仅仅是二次中原大战的发展趋势,更深层的是中日间的走向。 “日寇下一个目标必然是汉卿,汉卿危矣,我准备调他南下,也算保全他硕果不多的东北士兵。” 吴孝良心中冷笑,老蒋想保存东北军的种子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恨不得东北军立刻在地球上消失,十有**是要调他南下剿匪,不过现在有自己的山东军在,张学良一时半会还要在河北待着,至于能待多久,这就要取决于日寇需要多长时间的缓冲,二次中原大战自己和老蒋打的结果,以及江西匪患发展的走势。 索xing信口回道:“如今形势紧张的很,倒是不便将汉卿南调。” 这时,侍从从门外进來,对蒋中正耳语了几句,并将一张纸递到他的手中,才转身出去,只见蒋中正的脸瞬间阴沉的可怕,甚至能滴出水來,但随即又哈哈笑道: “维中好手段,汉卿看來短时间内是无法再南下了。” 他心里一片冰凉开始向全身蔓延,打到现在两线战场都处于胶着状态,只有张学良的东北军置身事外,原本只要他命黄河北岸的东北军大举过河就可以了,可这些百战精锐怎么能在一夕之间就被打败了呢,而且还败得如此之残,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吴孝良又是一笑,看來这老蒋的情报工作果真不一般,这个消息他和张学良商议后是严格保密的,不准泄露给任何人,但结果还是让蒋中正知道了,既然保密的情报已经被正主识破,再保密也就成了徒劳的瞎耽误功夫,所以直截了当的道: “五十七师主力就要南下了,不知道辞修能否顶住强大的压力。” 五十七师可是淞沪抗日的中坚力量,几乎所有难打的硬仗都由五十七师來做中坚力量,因此战斗力可见一斑,国内普通军阀的队伍在其面前根本就是不值一提,但再不值一提也得提一下,原來晋系倒戈过來被他整编成一个师的一个军,已经由江苏北上,这是一只有生力量,会对辞修提供不小的帮助。 蒋中正并不打算么重要的情报透露给吴孝良,所以他只是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再不与之争辩。 堂堂领袖可不打算一直逞口舌之利,是以由原本端坐的椅子上起身,故作轻松的道: “屋里空气流通不好,有些憋闷,维中不如陪我去园中走走。” 吴孝良欣然同意,他也不愿意在屋中和蒋中正剑拔弩张,毕竟今天是來提谈判时间的,总这样在南京耗着也不是回事,如今既然张学良已经完全倒向了自己,不妨就先将底牌摊开來讲,大不了河南一人一半,想让他吴孝良去,就算他答应,部下也不会答应的。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园子绿树成荫,曲径通幽,的确是散心养xing的好去处,适才的急躁竟也莫名的消去了一半。 说是散步,却不能真的只散步,蒋中正面一变,肃容道:“明日焕章和白川即将抵达南京,会议的日子就顶在三十日如何。” 吴孝良吃了一惊,不是说是他俩的代表來吗,怎么事到临头竟然是本人亲自前來,但很快他就想通了,这两位都是老蒋的夙敌,三人前前后后分分合合数次,早就互不信任了,之所以先前说不來,现在又说來,无非是怕这老对手半路使坏,看來自己先前的判断还是有误。 三十日定是个精彩之极的日子,当真是齐聚一堂…… 第538章 再见(二十八) 吴孝良离开蒋中正官邸已经天近傍晚,夕阳即将沒入街角尽头,红亮的余辉给南京的街头涂上了一层神秘之感,他舒展了一下眉头,可压力并沒有随之散去,一个老蒋就已经够难对付的了,现在又來了老冯和老阎,这三家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吃下河南吗。 答案是否定的,不管是冯玉祥还是阎锡山都不希望看到自己一家占便宜,但吴孝良的嘴角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自己如果得不到河南,如果让老蒋得去更不是他们所希望见到的,看來他们三个人对于反对自己独吞河南而有可能结成的反对同盟,并不是无懈可击的。 冯玉祥不好办,阎锡山则要更容易对付一些,毕竟这年头无耻者无畏,他自问冯玉祥是沒有任何信誉可言的,和他合作过的人,无论是张作霖还是曹锟吴佩孚最终都沒有好下场,这厮好像专门擅长在队友背后捅刀子。 尽管从未见过冯玉祥其人,但各种史料和口碑传下來,吴孝良实际上对这个人的感官极坏,一个数易其主,不讲信义的人他宁可选择和他做敌人也不要做朋友,因为敌人虽然可怕也沒有擅长在背后捅刀子的朋友可怕。 仅仅在夕阳余辉下走了几步,一个计划已经在吴孝良的胸中初步成型,对冯玉祥和阎锡山两个人,只能是打一个拉一个,至于打哪个答案肯定是前者。 但河南兵力毕竟还要集中起來对付顾祝同,想抽调出足够的人來打冯玉祥,将他撵回关内,就必须得先把顾祝同干掉,顾祝同的第十六路军虽然在中央军中装备和训练都要排在中游以下,但也要比其他的杂牌军阀部队强上不是一星半点,仅凭关炳炎的装甲旅达日阿赤的骑兵旅与李又廷的军队南北夹击恐怕想在短时间内获得全胜还沒那么容易。 不过吴孝良显然是低估了装甲旅和骑兵旅的实力,就在他还在纠结苦恼于在何处调兵來打击冯玉祥的时候,许昌的顾祝同军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在下午四点左右,关炳炎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突破了顾祝同精心布置的防线,关炳炎并沒有如顾祝同预料的从正面由南向北发起攻击,而是率部绕道了西面的右翼突然发起袭击,最终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轻而易举的摧毁了顾祝同的防御工事,骑兵和装甲部队很快就撕裂了十六路军的防线,左右穿插之下,许昌城外的部队被分隔成了数段,李又廷在城北的步兵则趁机南下,直抵城下,至此顾祝同十六军主力彻底崩溃,这位蒋中正颇为倚重的将领已经陷入了山东军的重重包围之中,等待他的命运不是战死就是投降,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被俘。 想到有可能被俘,顾祝同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他堂堂**上将怎么能被俘呢, 到时候还有何种面目去见蒋委员长,可现在身陷重围,蒋委员长承诺的援军迟迟见不到影子,他已经能清楚的听到城外传來的隆隆炮声。 “报告司令,城外敌军已经开始用重炮轰击许昌城墙,咱们,咱们损失惨重。” 报告之声此起彼伏,但沒有一个是好消息,山东军的动作还真是迅速啊,沒想到这么快就开始攻城,本以为他们总要围城歇息一晚,再做打算,谁知竟是马不停蹄的连夜攻城,不给山东军士兵休息的时间,也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顾祝同沉重的叹了口气,他在开战之初,定下的计略就是主力于城外与敌决战,城内守军配合城外主力进行防守,所以这次防御战的关键处在城外所构置的工事,但他绝沒料到十六路军所构置的防御工事竟然如此不济事,几下就被山东军给突破了,仙子啊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了,再说就是想追究,军官和士兵也跑的差不多了,回來的十不存一,顾祝同忍着杀人的冲动,命令部下尽量将城外的溃兵收拢于城下,准备与山东军决一死战。 他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再拼上一拼,只要在许昌城中顶个三五日,他不相信蒋委员长许诺的援军还不到,只是他并不知道,蒋中正的援兵虽然已经进入到河南境内,但永远也无法赶到许昌城下了。 此时许昌南部的西平县向南七百里的驻马店正进行着一场大战,战斗已经进入尾声,从湖北赶來的军队,几乎是毫无准备的遭受到伏击。 在强大火力的的打击下,这些由湖北进入河南的地方杂牌军表现一贯的稳定,几次冲锋未果,出现了大量的伤亡之后竟然就开始五组织的溃败了,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负责阻击任务的一名新编旅旅长看的目瞪口呆,自打他从军以來遇到的不是西北军的狠角色就是东北军的精锐,湖广本地的杂牌军他还是第一次接触。 來驻马店之前他得到的情报是蒋中正派了三个旅前來增援顾祝同,为此他准备的还颇为郑重,毕竟以少打多容不得半点马虎,可这第一仗打下來,湖北兵的表现也太过糟糕了,竟然连三个小时都沒撑到就自行溃败了。 这个机会绝对不能放过,他立即命令骑兵衔尾追击扫荡以求最大数量的杀伤老蒋援兵,追击了几十里地之后,他果断的命令部队放弃追击,转移阵地。 穷寇莫追,更何况这支先头部队的后面还有两个旅的主力,这次阻击是出其不意才能剩的如此彻底和突然,如果对方有备而來,想打败他们恐怕还是要付出相当的代价的,这里已经暴露,再留在驻马店就是给人家当靶子,所以必须转移。 但京汉铁路沿线尽是平原,都是一马平川想再找个合适的伏击地点还真不容易呢,只好先撤到遂平再说,李军长给他的任务是尽速歼灭北上之敌,然后返回郑州,在陇海线上他们对冯玉祥使了个空城计,实际上正面面对冯玉祥大军的部队不超过一个旅,如果他们突然发动进攻,陇海线上的几个主要城市恐怕就危险了。 这是一次十分冒险的计划,但这个险值得冒,他得到的最新消息,顾祝同的十六路军主力已经被击溃,恐怕破城也就在今晚了,到时候自己是否北上就已经不重要了,关旅长携胜利之威北上横扫冯玉祥,河南战事指日可定。 吴孝良得到十六路军被击溃,顾祝同被围在许昌城中的消息时,天已经黑透了,这个时候想必蒋中正也得到了他们惨败的消息了吧。 老蒋此刻会不会被气的跳脚直骂娘希匹呢,吴孝良不无恶趣味的想着。 骂不骂娘不重要,他现在可是有了谈判的筹码,不过却不是能放在台面上的筹码,等到了三十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关键还在这几日的战果上。 顾祝同被围在许昌旦夕可下,援兵又被打了个狼狈逃窜,老蒋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军队被成建制消灭,不如和他做个交换条件,吴孝良本能的不想把事情做绝,他决定和老蒋讨讨价。 不过吴孝良沒意识到他这么做其实对蒋中正來说是很过分的,属于得了便宜又卖乖,顾祝同真的是沒救了,但他也未必肯将河南一省之地拱手相让,大不了调江西剿匪的主力北上河南拼个你死我活,鹿死谁手还真未可知呢。 吴孝良的信还是送出去了,他考虑再三决定以书信的形式來和老蒋谈谈,出乎他意料的是老蒋回信的速度也很快,仅仅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也就是说他在晚间六点半左右将信送出去,不到八点钟蒋中正的回信就到了,当然,吴孝良的下榻地点距离蒋中正的官邸十分之近,步行也不过十分钟时间而已。 拆开信封,里面信纸上的墨迹还沒完全干透,摸上去还有点潮潮的感觉。 只有寥寥数语,但立场和语气却格外强硬,总算行文还算客气,大致意思是,顾祝同身为党**人早有为党国捐躯的责任和觉悟,而且国家公器他蒋中正不会为了某个人拿來做交换的。 说的冠冕堂皇,无非就是说,顾祝同怎么样我现在不管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河南我肯定不能拱手让给你,我还得派人去和你死磕。 吴孝良看了信以后一阵头疼,他料到了蒋中正会拒绝,但却沒料到他能拒绝的如此干脆,如此不留余地,看來私下里是谈不成了,只能寄希望于战场上取得更大的优势。 吴孝良站定在桌前的地图上,目光移向安徽,这里目前已经是决定局势走向的关键,双方都投入了大量兵力于此,陈诚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董海滨蛰伏十多年,如今出山就碰上了如此强劲的对手,他的眸子里不由得闪过一抹担心。 愣了半晌又是长出一口气,如果安徽决战沒有结果,三十日的会议恐怕将徒劳无功。 吴孝良扫清了脑中的负面情绪,暂且不去管他蒋中正,阎锡山就要抵达南京了,还是现在他身上寻个突破口,只要不让蒋冯阎三人站在同一条线上,河南还是大有可为的。 第539章 再见(二十九) 阎锡山原定于二十五日上午乘飞机抵达南京,吴孝良随蒋中正等一干国民政府要员早早就赶到机场,却是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也沒等到这位阎老西座驾的降落。 很多人都在抱怨,堂堂军事委员会委员、国民革命军上将竟如此不守时,让所有人都在机场傻等,这算什么意思,吴孝良却不认为这是阎锡山在故意摆架子,以他阎老西的精明断然不会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画蛇添足,如今晚点应该是大有深意的,甚至是他根本就沒打算在局势明朗之前抵达南京。 这个想法一在吴孝良脑海中蹦出來,他几乎立刻就肯定了这是阎锡山之所以迟迟不出现的原因,如果此时抵达,他势必无法置身事外,站队的就是摆在他面前的一大难缠问題,根本无法绕过去,一旦选错了边后果很严重,即便是不选,周旋于各方势力夹缝中也无异于走钢丝,一不小心还是得掉进火坑里,莫不如等局势明朗了再來南京,直接站在胜利者一边,做个锦上添花。 军用机场简陋的航站楼里气温很低,狭小的空间里骤然挤进來数十位党国大员以及随从立即变的拥挤不堪,尽管非常之拥挤,很多人还是冻得直搓手跳脚。 宽大透明的玻璃窗外面,天阴的可怕,已经隐隐可以见到飘起了小雪。 “这种鬼天气,飞机还能降落吗。” 说话的是张学良,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站在吴孝良身后右侧半步距离上,声音很低,却正好让吴孝良听的清清楚楚,此时此刻,他已经彻底放弃了站在蒋中正一边的想法,这位颇为任xing的张大少也终于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低头,选择了妥协,与他此前一直放在首位的竞争对手合作。 作为回应,吴孝良下令李泽军将已经推进到北平南郊的前锋部队全部向南撤回山东境内,算是放过他一马,在张学良看來,这是吴孝良手下留情了,而实际上李泽军真正能投入到战斗中的部队并不多,不会超过两个旅,之所以能够一举将王以哲击败,一是占了突然袭击的便宜,二是山东军的大炮威力实在超乎想象,而一旦东北军缓过神來,身后已经退无可退,必然会激发出誓死一战的决心,到时候五十七师必然不会讨了便宜去,即便是能够克服重重困难取得最终胜利,也将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这不是吴孝良所希望见到的,山东军尤其是五十七师是经过淞沪大战锤炼出來的精锐,他可不希望在毫无意义的内战中全部消耗掉,所以对于东北军他一直是持边打边拉的策略,只要张学良站在自己一边,一切都好说。 “阎百川不会來了。” “什么,不來了,他不是刚刚拍电报说要亲自來吗。” 张学良对吴孝良的这种说法很吃惊,阎锡山虽然精明,但也不至于在这种事上出尔反尔,更何况他完全沒理由食言啊,來与不來都不会从根本上威胁他的利益。 “至少在局势明朗之前,他不会來南京了。” 吴孝良补充道。 像是为了给这句话做注脚一般,蒋中正的侍从武官从外面推门而入,带进了几片逐渐转大的雪片,身上亦是薄薄一层,他來不及抖落便急匆匆來到蒋中正身前,耳语起來。 原本嘈杂的大厅随着武官的进來骤然间安静的可以听到针落地的声音,数十道目光都跟随在那武官的身后,直至蒋委员长身前。 片刻之后,蒋中正发出了一阵冷哼。 “都散了吧,阎百川今天不会來了。”随即又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低估了一句,“这鬼天气,他就算想來也來不了。” “走,回城。”这一句话则是对他身边的侍从所说。 在经过吴张二人面前时,蒋中正脚步似乎放慢了一拍,随即又加快几步目不斜视的去了,竟是看都沒看两人一眼。 张学良显然有些失落,他对这位盟兄感官还是颇为不错的,只是利益当前,他必须要有所取舍,至于阎锡山不來的原因,他何等聪明,立刻就明白了这种举动背后的意思,之前说要亲自前來,那是他阎老西对局势估计有误,冯蒋两军不约而同夹击河南的山东军,看似战局已定,哪成想峰回路转,说出去的话只好又拉回來,观察观察再说。 还真是头老狐狸,张学良暗自腹诽着,随即一双眸子里流露出的担忧之色更浓了,他倒不是在担心阎锡山,而是阎锡山的表态让他大为失望,原本想拉拢他加入东北军和山东军一方的盘算落空了,能争取到他只有河南和安徽战场局势变得明朗才行。 阎锡山不來了,白摆了这么大的阵仗,又干等了一天,已经有人开始骂娘了,随着骂娘声,要员们鱼贯出了拥挤的 航站楼大厅,张学良上前半步,与吴孝良并肩而立。 “阎老西滑头的紧,指望不上他了,咱们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在张学良的意识中,如果沒有第三方的介入,仅凭东北军和山东军恐怕很难与蒋中正抗衡,更何况他的东北军新败,受创严重,士气低迷短时间内很难在战场上恢复如以往一般的战斗力,所以,目前的战场上与其说是两家联手抗衡蒋委员长,莫不如说是吴孝良以一己之力在与之抗衡,他所能做的不过是作壁上观,呐喊助威,这还真让他有点脸红。 “不來也无妨,关键还得看咱们自身,谦亭和毅如的队伍应该已经各就各位了,这几日也该见个分晓。” 打铁还需自身硬,吴孝良从來都沒糊涂到把胜利的希望压在别人身上,这是最靠不住的,不会有人敢冒风险为他人火中取栗的,这些大佬们能锦上添花就已经实属不易,再奢望他们雪中送炭那部是痴人说梦吗。 就在张学良仍旧对前景充满了担忧的同时,南京以北五百余华里的宿县一场大战刚刚开始,隆隆的炮声似乎要将大地撕裂一般,此起彼伏。 这是一场毫无花哨的阵地攻防战,随着炮声愈來愈密集,原本阴沉天空里飘洒的细碎雪花也转成了鹅毛大雪,能见度底的数米开外几乎难以视物,但大战并沒有因为恶劣的天气而终止,炮击过后迷茫一片中,漫山遍野的喊杀声冲天而起,似乎一股黑色的潮水向南涌來,直拍到堤岸上反复的冲击。 这是董海滨的第十七师在发动第一次针对宿县的攻击,董海滨早在北洋时代原本是袁世凯模范团的一个营长,后來在保定军校与吴孝良结识,算是不打不相识,马厂誓师后成为吴孝良的部下,虽然起过异心,但终究还是为吴孝良所收服。 直到第四混成旅援湘,吴孝良只身返京,傅作义拆台鸠占鹊巢分裂了第四混成旅,他便离开军队回到天津寓居,直到吴孝良下野十年后复出,才再度从军,虽然寓居天津十年,他敏锐的军事眼光并沒有因此而退化,反倒老而弥辣。 在淞沪大战爆发之初,整个江淮地区一片混乱,所有的军队,不管是杂牌还是中央军一律调到南京附近应对日本人,吴孝良走后,董海滨奉命组建的十七师,便在鲁南成军,而恰恰就在此时,南边的徐州发生了兵变,方圆数百里之内除了他的 十七师便再沒有一只队伍能够平叛,于是,他认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迅速带领刚刚组建的十七师一部人马南下攻击徐州乱兵。 乱兵最初并沒有将这只由新兵蛋子组成的十七师放在眼里,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所以狂妄的很,这支队伍原本是隶属于孙传芳的一部人马,大概有一个师的规模,后來在蒋中正北伐途中被收编,经过历次整编裁撤后,已经降格为江苏省防军的保安旅,虽然编制是一个旅,可由于军饷拖欠问題严重,逃兵太多,实际人马早就不足一旅了。 时值日军侵入上海,大战爆发,蒋中正将原本驻守在徐州的刘峙第一军陈继承的第三师调走,这些人在一部分对老蒋极为不满的军官鼓动下,趁机兵变占领徐州。 东洋人的厉害众所周知,他们认为老蒋得罪东洋人,恐怕南京都不保了,更沒有精力來管徐州的事,此时不反简直对不起老天给的如此大好机会,哪成想,老蒋是沒功夫管徐州这烂摊子,但北边有个叫董海滨的家伙居然不自量力也想來分一杯羹。 战斗打的毫无技术含量,冰雹一般的大口径炮弹打过去,持续不断,然后步兵冲锋,反复两次之后,徐州乱兵很快被这恐怖的阵势吓坏了,举白旗投降,于是徐州就轻而易举的落入山东军手中。 徐州位于陇海线和津浦路交汇,是交通枢纽加军事重镇,拿在手中就等于死死的掐住了这两条贯穿东西和南北的铁路,并且站住了安徽的门户,将來有人想从南边打山东不管是从江苏还是安徽北上都绕不过徐州。 正因为董海滨占了徐州,陈诚率十一师北上后,只好驻扎在蚌埠,这是陈诚沒料到山东军竟然敢主动來捋他十一师的虎须,明目张胆的进攻宿县。 第540章 再见(三十) 宿县乃是蚌埠门户,此地万不容有失,此前陈诚派桂永清的第三十一旅驻守于此,虽然人数不多却是他十一师的精锐,战斗力非凡,但也将直面山东军兵锋,把心腹精锐放在前线当炮灰有些不符合常理,其实他集中十一师所有主力于蚌埠而将嫡系置于前线也是有苦衷的。 原十一师师长乃是曹万顺,此人因委派私人事件被蒋中正免职,这才让陈诚由副师长一跃成为师长,十一师的扩张也就是在陈诚掌军之后的事,因此十一师现在的情况就是有战斗力的老人,有很多不可靠,新扩编的部队,虽然可靠但战斗力欠佳,所以他权衡之下派出了与自己站在一边的桂永清。 也因为目前陈诚对十一师的控制还不是很稳固,所以他对于各系人马的调整还在进行当中,只是大战当前很多计划都搁置了下來。 山东军董海滨部來势汹汹,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把宿县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桂永清的求援电报一连拍回了七封,可见形势之危急。 陈诚是个很讲求效率的人,他将指挥部所有部门都集中在一起工作,所有工作问題的解决都不用出大门就可以完成,这个措施大大解决了党国内部拖沓迁延的风气,师长在前有谁还敢这么不开眼去捋虎须,往枪口上撞。 电报声滴滴答答,参谋们都听的有些心慌,山东军來势实在猛烈,以一个师的兵力围了宿县城,现在只怕派人去也晚了,桂旅长难免殉国。 “师座,桂旅长电报。” “念。” 陈诚面无表情冷冷的命令道。 “师座钧鉴,我部已决定以身殉国……” 这一次再不是此前一封急似一封的求援电报,而是一封绝命电报,指挥部内压抑的嗡嗡之声戛然而止,他们都在桂永清的绝笔中闻到了一丝决绝的味道,一时间众人各怀心事,兔死狐悲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悲愤伤心者有之,所有人都知道,宿县完了,桂永清完了。 山东军的十七师如下山猛虎,如决堤的黄河一般将桂永清部给吞灭了。 “传师部命令,三十二旅与三十三旅即刻整军出发,一刻不得耽误,疾驰宿县。” 所有人都呆住了,宿县已经完蛋可师长为什么还派重兵前去救援,说不定现在桂旅长已经以身殉国了,只要宿县一丢,十七师携胜利之威向南推进,到时候别说收复宿县,恐怕抵挡敌军南下都成问題。 但陈诚就任师长以來,不讲情面是出了名的,谁敢迁延军务那是嫌自己脑袋在脖子上待的太安稳了,所以,参谋们尽管对此有所疑虑,还是不折不扣的将命令执行下去,以最快的速度制定下作战计划,并下发到战斗部队。 一个小时后,三十二旅率先集结完毕先一步驰援宿县,紧接着三十三旅也随后出发,陈诚望着消失在背面的部队,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董海滨那董海滨,围城打援的招数以为我陈诚看不出來吗,我不但看出來了,还要大摇大摆堂而皇之的带人去宿县,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陈诚就是在料定董海滨必然会围城打援,对宿县攻击虽然猛烈,却不会真的破城,否则以董海滨山东军的战斗力一连猛攻八次都沒得手,岂不是太奇怪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故意打得狠,却不真正破城,只为了吸引他的主力前去救援,然后董海滨正好以逸待劳,将他的救援部队一支支都吃下。 但桂永清是他的嫡系,他决不能视而不见,再者陈诚是骄傲的,他喜欢挑战,他意识到董海滨是个难得一遇的对手,同时他也是自信的,他自信自己的试一试会击败董海滨的十七师,这才不惜一切代价的派兵驰援。 当然,三十二旅和三十三旅 并沒有延津浦路北上,而是绕道灵璧再转进宿县,那董海滨应该不会料到他会绕远吧,想到这里,陈诚嘴角边泛起的冷笑忽然多了一抹得意。 …… 董海滨此时并沒有在宿县城外,宿县城外的围城部队,基本都是补充兵营的预备兵,城内的三十一旅已经被打残了,在国内战场上还沒有任何一支队伍能挡住山东军大炮几个小时连续不停的轰击,城墙已经千疮百孔,几处垮塌了下來,像是一片荒废了许久的废墟,若不是战场上还聚集着未來得及消散的硝烟,这里当真只有死气一片。 三十一旅的士兵们被压制的抬不起头來,山东军每次都像秋后等待收割庄稼的农夫一样端着毛瑟步枪上前來收割秋后的果实,但他们每次都奇迹般的顶住了山呼海啸的攻击。 这一次他们又打退了十七师的进攻,按照此前的惯例,一旦冲锋步兵退却,炮轰就会随之來临,这些刚刚奋战抵挡十七师进攻的士兵们又赶紧手忙脚乱寻找隐蔽点,躲避即将从天而降的冰雹版的炮弹。 可一连半个小时,战场上都沒有一点动静,这是怎么回事,有胆大的士兵,骂咧咧的。 “狗日的沒炮弹了,咱们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这话很快得到了响应,原本都全神戒备的士兵们爬出狭窄的隐蔽点,横七竖八胡乱躺倒饿了一地,他们太累了是该放松放松了,可放松了十秒钟还不到,炮声突然响起,炮弹再度降临,可怜那些胡乱躺倒在地上的士兵还未來得及反应,一枚炮弹炸落在他们身边…… 董海滨此刻正在宿县南一百华里外的固镇,他带着主力一部集结于此,这里是津浦路通往宿县的必经之地,他之所以围着宿县城几次猛攻都攻而不破,为的就是吸引陈诚的援军,好在路上将其逐次消灭。 之所以这么做,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沒有必胜的把握与陈诚进行面对面的常规作战,陈诚的十一师虽然在编制上只有一个师,实际上兵力远远超过一个军,他全力进攻之下也未必能够占了便宜,所以,吸引他的援军将之一一消灭不失为一个变以寡击众为以众击寡的策略。 实际上这条以寡敌众之计他已经成功了一半,事先藏匿在蚌埠城中的情报人员,已经向他发回密电,此刻陈诚已经派出了三十二旅和三十三旅北上。 董海滨看了看手表,他心下略略有些烦躁,随即又哑然失笑,怎么年纪大了反而胆小,患得患失起來,当年的那个拼命三郎可不是这个样子,陈诚出兵就说明他已经一只脚迈进了自己为他挖好的坑,按照时间推算,此时最先出发的三十二旅应该已经距离他们不远了,于是他下达命令。 “传下去,都注意隐蔽,不要轻举妄动,沒有命令不许开枪。” 董海兵又抬起手腕去看时间,自语道:“差不多该到了吧……” 就在董海滨抬腕看时间的同时,固镇再向南八十华里外的蚌埠,陈诚也抬腕看了看手表,他在判断最先出发的三十二旅到了哪里,相信一切顺利的话,再有三个小时他的部队就可以抵达灵璧,等到半夜之前就可以发起对宿县围城山东军的突袭。 董海滨为了截击自己十一师的主力必然会调集主力部队于自己的必经之路埋伏,以求一战歼灭自己的有生力量,陈诚又是一阵冷笑,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十一师肯定会出兵驰援,他陈诚领导的十一师沒有放弃同袍的先例,但同样也沒有主动往圈套里撞,飞蛾扑火的先例。 山东军十七师师长董海滨的如意算盘注定将落空,陈诚已经在心里为董海滨的计划默默的宣判了死刑,他现在所需要等待的就是三十二旅作为先锋部队与宿县山东军交火的消息。 接下來将会是,三十三旅相继赶到,并进行一番血战,顺利消灭掉围城守军,完美的计划,董海滨的主力还在宿县以南,所以一定要拖住他们。 这一点陈诚早就想到了,他早就派了三十四旅和三十五旅,延津浦路向北前进,伺机攻击董海滨设伏的主力部队,并务求在宿县战斗结束之前,拖住他们,陈诚对新成立的三十四旅和三十五旅的战斗力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能拖住十七师主力就已经是最大的胜利。 时间在紧张与不安中滴滴答答的一点点过去,师部参谋们此刻已经完全理解并明白了陈诚的战略意图,好一招将计就计,那个山东军土豹子的董什么败在师长的手下绝对不冤。 …… 南京,漫天鹅毛大雪,吴孝良与张学良同乘一辆小轿车回到南京,刚刚进入下榻驻地,副官捏着一张电报纸,迎面赶了來。 “司令,十七师和十一师在宿县交火了。” “知道了,随时注意动向,所有情报不得耽搁及时报告。” 吴孝良沒有停下,而是边走边交代,张学良也跟了进來,他听到关键一战终于开打,如何能安心回去,索xing就想留下來随时关注前线战场的胜负,因为这场胜负太关键了,直接会影响到他东北军未來的命运。 在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和吴孝良成了拴在一根绳子上的两个蚂蚱,谁都跑不了,蒋中正是个极度记仇的人,他不敢奢望老蒋会原谅自己,也只能一条道跑到黑了。 第541章 再见(三十一) “汉卿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吴孝良发现张学良跟在身后于是问道。 “都这时候了,谁还睡得着,不如在哥哥这里等消息來的踏实。” 张学良也不见外,虽然这几年他与吴孝良生分了,但毕竟十几年的情分摆在那,自己还差点成了他的大舅哥,如今又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两个蚂蚱,有太多的理由让他留下了。 鹅毛大雪竟在院子里积了有半尺厚,天色已晚也沒人清扫积雪,吴孝良深一脚浅一脚踩來到屋门前,转头对还愣在院当中的张学良笑道: “既然想留下,还不快进來,想在外面做雪人吗。” 张学良却眨眨眼,脸上罕有的露出一丝狡黠,弯腰伸手攥了个雪球,冷不防搜的一声砸向吴孝良。 “啪。” 正中前胸,警卫先是一阵紧张,继而见吴孝良胸口一片雪痕,都忍不住别开头偷偷笑了开。 “哥哥我这准头如何。” 看着胸前粘的碎雪,吴孝良猛然弯腰,伸手攥雪球,投出去,动作一气呵成,只见一道白影划过,竟正中张学良脸部,张学良,伸手抹了把脸抗议道: “不能打脸……” “报告司令,董师长急电。” “念。” “陈诚部一如所料,胜利在望,请司令安然睡觉,明日一早佳音必到。” 一旁张学良惊讶的开口了。 “这董师长好大的口气,陈诚何许人也,怎么可能乖乖就范,一夜之间就让他满地找牙呢。” 本來稍稍起來的玩xing,让副官的一封电报弄的顿时消失无踪,他摆手招呼招人一道进屋。 “都吧,都进屋,外边冷,就别站外面了。” 一行人跟着吴孝良鱼贯进屋,显示掸掉外套上的积雪,然后再叫外套脱掉,交给勤务兵,吴孝良來到了一张大桌子前,伸手掀开了遮在上面的一块黑布,一张中原地图显露在桌面上,他拿起上面的放大镜在东南角仔细的寻找着什么,半响才将放大镜丢在一边,语气淡淡,问张学良: “汉卿你怎么看。” 其实他心里已经早有了答案,之所以如此问,还是想考校一下张学良的眼光,张学良來到地图前,也拿起了放大镜在上面一阵搜索,然后直起身子双手抱肩一阵沉思。 怎么看陈诚都不像是要败亡的样子,可看吴孝良竟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难道这背后还有什么阴谋不成,但十一师的实力就摆在那,就算是加上杨效欧的人马,双方也才是持平而已,更何况杨效欧的主力目前还在徐州,并沒有南下参与董海滨与陈诚之间的战斗。 这里边还有一点颇耐人玩味,据可靠情报杨效欧已经抵达徐州超过三天时间,一直闭门不出,董海兵对阵陈诚并不占优势,可以说还算孤军深入,占了大大的劣势,可杨效欧为何迟迟不见南下进行支援和助攻呢,联想到杨效欧晋系出身,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吴孝良看着张学良抱着肩膀,目不转睛的沉思了许久,也不打扰,可他绝想不到自己这小老弟心中竟然起着如此阴暗的念头,其实这也怨不得他,这也是一个身为上位者不得不磨出來的一个特质,如果不抱着怀疑一切的态度,很可能哪天被人放了黑枪,给干掉也不是沒有可能发生的,所以,他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以应对來自内外的各方敌人。 “咳……” 一阵干咳声将张学良从幻想中拉回了现实,不知怎的,虽然他此前曾怀疑过吴孝良参与谋害老帅的行动,也曾起过妒忌的心思,但此刻竟是平静异常,他突然觉得很踏实,自己这吴大哥断不会不利于自己,可他心底的担心要不要提醒他呢。 几经思量犹豫之后,张学良还是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來。 “学良有个疑问,还请哥哥解答,徐州的军队为何迟迟不出啊。” 吴孝良立刻就明白了刚才张学良刚才愣神的原因,原來就是为了这个,他摆手笑道: “汉卿多虑了,杨毅如不出兵,董师长一样可以大坡陈辞修。” 张学良将信将疑,于是又向地图看去,此时董师长在固镇设伏,可陈诚会乖乖从固镇经过去驰援宿县吗,原本陈诚能够派兵援救就是一件奇事,若他在真个钻到董海滨的埋伏圈里,那可真是盛名之下难负其实啊,他随即又想到,如果自己是陈诚,他会如何做呢,放大镜顺着蚌埠向北一路移去,直到固镇,又向东,再向北,直到停在一个叫灵璧的地方。 是了,一定就是这里,他拿着放大镜的左手重重在灵璧那里敲了两下。 “陈辞修的援兵此刻一定在这里。” 灵璧以西八十华里西寺坡,三十二旅旅长林蔚率部行至此处,突然间半空中炸响了连绵不绝的惊雷之声,隆冬雪夜这是惊雷滚滚吗,显然不是,林蔚经过初时的震惊冷静下來后发现这分明是连绵不绝的炮声。 随着炮声照亮了半边天的冲天火光,林蔚敏锐的觉察到,不好,中了埋伏,但是他明白到了这个份上,就算是他想逃也晚了,于是,当机立断命令部队就地展开阵型,进行防守,一定要顶住山东军的进攻,只要后续跟进的三十三旅及时赶过來,他们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稳住阵脚,不能被山东军的突袭打掉了士气,进而丧失作战的勇气。 林蔚的三十二旅不愧是十一师精锐,很久就在此起彼伏的爆炸中站住了脚,从容的展开阵型,拉开了阵势等待着山东军的进攻。 可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除了不断倾斜而下的炮弹他们连山东军的一个鬼影子都沒见到,狂轰滥炸之后,林蔚有点吃不消了,这一段炮轰,两个小时就沒见停过,不知道手下弟兄伤了多少,死了多少,不论伤亡,就是这一个小时不计数目的炮弹给他心中带來的震撼,足足抵得上对方又來了一个旅的援兵,这山东军究竟有多少炮弹,打起來就跟不花钱似的,就算是第一军的模范旅也沒有这么强大的火力,和炮弹基数吧。 不过,更让他心惊的还不止于此,第三十三旅距离他并不远,可两个小时过去了,竟然还沒有追上自己,究竟是出了意外还是。 想到此处林蔚不由得毛骨悚然,难道这原本就是早挖好的圈套在等自己去钻吗,可他们的主力明明在固镇,而且情报的准确度是经过他的侦查营所确认的,那个姓董的师长也的确就在固镇,那厮自以为做的绝密却不想,早就被他的侦查人员所侦知。 林蔚想法又是突的一转,既然十七师的主力在固镇,那此处必然不会有多少人,很可能这次炮击只是虚张声势,否则又如何解释炮击了两个小时之后,又不见惯常的步兵冲锋呢。 基于此点,林蔚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在炮声稍懈后,他果断的下达了冲锋命令,实际上这是一次豪赌,他赌的就是在前方那一片黑暗之中,只是一片虚张声势的老弱病残。 这时,十一师精锐的三十二旅再一次展露了他们良好的训练水平与纪律,尽管已经被山东军的大炮轰击的不成样子,但在旅长林蔚的攻击命令下达十分钟之后,他们几乎是从土堆里钻了出來一般,连身上的尘土都沒來得及拍去,便端起步枪向西方的一片黑暗之中冲去。 骤然间,黑暗中爆起了一条条耀眼的火线,交织而來。 “不好,是马克沁重机枪。” 林蔚大吃一惊,但仍旧沒有停下进攻的脚步,如今他们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此刻退却他将一溃千里,三十二旅容不得退却了,他剩下的选择只有冲锋冲锋再冲锋。 冲了不过三十步,林蔚的三十二旅就倒下了上百个士兵,他们再也无法继续冲锋,但又无法后撤,无可奈何之下纷纷向前趴在地上,林蔚此刻也犯了狠劲,大声的命令催促着趴在地上的士兵们。 “山东军主力在固镇,他们人数不多,只要咬咬牙冲进去,胜利就属于我们,跟我冲……” 林蔚真是完了命,喊罢他带头第一个向前爬去,原本这敢死队的活用不着他这个少将旅长來亲自带头,但他的位置恰好就在阵地前沿,下了命令之后一贯身先士卒的他并沒有多想就习惯xing的带头冲了上去,既然事已至此无法再有改变,索xing就拼命到底。 三十二旅的士兵们本來士气低迷到了极点,但见到旅长将生死置之度外,竟第一个带头冲了上去,立刻大受感染,也纷纷跟着向前匍匐。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份勇敢能带來什么,等待他们的是比之前更加密集的压制火力,重机枪、步兵炮之声不绝于耳,各种子弹炮弹铺天盖地而來,趴在最前边的士兵已经所剩无几,猛烈到不能再猛烈的火力将他们压制的连头都抬不起來,林蔚更是身中数弹,鲜血渗出染红了军装,他毫不在意,仍旧顶着死亡在向前爬…… 第542章 再见(三十二) 林蔚身为堂堂少将旅长,在这次遭遇战中打到身中数弹,被动之极,如果不是傻子,谁都已经能猜到这伙伏击他们的人一定是有备而來,甚至是他们一早就料定了自己会进入伏击圈,换句话说,他中计了。 不仅仅是他中计了,连他们的师长都中计了,一旦三十二旅和三十三旅任务失败,整个战局将无可挽回,佯攻固镇的那两个旅虽然装备不差,但却刚刚成军沒多久,战斗力堪忧,未必是山东军十七师主力的对手。 耳边子弹不停呼啸而过,间或几颗打在林蔚身前激起阵阵尘土,索xing沒有直接命中了他,电光石火间他的脑中已经转了几个念头,他突然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是考虑整个战局胜负的时候了,因为他和他的三十二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当中,四面楚歌,如何溃围而出全身退走才是当务之急,可看伏兵的架势,子弹像不花钱一样,玩命的扫射,他和他的部下已经被牢牢的粘在了战场上,进退不得,当真是铁锁横江不上不下。 林蔚知道不能再耽搁了,目前敌情不明,山东军究竟有多少伏兵,这都不得而知,虽然初步判断他们在这西寺坡兵力不足,可凡是总怕万一,耽搁的越久变数越大,否则万一被山东军后续跟进的部队,到时候就算想走也不可能了。 看样子有必要冒一把险,就算是中弹身亡也比趴在这里等死强,林蔚扭头对身边的传令兵喊道: “传下去,准备撤退,看我行动。” 十分钟后,只见黑暗中原本向前匍匐的三十二旅士兵们都原地转向开始向回爬,顺着疯狂扫射过來的弹雨向后爬,他们的目标是爬出山东军重机枪的射击范围,这是个艰巨的任务,沒有十几二十分钟是不可能完成的,但三十二旅是训练有素的**精锐,这点纪律和耐心还是有的,反正经过这两个小时的战斗他们也已经发现,山东军只射击,几乎不会冲上來肉搏,所以他们只要不被流弹击中就有逃离这恐怖战场的希望。 所以,每个在向回爬的士兵胸中都悬着伸手可及希望,有了希望就有了斗志,只是这斗志是用來和时间赛跑的,最终跑赢了就证明他们逃跑成功。 但山东军似乎不会让他们这么顺利就撤出战场,重机枪又扫射了一阵之后,短暂的停顿,陡然间猛烈的爆炸在漆黑一片中响起,漆黑的战场被爆炸闪的忽明忽暗,密集的炮弹让三十二旅士兵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惨叫哀嚎弥漫战场,残肢断臂横飞,鲜血四溅。 林蔚在咬着牙,他在坚持,无论如何也要活着回去,他不是迂腐之人,战败之后会自裁,中国人到了民国时代已经越來越偏向实用主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根本不在乎其他,所以此时此刻林蔚的心中只有两个字支撑着,那就是“报仇”。 对,就是报仇,只要成功逃离了山东军的射击范围,他就能收拢溃兵重整旗鼓,早晚会报这一箭之仇,可如果不小心将命交代在这里,他可就什么机会都沒了。 因此,林蔚爬的很慢也很小心,因为他相信只要足够有耐心再加上那么一点点运气,他一定会实现这个目标的,如果沒有接下來的事情发生,林蔚说不定就要成功了。 黑暗中一股军队沒命的向林蔚的方向奔來,黑夜掩盖住了他们丢盔弃甲的狼狈模样,但机枪与步兵炮的火光与声音却刺激着这伙人紧绷的神经,所以这些急速奔來的人在第一时间下意识的开火,他们要将挡在前路上的敌人用手中的步枪全部消灭掉。 如果有夜间视力比较好的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臂章上的番号赫然是十一师三十三旅,他们來的何其迟啊。 偏偏事与愿违,三十三旅的人并沒有发现在向前匍匐的人是友军,而是误将他认作是伏兵,不由分说便齐齐开火,林蔚见势不妙扯开嗓子就喊: “不要打,自己人……” 一句话未及完全喊出,喉咙一哽,竟再也说不出话,原來是他一激动便直起了半边身子,正好成了射击的靶子,子弹连珠般无情的射入他的胸膛,穿透了肺部…… 林蔚刚刚直起的上半身,噗通一下像块死肉一样仆倒在地,只有嘴角还汩汩的冒着血,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他身边的士兵都是林蔚平时的嫡系精锐,见旅长被这群不速之客打死,一时间都疯了般,再也不顾身后狂轰乱炸的步兵炮和胡乱扫射的重机枪。 他们纷纷直起身子,举枪向黑暗中射击,他们要给旅长报仇不论是谁都不行,于是整个战场上最戏剧xing的一幕发生了,十一师的两个旅三十二旅和三十三旅互相打了起來,而山东军的伏兵又在三十二旅的身后疯狂扫射,仗打成这个样子已经乱七八糟,但总体趋势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向吴孝良的山东军倾斜。 等双方意识到对方是友军的时候已经晚了,双方都损失惨重,这次友军之间的火并带來了一个最为严重的后果,士气跌倒谷底,所有人不论是三十二旅还是三十三旅都已经无心应战。 林蔚一死反倒沒人再提撤退,而是敢死一般又掉头向山东军的阵地冲去,两个多小时以來,山东军射击杀人杀的手软,几乎每分钟都有十一师的人在死去,不是一个,而是很多个。 三十二旅终于撑不下去,在绷到极限之后,轰然奔溃,四散逃走,三十二旅这一溃败,又将三十三旅也带的无心战斗,但总算还有组织的向后撤去,不过接下來山东军的动作让三十三旅也彻底失去了秩序。 不知何时,山东军的重炮开始开火,在三十三旅的散兵里造成了极其严重的打击,于是,仅存的那一点士气也烟消云散,跑的甚至比三十二旅还快。 林蔚的尸体仍旧静静的躺在战场上,一双未來的及闭上空洞的眼睛无神的面对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雪停了,温度降的更低,渗出的鲜血和着军服在他身上结了一层薄冰,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对面其实只有一个团的话,可能那双呆呆面相满是乌云的天空的眼睛就更不会闭上了吧。 三十二旅几乎全军覆沒,三十三旅遭受重创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蚌埠,指挥部内,陈诚的脸阴沉的可怕,那张脸渗出的寒气似乎都能把周围的空气结成冰。 陈诚低估了董海滨的能力,也因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董海滨当初的事迹,此前陈诚也有所耳闻,曾本吴孝良带着的一干学生兵将其缴械,最终撵出了保定军校。 所以一直以來,在陈诚印象中这个董海滨都是个有勇无谋的角色,但如今看來他的这种想法大错特错,而且他已经为自己这种轻敌思想付出了几乎难以承受的代价。 十一师三大主力旅,三十一旅被围宿县,三十二旅几乎全军覆沒,三十三旅情况相对好一些,据报是成建制的撤离战场,但也是士气全失,应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上战场。 尽管困难重重,形势不利,陈诚也沒有想过撤军,他的手里还有五个旅和一个du li团,虽然是新兵,但这些人马使他仍旧有足够的实力翻身,基于此前战况的判断,如果能把他的两大精锐旅重创,董海滨的主力应该还在宿县周围,那么身在固镇的董海滨本人以及他所带的人就应该是个吸引他的诱饵,兵力肯定不会多。 陈诚不由得佩服起这个就在一天前他还瞧不起的北洋旧军官,身为一军之主能够把自己当做诱饵置于险地,恐怕沒有几个人能做到,他自问连他自己都无法做到。 “传我命令,三十四旅、三十五旅立即由佯攻转为主攻,三十六旅绕到固镇守军侧翼配合正面战场…….” 真正的战斗终于打响,陈诚又一次判断失误,固镇里就是十七师的主力,所以他又将一脚提到铁板上,只不过陈诚的脚硬度很高,铁板也有点吃不消。 董海滨沒想到陈诚竟然会突然发动猛攻,一点征兆都沒有,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防线差点崩溃,好在十七师这八年來的训练沒有白费,总算在最后关头稳住了战线。 此时,西寺坡大捷的消息已经传到董海滨的指挥部,董海滨立刻意识到,十一师的反常举动一定是急于陈诚错误判断了自己主力的位置所导致的,这让他有点哭笑不得,但又不能上赶着去解释,说你陈诚又判断错了,我主力就在你前面呢,咱俩别死磕了。 索xing一不做二不休,就和陈诚死磕一把,在那个杨效欧的队伍南下之前,将十一师彻底解决,但随着战斗的深入,董海滨还是深深的被震撼了,他意识到十一师主力被歼灭纯粹是他的运气太好,伏击成功,如果面对面打,他沒把握一战取胜。 战斗开始往胶着的趋势发展…… 第543章 幽燕非故国(一) 最终原定于三十日的会谈还是推迟了,时间进入十二月,吴蒋两军扔胶着在安徽战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那里。 23us.com但一则新闻迅打乱了他们的目光。 “卖报,卖报,废帝溥仪登基做了满洲国皇帝……” 十二月的第一个清晨,沿街报童的叫喊声显得格外刺耳,他得到消息和报社所得到消息的时间前后差不了一天,但这件事日本人策划了肯定不止这几天,他的情报系统第一次出现了滞后性,这很大程度上不是他的情报系统退化了,应该说日本人对这件事太上心了。 单就偷走溥仪一事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滴水不漏,直到昨天溥仪在新京也就是长春登基做了皇帝,他的行踪才大白于天下。看来他光复大清朝的迷梦还没做醒,如果他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屈辱的傀儡和十数年铁窗生涯,能否还选择出任这个满洲国皇帝呢? 吴孝良相信溥仪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做同样选择,因为未来永远是未知的,对大清朝的执念会让他忽略一切可能的风险。正如铁杆清廷遗老肃亲王善耆,也就是鼎鼎大名的川岛芳子的亲生父亲,他在清亡出关时,曾心态复杂的赋诗“幽燕非故国,长啸返辽东”,国在他们眼里终究不是自己的故国,所以一头扎进复国的春秋大梦里也是他们必然的悲剧。 满街的叫卖声直到午方才散去,这时恐怕整个南京城都知道了满洲国成立的消息,吴孝良没有功夫为溥仪的将来感慨,他在担心张学良得知这个消息后,会不会再次受到打击,他近一年来承受的打击接二连三,一直不得消停。如果,真的因为守不了打击,做出什么出格的比如下野之类举动,那对他的布局将会产生严重的影响。 谁知过了午,张学良仍旧和往常一样,来到吴孝良下榻的住地,看表面就和什么也未发生过一样,两人照例寒酸了一阵。吴孝良终是没忍住,直截了当的闻到: “溥仪在东北称帝,汉卿有何打算?” 张学良目光一阵暗淡,叹了口气。 “溥仪有日本人撑腰,单凭我一个人打是打不过的,为今之计只有尽快结束内战,全国一致抗日才有希望。” 这一番说辞让吴孝良颇感惊讶,看来张学良的目光还是优于常人的,这时代绝大多数人虽然意识到日本人是个威胁,但却从没有一个具体可行的想法和方案。张学良这番话虽然没有明确说明,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和后世的统一战线几乎如出一辙。 吴孝良所不知道的是,张学良在乍闻溥仪于东北称帝的消息时,曾气血上涌想带兵打回东北区,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他必须尽最大的努力争取所有人的一致支持才有可能打回东北老家去。 可关内各军阀会支持他吗?答案是否定的,张学良早就给出了答案,不用问也知道,这些军阀们有一个算一个,包括蒋正都算上,都是些无利不起早的人呢,让他们为别人做嫁衣裳那可是没门的事。 但只觉又告诉他,眼前与自己相识十余年的吴孝良或许在对待日本人这个问题上,将会是他最坚定的盟友。他的预感不错,吴孝良接下来的话让他觉得心里一热。 “哥哥我之所以在这国内军阀混战拼了命的想争一席之地,为的就是好在将来有资本去抗日,去打击日寇。否则,你是知道良大集团的财力,去哪一国做个消闲的富家翁岂不快活?何苦回来受这罪,还要被同为国人的各派军阀排挤打压?” 张学良知道自己的直觉是对的,在抗日这一点上,吴孝良甚至会无偿的与自己合作,只听吴孝良继续说道: “国危机不仅仅是日寇分裂我国土,扶植溥仪做满洲国皇帝。日寇一直以来最大的目的就是彻底征服国,一旦他们在东四省站稳脚跟,到时候汉卿你的河北首当其冲会成为下一个目标,这一点可要早作准备,据我估计,迟则二三年,快则可能一年不到。” 这个推测其实张学良也早有预感,但他一直回避不去想这个问题,有点自欺欺人的意思,等今天吴孝良提出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也绕不过这个问题,东北军何去何从又成了他首要应该考虑的主要问题,他只觉得自己已经快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了。 张学良吞吞吐吐的问道:“那东北军该何去何从?死守河北还是……?” 这个还是之后再说不下去,倒不是他难以启齿说不下去,而是他确确实实不知该从何说起,如果不死守河北,他和他的东北军将失去最后的根基,成为海上浮萍,到时候谁能收留他们呢?东北军形势危矣! 吴孝良早知道他会由此一问,拉他来到地图前,手指从河北向坐下滑,一直过了黄河,过了潼关,在关处点了几点。 “这里汉卿觉得如何?” 张学良眉头一皱,有些不解。 “这里?” “虽然穷了点,但胜在地势极好,西安四塞之地,易守难攻,是对日做长期抵抗的一个绝好根据地!” 按照吴孝良这么说陕西还真是块进可攻退可守的好地方,但现在的问题不是他想不想去,而是有人想不想让他去。 “冯玉祥在陕西,他又怎么肯乖乖把地盘交出来呢?” 吴孝良双手背负,肃容道:“汉卿糊涂,咱们这原大战是白打的吗?你等着看吧,冯玉祥这月之内必定通电下野,到时候我第一个支持你的东北军进陕西!” 张学良彻底惊呆了,骤然间他只觉得鼻子发酸,眼眶发热,能这么尽心帮自己的除了老帅张作霖,恐怕就数吴孝良了。更难得的是,此前自己百般刁难敌对与他,人家不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不计前嫌,这是何等的胸襟,直至此刻他才彻底叹服,我不如吴孝良太多。 吴孝良又继续说着:“现在一切的关键都在安徽战局上,如果安徽失败了,所有布局都前功尽弃。只要战胜了,就得立即着手准备。” “咱,咱们有几分胜算?不如我的东北军也南下助助威!” 一旦存了患得患失的心理,张学良竟有些期期艾艾了。 “不必,安徽战局我自由安排,但有一件事现在汉卿必须要安排下去,至少准备两个师,只要安徽大捷,随时准备进入陕西。” 满洲国的成立,在一定程度上打乱了国内各军阀的步伐,尽快结束内战不知何时竟成了报纸舆论上的主流,蒋正的国民政府对此屡禁不绝,只好气的在私底下大骂娘希匹,但不管怎么骂也都无济于事。因为,安徽的战局更让他堵心,他最倚重的陈诚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前北洋军官给打败了,虽然局面不至于败坏,但损失的却是两个旅的央军精锐,对士气的打击可不是一星半点。 想起就住在自己隔壁的那个人,他恨得牙根直痒痒,甚至动了某些幕僚一直私下里劝他痛下杀手的心思。但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脑一转,便被立即清除出去,暗杀这个抗日的民族英雄将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与后患,如果此人仅仅是一个新近崛起的小军阀,那处理起来就太简单了,根本就不必顾忌国内舆论,甚至杀都不用杀,只要派兵将其软件,宣布免去其一切职务,就万事大吉。 但对吴孝良他不敢这么做,无论罗织了多少切切实实的罪名,都将是自己构陷于他的证据,到时候在舆论上为千夫所指,政治上彻底被动,甚至还有可能再次掀起一股反对他的浪潮。所以这个险他不能冒,不如就等这实力上的角力出个结果,到时候他输的心服口服,乖乖引咎下野出国,而自己则将河南与陕西通通纳入势力范围。当然,冯玉祥也不能留在国内,一样得下野出国。 不过陈诚在安徽的表现让他有点担忧,他在考虑是不是要派刘峙的第一军北上,可就在他考虑的档口,噩耗传来。陈诚兵败,在固镇一场大战十一师三个旅被全歼,董海滨全线推进,已经一举包围了蚌埠,陈诚被打的措手不及,让十七师团团围困在蚌埠城。 同时,徐州的杨效欧军一部开始南下进入安徽,给予董海滨部的后方有力的安全保障,确保不会有人从江苏进来断了他的后路。 仗打到这个份上,蒋正最终只咬着牙吐出一句话来。 “辞修误我!” 在他心里已经给陈诚的军事生涯判了死刑,自己此前还特意就安徽占据征询了他的意见,是否要给他派一部分援军,不过被他自信的一口回绝。如果当时,派了援军去,应该不会败得如此之惨吧?这笔账自然也记到了陈诚的头上。 蒋正整整一夜未睡,第二天清晨终于交代下去。 “通知所有人,明日开会!” 第544章 幽燕非故国(二) 十二月二日,蒋正终于召集了所有在京的军事委员会委员召开临时会议,这个委员相当于后世的常务委员,有资格当选的除国民党党内大佬以外,就是国内各影响力与实力都属一流的军阀。 23us.com 吴孝良亦在委员之列,国内蒋、冯、阎、张、吴五大军阀,除了冯玉祥因故未到南京,余下几位悉数到场。这次临时会议表面看起来隆重异常,实际上能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所有的博弈在战场上都已经进行完毕,结果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陈诚在安徽战场上的表现实在太过无能,老蒋丢掉对河南和陕西的控制权几乎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有的人准备看热闹,有的人则因为损害到自身利益而拒绝出席。 前者是阎锡山,后者则是冯玉祥。两次原大战,冯玉祥均遭到惨败,他的下野去职出国这一套惯例结局基本上已经成为定局,而山西的阎锡山因为后期见风使舵的眼色要高明上许多,不但保住了山西老巢甚至还获得了不少的利益,至少冯玉祥控制的黄河以北部分地区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吞并之。 军事委员会几大委员实力受损最为严重的其实是张学良,在两次原大战间,日爆发冲突,关东军趁机占领了东四省。丢了老家的东北军只有客居河北,但好歹还有块根据地,不至于成了丧家之犬。至于他和吴孝良两人间的矛盾恩怨,在外人看来也实在够狗血,原本互相攻讦,打压的两个人竟然在短短几天之间,突然好的就像是换了个人,亲兄弟恐怕也不外如此。 蒋正不提河南一事,却对东四省问题提起动议。 “东四省沦丧,是民族之最大损失,国人悲痛,我等亦应痛定思痛,如今总要有人站出来为此事负责!” 话毕,原本还有说有笑的会场立即变得鸦雀无声,老蒋突然间剑拔弩张将矛头直指张学良,这是大家所没有想到的。毕竟老蒋是张学良的盟兄,此前两人关系又十分融洽,这枪口调转的也太快了点。 “百川,说说你的意见!” 蒋正见无人接茬直接点了阎锡山的名。 阎锡山咳嗽一声,他是一千一万个不肯发言的,但点到自己头上再闷声不说话,反倒就着了痕迹。 “日本人狼子野心,我等当戮力同心,一致对外,若打日本我阎锡山举双手双脚赞同,要钱出钱,要枪出枪,要人出人!” 说完了大有深意的看了眼吴孝良,便低下头再不说话。老蒋原本是问阎锡山对如何处置东四省丧失责任人的看法,谁知这老狐狸竟顾左右而言他,但你又不能说他说的不对。 蒋正直接又点了吴孝良的名。 “维也别沉默了,说说你的意见。” 吴孝良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水,慢条斯理的说道:“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加强河北防御,限制并严密监视日寇驻华北派遣军的动向,所以汉卿的东北军要加强,这事刻不容缓。” 老蒋有点气短,一阵心浮气躁,一向善于拉一派打一派的他,竟然也有在各派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没办法,冯玉祥和他在短短两年间由亲密无间的盟兄弟反目成仇,打了第一场原大战。张学良同样是他新结的盟兄弟,亦是经过短暂的蜜月期之后在几天前分道扬镳,只不过这次是由吴孝良翘的墙角。至于吴孝良,原本就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也一直都听话的紧,只不过在淞沪大战之后,觉得此人声势过大可能难以控制,才起了削弱的心思,谁知竟被这家伙抢了先机,弄的南京方面大为被动。两人也因此正式决裂,这才有了河南与安徽的兵戎相见。 老蒋心头涌起一阵无力感,看来他政令不出江淮的格局已经无法改变,就算自己不承认吴孝良对河南、山东两省的实际控制,他一样会把这两个省牢牢的控制在手。看到吴孝良好整以暇的样子,老蒋就觉得像吃了苍蝇一样。暂时拿这白眼狼无可奈何,收拾冯玉祥大家应该不会反对了。就连他自己都放弃了在军事委员会临时会议上的发言权力,老蒋更没有必要对他客气。 “河北的防务一定要加强,但是淞沪一场大战,打光了这几年的储备,央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蒋正说道此处话锋一转,“还有一件事却是要取得大家共识的,对于敢于挑起内战的冯焕章的处理意见。我建议,冯焕章毕竟是党国要员,不宜强行解职,发密电敦促其体面的自行下野即可,所遗西北军由央接管,陕西省主席一职央另有分派……” 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学良突然插了进来,“蒋委员长前半截主张我张学良举双手同意,后半截持保留意见。” 说罢气鼓鼓的再不吭声,这是名目张胆的反对蒋正,也是针对刚才蒋正言论的回击,当然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吴孝良和他早就在私下里内定了由东北军来控制陕西,如果让老蒋的人接手,到时候有个万一自己恐怕连个退路都没有了。 阎锡山仍旧低头,不时呡上几口茶水,张吴主张呼之欲出,他心暗乐,已经做好了看两人联手让老蒋吃瘪的准备。果不其然,这一炮由张学良打响。这还不算完,张学良又将炮口扯向河南。 “河南省府主席一职不能长时间空悬,第二军军长杨效欧淞沪抗战有功,本人无论能力,人品亦是当今佼佼者,我推荐他出任新一任河南省府主席。” 说起这个阎锡山手下的叛将,阎老西竟然破天荒的点点头,低声道:“嗯,他倒还合适。”只不知这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蒋正听的。 老蒋阴沉着脸,不用说这一轮较量自己完全落了下风,三比一谁都无力回天。他恨恨的剜了一眼张学良,这个花花大少再自己那刮足了银元,到头来竟然反水投向吴孝良,自己那几千万元算是 白白打了水票。 他不能一点便宜都占不到,所以又转换了目标。 “如果汉卿认为冯焕章的西北军暂时不宜整编,那就先调其所部入江西剿匪,央在此地用兵已经一年有余,形势不见好转如果有了这股生力军,相信消灭**指日可待。” 这个提议正张学良下怀,他没有理由反对,甚至还很赞同,因为他图谋陕西这些西北军就是东北军最大的阻力和障碍,如今老蒋要将老冯的手下调去江西剿匪,用心不可谓不险恶。调冯玉祥的部队去剿匪,胜则消灭了他忌惮已久的**,输了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削弱老冯的部下。 当然他内心的独白不足为外人所道。但他的意图在座诸位又有谁不明白,只是于己有力都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冯玉祥这一年来的确折腾的狠了,处置他所有人都没有意见,包括吴孝良。 见没人反对,老蒋又进一步提出了他的看法。 “陕西可令白的八十八师接管,淞沪战场上第五军也是立了大功的,陕西省主席一职嘛,可令俞良桢暂时代理。” 原本吴孝良以为老蒋要退出张治,哪想到这回推出来的竟然是俞济时,俞济时是老蒋的得意门生,看来老蒋对张治还是持防范态度的,否则不可能隔着军长提拔师长。但老蒋吃相难看是大家所乐见的,他提出的要求越荒唐,大家伙越高兴。老蒋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人缘臭到家了,也够悲哀的,吴孝良恶趣味的想着。 就在前一天,他已经让张学良调一旅的东北军乘火车沿津浦路到徐州转陇海线再向西直奔开封而去,这一旅人马的到来将给冯玉祥致命一击。 东北军军改师改旅,所以这一旅人,实际上实力要相当于一个师的。 最终杨效欧出任河南省府主席一事板上钉钉,大家也同意了蒋正提议由俞济时占代陕西省府主席一职。这个结果可说是皆大欢喜,只有张学良有些许的失落,毕竟预想的陕西省主席一职没要到手,事实上想抢到手也很难,毕竟不能一个人把所有好处都占了,有失才能有得,在实力没有绝对优势的时候,学会适当妥协才是真理。 但就在蒋正宣布散会前,吴孝良清了清嗓子打断他的讲话。 “诸位,孝良还有个意见,鉴于日寇对黄河一线各省威胁愈发严重,我建议在北方几省之内成立行辕,总督辖区内各省军政事务。” 会场一片哗然,虽然能发言的人不多,但坐在会场两侧旁听的人可不少。 老蒋眉毛突突直跳,吴孝良打的什么主意,他立刻便意识到了。果真,吴孝良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 “成立原军政长官公署,辖区山东、河南。西北军政长官公署,辖区陕西、甘肃、宁夏。山西军政长官公署,辖区山西、绥远、察哈尔……” 张学良当场赞同,他立即在这个提议里发现了吴孝良的用心…… 第545章 幽燕非故国(三) 吴孝良对于拿下陕西省与河南省在事前的确是下了大功夫的,因为考虑了很多种可能,将这两个省的主席通通揽到怀几乎是不可能的,好处不可能一个人独得,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在这件事上没有做章的可能。 23us.com在一次与张学良的交谈曾提到明史,在明朝居然有五省总督,七省总督这种管辖范围大的没边的官职,这让他想到了如今的局势,是否也可以弄个管辖几省的总督呢?当然,现在民国了没有总督这个官职,但仿效他前世曾出现过的管辖数省军政的军政长官还是可以有的。 于是,他在痛快答应了老蒋提出在陕西安插自己人的同时,马上抛出了成立西北军政长官公署的动议,成功的狙击了蒋正。这一下可算击要害,老蒋手下信得过又有资历和大功的人屈指可数,不可能悉数外放,更何况俞济时既然做了陕西的省府主席,再让他的人去做这个西南军政长官公署的长官就太说不过去了。 当然,这还有个前提,所有的委员都同意这个成立长官公署的动议,实际上会反对的人几乎没有,连老蒋都能从看出好处来,对于不稳定的西南他或许还可以借用这个方法来夺取主导权呢。 在大家一致通过成立西北军政长官公署之后,吴孝良又迅的抛出了这个西北军政长官的人选。这个人选又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汉卿身为军事委员会委员,国民革命军陆军上将,又曾做过东四省的保安司令,无论军事政务都杰出于众人,加之年富力强,我认为由他来出任西北军政长官再合适不过。” 此意一出,会场又是一片哗然。连老奸巨猾的阎锡山都眯起了眼睛在盘算着吴孝良此举究竟有何目的,众所周知他和张学良历来不和,就在月前还刚刚打了一仗,把个小六子弄的灰头土脸。就算小六子表面上服了软,他又怎么敢放心的将这么大的权力交给自己的敌人呢?吴孝良此举背后究竟有什么目的? 蒋正更是一头雾水,就在吴孝良提出来成立西北军政长官公署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反对他提出来任何人选的准备,甚至连理由都想好了。吴孝良夹袋里就那么几个人,杨效欧算是资格最老的,其他人如董海滨,李又廷之流显然是无法胜任西北军政长官的。可他万万没想到,吴孝良提出的人选竟然是张学良,如果是张学良他的一切说辞都用不上了。而且,事实上以张学良的实力和资历也的确是出任这个军政长官的最佳人选,他没有反对的理由。 还有更深层次的一点,也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一点,张学良既不是吴孝良一系的人,也不是阎锡山一系的人,更不是他蒋正的人。让原本实力急剧下降的东北军强大起来,不但对南京没有坏处,说不定反而会起到意想不到的积极作用呢。如此就给吴孝良树立了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 可蒋正又一转念,不对啊,这个提议本身就是吴孝良提出来的,他不可能想不到这么做有为自己树立一个强大敌人的可能啊。这其难道有什么猫腻? 想到此处,刚想一口答应的蒋正犹豫了,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反倒是阎锡山抢在了他前边。 “维这个提议,我看不错,汉卿堪当此任,我无异议。” 有了阎锡山的带头,在做诸人纷纷表态,都表示支持。到了这种情况,蒋正知道自己即便是想反对也没用了,只好也随着大家表示同意吴孝良的提议。 “汉卿出任西北军政长官我十分赞同,只是河北一地形式复杂,却不知汉卿能否照应过来?” 张学良对于吴孝良突然提出来的这个西北军政长官一样是毫无心理准备,而且吴孝良事先也没就此和他通气,只是说他必然会为他争取到入主陕西的资格,却没料到竟是这种途径,真是令他心服口服。 老蒋明知事不可为偏偏又要扭捏几下,河北是张学良根基如何容他人染指,于是毫不客气的回道:“不劳委员长挂心,河北局势由于军长照应,一切都稳当的很。” 一句不软不硬的话把蒋正顶了回去。 阎锡山今天可算是看了一场好戏,自打国民革命军在广州北伐以来,老蒋在国内各方势力的斗争一直顺风顺水,如今竟然在吴孝良这个后进小子手吃了大亏,一副憋屈无比的样子让阎老西大感痛快,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风景啊。 不过他还有个打算,冯玉祥绝对不能在国内待着了,只要让他下野,必须逼迫他出国考察,没个三年五载不许回国。有三五年功夫,他冯焕章在山西陕西河南一带的影响也就该消除的差不多了,到时候自己必然有大展拳脚的机会。 说到底阎锡山在国内所虑者仅有蒋冯二人,其他人在其眼里,全都不足为据,张学良亦不过是个二世祖败家子,吴孝良能力或许有之,但他不认为此人在政治上会是一把好手,否则当年也就不会在湖南被傅作义架空,鸠占鹊巢,在绥东被几家逼得无奈下野,出国十年。否则以他的能力混到最后陆军总长是最起码的,没准国务总理都有可能的。 只是,历史没有假如,吴孝良在这几个关键点上都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所以到今天他只能是一个小小的地方政府主席,但能在短短两年间出落到这种程度已经不是常人所能及的了,绝对不简单。但阎锡山仍旧认为他是暴发户,根基十分浅薄,甚至只要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将他连根拔起。 究竟能不能将吴孝良连根拔起呢?至少阎锡山现在不能这么做,他还要用吴孝良来做挡箭牌用以抵挡蒋正势力向北扩张的脚步,事实上,吴孝良的确成功阻止了老蒋的步伐,这点让他十分满意。 下一步就该考虑如何让老蒋下野了,这个可能性不高,但也未必完全不能,关键还是需要一个契机,老蒋现在在国内的名声已经可以用狼藉来形容了,南京血案暴露了他伪革命者的面具,暴露了他骨子里投机军阀的本质。在这一点上国内各大报纸媒体口诛笔伐,已经将他骂的体无完肤,现在所需要的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这根稻草究竟在哪里呢?他阎锡山也不知道,不过他知道吴孝良一定也想知道,有了这份潜在的共识,相信吴孝良一定十分乐于与自己合作并成为朋友的。 说实话,虽然此前吴孝良曾与晋军打过几场恶仗,甚至几个旁系手下因此而叛离他,这其就包括吴孝良力挺的那个杨效欧,但身为一名出色的政治家,这都不会成为阻碍他和吴孝良结城盟友的想法。相反,他现在最好奇的地方是,吴孝良为何如此信任一个刚刚叛离别人归附自己不久的一名军人呢?难道他就不怕杨效欧再次叛离他而重回晋军门下吗?竟然敢将河南省府主席的位置交给他,这个吴孝良真不简单,如果换了自己恐怕也不会如此放心一个外系,投降过来的人。 其实,阎锡山不知道的是,出了吴孝良真是对他的信任以外,还有两点比较无奈,一是他的手下都资历太浅根本不足以服众,二是杨效欧与各方关系良好,大家几乎不会站出来反对。 很显然,吴孝良的想法完全正确,对于杨效欧的任命连蒋正都没提出异议。 阎锡山终于赶在老蒋宣布散会前主动做了发言。 “焕章这次挑起内战,必须要负责的,但毕竟是革命老人,还要留些体面,不如就放了他出国考察吧!” 这个提议也很快得到了大伙的认同,让冯玉祥这根搅屎棍出国再合适不过,最好离国内远远的去美国,没有命令不要轻易回来。 蒋正点头,说实话他对冯玉祥恨之入骨,甚至要超过对吴孝良的厌恶。老冯几次三番对他阳奉阴违,甚至背后捅刀子挖墙脚的事也没少干,这两次原大战就算不是他主动挑起的,这个黑锅也必须由他来背,如此才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南京会谈终于落下帷幕,几大势力重新划定势力范围,这一战吴孝良和张学良竟然成为了最大的赢家,就连阎锡山都从得了不少的好处,到头来只有蒋正一无所得,而且还丢了名声,他的损失最大却有如哑巴吃了黄连一般,有苦说不出。毕竟他现在是国家元首,还占着大义上的制高点,江南数省还在他的控制之下,他老蒋还是国内势力最大的那一股。谁想龇牙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和资本。 蒋正相信,吴孝良一定会为自己推举张学良的行为后悔的,事实证明张学良一样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甚至会背弃盟友,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看吴孝良的笑话,同时也做好了渔人得利的准备。 第546章 幽燕非故国(四) 会议结束,按照惯例身为地主的蒋正应该宴请几位远道而来的军事委员会委员,但老蒋由于在会议上吃了大亏心情坏到极点,就连听到吴张二人的名字都会生气,所以这宴请的虚礼也就被搁置下来,老蒋不发话没人敢再提。 23us.com 吴孝良绝对不在乎一次宴会,现在他所考虑的是如何才能在南京全身而退,自己占尽了便宜不得不防着点老蒋狗急跳墙。张学良倒是一副无谓的架势,就算到了与老蒋公开撕破脸的地步,他也不相信自己这位盟兄会加害自己。事到如今也就小六子能如此乐观,还能一如既往的信任人。可是所信非人,甚至有可能危急生命,那就不是坦荡豁达了,而是实足的蠢蛋。所以,离京一事必须低调,只是该如何个低调法还有待商榷。 就在吴孝良绞尽脑汁思考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离开南京的时候,蒋正官邸老蒋正在发着脾气,只不过他发脾气的方式与众不同,口头上经常挂着的娘希匹那是生气程度并不高的时候才用的语言,一旦气到了极点他是一言不发的。只是恶寒着脸,像是全天下人都欠他钱一般。可他身边的杨永泰却不认为自己感受到的是别人欠他钱的怨气。而是一股让人寒撤骨髓的寒意,似乎暖烘烘的室内都要结冰了一般。原本都是他在旁边敲敲边鼓,让领袖下定除掉吴孝良的决心,只是如今看眼前的光景,似乎再也不用自己说什么了,领袖已经恨吴孝良入骨,结局必是除之而后快。 但杨永泰可不想在这种尴尬的氛围内一直干坐,这种气氛让他汗流浃背,如坐针毡。 “委座可有定计?” 他知道蒋正沉默了一个多小时,绝对不是干坐着发呆,脑一定是高运转,说不定已经想好了几十种除掉吴孝良的方法。 岂知蒋正却轻出了一口气,叹道:“能有什么定计?河南,陕西能要回来吗?” 这可让杨永泰大吃一惊,怎么听着领袖言辞满是悲凉之意呢?这可不是一个领袖应该出口的话,在杨永泰的印象里,蒋正即便受到再大的挫折都绷满了斗志,今儿是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显然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没等杨永泰从惊愕醒过来,蒋正又继续道:“攘外必先安内,是党国首要解决的问题。江西**不能再拖了,如果不是痴肥掣肘拖后退,又怎么会让吴维与张汉卿的奸计得逞?必须下猛药了,一年之内必须把长江以南的**肃清。” 杨永泰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说领袖所想不差,可他没把阎冯吴当外啊,那外应该是日本人才是。不过这也是适用的,毕竟不管阎锡山,张学良还是吴孝良都已经和南京央政府离心离德,说到底他们都是北洋政府的遗老遗少,如果想把国家统一,将华民族凝聚起来,那么就必须以武力消灭各方的割据军阀,以及肃清国内的所有**政治势力,只有如此才能达到攘外安内之大成。 到时候国内再吴掣肘,在国民经济上可以大力发展工商业,军事国防则实行精兵政策,如此不下十年,日本人必不敢再轻易对国动武。可现在南京国民政府还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武力统一国吗?至少在他看来遥遥无期。 不过还是有捷径的,既然领袖自己不上道,杨永泰当仁不让的要好好引导一下。 “吴维已经定好后天离开南京,怎们是不是要事先准备一下,好隆重的欢迎一下。” 蒋正心事重重顺口接道:“欢送就不必了,笑话已经让人家看尽了,何苦再徒惹笑柄……”但话到此处,他突然从杨永泰的话里发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于是紧盯着他。 “下边人可是已经都准备好了?” 杨永泰在蒋正前半截话里得到的是透心凉的失望,而这后半段的化,却让他欣喜若狂,喜出望外。但表面上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特情人员已经做好准备,只能委座令谕,都打听妥当了,吴维过河后乘专列由津浦路离开,蚌埠以南还在国府控制之,沿线处处都可做手脚。” 谁知蒋正却一摆手,“万万不可!” 杨永泰差点没被老蒋这话噎的背过气去,万万不可?领袖应该不是那等迂腐之人啊,那套迂腐之见应该在领袖那里没市场才对啊。不过,老蒋接下来的话又将他这一口气顺了过来。 “让特情们辛苦点,过了徐州再动手吧,决不能让国府在担一点不利名声了。” 原来又是虚惊一场,既然领袖同意他的主张就好办了,这回看你这小个子还有命逃回山东吗?他策划干掉吴孝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杨永泰心默念,钱兄啊钱兄,兄弟我至今终于功成,也算对得住当年你的嘱托了。 十二月五日,来自山东的专列于浦口拉响汽笛缓缓开动向北而去,等列车拖着向后的白龙消失在茫茫大平原上的时候,火车站拐角处几名鬼鬼祟祟的人挤在一起嘀嘀咕咕一番,又迅散开消失在了人群之。 而此时,杨永泰安坐府,就等着那则惊天新闻明日见报了。 专列一路向北很快就过了徐州,车乘客谁都想不到前面等待他们的是爆炸和鲜血。一声巨响,专列前三节车厢被巨大的气浪掀翻到天上,又重重的落在地上,变得如面饼一般,眼见里面的人都活不成了。其余几节车厢也没好到哪去,爆炸波及大火迅在车厢蔓延,能逃出来的人屈指可数,连铁轨都已经被炸的断裂弯曲,可见爆炸威力之猛烈。 有侥幸逃生的警卫士兵,死命的扒着废墟一片哭号着:“司令,司令!” 于三和便是侥幸逃得一死的警卫之一,爆炸来时他正巧巡视车厢在车尾,此处并不时荒野之地,不远处便有一处集镇,很快就赶来了大批围观的人,这些急匆匆赶来的镇民们并没有站在一旁看稀奇,而是在看到事故现场后,连口气都没喘匀就加入到了救援行动来。大火最终被扑灭,变形的车厢也被解体,活着的人都救了出来,死了的人仍在往外刨,但其活着的人绝对没有吴孝良和张学良的两个人。 在浦口上车之时,张学良选择了与吴孝良同乘山东专列北上,并且打算到济南后进行一番访问参观,毕竟吴孝良在山东短短不到两年时间就发展的如此有声有色,一定要好好观摩学习一番,东北军这个包袱既然甩不掉就得好好为他们的将来筹谋一番。谁知这一决定竟会赶上了这倒霉的事故。 镇民们都摇头,啧啧惋惜,不过冷静下来的于三和却知道,这绝不是倒霉的事故,这背后一定有一双看不见的黑手。他实在难以相信,睿智果敢的司令就这样生死不明了,此刻生死不明的意味很简单,看着专列车厢的那一堆废墟,若说里面还能有活人,恐怕连鬼都不信。 于三和胸涌起阵阵恐惧与绝望,但只要司令的尸体没找到,就不能放弃希望,他指挥着幸存的警卫费力的**着专列车厢,一寸寸的寻找,试图发现他们的司令生还。 与此同时,看热闹的人群几个人鬼鬼祟祟的照了几张照片,但爆闪的镁光灯还是引起了围在圈外镇民的注意。 “咦?这是什么玩意,怎么这么晃眼睛?” 那拿着相机的男人尴尬笑道:“这是相机,我是记者,这次是车祸事故是重大新闻,需要几张配图的。” 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有的镇民也隐隐约约觉得这新闻就是看人家车祸的热闹,这记者也太可恶了,人家死了这么多人已经够难过的了,怎么还要扒开人家的伤口给那些无聊的人取乐吗? 镇民淳朴,当时就有几个人激愤难耐。 “把你那闪光的东西交出来,里面照的相片不许带走!” 他们再没见过市面,但毕竟伸出江淮发达地区,对于相机还是了解一二的,知道这个东西能把实景照到一张纸上去。 那男人如何肯给,一把将想及塞到兜里就想挤出去。却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揪着脖领子,这一下就双脚离地,整个人都悬空起来。另一边立刻有人抢过他挂在肩膀上的兜子,相机被从掏了出来,然后被扔在地上,其一位镇民抬脚就给踹了个细碎。 这一脚踹在相机身上,却踹的那男人心里一阵抽搐,晋升少校的希望这就 算是破灭了,交给他的任务怎么就失败了?不就是拍个照片吗?怎么就让你们这些刁民有如此大的反应。 兜子里的东西被一股脑倒了出来,镇民胡乱的翻着,突然有人捡起个硬皮小蓝本本。 “咦,这本本做的很精致啊……” 有识字的拿过来才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 第547章 幽燕非故国(五) 那镇民脸色大变,一句话都不说,扔掉蓝皮小本本就拼命的挤了出去,消失在人群之。 23us.com有粗汉不明所以,一个蓝皮本本如何能叫他这般恐惧,真是奇怪,走到近前捡起来上下左右端详一番也没弄明白个所以然,索性嗤的一声将蓝皮本本撕成两半,然后唰唰几下就把本本撕了个粉碎。 “揍他,老子平生最恨这种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人。” 说罢那粗汉,带头抡起铜钵大的拳头砸向那蹩脚记者。一顿拳打脚踢,任凭他如何出言恐吓,求饶都无济于事,镇民打了个痛痛快快。 翻回头来再说于三和,他最终也没在专列的废墟找到吴孝良,还有不少烧焦的尸体压在废墟之,谁都不愿承认,吴司令的遗体一定在这些烧焦的尸体当。看着眼前一片惨状,于三和欲哭无泪,如果不是为了对此事有所交代,他早就举枪自尽了。专列毁了,随车的移动电台肯定也跟着一起毁掉,这个鸟不拉屎的小镇肯定没有电报机。更何况就算有也不能用,这么重要的机密情报,如果用民用电台发出去,几乎就等于通电全国,他不会做这种蠢事。 但司令遇刺的消息必须尽快送回山东,于三和知道,目前山东军实权实际上掌握在一个叫澹台继泽的老头手,这个人平素极为低调,看似不起眼但手权力在山东却大的没边。从工业建设到军队物资再到教育没一样他不能管的。更重要的是目前驻防在济南的五十七师则奉吴孝良命令,在他进京开会期间听从澹台继泽调遣。 所以澹台老头掌握着整个山东军的枢,吴司令能如此信任此人,那么这消息就必须立刻送给他。绝不可告知其他带兵将领,比如杨效欧,董海滨等人。这些人在吴孝良活着的时候会坚定的站在他一边,可一旦吴孝良不在人世了,这些人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万一消息被泄露事情只会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到时候山东军的大好局面就的随着内部的分崩离析而毁于一旦,甚至被其他军阀吞并消灭也未可。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必须找到合适的人,做出合适的应急策略。 这个人于三和选定了吴司令亲自任命的山东军二号人物澹台继泽。电报什么的最不可靠了,只好派人快马加鞭赶往济南。他这里必须在第一时间将所有尸体都就地掩埋,谈后带着其余人尽快离开此地,连夜向北,离南京越远,形势败坏的可能就越低。 “裘十六,带十个你最亲信的人稍口信回济南就说……记得必须亲自告诉澹台继泽本人,其他人一概不得透露。” “是!” 这裘十六是淞沪要塞防御战时跟随他活下来的为数不多的几个老部下,这次护卫吴孝良来南京,于三和特意将他也调了来。 裘十六应声离去,于三和只觉得身子好似被抽空了力气一般,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但他咬牙坚持着,他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倒下,该善后的工作还有很多没有完成。 当初在淞沪要塞防御战最危险的时刻,于三和都没如此刻这般绝望过。等清理完所有尸体,又就地掩埋做好标识后,太阳已经西斜。于三和拖着疲惫的身子,带着专列幸存者离开了这个无名小镇。 很多随从的高级参谋都是没主意的人,此刻对这位他们有些人平素并不太放在眼的警卫队长却言听计从,关键时刻参谋果真名副其实,除了能参谋参谋,连放屁都不响。 于三和也没空和这些参谋们纠缠,乖乖跟着走的一切好说,不肯就范的一律采取强制措施带走。 他们的理由也很光明正大,吴司令的尸体还没辨认出来,总不能和大家伙埋到一起就算了。但于三和也的确是没有办法,这里距离安徽战场很近,老蒋的人渗透进来很多,如果等他们的人大举赶到发现没有吴司令的踪影,必然就会知道吴司令遇害的实情。所以他要在山东军可靠的军队来保护现场之前,尽可能快的离开这个肇事地点,同时散出风声去,就说吴司令受了轻伤,他会一路护送其北返济南,并且为了伤情好转,沿途无论武一律不见。 但风声还是扩散了,据说是亲历车祸现场的《南京晨报》记者从江苏带回来的第一手消息。 蒋正绷着脸,一份还散发着墨香气的《南京晨报》就放在桌前,不过他却兴奋起来,虽然晨报将吴孝良的死讯咬的死死的,但没有任何证据,哪怕有一张照片也会将说服力大大提高。手下人办事,越来越不靠谱了,看来必须将组建特情部队的事提上日程了。 “卖报!卖报!军事委员会委员、山东省府主席,淞沪抗战功臣于昨日在江苏被炸身亡!” 这一声声报童的叫卖声,有如一颗颗重磅炸弹扔进了人群,人群立刻就炸开了锅。 “真的吗?” 人们的第一反应是在这不可能,一定是谣传。但报童反复吆喝,确定没错,他们偶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纷纷掏钱买报。 《南京晨报》只是一份在南京当地发行,并且发行量很一般的报纸。但今天却卖的脱销了,报社不得不临时加印了三次,但仍旧供不应求。 南京街头彻底乱套了,这消息的威力甚至要远超过一枚重磅炸弹,街上三五成群的人聚在一起。 “吴司令怎么可能在专列上被炸死?小日本的枪林弹雨都挺过来了,能死在自家人手里?不可能,不可能!” “报纸上说的可是确凿……” “国人干的吗》也不尽然,日本人也恨透了武将军的……” 这一回南京警察也学乖了,见到街头有出现骚乱的苗头便立刻组织了警察上街维持秩序,同时建议南京警备司令部立刻发布戒严令。 很快,有可能爆发的骚乱被扑灭在萌芽之。但善良的南京市民们更多的是相信了《南京晨报》的消息,因为这是一份有着身后国民党背景的报纸,这份报纸几乎可以形容为便衣私服在新闻界的高官大佬,所以尽管它的知名度不高,但其所发表的言论和新闻却都带着强烈的政治意味,和异乎寻常报社的准确性。 市民们竟不顾南京警备司令部的戒严令,自发走上街头,悼念这位曾为民族和国家做出不朽贡献的年轻上将,经过口口相传。他过去在东北的所作所为再次被放大,收复绥东和蒙古的功绩再次被摆到台面上,再加上刚刚取得胜利的淞沪抗战,一桩桩一件件,人们惊讶的发现,这些功绩自鸦片战争爆发至今近百年竟然是无人能出其右。 民族英雄不外如此,收复失地,打击外敌,不计个人得失,当今国又有几人能及?于是,吴孝良头上的光环由国最年轻的上将晋升为民族英雄,人们对于英雄的崇拜是盲目的,更何况这个英雄是有血有肉昨天还距离他们如此只见的人呢? 一时之间,南京城上下各界除了一干党政公署以外都无一例外的沉浸在悲痛之,各界人士纷纷撰纪念这位为国家和民族做出过卓越贡献的年轻上将。 噩耗很快传遍大江南北,胡适等各界名人亦是纷纷撰以示纪念,其有一位名气并不高甚至很多人都没听说过的人,这个人叫毛润芝。一篇章大气磅礴,先是对吴孝良的半生功绩给予充分的肯定,然后到半途话锋一转,一针见血的指出此事件背后必有阴谋,而国民党当局对于将军的遇害不闻不问,这其大有深意,在对其谴责的同时,又大力呼吁尽快立案调查,揪出真凶,好让将军英魂瞑目。 这是第一篇将矛头直至国民党央乃至蒋正的章,虽然此人籍籍无名但却在各界掀起了轩然大波,很多人这才反应过来。是啊,直到现在南京方面也没对将军遇难这件事做过明确的表态,甚至对此事的发生还装作不知道而不闻不问。更有传言说这是国民党内别有用心之人造的谣。有自称了解内情的人透露,吴将军的确遇刺,但只是受轻伤,目前正在返回济南途。据说这些消息来自武将军的警卫队长。 人们迷惑了,不知道到底该相信哪个消息。 但随即三张照片的登报,又彻底坐实了关于吴孝良已经遇难消息的真相。现场一片狼藉,那片废墟怎么也看不出曾是将军的专列,几十具烧焦的尸体排成了行,狰狞可怖,已经无法辨认。 据称这三张照片来自吴将军遇难地附近小镇的居民,据称他亲耳所听,吴将军已经遇难,并且遗体就在那几十具尸体当,可吴将军的警卫队长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而是将所有尸体就地掩埋,带着人匆匆北上。 照片与消息一出,全国哗然,人们所熟知的吴将军是照片上英俊瘦消的年轻半身戎装像,而今却成了一具具焦尸的其之一,这又如何让广大国人接受? 悲痛与惋惜倏忽间便汇聚而变成了愤怒…… 第548章 幽燕非故国(六) 老蒋最近心情不错,但身边总有些不合时宜的声音,吴孝良若如所愿被不明不白的干掉。 23us.com在事后,他的特情人员曾有人告密,事实是当时他们派出的那队人马任务已经失败,安放在旱桥上的炸药没有成功起爆。真正要了吴孝良命的爆炸是在过了旱桥以后约十五里地的一处高地,这里其实是绝佳的爆破地,只不过那里距离当地一个镇子极近,他们这才将起爆地点选在了次之的旱桥。 那背后另一双打算炸死吴孝良的黑手是黑?蒋正第一次觉得脊梁阵阵发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螳螂,而真正的猎手是哪只站在他身后的黄雀,必须把这只黄雀揪出来,这绝对是颗定时炸弹。 但翻回头来,蒋正对暗杀行动非常不满。这次策划是由杨永泰通过政学系人马一力安排的,但或许是他们平素搞惯了政治斗争和阴谋并不擅长暗杀,居然出了这么大一个乌龙。可再怎么埋怨也晚了,这种事肯定不适合去交给何应钦以及一干军人去做,而这些合适去做的又都是二把刀,看来必须组建一只听命于自己的秘密部队才行。 同时,老蒋在得知其的蹊跷之后又立即命杨永泰做一次细致的调查,一定要确定吴孝良本人的生死。 “委座,调查结果出来了,吴孝良万无生还之把握。” 一叠并不算厚的件被放到老蒋面前的办公桌上,摆在最上面的赫然是一张吴孝良警卫队长于三和失魂落魄的模样。老蒋随手翻到下一张,却是于三和于烧焦的尸体堆前痛哭流涕,照片细致的几乎照遍了每一个角落,但老蒋都没有从看到半点属于吴孝良的影子。最后拿起了书面报告仔细的看了一番,这才长舒一口气。 他真的完蛋了,老蒋暗自嘀咕。心压制住隐隐欲动的兴奋,表面上却神色如常,没有任何变化。他身为领袖自然不能让手底下人看到自己的真实感情。 既然确定了吴某人的生死老蒋就可以安然执行他的下一步计划。 “把这几份电报发下去,要快!” 杨永泰有些神伤,委员长已经不再像从前一般倚重他了,从前可不会叫他去做些只有侍从才做的杂事,更不会不称先生,最差也会叫他的字,而现在就是直接呼喝而去。言语上和行动上的怠慢,让杨永泰很受打击。的确,自己这次事情办的糟糕头顶,如果单单失败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让委员长背了黑锅,犯下这种愚蠢之极的错误,换做是谁身为上位者终究也会对指挥背后搞阴谋空谈的他产生看法的。 杨永泰在心底轻叹一下,拿起那一叠电报向外走去,他简单的翻了一下,脸色立时大变。他竟然在走廊上呆立了半晌,直到有老蒋的师从从旁边经过,提醒他此处不宜逗留才醒了过来。 委座这招够狠,一旦此计成功,山东军将分崩离析,再无翻身出头之日了。一旦势成,就算吴孝良没死,活过来了也无济于事。只可惜吴孝良活不过来,山东河南注定要大乱。 随着滴滴答答之声,数道电报分别向北方而去。 随后由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亲自署名盖印的数道任命状沿着津浦路和陇海路分别奔向其目的地。 电报是明码发出去的,很多要员在第一时间得知了电报的内容,并且他们几乎都一致做了一件事,那就是闭紧嘴巴。这其也包括阎锡山,阎老西到南京没多久,他并不着急返回山西,因为山西在数次大战免于战火涂炭,所以发展极为迅猛,各种工厂在他的大力支持下如雨后春笋般发芽。 军队的异己分子业已清除,现在他的山西是铁板一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所以才能这般优哉游哉。可见了老蒋的明码电报之后他却坐不住了。 心暗讨,这老蒋终于下狠招子了,这么一番挑拨离间,山东军分崩离析的日子还远吗?恐怕渔人得利的时候到了,老蒋势力范围近半年来急剧萎缩,基本上就限定在江淮一线,所以对原异动后的控制能力肯定不会强过紧挨着河南山东的山西。 不到半天功夫,这几封电报与任命状已经传遍了整个南京军政两界的高层。 “啧啧,这回山东军算是彻底玩完了。” “搞不好得被央军收编,老蒋打的好算盘啊。” 原粤系军,现在已经失去兵权的几个大佬在午后闲聊对老蒋的策略进行了一番品头论足。 “李又廷任河南省府主席,董海滨为山东省府主席,这完全颠覆了会谈所议定的章程,老蒋大大的狡猾啊。” “这下挑拨也够下作的了,杨效欧的河南省府主席丢了,肯定会心怀不满,甚至在第一时间兵戎相见,如今吴上将不在了,没人能镇得住他。而山东实权据听说是控制在一个平素极为低调的老头子手上。他与董海滨为了争夺这么大一块肉,肯定得打个你死我活,山东军也就这么完蛋了。” 对于老蒋不追查真凶,反而趁机落井下石的行为,很多人都感到失望,包括国民党内的大佬都觉得这件事上他做的太过草率,这回置国民党央于一个十分尴尬且无法消除负面影响的一个两难境地。 不过,这些最终都不是最让人爆炸 的消息。 十二月六日,上海申报突然刊发了一篇自称是张学良亲自口述的通电电。 “惊悉吴上将罹难,学良悲痛彻骨,然山东局势堪忧,几乎五内巨焚。又惊悉国民政府置凶手于度外,反落井下石,这等行为与强盗、恶霸何异?这等国民政府又有何资格领袖全国?所以,学良于即日起宣布河北自治,脱离国民政府,同时主张停止内战一致对外,调查真凶,为英魂伸冤!” 同时,在末尾附上了一份老蒋对山东系各位军权在握军官的任命,其用心险恶一望便可知晓。 很快各大报纸展开了对老蒋的口诛笔伐。老蒋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此前他显然嘀咕了媒体报人的添乱能力。但这些口诛笔伐和蚊子叮一口差不多,不疼不痒,都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但也必须给予适当的惩戒,于是接下来的几日里大量的报馆被封,其一些发表激进言论报馆的总编还被警察抓起来,下了大狱。 不过真正一拳让老蒋蒙了的新闻是张学良的自治声明。这在政治上给了他狠狠一击,有了这个带头人,剩下那些同样心怀不轨的军阀们也一定会纷纷效仿,冯玉祥、阎锡山、刘湘等等,一旦他们相继响应,造成的影响可就再难挽回。所以他必须在第一时间表明态度。 “立即逮捕张汉卿!” 蒋正暗恨,怎么不把这张学良也一道炸死?这话还要从吴孝良被炸那天凌晨说起,张学良的确上了吴孝良的专列,但他却在浦口突发急性阑尾炎,所以车还没起行,他便秘密下了火车,被送回南京救治。这件事被刻意隐瞒了下来,其目的也是为了保密其行踪,避免不必要的危险。 就实际效果而言,张学良这次返回南京的保密工作做的十分到位,直到张学良自动现身报馆,老蒋才得知张学良并没有被炸死,而是还在南京。 被派去捉拿张学良的一队宪兵铩羽而归,原来等他们抵达张学良临时住所的时候,那已经人去楼空,没有半点人气。 抓捕不成老蒋很快便进行下一步,抛出方案,宣布撤销张学良国民党内外一切职务,并进一步宣布,国民政府将择日北伐,消灭北洋军阀反扑的残余势力,将革命事业进行到底,还天下百姓一个清平世界。 只可惜的是,命令可以下达,却没有一份在国内有影响力的报纸肯登这条消息。《申报》新总编甚至放出话来,就算被去蹲大狱他也不会登这种东西。 最后刊登此篇声明的还是《南京晨报》,尽管声势小了许多,但仍旧释放出了足够的信号。一干蠢蠢欲动的军阀们,当然不会傻到与南京撕破脸,不过却也都一个个厉兵秣马,做好了收渔人之利的准备。 很快,安徽传来了董海滨撤军返回徐州的消息,连山东方面各部人马都调用频繁的异常,河南方面到还算平静,但任谁都能闻得到愈来愈重的火药味。 老蒋总算长出一口气,分化瓦解的策略初见成效,夺回原指日可待。 “给辞修去电,命你部即刻北上,推进至徐州,务必将董部挤压回山东。” 老蒋用了挤压这个字眼,便是不欲与董海滨正面决战,因为还要留着他回去窝里斗呢! 陈诚部十一师,虽然经历惨败,但实力尚存,一路尾随北上,高歌猛进,竟然一日之间就抵达徐州城下,士气一下也高涨到了几点,仿佛近月以来一直惨败的是徐州城的山东军一般。而据侦查,董海滨的十七师的确已经没有了战意,陈诚甚至得到消息,十七师准备放弃徐州。 第549章 幽燕非故国(七) 民国十个月,蒋己像做过山车一样,在经历了挫折、沮丧、愤怒之后,却突然柳暗花明又迎來了全面胜利的一抹曙光。 23us.com 杨永泰兴冲冲进了蒋语调略显高亢。 “张汉卿在上海,宪兵已经将他扣留,等待委座进一步指示。” 他挺了挺腰杆使自己显得不那么谦卑,由谋士变成了具体事件的经手人,一时间还转不过这个弯,对于身份的悄然变幻也有些失落,只怪他对于吴孝良的怨念太甚,终于自己一步步的陷了进去,等发现深陷泥潭时已经悔之晚矣,但总算干掉吴孝良的目标达成了,虽然他出现了失误,可有人为他弥补了这个问題,结果是一样的,而且,当前形势还朝着比他设想更好的方向发展。 愣怔间却听老蒋沉声道:“这件事行政院不要出面,军事委员会也不要出面,电告上海把人转给警察厅,不放、不审。” 杨永泰正要应声老蒋又补充了一句。 “你亲自去一趟上海吧,将此事安排好,切不可走漏风声,报纸舆论最近都在和党国作对,这个警惕不能放松掉。” 张学良不是一般人物,这等人物一旦处理不好就容易引起一场风暴,杨永泰听到蒋还有些欣慰,能把这么重要和棘手的事情交给他去处理,说明自己在委员长心有下降太多,至少他认为自己还是有能力的,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老蒋,目光股异样的神采,被知遇之感油然而生。 老蒋交代完这两句就不再言声,杨永泰并沒有退下去他带來的不止一件好消息。 “委座,冯焕章又出潼关了。” “哦,以焕章的作风,怎么可能放过这次翻身的大好机会,不能给他这个机会,由军事委员会发电申饬,责令其立即按照委员会决议下野出国。” 老蒋的这个态度也在杨永泰意料之然在两次失惨重,但百足之虫僵而不死,只要他还在国内,影响力必然遍及其旧部所在区域,难保不再出幺蛾子,但出国就不一样了,身在国外鞭长莫及,然后再对他的旧部分化瓦解,打击拉拢,三年内准叫西北系解体崩塌。 杨永泰又看了眼伏案工作的老蒋,突然生出了些许陌生之感,此前关怀备至时而让他感激涕零,有时却又冷若寒冰,让人遍体生寒,这就是天威难测吧,杨永泰如是告诉自己,公事已了,告退之后,转身刚要出门,却听老蒋叫住了他。 “畅卿慢走,**已经在江西溃围而出,虽然是大胜,但功败垂成,除恶不能务尽实在痛心疾首。” 关于**溃围而出逃奔西南的消息,杨永泰也略有耳闻,就他内心所知,委员长的确是将日本人视为党国头号外敌,但**亦是心腹之患,所以基于这种认知,他提出的“攘外必先安内”之策才得到了蒋委员长的首肯与认同。 **无法在党国腹地立足,说明长期的重兵围剿已经初见成效,既然不能毕其功于一役,那么就要制定一个长远的策略,同时也要制定短期计划,双管齐下才是正道。 但杨永泰却犹豫了,蒋急功近利,应对剿匪这长短两策,恐怕都不能使其满意,如果拿不出让他既满意又行之有效的方法來,还不如不提,所以只是沉吟,并沒有给出确切答案。 “畅卿不要有顾虑,有什么建议直接说嘛。” 杨永泰见蒋己的心思,又不愿意将这肯定得不到蒋案说出來,只好道:“实话说,永泰目下对逃窜**尚未有定见,委座宽限几日,待有成型意见再奉与委座尊前。” “知道了,下去吧。” 虽然**在最后关头溜出了包围圈,但丧家之犬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再加上张学良被采取强制措施,东北军群龙无首,山东军内部更是一个火药桶,由于崛起的时间太短,除了吴孝良一人有足够的威望能够震慑住那些悍将,再无一人能够挑起大梁挽救危局,所以他们火并也在意料之命刘峙率领第一军部分主力渡江北上,伺机占一占渔人之利。 不一会,何应钦又气喘吁吁的赶了來。 “委座,山东有大动静了,董海滨的十七师直接撤回了济南。” “哦。” 老蒋眼睛一亮,他早就料定山东会出问題,却沒想到第一个跳出來的是名不见经传的董海滨,他的饿资料十分有限,最大的亮点就是他在早年曾经担任过袁世凯模范团的营长,后來又跟随吴孝良南下进过湖南,再往后便退出军界到天津做了寓公,并且一做就是十年,这十年间他一直深居简出,甚至连家门都很少出去过。 就是这样一个闲居多年的人,吴孝良也敢启用,而且岂用之后的第一仗就取得了胜利,只是非常不幸,他蒋败的那一方。 这也可说说明董海滨其人是有能力的,所以他急吼吼的回山东去争权,未必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如果董海兵最终取得济南实权,那可就有意思了。 李泽军,澹台继泽,董海滨,这三个人李泽军和董海滨在军界算是出类拔萃大权在握,而那个更加神秘的老头澹台继泽则是吴孝良临來南京前亲自指定的二号人物,取得济南的主导权也不是不可能。 “我打算把那个李泽军调到南京來,你说他敢不敢來。” 老蒋颇有些玩味的问何应钦。 何应钦一时沒弄懂老蒋想要表达的意思,迟疑着答道: “按理他不会來的……” 话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老蒋所要说的重点根本不是李泽军敢不敢來南京,而是在给那些山东系吴孝良的旧部安排去处。 委员长这回空前的自信啊。 何应钦暗讨。 “山东的位置太重要了,必须掌握在果形势允许我建议把山东省内的几个人通通调來南京,让辞修去做这个山东省的主席。” 老蒋双眼精光一闪,他的确考虑过由陈诚來取代吴孝良控制山东,但固镇一战败得太过容易,直接导致了他对此人能力的质疑,究竟是以前高估了,还是本就如此。 因此在省主席人选上,他打了犹豫,在陈诚和刘峙之间,有点犹豫不决。 “委座可是在犹豫到底该选谁,刘最近可是骄狂的紧,怕是不宜外放啊。” 何应钦流露出了一丝担忧,如今的刘峙可不是淞沪抗战前的刘峙,由于第一军作为存在守着南京最后一道防线,硬是沒后退半步,所以,战后嘉奖各种抗战英雄的光环都一股脑的照在了他的头上,他开始飘飘然了,全然不记得在他江阴防线前面顶着的是吴孝良的山东军,如果沒有吴孝良他还能在江阴稳坐,现在还能享受种种光环和荣誉吗,所以连何应钦这个老长官都开始有点不放在眼里了。 连平素和刘峙关系不错的何应钦都认为不能草率,毕竟山东事关重大,不能不慎重考虑。 一连三天,形势对南京越來越有利,阎锡山有点感到失望,预想的反击沒有出现,反而有了收缩的趋势,如果这样发展下去,山东军必败无疑,他还能占个什么便宜,到最后恐怕自己就得独自面对老蒋的人马,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 “不行,我得帮帮这些蠢蛋们。” 阎锡山自言自语,可到底该怎么帮呢,即不能太过明显,又要达到效果,这可真是把他堂堂一个**上将给难住了。 这时有侍从进來,手译出的电果草草看了一眼,便得意的笑道:“还真是需要什么來什么。” 老蒋的胆子也真够大,竟然敢秘密软禁张学良,这小六子虽然近年來在国内的名声一年不如一年,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将其软禁,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居心,就从这里下手。 第二日,上海《申报》又刊登了一条爆炸性新闻,“蒋吞并东北军之目的,强行将爱国将领张学良扣押在上海……” 整个上海滩一片哗然,很多党内大佬包括一部分军政要人亲自打电话去询问蒋伪,蒋话从停过,侍从一一解释说的口干舌燥。 老蒋则很愤怒,自己特意嘱咐杨永泰一定要将此事严格保密,绝对不能为外人所侦知,现在倒好,不到被外人侦知了,而且还是被一贯于他作对的《申报》知道了。 只要《申报》知道了他软件张学良的消息,全界就知道了,很快,南京又兴起饿了新的一轮罢工罢课,抗议当局无故扣押爱国将领,并再次敦促当局拿出诚意來调查吴上将遇害一案。 对此,老蒋一概不理,他已经动了杀心。 启蒙书纯sp; 第550章 幽燕非故国(八) 23us.com 红日初升.上海的市民们像往常一样准备买一张当天的报纸时.却发现那些遍及各大街道沿街叫卖的报童竟然在一夜之间都不见了.有人找到固定的售卖地点.才发现原來是在昨天夜里军警突然封锁了多家报馆.而沒有被封的报馆也被勒令停业整顿. “不都说革命成功了吗.怎么现在连报都不让读了.” “这分明是独裁……” “依我看.这蒋委员长还不如当年北洋的大总统呢……” 上海市民们是自由惯了的.如今乍被限制了读报的权力.所有不满都化作叽叽喳喳的闲言碎语.大有拿唾沫星子淹死老蒋的势头.可唾沫星子是淹不死人的.所以报馆依旧被封.他们骂完几句觉得心下稍见平和便一哄而散. 但不是所有人都中这种方法出一口憋闷在胸中的鸟气. 当天中午.学生和工人突然纷纷走上街头并宣布.工人罢工.学生罢课. 这让上海警备司令部措手不及.军警宪特沒一个部门事先做过预案.不就是封个报馆么.碍着你们工人和学生什么事了.搞得如此声势浩大. 不过细看看学生和工人们打出的标语和口号.竟然不是报馆被封.学生们旗帜鲜明.要求当局立即释放张将军.同时查出并重惩加害吴上将的凶手.工人们则更加和这次封报馆事件不靠边.要求当局释放此前被抓走的工人兄弟. 镇压还是不镇压.上海市长吴铁城犹豫不决.他本能的感觉这次爆发动乱沒那么简单.如果武力相像恐怕结果会更加事与愿违.变得愈发败坏.可如果不采取措施.任由动乱发展下去.上海不久全乱套了吗. 吴铁城纠结了很长时间才终于做了一个折衷的决定.军警宪特全部出动.但不是去镇压.而是去维持秩序.只要工人和学生老老实实的.不管他们是游行还是喊口号.随便怎么折腾都行.可若有进一步越轨的举动.便只好武力相像了. 就在吴铁城纠结的同时.穿过东海、黄海.中国海外东北部四个大岛的其中一个上.一个陆军中将也同样陷入了纠结.仇恨与刻骨的痛楚之中.这个人就是在淞沪大战中临危受命却又身受难以启齿重伤的第九师团长冈村宁次. 从他醒來那一刻.就注定屈辱和痛苦将如跗骨之蛆般缠在冈村宁次左右.他刚醒來时只觉得身体某些部位极为难受.但却并沒有多想.直至在厕所中他发现自己來意传种接代的宝贝竟然被齐根切掉.他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觉得周围护士看他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同情、可怜、嘲弄与玩味. 冈村宁次发誓要将自己身遭的痛楚.百倍、千倍、万倍的施加与支那人头上.那个支那将军的名字和照片他每日都要看上一遍.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大仇未报.不可放弃生命. 出于一个武士的尊严.面对如此残缺的身体本不该再有面目苟活于世.只有如此才能压制他时时在脑海中升腾起的切腹自尽的念头. 但今日一早.一则在支那传过來的消息如晴天霹雳般.支那将军竟然被他们自己人干掉了. 是谁这么手贱.抢了本该属于他的荣耀.或者说抢了他唯一能够恢复尊严的最后一种办法. 侍从的声音在冈村宁次耳边轻轻响起. “林铣大将要见将军.” 冈村宁次立即被冥想的暴怒中拉回了现实.面色阴郁的似乎能滴出水來.重重的哼了一声. “知道了.” 侍从知道这岗村中将脾气古怪的很.哪里敢多停留.通报了一声之后逃也似的走开了.还暗自腹诽着.或许身体有缺陷的人脾气都古怪多变易怒吧. 林铣十郎看着瘦消的冈村宁次.这位他曾经十分看好的年轻军官仅仅数月便好似换了个人一般.当初那股一往无前.舍我其谁的气势如今早就在岗村身上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阴鸷与让人泛寒的怨毒.他叹了口气.身体有残缺的人都难免有这种变化吧.岗村毕竟是岗村.他能从消沉中重新站起來.沒有被痛苦所击倒.说明还是足堪大任的. 在淞沪大战中的很多军队长官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惩处.可唯独岗村不同.不知是出于对他的补偿还是军部高层对他青眼有加.竟然破天荒的破格晋升他为中将. “坐吧.” 这并不是一次正规的会面.而是一次私人性质的见面.所以林铣十郎穿的是一套和服.坐在自家的榻榻米上.他随意一直身前桌子对面的空位.让冈村宁次坐下说话. 岗村宁次则是戎装具齐.自从受创以后.他的衣服便只有戎装.因为只有这身戎装才能让他多几分正在一点点离他远去的男子气概.他绷直了身体颔首行礼后.小心翼翼的跪坐在了榻榻米上.隔着小桌子.望着林铣十郎.希望能得出几分这次唤他前來的目的的答案. 结果当然是徒劳的.不过林铣十郎沒有让他等多久.很快便开门见山的道: “支那自己人乱了.连支那将军都被他们自己人杀掉了.” 冈村宁次的脸极不自然的抽搐了几下.冷然道:“支那人自毁长城.皇国省去了大麻烦.” 林铣十郎却并沒有在支那将军的话題上停留.而是更深入道: “据可靠消息.华北驻屯军中一部分少壮派正在谋划战争.岗村君如何看.” 冈村宁次的脸部肌肉又抽搐了几下.他惊讶了.林铣大将唤自己來竟然是为了这个 .但让他更为惊讶的是驻屯军似乎已经脱离了内阁和军部的掌控呢.曾几何时.皇国陆军中的各派系也成了军阀一般的存在.中央的权威已经很难令行禁止了. 从感情上冈村宁次一百个乐意对支那开战.但所处的位置又告诉他必须谨慎处理对华关系.毕竟皇国刚刚吞并东北.还需要个三年五载的消化时间.他相信.不用多了.只要有三年时间将支那东四省消化干净后.皇国就有了一占灭支那的资本和实力. “大将的意思是.” 冈村宁次一下就猜到了林铣十郎这次叫他來的真正目的. “军部需要你去支那.” 听到这句话在林铣十郎口中突出.冈村宁次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再变大时便似燃烧了一股熊熊的火焰.能回到支那是支撑他仇恨的根本.这个根本又是报仇.如今支那将军被他们自己人干掉了.他就要将这痛苦千倍万倍的施加给其他的支那将军.比如那个张学良. 林铣十郎继续道:“岗村君这次去天津的任务是稳定住你的第九师团.不要参合进华北驻屯军的兵变中去.现在对华开战.不符合黄国利益.” 原來在淞沪大战撤军的时候.第九师团被从上海抽调到天津.以增强对张学良和吴孝良的威慑.只不过师团长冈村宁次受伤严重被接回本土治疗. 第九师团原本就憋着一口气.华北驻屯军一旦决定发动兵变.他们一定会乐意跟随的.但此时绝非对华开战的绝佳时机.所以必须阻止他们.第九师团长冈村宁次就是此次出面执行这个任务的绝佳人选.虽然他在支那将军手中吃了大亏.但林铣十郎一直认为他是个顾全大局的人.相信他一定会克制住自己内心的仇恨.而维护黄国的利益.这一点也是他之所以破格提拔重用岗村宁次的原因之一. 冈村宁次这一次赶赴支那走的非常急.不过这一次乘坐的却不是商船.而是一艘新下水不久的装甲巡洋舰. 军舰以超过二十六节的航速向东而行.劈开的水浪两侧溅去.有那么一刻冈村宁次差点把跗骨之蛆的痛苦给忘掉了.但侍从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将军即将抵达支那港口.” “军舰靠岸后.所有人员立即登陆.半分钟也不要耽误.” “哈衣.” 冈村宁次惦念着临行时林铣大将反复的交代.对于自己的这位老师般的上司.他心中是充满了敬意、崇拜与感激的.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可能在半年间由一名皇国陆军中一抓一大把的大佐.被提拔成数量屈指可数的中将.他这速度已经打破了日本军界中记录.创造了晋升最快的神话. 在他被晋升少将的时候.就有很多人乐观的预见.岗村一定可以成为皇国最年轻的大将.甚至是最年轻的元帅.想到元帅冈村宁次的脸部肌肉又习惯性的抽搐了几下.这已经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因为皇国陆军是不会让一个身体残缺的人当元帅的.他这辈子到头就只能是一个大将.不论他立下如何卓著的功勋. 冈村宁次带着人以最快的速度登陆.整队.出发.半点都不拖泥带水.他自到自己越早一刻赶到九师团的指挥部.越有利于他及早的控制局势.免得形势朝林铣大将所预料的那样发展. 第551章 幽燕非故国(九) 23us.com 冈村宁次当天傍晚就带着卫队抵达了海光寺.即华北驻屯军司令部所在地.驻屯军司令部方面沒有派员來迎接.只有第九师团的几个参谋搞了一个惨淡的欢迎仪式. 军乐手无精打采.鼓点和长短号交织的声音让冈村宁次无名火起.虽然沒有当场发作.可脸色却更加的阴鸷.他明白了.驻屯军上下一定知道了自己所來目的.而他们是在无声的表态.这里不欢迎你. 欢不欢迎冈村宁次都來了.带着林铣大将的命令來了. 植田谦吉啊植田谦吉.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冈村宁次心中冷笑. 植田谦吉也是在淞沪大战中少数几个沒有受到惩处反而调任重用的人之一.他冈村宁次算一个.植田谦吉也算一个.严格说华北驻屯军在编制上已经由清朝末年时的几个大队扩充到现在的一个师团.但毕竟不是皇国常备师团.战斗力有限.但好歹升了一格.驻屯军司令官的级别由少将一跃而成为中将.如此.驻屯军虽然不及常备师团.但其历史人物却极为重要.是皇国侵略支那的急先锋. 所以.本该受到惩处的植田谦吉來到这里就任司令官不但不是贬斥.反而是在给他立功受赏的机会. 但淞沪大战的时候.植田谦吉的表现实在太差.取而代之的冈村宁次锋芒则完全盖过了他的前辈.同时也埋下了两人不睦的初始根源. 当然.植田谦吉这一次之所以表现的冷淡.更深层的原因还是在自己的失明乃是与其设想格格不入的.甚至是反对的.并且他先于自己数月來到支那华北.已经基本可以站稳脚跟.所以才有恃无恐.但冈村宁次并不担心.他身为第九师团的师团长.军队大权在握.只要他的师团坚决反对.失去了兵变主力的华北驻屯军必然难以成功. 关于直一点.冈村宁次相信植田谦吉是心中有数的.可他又不得不怀疑.这人能从士官一路做到皇国陆军中将肯定不是笨蛋.可为何又有这么明显的破绽漏了出來呢.虽然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却也多加了小心.一旦让那厮得逞.自己的任务也就算是失败了.就辜负了林铣大将的厚爱. 这是冈村宁次决不允许发生的. 心事重重的冈村宁次沒有进海光寺.而是命令将第九师团的指挥部迁出去.与华北驻屯军剥离开來. 南京.蒋中正的中央军一举越过淮河一线.大举向山东挺近.并通电全国.山东李泽军部不听从中央调令.妄图夺山东自立.呼吁全国各方群起而攻之.并将各方名单一一历数.这其中也包括了河南的李又廷. 不过.此时的李又廷的确有些焦头烂额了.冯玉祥大军再次东出潼关.來势汹汹.战力竟然大超往常.显然是使上了全力.李又廷毕竟人少.西边洛阳一线有些力不从心. 老蒋对冯玉祥东出取得初步胜利.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李又廷分身乏术.不会去干预山东的战局.担忧的是万一李又廷顶不住冯玉祥的攻势.让他重新占了河南.想在把他赶出过去.还真要再费上一番功夫呢. 何应钦却对局势有着另一番看法. “冯玉祥不见得会取胜.李又廷也未必就能战败.” “哦.说说.” 老蒋对何应钦的军事眼光是了解的.虽然一直沒怎么让他带兵亲自上战场真刀真枪的干.也是觉得他会是一个潜在的对手.如果放出去.难保不会放虎归山.所以想要继续掌控住这头猛虎.就只须将其一直放在身边即可. “委座请看.” 何应钦得到了蒋中正的许可后.在东墙上挂着的一副巨大地图前.伸手在中间位置指点着. “河南可不知有李又廷的军队.还有山东军最精锐的刺刀部队.” 说道此处.何应钦略停顿了一下.又一字一顿的说到: “装甲部队和骑兵部队如果北上.冯焕章必败无疑.” 蒋中正一拍手.恍然又惋惜的说道:“可惜.可惜.” 跟在他身后的参谋们不知道蒋委员长所言可惜是为了谁.都有些惊愕.如果冯焕章真的被打败.李又廷必然不会坐视山东被中央军占领.虽然他们山东军内部之间由于吴孝良的罹难而变得矛盾重重.已经出现分道扬镳的趋势.可不意味着不会在强大的外部压力之下又重新走到一起. 老蒋身后的一个参谋突然插嘴道:“那关炳炎就不会撵走了李又廷自己占了河南.做主席吗.完全沒有必要为他人做嫁衣裳.” 一种参谋们纷纷表示赞同.在河南省内的山东军 也不是铁板一块.北部的李又廷部.和南部的关炳炎部.至于那个蒙古鞑子骑兵旅长则完全为关马首是瞻. 如果这两部人马死磕起來.鹿死谁手还真未可知. 现在整个中原局势用一个字來形容就是乱.简直太乱了.真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清敌我.敌人随时可能变成盟友.而盟友又随时可能变成敌人. 有的参谋不禁唏嘘.如果吴上将知道自己死后.他的军队沦落到这个程度.又不知该做何感想. “关炳炎此人是由绥东过來的人.根基在绥东对吴又很是忠心.断然不会做出毁掉山东军的举动.他唯一能扮演的角色就是救火队长.” 何应钦分析道.他曾经对吴孝良和他的每一个部下都做过细致的调查.沒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湖北方面.此前撤回來的几个旅.又可以派用场了.让他们伺机而动.争取连河南也一举拿下.” 老蒋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方案.同时他又点头赞同了何应钦的分析. “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关炳炎必然要帮助李又廷的.不过就算他不帮.局势对咱们也一样有利.现在只等果子熟了.” 老蒋突然发现.有了吴孝良这两年在中原搅局.他竟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占领鲁豫两省.而冯玉祥的命运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就只剩下下野.出国一途.张汉卿在上海被扣.他的东北军群龙无首.不足为惧.倒是阎锡山有些棘手.可所有人都已经倒掉.他沒有多少闪转腾挪的空间了.只要能先给他压制在山西.不出來给自己捣乱就行. 到时候就可以集中全力.围剿江西溃围而出的**.除恶务尽.否则春风吹又搜生的例子也不是沒发生过. “辞修的十一师到哪了.” 立即有参谋将此前整理的战场信息文件递了过來.老蒋接过一看.有些难以置信.在固镇一战.十一师损失过半.可他就硬是带着这支残师.一路从安徽追着董海滨的脚步进了江苏.重新夺回徐州.又马不停蹄的直奔山东而去.这表现可算是生猛的不得了呢. 于是.老蒋对陈诚那已经失去的信心又渐渐回來了.如果辞修真的能拿下山东.就让他做山东的省主席.老蒋终于不再犹豫.确定了战后控制各省的人选.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蒋中正对胜利后的憧憬.侍从慌慌张张的推门进了來. “委座.日军突袭平津.东北军一部于北平南部卢沟桥与其大战.至今战况不明.” 哗啦一声瓷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老蒋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千算万算还是漏了日本人这个搅局者.如果东北军不堪一击被占了北平.国民政府的威信必然受到残酷的打击.夺取鲁豫两省的大业.事毕将受到影响. 何应钦有些慌张.目瞪口呆说不出话來.反倒是老蒋沉声问道: “消息确实.是何时开战的.” 侍从立即答道:“消息确实.夜里凌晨一点开战.到现在还沒有那面的消息.只不知胜负如何.” “如果败了怎么办.” 问话的是一直都默不作声的汪精卫.汪精卫是搞党务出身.对于军事一窍不通.所以与其说其是默不作声.莫不如说他是插不上嘴.听到日本人不宣而战.便脱口而出. 老蒋瞪了汪精卫一眼.又看看何应钦. “敬之有何看法.” “卑职之见.当依畅卿先生之言.攘外必先安内.对日本人应是秉持着和战两字.” “和便和.战便战.又和又战不等于沒说吗.” 汪精卫语调甚怪.似在有意挑刺. 面对如此攻击.何应钦面不改色微微一笑.“自然是以和谈为主.战争为辅.以战促合.” 如此说的在明白不过.首先定的调子就是要与日本人和谈.这其中所隐含的一层意思就是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换取两国间的平衡.以为中央争取时间來安内. 当即就有年轻参谋提出质疑.“日本人万一提出过分要求.咱们答应不答应.如果答应了.万一民众要闹事怎么办.”话虽说的委婉.可老蒋还是一皱眉头.他内心是属意何应钦的意见的.但现在有人提的问題很尖锐.所以他也不好贸然间出声赞同. 又有侍从推门而入. “不…..不不……不……好了……” 第552章 幽燕非故国(十)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出去。 23us.com” 蒋中正破天荒的沒有破口大骂,但眉头拧的都快像一座山了,显然是在克制着自己的极大不满,侍从喘息稍定也顾不得委员长的态度,继续说道: “吴,吴上将又活了。” “哪个吴上将。” 何应钦顺口问道。 随着侍从脱口而出的话,以及何应钦的反问,原本还乱哄哄的会议室骤然间鸦雀无声,一双双眼镜都紧盯着满脸紧张的侍从。 那侍从确认道: “就是山东省主席,军事委员会委员吴孝良上将啊。” “……” 一时之间,蒋中正认为是自己听差了,身体前倾,半个屁股离开椅子,重复问道: “再说一遍是谁。” “吴孝良。” “消息已经确认了吗。” “千真万确,吴上将十分钟前通电全国。” 蒋中正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完了,吴孝良一回山东,还未來的及爆发内斗的山东军各系人马,必然将偃旗息鼓,功败垂成啊,如果,山东军之间已经相互火并,内斗已经既成事实,那么即便吴孝良活着并且安然返回济南,对形势也于事无补,可目前情况是山东军的几家只是拉开了架势,并沒有动手,所以对于山东军而言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吴孝良是如何回到山东的呢,难道他沒被炸死,可那些从爆炸中侥幸逃生的人中并沒有观察到吴孝良,那他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呢。 蒋中正现在十分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用一种近似乎一字字往出挤的语调问道:“在做诸位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又能告诉他什么呢,在场与会的高官们知道的还沒他多呢,就连行政院长汪精卫都一肚子的狐疑,谁知道你老蒋背后搞的什么鬼,都传吴孝良是你派人炸死的,这是八成可靠,可姓吴的不但沒死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回到了济南,老蒋这些日子黑锅背的有点冤啊。 蒋中正倒霉,汪精卫喜闻乐见,他甚至在大家伙愣神的功夫里,形成了一个初步的思路,那山东的吴孝良既然和老蒋已经势不两立,那么自己能不能将他拉倒自己的阵营中來,以做奥援,他虽然在党内的资历和威望都搞过蒋中正,但每次与之争斗都完全落于下风,说穿了就是手中沒有枪杆子。 这吴孝良虽然不是什么易与之辈,但与自己合作对他只有好处沒有坏处,大家双赢,何乐而不为呢,汪精卫为自己这突然闪现的灵光兴奋不已,但却只是深深的藏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皮之下,脸皮上面写满的全是对党国未來走向的担忧。 会议室中冷了场,蒋中正率先打破沉默。 “都别愣着了,说说怎么办吧,山东打还是不打了。” 我倒是想打,可中央军这几个将领有谁能是吴孝良的对手呢,他刚才在脑中过了一个便也沒想出合适的人选來,刘峙肯定不行,张治中倒是可以,但他的队伍在淞沪大战中个损失惨重,现在一大半都是后补充的新兵,这样一只军队开到战场上,送不送死另说,也是对这只军队的不负责任啊。 几经思量但还是开口了。 “按理说开弓沒有回头箭,既然已经拉满了弓就该真刀真枪的干上一阵。”说到这里何应钦环视了一下众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期待着他的办法。 “但形势却不允许我们如此做。” “为什么,咱们兵强马壮还怕了他不成。” 有几个性情急躁的当时就质疑道。 何应钦继续解释: “原因有二,第一,舆论上的不利,自吴上将罹难的消息传遍全国,南京已经成了众矢之的,第二,吴孝良沒死,他重新整合了山东军以后,中央军占不到半点便宜,所以在明知道吴孝良沒死,再加上咱们成了众矢之的这种多重不利的因素下出兵,胜利的可能微乎其微,甚至可能遭到各界的口诛笔伐。”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讨论内斗,别忘了日本人已经突袭平津了,这才是当务之急。” 说话的是汪精卫,他仪表堂堂,义正言辞,迎來了绝大多数与会者的赞同,的确,目前的重中之重是如何才能遏制住日军的侵华野心,可他们连平津都要占,又有什么方法能遏制住这些饿狼呢。 就在南京国民党内部争吵不休的时候,山东济南,山东军的几位高层悉数在场,为首一人身穿细尼上将军装,正是“死而复生”的吴孝良。 吴孝良究竟是如何躲过了老蒋的暗杀呢,其实早在渡江去浦口之前他便意识到了,老蒋未必肯甘心放自己回济南,所以,他此前埋下的一招暗棋起了作用,所以当天傍晚,警卫队乘渡轮过江时,他便藏了起來,等到半夜时,來到一处江边,用灯光打了几次信号,滔滔江水中竟赫然缓缓升起了一艘潜艇,他之所以避开了老蒋的耳目,最终目的就是要登上这艘潜艇,同时向目的地济南进发。 这次计划,他几经考虑还是决定告诉张学良,与他一同乘坐潜艇返回济南,但张学良却另有想法,一齐走固然躲掉了危险,但却容易穿帮,不如他假装与其一同北返,制造一个吴孝良还在北返队伍中的假象,这个提议曾遭到吴孝良的坚决反对,但张学良也倔强的很,一旦定下來的想法就是十头牛都來不回來。 吴孝良无奈之下,只好叮嘱他一定要小心,他相信老蒋必然会在他返京的路上制造些麻烦的,张学良表面上一口答应,但私下里其实是对吴孝良的这种小心很不以为然的,老蒋虽然在他眼中的地位有所下降,但也沒到吴孝良口中那种令人发指的程度,于是登上吴孝良的专列,此举也成功的让世人以为,两人联袂北返。 但偏偏凑巧的是,张学良在出了浦口沒多远,突然犯了急性阑尾炎,这病即便是到了济南,都有外科打翻敢做,所以,无奈之下张学良只好秘密下车,于当天夜里又返回浦口,准备天亮以后渡江返回南京再做手术。 可等到了天亮时,等來了渡轮,也等來的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吴孝良专列被炸,吴孝良本人罹难。 张学良立即意识到了问題的严重性,所以在老蒋落井下石以后,立即通电对其谴责,同时准备经由上海从海路返回北平,但沒想到,刚到上海就被当地宪兵软禁。 张学良的情况如此,吴孝良在乘坐潜艇出了长江口后,便日夜兼程北返,实际上他在登上潜艇之前,曾给山东发过一封密电,告诉澹台继泽自己会乘潜艇返回,如果出现任何不利于他的谣言,一定要在各军中辟谣。 正是这封密电,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当吴孝良遇难的消息传回济南时,山东军中立即涌动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暗流,澹台继泽将吴孝良的密电转发给各部在外部队的军事长官,大家这才心下稍定,但同时也存了观望之心。 第一个觉得进退两难的就是杨效欧,此前吴孝良曾许诺让他出任河南省主席,南京的和谈也确认了这个结果,但吴孝良突然遇害的消息一经传來,他立即意识到问題的严重性,所有看似已成定局的定局全部都将变化,他的军队在鲁南驻扎为董海滨部掩护后路,此时,却是夹在五十七师和董海滨之间,形势不明朗之前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局势。 杨效欧本人对吴孝良已经死心塌地,这里固然有杨本身的个性使然,很大因素也是因为吴孝良对他的绝对信任,可如今吴孝良死了,如今又沒有一个拥有绝对优势的继承人,山东军这种由个人魅力所维系的军事集团,立即便有分崩离析的危险,杨效欧浮沉十数年,如何觉察不出这种隐含的危险。 但随即济南拍來的一封电报,让他暂且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这就是澹台继泽转來的吴孝良密电,如此说來,吴孝良此刻应在东海某处的海面之下,虽然将信将疑,但也只好静观其变。 相比杨效欧的游移不定,与澹台继泽交好的董海滨则对此深信不疑,他甚至还与其商量了一出欲擒故纵的把戏,大踏步撤回山东,放弃了固镇,徐州等战略要地。 陈诚果真上当带着人一路尾随而來。 岂知,董海滨人刚进入山东,就传來了让他立即返回济南开会的消息,电报是加急的,于是董海滨只好丢下部队在鲁南之身乘飞机返回济南。 等到济南才发现,几乎所有的高级将领都被吴孝良召回,屋子里满满登登坐的全是山东军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连李又廷和关炳炎都赫然在座。 “这些日子关于我的各种传闻想必大家也都听说了,老蒋丧心病狂,毫不顾全大局,这先暂且不提,现如今日军蠢蠢欲动,我招大家來就是和你们通通气,你们各自的战斗必须尽快结束,要做好和日本人大打的思想准备。” 第553章 幽燕非故国(十一) 其实,现如今这个时候,就军事而言,完全沒有必要召集所有军事主官齐聚济南,只为了这样一个军事会议,但就政治意义而言却是十分必要的,谣言满天飞,都说吴孝良已经被炸死,全国各大主流媒体均有报道,而且连带各方势力都跟着蠢蠢欲动,在这时,把所有军事主官都召回济南,甚至吴孝良什么都不用说,也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稳定山东军内部。 23us.com 杨效欧这几天的心情大起大落,一时间甚至有点接受不了,在刚刚得知吴孝良死讯的时候,绝对不啻于惊雷一声,晴天霹雳,他甚至在得知死讯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沒有应对之策,直到澹台继泽将稳定军心的吴孝良安好的电报发往各军,虽然杨效欧仍旧忐忑怀疑,但终究是有了对策,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无论吴孝良生死,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跟着济南走,谁掌握着济南大权他就听命于谁。 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因为他虽然手中握有第二军的实权,但苦于沒有根基,又处于十七师和五十七师的夹缝中,当然,这都是吴孝良死后,面对山东军有可能分崩离析,甚至是内乱的情况下,做出的自保之策。 但现在吴孝良居然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大家面前,一切假设都不成立,一场涌动的暗流与大祸消散于无形。 “老蒋也太卑鄙了,连落井下石出尔反尔的事都干的出來,还好意思坐在国家元首的位子上呢。” 这是杨效欧在发泄,老蒋的一系列举措和小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目的自然是要分裂山东军,达到各个击破分而歼之的阴谋。 老天还是长眼的,沒有让卑鄙者的诡计得逞。 “司令,怎么怎么办吧,这回必须要给老蒋一个教训,让这厮付出代价,看他以后敢不敢打咱山东军的主意。” 吴孝良双手虚扶下压,挨个扫视了在座的将领,实际上他对这次事件是后怕的,原本沒预估到自己失踪后可能会造成的严重后果,如果不是他的几个军事主官都是顾全大局之人,现在山东军恐怕都已经分崩离析了。 看來以个人魅力与威信维持的一个集团在失去了领袖之后就很有可能陷入内乱而分崩离析,这种部属间的维系方式是他一直以來力求改变的,因为只有形成了制度才是最稳定的,最不可破坏的,可讽刺的是,自己最终还是要用前者來维系自己的部队,因为部下们只吃这一套,想改变他们脑子中几千年以來已经根深蒂固的观念,又其实朝日间就可毕其功的。 这些都是吴孝良的感慨,有几点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解决的。 第一,张学良必须立即释放,他本人也必须立即返回河北坐镇,否则东北军群龙无首又如何应对日本人侵占平津的挑衅,第二,呼吁全国停止内战,一致对外,抗击日寇,这第二点决不能只是空喊几声,必须要以条约的形势固定下來,可他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不管怎样,张学良是必须立即释放的。 “通电南京,敦促老蒋立即释放软禁在上海的汉卿,老蒋进入山东的军队必须给予强力的打击,要打疼打怕他们。” “陈诚败军之将,何足惧哉,这次如果不是咱们主动放弃,怎么会让那蠢材捡了便宜,司令,这回让五十七师去打他吧,董兄累了该歇息几日。” 说话的是李泽军,他一直窝在济南也沒个仗打,除了最开始和东北军比划过一阵,可大璋狠仗终究沒打起來,他的手在就痒痒难耐了。 哪知吴孝良一摆手,“南边还要由董兄负责,北边防线你不能动,如果东北军顶不住日军进攻,山东就变成了抗日的最前线,你明白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了吧,不光你的五十七师”说着,吴孝良转头看向杨效欧。 “毅如你的第二军立即北上,山东黄河一线必须守住,教训老蒋的主要任务就交给全国人民了。” 大伙都一头雾水,全国人民怎么教训老蒋。 吴孝良微微一笑:“通电全国,强烈谴责老蒋为一己之私,不顾日军肆虐,专注内战,趁人之危,扣押爱国将领,警告他如果继续在这条道上死不悔改,那他就将成为历史和民族的罪人,为天下人和后世所唾弃。” 杨效欧有点傻眼,这哪里是通电,分明是战书啊,以老蒋的脾气如何肯乖乖就范,就算他有想缓和的意思,有了这通通电,也得硬着头皮跟山东军死磕到底。 “钧座,您这是要把老蒋忘死里逼啊。” 杨效欧翻了几个念头立即便明白了他打的主意。 “许他做初一,我就做不了十五吗,更何况,我只是让提议停战,一致对外而已,实际这是在帮他,帮他避免成为民族的罪人。” 在座诸位多数心中都腹诽着,明明是往死里整人,非得说是帮人,几日不见,司令变得幽默了。 只要这份电报一经见诸报纸,全国就得挂起一股反蒋浪潮,到时候他最次也得下野去职,在国民党内老蒋的政敌不会坐失这大好良机,必然一举将其赶下台取而代之才后快。 军事会议只半天就召开完毕,各军事主官连夜返回军中。 南京,蒋中正恼火万分,他就不明白明明已经死挺了的吴孝良怎么就活过來了,这样都沒能弄死他这可真叫人不甘心,但现在已经不是甘不甘心的时候了。 桌面上就摆着吴孝良发的通电,敦促其立即停止内战,释放张学良,一致对外,其实他在得知吴孝良沒死,日本人进犯平津之后,就已经准备释放张学良了,可吴孝良声势浩大的这么一搞,他又怎么可能乖乖的就把人放了呢,如果放了,他在国内可真就是威信扫地了。 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在桌子上的另一边,还放着另一封电报,蒋中正忍了很久在克制住将它撕个粉碎的冲动,陈诚败了,十一师几乎全军覆沒,那个董海滨太能打了,竟然一路由狂飙到蚌埠。 第554章 幽燕非故国(十二) 蒋中正对吴孝良的突然逆转显然估计不足,愤怒消退之后他终于承认了现实,即是轻视吴孝良使中央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损失,并且这损失足以动摇他在国内以及党内的地位。 23us.com 在外,吴孝良、张学良、冯玉祥这些北方枭雄都已经与他彻底决裂,短时间内再无复合可能,阎锡山虽然嘴上答应会一切为南京师从,但老西儿鼠首两端是出了名的,关键时刻不在背后捅刀子就已经是万幸,根本不能奢望他能够出兵相助,至于与南京一直关系较为密切的桂系、滇系以及四川的各大军阀也都眼巴巴的等着看他蒋某人的笑话,作壁上观更是理所当然的。 这些都不是最严重的,刘峙在接到他所部开往江北的调令后,竟莫名的拖延了一日才陆续开拔,虽然表面上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題,国民党内对军令的推诿拖延司空见惯,但在这敏感时刻,刘峙作为蒋中正的心腹爱将如此动作,其背后的动机开始变得耐人玩味,而在蒋中正眼里,这只不过是一股巨大暗流涌动时溅起的一朵小小浪花。 蒋中正左手紧捏着电报起身來到窗边,推开木质的窗户,空气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扑进屋中,太阳早已隐去,院子里漆黑一片,透过茂密的灌木植物,几点亮光摇曳闪烁。 “啪,。” 额头一片冰凉,蒋中正伸手摸去,竟是一片水渍,要下雨了。 山雨欲來风满楼,他猛地丢掉手中的电报。 “备车,去警备司令部。” “是。” 隐在暗处的侍从忙应道,然后急匆匆出门安排去了。 与方才出去的侍从交替之间又进來一名机要秘书,手里拿着一张电报纸,大踏步直奔蒋中正。 看到秘书手中的电报纸,蒋中正心中沒來由的抖了一下。 “委座,上海來电,长江口外发现大批舷号不明的日舰,据侦查似乎有很多万吨级战舰。” 果真是怕什么來什么,日本海军驻上海的第三舰队多为轻量级战舰,能号称万吨的只有出云号以及妙高号重巡洋舰,另外还有一艘能登吕号水上飞机母舰,这三艘战舰在吴淞大海战中受损严重,基本上已经丧失了战斗力,如果在长江口外海出现大批舷号不明的重型战舰,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战舰乃是由本土而來。 一旦这些战舰真的是由本土开來,那问題就严重了,淞沪停战协定的墨迹尚未干透,日本便公然派遣重型战舰开进条约禁止的海域,这无异于公开撕毁停战协定,同时,也是向南京,向蒋中正释放了一个开战的信号。 蒋中正脑门上的汗瞬间就下來了,内乱迭起之下骤然再起外患,中国这盘大棋就算是让神仙來下,恐怕也得活活累吐血,然后同样回天乏术。 对日本屈膝一直被他视为从军以來的第一耻辱,有心抗日但又不得不屈从于现实,因为在他眼里一盘散沙似的中国根本不是日本人的对手,贸然正面较量,只能让奄奄一息的中国加剧失血的速度,只有将所有力量集结在他的脚下,这才是向日本人开炮的前提和根本。 第一次淞沪抗战就是在满足了上述条件志得意满的情况下顺势而为,并且取得了空前的胜利,稳固了蒋中正的领袖地位,谁知形势在数月间再一次峰回路转,本已经死挺的吴孝良横空杀回,中央军一败再败,本已经被压服的各派军阀又开始蠢蠢欲动,党内的反对实力也空前团结,汪兆铭和孙科频频接触,难保不是在做些阴谋于暗室的勾当。 “委座,车已备好,可以出发了。” 先前出去的侍从回返报告。 蒋中正不再迟疑,踏步出门,只是心境与打算比之刚才已经截然不同。 …… 山东济南,军事会议一个接着一个开个不停,吴孝良充分把前世的优良传统继承下來并且发扬光大,三日一小会,五日一大会,从物资供应到战略部署事无巨细一律会议解决,所有代表充分发言,各抒己见,最后再由他总结归纳,制定成方针政策,传达于各地方政府和各军。 不过今天这次例会所讨论的内容却是以往从來沒有过的。 “老蒋通电下野。” 这是个让人振奋之极的大好消息,本以为老蒋在失败后会凶猛的反扑,哪成想竟然一击即溃,竟然连元首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一时间群情兴奋,少了老蒋这个大麻烦,山东河南两地算是彻底站稳脚跟了。 “奇怪……” 澹台继泽对大家的兴奋不以为然,小声嘀咕了一句,却被他身边的吴孝良听了一清二楚。 吴孝良对老蒋的突然下野也感到莫名的惊诧,现在的形势并未十分明朗,南京中央军仍旧实力雄厚,作为中央军掌舵人的蒋中正远沒到走投无路选择下野的时候。 “忠武兄怎么看。” 吴孝良侧身也小声嘀咕了一句,算是提问。 澹台继泽双眉一皱,提高了声调。 “咱们山东军虽然打了几场胜仗,可老蒋还沒到下野的地步……”澹台继泽一拍桌子,声调又高了些许。 “肯定是他们内部出了问題。” 这一下动静大了,所有人都惊异的看着一脸恍然大悟的澹台继泽,会议室瞬间安静极了。 澹台继泽的分析正合吴孝良的意思,他也是持同样看法,但他不能认同的是目前国民党内的反对实力真的有这么强大吗,能在老蒋实力尚存的时候一举将其掀翻吗,以山东军的实力对南京构不成致命的威胁,这种程度的外部压力就让老蒋垮台了,这总让吴孝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甚至有点可笑,如果蒋中正如此轻易的就被无兵无权的汪兆铭击败,那他还是蒋中正了吗。 这背后肯定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大家分析了一圈也沒搞出个所以然來,太阳将西时吴孝良只好宣布散会。 晚饭后,杨效欧來了。 “钧座,有情报显示,日本大舰队已经开进中国海,平津形势怕是不妙,张汉卿的东北军估计要顶不住,咱们得早作打算啊。” 提起华北,吴孝良的心又沉重了几分,关东军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是日本陆军精锐,华北驻屯军的情况也与之一般不二,两只精英部队合在一起,东北军根本不是对手,败下來是迟早的事。 “汉卿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拍电报让他尽快南撤吧,东北军不能在平津拼光了。” “山东,咱们能守住吗。”杨效欧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了出來。 吴孝良不置可否。 “一旦东北军撤出华北,山东就将成为抗日的最前线,并且更糟糕的是山东无险可守,不但无险可守还处处都是漏洞,临海的青岛在日本人手里,如果日军想拿下山东,可以轻易的由此登陆,对济南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听了吴孝良的分析,杨效欧目光有些暗淡,整个身子似乎陷进沙发中。 “难道山东也要放弃。” 在來之前他已经私下里将眼前的局势推演了不下十遍,不论如何推演,山东都守不住,好在老蒋宣布下野,來自南方的压力骤然减轻不少,可以一己之力,山东军能够抗衡日军吗,淞沪大战虽然山东军为主力的中**队取得饿了胜利,可那是以南京为大本营,整个南京政府全力支持下才取得的胜利,如今仅凭两省之地自不可同日而语。 吴孝良坚定的摇头,展颜神秘一笑。 “山东决不能放弃,山东军未必沒有一战之力,进攻沒有这个实力,自保还是绰绰有余。” 杨效欧目光陡的又是一亮,喜道:“钧座可有对策。” 他见吴孝良竟似言之凿凿,分明是已经有了可行的对策,尽管这太不可思议了,处于绝对劣势的山东军拿什么來对抗优势的日军呢,如果这话是出自旁人之口,他顶多一笑了之,可吴孝良给他们带來过太多的惊喜,几乎未尝一败,并且不管是多么恶劣的形势,他似乎都能轻而易举的给反转过來,由此种种由不得杨效欧不信。 吴孝良一摆手。 “现在还不到时候,南边可以收缩了,十七师回撤,严密监视青岛日军动向。” 吴孝良之所以事无巨细的与杨效欧研究战略部署,乃是因为他并沒有去河南就任省主席,李又廷在河南拼死拼活他不想去做摘桃子的人,于是,杨效欧出任了山东军权力极大的另一职务,总参谋长。 “十七师打的漂亮,照这个势头如果沒有华北的烂摊子,说不定能过了长江打到南京去。” 杨效欧突然一顿。 “难,难道是这样……老蒋的下野是沒准因为日本大舰队的出现。” 果然,吴孝良这回终于肯定了老蒋下野的真正原因,日本大舰队的出现成为了压垮老蒋的最后一根稻草,这说明大舰队出现在了一个极为敏感的位置,这个位置绝不会是山东。 “难道是上海。” 杨效欧脱口而出,吴孝良随之点头。 “必然是上海无疑。” 瞬息间,两人脸色同时大变。 第555章 幽燕非故国(十三) 很快,來自上海的密电证明了吴孝良和杨效欧两人的猜想,长江口外的海面上果真出现了大批日本海军的战舰,并着重确认了大舰队内拥有超过三艘战列舰。 23us.com 杨效欧对三艘战列舰沒有多大概念,吴孝良在前世可是深有了解,三艘战列舰即便是条约战舰其排水量都要超过六万吨,再加上从属的重巡洋舰以及战列巡洋舰等次一级战舰这个大舰队的总排水量将远远超过十万吨,十万吨排水量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的海军里仍旧是一个十分恐怖的概念,实际上,以目测舰只数量,恐怕总排水量要接近二十万吨。 总而言之,日本派了一个拥有超级恐怖战斗力的大舰队來上海,在吴孝良的一番解释之后,杨效欧的脸色煞白,额头上也隐隐渗出了汗珠。 “咱……咱们中国连渔船都加上,总排水量能有二十万吨吗,倭寇派如此强大的海军來,岂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吴孝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起身在屋里來回踱起了步子,又突然站定。 “日本人就是要杀鸡用牛刀,他这是在恫吓南京,而且,他们的恫吓已经起到了应有的作用,达成了目标。” “目标。” 杨效欧有些不解,但似乎又意识到了点什么。 “难道是老蒋下野。” “嗯。” 吴孝良点头分析道。 “日本大舰队的到來,使得国民党中央内部反蒋派得到了空前的信心,并合力发难,与此同时,蒋中正一派一方面由于用兵失败而士气低迷,内部已经出现不稳定的征兆,日本的恫吓正好加剧了这种危机,此消彼长之下,老蒋下野虽然突然,却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至此,蒋中正突然下野之谜算是层层解开,杨效欧认为吴孝良的分析一定与事实相差无几,可他从吴孝良脸上看不到一丝一点的喜悦与放松,甚至要比前几日还多了几分担忧和愁绪。 “老蒋下野对于山东军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钧座为何闷闷不乐。” 吴孝良叹了口气,“蒋中正此时下野,于山东军或许是好事,但于中国却未必是。” “钧座何出此言。” 杨效欧感觉自己还是有点跟不上吴孝良的节奏,这种极为跳跃的思维方式还是让他有点难以适应。 “大敌压境,只有一个团结的中国才可能坚持下去,而今蒋中正下野,以目前之中国再无第二人有足够的声望和能力将全国大部分的力量团结在南京周围……” 吴孝良说道此处略作停顿,隐约竟带着一丝叹息,似乎在惋惜。 “汪兆铭与孙科不过是蹩脚政客,此二人联手驱逐了蒋中正,若是和平年代也无不可,但在这内忧外患的要紧关头,对孱弱不堪几乎奄奄一息的中华民族无异于雪上加霜,各派系掣肘争斗,又哪还有精力去抵抗日本人的入侵,到头來,兄弟相煎,少不了亲者痛仇者快的戏码。” 杨效欧越听越心惊,他惊得不是吴孝良口中局势的败坏,而是在吴孝良口中,他听到了一丝疲惫与消极,这在以往任何时候都不曾出现过的情况,吴孝良似乎永远都是那个信心满满的年轻将军,他总能在外人看來是一片死地的处境之下,绝地逆袭取得辉煌的胜利果实,徒手夺下山东大权是如此,赶走强占济南的日军是如此,淞沪大战大败日本海陆两军亦是如此。 今天这是怎么了,山东军形势一片大好,日军虽然猖狂但入侵中国腹地可能性应该也不是很大吧,在他看來,整个关内的日本驻军不过区区七八万人,就算有海军陆战队撑死也就十万人,想深入中国腹地似乎有点痴人说梦,淞沪大战如何,不也是投入了近十万大军吗,最后还不是败的那叫一个惨。 是以,杨效欧觉得吴孝良的烦恼与忧虑很沒理由。 “钧座难道是在担心日本人。” 吴孝良在窗边站定,若有若无的点点头,算是回应了杨效欧的问題。 “毅如可是想问日本人有什么好惧怕的吗。” “正是。” 杨效欧正色应道,吴孝良随之又是一叹。 “日本人原本不足为惧,是咱们中国人自己使得我担忧日军的入侵啊。” “自己,入侵。” 怎么中国人自己才使得吴孝良在担忧日军,入侵,杨效欧注意到了,吴孝良使用饿了一个平素很少使用的词,那就是入侵,怎么大有一些山雨欲來的味道,只听吴孝良继续低声说道: “恐怕全面战争要提前了……” “提前。” 杨效欧再次有点跟不上思路,何來提前之说,全面战争,日本人要和中国全面开战,这些分析一个比一个让人震惊,他觉得这一次吴孝良有点耸人听闻了。 吴孝良如此分析不是沒有根据的,诚然,在他前世,日本人此时此刻并不具备全面侵华的成熟条件,但和今世不同,前世的日本一直稳扎稳打步步蚕食,各种压力和需求一直被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所以才能在吞并东北后又等了数年,才发动卢沟桥事变。 今世的情况却不然,淞沪大战败得的极其之惨烈,海军数艘主力战舰被击沉,陆军大臣被生俘,前线指挥官重创被俘,灰溜溜的撤出上海,种种这些败绩都使得内阁面临着国内极大的不满,再加上世界经济危机,国内民众更是对内阁充满了失望,出了民众,军部同样对内阁大为不满,淞沪大战的惨败让他们丢进了颜面,所以急于需要一次战争來洗刷耻辱。 华北就是这样一个契机,情报陆续漂洋过海,日本内阁倒台,陆相出任首相,经历了一系列的内部争斗后,日本军部似乎更加牢固的掌控饿了内阁,或者说军部将内阁变成了军部,内阁成员多为军人出身,文官则被排除在权力中枢之外。 基于对上述日本国内变故的了解,吴孝良能清晰的感受到大战的气息越來越近,越來越浓。 一为转移国内民众矛盾的焦点,为战败和国内经济危机寻找发泄的出口,二则为日本军队洗刷战败的耻辱,这是日本军队自明治革新后前所未有过的失败。 各种因素纠结在一起,使得这一世的日本更加不理智,所以,战争,不停的战争,就成了那些狂热疯子们的不二选择。 吴孝良几乎是细而又细的为杨效欧做了一次深入的剖析,视角新颖,结论惊人,在杨效欧感觉,用惊人來形容吴孝良得出的结论很难表达出他内心中的起伏波澜。 或许用震惊要更合适。 “依钧座所言,日本大举侵华已经难以避免,这……这岂不是……” 这让他想到了二百八十多年前风雨飘摇的大明,汉人自家打开了锅,这才让关外的满清鞑虏趁势入关,这才有了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如今的中国与那时也何其相似,国内四分五裂,大小军阀互相攻伐,终于出现的强势领袖也在内斗中黯然收场,东洋倭寇也正张开了血盆大口,大有一举鲸吞了中国的架势。 杨效欧不知道在吴孝良前世的南京大屠杀,如果他能知晓,定然更加震惊,历史是何其相似,只是这一次,中华民族们不会为了头颅再在心里蓄一次辫子。 “钧座,效欧觉得,现在说倭寇要大举侵华是不是为时尚早。” 的确,这时候如果他吴孝良起來振臂一呼说要抗日,可能不止一个人要认为他疯了,现在的情况是,仅仅华北的张学良面临要被关东军和华北驻屯军赶走的尴尬境地,上海外的海面上游弋着一只实力非凡的日本海军舰队,学生们或许会群情激奋,不明真相的人民群众或许会仅凭一腔热血的奔赴前线的抗日,但身为政客军阀的掌权者们,不会因为他人的损失而搭上自家的实力,一旦拼个精光,其他人不会因为他是打日本人而对其手下留情的,只会上去狠狠的补上两脚。 当今中国就是这么个情况,谁抗日,谁死的早,谁躲在后边,谁活的好,只要看别人去送死,然后再抽冷子收编点抗日下來的残兵败将,就能发展实力,只要舆论掌控的好,嘴上吵吵抗日,动手的事让大傻子,二愣子去干,然后继续蒙头发展自家势力。 杨效欧的意思很明显,“山东军不能做这个傻子,打光了山东军,那些实权大佬们做梦都得笑醒。” 吴孝良则肃然道: “毅如兄,你我从军所谓何來。” “……” 杨效欧一阵气闷,说从军报国吗,实际上,他当初投了晋军,最初为的就是能混一口饭吃,后來一步步升上來,追求也变了,可就是从沒有把报国当一回事,升官发财总是离不开的目标,他也一直心安理得的朝着这个目标前进,可现在他迟疑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已经决定,这一次与日军决死而战。” 说罢,吴孝良唤了秘书进來,交给他一封早就写好的电报纸。 “立刻发出去,加急。” “是。” 秘书打了个立正,转身出去。 “让汉卿撤军,放日军南下,又该咱们山东军出手了。” 吴孝良的声音低沉而又坚定,杨效欧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 第556章 幽燕非故国(十四) 河南洛阳,这个上千年的古都历经炮火,自打满清灭亡以后,屡遭兵难,沒过上几年消停日子,老百姓们也早习惯了战争的声音,这不,才平静了沒几日,该來的又來了。 23us.com 远处隆隆的炮声过后,地面轻微的跟着抖动起來,城内一片忙碌景象却并不见慌张,各种运输车辆有条不紊的由城门下开进开出,一辆吉普车由内城缓缓驶出,两旁士兵踏着整齐划一的步子紧随左右。 吉普车上的军官一脸严肃,从身边的士兵手中接过文件夹打开,一目十行的看了几眼又重重合上,随即扔了回去,命令驾驶位上的司机。 “开快点,冯玉祥不知道消停,这回给他好看。” 军官正是目前主理河南军政的李又廷,原本吴孝良的计划是要调他回山东的,对此他已经做好了交接的准备,谁知最后还是将河南这付胆子交给了他,这些日子李又廷实在感到精疲力竭,如果不是有山东军这个庞大的后盾,一直在河南勉力维持的他以及他的军队就要崩溃了,來自北方的阎锡山,西部的冯玉祥,南部的蒋中正哪一面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冯玉祥和蒋中正,双方配合,各方夹击,好在是挺了过來,更把冯玉祥的主力部队打了个稀里哗啦。 老蒋由于要应对江苏战场,所以在湖北方向自然而然的收缩了兵力,南部压力骤然变小,黄河南岸的李又廷部主力则全力出击将冯玉祥彻底赶出了河南,同时击破潼关,大有一举占领关中的架势。 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日本人又闹腾了起來,装甲旅和骑兵旅奉令自河南撤离,为了重点防备南方,李又廷不得不抽调精锐部队延京汉线南下,沿途布防,如此一來,进攻陕西关中的力量就变得薄弱,与冯玉祥一决雌雄的兵力就开始捉襟见肘,不得已之下,李又廷只好放弃了彻底占领关中的意图,电令部队撤出潼关。 随着华北局势的进一步恶化,李又廷部陆续有几个旅被调往山东,增加防备力量,河南不得不再次由西部收缩防线,谁知冯玉祥就好似闻到了腥味的老猫,如跗骨之蛆一般粘了上來,他带着西北军叫花子军一窝蜂样的冲出潼关,兵锋再一次直指洛阳,机会难得,稍纵即逝,善于把握机会的老冯怎么可能放过这次东山再起的机会呢。 虽然在南京会议上确定了冯玉祥下野出国的决定,但老冯赖着迟迟不动身,这次蒋中正突然下野,华北日军突起发难,原本无解的局面竟然惊天的逆转了过來。 冯玉祥在决定出兵的当晚仰天长叹,这是老天爷在给他制造机会,于是他立即打起了国民革命军的旗号,通电全国出关抗日,同时强烈谴责占领河南的军阀吴孝良,警告他不要阻挡西北军的抗日爱国行动,他的每一个士兵都做好了与鬼子拼命,为国捐躯的准备。 李又廷刚刚看到的正是冯玉祥谴责其通电的电文内容,一张原本严肃的能结成冰的脸竟然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是被气笑的。 在汽车发动机轰鸣震颤与吉普车车体在颠簸中产生的巨大噪声中,李又廷面带冷笑对副官大声的喊着:“冯玉祥真该去做演员,就他那叫花子军如果想去抗日完全可以不走河南,山东路线,从北边渡过黄河进入内蒙,奇兵捅小鬼子屁股才是首选。” “还不是不甘心我在关中的土坷垃里打滚,不过西北军也真是穷,据说连军官都经常发不出饷,逃兵和叛变的情况很厉害。” 副官跟着符合。 李又廷却斥道:“不要跟着人云亦云,打到现在冯玉祥手下的兵都是嫡系,虽然发不出饷來,但真正叛变的却是不多,连韩复榘这样的投降将军都如铁了心一样的跟在他屁股后面,这老小子笼络人心的手段着实了得,忘了上个月诈降那次事件吗,连咱们都险些着了他娘的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记住给前线各指挥官发电,战事反转后西北军如有投降者,军官留下,士兵就地往山东、山西遣散,不得让他们回陕西。” 副官则一副受教的样子,点头应道:“卑职谨记,不过咱们兵力不足,总司令还准备抽调部队沿黄河布防,能腾出手來对付冯玉祥的人马实在不多。” 李又廷又是冷冷一笑:“冯玉祥的神经虽然坚挺,但他的部下早就成了惊弓之鸟,从山东开始几次败仗之后在心里已经彻底形成恐鲁的病结,只要咱们稍微虚张声势一下,他们的进攻势头就能被瓦解一半。” 洛阳城西五十里处,韩复榘带着西北军的前锋主力一路从潼关冲了过來,他万万沒想到能够如此顺利的再次兵临洛阳城下,两年來,他的感觉就如做梦一般,本來山东省主席的位置已经到手,突然就不明不白的被毫无根基可言的吴孝良给夺了去,这还不算,本想着既然山东不行,河南分一杯羹也可以,谁知道到头來河南也被姓吴的给抢了去,可是他又由于已经出现了背离主子冯玉祥的切实行动,在西北军内部又遭到了冯玉祥的严厉打压,即便沒处置他,他在西北军内部的日子也绝不好过。 只要打硬仗,韩复榘的部队就是前锋,光是空头的嘉奖令他就已经得了不下十个,只是大洋却不见发下來半个,韩复榘心知肚明,冯玉祥这是借刀杀人,即便不是杀人也是借吴孝良的刀削弱他自身的实力,好让他产生不了二心。 到现在,韩复榘虽然一路凯歌到了洛阳,可他的离心倾向却前所未有的高涨起來,如果不是派去密谈倒戈的使者带回了不利的消息,此刻恐怕他早就调转枪口去打老冯了,这口鸟气快忍不下去了。 “司令,那李又廷小子欺人太甚,假模假样的说什么投降可以,部队却要就地遣散,只有军官才能留下,到时候另有任用,实际上打的心思黑着那……” 韩复榘得了部下的回复后,眉头反倒松开了,断了他临阵倒戈的念头,反而使他下定了与山东军决一死战的决心,陕西地少穷困,绝对养活不了西北军这么多人,只要拿下了河南他韩复榘才有一丝活路,否则就得活活被冯玉祥给整死。 这次,日本人和老蒋都帮了大忙,如果拼死一战或许就有了一线生机呢,韩复榘翻身上马,一挥马鞭,“都听好了,此番一战不成功便成仁,诸君同心,打败吴贼。” “诸君同心,打败吴贼。” “打败吴贼……” 士兵们跟着长官韩复榘扯脖子卖力的喊着。 大军加速,却不防隆隆炮声再度响起,这些前一秒钟还慷慨激昂的士兵们立即四散开來,山东军的炮火的恐怖让他们记忆犹新,就好像犁地的耙子一般,只要炮弹过來,就像水泼冰雹一般,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残肢断臂,惨不忍睹,多少人生生死死都闯了过來,硬生生是被这如雨般的炮弹给吓疯了。 西北军也不是沒有这大炮,只不过用法与山东军截然不同,平日里的野战,大炮至多是随便放几发,弄出点动静涨涨士气,由于炮弹供应紧张,都得留到攻坚时再派用场,可这山东军的炮弹就像不花钱一般,不论何时,在总攻发动之前,动辄一两个小时不间断的炮击是避免不了的,几次交锋下來,韩复榘的部队身为与山东军冲突的前锋,对这种打发已经了然于胸,却沒有破解的办法,想要取得胜利,这第一轮的炮击无论如何也得咬牙挺过來。 所以西北军四下散开,不是溃逃,而是以散兵形式最大可能的应对山东军的炮击以减少伤亡。 韩复榘从马背上被生生震了下來,跌落在地上溅起一阵尘烟,呛得他连连咳嗽,连浑身骨头跟摔断了一般疼痛都有些顾不得,直咳的涕泪横流,和着尘土弄得满脸花。 山东军在河南的外围保安部队战斗力并不强悍,和国内其他军阀的战斗力一般无二,可主力部队就截然不同,但是这一顿炮击就沒谁能挺的过來,他韩复榘的部下能够坚持住还真的很不容易。 炮击持续了半个小时,弹雨如瓢泼一般倾泻而下,韩复榘能清晰的感受到,这次炮击的密度远远大于此前任何一次,原本坚定的求战意志在一点点的被摧毁,他不明白李又廷这是要闹哪样,如果接受自己的投降,他调转枪口就是山东军的前锋,对山东军有利无害,不明白为何要下这样一个愚蠢的决定呢,就算是怕自己复叛,可终究是利大于弊吧。 正暗骂间,炮声突然停了,韩复榘趴在地面上的身子却分明感受到大地仍旧在震颤,而且这震颤越來越明显,却见东面漫天盖地的烟尘滚滚而來,他的瞳孔猛然搜索起來,是骑兵。 片刻功夫,密集的马蹄踏地声如雷鸣般裹着巨大的烟尘由远及近,山东军的骑兵和装甲旅不是撤走了吗,韩复榘只觉得大脑中一片空白。 第557章 幽燕非故国(十五) 韩复榘从震惊中醒转过來后突然发现,这一大股骑兵并不时山东军,山东军的军装是浅灰色,而这股骑兵的军装则是土黄色,他脑袋转了十八个弯也沒弄明白这到底是哪只部队。 23us.com 因为从常理揣度只有东北军的军装是土黄色,而河南腹地是吴孝良的地盘,他怎么可能容忍其他势力的骑兵全副武装的干涉呢,可若不是东北军那又是谁呢。 给韩复榘揣度的时间并不多,那一大股卷起漫天烟尘的骑兵铁流杂眼间便奔至阵前,他甚至已经能清晰的看到那些马上士兵的五官,马刀平举,缰绳勒紧,双腿紧紧夹住马腹,他们在加速,一阵绝望在韩复榘的眸子中闪过,随后便是不敢与决绝,他从地上一跃而起,大声命令着: “所有人分散撤退,后撤五十里集合。” 很快韩复榘的声音就被轰鸣的铁蹄声所掩盖,他的命令也仅仅只有身旁的几个人才听得到,麾下士兵们已经乱的沒了建制,四散奔逃,已经根本不需要他的命令了,韩复榘心底泛起一阵悲凉,本以为这是东山再起的大好机会,谁知到头來还是镜中花水中月,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惨。 副官带着哭腔一把抓住韩复榘作弊,架起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司令,你不能倒下啊,你是兄弟们最后的希望啊。” 韩复榘听到这话就像受了刺激一样,腾地又窜了起來,口中自语道:“对,你说的对,我不能倒下,只要我还在一样还能拉起一票队伍。” 那副官见韩复榘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自信,连忙劝道:“司令咱们撤吧,留着青山在不怕沒柴烧,在不撤就來不及了。” “你说的对,咱们撤。” 混乱中副官多了个心眼,将自己身上的军装脱了下來,非让韩复榘换上,韩复榘拗不过,只好匆匆与那副官做了交换,两人这才混进乱军中,一路向西狂飙,只要逃出对方骑兵的追击范围就算安全了。 可韩复榘越跑越绝望,身后的骑兵就如跗骨之蛆一般阴魂不散,似乎并不急于掩杀过來,只是若即若离的坠着,偶尔穿插过向西奔逃的溃兵收割着他们的生命,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衔尾而击,就像是赶羊群一般,这是为啥,韩复榘百思不得其解,但眼前的情况哪里容得他停下來多想,眼见着骑兵又进行了一次穿插,所过之处溃兵呼呼啦啦倒了一大片,他突然惊恐的发现,这一回穿插进來的骑兵竟直奔他和副官所混在的一大股溃兵。 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 韩复榘心里打着鼓,想跑快点却是不能,溃兵失去建制后毫无阵型可言,时而松散,时而密集,现在他们所处的情况就是属于后者,人挤人,人挨人,谁都跑不快,谁想慢下來也不可能。 土黄色的骑兵铁流如收割机一般越來越近,绝望再一次漫上韩复榘的心头,这就要结束了吗。 谁知那一队骑兵杀到近前却围着他们这一群人绕起了圈子,只听有人大声喝道: “听好了,放下武器,投降免死。” 溃兵们一下愣住了,却听马上的士兵们又一次扯着嗓子喊道: “投降免死。” 这下溃兵们才如梦方醒,原本以为就要去见阎王爷,谁知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们竟然也起了慈悲心肠,放他们一马,虽然投降不光彩,但也总好过去见阎王吧,溃兵们稀里哗啦的把身上的武器丢了一地,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祈祷着这些凶神恶煞能够兑现诺言,投降不杀。 看到溃兵们投降,土黄色军装的骑兵们果然不再杀人,韩复榘和副官也跟着大伙,跪下來假装投降,不过他并沒有将身上唯一的一把武器扔出去,在他裤管下的绑腿里还藏着一柄勃朗宁自动手枪,这可是关键时刻准备救命,或者说是准备鱼死网破的。 远处小土坡桑,一名身着细尼军装的高大军官身披黑色大氅,勒马站定,似乎在关注着那一大股溃兵的动静,他身后的上校军官则在不解的问着: “师长,为何放过那股溃兵,不如杀了省事,等到潼关,这伙人也该被蚕食的差不多了。” 高大军官,眉毛一挑,手指那股溃兵方向,问道: “你看看那些人,可发现了什么不同之处。” 上校军官,看了半天,摇摇头,还是不解。 “卑职愚钝,看不出來……”说到这里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难……难道是因为这股溃兵中,军官比例高。” 高大军官笑了:“搞不好,韩复榘就在这群人里。” “韩复榘。” 上校军官眼睛一亮,如果能活捉韩复榘那可真是不虚此行了,原本大伙赶來河南就满肚子的牢骚怨言,放着小鬼子不打,偏偏撤到黄河南边來打中国人自己,是以在队伍中的抵触情绪非常严重,这次进攻也是师长半是逼迫,半是恳求,大伙才一路狂飙过來的。 别人不了解,上校军官自认为是了解师长苦心的,副司令身为一军统率不能轻易撤下來,可战略部署是早就做好了的,必须有人來执行,所以师长被点了将,这点是他沒想到的,本以为这么重要的任务,怎么也得交给副司令的嫡系去做,谁知竟选择了他们第十七骑兵师。 如果能抓住韩复榘西北军必然会大受影响,而士气低迷,形势将对他们越來越有利。 “师长,我去看看。” 想到这里,那上校军官再也待不住,他要亲自去那伙夹杂了很多军官的溃兵群中,准备甄别出几条大鱼來。 上校的马刚到近前,就听骑兵们爆出一阵欢呼。 “娘的,逮着条大鱼。” 只见一名军官被推搡出人群,西北军不愧号称叫花子军,堂堂军官也穿的是普通灰布军装,那肩章上的将星于是显得更加分外耀眼。 “团长,是个中将,真有大鱼。” 几个士兵看见上校军官驱马赶了來,喜滋滋的邀功。 上校军官心脏噗通噗通跳的加快,真是想什么來什么,这只队伍里能配的上中将,除韩复榘还能有谁,待仔细看去,那中将已经被几个士兵按倒在地上,双膝跪地,兀自奋力的挣扎着。 “你们几个放开他,败军之将也得给他留点体面。” 士兵们这才松开被按到在地上的中将。 中将挣扎起身,并不拿正眼去瞧谁,只是昂着头站在当场。 “你是韩复榘。” 中将目光中似乎燃起了熊熊怒火,口中冷哼却并不搭腔,可瞬息间,那中将的态度竟然变了,冷冷的道:“我就是韩复榘,你们抓我就可以了,其他人是受我钱牵连,希望你们放了他们。” 中校喜出望外,如果眼前这人当真是韩复榘,那其他人就沒有半点用处,放了又有何妨,他刚要搭茬,却听身后一个浑厚的声音斥道: “撒谎,你不是韩复榘。” 上校军官愕然,回头道:“师长。” 高大军官沒理会上校,而是驱马上前,一指那地上站着的中校。 “韩复榘年过不惑,看你模样也就堪堪过了而立,却敢大言不惭的冒冲,也太小看我东北军……” 溃兵群中瑟缩着一人,听到那高大军官自称是东北军,再加上那一嘴东北口音,终于确定这股骑兵是东北军无疑,真是千算万算,算不到姓吴的竟然与张小六子合作,他们两家联手,冯玉祥恐怕也要出师未捷,步他后尘,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难道东北军突然出现在洛阳,是张学良要图谋关中,亦或是说吴孝良支持张学良图谋关中。 目下形势就是傻子都能看出來,华北在日军大举进犯之下,早早晚晚是守不住的,东北军迟早要撤下來,只不过撤到哪去一直是个未知数,或者说他张学良已经退无可退,天下军阀包括冯玉祥都在等着看张学良的笑话,并且在军事会议上不止一次的提到此事,这一点他是又印象的。 他突然满怀恶意的想着,如果冯玉祥知道了张学良撤出华北后准备占了关中做根据地,不知冯司令该作何感想啊。 正胡思乱想间,他突然觉得脖领子一紧,竟被人揪着领子给提了起來,然后狠狠的扔在地上,陆续又有人被揪了出來,韩复榘明白这是在把军官都挑出來,并不时已经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这才稍稍安定了一下心神。 那副官也真是硬气,被东北军一顿暴打,却仍旧咬着牙关,打算死也不招出真正韩复榘的下落,几个东北军士兵还像再揍的狠点,却被那高大军官挥手赶开。 “不必耽误时间了,韩复榘必在这群人中,给我一个不拉的都毙了,不留半个活口。”说道此处,他顿了一顿,又继续道:“然后通电全国,洛阳大捷,击毙韩复榘……” 后面再说的什么,韩复榘沒听清,因为他惊恐的发现,东北军得了令后已经开始准备杀人了,副官这时也慌了神,他真怕东北军上來一根筋的劲把他们都杀了,自己死不足惜,可司令该怎么办,沒了主意,便不由自主的看向人群中的韩复榘,希望司令能给他指一条路。 第558章 幽燕非故国(十六) 山东济南,吴孝良就像一台开足了马力的机器,部分昼夜的工作者,开不完的会议,视察河岸防御工事的抢修进度,他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时才够用,马不停蹄走了一天,吴孝良仍旧不能坐下來喘口气,歇息一阵,此前华北方向來电,平津已经彻底陷落,张学良仍旧徘徊在保定不肯南下,躲避日军锋芒。 23us.com 吴孝良生怕张学良以前的大少爷脾气上來,犯了一根筋的毛病,堵在保定不肯回來,一旦有个三长两短,以前制定好的策略可就全部付诸东流了。 “汉卿现在到哪了,再发电,让他今夜必须回济南。” “还沒有确切消息,北边乱套了,咱们已经无法精确掌握华北方向的情报。” 副官连忙回答,在來见吴孝良之前,他就已经催促机要秘书给张学良发电,让他尽速南下,不过他现在來见吴孝良却不是为了张学良的事。 “钧座,河南有好消息。” 宽大的办公桌上堆积着半米多高的公文,吴孝良就埋头期间,听到副官的汇报头也沒抬。 “说说,什么情况。” 与形势愈发危急的华北战场想比,在河南应该不会给他什么惊喜,是以才有些满不在乎。 “韩复榘被俘虏了。” 吴孝良手中的笔突然停住了,他抬起头來盯着副官。 “什么,你再说一遍。” “韩复榘被生擒活捉了。” 吴孝良腾地起身,办公桌上堆积有高的公文因为这一突然动作变化引发的气流,顶部有几份文件顿时四散飘落在地。 “立即带他來济南见我,“ 还真有点小小的惊喜,如果韩复榘被活捉,冯玉祥的气势至少就要被打下去一半,虽然冯玉祥早就已经不信任韩复榘了,但他在西北军中羽翼早就丰满,几乎自成一系,所以韩系人马在西北军中都占有一席之地,他在西北军中的影响力绝对不是一名西北军的高极军官所能代表的。 如果韩复榘能够來济南,并且被说服发表通电,公开反冯的话应该会有很多他原本的部下会动摇,只要疑心在西北军中的扩散面越來越广,等到最后,不战而屈人之兵未必不能再一次上演。 吴孝良从副官手中接过关于洛阳一战的详细情报,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后才缓缓放下。 “这马占山果真沒让我失望。” “马占山。” 副官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而他从吴孝良赶赴山东的时候就一直跟在其身边,尚且从未听说过,可听刚才吴孝良所言,似乎又对此人十分了解。 原來吴孝良在东北时候的历史,他也做过诸多了解,但都沒有马占山这三个字见诸文字,这个姓马的神秘人到底是谁,据说还是东北军中的一个中将,军衔之高和知名度之低相差的离谱,张学良手下能征善战的几员大将,他都略有了解,于学忠、王以哲都是张学良的心腹爱将,按章常理揣度,这种占便宜立功占大面的军事行动应该交给以这二人为首的新派才对。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马占山被火线提拔,马占山又是何等幸运,一战不但获胜,而且还生俘了西北军的元老重臣韩复榘,这下子可热闹了,有些人至今仍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都是題外话了,西北军冯玉祥少了韩复榘这个武装到牙齿的前锋后,就像被抽空了空气的皮球,再也坚挺不起來了,因为在上次中原大战中,最能打的军队都被韩复榘集中在了自己的手中,现如今这只最能打的军队立即成了溃兵,俘虏,各种刺眼的光环都被强加在了这种战俘队伍的上边。 “河南形势不错,有沒有他们接下來发展策略的汇报。” “有,在这里。” 副官翻了一下文件夹中厚厚的文件纸,从其中抽出另一张电报,递到吴孝良跟前。 “李师长准备连夜追击围歼西北军溃兵,然后进入潼关,一举想冯玉祥赶出山下他最后的一块根据地,沒了陕西,冯玉祥就是一头拔了牙的老虎,钧座,冯玉祥败了吧。” “未必,韩复榘虽然被抓会给冯玉祥造成巨大的声望损失,但西北军中威望最大、最深的还是冯玉祥,毕竟西北军是他一手缔造与维持的,所以想让他一时间痛快的放弃这块最后的根基之地还是有困难的。” 吴孝良心情大好,一切计划都在按照着事先已经制定好的策略再向前发展,西边的问題算是告一段落,但北边的问題才是决定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 “报告,华北來电。” “念。” …… 副官念完,吴孝良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刚才的电文正透出了张学良骨子里的大少爷脾气,换做是任何一个务实一点的军事统率都不会做有损军队士气和力量的蠢事,可张学良毕竟是张学良,犟脾气上來以后,他就干脆像钉子一样钉在了保定。 看完了这封颇不着调的电报后,吴孝良原本已经舒展开的眉头又紧紧的皱了起來,到底怎样才能让张学良乖乖的从保定南撤,如果身为东北军统率的他出了个好歹,被日本人抓走,或者壮烈牺牲,都将给东北军带來致命的打击。 因为在历次清洗排挤之后,东北军中张作霖时代的老将们越來越不受吴孝良待见,几年下來,相应的在东北军中就再沒有一个人,无论声望兵权都能够够彻底掌控东北军。 “派宪兵去把他抓回來,不惜一切代价,一旦被日本人合围,张汉卿如果沒回到济南,我拿你们是问。” 刚刚汇报战况的秘书大气都不敢除一下,可表面上毕恭毕敬,实际心里都在腹诽,怎么张学良不愿意南渡黄河,这笔账还要算在他们头上呢。 “回钧座,宪兵队已经出发,现在想必已经过了黄河,他们的任务就是不管用任何代价,都要把张学良完好无损的给带回來。” 办公室的门再一次被从外边被推开,又一名机要秘书,捧着厚厚的一叠文件闯了进來。 “报告钧座,上海也打起來了。” 吴孝良又是一个激灵,沒想到日本人竟然急迫到如此程度,再不顾及吃相,总要把上海打下來,好让蒋中正的南京政府无法运转,他沉思了一阵自言自语道: “难道这是第二次淞沪大战的节奏,可这中间的间隔也太大了吧,咱们到底出兵不出兵呢。” 副官摆摆手示意两个机要秘书可以出去了,这里有他守着便成,只是他还沒开口相问,吴孝良到率先发声了。 “这不光是二次淞沪大战的节奏,更是日军全面侵华前的征兆,看來得给日本人点颜色瞧瞧了。” 说罢,吴孝良在文件堆里伏案写了起來,片刻功夫一张白纸上墨迹淋漓。 “这几封电报都要发出去,到时候就够日本人喝一壶的了。” 说道这里吴孝良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抽屉里拽出一个牛皮纸公文袋來,将电报塞进公文袋,顺手递给副官。 “这里面有日本人那个大人物的照片,和访谈记录,分成几份,发出去吧。” 副官接过公文袋,大致看了几眼,原來都是一些报馆的地址名字,钧座这是要闹哪样,这些东西发给报馆就能给日本人好看吗,他不再说话,应了声是,转身出门而去。 …… 南京,蒋中正登上小汽车连头都沒有回一下就绝尘而去,这次下野太突然了,他的感觉就好像是在最高峰突然间就被抛到了悬崖底下,一时之间原本那些阿谀谄媚之徒的鼠首两端本质显露无疑,不过他现在已经沒心思去在意这些事情了。 就在昨天晚上,他已经接到了日军开始在上海外滩登陆的消息,大舰队的大口径舰炮象征性的放了几炮,不成想正好落点就在上海东部的人口密集区,房子毁了一片,据说大火一直烧到天亮也沒有停下,淞沪停战协定墨迹还未干透,日本人就公开的撕毁了协定,这是最让蒋中正头疼的事。 现在的情况可不比第一次淞沪大战,那时的他刚刚在形势上统一中国,声望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点,同时国内的几大军阀尤其是吴孝良还紧紧的站在他一边,积极支持其抗日,而如今,蒋中正不但在军事上败给了吴孝良,更在党内斗争中让汪兆铭小胜一局,而他因为这场小败也不得不暂时的离开了中华民国的权力中心南京。 不过他并不沮丧,他知道用不了多久,那些冷眼看他下台的老家伙们就得爬到奉化溪口去求他复出,因为蒋中正明白,就以汪兆铭的能力搞搞斗争是把好手,但他却有着致命的弱点,不是个能承受巨大压力的人,同时,毫无军事指挥经验成了他稳固自己地位的最大短板,很简单,只要汪兆铭能将日军在上海击败,证明自己的实力,他就可以完全甩开蒋中正,而独揽国民党中央的大权了。 可惜汪兆铭不行。 这不,还沒等汪兆铭表现,山东的吴孝良已经出手了,颠簸的车内,看着今日的报纸,蒋中正嘴角泛起了意思冷笑。 第559章 幽燕非故国(十七) 蒋中正一离开南京,局势愈发变得不可收拾,城内人心惶惶,昔日熙熙攘攘的南京街头,一片荒凉萧条,满地的垃圾枯叶与废弃的报纸随着寒风被卷起在半空中打着旋,随处可见大包小裹拖家带口的人从大街上走过。 23us.com 一辆擦的锃亮的小汽车缓缓行驶在大街上,平日里都要堵车的场景早就不在,车内坐的正是国民政府临时的当家人汪兆铭,原本出门时的志得意满,此刻已经被南京城内的冰冷气氛打的不剩下半分。 南京城前一日还算稳定,一切似乎还照常一样,怎么短短一天时间形势就败坏到这个程度了呢,究竟是他蒋中正太得人心还是自己不得人心呢,他思來想去,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他老蒋未必得人心,自己也未必不得人心,百姓们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上海出现了日军舰队,被战火吓怕了的南京市民们想出去避难也是情理之中。 但他又一转念,这其中难保沒有蒋中正私下里推波助澜的功劳,所以稳定市面民心就成了他上位以來第一个需要解决的头等大事,也是一个大大的难題,到底该如何解决,汪兆铭还沒有成熟的主意、诚如蒋中正所料,汪兆铭是个搞权谋斗争的行家,但却不善于抓住人心,抓不住人心就注定他得失败。 除了稳定市面人心,汪兆铭还有一件顶顶头疼的事,孙科最近有和他闹翻的危险,这几日想去和这位总理后人商讨一下蒋中正走后的善后事宜,这人却出人意料的闭门不见了,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兆头,必须先将这个误会解除,毕竟自己的阵脚不能先乱了,现在还不到卸磨杀驴的时候。 其实这也很简单,汪兆铭赶走蒋中正后,在几个要害部门全部提拔了自己的亲信,而孙科的人还全部在考虑之中,这明显就能看出汪兆铭器局远不如蒋中正,蒋中正在关键时刻为了拉拢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绝不吝惜封官许愿,而且只怕许的愿不够多,封的官不够大。 正在汪兆铭为如何安排孙科的人头疼之时,小汽车车突然减速,外边骤然变得吵嚷起來,抬眼透过前挡风玻璃望去,可不得了,竟然是一群学生堵了路,不知道聚在一起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汪兆铭为了低调这几日出行并不带卫队,甚至连车队都沒带,就只乘了这辆黑色小轿车,在他心里,学生一直是闹事的代名词,所以他果断的给司机下了停车的命令。 “快停车,不要被学生搅了进去。” 司机一个急刹车,强大的惯性使得汪兆铭和他的秘书重重向前撞了过去,好在座椅被一层柔软的牛皮所包裹,撞上去并不甚疼痛。 “快转向,快转向。” 如果说前一句还能从中看出汪兆铭当初刺杀前清摄政王的一点冷静和果断的影子,那现在他就是彻头彻尾的慌了神,甚至已经不顾形象。 因为汪兆铭惊恐的发现,聚在一起的学生们已经缓缓的朝他们所在的方向前进,如果被认出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必须在学生到达小汽车之前调头离开。 司机娴熟的倒车转向,但还是來不及了,仅仅不到一分钟时间,汪兆铭绝望的发现自己的座车已经被学生们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学生们要干什么,难道还想劫持自己这个国民政府的堂堂执政吗,有一瞬间他后悔自己装什么低调,放着武装到牙齿的卫队不带,如今真是自作自受了。 此时汪兆铭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希望这些热血有余头脑简单容易被人利用的学生认不出他來。 正胡思乱想,车窗被学生们从外边敲的啪啪直响,汪兆铭只觉得头皮发麻,他预感到今天这件事,绝对不可能低调的离开,所以为形象计他也不能关着窗子,任由学生叫骂,自己做缩头乌龟,那样他的政治生命将严重受损,甚至有可能终结。 汪兆铭最终还是缓缓的将车窗摇下一半,拉抻脸部肌肉,露出一个自认为非常自然的笑容。 “同学们,有事吗。” 回答他的是一个悦耳的女声。 “先生,日寇侵我国土,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同学们也决定为他们为国家尽一点绵薄之力,在后方募集一些资金,尽快送到前线去,支援他们抗日。” 原本娇滴滴的声音带着如兰呵气拂倒汪兆铭脸上,却让他有如沸水蒸汽扑面而來的错觉,只觉得一张老脸刺痛无比。 汪兆铭摸便了全身,却沒有半个大子,像他这种级别的人出入都有侍从随行,带钱这种事根本轮不到他來操心,还是秘书无比了解他的意思,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本银行支票递上去,汪兆铭赶忙掏出中山装左衣兜上别着的钢笔,在支票上刷刷刷写了几个字,刺啦一声撕下,从半摇下的车窗递了出去。 那女学生接过支票,带看清上面的数字,顿时目瞪口呆,一张俏脸瞬间憋得通红,紧捏着支票的手指因为用力过猛而显得发白,紧接着,她突然向后退了半步,深深的冲车内的汪兆铭鞠躬。 “谢谢先生,先生真是爱国义士……” 女学生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她身边的同学接过支票,发出一阵惊呼。 “天哪,竟然捐了一万元。”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这些人忙忙活活好几天也不过才募集了几百块而已,而这位车中的先生竟然一下就捐了一万元,这是何等的手笔和心意。 女学生突然抬起右手一拍脑袋,忙从挎着的书包中,拿出签名簿來,顺势又递进了车窗。 “先生请您留名。” 汪兆铭一愣,募集捐款留下金主姓名原也是应有之举,可签名簿接了过來,他却又犯难了,自己这名字到底签还是不签,躲这些学生还來不及,怎么能自己往他们身上撞呢,索性签个假名虚应了事罢了,可笔尖刚触到纸上,他又迟疑了,车子外学生们如火的爱国热情汹涌而入,在他们身上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个热血而又冲动的无畏青年,而今这是怎么了,竟然畏首畏尾,胆小了吗,当年的理想和抱负都磨沒了吗。 一年几次,笔下如龙蛇游走,刷刷几下签上了汪兆铭的大名。 秘书看汪兆铭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长嘘一口气,这可是个难得的宣传机会,只要今天这件事传出去,行政院方面再加以引到宣传,汪兆铭坐稳这执政的位置就指日可待了。 那女学生在签名簿上仔细看了一眼,暗赞道写的真是一手好字,冲着汪兆铭又是一鞠躬。 “我代表同学们谢谢汪先生,耽误您时间了,实在对不起……” 说罢又冲同学们提高了音量喊道:“同学们闪开前面的路,让汪先生过去。” “这……这……” 汪兆铭张口结舌。 原本将车子围得水泄不通的学生队伍呼啦啦闪开了一条通道,小汽车司机如蒙大赦一般,狠踩油门,车身猛的窜了出去,很快就将那一大群学生甩在了身后。 签上自己大名的汪兆铭将签名簿还给女学生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么做等于高调的承认了自己的行踪,于是准备坦然的接受学生们的欢呼和膜拜,谁知瞅那女学生模样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一般。 等汪兆铭想明白以后,车子已经走的远了,那些学生也都看不到影子,他又气又笑,原來自己在民间知名度这么低,一万元还真沒白花,让自己清楚的认识到了,汪兆铭这三个字在老百姓心中是个什么分量。 相比之下秘书的心情就很是失望,不单单是失落那么简单,一次上好的宣传机会,竟然因为那些学生有眼无珠而被白白的浪费了。 他相信如果那个签名簿上如果签的是张学良、吴孝良、蒋中正之流,肯定会造成轰动,并且他们现在也走不出学生的包围圈,因为这些人都家喻户晓,特别是在淞沪大战中吴孝良一举让全中国人都记住了他,而蒋中正之所以能得到各界的认同,很大原因也是因为他从那次抗日的胜利中吸取到了足够的威望。 秘书心中一叹,看了眼似乎并不以为意的汪兆铭,他的眼中却充满了惋惜,汪兆铭胆识和眼光都不缺,可惜器局不够,更致命的是他在军事上一窍不通,沒有自己的嫡系部队,最终才输给了当初地位和资历都不如他的蒋中正。 手中沒有兵权是汪兆铭目前最大的隐忧,对外再沒有各派系军阀的支持,这么处心积虑的登顶所谓权力之巅,竟然是主动把自己架在了火上,等着被烤焦,烤糊呢。 汪兆铭不知道自己身边这个年轻的秘书正在腹诽他,而是口气颇为愉悦的说道:“稳定民心,无非是政府将责任扛起來,不做缩头乌龟,如此百姓有了指靠,才能安定下來。” 秘书心头一跳,汪兆铭该不会是…… 第560章 幽燕非故国(十八) 秘书沒猜错,汪兆铭在那一刹那热血重又沸腾了,从参加革命开始自己究竟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升官发财将自己置于权力顶峰吗,他问过自己很多遍这个问題,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今如愿以偿的登顶权力巅峰却突然的无比失落,女学生那灼热的气息将他灼伤了,才恍然惊觉当初的理想与热血都被他如敝履般的丢弃了。 23us.com 既然现在已经扫除了眼前的障碍,那就大干一场吧,小汽车中途改道,沒有去行政院,而是去了他日常办公的地点,因为他有一件大事要做。 是夜,数封电报从南京飞向大江南北。 山东济南,杨效欧手中捏着一封电报,表情颇为玩味的冲吴孝良笑道: “钧座,汪兆铭这是吃错药了吗。” 吴孝良不明所以,接过电报,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后,又将电报纸放在桌上,拍手笑道:“汪兆铭居然开窍了。” 杨效欧大惑不解。 “如何开窍了。” “毅如兄來看,蒋中正下野绝不是心甘情愿,他不过是想故技重施,要害部门和军权仍旧紧紧抓在手中,他让出的不过是国民政府和军事委员会的职位,但有一点要注意,这些职位的本身并不具备强大的权力基础,它的大小都因人而异,蒋中正手握军权在这个位置上就是如虎添翼,而汪兆铭沒有兵权,坐上这两个位置就是把自己架在了火上烤。” 杨效欧还是不明白,这些他都明白,汪兆铭不过是当年如冯国璋一般的盖印机器,甚至还有不如,冯国璋好歹还有些军队支持他的,并且还做过地方上的实权督军,无论军界政界都有他的门生故吏,汪兆铭就不一样了,纯粹搞党务出身,手中向來无兵无权,就算让他做了这个位置他又何德何能指挥得动中央军的骄兵悍将,而地方各派军阀又怎么会听他一个光杆司令的话呢。 “这封电报不仅仅是一封征求国是意见的询问电报。” 吴孝良双手拄着桌子站起來,在屋子中來回踱着步子,实际上他是准备和地方军阀们做交易, 杨效欧点点头,他似乎有点明白了汪兆铭的意图,难道自己一直都将他看低了。 “钧座的意思是汪兆铭这么做最终还是为了对付蒋中正。” “完全正确,即便不是出于对付汪兆铭的目的,但在客观上的确将了蒋中正一军。” 原來,这是一份征询意见的电报,专门发给国内的各大军阀,大致意思是鉴于日本侵略者大举侵占中国领土,未免百姓惨遭屠戮,他代表国民政府决定将全国划分为五大战区,而这五大战区不单单是掌控军事单位的战区,而是充分下放地方行政权力,将由国民政府统管的行政权大部交给战区最高长官。 汪兆铭是在冒险,如果这么做就相当于怂恿鼓励地方军阀独立于中央政府,久而久之就有了和中央叫板的资格,但如此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得到合法地位的即有实力的战区长官必然会为了自己的地盘而拼死一战,客观上国内的抵抗意志反而变强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离谱的,在电报的最后,汪兆铭再一次征询,他准备对日本开战,日本人已经在事实上对华开战,他代表国民政府不愿意也不能在自欺欺人,任由日本人肆虐神州大地,而到了最后语气居然趋于强硬,总之就是对日宣战是一定要制定的即有政策,只是迟早问題。 “蒋中正在国难当头的时候做了缩头乌龟,当然他这么做到未必是有意避战,这么做是以退为进,因为他知道汪兆铭手中无兵无权,在和平时期到还能维持住政府运转,但在外敌大兵压境的状况下对汪兆铭來说,简直就是致命一击,只要日军稍加压力,中央军坐看不理,到最后国民政府陷入危机之中,各方压力骤起,汪兆铭迫于压力就只剩下请蒋中正复出收拾残局一条路可走。” 杨效欧一阵冷笑。 “蒋中正打的一手好牌,将国家和民族存亡都做了自己的赌注。” 吴孝良來到沙发前坐下,却轻轻一叹。 “北洋之后,军政首脑一代不如一代,到现在为了手中的权力什么都可以出卖,包括自己的灵魂,不管打着多么美好的借口。” 前世的汪兆铭不就是如此一个人吗,吴孝良从不曾怀疑这个人当初理想的纯粹,否则也不可能舍身刺杀摄政王,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有,那就是权力,正是如此一个视死如归的人,为了权力出卖了自己的灵魂,成就了自己的千古骂名。 而今时今日,汪兆铭还是那个汪兆铭吗,吴孝良不知道是哪里出现了偏差,但他清楚的记得,汪兆铭在蒋中正下野之后的日子中毫无减数,能做的只有眼巴巴的看着蒋中正复出,南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亦或是汪兆铭身边有高人在指点他。 不管怎样,削弱了中央集权,中央政府权威下降,地方军阀实力在法律上得到了最大化的保证,对于一无所有的汪兆铭他什么都沒损失,可蒋中正就不一样了,如此一來,他的中央军将沦为和地方军阀军队同等的位置上,他再难用地方上的赋税來养活自己的中央军了。 同时对日宣战会在最大程度上为他取得全国民众的支持,他汪兆铭的名字将在广大中国民众中根深蒂固,他的爱国形象将被固定化,而谁如果胆敢阻碍他爱国,那他就是国家民族的罪人,全国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这个人无他,就是下野后等待复出的蒋中正,不过,这回蒋中正的希望算是落空了,汪兆铭反手一巴掌将把他抽的满眼金星。 杨效欧终于恍然大悟,汪兆铭这么做看似荒唐,但实际上却是一举多得,在政治上他极大可能争取了蒋中正的政敌,并给予了所有蒋中正的政敌足够的利益甜头,同时对日宣战又将一贯实行绥靖政策的蒋中正推向了道德大义的死角,在汪兆铭代表国民政府发布了动员全国抗日的通电后,蒋中正得有多大的勇气和多厚的脸皮才能公然反对抗日的通电呢。 “好刁钻的一击,可汪兆铭这么做,副作用也是十分明显的,他就沒想过这么做会让中国在现实上四分五裂吗。” 吴孝良笑道:“难道现在就不是四分五裂吗,他做的不过是将那些蒋中正控制的待争议权力空间拱手送给了我们。” “钧座的意思是。” 杨效欧吸了一口冷气。 “通电全国,山东与河南全力支持并坚决执行国民政府的决议,给汉卿也发电,让他一道支持。” 杨效欧沒料到,吴孝良竟然如此痛快的就和汪兆铭站在了一边。 第二天一早,全国各大主要城市都沸腾了,汪兆铭代表国民政府以及军事委员会通电全国对日宣战,号召所有人武装起來抗日救国,图存于危亡之中,这还不算,更让人惊讶的还在后面,曾被汪兆铭捅过刀子的吴孝良竟然第一个通电表示坚决拥护并执行国民政府以及军事委员会的决议。 紧接着,张学良在吴孝良之后也发表了通电,与之一样表示对汪兆铭的决定坚决支持,同时捐出所有个人财产,交予国民政府作为抗日资金。 这一举动是极具现实意义的,无形中张学良掀起了一股抗日爱国,救亡图存的民间自发的募捐活动,短短几日间,几十上百万的物资钱财被运往了抗日前线。 这一天,华北彻底沦陷,张学良最后一个南渡黄河,由此山东彻底成为了抗日的最前线。 次日,阎锡山通电全国表示拥护国民政府与军事委员会的决定,同时保证他作为战区最高长官,一定与山西共存亡,日寇败退之前,至死不会退出山西半步。 接连几日间,四川、云贵、广东的大小军阀们在几位大佬的带头下纷纷响应,一时间退居二线的领袖蒋中正似乎正在被世人所遗忘,是啊大佬们都希望这个讨厌的家伙,有多远滚多远。 冯玉祥的通电來的有点晚,不过他的通电是在汉口发出的,沒人知道他如何到了汉口,但有一点可以确认,老蒋留守湖广的军队撤退了,冯玉祥竟然奇迹般的死而复生,被汪兆铭任命为湖广战区的最高军政长官,同时,一贯爱特立独行的冯玉祥改组了自己的军队,成立抗日救**,再次通电全国,准备随时北上参加抗日。 稍晚些时日,又有消息传來,张学良抵达西安,并正式就任陕甘战区军政长官,吴孝良则毫无悬念的被任命为鲁豫军政最高长官,同时,西南与东南又有一大批的军政长官诞生。 这些军政长官中吴孝良所面临的威胁最大,日军几乎最精锐的兵锋通通由他來承受。 几乎是一夜之间,全国的抗日热情都被调动起來,民间竟然除了掀起募捐热,还多了参军热,平日里壮丁都得抓,现如今倒好,兵源多的用不完。 不过,形势最终还是不可遏止的恶化了。 第561章 幽燕非故国(十九) 时间进入民国十九年三月,中国神州大地已经四分五裂,日本人占领整个华北之后,并沒有乘胜南下黄河,而是与山东军隔着黄河对峙了近两个月,一直到冰冻的黄河开化,时人分析,也许是出于对山东吴孝良的忌惮,日本人还沒有下决心由山东作为挺近中原的突破口,这样却苦了山西的阎锡山,阎老西凭借太行山地势险要与日本人艰难的周旋着,短短一个月间数次向南京政府以及邻居吴孝良告急。 23us.com 表面上看形势已经逐渐趋于稳定,可身在济南的吴孝良却大有山雨欲來风满楼的预感,为此他特地将手下几元干将招到战区司令部交代中日开战后的战略部署。 对于日军的南下,李泽军所持的态度比较轻松,因为此前十余年他无论在绥东军中还是加入南京国民政府的序列后也好,对日作战从來都是胜多败少,所以他沒有心里负担,也沒有国内其他军阀普遍存在的恐日心里,而且他所率领的五十七师是吴孝良麾下最为精锐的战斗部队,甚至在整个南京国民政府的战斗序列中,五十七师的战斗力也是首屈一指的,尤其是淞沪大战返回济南后,五十七师经过两次整编,扩军,换装最先进的德制装备,战斗力比之从前更是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五十七师并沒有如李泽军所愿被安排在黄河南岸的主要防御工事内,甚至连黄河防线的预备部队都沒它的份,虽然不满,但李泽军毕竟行伍十余年,司令之所以将他安排在高密、安邱一代,一定是有他的打算,保存实力也好,另有筹谋也罢,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耐心去等待事实來解开心中的疑问,但他还是要争上一争,毕竟好刀要用在关键处,放久了再锋利的利刃也会生锈。 “司令,对日开战吧,五十七师打头阵,老这么缩在黄河后面,也不是持久之计啊。” 吴孝良皱着眉头不置可否,反问道:“正好,你说说怎么个打法。” “司令且看……” 李泽军起身來到东侧墙上的落地地图前,右手延黄河下游虚晃一下,“整个黄河防线,我军布置严密周全,日军则完全相反,他们全部处于多点集中,摆出一副随时可以渡河作战的姿态,这恰恰是他们的漏洞,我军只要寻一处日军势力辐射最弱的一处地点作为突破口,寻机渡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据报,华北日军由两部组成,一为來自东北的关东军,人数大概一万上下,二为华北驻屯军,也有两万之数。” 一口气说下來,李泽军略作停顿环视会议室众人,看到已经有很多人轻轻点头,又继续道:“所以华北敌我力量对比是我众敌寡,完全沒有做缩头乌龟的必要,只要我军堂堂正正的打过黄河去,收复华北指日可待。” 一番话讲完,会场上爆起阵阵嘈杂,将领们竟有一多半都赞同李泽军的意见,山东军在国内军阀中成立最晚,但却是自信心与求战意识最强的一支军队。 吴孝良轻咳了一声,转头问身边的杨效欧。 “亦如怎么看。” 杨效欧自投奔山东军后便一直跟随在吴孝良左右,早已经将他的脾性摸的一清二楚,通常这种利害关系已经阐述的明了,还迟迟不表态支持,那就说明他是持反对意见的、只是吴孝良不愿意通过自己之口直接将部下的提议驳斥掉,这就需要有人代他來发言。 “我不同意,山东四战之地,除了河南方向,其他三个方向都可能有我们的敌人,如果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贸然进攻,一旦出现变故,后果不堪设想。” 说话的是董海滨,他平日为人极低调,也很少在会上做发言,今日却一反常态,不但发言了,还旗帜鲜明的提出了反对意见,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董兄此言是不是有点危言耸,山东东临大海,难接南京国民政府控制的江苏,能出多大的变故,可以让后果不堪设想。” 李又廷针锋相对,两人从未有过交集,今日似乎要针尖对麦芒了,会议室中立时响起一阵附和之声,李泽军毫不在意,直截了当的反驳道:“山东东边就是大海,处处可做日军的登陆场,别忘了日本海军发达甚至胜过欧洲列强,只要在绵长的海岸线上任意一点登陆,迅速扩大战果,我军形势就会变的岌岌可危,而据我判断,日军一定会在这里发起对我军的夹击。” 董海滨手指地图,重重的敲了两下,大家定睛看去,竟然是青岛所在的位置,李泽军在提出这个提议前,当然想过日军由山东登陆的可能性与应对办法,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如果日军选择在青岛登陆,继续深入山东腹地,那么等待他们的将是我军的雷霆一击。 很快,整个会场分成了两派,一排支持李泽军希望尽快发动对日战争,另一派则建议慎重行事,不要轻击冒进,探讨变成了争论,争论最后又差点演化为骂战,吴孝良最终忍无可忍,狠狠的一拍桌子。 “都消停点,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说罢,吴孝良将手中的一叠电报甩在桌子上。 杨效欧距离那封信最近,是以将那信封抄在手中,打开,仅仅看了一行,眉头便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这……这消息是从……从哪來的。” 吴孝良冷冷补充道:“來源绝对可靠,都想想应对的办法吧。” 原本几个人都是一肚子的主意,相互抄的不亦乐乎,可突然弄了这么一出,大家竟不由自主的失声了,李泽军看到几个阅览过电报刚才还是支持自己意见的人都低下头,不再对他的意见表明态度了,他意识到,他所面临的最大问題很可能就在吴孝良扔在桌子上的那封电报上。 李泽军想拿來看,却又缩回了手,他还像看看吴孝良的最后表态,此前这种吵架似的争论,不管输赢,吴孝良的面部副冷淡的表情。 “亦如给他们念念,让他们清醒清醒,都好好认清一下山东军所处的位置。” “东京港口出现大量运输舰,并由大批预备役转现役的日军陆续开进港口,除东京外大阪等地情形亦是如此,本土所有常备军均不再本土驻地,很可能已经秘密登船出海。” 会议室立即安静了,紧接着又爆出一阵嗡嗡声,很快这嗡嗡声消失,整个会议室静的连缝衣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声音,这个消息实在太震撼了,一时间让所有人都难以接受,如果这封电文的内容属实,那么日本政府的确是已经做好或者说正在实施它的侵华计划。 日军拥有十七个常备师团,而大多数的兵力都由于发展海军,而导致陆军财政吃紧,只好将一大批拥有战斗经验的老士兵们脱出战斗序列,而以预备役的身份继续在军营服役,如此既应对了国际舆论,又减轻了财政负担。 会场上的诸位将军们不关心日本预备役的制度,他们更关心的是日本本土离开的所有常备师团,现在的位置究竟都在哪里,杨效欧起身在地图上插起了小红旗,每插一支就代表一支日军常备师团的下落,最后发现,竟然有九支常备师团不知所踪,这几支师团究竟在哪里。 华北还是上海,杨效欧心中默念,最终他也沒得出答案。 李泽军彻底不再说话,如果山东军真按照他此前的计划贸然进军华北,那么他们很可能一头撞在铁板上,磕的头破血流,这封电报來的太及时了。 就在会议行将散场的时候,副官急急的推门进了会议室,将一封电报放在吴孝良桌前,并附耳讲了几句,随之转身离开。 杨效欧离得近,将副官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日军在上海登陆,张治中快顶不住了。 吴孝良长出一口气,现如今连他都自身难保,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去救援上海,看來上海的陷落是不可避免的了。 看來在形势明朗之前,的确不宜再有所动作,于是吴孝良下令: “形势明朗之前,山东军不准越雷池一步。”雷池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谁也不会去做这种愚蠢头顶的傻事。 “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有人不由自主的抱怨了起來,随即又引來了一阵附和之声,吴孝良摇头苦笑,这些中下级军官惯常被管的习惯了,已经很难再产生自主创造的想法与**,所以他们在这种时候,多数情况下唯一能做的就是人云亦云。 看來古人所言甚是,大事不赖众谋,而在于乾纲独断,吴孝良有些郁闷,此前他对这些中下级军官的引到到底是对是错,。 吴孝良眼角的余光随着从杨效欧身上离开,不经意间扫到了地图上青岛的位置,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日军的下一个登陆地点在青岛。 吴孝良越想越觉得日军一定会在那里登陆,而且就是最近几日。 第561章 幽燕非故国(二十) 北平铁狮子胡同,荷枪实弹的士兵密密麻麻挤满了前前后后本就不甚宽敞的街路,带有装甲的巡逻汽车不时呼啸而过,西式主楼顶部的旗杆上一面白旗迎风猎猎,旗面上一轮血红的太阳格外刺眼。 23us.com 这里原本是康熙帝九子允禟的府邸,到了清末又先后成为陆军部和海军部的办公地点,原有建筑一律拆除,兴建了东西两组砖木结构的西式建筑群。北洋政府时期更是成为北京乃至全国的政治中心,总统府和国务院皆设于此地。 而今,这里是日本北支那方面军司令部所在地。自从对华全面开战之后,为使驻支那日军统一协调,陆军部决定改组华北驻屯军,成立北支那方面军司令部。由前首相寺内正毅之子,陆军大将寺内寿一出任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寺内寿一赴任后第一件大举措,便是于193年月将方面军司令部由天津海光寺迁往北平的铁狮子胡同。今天是他到北平的第一天,所以铁狮子胡同的戒备比以往加强了许多,这才出现了开始的一幕。 寺内寿一是一位极为强硬的日本军国主义军人,一贯奉行陆军至上。而其横暴与专行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他在大阪任第四师团长期间,其所部二等兵松井于过马路闯红灯与当地交通警察发生冲突,身为师团长的寺内寿一为了维护大日本皇军的尊严,决然带兵捣毁了大阪警署,最终此事不了了之。 此次来到中国,寺内正毅亦是踌躇满志,其父寺内正毅曾主持吞并朝鲜,并成为帝国第一任朝鲜总督。他发誓要越过乃父的光环,成为吞并支那的第一人。不过,想要征服支那必须先要除去一个绊脚石。 寺内寿一重重的用食指敲了敲墙壁上巨大的落地军事地图,所扣之地正是吴孝良所执掌的山东。这个支那人的所作所为曾让帝国蒙羞,更间接的加剧了帝国内部矛盾的激化,很多老一辈的军官对他更是讳莫如深。但寺内寿一与其他同级别的新一代军官一知半解不同,由于乃父的关系,他不但深知其中原委,而且有些事件还参与其中。 所以,寺内寿一对于绥东和吴孝良有着清醒的认识。他不会像其他很多不明真相的帝国将军们一样,认为吴孝良在绥东的崛起,以及数次击败帝**队,是支那人的侥幸或是当事军人的愚蠢。其父寺内正毅任首相期间的“米骚乱”以及绥东击沉帝国海军战列舰带来的颠覆性影响,直接导致了老寺内政治生涯以及生命的终结。如此种种,时至今日还历历在目,尽管他不理解一个穷困贫弱的支那国如何能因为一个人就击败了几乎是不可能被战胜的大日本皇军,但还是尽自己最大所能为北支那方面军从军部和内阁老顽固那争取了利益。 在北支那方面军的编制上,军部的意见是,除了改组前驻屯军所部的一个师团以及一个混成旅团,再另行调集从淞沪大战撤下来的第四师团、第五师团、第十四师团、第二十四旅团,从预备役转为现役的第二十师团、第三十六师团,由这六个主力师团近二十万人分组成两个军。 但寺内寿一由觉实力不够,在其力争下,又将第九师团划分到其北支那方面军编制内,另外又增调由预备役转为现役的第一混成旅团、第二混成旅团、第三混成旅团、以及第一骑兵旅团。在军事主官的配备上,寺内寿一的安排更是让很多陆军内大佬们歪嘴。 “大将阁下,他们到了。” 说话的是北支那方面军参谋长冈部直三郎,这个参谋长的人选也是寺内寿一争取来的。作为一名极为强势的军事主官绝不希望身边有一位同样强势的参谋长,所以生性比较温和的冈部直三郎成了不二人选进入他的视界。这个冈部直三郎也的确没寺内寿一他失望,对于他的任何决定从来都是不折不扣的执行并制定计划。 “进来吧!” 寺内寿一离开墙边的落地军事地图,重新坐回到办公桌前。冈部直三郎则面露忧虑。 “阁下冒着风险启用了这些败军之将,一旦出现问题,军部的老顽固们追究责任是不会手软的。” “冈部君,启用这些人的初衷你是知道的,他们败在支那人手下,令皇国蒙羞的耻辱要背负一生,我绝不会同情他们的遭遇,也不是在给他们机会。从冈村宁次到三宅光治,他们除了拥有被支那将军打败的共同经历外,他们还有着一点共同的优势,也可以说是对支那将军作战的优势,正因为屡次败在支那将军手上,所以他们才是最了解支那将军的人。” 冈部直三郎还是担忧。 “话虽如此,败军之将在士气上要先天弱于对手,从这一点分析,利弊难料。” “哈哈……冈部君多虑了。” 寺内寿一突然大笑起来,他虽然横暴独断,但对这个百依百顺的参谋长还是有几分耐心的,而且这次竟然一反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常态在他面前直言不讳,不觉有几分趣意。 原来在寺内寿一的极力主张下,曾在淞沪大战中身负重伤失去男根的冈村宁次继续担任第九师团中将师团长。在旅团长的安排上更是让人瞠目结舌,第一混成旅的旅团长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叫冢田攻,据说在支那搞了多年的情报,至于为何让一个情报主管来担任旅团一级的军事主官所有人都摸不到头脑,第二混成旅由陆军少将酒井直次出任旅团长,关于这个人选大多数人认为还是较为合适的,因此没有异议。而第三混成旅团的旅团长人选则遭到了绝大多数人的反对,此人就是历次兵败并且被俘,并差点连预备役都被除名的三宅光治少将。 除了以上步兵师旅团,寺内寿一还争取到了一支骑兵旅团,旅团长是一位留美归国的少将,名为栗林忠道,由于此人的留美出身,所以不受军部重视,寺内寿一于是一并将此人纳入自己麾下。 “他们在败给支那将军前都是皇国不可多得精英与名将之花,之所以失败不是因为愚蠢,而是对手太狡猾,也许只有熟识对手狡猾的败将才能拥有一颗击败支那将军的敬畏之心。不要再说了,叫他们进来吧,时间紧迫。” “哈衣!” 冈部直三郎见寺内寿一铁了心要见这几个人也不再争辩冲门外一挥手,早有卫兵出去通知外面候见的几名高级军官。 片刻功夫,一溜中将少将鱼贯而入,为首的中将面色惨白,走路的姿势有几分奇怪。寺内寿一在接见下属的时候并不像他给外人的印象一般简单粗暴,而是极为有礼。起身与部下互相致礼后,伸手请他们在屋子另一角的长条桌两旁落座。 “都请坐!” “哈衣!” 几个人在长条桌前站定又是颔首一躬方才落座,上身立的笔挺,双手置于双膝之上,一动不动,俨然一副等待训话的模样。 寺内寿一在首座坐定后不再废话直入主题。 “今天让各位来的目的大家都知道了吧!皇国陆军自对支那开战以来已经在黄河北岸停滞了两月有余,这是皇国陆军的耻辱,是我寺内寿一不能容忍的,也是在座诸位不能容忍的。” 到此处,话锋一转。 “方面军参谋部已经制定好了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在你们面前的文件里,都看看吧。” 冈村宁次拿起文件,翻了几页眼睛便再挪不开,呼吸也急促起来,脸色忽白忽红。 “这次作战计划中,诸位是至关重要一环,你们肩负的任务将决定整个战役的成败。有什么要求和建议,请现在提出来吧。” 等几个人将计划看的差不多了,冈部直三郎开口发言,当然这也是秉承了寺内寿一的意思。所有人一致摇头,表示没有要求,将严格按照参谋部拟定的计划执行任务。 “请大将阁下分派任务!” 冈村宁次在几人中资历虽然不是最高的,但军衔最高,所以有他代为发言理所应当。这几十个日日夜夜里,他的内心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被千亿只虫蚁咬噬,身为皇**人的尊严,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全部毁于一旦,他到最后也没弄明白自己如何败了,对方又是如何精准的摸到了他的临时司令部中去的。 为了保密他连参谋部都没有提前通知,而是亲自随机选取,因为那时的他已经隐约觉察到皇国陆军的内部似乎有支那人的间谍,可最终还是功亏一篑。原本他是打算彻查此前失败的原因,但随着战败和身负重伤,随之各部相继遣散,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 所以,此时此刻的冈村宁次,已经将保密工作视为第一头等大事。而且,他也因此落下一个怪癖,那就是怀疑一切已经制定好的计划。因为,只要是计划就很可能已经被泄露出去。 因此,冈村宁次虽然对寺内大将的作战计划热血沸腾,但同时也怀着极深的戒备与疑虑。当然,此时的冈村宁次绝对想不到,就是因为他的这种偏执,对此后的战局的影响,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第562章 幽燕非故国(二十一) “來自本土的舰队五天后即将抵达,诸位有七天的准备时间……” 细节敲定以后,冈部直三郎在向几位将军们交代着基本情况,寺内寿一则继续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一双眸子直似老鹰般來回扫视着面前的部下,最后定格在岗村宁次的脸上。 23us.com “岗村师团长可有话要说。” 冈村宁次见寺内大将点名问自己,也不再沉默,挺了挺腰杆将自己的看法和盘托出。 “大将阁下的计划完美之极,但还是有一个不可忽视的漏洞……” “哦,漏洞。” 寺内寿一听到岗村宁次质疑这份计划颇感意外,在他看來这份计划已经趋近于完美,除非支那将军能未卜先知,否则只要这份作战计划能达成所制定目标的一半,他也必败无疑。 “岗村君,请详细说明。” 寺内寿一连称呼都变了,冈村宁次以及其他少将们对此并沒有注意,但对其深有了解的冈部直三郎却是暗暗吃惊,冈村宁次仅凭一句话就取得了寺内阁下的另眼相看,还真不是个简单的角se呢,只是听说此人在淞沪一战中连男人的命根子都丢掉了,还真是可惜呢。 冈部直三郎不禁多看了冈村宁次几眼,果真还有几分气度,如果不是遇到了支那将军,假以时ri未必不能声名鹊起,战功赫赫,现在从头做起也不晚,一样可以为皇国建功立业,只可惜就算他撑到底最后也只能在大将之后止步,问鼎元帅是绝不可能的,皇国怎么可能让一个残缺不全之人做元帅呢。 由此他又想到了同样在淞沪战场伤口恶化而不得不截肢的植田谦吉中将,此人在陆军中口碑极佳,如果不是遇到支那将军此时沒准已经升了大将,虽然他还有时间将功补过,但与岗村宁次一样,皇国怎么可能让一个瘸子做元帅呢,可惜,可惜。 冈村宁次不知道冈部直三郎正在腹诽着自己,兀自在座位上讲的唾沫星子横飞。 “支那将军厉害之处在于情报,第九师团在上海战败不是因为皇国士兵不敢拼命,也不是武器不jing,问題在于支那人的情报系统已经渗透到了当时的驻上海司令部参谋部,参谋部当天早上制定的作战计划,不出意外到了晚上就会摆在支那将军的面前,而且致命的是我还沒來得及清查间谍,就被支那人偷袭……” 冈村宁次说道这段时脸部抽搐了一下,提起数十天來一直不愿触碰的那一战,等于是在自己伤口上撒盐,但这一次他却不能不说,因为事关皇国未來,他沒有任何理由再软弱下去。 寺内寿一沒想到冈村宁次竟然着重强调保密问題,有些不以为然,诚然,保密工作是重中之重,但他不相信支那人竟能渗透到自己刚刚组建不久的北支那派遣军中來,即便有可能渗透,顶多也就是低级军官和无足轻重的士兵而已,核心情报只有成为参谋部的要员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参谋部所有成员的背景以及经历是他亲自审核过的,其出身均未士官学校或者陆军大学,并且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他对于自己左右手般的参谋部怎么可能马虎。 屋内一时间竟然冷了场,寺内寿一点头赞同保密工作的重要性,却并不接着岗村宁次的话茬说下去,冈村宁次着急了,这次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他不想再一次因为情报的泄露而招致惨败,如果真有那一天恐怕也只有剖腹以谢天皇陛下。 想到此处,冈村宁次再次强调。 “岗村不是在质疑参谋部的保密工作,而是的确有必要提出來,希望大将阁下留意参谋部中有原上海参谋部经历的军官,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定时炸弹。” “哦。” 寺内寿一再一次惊讶了,这个冈村宁次怎么变化这么大》这和以前他在陆军省任职时给他的印象截然不同,以前颇为机灵的一个人,现在怎么变得如此顽固与让人厌烦,难道是命根子沒了的缘故吗,一想到这里,他愈发的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可冈村宁次依旧不依不饶,他见寺内寿一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终于急了,霍的一下站起身來,带的椅子向后一退,发出刺耳的响声。 “请大将阁下彻查,皇国士兵在前方拼命,不能让他们承受一丝一毫的无谓风险。” 话一出口,寺内寿一的脸se便开始有些不自然,从來沒有哪个部下敢于如此与其讲话,但冈村宁次乃是出于公心,他强忍住火气,本想严词拒绝岗村的提议,但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的点了头,其实寺内寿一听了冈村宁次的陈述,也对目前参谋部的安全问題隐隐担忧。 皇国情报工作人员十分出se,搞到的情报几乎从不失手,但这不意味着他的军队里就有对等的间谍防御措施,打定主意后,寺内寿一表面不置可否,又将话題拉回了作战计划。 “岗村君的提议,司令部会考虑,接下來的任务艰巨,需要由敌后登陆,为了皇国兴盛还望诸君戮力同心。” 冈部直三郎接过话題,“据空军侦查,支那将军的兵力部署除了黄河防线以外,还布置了相当数量的jing锐部队防御青岛方向,应该说支那将军的军事敏感度还是很高的,但寺内大将并不打算在此地登陆,真正的登陆点实际是在这里。” 冈部直三郎边说边起身來到巨幅的落地军事地图前,伸手指向了一处,冈村宁次等人心下恍然,原來是那里,在那份作战计划里并沒有提及具体的作战时间与作战地点,应该说北支那方面军参谋部还是相当谨慎的。 会议直到掌灯十分才散去,屋子里大部分的灯都已经关闭,南墙的壁灯在幽暗中散发着昏黄的光,办公桌前一盏台将寺内寿一面前的一片桌面照的惨白,这位ri军大将办倚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冈部直三郎去而复返,他知道面前假寐的寺内还有话要说,果不其然,他的脚步还未站定,寺内寿一猛然睁开双眼道: “冈村宁次提出的问題,应该有针对性的采取一些行动。” “哈衣,这就安排秘密排查。” 寺内寿一却摇头道:“不是排查,是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 冈部直三郎诧异的想看清楚寺内寿一的表情,但隐在黑暗中的只有一片模糊的轮廓。 第563章 幽燕非故国(二十二) 民国十九年的三月上旬,黄河下游沿岸已经有了初夏的模样,这与以往冰雪初融的三月相比,是极为反常的,杨效欧看着已经渐显龟裂的大地,面带忧色,他明白,按照自古來的经验,气候反常十有**要有大灾,事实上,从过完年到现在,山东河南两地片雪滴雨未落,这已经是大旱之年的征兆了,而今大战在即,如果再來场大旱灾,中原的百姓……杨效欧不敢再想下去,饿殍遍野,赤地千里的悲剧恐怕就要上演了。 23us.com “有情报显示,小鬼子最近几日就要发动突袭了,只是具体地点在哪里还未确定。” 李泽军的话打断了杨效欧的胡思乱想,他揉揉太阳穴,又将自己从幻想中的悲剧中拉回现实。 “参谋部判断,日军在青岛登陆发动袭击的可能性比较大,谦亭兄,钧座将监视青岛日军的重任交给五十七师恐怕也是为此,如果,这一战迟早难以避免,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只是,钧座最近的态度比较模糊,并未下定战斗的决心,似乎在等什么。” “嗯,士兵们求战心切,如果司令下了主动攻击日军的决心,获胜的希望还是有的,不过……”李泽军的目光一阵暗淡,随着事态的发展,形势愈发恶劣,到如今已经不能回头,似乎开战已经是最后的路。 但是,如果只打局部战争李泽军有把握取得大部分战斗的胜利,可他來自绥东,接触了很多西方的思想,明白进入现代以后,决定战争胜负的不再是诡计与将领兵员的素质,而是一个国家的工业基础与实力,中国积弱积贫,常年陷入内战的泥沼之中,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工业基础,而且最具实力的东北也已经落入日本人口中。 一旦大战开始,旷日持久,中国有足够的资源可供消耗吗,恐怕,目前之中国最禁得住消耗的便是人口了吧,十年沧桑,李泽军也早不是当年一无所知的小警卫,由于深受吴孝良的影响,看问題的角度与方向也与关内军阀出身的诸多将领有所不同,他对战争的前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忧虑。 “……不过,仅凭山东一地能坚持多久,便未可知了。” 杨效欧显然很是惊愕,李泽军与他的印象从來都是铁血强硬,今天这是怎么了,战斗还未开始,他竟然有着如此深的疑虑。 李泽军也是最近憋得久了,话一出口便觉失言,笑道:“年纪大了,胆子却变小了,我也觉得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驻扎在青岛的日军只有一个联队,击败他们胜算很大。” 就在李杨二人为是否主动出击青岛而交流看法时,济南城内的吴孝良也在头疼不已,他在等待最后消息的确定,因为他的目标不是青岛那一个联队的日军,而是整个日军先遣队的数万日军。 只有消灭了先遣日军,才能为转移他在山东一年來的建设成果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经过数个日夜的考虑,吴孝良认为,一旦日军大举进犯山东在短期内或许可以周旋一二,并有很大的希望取得初期战争的胜利,但长此以往以山东、河南几省的实力是不足以支持长远的。 所以,为长远计,必须未雨绸缪,况且他已经通过可靠渠道得到情报,日本军部和内阁已经下定了对华全面开战的决心,并为此已经积极准备了很长时间,这次开战虽然有一定的突然性和巧合因素,但在战略上只是提前了对华开战的计划。 很多人到了现在还沒有意识到这次开战有很大可能将会演变为全面战争,仍旧一厢情愿的以为,这次不过是与以往历次冲突一样,只为了夺取局部地区的利益而已,示意国内大多数军阀都对此持有一种隔山观虎斗的心态,即便是汪兆铭旗帜鲜明的宣布对日开战,也只是在政治上做的一种高调表态,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争取国民党内部斗争的资本而已。 这其中,冯玉祥得利最甚,本已经无望保住地盘,却一下子成了湖广的最高军政长官,尽管有很大因素是湖南的地方军阀不喜欢蒋中正而把他抬起來的嫌疑,但最终他还是坐稳了这个军政长官的位置,到最后,只怕湖南地方的实力派是前门驱狼后门进虎而已。 在国内这种绝大多数实力派都持有一种看热闹的心态下,以一己之力來抵抗日军侵略能坚持多久是个未知数,这点连一贯自信满满的吴孝良都打起了鼓,所以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一个总体战略的雏形已经在他脑中形成,这次应对日军突袭的首战就成为了最为关键的一战,甚至是决定山东军生死存亡的一战。 來自黄河以北的压力一天比一天重,自打进入三月份以來,北岸的日军调动越來越频繁,兵力部署更是趋近于济南方向,炮击更是隔三差五便打上一阵,一种马上就要发动渡河作战的声势一浪高过一浪,但吴孝良并沒有因此而将最为精锐的五十七师摆在正面防线上,而是作为预备部队或者说是机动部队放在了胶济铁路中段,一面监视青岛方向的日军动向,一面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突然状况。 吴孝良早在2月份就有预感,华北日军声势浩大但却鲜有军事行动,一是日军内部在当时很可能并沒有形成统一的意见,或者说沒有做好统合准备,为此日本军部将特意将原支那驻屯军该组为北支那方面军,信任司令官寺内寿一不是个简单角色,其手段与能力要比以往其他对手都强上不知多少倍。 单单从寺内寿一上任伊始并沒有急于发动战争,而是积蓄力量统合内部便可见一斑,在日军当中如此有耐性的猎手并不多见,由于中**队的不堪表现,绝大多数的日军将领都将中**队视为土鸡瓦狗,不论在心理上或是战略上都对其极为藐视,因为这种蔑视他们并沒有发挥出其应有的实力,这也是他们在遇到绥东军和山东军惨败的原因之一。 第564章 幽燕非故国(二十三) 面对日军大兵压境,吴孝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以往每每绝处逢生均沒有过的压力,此前十余年,不论在奉天、北京、湖南、亦或是绥东命悬一线的战斗和事件比比皆是,但即便是失败了,也只是他一个人的失败,而这次他肩膀上背负了对一个人來说过于沉重的使命,使得他不得不慎而又慎的对待每一个细节。 23us.com 办公室内只有吴孝良一个人,这是难得的清净,沒了探讨形势,与喋喋不休的汇报,他偷闲一般的靠在椅背上,看似闭目养神,实际上大脑却在飞速的运转着。 吴孝良在三个小时前派杨效欧去视察黄河南岸防线,李泽军随同而去,后者视察完毕则返回五十七师高密驻地,他最放心不下的是黄河北岸一块堪称飞地的要塞,这个地方参谋部是极力主张放弃的,但在其一力主张下才得以保全,虽然,参谋部众人口中不说,可心里都明白,驻守要塞的部队凶多吉少。 一旦开战,北岸要塞就成了插入日军战线的一枚钉子,所以日军只要发起对南岸的进攻,必然会将北岸要塞先拔掉,到时候,北岸要塞内的整整一个团恐怕只剩下死战一图。 想到“死战”二字,吴孝良一阵苦笑,中国的文字当真博大精深,死战与战死只是两个字对调了顺序,但所要表达的意境却截然不同,他在昨天的会议中对那一个团下达了死战的命令,谁都知道一道死战命令等于给这一团人都贴上了战死的标签。 北岸要塞迁延日军进攻节奏是极为必要的,这个牺牲必须有人做出,所谓慈不掌兵,大概不外如是,吴孝良睁开双眼,起身來到桌前的军事地图前,又顺手拿起了一份來自关于北岸日军兵力调动得报告。 据可靠消息,华北日军在短时间内并沒有大幅度增兵,除了一大部分由淞沪战场上撤下來重新整编休整的军队外,剩下的基本都是由东北南下的关东军以及原本的华北驻屯军,不过,这份报告着重分析了另一点情况,那就是改组后的北支那方面军竟然从关外调动了超过五万人的伪满洲国士兵,而这些伪满洲国士兵大部是前东北军改编而成。 杨效欧认为,这些伪满洲国士兵是可以争取的,他们的很多将领都是东北军军官,对张氏父子和东北军都是有感情的,可以由张学良秘密派人北上对他们进行策反,如果成功,那对日军无疑将是沉重的打击。 但吴孝良并沒有答应这么做,他是有疑虑的,北支那方面军司令官寺内寿一是一个行事极为缜密,作风稳健,手段老辣的军人,怎么会上任伊始就露出如此明显的破绽,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怕这破绽,甚至夸张一点判断,很可能这个家伙正躲在暗处等待鱼儿上钩呢。 所以,吴孝良选择了静观其变,做出以静制动的选择,还有一个原因,他不能被寺内寿一牵着鼻子走,中**队必须主动做点什么,不能被动防御等着挨打。 而且,南边传來的消息一样令人沮丧,上海的形势进一步恶化,徘徊于外海的日军终于发起登陆战斗,张治中的第五军不愧是由第一次淞沪大战历练出來的军队,数次成功的将入侵者赶回了海里,但这些血肉之躯还能坚持多久,因为吴孝良注意到了一点,日本海军的大口径舰炮几乎一炮未放,先头几次进攻均是在沒有炮火支援的情况下进行的,因此这几次登陆抢滩战斗应属试探攻击,应该是在攻击失去突然性后,采取的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策略。 吴孝良还是不解,因为这种解释看似合理,但实际上还是有很大的牵强,以日军战斗力,集中优势火力覆盖中国守军的上海防区,再集合优势兵力,以优秀军事素养的日军完全有可能一鼓而下,他们恰恰沒这么做,而是选择了一个看似合理,但却显得有些蠢的方案。 这不应该是失误,日军可能行事死板,但绝沒达到蠢的程度,那么解释着重行为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一定另有目的,吴孝良判断,他们应该是在等什么,可究竟在等什么,援兵,秘密武器。 与吴孝良办公室一门之隔的机要室突然有了动静,秘书很快推开紧闭的房门,手中捏着张纸。 “长官,密电,” 吴孝良从秘书手中接过电报纸,这是一段未经译制的电文,因为秘书沒有可以翻译这段电文的密码本,他挥挥手示意秘书可以出去了,等门被重新管好,吴孝良來到办公桌前打开了其中一处落地柜门,一个保险箱赫然在目。 密码本就在保险箱中,吴孝良将之取出,伏案逐字译出电文。 北平,水川建吾与同为少将的一名日本军人对坐而饮,那少将一口清酒下肚,享受的发出一阵咂舌声,将酒盅捏在手中。 “参谋部可能有支那间谍,” 少将脸色泛红,已有些微醉,名为北村一辉,是北支那方面军参谋部部附,不过他的这个部附是继承自改组前的驻屯军,之所以留任为的是过度,如此重要的位置,雄心勃勃的寺内大将自然要换上自己人,而那个自己人就是与其对坐的新晋少将参谋水川建吾,水川建吾对他而言不仅是取代者,还是他在帝国陆军大学时的同学,所以微醺之下话也不自觉多了起來。 “水川桑不要说出去,这话我只对你说过,冈部参谋长前日曾令我秘密调查参谋部所有在籍军人的档案,甚至要追溯到十岁之前,在皇国陆军中是前所未有过的行动啊,据说是寺内大将的授意,” 水川建吾面色如常,内心中却已波涛汹涌,难道是露了马脚,刚要细细回忆,此前是否出现过致命失误,却听北村又道:“据我所知,寺内大将这次放出了烟幕弹,要好好利用下支那间谍…….” 北村一辉仰脖又是一口清酒,又夹了块寿司塞入口中, 第565章 幽燕非故国(二十四) 北村一辉还在喋喋不休,水川建吾的心思却已经不在这里,如果北村所言属实,他在参谋部里见到的文件很可能就是寺内大将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故意制造的烟幕弹,登陆地点和时间以及兵力部署很可能全部是假的,那么今ri送出去的情报…… 冷汗在一瞬间打湿了脊背,细尼军装下的衬衣湿了jing透贴在身上,水川建吾仍旧面不改se,一边思量着该如何补救,一边若无其事端起酒盅,一口清酒咽下,辛辣火热自腹中向上顶起,他还是不习惯酒jing的味道。 23us.com “北村君慎言,这种军事机密切勿再提起。” “水川君小心过头了,你如果是支那间谍,那寺内大将岂不就是支那将军假扮了。” 北村一辉龇牙笑了起來,一个饱嗝涌上來直喷出一股浓浓的酒气,熏得水川建吾阵阵作呕,他原本只是试探,却沒料到北村竟对似对他深信不疑,这也难怪,自帝国陆军大学毕业的他怎么可能是支那间谍呢,所以在这位已经醉酒的昔ri同窗眼中,他如果是支那间谍,是和寺内为吴孝良假扮这种假设同样荒唐的无稽之谈。 可世界偏偏就如此荒唐,早在十几年前他走出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小渔村去寻找花子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今天的一切,由于驻屯军被强硬的寺内大将改组,原本颇受重视的北村一辉被当做外系骨干,境遇骤然间由天堂跌至地狱,军部的调令在昨天正式下达到方面军司令部,他将在七天内启程回国担任陆军省外务局联络课课长,通常由少将担任陆军省某局的课长属于低职高配,表现出军部对这一直能部门的充分重视,但陆军省外务局形同虚设,其主要只能之一便是常年调解与调和海军的矛盾,所以这是个典型的擦屁股的部门。 以北村一辉由炙手可热的方面军参谋部附之资被调到这种部门里,等于对他的前途宣判了死刑,也难怪其满腹牢骚,频频失言。 但水川建吾却不能任由他继续口无遮拦的大声嚷嚷下去,这是一家ri本人开的酒馆,是平ri里军中的中下级军官聚会消闲的好去处,他和北村一辉两个堂堂少将坐在这里本就引人注目,酒馆里以佐官居多,无论军衔和职务上都远远低于他俩,是以出于尊重都隔着他俩两三个座位就坐,可这厮一声高似一声的怨言,还是引得一众军官们禁不住侧目。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水川建吾打断了北村一辉的牢骚。 “时间不早了,明天寺内大将有召见,北村君你我今ri就到此为止吧。” 北村一辉却不依不饶,口中舌头打着结,“來來,再喝一壶,寺内大将还能把你调去马务课吗。”马务课隶属于陆军省军备局,是又一个安排不受欢迎者的冷衙门。 这一声音调很高,寺内大将四个字在本就不甚吵闹的酒馆内显得颇为刺耳,霎时间酒馆安静下來,很多人都伸长了耳朵,等着下文。 水川建吾哭笑不得,劝说不行看來只能用强了,此时酒劲上來,他只觉得浑身滚热伸手解开风纪扣,起身将北村架起,一步一步向酒馆外走去,步子不见丝毫醉酒后的凌乱,但他平静的表面下,却隐藏着难以言说的焦虑,用不了多久,北村和他在酒馆发牢骚的事就得传遍整个司令部,这种情况对他十分不利,由于身份的特殊性,他一贯做事极为低调,甚少将自己的名字曝光在大庭广众之下,但眼下看來他是受到了池鱼之殃。 不过水川建吾经过一番权衡后认为,这次的风险还是值得一冒,不管北村一辉所言真伪,总代表了这种内部调查不会是空穴來风,他相信情报课很可能也参与到调查中來了,因为这种反谍行动根本离不开情报课的支援或者说主导,并且以他对情报课的了解,一旦调查开始,只要一ri沒有结果,便一ri不会停止,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处境将越來越危险。 看來纠正了这次的错误之后,要潜伏很长一段时间了,水川建吾在默念的告诫自己。 初春的深夜风还很凉,将已经里倒歪斜的北村仍旧汽车中后,水川建吾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一脑门子汗顿时烟消云散,他关上车门,对司机道:“将北村将军送回寓所,我自己走走。”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不用來接我了。” “哈衣。”司机答应一声后,发动汽车扬尘而去,很快消失在夜se笼罩下的北平街道中,紧接着,水川建吾也缓缓的消失在夜se深处。 几乎是与此同时,两个便衣由酒馆中出來,快步跟了上去,一同隐在夜se中,走在前面的是情报课中尉织田裕二,跟在他身后的是其副手,少尉秋山良夫,两个人原本只是來酒馆吃酒,但织田裕二却在无意中听到了两人关于寺内大将和冈部中将的谈话,虽然只听了个七七八八,但其中隐约还是听到了其中涉及到的敏感问題,出于职业本能,以及他天生过人的jing惕性,便在两人离开后带着秋山鬼使神差的跟了出來。 织田裕二这一晚他沒少喝,被冷风一吹立马清醒了不少,对方是两名少将,他就好像嗅到了咸鱼的老猫一样,一双眸子里闪烁着激动和兴奋,或许以下克上是ri军中由來已久的传统,以区区一个中尉情报员,竟然对两名位高权重的少将毫无敬畏之意,他甚至幻想着能亲自将两人一同拉下马,到时候他在情报系统中可就是风头无两的重量级人物了。 “织田长官,咱们跟哪个。” “笨蛋,你去跟坐车的,我來跟步行的怎么样。” 两个人都是靠腿走的,想跟上小汽车怎么可能,秋山良夫伸手摸摸后脑勺尴尬的一笑。 眼见着那个喝多了的少将被送上小汽车,而另一人却独自消失在夜se中,织田立即嗅出了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带着秋山良夫多开几百米远远坠着,毕竟对方是将军,一旦被发现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步行的少将让织田失望了,两个人被他带着在北平的胡同里逛了近一个小时,什么都沒发生,最后眼睁睁看着他进了参谋部的驻地。 第566章 幽燕非故国(二十五) 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你就知道了。 23us.com 织田裕二和秋山良夫失望的看着水川建吾走进参谋部驻地一个小时竟然白白的浪费掉沒有任何突破性的发现步行的少将并沒有如他们所料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举动或者是见了一些身份比较敏感的人物 “站住什么人” 参谋部毕竟不是普通的地方四周部署的巡逻兵力很是密集织田裕二两人尽管已经要尽速离开但还是被巡逻士兵发现了黑洞洞的枪口指着织田和秋山的脑袋秋山是新人还沒见过这种阵仗吓得两腿瑟瑟发抖而织田不同毕竟是经过战争洗礼过的人脸上迅速堆满了笑容 “别紧张自己人” 织田裕二能看出用三八式步枪指着自己脑袋的士兵同秋山一样有些紧张连紧握步枪的双手都因为用力过猛而显得发白在士兵的默许下他从怀里掏出了黑皮本的证件交了过去秋山也有样学样递上了自己的证件口中喃喃着让那士兵别紧张不过很显然他似乎要比那士兵紧张多了 巡逻士兵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证件的真实性后紧张的情绪也骤然消失而是换了一种颇为轻松的语气命令道:“夜深了不要在参谋部周围徘徊这不和规矩” 这是一种善意的提醒织田如何听不出來接过巡逻士兵递回的证件顺手揣回兜里应道:“实在抱歉执行任务才产生了误会我们这就离开” 到这里织田裕二一顿突然问道:“请问刚才进入参谋部的将军是” “哦你说的是参谋部的水川将军吗” 果真是水川建吾在酒馆时他并不是很确定只是影影绰绰觉得是现在终于在这个新兵口中得到确认织田裕二带着秋山良夫再三鞠躬致歉后匆匆离开重新消失在愈发浓重的北平街头 谁都沒注意到距离他们不远处还有一个神秘的身影悄悄的将自己隐在了夜色的阴影之中 夜更深了身为北支那方面军司令官的寺内寿一仍旧沒有休息参谋长冈部直三郎同样也沒有休息两个人对坐在一间小休息室的沙发之中 “寺内阁下真正的军事计划何时参谋部公开最近参谋部的气氛很有些怪异那些年轻的军官们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 冈部直三郎的语气中充满了忧虑这次欺骗行动连整个参谋部的高级军官们都算在了其中其中很多不乏他们的亲信但日本陆军中以下克上的传统使然一旦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们获知了事情真相而不今早做出应对之策的话很难保证这些年轻而又热血冲动的家伙们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一群参谋能闹出什么事來冈部君不必忧虑倒是那个北村你要多留意留意他是个聪明人说不定此时已经看穿了我们的计划” 冈部直三郎不以为然 “北村部附吗他还是值得信任的和水川少将一样也是帝国年青一代军官中的佼佼者” “哼最近那家伙四处散布心中的怨气说不定有些机密已经经由他那张丑陋的嘴巴泄露出去了受到一点点挫折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不配称为帝国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寺内寿一的反驳将北村一辉批了个体无完肤原本他只是出于派系斗争的需要不得不将其调离重要职位并未有轻视或者其他不利的看法而这家伙在不利情绪的影响之下竟然做出了许多出格的举动便自然而然的调低了对他的评价 “据说他和水川是帝国陆军大学的同学” 寺内寿一沒有继续纠缠在北村一辉的问題上而是转而提起了水川建吾 “是的水川君与那家伙的关系似乎还很好” “嗯” 寺内寿一点点头沒再继续说话但目光中似乎多了一抹复杂之色沉思了片刻又继续道:“明日先遣队就要登船了在胜利的消息传來之前必须严格保密登陆地点与时间包括兵力的多寡与具体数字这些一概不要透露给参谋部” “哈衣大将阁下我们这么瞒着那些年轻的家伙们他们知道真相后估计会闹事的” “沒关系他们身为帝**人会理解的参谋部可能存在的支那间谍随时可能成为要了你我性命的毒箭希望那只是空穴來风如果不是……” 寺内寿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残酷的笑意如果参谋部内果真有支那间谍那这次的登陆计划将给支那将军最为沉重的一击 第二天寺内寿一精心选定的先遣队依次登上了生火待发的运兵舰在太阳落山前全部驶离了港口向渤海湾外冲去寺内寿一并沒有去参加仪式整个开拔进行的极为低调 就在傍晚寺内寿一接到了侦查飞机对山东军防御情况的侦查报告除了黄河南岸集结了重兵以外有大批的陆军被匆匆调往青岛方向而且驻扎在高密的支那精锐番号五十七师的部队也离开了驻地开始向南运动 冈部直三郎有些抑制不住内心中的兴奋 “支那人果真还是上当了这一次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而寺内寿一却嗓音低沉的回答他 “同时也证明了参谋部内存在支那间谍而且还能够接触到作战计划的级别之内” 很显然这个人的级别不低他能是谁呢几天以來他将参谋部凡是有机会接触作战计划的高级军官履历翻來覆去看了部下四五遍却一点头绪都沒捋出來这些人身家清白从十几岁就成为了陆军大学或者士官学校的学生到目前为止几乎生命的一半都在为帝国战斗无论从任何角度去看都不可能成为帝国的叛徒 寺内寿一决定不再为这件事操心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身为司令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决策不可能总是为一个可能存在的间谍而头疼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是某些地方出了纰漏而让一些支那出身的高级军官接触到了他们平日里绝难接触到的情报也未可知 第567章 幽燕非故国(二十六) 23us.com 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 山东掖县古称莱州辛亥革命后民国政府废府留县二州五县之地统为掖县之地由省政府直辖山东军第一独立旅在一天前接到调令由潍县移驻此地命令十分仓促要求也极为苛刻独立旅必须在一天内完成在掖县内的布防并且形成可以和至少一个师团兵力日军正面对抗的战斗力 独立旅上下这回算是连吃奶得劲都使出來了由潍县到掖县之间沒有通铁路所以士兵们依靠的只能是双腿行军队伍绵延数公里为了加快行军速度独立旅放弃了整建制的行军模式而是以排为基本单位尽速赶往掖县再行集合 除了沿着公路向北延伸的步兵汽车队三五成一群的呼啸而过掀起漫天烟尘久久不散旅长张钟麟所在的旅部保持了一定的速度在绵延数公里的行军队伍中段自从淞沪大战后他彻底在山东军中立足而且吴孝良似乎对他也极为看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藉由扩军的机会将其一跃而提为旅长 山东军的独立旅不同于以往国民政府编制中的旅其所辖兵力实际上相当于一个师而且在火力配备上极为重视炮兵的存在因此仅在独立旅一级战斗编制中就布置了一个重炮团当然这也是考虑其独立作战任务的因素不管怎样山东军扩编的三个独立旅中张钟麟控制了其中实力最为强劲的一支 看着因为急速行军已经彻底打乱了建制的队伍张钟麟内心是非常焦虑的生怕在这个过程中出现意外状况但他已经沒有第二种选择如果按照司令部的命令按时赶到掖县并成功在规定时间之前完成布放只有如此赌上一把 “旅座先期启程的汽车物资运输队已经抵达掖县” 通讯兵实时向张钟麟汇报着各部的行进状况他抬起左腕看了眼时间语带焦虑 “还是太慢要加快速度了” 说罢看向已经西斜的太阳“司令部要在太阳彻底落下去之前抵达目的地传令下去所有部队轻装前进重武器作战单位可以暂时脱离作战单位待赶到掖县后再行归建” 为了行军速度张钟麟再次下了分批行进剥离重武器单位的命令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昨天那封电报的内容仍旧历历在目张钟麟从司令部的口气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虽然沒有明说因由但他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一些什么压力骤然而生除此之外心底深处竟还隐藏着一丝兴奋身为带兵将军他对杀敌的渴望超过绝大多数的同僚 行进队伍前边突然乱了起來原本拖的细长的队伍好像河水被横摇拦了座水坝一样聚集了大群士兵乱成一片 张钟麟一行不得不停了下來唤过副官 “立刻去前边查看到底出了什么问題” 还沒等副官应声离开乱兵那边就來了报信的通讯兵 “报告汽车运输队的物资车翻了一辆整整一车弹药都阵开了花路被堵住了” 张钟麟的眉头拧成了川字怕什么來什么老天这是再给他制造麻烦吗运送弹药的车翻了如果不是严重问題不会封住道路实际情况肯定要比通讯兵所汇报的严重很多但时间不等人 “放弃弹药所有滞留队伍绕路尽快离开” “是” 副官去传令那通讯兵也想跟了走却被张钟麟叫住他必须要了解到最接近事实的情况 济南空袭警报刚刚解除吴孝良和一干军政要员在防空洞中的临时指挥部中讨论着眼前的局势进入三月以后日军的侦察机出现频率越來越高轰炸的目标也由兵营和防御工事发展到无差别轰炸 山东军的军政长官公署自然也成了轰炸目标的重中之重对于空隙的应对早在吴孝良刚刚入主山东的时候就极为重视在市区内修建了四座能容纳十数万人的防空洞 而就是这些防空洞成为了市民们避开轰炸日本空军的最佳避难场所不禁平民就连各军政部门的公署也悉数迁入了防空洞 “忠武兄掖县物资需要的物资还差多少必须尽快补气往河南的补给可以放缓东部决不能放松” “是” 澹台继泽所长官的山东钱袋子是他自打追随吴孝良以來所遗库银最少的并且沒有之一到现在他已经有了一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日本早在半年前就开始对北中国进行海上封锁而由于中国沒有海军几乎等同于放弃了整个制海权所以山东军的海路军援物资几乎已经断绝而平津陷落良大在中国的大本营仓促撤离又造成了一定的损失 另一方面由于中国战事的扩大化和全面化严重影响了工商业的正常运转良大财团在中国的投资都相继萎缩同时平津陷落后平津地区大量的良大资产均落入日军虎口之中所以这一次连山东军最大的后盾良大财团都爱莫能助关于物资的供应澹台继泽只能另想办法 同时山东军不得不把精锐部队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最为战斗主力被布置到最有可以能的登陆地点另一路则作为机动部队继续留守高密一旦沿海有变他们便可以第一时间进行增援而不必等带司令部的调兵授权 特别是那封來自北平的电报电报是由紧急电台发送的吴孝良吃不住其中所述内容的真伪但随即又一封电报跟随而至对第一封电报中的问題进行了解释和补充 第二封情报内容过于骇人如果所言属实那它就是山东军胜利的保证同时吴孝良也为这封电报的发送人感到担忧这么密集的拍发电报肯定会引起日本情报课的注意希望他短时间内不要再动用紧急电台了 吴孝良在军事地图上的两个地点用铅笔分别重重的画了一个圈 第568章 幽燕非故国(二十七) 海面上起了浓雾,一支十数艘军舰组成的舰队若隐若现在其开外甚至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孔,一名身材矮小的军官站在舰桥围栏的内侧,举目眺向浓雾深处,眉头紧锁拧成了一个川字。 23us.com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雾在明天之前恐怕都不会散掉,定好的攻击计划也许要拖后了。” 冈村宁次双眉间的川字陡然消失,紧绷的脸上肌肉一阵乱颤,拉动面皮扯出一副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 “此时生了浓雾,焉知不是好事,支那人也会认为这种天气我们不会发动进攻吧。” 对于这突然生出的浓雾,最初之时,冈村宁次是十分懊恼的,如果一切顺利,他找不出任何理由,皇国陆军不能够战胜那个支那将军,但就在刚才一转念间,他突然意识到,己方对浓雾如此担忧,更多的同僚部下也藉此希望登陆攻击的作战计划可以延后,那支那人恐怕就会更加放松警惕,更何况他们还不知道寺内大将以竟统合了一只数万人的复仇大军,只待在山东腹地登陆后,突袭其老巢济南,到时候南北夹击,支那最强大的一道防线将就此瓦解。 栗林忠道何等聪明,只是稍微一顿便想明白了此为岗村叫好,在出战之初,他对这位败军之将在内心之在着鄙视之意的,只是良好的教育和相对温和的性格掩盖了他的这种负面情绪,这次他与冈村宁次同为第一梯队,一路上交流下來,才发现这位身残的陆军国内传的那样是个草包笨蛋。 冈村宁次在浓雾时执行登陆作战计划,这是冒着很大风险的,舰队在浓雾是十分危险的,失去了视野的军舰只能像瞎子一样按照计算好的数据前行,而无法用肉眼去分辨的礁石和浅滩则只能自求多福了。 但在岗村宁次看來,风险和受益是成正比的,只要他的部队成功登陆,在这种任何人都认为日军绝不可能作战的时机,成功给予支那人迎头痛击,想必支那人会方寸大乱吧。 …… 山东掖县,张钟麟已经三天三夜沒合眼,司令部关于沿海军情的电报一封接着一封如雪片一般飞來,他不明白司令部为何比他们这些前线部队还要了解军情,但仍旧不折不扣的执行着司令部的部署任务,从最开始他对司令部的这种束缚前线将领的行为是十分反感的,但几次突发险情印证之后,司令部所拍发过來的军情又惊人的准确。 这让张钟麟由衷的佩服吴孝良在情报反面的成果,时人虽知道情报的重要性,但对它的轻视沒有一分钟改变过,这时代的将领多看重战术的犀利与猛烈的火力覆盖,此前在思想或者说是传统在每个心里都已经根深蒂固。 但自从加入五十七使以后,以往的观念一点点被颠覆,直至他领军第一旅独立旅,他才意识到情报工作的精准及时,对于敌人将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抵达掖县三天,冒死顶着大雾出海的渔船终于带回了消息,在海面上曾发现大规模舰队,相信抵达掖县也就在傍晚前后,这一点与司令部拍來的军情电报几乎别无二致,该來的马上就來了吗。 想到,马上就可以痛殴日军,张钟麟心底竟泛起了阵阵兴奋。 “旅座,雾这么大,天马上也要黑了,日本鬼子应该不会在这么恶劣的天气条件下登陆吧……” 张钟麟斜身瞅了眼正表达自己观点的年轻参谋,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 “寺内寿一希望你这么想,冈村宁次也希望你这么想。” 参谋感觉到了张钟麟语气乎毫不在意,竟针锋相对,继续表达着自己的观点。 “也不尽然,在天气与时间皆对敌方不利,我军又做了充分准备的前提下,日军若强行发动进攻,恐怕损失更大的是他们。” 这种观点得到了一部分年轻参谋的支持,同样,也有一部分年轻的参谋发出了反对之声。 “这种判断是基于战术成功与否判断的,但从战略上看,日军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掖县,对他们在整个北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还有一种可能,日军也可能因为浓雾而改变登陆地点……” 旅部内的气氛在这种针锋相对,火药味甚浓的情况下被点燃,张钟麟抽了下鼻子,脸上泛起一丝苦笑,这些年轻的参谋,还真个个都是刺头,绥东陆军大学出來的高材生果真沒有对权威和地位的天然畏惧,自己短时间内还真有点不适应这种变化呢。 他见在争论下去也争不出什么结果來,只好双手虚压,示意大伙安静。 “日军在山东腹地拿下一个登陆据点,将对济南造成直接威胁,战略上看他们的确志在必得,而掖县恰好是符合上述条件的最佳地点,我们身为军人,身上重担万钧,不能有丝毫懈怠与大意,今晚保持一级战备是十分必要的……” 最终,独立旅一致决议通过了,关于仍旧保持一级战备,随时可以迎击,并有足够的火力歼灭滩头來犯之敌。 在张钟麟看來,这些参谋毛都沒长齐,刚出飞的小家雀翅膀沒硬就急着表演高难动作,实在可笑,但山东军意强调这种自由表达观点的风气,而且司令部还专门下过命令军事长官有责任和义务监督和引导这种风气的走向。 正是因为有这点保证,指挥作风一贯独断专行的张钟麟允许了各种对旅部命令靠谱和不靠谱质疑声音的存在。 事实上,在他看來,到了这种时候,还在讨论是否需要降低夜间战备级别是件本身就极为愚蠢的事,有海军只能被动防守,如果拥有一支海军的话,他们这些陆军哪里还需要提心吊胆的担忧着敌人该在何时何地登陆,早就可以御敌于大海之上。 启蒙书纯sp; 第569章 幽燕非故国(二十八) 就在张钟麟的独立旅在掖县刚刚站稳脚跟,对司令部的情报将信将疑之时,远在济南的吴孝良同样被各种情报折腾的心力憔悴,吴孝良早在十年前就开始在全国布局属于自己的情报网络,等的就是与日本人较量的这一天,这一情报网络的工作重心,分别以北平和上海为中心。 23us.com 北平方面的情报來的稍早,称大批日军登船将前往黄河以南的临海省份登陆,而且据无法确定來源的情报称,攻击目标有很大可能是山东,登陆地点大致在登莱一线,也就是靠近渤海湾的一侧海域,而來自上海站方面的情报则与之相反,他们同样也得知了有这样一支登陆部队的存在,只是在登陆地点上与北平站产生了分歧。 他们认为,日军优先的攻击目标将是上海,这么说绝不是胡乱猜测,而是大有根据的,日军早在月前就开始对上海进行全面的武力威慑,只是中国国内军阀陷入了自南京政府统一南北以來前所未有的政争泥潭中,对于日军的挑衅心有余而力不足,亦或是说南京方面无论台上或台下的大佬们都无意率先得罪日本人,甚至是有意的容让。 所以,整个上海來自日本人的压力全部由张治中的第五军承受,但不幸的是第五军在年前的淞沪大战中损失惨重,至今仍沒有完全完成部队的补充和重新整编,而且俞济时所部又被老蒋调往南京,是以兵力与第一次淞沪大战之前相比要弱上许多。 南京政府在整个京沪地区兵力部署混乱,重要位置防守力量又十分薄弱,可以说只要日本人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看穿,但他们偏偏沒有像年前那次一样,学则贸然大举进攻,而只是不断的派出小股分队袭扰,以及舰炮的间断性轰击,即便如此,也给上海市民和守军带來了极为震撼的心理威慑。 对此,张治中曾专门下过动员令,依照他的判断日本人早晚要攻击上海,现在之所以迟迟不动手,应该是在等什么时机,而这个合适的时机,相信不会太遥远,最为可恨的是,南京方面无论是汪兆铭亦或蒋中正,他都指望不上,前者仅仅是个党棍政客,手中沒有一兵一卒,尽管他信誓旦旦的通电,将举倾国之兵对日宣战,但军阀们又有谁肯身先战场去给他当马前卒,后者就更不用提了,刚刚下野,本身就一肚子的怨气,这回汪兆铭内忧外患,不到关键时刻,他不会出面的。 而张治中身为军人守土有责,基于以上种种判断,一方面下达了上海的疏散令,另一方面大聚招募自愿参军的青壮年,他相信即便增加的力量微弱,也一样会给日军带來一份阻力。 一个月的时间里,工商学各界先后被第五军有组织的向西撤退,撤退的第一站并不是南京,而是长江中游的武汉,因为明眼人都能看透,只要上海失守,南京将成为前线,被日军攻陷的可能性将非常之高,相对处于内陆的武汉才是一个稳妥的避难之地。 在这种背景下,几天前日军突然发动了对上海守军的突袭,但日军兵力有限,这时吴孝良的整个情报系统中日军派遣了大批陆军将在国统区登陆的消息已经不是秘密,上海方面集合种种情报做出了日军将大举增兵上海的判断,并且对战局的走向所持态度极不乐观。 上海将有可能在短时间内陷落。 原本,吴孝良在日军中的内线给出的情报是日军增援部队将在山东登陆,上海方面的情报送达济南后,他第一次对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情报网所弄出的两条结论全然不同的情报分析给弄的有些犹豫。 山东军兵力有限,淮河以南他鞭长莫及,汪兆铭沒有兵权,只是台上的一只跳梁小丑,真正的实力派蒋中正手中有足够的兵力救援上海,但他此时已经下野,看南京方面的笑话还來不及,又怎么可能在此时出兵,做吃力不讨好的举动呢。 吴孝良分析,蒋中正一定在等一个时机,那就是汪兆铭内外交困,两面俱是悬崖深渊,毫无退路时,再出面收拾残局,但为了这样一个局面,整个中国将承受多大的损失,恐怕牺牲掉一个上海将在所难免,此时此刻老蒋沒准已经在私下里与日军眉來眼去了。 想到这里,吴孝良心里咯噔一下子,如果上海陷落,那么按照历史的进程,日军绝不会满足于此,中国的首都就像一块肥肉般摆在了面前,岂有不咬一口的道理,一旦南京陷落……他不敢再想下去,那场浩劫该不会提前上演了吧。 他能眼睁睁看着悲剧的发生吗,能吗。 …… 张钟麟在掖县沒能等來登陆的日军,但一则震惊全国的消息自南方传來,日军突然增兵上海,驻守上海的第五军与之交火三日夜,全军覆沒,上海陷落了。 消息很简单,紧紧三日第五军就全军覆沒,张钟麟能想象到其中的惨烈,他來自中央军,知道第五军的战斗力,虽然装备上比之老蒋嫡系有所不如,但战斗意志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能战至全军覆沒,则说明战斗已经惨烈到了超过以往任何一次…… 这则消息给第一独立旅内部带來了不小的震撼,很多军官纷纷请战,要求南下与日军决战,而不是莫名其妙的在掖县守什么海滩。 有那么一瞬间,张钟麟甚至都被部下的热血所感染,但对于军人來讲,天职是服从,他不能违背司令部的命令,况且,整个独立旅说到底只有万把人,不顾一切的南下增援上海方向,简直就是不自量力的作死行为,还有一点,他内心深处隐隐相信,那个曾不顾一切驰援过上海的吴孝良,绝不会对此旁观不管,而将他的第一独立旅调來掖县也绝不会是什么莫名其妙。 果不其然,就在所有人都放松了对海上的警惕之后,战斗打响的极为突然。 第570章 幽燕非故国(三十) 23us.com 日军第一登陆点并非是掖县而是选在了掖县东北不足百里的朱桥张钟麟在听说这个消息后长长的嘘了一口气他知道驻扎掖县的第二独立旅不是个省油的灯其旅长李满囤更是个硬茬子日本人碰上他算是出门沒看黄历只能自认倒霉 “严密监视朱桥战场动向随时汇报” 打发走传令兵有作战参谋立即提出质疑 “旅座友军遭袭我们是不是要……” 张钟麟一挥手打断了作战参谋的话说道: “所有作战部队立即进入一级战备严密监视海面动向发现异常立即开火不必请示” 这是作战命令啊那个作战参谋一时间有点摸不到头脑明明日军的登陆地点在百里外的朱桥如何旅座不但不赶去救援反而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 心里虽然打起了鼓但看到张钟麟冷若冰霜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昨天已经有参谋因为所提意见执行后出现了十分严重的问題已经被旅座追责处理自己这话如果说出去万一出了纰漏谁能付得起这个责任一念及此他果断的闭紧了嘴巴 张钟麟手中有吴孝良亲自发來的电报曾秘密嘱托他日军有很大可能会在掖县登陆如今日军竟然在朱桥发起了登陆战若是换一般人恐怕该会认为吴孝良的情报有误可他张钟麟却不这么认为如果是普通情报大可以由参谋部拍发电报何必由吴孝良的机要室來拍发呢 他敏锐的意识到这里面必然有不为外人道的原因日本人虽然已经选择了朱桥但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在掖县也进行一场突袭呢 所以张钟麟认为与其莽撞的派兵援助李满囤的第二旅不如坚守阵地等形势明朗化再有动作也不迟 远处战场上的炮声已经隆隆可闻军心有些浮躁在所难免好在大多数军官都选择了支持张钟麟的决定进而平复士兵们有些浮躁的情绪 这一点还算让张钟麟比较欣慰他随口询问: “派出去的侦查渔船有回來的吗” …… 渤海海面的大雾已经基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浓密的黑云在海面上空拉出一条条黑线这是一支由数十艘各式战舰组成的混合舰队烈日下军舰桅杆上悬挂的放射状光芒日章海军旗帜更加血红耀眼 “据报告冢田君和酒井君的部队已经与支那守军交火了相信附近的支那守军很快将疏忽自身的防御阵地而派出大批的援军赶赴朱桥中将阁下此番特遣队主力也到了该行动的时候” 第一骑兵旅团少将旅团长栗林忠道向位于自己身前半步远的特遣队司令官冈村宁次建议道他的目光越过冈村宁次的头顶投向波光粼粼的海面冈村宁次身高大概不到一米六而栗林忠道则相反拥有者日本人还见的高度一百八十厘米 这是栗林忠道第一次作为作战部队的军事长官参加战斗身为帝国陆军军人他可望参战立功但在派系林立的日本陆军中身为留美派的他只能作为边缘人物存在能够掌握精锐部队为天皇二战的基本都属于旧德派的嫡系所以他这次能有幸带领骑兵旅团对支那作战实在是抱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尽管栗林忠道内心渴望战斗但与生俱來的谨慎以及多年被压抑的军旅生涯他早就磨练出了一副好耐性既然冈村宁次将他留在了自己身边那他就不折不扣的來执行这位司令官的命令他明白真正的战斗在后面自己大显身手的机会不会跑掉 换言之他不认为作为诱敌发起登陆作战的冢田旅团和酒井旅团会一战而功成 这同样是冈村宁次心中所想他之所以把行事为人都极为低调的栗林忠道留在身边就是看中了他的“听话”因为在“下克上”几乎已经成为传统的日本陆军中像他这种经历过惨败又身体残缺的将军在那些狂热的年轻军官中是毫无威望可言的所以将不稳定的人都派出去留下一个相对低调的栗林忠道对他而言实在是不二选择 冈村宁次不用回头也能从栗林忠道的话中感受到了他浓烈的求战意识但现在出战的时机不到他在等在等大海对面的对手出现纰漏的时刻 不过显然对手很谨慎小心这几日接连不断的派出侦查渔船被他毫不留情的全部击沉 只要支那人守军沉不住气那么他们的机会就來了 “栗林君请给冢田和酒井拍电报命令他们务必加快进攻节奏……如果兵力不足可以提出來我会给他们增援” 冈村宁次的回答可以说是答非所问栗林忠道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关节看來中将阁下这一回是要出奇兵 历來攻防战比拼的是攻守双方的实力一方进攻一方防守谁先挺不住谁便失败看起來并沒有多少可以使用诡计的空间但从整个战局着眼则大为不然 如果能够诱使守军离开阵地然后在趁其虚弱的机会大举进攻一鼓而下等派出的军队返回则又可以以逸待劳打一场漂亮的打援歼敌之战 栗林忠道由衷的暗赞中将阁下好心计好耐性恐怕也只有经历过真正失败的人才会如此正视身为支那人的对手这些年支那人在战场上糟糕的表现已经使得帝**界上下形成了一股浓重的蔑视支那人的情绪 此前对支那人作战失败的战例他也研究过其中很多都未必会败甚至可以说败得匪夷所思究其根本还是帝**人骄傲自满的心性在作怪而且就是这位冈村中将此前不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在自己的军人生涯中抹上了永远也擦不掉的耻辱印记吗 “支那人有动静了……” 忽然一名少佐军官从指挥室里兴奋的奔了出來 第571章 幽燕非故国(三十) 冈村宁次一双眸子里终于迸射出不可遏止的精光。 23us.com他等的就是这一刻。沒等那少佐说完就转过身子上前一步问道: “掖县的支那军出动了。” 少佐用力的点头。到如今这一刻连傻子也能猜出司令官的意图了。他们也在等待着这一刻的來临。听说帝国在上海的攻略十分成功。在伤亡极为有限的前提下。便彻底占领了整个上海市区。而且全歼了曾经令帝国**蒙羞的支那第五军。第一时间更新消息一个比一个令人兴奋。兴奋的甚至让无缘身在上海战场的人觉得嫉妒。 但现在机会來了。只要登陆计划成功实施。那么他们一夜之间便可直抵济南城下。到时候那个大名鼎鼎曾数次令帝国蒙羞的支那将军恐怕也只有束手待毙了。 栗林忠道被冈村宁次突然爆发出的求战**惊的呆了一下。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在他印象中这个受尽挫折冷眼的中将向來不苟言笑。仿佛对一切都沒有**。现在看來是他将这烈火一样的东西深深的埋在心底里了啊。 冈村宁次眸子中的精光仅仅一闪而过。整个人便又恢复了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到了让三宅君出马的时刻。舰队全速向西。突击队做好站前准备吧。” “哈衣。” 少佐转身回去传达命令。一旁的栗林忠道小声的疑问道: “这就开始了。” 栗林忠道直到此时此刻仍旧难以相信。他日思夜想的战争就这样突然而至。 “栗林君也去早作准备吧。只要三宅成功登陆。你大显身手的时刻就到了。” 骑兵旅团一夜之间突袭济南是这次军事行动的重中之重。容不得有半点疏忽。 “哈衣。” 栗林忠道站的笔挺。双手紧贴裤线。微微颔首鞠躬。然后踏着甲板啪啪的离去。 特遣舰队距离掖县已经十分之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已经可以看到海岸线了。巨大的军舰不再前进。而是顺着左右两舷垂下数不清的小艇。突击登陆日军在军官和指挥呵斥下有条不紊的坐在其中。小艇底部一旦接触到海面。便极为默契的纷纷解开绑在艇身上的缆绳。然后。早就准备好的士兵抄起木桨。奋力的向水中划去。 小艇似离弦之箭分开水面向陆地而去。仅仅十几分钟的功夫海面上便布满了急速驰向海岸的小艇。密密麻麻如行军的蚁群扑向奄奄一息的猎物。 身为突击队指挥官的三宅光治便身在这无数小艇中的其中一艘之上。这位原本是帝国陆军一颗冉冉升起的名将之星。发轫之初便如流星一般陨落。在籍籍无名中舔舐耻辱伤口十数载。期间苦闷不足外人道。直到一年前以为终于等來了雪耻的机会。谁知等來的却是无以复加的耻辱。 今次。是他最后的机会。他将自己看做一名普通士兵。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就在士兵们中间。如果不能取得轰轰烈烈的胜利。那么就让他在战场上死去。 二百米、一百米、五十米……冲在最前面的小艇距离海岸线越來越近。想象中的枪林弹雨沒有出现。岸边虽然有布置好的防御工事。却似乎沒人防守。 眼看着第一艘小艇上的突击士兵就要靠岸登陆。三宅光治却顾不得兴奋。经过数次和支那将军交手又失手的经验。遇到这种反常情况。必然不会简单。后來他不止一次的回忆过这种反常。就好像是诱惑猎物的陷阱。边上摆放着诱人的饵。一旦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去。就会落进无尽的深渊。 可他能够因为滩头沒有抵抗。支那人表现反常就放弃登陆吗。不能。三宅光治这次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來的。即便支那人炮火猛烈。枪弹密集他一样要登陆。 所以。该來的就让他來吧。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他倒要看看。支那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很快。小艇一批接着一批的靠岸。突击登陆的士兵们。蹚着齐腰深的海水。成群结对的涌向海滩。知道此时支那人仍旧沒有半点动静。 太阳已经彻底落入远处的海面之下。第一时间更新借着昏暗的光线。三宅光治用望远镜扫视了一遍海滩后。这才确信。登陆成功了。支那人即便在这个时候发起阻击。也难以阻止帝国陆军在滩头构置阵地。但他随即摇头。趁此大好机会深入支那内陆突袭其驻扎在掖县主力部队才是上策。只要扫清了掖县的支那军队。通往济南的路上便再无障碍。 很快一个声音从三宅光治的脑中蹦了出來。 “事情反常即为妖。忘了惨败的教训吗。” 这个声音如一盆冷水般兜头浇下。三宅光治立时清醒了。是啊。以他对支那将军的了解。那个数次击败帝国陆军和海军的人怎么可能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这么明显的破绽。难道不是在引诱他们轻敌冒进。再伺机围而歼之吗。想及此处。不禁冷汗淋漓。 随即一阵由衷的感叹。幸亏來的是数次在支那将军手中吃过苦头的自己。如果是那些从未尝过败仗滋味只知道一味喊打喊杀的家伙们。恐怕就要步了自己的后尘。个人荣辱事小。皇国兴衰。天皇陛下的厚望却事大。 一旦登陆部队中了圈套陷阱。即便能够全身而退。但冈村中将的计划却不得不因此而流产。那么一次绝妙的突袭支那将军的计划也将随之失败。皇国自身处境也很是艰难。一旦攻略支那的行动受阻。战事因此陷入胶着。时间长了对皇国而言绝对不会是好事。 他们这些败军之将一定会被军部像扫垃圾一样。扫出陆军。扫出现役。甚至会上军事法庭。 三宅光治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赶走了脑中乱纷纷的一片。猛然睁开眼睛。目光坚定无比。 “传令下去。已经抢滩的士兵以小队为单位。依次构筑防御工事。等待主力部队集结。” 命令传达下去。日军士兵抄起工兵铲熟练的挖起了沙子。 “嗤。。轰。” 随着一阵破空之声。一枚炮弹在滩头炸响。 三宅光治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果然如此。支那人这回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让自己如此轻而易举的就抢占了滩头。 第572章 幽燕非故国(三十一) 三宅光治明白这是支那人发现诱敌深入之计失败后恼羞成怒的炮击。 23us.com这沒什么可怕的。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就算支那人现在全面出击又有什么可惧怕的。皇国陆军的士兵们在陆地上不会畏惧任何进攻。 谁知这一炮过后。整个海滩又陷入了此前的沉寂。原本挥动铲子在挖掘工事的士兵们全部都停下來进入戒备状态。趴在沙滩上。双手紧握着步枪。更多更快章节请到。枪口直指已经逐渐黑洞洞的陆地伸出。 结果再沒一发炮弹落过來。也沒一个支那兵出现。 这一番紧张的折腾足足过了一刻钟海滩才又恢复了先前的忙碌。因为戒备而集结在海滩上刚刚登陆士兵被分散开去。士兵们私下里揣测。刚才那一炮应该是支那军的误射。 面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三宅光治心底突然腾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支那人那一炮真的是误射吗。如果是误射为何偏偏不歪不斜的正好落在自己登陆的这片海滩。并且登陆这么大的阵仗。动静不小。就算支那人的侦查能力再底下。皇**队都到了他们眼皮子底下。难道一点都察觉不出來吗。 在三宅光治的疑虑重重中。滩头阵地很快构置完毕。期间沒有半点意外。他长长嘘了一口气。更多更快章节请到。看來是多虑了。小艇被拉上沙滩。他的双脚落在沙地上。安全感随之又回到了体内。到底是陆军。对于海上那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感觉。实在让人心里不安定。 就在三宅光治嘘气的空挡。通讯小队的士兵背着最新的无线大功率步话机电台也从小艇上跳了下來。这是他和指挥部联络的重要器材。所以整个通讯小队都被编入了自己的贴身行动序列。 三宅光治从电台上拿起步话机。放到嘴边大声喊道:“登陆成功。请求进行下一步计划。登陆成功。请求进行下一步计划。” 电台扩音器杂乱的电流声里传來了几句依稀可辨的确认声。 “允许执行。允许执行……” 远处海面的军舰甲板上。冈村宁次正拿着望远镜在观察海岸上的情况。第一时间更新但天已经黑透。他只能看到依稀闪动的点点火光。 突击队沒有遇到一丁点抵抗。如此顺利的登陆大大超乎他的预料。一种异样的预感同样填满了他的胸腔。是支那将军的诡计吗。 几番考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纰漏。 “栗林君。该出发了。” 站在冈村宁次身后的骑兵旅团长栗林忠道等的就是这句话。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三宅光治在海滩上站稳脚跟就该他大显身手了。 栗林忠道不在乎掖县的支那守军。他眼里只有身在济南的支那将军。只要他的骑兵旅团踏上陆地。便会一刻不停的直奔济南而去。至于其它的。他相信岗村中将和三宅少将会替他搞定。 战马在船上已经很不安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登陆更不能用突击队那种人力小艇。运送骑兵用的是新近才装备的大型登陆舰。这种舰只吃水浅。前方舰艏呈平板状可以直接向前以超过200度的角度打开。 信号灯和无线电台的双重信号很快向数十艘登陆舰发去。这些原本躲在战斗舰身后的舰只很快冲出了队列。向海滩方向急速驶去。 与此同时栗林忠道也与部下一同搭乘小艇冲向海滩。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站在岸边的三宅光治立刻察觉到了海面上突突作响的引擎声。好快的动作。等骑兵旅团一登陆他才有些傻眼。不是应该派步兵一举突袭邺县守军。并拿下这个冲要之地吗。怎么派骑兵來了。顺序不是错了吧。 但他随即就明白了。冈村中将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更多更快章节请到。看來之前的计划被修改了。出击济南不会等在拿下掖县之后。看來岗村中将还是心急啊。如果是寻常军队里。对于这种不符合常识的命令。在战斗序列中相对独立的旅团一级指挥官完全可以。拒绝执行这种计划。而选择更加合乎规矩的计划。但他们的身份和处境注定了不能选择以下克上这条途径。 他们这些败军之将在陆军中已经沒有任何根基。唯有抱成一团。就像酷寒的荒岛上唯有抱团取暖才有活下去的希望一样。所以。三宅光治即便再有异议。还是选择了默许配合岗村中将的命令。 岗村宁次的命令从电台中被传达出來。计划有变。三宅光治的任务也随之改变。滩头阵地会由陆续登陆的第九师团接防。他的旅团首要任务是配合骑兵旅团的行动。并掩护其后路。作为后援步兵一路跟随骑兵旅团奇袭济南。 艰巨而又充满了诱惑的任务。 三宅光治暗想。如果充任骑兵旅团的后续步兵。那么他们就必须与骑兵保持相当的距离。所以在行军速度上绝对是一次相当严峻的考验。如果是甲种师团的兵他对此绝对不会有半点质疑。士兵的体力和战术素养都是皇国陆军中最优秀的。 现在他带的这些兵是由预备役转为现役的预备兵。平时的训练能达到什么程度。这次任务又能执行到什么程度他沒底。实际上这也是兵家大忌。一军主将竟然不了解手下士兵的极限。 但这也是沒办法的事。能再有这样一个洗刷前耻的机会已经实属不易。他实在沒有挑三拣四的资格。 正纠结间一名身材高大的军官來到他的面前。正是骑兵旅团长栗林忠道。 “进攻开始。三宅君一切都拜托了。” 只此一句话。栗林忠道颔首微微一躬身后。干脆利落的踩蹬上马。冲黑暗中而去。 对于栗林忠道此人。三宅光治并不熟悉。仅有的几次交谈也是在冈村宁次的座舰上。仅限于一般性的交流。看他一副郑重其事而又有礼有节的做派。还真是和那些少壮派不一样呢。 出发吧。三宅光治随即也下达了全军开拔的命令。辎重一概留在海滩。所有人轻装前进。并且为了不暴露行踪。全军不能举火。只能在黑暗中前行。 第573章 幽燕非故国(三十二) “旅座,日寇骑兵越过咱掖县向西去了。 23us.com” “旅座,日寇步兵也越过咱掖县向西去了,咱们打是不打。” “打吧,再不打就走远了……” 掖县县城,独立旅旅部,张钟麟面色凝重,面对汹汹发言的参谋们,他既不否定也不肯定,而是双手虚向下压,待大家都按捺下激动的情绪,汹汹之声渐渐弱了下去,才缓缓开口。 “随他们去吧,自有人收拾那些人,咱们的任务是坚守这座县城,现在我想知道,你们有多大的决心与此城共存亡。” 说到最后,张钟麟的声调陡然提高,惊得室内众人都是一激灵。 共存亡,张众人这才意识到他们将面临的很有可能是一场殊死之战。 这也难怪,如果放在其他地方,守军获知日军登录,恐怕早就军心打乱,但山东军自成军以來,无论是打韩复榘,打冯玉祥,还是打蒋中正,几乎百战百胜,就连淞沪大战中与日本人对决也略占上风,所以,山东军既是一只天不怕地不怕,嗷嗷叫的铁军,这既是一只军队的军胆,但同时也会成为致命的弱点,那便是轻敌。 张钟麟是山东军系统中少有的來自中央军系的高级指挥官,他更清楚的了解,其他军阀部队的胆气以及日军的实力,所以,对于这次掖县对日一战,他是慎而又慎的,除此之外,他接到济南方面关于此次对日军防御他的任务便只是死死收住掖县县城,其中济南方面格外强调,对于放弃攻击掖县而离开的日军放手任其为之,这次第一独立旅唯一的任务便是守住掖县县城。 在日军登陆的最初之时,张钟麟是心怀疑虑的,但日军的行动果真便如济南所预料一般,先头登陆的军队立即分出人马,向西挺近,这时,他立即明白了济南方面的布局,同时冷汗也从两鬓淌了下來,日军一旦轻兵急进,那么也意味着后续登陆的日军对掖县县城志在必得,因为掖县此时所处位置便像一枚钉子,死死卡住了日军前后部之间的联系,所以,独立第一旅将要面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凶猛的进攻,完全是不死不休的进攻。 他很佩服日军指挥官的胆识,这种用兵方式一般人是不敢的,因为在敌境登陆,敌情不明,连后路都不清的情况下就轻兵突袭,是极为冒险的,但也正是在这种冒险中蕴含着诱人的机会,至于那支轻兵去了哪里,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目标只有一个,济南。 而济南方面命令他放任这股轻兵急进,自然是早就做好了应对之策,恐怕那位吴上将早就打好了诱敌深入,围而歼之的主意,这显然不是简简单单的料敌先机,而是建立在周密而准确的情报工作之上。 有那么一瞬间,张钟麟甚至幻想,如果吴孝良出任中华民国的国家元首会怎样,他会不会真正的统一中国,带领半个多世纪以來饱受屈辱的中华民族抵御外侮,崛起于世界民族之林。 瞬间的愣怔后,张钟麟很快将心思拉回了掖县,那位吴上将虽然料敌先机并且已经张好了一张大网,但他以及他的独立第一旅却成了一只饵,一只可以碾碎日军登陆军的饵。 此时,张钟麟才明白,济南方面为何只派了区区一个独立旅來抵挡规模更大的登陆日军,并且还是早已获知对方登陆地点的情形下。 …… 与此同时,海滩上聚集的登陆日军越來越多,呵斥声,马达轰鸣声,海浪声混成一片,日军不愧是训练有素,虽然人声鼎沸,但一切行动却进行的有条不紊,丝毫不见混乱。 远处海面上突然拉起了长长的汽笛,滩头已经进入临时构筑的防御的日军士兵立即进入了警戒状态,他们明白,这是通知滩头阵地,特遣队司令官岗村中将将要登陆。 冈村宁次从排水量超过两万顿的战列舰上下到了只有几十吨的登陆舰上,即便风浪越來越大,船身左右摇晃,他仍旧正襟危坐在为他准备好的座位上,绷着脸,努力保持着将军所应有的威严,指挥刀则被他双手拄在甲板之上,用以维持身体平衡。 一刻钟后,特遣舰队的几艘战列舰将会使用大口径舰炮对冈村宁次所选定的第一个攻击目标进行无差别轰击,360毫米口径的舰炮炮弹自重近一吨,数百枚于短时间内砸向那个小县城,他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恐怕它会被炸平吧,从此在支那地图上彻底消失。 登陆船很快驶入浅滩,前方踏板放下,海水立刻倒灌入船内,冈村宁次的裤腿立即湿了一大片,连黑皮马靴里都灌进了冰冷刺骨的海水,刚刚起身的他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身边卫兵手疾一把将之扶住,冈村宁次甩开卫兵的手,眉头紧锁,稳定了一下心神,一步步走向齐腰深的海水中,胯间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了,甚至每迈一步,便牵着他的嘴角一颤。 但与战败的耻辱和身体上的伤残相比,这点疼痛对于他來说什么都不是,栗林忠道就是他冈村宁次插相吴孝良心脏的匕首,三宅光治是他抹在匕首上的剧毒,只要掖县炮声响起,黄河北岸的日军以及满洲**便会在寺内寿一大将的指挥下向南岸发起全线进攻,到时候山东内部定然空虚之极,他冈村宁次的剧毒匕首就会在山东境内肆意横行,然后直摸到济南城下,打吴孝良一个措手不及。 冈村宁次强忍身体上的痛苦,终于踏上了岸边,虽然浑身湿个精透,但他无暇顾忌,炮击马上就要开始,他要趁这段时间里将整个第九师团展开,以便炮击停止之后立即发起对掖县的攻击行动。 作为突击队的两个联队被迅速的与滩头部队剥离,向内陆挺近,只要拿下掖县,第九师团就可以一路沿着胶济铁路直扑济南,到时候吴孝良腹背受敌,焉能不败。 第574章 汉家四百州(一) “斗瓢倾尽醉余梦,踏破支那四百州。 23us.com” 看着滚滚进入黑暗中的皇国陆军,冈村宁次胸中陡然腾起一股豪气,这句写在他日记扉页的汉诗便脱口而出。 “好气魄,是乃木大将的诗作吧,连身为支那人的我都为这磅礴的意境深深感染了……” 冈村宁次撇撇嘴,乃木希典大将是整个皇国陆军中最近似于神的存在,其精髓岂是区区一个支那人翻译可以妄窥的?这些支那人毫无骨气,看着就生厌,若是以往他早就挥挥手将其打发到一边,免得在自己耳边聒噪。可此时竟然搭话了,也许是军事行动进展顺利,连耐心都好了起来。 “乃木大将是我辈军人楷模。” 那翻译听见冈村宁次搭话,受宠若惊,看来这一记马屁拍的恰到好处,立即趁热打铁。 “是啊,明治7年,乃木大将还是旅团长,日清之战前有此诗作,是他老人家壮心勃勃,旅顺一战成名也是实至名归,卑下只恨生的晚,无缘得见军神英颜。” 翻译说到此处,话锋一转。 “皇军今日亦是临战登陆,吴贼小儿连抵挡都不敢,恐怕乃木大将的神话将要在阁下身上重现了呢。届时‘济南城外三更雪,百万精兵渡大河。’,阁下标榜青史,难免会成为新一代军神呢!” 冈村宁次听他说的越来越肉麻,却觉得很受用,自己这次所处的位置与乃木希典何其相似,上一次是日清战争,这一次是日中开战;上一次是在辽东旅顺登陆,这一次是在山东掖县登陆;上一次直捣清国所谓的龙兴之都盛京,这一次他要拿下支那将军的老巢济南。只要打败支那将军,放眼支那还有谁是皇国陆军的对手? “嗤----轰!” 一阵尖厉刺耳的破空之声过后紧跟着便是震耳欲聋的爆炸之声,西边的夜空腾起一股冲天的火光。是战列舰在开炮,冈村宁次一双眸子里似乎也腾起了一股火焰,他只盼炮轰快些结束,占领掖县之后便长驱直入济南。他心里默念着,支那将军你在第九师团到来之前一定要挺住,可别让我失望呀。 狂轰滥炸开始了,每发数百公斤重的炮弹冰雹一般砸向了小小的掖县县城。 突击队日军进军非常迅速,最前面的士兵几乎可以看见掖县低矮残破的城墙了,此时的小小支那县城已经陷入一片火光之中,他们就地待命,只等战列舰炮击结束,便冲上去将那堆废墟占领。 …… 炮击远比想象中来的更加猛烈,张钟麟参加过上一次的淞沪大战,对日军超大口径舰炮的威力有着清醒的认识,其破坏力之强远非陆军榴弹炮可比。这一顿炮轰下来,掖县这座小城恐怕要就此消失了。不过好在他事先做足了功夫,令百姓青壮化妆成士兵向东转进吸引日军特务视线,老弱则分散到四周村庄中去。 现在的掖县县城除了山东军的士兵,还是山东军的士兵。吴上将交给他的任务,便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住这里,尽一切可能将冈村宁次拖在这个弹丸小城。 “轰隆----” 整个掩体猛烈的摇晃震颤起来,泥土与碎石从钢筋混凝土的裂缝里扑簌簌掉落。掩体内的作战参谋们纷纷扑倒隐蔽,张钟麟也被卫兵按到在地上,落了满身的泥土碎石。等炮声渐渐远去,他扒开卫兵站起身来,抖落两下满身满脸的泥土,骂道:“这狗娘养的掩体若是禁不住炮轰,等战事结束老子非崩了监造这工事的混蛋不可。” 有参谋则腹诽着,如果掩体禁不住炮轰,您老人家还有命去要人家的命嘛? 这些沿海城镇的地下工事掩体,是去年济南下命令构建沿海大防线时的产物。所有施工队伍均由济南派来,连财政支出都由济南承担,地方上只需在人力与物资上予以全力配合。 掖县县城虽然陆地上位置无足轻重,但还是按照济南的统一规划修建了一系列的防御工事。当时,张钟麟的部队正在此处演习,还被临时抓了壮丁,干了一个月的活。他对此还颇有微词,认为这些耗费人力物力花大价钱修起来的地下工事几乎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而今他开始庆幸,如果当初不修这些钢筋混凝土的东西,现在他的**旅恐怕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有作战参谋出言提醒。 “旅座,日军炮击已经进行了超过一个钟头,随时都有停下来的可能,是不是可以部署地面反击?” 张钟麟抽出一支烟卷点上,狠吸一口,抬手看了眼时间,摇摇头道:“炮击至少还要进行三刻钟,电告各部抓紧休息,恶战还在后头。” 现在是凌晨五点两刻,由于是冬季的缘故,天亮时间要比夏季推迟了一个多钟头。所以,此时外边黑的很,日军指挥官是不会让士兵们抹黑前进的,他们要做的只需延迟炮击的结束时间,等天色破晓放亮,再发起攻击。 “小鬼子疯了,好像炮弹不要钱,怎么还扔个没完没了了!” 有的人身在狭小的空间内,外边炮击连连,难免有些坐立不安,情绪不稳。 “都忍忍,快结束了,到时候多的是你透气的时间。” 参谋们七嘴八舌,张钟麟也不理会,他也清楚这些人从未经历过这种真正的敌我实力悬殊的大战,陡然面对这种压抑状况,会很不适应,所以要给他们自我排解的空间。手指突然疼的一抖,原来是烟卷已经燃到了尽头,由于心事太重,一根烟到有一多半是自燃的。他抬手又看了看手表,时间过的很慢,听动静外边的炮声已经逐渐转为稀疏。 这应该是炮击结束的前奏了,是时候准备地面部署了,张钟麟毫不怀疑,此时的日军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炮击一停,便冲向县城。 “电令各部,准备战斗,检查枪支弹药,检查掩体出口。” 这一刻终于来临,所有人都没了声息,紧张默然的开始进行着各自的工作。 第575章 汉家四百州(二)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整个县城上空弥漫着遮天蔽ri的硝烟, 炮击停止了,世界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县城的城墙原本只是稍显破旧,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城中更是浓烟滚滚,隐隐的还透出几丝红亮的火苗。 23us.com ri军联队长佐田放下望远镜,满意的点点头,陆军拥有海军舰炮的火力支援,攻打要塞的战斗似乎变的简单之极,现在他唯一需要做的便是下达进攻命令,然后好整以暇的在后面看着勇敢的皇国陆军士兵占领那座已经成为废墟的支那小城。 “全体进攻。” 随着一声令下,成群结队的ri军冲出掩体,随着一片嗷嗷之声,如土黄se洪流一般卷向掖县县城。 五百米,三百米,二百米,一百米,五十米…… ri军距离县城越來越近,ri军联队长佐田正端着望远镜紧张的看着那座浓烟滚滚的县城,生怕再出现什么变故,作为一名参加过ri重淞沪大战的军官,他对支那将军神出鬼沒的战斗风格至今扔记忆犹新,不到最后一刻,战局永远都有可能在关键处被反转,所以,他只有看到皇国士兵的双脚踏上县城中的残垣断壁才能把心中那块居室踏踏实实的落地。 四十米,三十米,十米……望远镜中,ri军士兵爬上了仍旧拥有一定高度的城墙,他们沒有遇到支那人的反击,一丁点反击都沒有,陆军鲜红的太阳旗插上了城头,率先登上城墙的士兵并沒有急于进入县城内,因为此时整个县城都陷于浓烟与大火之中,冲进去沒有任何意义,难道他们还能为支那人扑火救命吗,简直是开国际玩笑。 ri军士兵开始沿着城墙进行清理,查探是否还有残存的支那士兵,几经确认,城中已经沒有支那人的威胁,佐田这才长吁口气放下望远镜,手中指挥刀一挥。 “前进。” 指挥部开始跟着向县城移动,作为第二梯队的另一个联队其联队长见到第一梯队几乎沒有遇到任何阻力就占领了县城东部城墙,也不甘人后立即下达了全军出击的命令。 于是数千人的ri军分东西两侧分路攻入掖县县城,与此同时,电波飞跃战场上空直奔海滩特遣队指挥部而去,带去了成功攻陷掖县县城的胜利消息。 佐田登上掖县城头,俯视着滚滚浓烟的城内,胜利已经被踩在脚下但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以他以往和支那将军作战的经验,他手下的支那士兵与其他军阀的士兵有很大不同,作战勇敢程度几乎不亚于皇国陆军,即便战败也会战斗到最后一人,可这次却让皇军轻而易举的就取得胜利,这难道不反常吗。 事情反常即为妖,看着清理碎砖瓦砾的士兵,佐田突然意识到一点,尸体,对,就是尸体,在整个县城废墟中沒有支那士兵的尸体,难道支那人在炮击前就已经逃走了,这不可能,据情报直到登陆时为止,县城城墙上还站满了支那士兵,怎么可能消失的如此彻底干净,再者,临战一枪不发便逃走,这也不是支那将军的作战风格啊。 难道…… 很不幸,佐田的思维永远的停留在了这一刻,他只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瞬息之间便成为了一具沒有呼吸,而且血肉模糊,肢体残缺不全的尸体,他的卫兵见到联队长变成这副悲惨的德行,连发生在身边的爆炸都忘记了害怕,趴在地上干呕了好一阵,却什么都沒吐出來,因为胃内的东西已经在船上都吐了个干干净净。 “敌袭,敌袭。” “快速jing戒……” “大佐阁下,大佐阁下,能听到我说话吗。” 移驻城头被清理出空地上的ri军很快陷入了混乱,随队的军医被喊來,他趴在血肉模糊的佐田耳边大声的唤着他,久久沒有回应,在扒开佐田眼皮观察了瞳孔反应,以及将手指触在其脖颈处试探了一下脉搏之后,无奈的摇摇头。 军医抬手看了眼手表,随即在小本子上潦草的写下了一行字。 “昭和5年三月二十一ri凌晨六点三刻,佐田启二大佐阵亡于支那掖县。” 爆炸声再次响起,ri军这次清清楚楚的听到了破空声,是炮弹。 “哪里开炮,立即确认。” 随即,整个城头被弹雨所淹沒,所有军官无一幸免全部被炸成了肉泥,炮弹落点逐渐开始向城墙两侧移动,由于在此前已经确认沒有危险,绝大多数的ri军士兵都不在jing戒状态,而是聚集在一起休息以便恢复体力,如此以來,很多人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沒弄清楚就在睡梦中永远的失去了意识。 佐田联队在失去了绝大多数指挥官后,陷入了空前的混乱,犁地一般的炮弹使得他们再也无法顾忌皇国陆军的尊严,而抱头鼠窜,最可悲的是,他们到死都沒弄清楚敌人究竟來自哪个方向。 在东城的佐田联队陷入一片混乱之时,西城的情况也沒好到哪里去,炮弹雨点一样倾泻而下,在短时间内就造成了极大的伤亡,但幸运的是,占据西城的第二梯队联队长沒有被炸死,所以反应对比东城的沒头苍蝇一般也算是迅速,一部分聚集在城外休息的士兵开始撤离被轰炸比较集中的区域。 …… 滩头冈村宁次临时指挥部,胜利攻占掖县县城的消息在一刻钟之前就已经通过电报汇报了过來,他很满意,这个佐田启二总算沒让他失望,拿下掖县这点冈村宁次毫不怀疑,毕竟以整整一个师团打一个小小县城,在实力上他也拥有压倒性优势,更何况还有大口径舰炮的远程火力支援,有了这么多的有利条件,掖县县城不被拿下才奇怪呢。 电报机滴滴答答响个沒完,译电员突然惊讶的叫了一声。 “天那,这不可能。” 冈村宁次被译电员的惊叫惊醒,顺口问道:“怎么了,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 “阁下,佐田联队长阵亡了。” 第576章 汉家四百州(三) 张钟麟抬手看了下时间,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外边炮兵阵地的电报已经发了过來,他们在夜色的掩护下成功的避开了日军的视线,并在清晨对毫无防备的日军发起了炮击。 23us.com 下面该步兵出场了,相信以日军的军事水准很快就能发现炮兵阵地的准确位置,并且,在日军沒反应过來之前给予其致命一击,是一早就制定好的计划,因为只有将日军的先遣队彻底打垮,他们才可能赢得时间來应对接下來更大规模的攻击,因为这一切都刚刚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在后面。 “命令,掩体内部队悉数出击,抢占制高点,务求全歼日军先遣队。” 作战参谋等的就是张钟麟这句话,还沒等话音落地,便示意电报员迅速发报,随着滴答之声,县城地上开始有了变化,东城的日军早就一团混乱,连建制都已经垮掉,沒有系统的指挥就连训练有素的日军也难免成为一团散沙,他们谁也沒注意,残破墙面突然出现了十数个洞,城砖被从内侧推开,成群的浅灰色军装由里面涌了出來,几十上百人全副武装中国士兵突然出现,乱哄哄好似沒头苍蝇的日军佐田联队士兵都懵了。 哒哒哒…… 数百条枪同时开火,乱哄哄的佐田联队士兵像被割的韭菜一样,成片成片的倒了下去,直到此时,有反应快的日军士兵才意识到眼前这些突然出现的全副武装的士兵是中国人,纷纷拉枪栓准备还击,为时已晚,中**队的重机枪像一头头的野兽,愤怒的咆哮着,喷吐着复仇的火焰,日军士兵也红了眼,他们在面对未知的炮轰和步兵对阵之间,所持有的态度竟然完全不同,面对大炮的轰击时,他们选择了盲目的逃窜躲避,但敌人就在眼前时,却恰恰相反,不论对方战斗力有多么恐怖,与对方实力相差有多么悬殊,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如飞蛾扑火一样,呀呀吼叫着顶着密集的弹雨冲了过去…… 中**队在压制住日军之后迅速展开结阵,然后沿着城墙方向推进,开始肃清正准备结队反抗的日军。 佐田联队的一些低级军官突然意识到中国士兵的出现绝不会是偶然,放任他们进城只是一种诱敌的战略,直到他们全部放松警惕,再突施偷袭,达到重创皇军的目的,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为时已晚,佐田联队的危局就算是天照大神來了也无法改变,因为,绝大多数的掩体都构置在东城方向,所以中国士兵越來越多,火力越來越强大,本就已经一盘散沙的日军士兵根本沒有还手之力。 东方一轮红日已经高高升起,东城的战斗结束了,绝大多数佐田联队的士兵都变成了横七竖八躺倒在残垣断壁处的尸体,只有极少部分人成为了俘虏,与此同时西城的第二联队在东城战斗后不久便发现了变故,也曾试图增援,但很快便被西城附近掩体内的中国士兵所牵制,而东城方面的中国士兵则快速向西城推进,使得西城日军两面受敌,在夹攻之下不得不放弃了对东城增援的意图。 但西城日军的指挥系统并沒有受到毁灭性的破坏,所以,在经过初时的混乱之后,很快便恢复了战斗力,因此,西城的战斗打的极为惨烈,第二攻击联队作为冈村宁次的两把尖刀之一,战斗力极为强悍,同时顶住了中**队前后两个方向的进攻,而后且战且退,在付出了近半伤亡的代价之下,终于撤离掖县战场。 “什么,佐田联队被全歼。” 冈村宁次觉得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題,佐田联队是第九师团里精锐中的精锐,怎么可能被全歼,这一点都不符合常理,就算在淞沪大战期间,以佐田联队的战斗力遇到了支那将军嫡系五十七师的主力也未必会被全歼,若说是受到重创也就是极限了。 “重新确认,呼叫佐田联队。” 冈村宁次面不改色的下达这确认消息的命令,回复是无限凄凉的,佐田联队已经沒有任何音讯,回复司令部的乃是第二攻击联队,在确认了佐田联队被全歼的事实之后,他们亦是损失惨重。 好在中**队并不急于追歼他们,所以才从容撤离地狱一般的战场。 通过零星的电报,冈村宁次终于将清晨掖县战场的情形猜了个七七八八,这位黎明前还踌躇满志的中将,此时仍旧面无表情,部下们看不透他到底做何感想,但已经有人按耐不住愤恨准备请求出战了。 “中将阁下,由我们联队來担任攻击任务吧。” “依我之见,皇军应该不理会掖县弹丸之地,迅速转进济南,对支那将军的中枢予以打击……” 冈村宁次霍的起身,挥手打断了部下们。 “支那将军非易与之辈,掖县是非拿下不可,否则一旦轻进,皇国陆军的后路随时都有可能被切断,那么登陆行动将变的毫无意义。” “中将阁下所言在理,可如果在掖县耽误过多时间,皇国陆军选在此地登陆的突然性优势将丧失殆尽,在朱桥做佯攻的意义也将失去……如此一來,我们还要重蹈淞沪覆辙吗。” 冈村宁次大有深意的看了眼出言诘难的联队长本间雄一,此人家祖为德川时代大名,明治时期又因为拥护天皇而备受重用,身为皇国华族的他自然而然的有着本能的骄傲,对于他这个草民出身又身加奇耻大辱的中将指挥官不服也在情理之中,他冷哼两声,问道: “依本间联队长我军该如何行动。” 岂料本间雄一一脸傲慢的答道:“自然是全力拿下掖县,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济南。” 众军官一阵嘘声,闹了半天他大言惊人折辱上官就为了争下这个强攻掖县的差事,须知,掖县经过一夜的炮轰即便能出其不意全歼佐田联队,可不意味着能对抗全力出战的皇国陆军精锐,他本间无非是想捡个现成的便宜而已。 第577章 汉家四百州(四) 冈村宁次的命令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23us.com “第九师团全体出击,目标,支那县城。” 本间雄一则继续力争,“中将阁下,我愿意担当第一攻击梯队。” 此人虽争强好勇,但其所带领的联队战斗力的确非同一般,在淞沪一战中,是为数不多的沒有败绩的联队,所以,他有这个资本來要求作为第一攻击梯队,作为急先锋,更何况目标还是支那一座弹丸小城,守军只有不足一个旅团的兵力,根据情报又调走了大部,在特遣舰队大口径舰炮的轰击之下,支那县城几乎成为了一座废墟,有限的守军如何能在整整一个师团的兵锋之下守住县城。 这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支那人好像正在做着这样一件让人不可思议的傻事,就像独自挑战风车的唐吉可德,做着螳臂当车徒惹人笑的愚蠢之事。 冈村宁次的决定下的十分干脆,也不再等待什么时机,也不管士兵们经过了一夜的登陆行动后是不是需要休息以恢复战斗力,所有的联队都集合起來,分批次向掖县县城疾驰而去,顿时扬起了漫天的沙尘,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第九师团,脚步踏地的节奏如同擂响的战鼓,大地似乎都在为之颤抖。 这其中本间联队作为急先锋冲在了队伍的最前端,对于佐田联队被支那人全歼联队长本间雄一极为不解,虽然此人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但对佐田启二其人还是相当叹服的,此人在士官学校之时便是他的前辈,无论学校时期还是在陆军服役时期永远都压着他半头,而今次竟然在看似孱弱不堪的支那守军面前兵败身死,这对本间雄一无疑是一种难以接受的打击。 所以,本间雄一争取了第一攻击梯队的位置,除了要为前辈报仇之外,还想看看这些支那人究竟是什么人物,竟能将佐田联队打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半点。 白天里行军速度是夜间的数倍,不足一个钟头,本间雄一就已经隐隐的望见了掖县县城的残垣断壁,冲天的浓烟笼罩着整个县城,黑压压的看着就像一堆即将燃尽的煤炭。 这时,本间雄一有两个选择,一是下令停止前进,先对县城做一次火力试探,以步兵炮进行轰击,打乱敌人部署,其二,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锋,一鼓作气拿下支那县城。 本间雄一几乎沒有半点犹豫便选择了后者,日军士兵嗷嗷直叫的冲了上去,在他们看來那已经是一座死成,支那人靠卑鄙的偷袭才占了佐田联队的便宜,如今堂堂正正的对战,支那人便是跳梁小丑,如今死期到了,但冲的越近,本间雄一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这是一个职业军人的直觉,往往这种直觉将会决定一个人的的命运走向。 但本间雄一最终沒有服从直觉,而是选择了冒险,那损毁严重的城墙上分明沒有半个支那人,他们已经冲到了距离城墙重机枪的射击范围之内,但枪声沒有响起,冰雹一般的子弹沒有射过來。 与此同时,张钟麟此刻正在掩体内,静静的听着头上的动静,掖县县城的城墙上现在的确沒有一个中国士兵,所有人都重新回到了掩体之内。 张钟麟不停的看时间,这几乎已经成为他在紧张之时必做的动作,当然,这不是他减压的习惯动作,恰恰相反,不断的看时间其实是他在思考问題之时养成的一种习惯,而对于战术行动來说,时间是最为重要的因素,所以他以前身为低级军官时,总是看时间以推算军事行动的进展,到了现在即便不在第一线了仍旧保留了这个习惯。 他这次又故技重施,等着日本人來上钩,有的作战参谋私下里质疑着,“小鬼子有那么蠢么,同样的招数能干掉他们两次。” “谁说不是呢,万一……” 话还沒出口便被捂住了嘴巴,到了战前临敌还说这等不吉利的话,自然是极为忌讳的,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持这种态度。 “你还别高估了小鬼子的智商,恐怕再來一次也得乖乖是上钩呢。” 扑哧,,有人笑了,“你当小鬼子是你呢。” 张钟麟这回沒阻止部下的玩闹,因为血战即将开始,他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说笑。 “轰。” 掩体顶部钢筋混凝土的缝隙里扑簌簌掉落这泥土和碎石,炮击又开始了,小鬼子还真是吃一百回臭鱼不嫌腥呢。 张钟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嗤,,轰。 本间雄一焦头烂额了,他被卫兵强行按在了地上,以躲避四处飞溅的弹片,砂石迸溅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不知是肿了还是破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佐田联队是因何覆沒,佐田启二本人又是如何阵亡的了,如果运气差到了极点,一炮就可以送他上西天。 本间雄一心里默默祈祷着炮弹千万不要落在自己身上,他几次都试图强行起身指挥联队撤离炮弹的轰击范围,但无奈的是已经太晚了,炮火密集的根本不给他以喘息的机会,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趴在地上等待炮击结束,在登临城墙之前的那一阵不详预感终于应验了,只是他还有点不明白,这些支那人怎么就那么肯定自己一定会大摇大摆的爬上城头,是支那人把皇军想的他太蠢,还是…… 答案让他恼火不已,这些支那人欺人太甚,本间只恨自己太过轻敌,再一次上了支那人的恶当,当然,第一次恶当是由佐田启二來承受的。 冈村宁次远远的就注意到了本间联队的窘境,冲上去救他们是最愚蠢的,想要解围就得先找到炮兵阵地,解决了支那人的炮兵,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山本,带着人去那里,将支那人的炮兵找出來,通通消灭,为死去的武士英魂复仇。” “哈衣。” 山本大佐带着他的山本联队向县城东南方的一处密林疾驰而去,这是一处山包,是炮兵天然的隐蔽阵地。 第578章 汉家四百州(五) 本间联队在掖县县城的东城头被炮火压制的抬不起头,此时的本间雄一趴在地上,心中懊悔万分,后悔不该轻敌冒进,落入了支那人的圈套,炮弹密集程度丝毫沒有减弱的趋势,反而在节奏上愈发的急促,身边的军官也好士兵也好不断有人被弹片击中,惨叫声,哀嚎声不绝于耳,在以往对支那人的战斗中,从來都是日军占据火力优势,凭借各种口径的火炮对支那人进行压制,然后他们再趁机冲锋扫荡,一举干掉因为轰炸而变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敌人。 23us.com 现在很明显便是这种局面,所不同的是,被动挨打的由支那人变成了他本间雄一,等着歼灭敌人的人变成了支那人,这是他无论如何不能容忍的,必须想办法改变这种被动局面。 就在本间雄一想着如何应对中**队接下來可能的进攻之时,冈村宁次和第九师团的主力也已经赶到,但他并沒有急于进攻县城,而是派出了山本联队去搜索中**队的炮兵阵地,他还是敏锐的意识到,只要将中**队的炮兵阵地干掉,这场战斗就已经赢了一半,失去重火力支援的步兵,在第九师团强大的火力覆盖面前只能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很快,山本联队便进入到了山脚下的密林之中,等他们进入其中才发现,这趟任务沒有那么简单,几声沉闷的爆炸过后,最当先搜索前进的日军士兵惨叫着,血肉模糊的倒在地上痛苦的嚎叫着,原來,中**队竟然在密林边缘埋下了,专门杀伤步兵的地雷,随着深入,踩中地雷的人越來越多,地雷虽然不会重创整个山本联队的战斗力,但却在心里上给予了沉重的打击,日军士气由高涨转为低迷。 在日军频频踩中地雷的同时,山本一颗心早就沉到了谷底,地雷不但有阻止他们进山的功用,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也暴露了他们目标,等于告诉中**队,他们來了。 越过这些地雷阵,在前面等着他们的也很可能是中**队的伏兵,有那么一瞬间山本甚至萌生了撤退的念头,和本间雄一不同,他虽然也同为大佐联队长,却从未参加过实战,一直在本土服役的他,是奉调补充进在淞沪大战损失惨重的第九师团,乘船到达天津后,经过短暂的修正训练,便又再次登船出海南下,最后经过昨夜的登陆战,才算是经历了他从军生涯中的第一场不是演习的军事行动。 而这次率领联队搜寻中**队的炮兵阵地,更是山本第一次**领军执行作战任务,是以如果就这样可耻的退下去,想必他在陆军中的前途也就会终止于此,他本人以及家人更会因为自己的懦弱表现而遭到歧视与羞辱,这是山本所不能接受的,所以,即便冒着踩中地雷的风险,他也必须硬着头皮,前进再前进。 炮声渐渐悉数下去,但仍旧足够山本联队辨别方向了,只要顺着炮弹破空声起始的方向而去,必然会找到中**队的炮兵阵地,可中国的炮兵会乖乖的等着他们去吗。 已经越过地雷阵的山本在心里疑惑着,按常理他的整个联队限于地雷阵里的时候,活着时刚刚越过地雷阵,是最佳的伏击机会,可在最应该出现的地点上中**队沒有出现,这是他们失误,还是前方有着更大的陷阱。 山本心里的答案其实更倾向于前者,但他和本间雄一不同,出身低微使得他在任何时候都谨小慎微,也正因为如此,才在本土服役了这么多年却从未参加过实战,也算是凤毛麟角了,这种并不算优点的性格特征在此时,不得不说救了他一命,并使得战局变得更加复杂,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山本就已经要面对另一大难題,中国炮兵阵地的炮声彻底停止,他们失去了辨别方位的声音源,而密林中高大的树干和阔叶挡住了太阳,已经无法根据太阳的方位來辨别方向,更加不幸的是,就连唯一的拥有指南针的军官都被地雷炸死,由于疏忽,指南针连同军官的尸体被一并遗弃在了地雷阵中,事到如今,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中**队很可能就在暗处等着他们进入伏击圈,这时,他面临这两难的抉择,究竟是继续前进,还是撤退呢,几经考虑,山本既沒有下令继续前进搜索,因为这样很可能会越走越远,最终离师团指挥部也越來越远,也沒有下令撤退,同理,在失去方向的同时,任何移动都可能会在迷路的情形下,而与预期的目的地渐行渐远。 所以,山本选择了原地待命,他万万想不到,正是因为这个命令,使得他们停在了中**队的炮兵转移到下一个炮击点的必经之路上,使得中国炮兵迅速就位的计划受阻,最终,几乎改变了战局,当然,这也是后话。 炮声停止,冈村宁次十分满意,他认为这很可能是山本联队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于是下令分梯次进攻掖县县城,此时,清晨在西城遭遇失败的第二攻击联队,终于归队,其联队长对张钟麟的作战方式进行了详尽的描述。 听罢,冈村宁次眉头紧锁,看來本间雄一也凶多吉少了,即便步兵冲上去,恐怕一不能及时的将他救下吧,毕竟还隔着数里的距离,如何才能压制住支那军的行动呢。 对了,冈村宁次灵机一动,何不也用炮击,只要将弹着点尽量的向城墙内侧移去,就可以尽最大的可能将支那军拖住,如此一來,第九师团主力便赢得了时间。 想到此处,冈村宁次再不犹豫,果断的下令:“榴弹炮准备,目标县城东城内侧。” 虽然不明白司令官因何下了炮击命令,炮击很有可能会误伤自己人,但炮兵们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射击诸元,将第一炮打了出去。 第579章 汉家四百州(六) 冈村宁次炮击城墙这一招的确够狠。 23us.com虽然本间雄一仍旧被压制的趴在地上抬不起头來。但中**队也同样被压制在掩体内出不來。在某种程度上。这是救了本间联队。 这通炮击就是在为第九师团争取时间。等接触城墙之后。即便中**队冲出掩体。他们也失去了趁势偷袭的优势。到时候两军对垒赢得肯定是皇国陆军。 冈村宁次如是想着。同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很显然。日军的炮兵不愧是训练有素。炮击行动进行就好像医术精湛的医生在进行外科手术一样。每一炮都落在叶县城墙内壁一侧。爆炸几乎沒有对本间联队造成误伤。 但对中**队就不一样了。最开始冲出的士兵。很多人都被爆炸后的弹片所杀伤。还有很多人被爆炸的冲击波所震伤。 日军越來越近。张钟麟在掩体内有些着急了。如果不抓紧冲出去取得战场的主动权。他们很可能就会被堵死在掩体内。被日军來个瓮中捉鳖。 但日军使用的同是火炮。他们是有劲使不上。冲出去也是白白送死。现在能挽回危局的同样只有炮兵。 “发电。命令炮兵。伺机炮击日军炮兵阵地。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发报员沒有半句废话。沒等张钟麟话音落地。便滴滴答答的将电报拍了出去。 可人们心里却在泛着疑惑。炮兵也不是千里眼。火炮发射虽然设定好射击诸元便可以发射并命中目标。 但以现有的水平这种超远距离靠观测是很难校准的。一般必须使用引导操作才可能取得准确的射击诸元数据。第一时间更新说白了就是必须派出侦察兵深入地方阵地以获取准确的坐标。并将这些坐标传回阵地。火炮才能精准的命中目标。 张钟麟此刻心里也沒底。虽然在炮击之前炮兵会派侦察兵游走于战场四周。但谁能保证在日军炮兵阵地附近的侦察兵不被日军给消灭掉了。 如果侦察兵被日军消灭掉。中国炮兵阵地即便有炮弹无数也无济于事啊。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战事到了这种程度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尽人事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日军第九师团的进攻士兵距离县城城墙越來越近。恐怕不足一刻钟的功夫便会攻上城墙。到时候再做什么都晚了。掩体外。日军隆隆的炮声还在不断的炸响。 张钟麟的手不由得攥成了拳头。手心里面则全是冰凉的汗水。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虽然他一贯以冷静著称。但如今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上千人的性命交在别人手中。也由不得他不在意。 …… 日军越冲越近。冈村宁次在后方端着望远镜。观察着远处城墙上的动静。为了能够清楚的了解城墙废墟上的情况。他特意将临时指挥部设置在了一个小山包的山腰一侧。如此以來。既有高度。同时也保证了安全不被对方炮兵骚扰。 因为这个山腰所在位置正是中**队炮兵阵地的反斜面。炮弹火力再猛也落不到此处。 因此。不会有指挥部被中**队炮兵端掉的危险。这也是在吸取了上一次淞沪大战失败后的教训。冈村宁次显然学了一回乖。 事实证明。冈村宁次这么做实在是救了自己一命。他派去的山本联队并沒有及时的找到并且消灭掉中国炮兵。反而中国炮兵的榴弹精准的倾斜到了日军炮兵阵地之上。 日军炮兵对此毫无防备。在炮弹如冰雹一般的倾泻而下时。所有人都傻了眼。更多的人还沒來得及发出惊叫之声。便被猛烈的冲击波和到处飞溅的弹片夺去了生命。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更加悲催的是。其中有几个炮弹命中了日军炮兵阵地的弹药箱。从而引发殉爆。殉爆对日军炮兵阵地的打击是致命的。并且一发而不可收拾。整个阵地几乎在一瞬间就陷入了火海之中。幸存之人寥寥无几。 冈村宁次听到接二连三的爆炸声。还在诧异。陆军榴弹炮的威力几乎快赶上海军的大口径舰炮了。整个大地都如地震一般在不停的颤抖。第一时间更新 想到此处。冈村宁次的思维凝固了。他急急走出临时搭建好的掩体。向炮兵阵地方向望去。只见火光与浓烟冲天。 他的炮兵彻底完蛋了。 冈村宁次这下傻眼了。中**队的炮兵使了什么招数竟然能如此精准的就端掉了他的炮兵。冷汗此时已经顺着他的额头淌了下來。他立刻意识到。这周围有中**队的侦察兵。 同时他也在暗自庆幸。亏得沒有同以前一样。将指挥部向炮兵阵地一样。设置在平地之上。 指挥部在半山腰。即便中**队的侦察兵发现了他所在的位置。测算了准确的坐标。因为反斜面的缘故。中国的炮兵对他也无可奈何。 即便如此。日军的士气已经严重受到了打击。现在他急需解决两件事。 第一件是尽快找到中国炮兵。并将其消灭。解决这个如影随形的幽灵。如此他的后方才能稳定。前线也不会出现被火力覆盖的危局。第二件是尽快拿下这座小县城。他才好快速向山东内陆机动。尽快的与先前出发的第一骑兵旅团呼应配合。打击支那将军。 在冈村宁次看來。即便受到了比较严重的打击。中**队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他秩序将兵力压上去。就会取得这次攻城战的胜利。虽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从战略上看。不惜一切代价快速拿下液限。是整个战役的最关键一环。 与此同时。朱桥方向佯攻的日军取得饿了决定性的胜利。击溃了当地守军。现在正在往掖县方向运动。相信明天日出之前就会赶到。 到时候。两拨人或马合兵。或前后首尾互相呼应。次第前进。一边对沿途的中国县城给予打击。一边快速向济南方向推进。 但是。让冈村宁次沒想到的是。中**队的战斗力显然超出了他的预估。城墙上的炮击终于停止。本间雄一长长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可以到了扬眉吐气的时刻。谁知。这却是他跌入痛苦深渊的开始。 第580章 汉家四百州(七) 炮轰停止,本间雄一试图收拢他的士兵,但很快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彻底打碎了他的意图,数不清的身穿浅灰色军装的中国士兵不知是从哪里冒了出來,而且越聚越多,手持冲锋枪,见了日军士兵就扣动扳机,一梭子一梭子的弹哒哒哒射了出去,刚刚起身还沒反应过來的日军便纷纷中弹倒地。 23us.com看本书最新章节,就来的网,首发最新章节! 这简直是一边倒的屠杀,日军就像靶子一样被成排的射击倒地,本间雄一在被卫兵扑倒后,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可眼前突然一红,抬头一看竟是身体已经瘫软的卫兵鲜血流了他一脸,直进到眼睛里,顿时,愤怒与不甘充斥了本间整个胸腔,似乎如果不尽快发泄出來,整个胸膛就会爆炸,心脏会迸射而出。 但形势决不允许他做出鲁莽之事,这不是争胜斗勇的时候,只要有一点点的差池,他本间雄一的小命就得送在这小小的中国县城里,他可不想死的如此不明不白,他还有很多理想沒有实现,还有许多事沒有做,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忍耐,卫兵的鲜血溅了他满身满脸,正好可以就势装死,直到冈中将派來援兵,他都不敢再有所异动。 因为本间雄一已经绝望的发现,他整整一个联队的部下不是被适才两轮炮击炸死,就是被这群身穿浅灰色军装的中国士兵给击毙,更让他心中疑虑的是,两轮炮击显然不是同一支炮兵部队所为,实战经验丰富的他通过炮弹射出炮管时的炸音,以及破空之声轻松就可以分辨出,第二轮的炮击几乎百分之百來自日本陆军,他不明白冈村中将为何在他还沒撤离的情形下便下令炮击,但残酷的现实已经容不得他多想。 中国士兵几乎击毙了所有攻上城头的日军士兵后,以最快的速度简单清理了一下堆积的日军尸体,便趴在城墙上的隐蔽处,枪口对准城外,一副大敌临头的样子。 本间雄一偷偷抬了一下头,想瞟一眼城下的援兵究竟到了哪里,谁知脑袋却突然一阵剧痛。 以他有限的汉语水平竟也听懂了随之响起的对话之声。 “旅座,抓了个活的,还在那装死呢,怂货一个。” 本间雄一不明白怂货是什么意思,但从那浓浓鄙视的话语里他也听出來,这中国士兵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疑虑间,他只觉得领口一紧,顿时被勒的喘不过气來,随即整个人身子腾空,竟是有人揪着他的后脖领子,硬是将他从地上提了起來。 被人提着走了几步,又被狠狠的摔在地上,本间雄一只觉得整个身子骨都要散架了,但又不得不忍住剧痛不叫出声來,毕竟皇国陆军的骄傲告诉他,不能在敌人面前流露出害怕恐惧与痛苦任何之一的表情与声音。 一名中国士兵在日本俘虏的屁股上狠狠的踢了一脚,骂道:“这怂货还是个大佐,莫不是个联队长。” 然后另一名中国士兵则一脚重重踏在了他的头上,嗤笑道:“小鬼子的大佐就这德行么,亏俺还高看他们一眼,不是说他们被抓后不是自杀就拉个垫背的一块死吗,看看这怂货,还在那装死呢。” 那中国士兵边说边俯下身來,伸出粗糙的大手啪啪拍着本间雄一的脸蛋子,奚落道:“就你这怂货也配当个联队长吗。” 尽管本间雄一努力克制着内心中恐惧情绪,但他还是从中国士兵那里感受到了浓烈的屈辱,鼻梁被踢了一脚,半张脸酸的难以言表,眼泪鼻涕一齐流了下來。 “哈哈,看这怂货,还抹眼泪,流鼻涕那,那点出息,俺家娃子也比他强呢。” 本间雄一看不清奚落他的中国士兵,想挣扎着起來和他拼个搞下,怎奈一只大叫沓在后背之上却无论如何挣扎也站不起身來,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任人参观。 强烈的屈辱感彻底冲昏了他的头脑,口中开始咒骂不停,摆动着四肢试图起身,但不管怎样挣扎却无济于事。 “行了,别折磨他了,绑起來留着有用,日军主力马上就到,都准备准备硬战,真正的大战还沒开始呢。” 说话的正是**旅旅长张钟麟,出于对士气的提升,他默许了士兵对眼前这个大佐的奚落,出于军人的职业精神,他绝不赞同折磨战俘,但对象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小鬼子,他在感情上实在不愿意出言阻止,并且这么做还能增加部下的士气,何乐而不为呢。 但凡事要有个度,日军第九师团主力越來越近,抓紧时间部署防御才是重中之重,于是,本间雄一被人用粗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丢在一堆碎城砖边上,顿时疼的他哇哇怪叫。 本间雄一明白,是冈村中将來了,他不会丢下这座县城不管的,只要能活下去,便还有翻身的一天,如果成为俘虏在如此窝囊的死去,那么他就算做鬼恐怕也不会甘心吧。 中国古时不是有个叫勾践的将军卧薪尝胆吗,据说为了活命还吃了另一个将军的屎,但这些屈辱是值得忍受的,最终那位叫勾践的将军最终杀死了自己的敌人,报了灭国破家的大仇。 自己虽然不是什么英雄,但忍这区区一时之辱又有什么难以做到呢。 只要停过这一刻,撑到岗村中将攻占县城,假若到时自己成功的活下來,便是胜利,虽然,前途会变的不堪乐观,但只要他活着便还有机会,因为死人连机会都沒有。 哒哒哒,。 中国士兵已经开火,应该是第九师团的主力到了,以重机枪为先,各种轻重火力先后纷纷开火,从子弹的密集程度上判断,城下应该來了很多人,如果火力稍微跟不上,城下的人恐怕就能够冲上已经便的很容易攀登的城墙。 本间雄一紧握着双拳,祈祷着,希望友军尽快冲上城墙,将这些该死的支那人都杀个干干净净。 第581章 汉家四百州(八) 本间雄一祈祷着,一刻钟,一个钟头,两个钟头,直到枪声渐渐减弱,他所期盼的友军仍旧沒能够跨上县城伤痕累累的城墙半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支那人是如何将英勇无畏的皇国陆军挡在城墙下的,亦或是说他在疑惑,皇国陆军为何连这些穷途末路的支那军队都打不过。 23us.com 被打退了吗,尽管本间雄一不相信这是真的,但事实告诉他,第九师团的确暂停了进攻,那个支那军官,不,是支那将军,按照支那的军衔此人是一位中将,來到他面前开始和他对话。 很快,本间雄一就意识到,这不是谈话,而是对他的一次审问。 在身上多了几个脚印之后,忍受着身体的痛处,压制住被当猴子参观的屈辱,他开始尝试回答支那中将的问題,换种说法,他开始尝试屈服,屈服于内心的恐惧,屈服于生的渴望。 因为就在战斗打响之前,他亲眼瞧见了支那军官是如何处决他的部下的,沒有阶级而又幸存的士兵被驱赶到城墙边缘,然后支那士兵便毫不犹豫的扣动冲锋枪扳机,将那些已经放下武器的皇国士兵打成了塞子,然后变成了尸体的士兵们纷纷跌落到城下,这样,他们连清理尸体的力气都省了。 本间雄一那时候便明白,自己之所以沒被处决能够活下來,不是他命大,而是因为他的大佐军衔,看來,在支那人眼里,他们还不如猴子。 他虽然学习过汉语,但实在是有点听不懂那种带着晦涩方言的汉语,即便此时他已经下了屈服的决心,也尝试着努力回答问題,但他真的沒听懂那中将问的是什么,所以,他比比划划意思自己沒听懂,请求对方讲慢一点,可就是这样,还被中国士兵误会了,以为他不过是狡猾的对抗,随前胸和后背又多了几只鞋印。 在本间雄一的印象里,中**队多数都配备几个会说日语的翻译,可不知为何这支部队竟然沒有,明明交流成问題,还在那说个沒完,找个日语翻译不就得了吗,但他是俘虏,俘虏是沒有发言权的,即便他要求也不会有人理会,就算理会,张钟麟部下里精通日语的参谋也在战斗中都牺牲了。 张钟麟对这个日本大佐的软弱与合作感到惊诧,在他的印象里日军从士兵到军官都是冥顽不灵的死硬分子,沒有当场自杀就算很给中**队面子了,更别说像眼前这个大佐这般合作。 其实,他也沒什么必须要得到的情报想从这个大佐嘴里套出來,所谓的讯问,不过是维持部下士气的一种变通手段,日军的进攻很猛烈,之所以暂时退去是他们不想因为强攻一个县城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他相信,很快日军将再次发起攻击,而且将更加猛烈,而他的军官和士兵们也应该意识到,此刻大家已经陷入了一种绝境,奚落日军的一名高级军官这种行为虽然有些不耻,但可以驱散大兵压境带來的紧张压抑情绪。 “你的军衔,部队番号,姓名……” “……” “你们來了多少人,司令官是谁。” “……” “你是聋子吗。” “……” 张钟麟可以明显那看出來,日军大佐显然极力想迎合他部下的提问,但他汉语的水平实在也太差了,这个部下是一位山东本地人,山东口音虽然浓重,但相对于以北方语言为基础的官话來说,还沒到那种难以辨认的程度。 “我,叫,本间,雄一……” 生硬的汉语一字一顿的终于蹦出了几个完整的字音,其实本间雄一并沒有听懂中**官的问话,而是觉得自己一味说自己听不懂,那些人未必会体谅,如果自己主动交代一下自身的情况,总会取得那些人的谅解吧。 果真,本间雄一磕磕巴巴的用汉语交代自己的姓名和职务时,几个中**官终于不再拿脚踹他,而是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开始记录他所交代的基本情况。 其实,也沒啥好记的,无非就是他的姓名以及所属师团,他的联队番号,和一个联队长的职务。 张钟麟暗道:这家伙果真是个联队长,沒想到运气这么好,竟然生俘了日军的一名联队长,他早在发现对方身着大佐军衔时就已经猜到了个七七八八,但其实还是有疑虑的,说不定是对方的高级参谋呢。 如果这家伙所言属实,那还真得好好将他保护起來,这是可居奇货啊。 哒哒哒…… “旅座,小鬼子又冲上來了……” 冈村宁次果真沒给他多少时间,很快又集结部队冲了上來。 …… 栗林忠道摸着黑连夜奔袭济南,一路顺利之极,虽然偶有抵抗,可完全不是对手,一交锋便被打的四下奔逃,但在一个叫临淄的县城却意外的遇到了顽强的抵抗,亦或是说不叫抵抗了,而是疯狂的阻截。 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这只阻截部队很明显不是中国的正规军,因为这些参加阻截战的士兵们,有很大一部分人连军装都沒有,这应该就是支那人所谓的民团吧。 栗林忠道本想命令全体骑兵不予理会这些不自量力的支那人,但考虑到后续跟进的三宅光治是步兵,在急行军中已经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如果让他们來应对的话,恐怕会付出不必要的伤亡。 不如就拿这些人试试皇国骑兵的战斗力,骑兵对步兵本身就有着天然的优势,更何况是些连正规军都不是的乌合之众。 这支部队的确不是隶属于中华民国山东军战斗序列的正规军,但武器配备和训练丝毫都不逊于正规军,这就是临淄县的地方保安旅,由于是吴孝良在山东的发迹之地,所以这里无论在人力物力上都得到了主持全省实际工作的朱武生副主席的大力支持。 而且保安旅旅长也大有來头,当初一心与吴孝良作对的孙家长子孙百光,本來认为已经失势,能保住小命就已经是烧高香,谁知却被省主席亲令启用,任命为临淄县保安团长。 孙百光早前与吴孝良作对无非也就是为了保住家业,如今人家地位连蒋委员长都得礼让三分,现在不计前嫌他连连感恩戴德还來不及呢,所以做起工作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卖力。 第582章 汉家四百州(九) 地方上的保安旅按照实力來讲怎么可能是日军精锐的骑兵旅团对手,但事实却能让人惊掉了下巴,孙百光果真沒有辜负吴孝良对他的提拔,在临淄县给栗林忠道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23us.com 当日军骑兵旅团连夜突入山东内陆,并且在临淄县与当地保安团发生激烈战斗的电报放在吴孝良桌子前时,他还是大吃了一惊,他预料到了冈村宁次登陆后一定会进军济南,但却沒料到冈村宁次打的算盘并不是步步推进稳扎稳打的套路,而是奇兵突袭,一箭毙敌的策略,兵行险招,可不是他了解的冈村宁次呢,此人虽然极度狂热,但在军事上应属于保守一派,很少干沒把握的事,此番行险看來是此前淞沪一战的刺激改变了他的某些思维方式,比如,如今他从保守变得更为激进,激进到敢于拿数千人的性命当做赌注。 电报上只说临淄县地方保安团与日军骑兵旅团正面遭遇损失惨重,并沒有日军的具体番号和人数,但根据此前的情报不难推断出,这些日军的从属,此番冈村宁次偷袭山东只带了一个骑兵旅团,那就是栗林忠道的第一骑兵旅团,此人资料很少,只知道他是留美出身,在德系横行的日本陆军中属于少数派,所以很不受待见,这或许也是他肯跟了冈村宁次这样一个败军之将参与渡海偷袭山东的冒险行动。 因为这次行动是在短时间内沒有后方支援的,背靠大海是此战的最大劣势。 栗林忠道如此选择,必然是为了在人才济济的日本陆军中快速崭露头角,或许这也是他唯一可以进入军部高层视线的途径。 其实吴孝良到很是同情这个栗林忠道,拼了命才能为前途换一个未知的捷径,不管怎样说他是投机者也好,狂热的军国主义者也罢,从另外某种程度上看他们是还是有值得人钦佩的地方。 毕竟把生命当做赌注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想到此处吴孝良一阵冷笑。 只可惜,栗林忠道选错了对象,恐怕他这次來注定要成为打狗的包子有去无回,吴孝良如此腹诽,却忘了这个比喻有点不恰当。 比喻恰当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栗林忠道的军事生涯注定要在这个毫不起眼的日子里画上一道漂亮的休止符。 吴孝良按下桌子上的电钮,唤來机要秘书,从一叠已经起草好的文件中抽出一份,吩咐道: “立即将命令拍发下去。” 机要秘书接过文件,郑重的点头离去,她很难想象到,正是她手中这张薄薄的纸引发了中日爆发战争以來规模最大,伤亡最多的一次大战。 当然,伤亡惨重的一方并不是中**队,而是战争的主角日本皇国陆军,他们将在接下來的一个月间面对有史以來伤亡最大,丢人最狠,引发一场更大战役的痛苦过程。 如果要给这个过程人为划分出几个阶段,那么可以从栗林忠道在临淄县遇到的小小挫折开始算起,这个雄心勃勃的日军少将,将遭遇人生一连串的几乎是无法翻身的打击。 不过,很显然谁都沒预料到,能够给予栗林忠道这种留美高材生如此残酷打击的人物会是孙百光这种双枪将。 虽然孙百光成为山东新政府的保安旅长,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放弃了以前的生活方式,他身边装备最精锐的人马还是他那些双枪兵,一手烟枪,一手德国造,这些德国造是新政府装备的,以往的汉阳造早就丢到库房里。 自从装备了一水的德制装备后,孙百光自信心无线爆棚,开始拿临淄县境内大大小小的土匪山贼练手,谁知竟然一仗比一仗打的漂亮,短短一年时间竟将辖区内大小数十股土匪缴了个干干净净,孙百光觉得不过瘾,甚至将邻县的土匪也搂草打兔子捎带脚都给收拾了。 因此,孙百光在临淄县也落了个“孙阎王”的诨号。 这孙百光自从洗心革面后百战百胜,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因此更认定了吴孝良就是真龙天子,跟着此人混准沒错,另一方面,孙百光在这一年的剿匪战中也练出了胆子,自认为自己的保安旅已经是可以和五十七师这种精锐部队比肩的队伍,甚至连小鬼子都沒放在眼里,更无数次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和小鬼子一决雌雄,他孙百光也好扬名立万,震动天下。 但孙百光一直以为这种战斗只能想想,临淄县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吴主席发迹之地,怎么可能放任小鬼子进來呢,除非是有奇迹出现。 可奇迹偏偏就出现了,当孙百光听了日军进入临淄县境内的时候他不但沒有恐慌,反而有些隐隐的兴奋。 机会这就來了吗,他真想抱着那日军的头头给他鞠两个躬,感谢他给了自己一个出名的机会。 连日來临淄县保安旅因为掖县大战的缘故已经持续在夜间进入一级战备,所以人都装备整齐,一声令下立即就可以开赴战场。 直到和栗林忠道的骑兵旅团接触上孙百光才知道自己此前是多么托大,日军骑兵旅团果真不是那些山贼土匪可比的,仅仅一个冲锋就把他的第一道攻击线给打了个七零八落。 但此时的孙百光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双枪将,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用孙百光自己的话讲,他是已经获得了新生的双枪将,对于自己双枪将这点,他到是毫不避忌。 所以,获得新生的双枪将在发现自己的第一攻击梯队被人家像抹去灰尘那么轻松就冲垮后,不禁勃然大怒,对,是勃然大怒,而不是屁滚尿流。 立即调集第二梯队顶了上去,但面对日军凌厉的攻势,很快又有要顶不住的趋势,毕竟以步兵來抵挡全力冲击的骑兵天然便占了劣势。 孙百光很快从热血上涌的暴怒中冷静下來,他突然发现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亦或是说低估了日军的实力,于是立即对战场做出了调整。 第583章 汉家四百州(十) 孙百光在发现硬抗日军骑兵冲击的伤亡远远超过自己预期时,果断的下令后续攻击梯队立即由进攻转为防御,而第二攻击梯队则负责迟滞骑兵冲击,继续承受日军潮水般的攻击。 23us.com 这个决定在双方胜负的关键点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换句话说,孙百光的这个决定挽救了他和他的保安旅,日军精锐毕竟不是临淄县周边的山贼土匪,凭借着匹夫之勇几个冲锋就可以被打的七零八落,日军在组织度和士气上要远远超过此时绝大多数的中**队,孙百光的保安旅也不例外,就是山东军内带番号的正规军有些也要差上很多。 可孙百光就是奇迹般的顶住了日军骑兵的反击,当然这是在付出了一定程度伤亡为代价的前提下,打出的战斗成绩,即便如此,战斗前景仍旧极不乐观。 原來民团时期的狗头军师依然担任着狗头军师的职责,剿匪时期也立了不少功劳,几番出谋划策也都极为出彩,但此刻这老家伙害怕了,自新政府成立,民团改组保安旅以來他从未见过保安旅遭受如此伤亡,阵亡的士兵就好像被割茬的韭菜,倒下一批又一批,他开始忍不住在孙百光耳边唠叨: “旅座啊,见好就收吧,再打下去咱们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狗头军师说这话显然是言不由衷的,实际他要表达的意思是,咱们快不行了,再打下去就得输的连裤子都沒了,不过,这一年多來他顺风仗打习惯了,撤退逃跑的话也说不出口,就算是说出來孙百光也得收拾他,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孙旅长是个极要脸面的人。 但是他只猜对了一半,现在的孙百光不只是极要脸面,还有点一根筋,孙旅长认为,在日本人面前只准赢不许败,就算不败也不能逃跑,因为身后就是他的家园,他祖祖辈辈生活的家园,一旦败了,小鬼子进了城,烧杀抢掠,后果将不堪设想,无论是他的家族还是满城百姓对这种极坏的情况都沒有做好足够的心里准备。 因为在此战之前,大家的态度都极为乐观,一致的认为首先是吴主席的队伍战斗力远在日军之上,不可能让日军突进到山东内部,第二是保安旅战斗力近一年來几尽脱胎换骨,就算日军來了,最次也能有自保之力。 可这种想法很显然不切合实际,孙百光由于情敌使保安旅主力被日军骑兵缠上,现在他能做的就是死扛到底。 “混蛋,要逃命你一个人滚,我孙百光就是把脑袋丢在这也不会后退半步。” 身边的保安旅士兵听到长官如此表态精神都是一阵,狗头军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则识趣的闭上大嘴巴,绝口不提撤军之事。 日军骑兵的冲锋之势终于缓了下來,在他们进行第二次冲击之前,保安旅有了至少一刻钟的喘息时间,但这已经足够了,即便如此,孙百光仍旧沒放弃进攻的念头,一旦阵地稳固下來,他便打起了再次进攻的主意,毕竟呆在原地挨打是让他难以忍受的。 他这个保安旅名义上是一个旅,实际山个得有两个旅的规模,所以在人数上远超日军骑兵,所以孙百光的心里优势并沒有因为日军骑兵凌厉的攻势而消失殆尽。 “让暂编三团和暂编四团从左翼前出,攻击日军右翼,暂编一团和暂编五团由右翼前出,攻击日军左翼……” 能敢以步兵主动攻击日军骑兵,在当今中国大大小小军阀中屈指可数,孙百光的地方保安旅算一个。 不过很快侦察兵就送來了噩耗,规模大概在一个旅团的日军步兵出现在了日军骑兵旅团的后方,应该是他们的援兵,孙百光闻听此信,身子晃了几晃,这无疑是晴天霹雳,日军再添一个旅团的人马,双方力量对比立即颠倒,天平向日军一方倾斜,而孙百光则已经势成骑虎,到了如今想撤退也已经不可能。 四个团的出击命令已经下达了一刻钟还多,想必此刻已经快速运动到日军两翼,而日军的第二波冲锋应该也马上就要实施,如果撤退正好是露出了后背任人家宰割。 孙百光咬咬牙,是福是祸都躲不过,不如痛痛快快打上一场,大不了人死卵蛋朝天。 “日他娘的仙人板板,管它师团旅团的,老子现在遇佛杀佛,遇神杀神,谁敢來老子就敢杀谁。” 狗头军师一双第六乱转的贼眼也顿时一亮,这么多年了就沒见过孙百光如此爷们过,当年的孙少爷真的变了,变得连他都有点不认识了。 “暂编二团、暂编六团、第六团掩护两翼,注意日军方面偷袭。” 如今保安旅队伍已经展开,正面对抗日军的冲击孙百光相信还是有一战之力的,现在怕就怕日军的援兵來了,其指挥官便有了足够的人來攻击侧翼,或者是迂回到后方进行突袭。 战斗终于再次打响,日军这回果真拼了老命,战斗惨烈程度直线上升,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战线上便已经血流成河,肢体横飞,有如冷兵器战场一般。 保安旅的战线已经有隐隐动摇之势,但孙百光别无选择,他只能选择坚持。 “旅座,日军步兵旅团眨眼就到。” “他娘的聒噪个屁,老子不知道吗。” 孙百光一巴掌擂在前來汇报军情的倒霉蛋士兵脸上。 “一切照旧,谁要逃了,回去有他好看。” 这时,又有士兵急吼吼奔了过來。 “旅座,旅座……” 孙百光心里一紧,这些王八羔子好消息沒几个,坏消息倒是屁颠屁颠报的勤快。 “有话说,有屁快放。” “旅,旅座,刘庄陈团长带着人來了……援兵來了……” 士兵面露喜色,这孙团长來的太及时了。 孙百光却一脸的不乐意,他娘的,老子和小鬼子打架,他陈二愣子來瞎掺和个屁,可话一出口却变了味。 “这王八羔子來的是时候,是咱临淄人,打鬼子就得像咱保安旅这么积极。” 第584章 汉家四百州(十一) 陈三水和孙百光两人之间的过节临淄县几乎无人不知,当年就是他领着刘庄农会的人打进了临淄县城给吴孝良解围,孙百光以及他的家族几乎因此而被连根拔起,好在吴孝良当时出于稳定局面考虑,沒有对当地的几个反对他的大家族动手,而是恩威并施将这些人收为己用。 23us.com 虽然同为山东新政府效力,但不意味着这些此前的个人恩怨会烟消云散一笔勾销,孙百光和陈三水都沒少干给对方拆台使绊子的事,最终,孙百光凭借家族力量在职务级别山个始终压过陈三水一头,但陈三水也不甘示弱,凭借省府秘书长李又廷亲信的便利,反倒在实际权力上比孙百光更加扎实一些。 孙百光万沒想到陈三水会在他即将山穷水尽的时候主动带人來帮他,一时间不由得感慨万千,但嘴上却还硬到底。 “眼看小鬼子就让咱兄弟打趴下了,那王八羔子倒好,赶着來抢功,也罢,分他点……” 一旁的狗头军师心道,如果陈二愣子不來,咱兄弟还有沒有命回临淄县都在两可之说呢。 不管怎样,陈三水保安团的到來起了大作用,不论是栗林忠道还是三宅光治突袭的脚步都被堵在临淄县。 但是,地方保安部队毕竟不是野战部队,他们能起到的作用也就仅此而已,如果连保安民团都能把日军常备军打的落花流水,早死的大正天皇都得从棺材里跳出來。 栗林忠道稳住阵脚之后对孙百光一点发起了接连不断潮水一样的冲击,尽管出现了预期之外的伤亡,但只要突破这些中**队设置的障碍成功抵达济南城下,此行任务就算完成一半。 至于清扫残兵败寇的任务自然就就交给紧随其后的三宅光治。 此时,三宅光治也已经抵达了战场,经过简单的观察判断之后,他立即将所部人马分成两部,由左右两翼次第发起攻击,这对孙百光和陈三水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如果不是陈三水带着刘庄保安团及时赶到,仅凭孙百光的保安旅恐怕就得被攻击得手。 日军毕竟不是山贼土匪,他们是训练有素在亚洲甚至全世界都是名列前茅的战斗部队,临淄地方保安部队能打成这个样子已经属于超常发挥。 并且成功迟滞了日军的行军速度,这一点是他们最大的贡献。 就在孙百光与栗林忠道刚刚交火之初,吴孝良的电报已经飞入五十七师指挥部中,李泽军早就等着日军的到來,只是沒想到來的这么早,这么快。 在接到吴孝良的电报之初,李泽军是有些的担忧的,临淄县的地方部队敢于挺身而出阻击日军,这份勇气难能可贵,但他对地方部队的战斗力也了解一二,他们根本不可能是训练有素的日军的对手。 所以,一接到电报之后,他來不及等待全体集合之后再行出击,时间就是胜利,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极力争取,因此他立即命令第二骑兵团率先出击,驰援临淄县。 既然日军被牵制在临淄,那么就准备在临淄县打一场歼灭战好了,只要五十七师的骑兵把日军粘住,李泽军就有信心将这股日军狠狠的吃下。 五十七师自淞沪战场上撤下來以后已经近一年沒打过硬仗了,现在正是出手的好时候,五十七师骑兵团的进军速度很快,就在孙百光与陈三水几乎支持不住的时候,他们堪堪赶到。 骑兵团就像一柄锋利的匕首斜着插向了三宅光治旅团的左侧翼,如此以來原本执行两翼次第包抄的日军左翼立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这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式的占据逆转,即便是训练有素的日军精锐也有些措手不及。 但三宅光治不愧是当年的日本陆军名将之花,在历经数次惨败后,依然保持着极高的指挥素养,他迅速将左翼一分为二,不与中**队迎面对战,尤其还是以步兵对骑兵,任由中国骑兵透阵而过,而后再将一分为二的左翼左右次第加攻,右翼则收拢部队,防止再被突然出现的中**队所偷袭。 这种应对很得当,如果中**队不能在短时间内赶到,作为冲击主力的骑兵旅团将很快就会击溃孙百光的保安旅,一旦孙百光的保安旅发生溃败,整个战场形势将会发生变化,胜利的天平将会不可挽回的倾斜向日军一方。 虽然,五十七师骑兵团对日军造成一定的牵制打击,但最终也只牵制住了三宅光治旅团的左翼,并不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所以,现在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就是李泽军的五十七师主力何时赶到。 栗林忠道终于意识到了问題的严重性,形势越來越严峻,虽然他们目前占着上风,但毕竟是在敌境作战,在几乎沒有补给的情况下一旦达成持久战,优势和劣势恐怕就会易位。 于是,他再一次催促部下加快攻击节奏,原本打算留作快速反应团队的预备队被他派了上去,为的就是一鼓作气击溃对面的杂牌军,栗林忠道的火气也上來了,如果对方是支那将军的正规军也就罢了,偏偏这些人是连军装都不整齐的民团,在他眼里看來就和山贼土匪也一般无二。 谁知就是这些山贼土匪一般的家伙们,却给皇国陆军造成了此前从未预料过的麻烦,这些家伙的战斗素养虽然十分低劣,但他们最大的一点优势便是悍不畏死,士兵倒下一批后面便立即补上一批,死战不退不由得让人肃然起敬。 栗林忠道不由得想起了满洲的得手,那些驻守满洲的中**队如果有面前这些人一半的精神,恐怕皇国也未必会如此轻易的便得了满洲吧。 他抽出指挥刀,挥散脑中杂乱的想法,不怕死又如何,怎么能挡住帝国武士的拼死一击。 栗林忠道整了整武装带,翻身上马,他决定亲自指挥这致命一击,指挥刀高高擎起又狠狠的向前挥去。 “冲锋。” 第585章 汉家四百州(十二) 栗林忠道无疑是勇敢的,但很不幸他选错了对手,就在他高擎起指挥刀,嘶声吼着冲锋的时候,五十七师的大部队到了,三宅光治步兵旅团的左翼被彻底打散,骑兵兵锋直插栗林忠道的骑兵,这给了正准备结阵冲锋的栗林忠道狠狠一击,几乎沒有还手之力。 23us.com 同为骑兵,栗林忠道的部下虽然勇猛却沒是它们多几分优势,面对同样勇敢的五十七师骑兵,他们同样是血肉之躯,在马刀锋利的刀锋面前,皮开肉绽鲜血横飞。 五十七师很快便在栗林忠道骑兵旅团反应过來之前将他们前后分割,栗林忠道位于队伍前端,他沒有回头的选择,因为他的骑兵已经发动冲击,所以身后的变化即便他想理会也已经晚了,无论如何都要完成这次冲锋,如果成功将已经快到强弩之末的支那民军冲垮,胜负还真就未可知呢。 想法是好的,如果在五十七师增援部队未到之前,孙百光的保安旅的确已经到了极限,士气也一再下降,栗林忠道这一击也有很大可能成功,但他倒霉的是,援兵偏偏就在这个最重要的时刻來了,保安旅的士气陡然大盛,竟再一次生生挡住了栗林忠道的猛烈一击。 这一击沒有成功,形势对栗林忠道而言就开始变的复杂,首先他和他的骑兵已经置于一个腹背受敌的尴尬境地,前方是狗皮膏药一样的支那民团,最后一击失败之后,他们就改变了死扛硬打的战术,开始你进我就退,你退我就进,这种战术当真难缠之极,把栗林忠道恨的咬牙切齿也沒有可行的应对办法。 保安旅虽然难缠,但毕竟在战斗力有限,又在战斗中受到了重创,不可能对两个旅团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怕的是增援而來的五十七师骑兵,看规模应该足足有一个旅吧。 如此,战场上的双方力量对比就发生了逆转性的变化,在中**队仅有一个保安旅和一个保安团的时候,栗林忠道和三宅光治打的都有些吃力,更别提精锐正规军的援兵,而且后续军队应该源源不断的在开赴战场的路上。 与之相对,日军的士气由于战事进入胶着甚至是劣势状态的时刻开始逐渐变的低迷,此消彼长之下,形势对两位雄心勃勃一直试图以此战为进身之阶的少将开始变得越來越坏。 到底是硬打下去,还是见机行事撤离战场保存实力,避免与支那正规军进行大规模接触冲突,可行踪依然暴露,此战偷袭的突然性优势已经荡然无存,如果就此掉头,很可能会被在路上就都被支那军队歼灭掉,这是栗林忠道也是三宅光治决不允许发生的。 但是,不再逃跑的路上被中**队消灭,那他们就得在死战到底这条路上被李泽军的第五十七师所消灭掉,这是一个无论怎样选择结果都将一样的选择題。 当然,两位少将此时此刻还意识不到这一点,他们已经经过沟通重新调整好了队伍准备对中**队的突袭发起一次反击,首先,栗林忠道的情况比较棘手,由于他在对孙百光保安旅打动冲锋的时候被中国骑兵穿插而收尾不能相顾,所以,他所面临的首要问題是如何对中**队进行一次反分割,反穿插,这一点难不倒他,此时身为日本皇国陆军高级指挥官的自负与冒险精神便充分的显露出來。 栗林忠道令被分割后位于尾部的骑兵放弃与首部会和,而是掉头转向中国骑兵右翼,然后一路骚扰迂回到其后方,发起冲击,如此一计可中,中国骑兵必然大乱,由此,一个漂亮的反分割便成功了。 与此同时,三宅光治收拢左翼溃兵,同时命令完整的右翼同样如栗林忠道的骑兵旅团一样迂回到保安旅的后方,同样要给予其一次出其不意的突袭。 两个从未合作过的日军指挥官在战术上配合的严丝合缝,就像搭档了多年的老手一般,如果这种冒险战术成功,整个战场的形势将再次发生逆转。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当栗林忠道后翼骑兵成功迂回到中国骑兵后方的时候,身后却又想起了枪弹声与冲锋呐喊声,竟是五十七师的步兵旅到了。 于是,日军由几乎已经对中国骑兵进行反分割反包抄,再次变成了被分割被包抄,一时间形势之危险更胜刚才。 相比遇到麻烦的栗林忠道,三宅光治就要相对顺利许多,因为孙百光保安旅和陈三水保安团在此前的战斗中受到重创,战斗力大打折扣,无力阻止三宅光治步兵旅右翼向左翼靠拢,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战场两军之间的缝隙中快速运动而过。 而五十七师主力和日军的战斗就集中在其左翼,三宅光治的右翼军队加入战团,在某种程度上提升了日军的战斗力,双方又开始进入胶着状态,任何一方在短时间内都拿不下另一方。 就在栗林忠道和三宅光治在临淄县与五十七师一部交缠在一起的时候,身在掖县的冈村宁次也开始变得急躁,原本以为会非常轻松的战斗变得异常艰难,他不知道支那人究竟使了什么办法,竟然能依托掖县县城残破的城墙顶住了他的第九师团三次攻击。 这更激起了冈村宁次的好胜之心,他开始改变攻城策略。 此前三次攻击都是集中力量攻击一点,但他很快发现,支那人总能很快的集结在他攻击的那一点进行反击,并不可思议的取得反击成功,于是,他决定分成多路四面开花,不再在有限的战斗正面投入过多的战斗部队,而是将战斗部队均匀的分散到整个城墙线上去,他就不相信经过数次炮击和大战的支那军队还有足够的力量來照顾所有的方向。 一声令下,四面开花战术开始进行,冈村宁次极为复古的开始了他有史以來最艰难的攻城战,当然,他不知道的是,正是他的这个决定为整场战役开启绞肉机的开关。 第586章 汉家四百州(十三) 接到掖县战报的吴孝良终于长嘘一口气,鱼儿已经将钩咬的死死的了。 23us.com “电令董师长,命所部十七师迅速向掖县方向运动,配合张钟麟吸引日军火力。” 就在吴孝良电令董海滨的十七师快速向掖县运动的同时,冢田攻的第一混成旅团与酒井直次的第二混成旅团也堪堪抵达掖县外围,只等第九师团撤下來他们便加入新一轮的攻城。 但实际上,在吴孝良的策划中,就是以掖县为中心,从而吸引大批的日军源源不断的开赴于此,然后使其腹背受敌,分路消灭,和围城打援有异曲同工之效,只不过他这是以守打援。 日军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按照吴孝良事先预想的计划在进行作战,此战的重中之重就是掖县县城,吴孝良究竟有什么把握,张钟麟就一定能在日军优势兵力下守住这个小小县城呢。 事实上,吴孝良很早就开始在山东半岛沿海很多城镇,进行海防工程,这些耗钱耗物的工程之一便选在了掖县,也就是说开始是广撒网,为了防备将來有可能的日军登陆而造作准备,可沒想到的是,日军居然行险准备派出大部队在山东登陆以威胁济南,这个情报被吴孝良安插在日军北支那派遣军参谋部的内线所侦知,所以当他得知了冈村宁次将要在掖县登陆的时候,也就开始相应的做了准备。 最初,他并不能肯定日军一定会在掖县登陆,因此做了多手准备,大批的军队被调集在整个山东半岛一线,只要一地遭袭,其他部队一日之间便可抵达增援,后來,距离掖县不远的朱桥爆发日军的登陆战,很多人都开始紧张起來,吴孝良的参谋部更是质疑情报的不准确,但是他最终还是克制了对朱桥战事的扩大情绪,顶住了参谋部的压力,愣是沒调集大部队向朱桥方向靠拢。 而最终的事实证明,内线的情报准确,而冈村宁次也沒有改变计划的确在掖县登陆,这一切都得益于沒有因为朱桥率先开展而暴露军事部署,否则以冈村宁次的多疑,一旦侦知半岛东部竟然部署了如此多的军队,一定会有所察觉,而改变计划放弃在掖县登陆。 既然吴孝良选择了在掖县登陆,那么计划的第二部就开始正式启动,张钟麟和他的第一**旅便是这一步的关键。 对于张钟麟其人他是充分信任其能力的,虽然在吴孝良的前世,此人一样能力出众,但他闻名于世却是因为孟良崮一战成为被击毙的整编七十四师中将师长,而这一世,由于吴孝良的到來相信再也不会出现那个被击毙的整编七十四师中将师长了,因为他连改表字为名的机会都沒有了,张钟麟这个他原本的名字注定要伴随着对日苦苦一战而文明中国,让他以一个抗日英雄的姿态出现在当今中国,以及后世史书当中。 吴孝良着意如此提拔于他,也算是为了弥补这个由北京大学投笔从戎,为抗日不顾自身伤重而执意重返战场的抗日军人,而最终这个偏偏美将军也因为腿上加重而落得个瘸腿将军的绰号。 张钟麟最终沒有让吴孝良失望,他成功的挺过了日军舰炮的狂轰滥炸,刚刚投入战斗就出其不意歼灭了日军整整一个联队,并且在后续的战斗中更将整个第九师团都牢牢粘在了掖县,为后方进行战略部署争取到了整个战局胜负的决定性的时间。 最终,冈村宁次登陆山东的所有家当都被吸引去了掖县,但这还远远不够,吴孝良知道,北边的寺内寿一为了这次登陆连海军的特遣舰队都协调來了,海陆军历來不和,海军的王牌战列舰能甘心为陆军做陪衬护航,可见其用心之深,所以,一旦掖县战事受阻,恐怕那个稳坐在北京的寺内大将一定还会陆续派出军队由海上增援。 只要援兵源源不断的由海上开过來,就好像添油战术一样,这些陆续开到的日军相信很快就会被吴孝良部署在掖县周边的各路军队所吃掉。 至于对付两个由朱桥赶到的混成旅团,派出十七师的主力部队去对付他们已经绰绰有余了。 再说于临淄县受阻的栗林忠道与三宅光治,面对五十七师的精锐部队,他们终于从进攻者变成了防御者,并且防御战打起來蹩脚之极,亦或是说李泽军根本沒给他们反应喘息的时机來部署防御。 在第一次遭遇战开打之后,五十七师各部便似车轮战一般轮番上阵,一刻不停的和日军作战,这一仗打的很辛苦,直到东方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也沒彻底将之打垮,但日军的损失已经极为惨重,整个骑兵旅团又有战马可以成建制一战的的人数已经不超过三分之一,三宅光治的步兵旅团情况相对还好,由于整个右翼完整的保存了下來,拥有战斗力的部队仍旧保持大半之数以上。 所以,天亮之后还有一场苦战。 直到此时此刻,无论是栗林忠道还是三宅光治都沒有放弃进击济南的计划,他们仍旧在幻想着打败这股截击自己的中**队后再继续进军,哪怕战斗力不足以拿下济南或是对济南造成实质性的重创,能够引起济南方面的恐慌,使其改变战略部署而驰援济南也算是完成任务,如此一來当可为冈村阁下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吧。 只是他们想不到的是,即便他们到了济南城下也只是无谓的挣扎,因为在掖县的冈村宁次已经焦头烂额了,第九师团的四面开花战术最终还是沒能拿下这个小小的县城,在战斗最关键时刻,那支一支沒有找到的炮兵部队再一次开火,整个第九师团都在大炮的火力覆盖之下,最终攻城士兵的士气受到严重打击,冈村宁次不得不下令撤退休整,以待再战。 但中**队不会让他消停的,來自西边的中**队对其侧翼的酒井直次混成旅团发起了突袭猛攻,这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中**队何以來的如此之快。 第587章 汉家四百州(十四) 面对胶着的战局,冈村宁次陷入了深深的自省中,虽然目前的整体形势仍旧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但对于快速登陆突袭济南的战略设想來说,此战在突然性上已经失败。 23us.com 现在他将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一是撤军,放弃所有计划,二是坚持下去,拿下掖县扫平后路以堂堂正正之师碾压向济南,支那将军必然会调集人马來对付他,而支那军队的人马是有限的,如果被自己牵制的多一点,黄河方向以及防御南方的军队就会相应减少,如此一來,寺内大将的战略计划便不算失败,而自己此次出兵也不会失去意义。 当然,这样一來他冈村宁次在正常战役当中的作用便会发生根本的改变,从一柄刺入敌人心脏尖刀的主角变成一个彻底配合主角的配角,但身为皇国陆军军人,随时为皇国为天皇牺牲掉自己的觉悟还是有的。 再者,他本是残废之身,是寺内大将给了他重新领军与支那将军一战的机会,敢不效死而战。 “立即给北京司令部发电……” 冈村宁次疾声喝道,身边的参谋都被他突然的失态吓了一跳。 …… 北京北支那派遣军司令部,寺内寿一捏着由山东方向发來的电报,紧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山东的占局出现了意外,岗村中将沒有如承诺的一般,快速推进,突袭济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击敌军中枢的初步战略设想几尽失败,他沒有责怪冈村宁次的意思,支那将军如果就如此轻易的击败,那他就不是支那将军了,如果被轻易的击败,上至白川大将,下至三宅光治、冢田攻这些人当初被击败就显得滑稽可笑了。 寺内寿一沒有责怪冈村宁次的意思,他所思虑的只有一件事,立即向山东增兵,对于这点他从刚刚接到电报伊始便下定了决心,所犹疑的是到底该派谁去。 内阁如今已经下定了彻底征服支那的决心,大批的预备役被转为现役,每天都有轮船载着成千上万的皇国士兵由本土出发,向支那而來,同时,他已经获知,参谋本部已经决定将长江以南的皇国陆军指挥系统从北支那派遣军司令部中剥离出來,成立南方派遣军司令部,将由新晋陆军大将本庄繁出任司令官。 本庄繁对寺内寿一來说是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这是一个由平民成长起來的陆军大将,虽然目前皇国陆军中有数不清的平民将官,但升任大将者寥寥无几,出身优越在这个时候从寺内寿一的心理优势变成了他的负累,正因为此他经不起失败,甚至在军事行动中与同为大将的本庄繁相比,满了半拍也是无法忍受的失败。 而山东的支那将军正面防线几乎设置的无懈可击,如果强行攻击损失与结局不可预料,虽然胜出的几率非常大,可即便打赢了这场战役,想必也定然难看之极,这也是他为什么在第一时间就同意了冈村宁次剑走偏锋的提议,此时他已经是箭在弦上只有前进沒有退路,由海陆增兵山东是必须的,沒有半分退缩的余地。 最终,寺内寿一确定了增援山东掖县的人选,他就是新整编完毕的陆军第十一师团中将师团长松井石根,此人无论工作经历还是在陆军中资历都远胜冈村宁次,更重要的是此人性格在皇国陆军中难得的不嚣张跋扈,想必会全力与冈村宁次一战,当然,对于冈村宁次特遣队司令官的职务寺内寿一是不想动的,临战换将是兵家大忌,更何况他还很看好这个后辈,所以由一向稳健的松井石根來配合他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 定下出兵人选后,寺内寿一还有一件头疼的事需要解决,那就是如何说服海军的人再次为他派出舰队护航,他已经从许多零星的情报里获知,來自北方绥东的某些战斗舰艇不时在骚扰皇国的海上补给线,但这都是些跳梁小丑,在皇国强大的舰队面前,这些不自量力的家伙们会瞬间就被超大口径的舰炮轰成齑粉。 协调海军在很多陆军将军面前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在寺内寿一却不然,由于乃父的政治资源他个人与海军参谋本部中的将军们有着良好的私交,所以协调起來并不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几次电报交涉,海军参谋本部欣然同意调派海军舰队为北支那派遣军护航,不过让寺内寿一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这次的海军舰队中的战列舰成员除了金刚级的二艘高速战列巡洋舰“榛名”和“雾岛”外竟然还有被号称为皇国海军男子汉的长门级战列舰之一的2号舰“陆奥号”。 与前次用作护航的老式战列舰不同,这一次几乎是精锐进出,金刚级战列巡洋舰是一战时期提出的“八四舰队”的产物,其首舰金刚级乃是由英国依照“狮”级战列巡洋舰改造而成,其后续三艘姊妹舰“比睿”号、“榛名”号、“雾岛”号则以“金刚”号为蓝本在日本本土建造,这四艘战列舰在吴孝良原本那个时空的历史中可谓是辉煌显赫一时,日本海军十二艘战列舰于二战中南征北战,每每上演绝处生还立下赫赫战功的并不是号称世界最强的“大和”号与“武藏”号,而是其时已显老旧的四艘金刚级。 长门级战列舰则是在大正9年,也就是公元1920年在“八四舰队”基础上最终扩充而形成的“八八舰队”的终极产物,长门级战列舰在昭和4年几乎代表了皇国海军工业几乎全部最先进的技术,庞大的舰体拥有几尽四万吨的满载排水量,甲板上拥有四座45倍径406毫米口径双联装炮塔,换句话说它是当时全世界海军战舰舰炮最大的口径,沒有之一。 当然,有一点寺内寿一或许并不十分清楚,日本虽然拥有强大的军工工业,但其技术工艺并未达到世界的先进水平,所以其本土制造的与其他国家普遍使用的380毫米口径舰炮在威力上相比要有所不足,因此才加大了口径,所以,加大口径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如果战舰的406毫米口径舰炮同时开火,强大的后坐力会撕裂其甲板。 当然,这在当时是高度保密的军事机密。 仅仅一天后,这只在护航命令下达以前就已经在横须贺军港出发的舰队抵达了中国。 第588章 汉家四百州(十五) 北京某宅院,情报课少尉秋山良夫再次监测到月前曾频繁活跃的神秘电波,但由于按耐不住要逮住大鱼的兴奋而打草惊蛇,被织田裕二骂了个狗血喷头,在那次突然搜捕之后,这个神秘电波消失了近一个月。 23us.com今天它的再次出现,使得这名少尉不由得长长吐出口气。不过,这次他仍旧没打算汇报给他的直属长官织田上尉,他一直认为从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所以他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将那个神秘的支那间谍抓获。 只有这样才会得到织田上尉真正的尊重,否则他永远都是那个被织田用手掌拍着脑袋,不成器的新丁。于是他瞒着织田上尉带着司机开着专门监听无线信号的特质卡车又上了街,这次他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那个狡猾的支那间谍。随着神秘电波信号愈来愈强烈,秋山良夫明白他离电波源越来越近。 可司机却突然回头对他说道:“秋山少尉,前面离派遣军司令部近了,咱们情报课没有通行证恐怕过不了宪兵的岗哨!” 秋山良夫没听清司机的说话,他还还沉浸在兴奋中,一把扎下能包住耳朵的大耳机问道:“什么?前边到哪了?别停下开过去,信号已经很强了……” 随即,秋山良夫发现自己的检测车被宪兵拦下,这种状况弄的他一头雾水。 “怎么会有宪兵?” 嘴上问的是为何有宪兵,不过心里的潜台词却是,遭了,不会让这些宪兵抢先发现了支那间谍吧? 但很快秋山良夫就发现自己想法错的有多么离谱。宪兵很有礼貌的请车上人通报身份出示证件,然后挨个仔细的检查证件,轮到秋山时,他下意识的掏兜,在手触到兜底的瞬间整个人都石化了,原来由于刚刚换过外套,证件却忘了放在身上这件军装的兜里。他明白被宪兵缠住,自己又没带证件,这是很严重的错误,如果捅到织田裕二那里…… 秋山良夫不敢想象,自己会面临怎样的惩罚,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袋里蹦了出来。 “开车,开车,掉头,马上离开,不要理会宪兵!” 这司机算是他的心腹,对他的命令都执行的很彻底,所以这种背着主管偷偷私下执行任务的差使,秋山才敢于带着此人。这司机也不愧是秋山的心腹,仅仅楞了不到一秒钟,便熟练的一个势猛无比的倒车,然后一个漂亮的甩尾车身华丽的一百八十度掉头。然后油门轰鸣以离弦之箭之势,狂奔而去。 宪兵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得嘴巴张的老大,直到青蓝尾气呛得他治咳嗽才明白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可疑人物,那还了得?这可是派遣军司令部!于是抓起挂在胸前的哨子用力的吹了下去,长长的鸣哨之声在夜空中响起。紧接着是刺耳的警报声回荡起来,不到一刻钟,整个街区戒严,宪兵开始搜捕之前逃掉的可疑车辆,整个北京内城顿时鸡飞狗跳。 就在北京城被秋山良夫的小小意外弄的开锅沸腾之际,远在数百公里之外的济南,吴孝良兴奋的一拍桌子,一张电报纸被重重的压在掌心之下。 “大鱼终于咬钩,这回定要送他们一份此生不敢忘记的大礼!” 然后吴孝良转身对机要秘书道: “给狼群发电吧,可以进入猎场了。” …… 松井石根脚下是皇国海军的骄傲,长门级战列舰“陆奥”号的甲板。夜间微凉的海风拂过身体,一种说不出的舒坦传遍全身每个细胞。二十节的巡航速度使脚下“陆奥”号的舰艏劈开海面,随着起伏星星点点水花溅在脸上,强烈的自豪感充斥着这位陆军中将的胸膛。 天空没有月亮,似乎乌云正在聚集,只有军舰的探照灯不时扫过航线水域。突然,舰艇编队最前方突然爆起了一股耀眼的火光,紧接着是猛烈的爆炸之声,黑夜就在这瞬间被闪的如同白昼。 甲板上执勤的水兵不明所以,当看到前方冲天的火光后,立即意识到他们遭到了不明袭击,不到一分钟时间,“陆奥”号上空回荡起了凄厉的警报声。 松井石根中将也意识到舰队遭到了袭击,于是立即往舰桥赶去,上了几级台阶突然见到一名上尉军官匆匆下来便一把抓住他急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那上尉回道:“‘加古’号巡洋舰遭到不明敌舰袭击,弹药舱爆炸形势很危急!请中将阁下立即回到休息舱,战斗可能会很惨烈!” 经过舰队几位头脑分析,能一击便重创新近服役的重巡洋舰,绝对不会是什么小舰。可在支那这片水域哪里除了皇国还有这么强大的军舰?虽然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比如连炮击声都没有听到之类的问题很多,但这么强大的摧毁力却是任谁都不能忽视的。更让他们感到心惊的是,所有军舰竟然连一个敌舰的鬼影子都没找到。 “会不会是潜艇?” 一名曾参加过淞沪战斗的中佐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在那一战中陆军大臣白川义则大将便是吃了这种水下舰艇的亏而被俘。尽管在淞沪一战中吃了潜艇的亏,但是潜艇对于大型舰只的威胁仍旧没能得到海军参谋本部足够的重视,整个舰队反潜力量的配备严重不足。 仅仅五分钟时间,海面再次爆起火光,这回是金刚级战列巡洋舰的“雾岛”号受到攻击,但似乎并没有打击到要害部位。仅仅是甲板上燃起了火苗。 就在舰队指挥部发电询问伤情的时候,身为旗舰的“陆奥”号舰身猛烈的晃动起来,很多人猝不及防被震的跌倒在地,这其中就包括还在爬楼梯的松井石根,这家伙很丢人的从楼梯上像皮球一样滚了下去,最后总算卡在了楼梯拐角处,这才没滚落到甲板上。但他已经站不起身来,试着起身腿部和胸部传来钻心的疼痛,他明白应该是大腿和肋骨骨折了。 相隔不过半分钟,“陆奥”号舰体再次剧烈震动,甚至被抛离出海面一小段,又狠狠的砸下,溅起了十几米高的lang花,将松井石根淋了个透心凉。 第589章 汉家四百州(十六) 只可怜松井石根这个陆军中将,连敌人的面都沒见到就已经身负重伤,浑身多处骨折,又被海水浇了个透心凉,忍不住使劲咳嗽了一声,竟咳出了一大口鲜血,应该是折断的肋骨刺破了肺,但水兵们都有各自的岗位,沒人顾及他,本來战舰在夜行中并沒有进入备战状态,突然遭到袭击一时间手忙脚乱,更沒空闲理会一个陆军的中将。 23us.com 松井石根很艰难的在颠簸的楼梯上滚到一边紧紧抓住栏杆,生怕再被甩飞而跌落到甲板上,如果那样恐怕这条命就得交代了,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彻底让他蒙了,支那人怎么可能有海军有战斗力能够偷袭皇国海军呢。 远处火光冲天,他不知道那是“加古”号巡洋舰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表演,熊熊的大火燃烧到弹药舱,引发了恐怖的殉爆,整条舰体被炸成两半,抛入半空中又重重跌落。 位于舰桥上的观测水兵们看到了这令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都不明白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身为舰队司令官的加藤宽治大将明白这是支那人的潜艇,参谋本部的大佬们对潜艇这种东西极度蔑视,即便在其面前吃过大亏一样沒有引起他们足够的重视,如今面临这种情况,他非常挠头,舰队中专门用于反潜的驱逐舰只有区区三艘,其余的多为重型火力的巡洋舰,以及大舰巨炮的战列舰,说到底这是一只大舰队,一只大象在一群蚂蚁面前当真束手无策。 “陆奥”号舰长山本五十六对潜艇这种东西也是从淞沪大战开始才正式听说,开始还以为那是战败者为了推卸责任而故意夸大其突袭能力,如今也是被眼前恐怖的一幕惊呆了,仅仅几分钟的功夫一艘重巡洋舰就在他的面前轻易爆炸解体,这种战斗力简直恐怖的可怕,而更为可怕的是,这种武器隐藏在海面之下,事先根本无从发觉,即便是战斗中如果沒有足够的设备也难以跟踪打击并将其消灭。 在夜幕的掩盖下,连他们用來观测目标的潜望镜都难以发现,山本五十六在听说淞沪海战的败绩之后,特地参观了一条由德国买來的潜艇,这艘潜艇显得颇为简陋,唯一的武器就是鱼雷,而且这种水下舰艇故障率极高,想攻击目标必须通过潜望镜不间断的跟踪观测,然后通过计算得出目标舰只的航道,以及己方鱼雷应该发射的角度以及提前量,经过诸多诸多准备之后才有可能命中目标。 在这期间,只要被发现,脆弱的潜艇就会立即成为靶子而变得不堪一击,因此山本五十六曾得出结论,这种水下舰只只适合做一次性的偷袭,并不可能去打水面的大型舰艇。 但今晚的事实证明他的想法错的离谱,这支拥有十几条万吨战舰的舰队接二连三受到致命打击,而舰队却束手无策,其实,绥东海军的潜艇在技术先进性上要远远领先山本五十六的德制潜艇,而且通过一整套复杂的测绘和计算更能够不需要持续观测而攻击固定航线的水面舰艇。 绥东海军的资金与技术一直由吴孝良的船舶公司支持,可以说吴孝良在明白以绥东地缘的敏感,几乎不可能建造大型水面战舰,于是就剑走偏锋,从十年前开始就大批量的研发制造潜艇,并成立潜艇军官学校,这一整套相关的建设在十年内得到充分的完善与发展,可以说当今绥东海军拥有着世界上规模最大,最精锐的潜艇部队。 而吴孝良等的就是日本由海上增兵的这一刻,他要将这只增兵部队彻底消灭在海上,以达到对日军的震慑,当然,这只不过是他计划中的开始。 绥东海军数百条潜艇,十几支潜艇大队已经分赴日本海黄海与东海,无差别打击所有悬挂日本国旗的水面舰只,也就是说,吴孝良打算用这只水下狼群彻底切断日本对中国大陆的海上补给线,就算无法彻底切断也要其损失惨重,从而牵制其驻华日军的军事行动。 这种计划还是吴孝良得益于前世对于纳粹德国的海军战术,这种狼群战术曾经给英美盟军的海上补给线带來了严重的损失,中国海军不足以抗衡日本,陆军更是不堪一击,所以,选择无差别攻击也是迫不得已。 无差别攻击就意味着不但战斗船只,连民用船只,只要悬挂日本国旗就会将其击沉,如此,将会造成平民的伤亡,但吴孝良太了解日本这个民族了,与其说日本对中国的侵略是日本军国主义的野心实现目的,不如说是由日本军人带着日本全民对中国进行军事、经济、文化的侵略,在日本侵华战争中每一个來中国的日本人都在直接和间接的侵略着这个孱弱古老的国家。 所以,吴孝良明白对这些人的同情就是对广大受苦受难同胞的残忍,至于国际社会的舆论压力,那历來就是屁一般的存在,日本历次侵略中国,世界舆论给予日本的教训仅仅是停留在口头上,只有拳头够硬,刀子够锋利才是硬道理,所以,他选择了无视国际舆论,中日早晚一战,与其等日本准备好了再开战,不如在其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就将其拖入这场战争的泥潭,拖死他。 狼群战术就从加藤宽治大将的特遣舰队开始,又有两艘巡洋舰身受重创,山本五十六在一旁急的哇哇直叫,带反潜设备的驱逐舰被派到了舰队两侧去搜寻潜艇,但一者由于驱逐舰数量太少,二者反潜训练严重不足,在这种极端环境下能发挥多少作用就很难说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断有战舰被鱼雷击中,爆炸声此起彼伏,连“陆奥”号也再次被两枚鱼类先后击中,所赖者数万吨的大型战舰装甲很厚,隔水舱很多,只要沒击中要害就不会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 但如此下去绝不是长久之计,他们该怎么办。 第590章 汉家四百州(十七) 在被黑夜笼罩的渤海海面上,日本海军特遣舰队,在沒有足够反潜力量的前提下,被数不清的水下杀手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几艘排水量较小的巡洋舰相继爆炸沉沒,而排水量相对较大的军舰则在依靠着庞大的舰体,密集的隔水舱苦苦支撑,但看不见的敌人的攻击似乎也越來越猛烈,很快便有失控的日舰在编队中横冲直撞,最终与避让不及的“雾岛”号战列舰撞在一起。 23us.com 这艘轻型巡洋舰原本便被鱼雷击中,舰体不断的进水,在装上“雾岛”号这艘庞然大物后,强大猛烈的撞击力更加剧了伤口的撕裂程度,内部的水密舱门也随之变形失去作用,排水泵再也跟不上狂涌而入的海水的节奏,沉沒只是迟早之事,大批的水兵看到战舰就要沉沒,纷纷放弃岗位,跳入冰冷刺骨的海水中,奋力向远处游去。 因为如果此刻不抓紧逃的远点,庞大舰体沉入海水后带起的涡流会将他们一同卷入到深不见底的水下。 舰队司令官加藤宽治放下望远镜,眉头紧紧的皱成了一个川字,对于这种情景,是他海军生涯中从未经历过的,也是在他的经验中无法得出合理解释的,一只由战列舰为主的主力舰队怎么可能被沒有大炮巨舰的舰队击败呢,一旁的“陆奥”号舰长山本五十六也逐渐的平静下來,这位少将属于日本海军的新生代和海航派人物,力主海军航空兵,对航空母舰的发展不遗余力。 山本五十六甚至为了海军发展政策的分歧而将内阁大臣骂的狗血淋头,敢怒而不敢言,可见军人在政府内阁中的势力已经膨胀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不过,山本五十六这一世的历史似乎与吴孝良前世所发生的有了一些偏差,原本这位山本少将会顺利的在他所坚持的海军航空兵的道路上走下去,大力发展航空母舰,在这一时代就任“赤城”号航空母舰舰长,并逐渐步入他军界的巅峰,甚至在日本海军中奠定了其柱石一般的地位。 但这一世他却因为某位海军参谋本部大佬的缘故,阴差阳错的成了“陆奥”号战列舰的舰长,实际上这对一名在海军中的少将老说,是一件难得的荣耀,毕竟“陆奥”号战列舰是这个时代日本皇国海军中最先进和最强大的代表,素有战舰男子汉之称的长门级战列舰的二号舰。 如果山本少将在这条大舰巨炮的路上一直走下去,也难保不会一路晋升为海军大将,但这一切假设都将在这个漆黑的夜晚,在中国的渤海海面戛然而止。 当然,不论山本五十六还是加藤宽治都不知道这一刻的到來已经十分的近了。 舰队司令官海军大将加藤宽治面对这种混乱局面内心变的十分纠结,毕竟是旧历战阵的海军大将,他并沒有入山本五十六那般由舰队重挫开始先进入一段暴怒状态,而是一直在战斗和撤军之间徘徊,如果战斗,他们沒有足够的有效的能够遏止潜艇的战斗武器,在漆黑一片的海面面对这种潜伏在暗处的海中杀手,大有无从下口之感,甚至处于劣势,而损失更多的水面舰只,可如果撤退,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对皇国海军的一种侮辱,不论是他还是整个海军都无法承受的失败。 因为他所率领的这只特遣舰队不单单是为了护航而來,更是承担了向中国乃至全世界耀武扬威的任务,在横须贺启航之时,皇国首相亲自主持了仪式,大批的国民以及各地要员都纷纷参加了,如果就这样灰溜溜的丢下几艘巡洋舰跑掉,这罪责恐怕他加藤宽治剖腹十次也不足以谢罪。 加藤宽治身后的山本五十六想的则相对简单,要么锁定海面下的潜艇予以狠狠的痛击,如果难以攻击就要迅速撤离战场以免受到更大的损失。 但让他唯一有所顾虑的就是,陆军第十一师团分布在两艘“金刚”级战列巡洋舰以及“陆奥”号战列舰上,海军的狼狈被陆军全程观看,不免有些沮丧,但向來只注重实利的山本很快就过了这道心坎。 “大将阁下,请下令撤退吧。” 山本五十六不是不了解加藤宽治内心的挣扎,但如果再犹豫下去,恐怕损失还会加剧。 加藤宽治无奈的点头。 “好吧,撤军。” 不过,等到不再战斗,立即撤退的命令下发以后,直至太阳从海面下高高跃起之时,加藤宽治与山本五十六才发现,这只是他们这只特遣舰队绝望之旅的开始,当然,这是几个小时的后话,直到此刻,他们仍旧沒意识到危险越來越近,问題越來越严峻。 电波在渤海海面下飞跃而出,事先遍布与渤海的狼群正在向特遣舰队方向聚集,这是他们第一次大规模的狩猎之旅,磨了十年的牙齿已经锋利无比,已经迫不及待的准备一试日本鬼子的鲜血。 特遣舰队并沒有原路返回,而是继续按照既有航向,向山东方向驶去,因为在加藤宽治的印象里,潜艇这种东西续航能力极差,所载武器弹药也极其有限,只要耗到他们弹尽粮绝自然就可以摆脱这些恼人的吸血苍蝇。 可等到特遣舰队编队拉开距离以后,加藤宽治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可能太过一厢情愿了,所谓拉开距离,便是命令各舰在混乱中不必紧跟旗舰,拥有较高的自由度,向航行目标前进。 爆炸声仍旧沒有停止的意思,不时有火光自黑暗中爆起,每爆炸一声加藤宽治的心便紧一下,不论击沉与否这种大口径的鱼雷对战舰造成的损害都不亚于一枚长门级战列舰的炮弹。 “‘雾岛’号不行了,舵机受损严重,已经无法保持航向。” 山本五十六的声音传入加藤宽治的耳中,他端着望远镜向“雾岛”号所在方向望去,果真,若隐若现的火光中,庞大的舰体开始在海面上绝望的划起了圈圈。 第591章 汉家四百州(十八) “雾岛”号完蛋了。 23us.com尽管不愿承认但加藤宽治心知肚明。谁也救不了这艘皇国海军引以为傲的战列巡洋舰。果真。爆炸相继响起。此起彼伏下“雾岛”号庞大的舰体四周腾起了一股股的火光。 突然。整个夜空爆闪了一下。巨大盖过以往历次爆炸的声音凌空炸响。“陆奥”号舰桥内的所有人哆嗦了一下。加藤宽治嘴角一阵抽搐。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不用想都知道。如此猛烈的爆炸必然是大火或者鱼雷爆炸引发的弹药舱殉爆。殉爆对战舰就像一只夺命的恶魔。一旦张开血盆大口几万吨排水量的战舰一样会被吞下。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半点。 加藤宽治闭上眼睛不忍再去看海面上的惨状。不忍去目睹自己的舰队的惨状。几艘巡洋舰的沉沒他还可以接受。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但一艘战列巡洋舰连一炮都沒放就被击沉。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这是一次双方力量极不对称的海战。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战局的胜负却是正与力量的对比相反。拥有巨舰大炮的特遣舰队竟然被几艘沒胆子露头躲在海面下偷袭的简陋的潜艇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这场全国瞩目的海战再沒法逃过国人的目光。更多更快章节请到。一旦这种荒唐的战败结局传回国内。他加藤宽治即便剖腹谢罪十次也难抵其罪责吧。加藤宽治虽然身在战场。但心思却已经飞到了战后。若是几十年前那场决定皇国命运的大海战。在东乡平八郎的带领下。也是在几尽绝地的情况下。正值血气方刚的他心中所想的只有以身殉国。而今时过境迁身份地位不同。心中的牵绊也变得愈多。第一时间更新道德底线终究抵不过权势和地位的诱惑。此时他已经开始在想着如何才能摆脱罪责。如何能安全的把舰队的残余力量带回横须贺。 此时此刻。正值血气方刚。全然想不到自己的生命只剩下了三个小时不到。他的命运在从横须贺出发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注定。他注定在这个噩梦之夜里见不到明天升起的太阳。 当然。加藤宽智大将下了他能想得到的最合适的命令。令各船迅速脱离战场。但此时的战场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不论是中国潜艇的缠斗。还是各舰指挥官的反对。 第一个跳出來反对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站在他身侧的“陆奥”号战列舰少将舰长山本五十六。更多更快章节请到。 山本五十六冷笑连连: “大将阁下请恕我不能执行您的命令。这一刻起我山本以及整条战舰。都将为了皇国为了天皇陛下战斗到最后一刻。直至胜利到來。” 加藤宽智就这样失去了对整个舰队的控制权。一个失去斗志的统帅总是很容易会被自己的将军们所抛弃。尤其是猛将如云的特遣舰队。山本五十六越级接管了加藤宽智对特遣舰队的控制权。命令各舰立即进入战斗模式。所有探照灯打开。搜寻海面可以目标。一旦发现异常便以副炮以及高射炮、高射机枪反复扫射。 只要中国潜艇在浅水处。必然会被高射炮弹击伤。第一时间更新山本五十六在淞沪大战后特意研究过这种叫做潜艇的水下舰艇。这种舰艇的致命弱点就是几乎沒有防御能力。脆弱的艇壳很容易就会被小口径的舰炮所撕裂。一旦艇壳破损对潜艇來说将是致命的伤害。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來杀伤这些潜艇。 不过。山本五十六有些想当然了。这种战术在第一次实战中很快就会被证实是无效的。绥东军的潜艇似乎并沒有停留在海水表面之下。不论高射炮亦或是舰炮所炮击过后。沒有任何效果。相反。潜艇部队再取得战果。一艘重巡洋舰被击中轮机舱而失去了动力。 山本五十六眉头紧锁。目不转睛的通过望远镜观察这海面上的战况。由于很多船只都燃起了熊熊大火。整个画面被照的如同白昼。他可以清楚的看到数枚鱼类在画面上划过的白线。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划向庞大的战舰而无能为力。 位数不多的排水量只有数百吨的驱逐舰在各大战舰缝隙间徒劳的左右奔波搜索着。仅有的几艘携带深水炸弹驱逐舰已经投完了他们的全部备弹。即便声呐发现了目标也只有无奈的在目标上海域徒劳的转着圈子。 当然。让这些拖拽声呐的驱逐舰舰长们感到恐慌的并不是己方的深水炸弹已经用尽。而是依照声呐的检测。睡眠下的目标多的难以计数。至少在百个上下。 驱逐舰指挥官们甚至怀疑是不是声呐设备受损而造成的误报。但随着这种敌情汇报纷纷汇总到舰队旗舰“陆奥”号的舰桥指挥舱里时。山本五十六眉头拧的更紧了。似乎想把整个眉间的皮肤都挤掉一般。亦或是说石化更贴切。 这分明是中国人有预谋的攻击。难道是中了圈套。这怎么可能。那些一贯胆小懦弱的中国人怎么可能有胆量敢用这些叫花子一样的潜艇來偷袭皇国的特遣舰队呢。 但事实是。中国不但敢想。而且敢干。上百艘的潜艇在战斗还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就把这支不可一世的特遣舰队打的满地找牙。山本五十六在无奈的事实面前。终于有点体会加藤宽智的心情了。但这决不能是逃跑的理由。 皇国海军不能当逃跑的一方。只要坚持战斗下去。他相信胜利会眷顾他们的。 身后传來加藤宽智不紧不慢的劝告声:“山本君。不要足无谓的牺牲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清楚战局吗。在沒有专业舰只对付支那潜艇的当前。迅速撤离战场是最明智的选择。只有牺牲掉你我的声誉才能换來皇国海军战舰的安全。” 加藤宽智在被山本五十六篡夺指挥权后。终于想清楚了事情的轻重缓急。但山本五十六能如他一般迅速的冷静下來吗。到头來明智的决定还是要逃跑。他能忍受逃跑的耻辱吗。 第592章 争执 “号外,号外,日本特遣舰队在黄海全军覆沒。 23us.com” 满南京城都回荡着这种胜利的喜悦,人们奔走相告,百货公司为此降价大酬宾,政府大楼张灯结彩……但总统府中的蒋中正无论如何也提不起一颗庆祝的心,一种不详的预感越來越近,他嗅到了战争的味道。 “委座……” 不知何时,何应钦早就进了办公室,站在门口,蒋中正的目光由窗外收回,转过身來。 “山东的胜利,敬之如何看。”蒋中正说着话绕到办公桌前,又來到茶几边,何应钦则毕恭毕敬的亦步亦趋。 “依卑职之见,山东之胜利,乃是吴维中一人之胜利,却是党国前所未有之危机。” “哦,何以见得。”蒋中正提起暖瓶,将摆在托盘中的两个搪瓷杯子倒满,又端起一个來递给何应钦,这让何应钦受宠若惊,双手郑重接过,蒋中正对部下从來都是不苟言笑,肯主动倒水递杯,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蒋中正又一指茶几胖的沙发。 “坐下谈。” 何应钦依言坐下,却是只挨了半边屁股,身子挺得笔直。 “日军在山东碰了钉子,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中国海岸线广阔,北方登陆失败,长江以南的南方必将成为日军攻击的首选目标,而想在如此广阔的海岸线上防御日军的攻击又谈何容易。” 道理是这个道理,却是拿不到台面上來的,此前国民党中央已经近乎与吴孝良翻脸,如今人家和小日本打了一个大胜仗,更显得中央**,迫害忠良,所以,南京中央政府的公开态度必须是对山东军的功绩予以承认,对吴孝良个人的功劳进行表彰。 蒋中正有些不耐烦的弹着茶几的桌面,让他去表彰吴孝良,这比吃了一只苍蝇还令人恶心,所有的荣誉全部都由他吴孝良一个人去领,而各种即将到來的黑锅却要他蒋中正來背,这可不是他蒋中正的风格。 “堀内謙介已经秘密到了南京,委座是否亲自接见。” 蒋中正摇摇头,“我去见他不合适,毕竟两国正在事实交战。”说到此处,他站起身离开沙发,转而回到办公桌后,端坐在椅子上。 “敬之你去和他谈,可以适当的将北边的底牌露一露。” 堀内謙介何许人也,乃是大日本帝国驻中国公使,他这回由上海來到南京,正是受何应钦之邀,一招借刀杀人之计正在酝酿。 何应钦起身刚要告辞离去,蒋中正突然想起一件事。 “听说张汉卿去了陕西,那里**严重的很那,要密切注意当地动向,千万不要让他和那些人搞在一起。” **万里大逃亡,终于逃脱了**的围追堵截,成功到达陕西,而陕西的西北军似乎对**则宽容的很,既不排斥,也不靠近,张汉卿带着东北军残部赶赴陕西,他的背后代表的就是吴孝良,吴孝良此人一向激进,如果他再与**搞到一起,那麻烦可就大了。 “委座的意思是。” “务必让**不能与吴维中取得联系与信任。” “还有,给西北军杨部发电,令其全力剿匪,不得有误。” 冯玉祥在几次博弈中失败后下野,出国考察,西北军四分五裂,杨虎城作为西北军实力派之一,在蒋中正有意无意的支持下,力压几大候选人,成功取得陕西省主席一职,这个情是时候让他还一还了。 何应钦点头记下起身离开,杨虎城岂止是还情,张学良在吴孝良的支持下入陕,等于是从他的嘴里抢肉,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抢地盘,冯玉祥下野出国,西北军算是树倒猢狲散,成了一盘散沙,再沒有一棵可以乘凉的大树,如今人家打上门來,忍不是办法,必须要找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树。 而南京国民政府正是最合适的大树候选人,那么蒋中正这封催其剿匪的电报,正是让他纳投名状。 何应钦出了总统府,驱车直奔城外军营,却看到大街上,码放的一袋袋物资,大感奇怪,于是命司机停车,亲自下车了解情况,经过一番打听这才知道,这是南京各界贤达募集的物资准备运往山东,支援吴主席的抗日军事行动。 主办人听闻何应钦亲自來过问此事,大为兴奋,还以为他也支持这次募集活动,还想请其多多宣传,何应钦虚与委蛇一番,上了车匆匆离去。 何应钦对表面上表达了对各界贤达的支持,可上车之后马上就变了脸,从中山装上衣兜里掏出自來水笔,在笔记簿上刷刷写了几十个字,然后将那页纸撕下來折好,交给坐在前排的秘书。 “速将此信送往南京警备司令部。” …… 山东济南,省内各界首脑贤达齐聚省政府,既是对此番海陆胜利进行一番庆祝,同时也对接下來的对策进行讨论,山东无险可守,是坚持还是放弃,一直便在山东军内部存在两种声音。 但先是陆战胜利,全歼各部登陆日军,接着是海战获胜,歼灭日本特遣舰队,几次胜利接二连三,使得坚守山东的声音日益强硬起來。 这其中便以李泽军为首,他坚决主张坚守山东,凭借黄河与大海打击一切來犯之敌,说话初时他对此并无多大信心,但经此一战之后,则使他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听说明日,将有一批物资运抵济南,南京方面,也会随车派來大员。” 有人很快便转移了话題,希望以此來稀释山东军内部争执的声音。 岂料吴孝良却站起身,坚定的说道:“撤离山东大势所趋,工厂,学校,已经先期分批撤离,时间宝贵,必须分秒必争,从明天开始,自愿撤离的民众政府需全力给予配合。” 所有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一次大胜换來的竟是放弃山东的解决,很多人想不通。 吴孝良再次弹压了会场的骚乱。 “当代战争打的是什么,是工业水平,是钢的产量,我问问你们,中国年产钢多少吨,山东又年产钢多少吨,咱们经得起多少消耗,我希望诸位能看清严峻的事实,不要被胜利的假象冲昏头脑,对日作战是个漫长而又艰难的过程,希望大家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第593章 空袭 最后由吴孝良一个人拍板,山东军的路线基本确定下來,大撤退成为接下來的重中之重,不但山东,包括河南工商学各界都要立即启动大撤退,日本的报复只会來的愈发猛烈,果不其然,就在济南会议的第三天,漫天日军飞机如蝗虫般由济南上空飞过,空袭警报响彻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23us.com 高射机枪对准了天空无数的黑点徒劳的进行着射击,数不清炸弹带着刺耳的气流声,如下蛋一般直砸向地面,随着第一枚炸弹的开花爆炸,济南市区顿时陷入一片火海。 这次轰炸的时间并不长,仅仅半个小时绝大多数的轰炸机便呼啸着轰鸣而去,留下的大多是苍蝇一般的战斗机在低空不断盘桓,时不时还俯冲扫射上街避难的市民。 市区内早就准备好的高射机枪喷吐着愤怒的火舌,日军战机如苍蝇般灵活的在交织的火网中俯冲抬高盘旋,突然有一架战机尾部突然冒出了滚滚浓烟,在湛蓝的天空上划出一道长长的黑龙,直坠向地面。 吴孝良被人生拉硬拽到省府官邸的地下防空洞内,这次日机的空袭原本就在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來了如此多的战斗机,战斗机一般只能携带一枚炸弹,丢掉炸弹以后便沒了用处,而且由于战斗机体积小,油量也小,航程较轰炸机也要小上许多,既然能伴随轰炸机來到济南,有很大可能应该是在黄河北岸的机场起飞而來。 空袭警报过后,吴孝良重新回到地面,地下室的空气很浑浊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想贪婪的呼吸着地面上清爽空气,却吸入浓烈的硝烟味道。 从今天开始济南或许就要正式成为前线,日军在为轻敌付出代价以后,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反扑,一道黄河如何能挡住日军。 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派走了,第十七师师长董海滨被从徐州调回來以后人在济南停留一日部队则连车都沒下直接沿着陇海线奔潼关而去,而山东军嫡系五十七师主要负责黄河防线,李泽军在开完济南会议之后便直奔前线视察,驻守登莱一代的张钟麟**旅在此前对日大战中立下大功,但损失也一样惨重,需要轮换补充,今日晚间应该就会抵达济南,五十七师**第二旅则被派往陕西协助张学良稳固形势。 吴孝良忧心忡忡,国内形势山雨欲來风满楼,张学良的东北军人心惶惶,战斗力大打折扣,如果不是张家多年的威信与张学良的个人魅力维系了岌岌可危的东北军,这支曾经打遍大半个中国的最后一支北洋军阀恐怕就得散架。 于三和此人冷静多谋,派他去正合适。 跟在吴孝良身边的只剩下第二军军长杨效欧,原本计划他的第二军将开赴河南巩固防线,但机车出了一些问題给耽误了,所以原定于明日正式起行,谁曾想到今天便遭遇了日军的大规模空袭。 “似乎日机今日示威大于轰炸。” 吴孝良同意杨效欧的说法,否则他们便不会派出那么多的战斗机來滥竽充数,表面上看日机规模大的吓人,实际上,唬人的成份很大。 “这也是他们准备不充分,等日本本土的战机运抵华北,恐怕济南就有可能被夷为平地。” “看來山东马上就会成为抗日之前线,到时候难免一番殊死大战,主席何时才肯动身西去,再留在济南前方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生危险。” 杨效欧很是关心吴孝良的安危,原本大战之后他和绝大多数的军官一样,对战争的前景感到很乐观,但今日的空袭改变了他的这种看法。 这种战争根本就不对称嘛,日本人在天上一顿扔炸弹,下边的国民军能躲到哪里去,城市被毁,人民流离失所,而中国的空军和人家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长此以往,中国的军队在日本人空地一体的打击下恐怕就只有抱头鼠窜的份了。 这种最直观的震撼直接改变了杨效欧对战争的乐观态度,直到此时才不得不佩服吴孝良的未雨绸缪,能够在大胜之下认清自身的劣势,并作出撤退这种艰难的决定,并一力坚持执行下去的,全中国也未必能够找出第二个來,所以,在他看來,吴孝良的安危直接决定这抗日最前线的胜败。 原本,杨效欧以为吴孝良会全军撤退,主动放弃山东,但经过几日下來的观察,他发现,吴孝良在作者撤退准备的同时,又在积极备战。 被调往西部的不是二线部队就是预备队,他的所有最精锐的部队都留在了抗日的最前线,就冲这一点,杨效欧觉得跟了这样一位当家人就是值得的。 当今军阀混战的形势下,当炮灰堵枪眼的事都是杂牌旁系來做,自己的嫡系都要保存实力,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而这个吴孝良却恰恰相反,所有的大仗硬仗全部由嫡系來打,而他们这些战斗力稍差的二线部队则多为预备队,所以这几年的仗打下來,他的第二军不但沒有打少,反而还多了两个旅,武器装备在吴孝良的支持下也几乎全部换装一新。 杨效欧曾在晋系效力,深知身为旁系的悲哀和无奈,是以对这份公平更为看重。 “毅如啊,非是孝良不走,而是前线还需要我在这里坐镇,这十数万大军摆在黄河南岸,等待他们的是渺茫的未來,如果我这个领袖先一走了之,又凭什么让他们为国捐躯呢。” 闻听此言,杨效欧也顿觉热血沸腾,是啊,为国效死不是他们这一辈军人念道了十几年的话吗。 “主席,卑职也不走了,留在山东和您***鬼子。” 吴孝良摆手摇头,來到院子中仰望天空道:“不可,现在的形势需要你去河南,河南的李又廷兵力捉襟见肘,你去帮帮他。”沉默有顷,又落寞的道:“也许用不上多久,你我兄弟又会在河南相聚了。” 第594章 添乱 送走杨效欧以后,吴孝良在耐心的等待,这几日会有來自绥东的货船队,经过大海战之后,日本在黄海东海暂时性的丧失了制海权,所以借此机会,绥东会运送來一大批兴建工厂所急需的物资以及机器。 23us.com 兴建工厂本來需要至少十年左右的布局时间,但事态的发展根本沒留给吴孝良太多时间,刚刚打下的山东转瞬间就要成了中日一战的主战场,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的烟囱刚刚建好,就要被炸毁,这里恐怕很快就要成为日本人的天下了。 据可靠情报,日本自大舰队几乎全军覆沒以后,立即调拨舰只重新组建了一支特遣舰队,并从本土抽调了超过5个常备师团,同时大量的预备役也被转为现役,各种军用物资以及武器装备堆满了濑户内海沿岸的各大港口,日本对此战已经势在必得,国内三个月灭亡支那的口号甚嚣尘上。 主流的舆论纷纷认为这次惨败不过是支那人走了狗屎运,只要皇国海陆军集中一战,定会一雪前耻,民间舆论虽如此,可日本政府显然并那么乐观,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在进行着各种周密的安排和准备,渡过黄河的战役随时都可能会打响,山东早晚会被打成一锅粥,而位于中原腹地的河南恐怕亦不能幸免。 所以吴孝良的目光转向了陕西,甘肃一带,但这这两个省也不太平,尤其是陕西各种势力错综复杂,有近年才异军突起的西北军新秀杨虎城,有东北军的残余张学良,还有刚刚结束了大逃亡的痴肥,蒋中正一再以国民党中央军事委员会的名义对陕西省内的各军阀施压,责令其从速剿共。 事实上,即便蒋中正不敦促,杨虎城亦不能容许有不稳定因素在自己的辖区内捣乱,况且痴肥在站稳了脚跟之后一再向陕西的核心地带进行渗透和颠覆,仅仅这个月就有超过千人的队伍成建制的反水投敌。 这让杨虎城大光其火,立即调兵对陕北数地进行围剿重点围剿,岂料几战皆败,甚至有的部队上了战场就立即宣布易帜起义,几次下來把他弄的焦头烂额,最后不得已才收缩兵力,拉开了架势准备与之谈判,就这样打打谈谈一直也沒个结果,直到张学良带着东北军挺近潼关以后,杨虎城的危机意识更加强烈,奈何自身坐稳陕西省主席的位置得了吴孝良的大力支持,各种势力又在陕西犬牙交错,是以只有默默承受。 但张学良的到來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增加了**在陕西的军事力量,痴肥的骚扰攻势也收敛了不少,双方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僵持起來。 直到大海战以山东军的大获全胜结束,吴孝良突然宣布鲁豫两省工商学各界将悉数搬迁往甘陕,并声言中日战争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不是在一两年内能够见分晓的战争,所以,山东军极力呼吁黄河沿岸陕鲁豫三省积极的进行备战,各地人民财产尽最快速度全部迁往甘陕。 汽笛声随着海风飘进港口,吴孝良裹紧了身上的厚尼军装,远处海雾中隐约可见一艘艘的货船已经排在了外海随时准备进入港口卸货。 出于保密考虑,这些东西是以粮食的名义发來,山东军的特工遍布日战区,同样日本的间谍也遍布在山东河南以及陕西各地,甚至连军政府中也很有可能被渗透了进來,这些东西可都是将來将來兴建军工工厂的保障,所以决不能增加半点风险,亲自运作这批物资转运的是孙家钰,护航则由绥东军亲自负责。 这批物资的成功进港使得吴孝良紧悬着的一颗心松下了一半,出人意料的是,一路上船队既沒有遭遇日本军舰的袭击,也沒有空军的阻截,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 忽然省府副主席何思源一溜小跑的顶着海风跑了过來,一边跑还一边焦急的呼喊着,奈何海风太大,隔了十几米便什么都听不清楚,秘书注意到了何思源,轻声提醒吴孝良。 “何副主席來了,似乎有急事……” 吴孝良这才将目光从海上收了回來,远远便能看到何思源一脸的焦虑与忧心忡忡,赶忙迎了上去。 “仙槎兄何以行色匆匆。” 何思源三步并作两步,大口喘着粗气,手在半空中虚舞着。 “学生们闹事了,连省府都给围了,维中你快去看看吧……” 吴孝良陡然一惊,自他主政山东以來,山东省尤其是省府济南还沒出现过学生聚众示威,尤其是冲击省府这样的事,现在撤退在即,如何又闹了这么一出。 随即又一转念,定是事出有因,有什么突发事件刺激了这些愣头青。 “先别着急,慢慢说,究竟何事让这些学生又闹腾起來的。” 何思源一拍大腿,恨恨道:“说是省府发了霉烂的粮食,已经有数十人中毒毙命。” “霉烂的粮食。” 这事吴孝良早就放给了何思源主导的省政府,他虽然还挂着省府主席的头衔,但是早就不过问民政,如今出了纰漏是让他來出动军队镇压吗,脸色便寒了下來。 何思源见吴孝良误会了,忙又道:“这批粮食不是咱们山东的,是南京方面发來的物资,由社会各界所募集,只是谁也沒想到是竟是些霉烂的粮食……” 吴孝良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南京方面对他暗地里搞小动作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还算识大体顾大局,在中日战争爆发之后便沒再公然进攻山东军控制的城市,他对何思源道:“仙槎兄你无论如何都要将学生劝回去,现在不是闹意气的时候,工商学各界的撤离必须急速进行。”想了一下又不补充道:“对死者家属从厚抚恤,可以多给些钱,若是学生们还坚持闹事……” 吴孝良的声音骤然间变的低沉:“必要时刻你去找李泽军,天黑之前,济南市区必须恢复秩序……” ... 第595章 动乱 在大撤退之时,济南终于还是乱了起來,谁都沒料到,霉米事件经过一夜的发酵之后竟然酿出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动乱,本应该井然撤离的学生们走上街头拉起了横幅,声声嘶吼,抗议政府的逃跑行为,要求山东军不要步了东北军的后尘。 23us.com 何思源从來沒有应对学生运动的经验,面对气势汹汹的学生们,他手软了犹豫不决,于是,学生的愤怒犹如泛滥的滔天洪水,先是省府被冲击,紧接着又直奔济南火车站而去,这里是山东军大撤退计划的焦点之处,只有占领这里才能阻止军队的不战而逃。 “保卫我山东河山,与日寇血战到底。” “打到汉奸,打到军阀。” 学生们一路慷慨激昂,有识之士纷纷加入其中,山雨欲來风满楼,关于是战是走的争议终于最先在民间撕裂开來,消息被传达给吴孝良时他正在黄河南岸的工事视察,他深知不可轻视学生游行,这代表的是相当大一部分的民意,舆论汹涌如猛兽,如果妄图阻拦只会使得他发出更加惊人的反弹力,或许南京方面正眼巴巴的看着他來一场血腥的镇压呢。 吴孝良大感棘手,亦犹豫不决起來,他十分清楚学生们都是热血青年,胸中的愤怒一旦被点燃起來,恐怕就是瓢泼的鲜血也无法将之浇灭。 “出兵镇压吧,再晚点济南的局面恐怕就难以收拾了。” 陪同视察的李泽军斩钉截铁,又有几分愤恨,他说完镇压的建议后,自己都觉得吴孝良不会同意。 “游行,游行,有个鸟用,在前面打死打生的还不是咱们军人,实在不行把这些爱闹事的学生们都组织起來,上前线和小日本拼命去,省的一天天吃饱了撑的在后方指手画脚。” “走,回济南。” 一瞬间,吴孝良似乎下了决心,转身就走,却突然有定住身子,缓缓道: “带一个旅,开进济南,省府砸就砸了把,火车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学生们给砸了。” 李泽军心中凛然,难道主席真要镇压学生么。 车队轰轰启动,一路绝尘回了济南,就在路上,吴孝良又接到了何思源的求援电话,大功率的无线电话真是个好东西,即便在移动中也能随时掌控动向。 “什么,工人也凑热闹,工厂不是早就已经搬迁停产了吗,他们怎么闹,还罢工。” 李泽军身兼济南警备司令,亲自随吴孝良返回市区,在接到电话以后大声质问何思源,汽车内发动机轰鸣,电话里传來嘈杂不清的解释声,李泽军不由分说,态度强硬。 “警察局管不了就不要管了,交给军队來,我和吴主席已经动身返回济南,你就地待援吧。” 电话里的声音骤然刺耳起來,旁人却听清说话的内容,却能清晰的感受到电话那头的人愤怒了,似乎在力争着什么,李泽军愤恨的挂上电话,对吴孝良说道:“工人也搅合进來了,这事不简单,背后沒准有人在推波助澜。” 吴孝良现在反而却出奇的冷静,淡淡的问道:“他们有什么诉求吗。” “停止撤军,停止大撤退,留下來,山东全民抗战。” 汽车颠簸摇晃,电话又响了起來,这回吴孝良亲自接起电话。 “我是吴孝良。” “……我是何思源,省府失守了,警察们已经控制不住局面,我现在在警察局,怕是也顶不住多少时间,我代表省府代表山东人民,请求您不要对学生开枪,不要对工人开枪,他们也是有一腔爱国热血的同胞……” 这一刻发动机轰鸣的军用汽车里竟似出奇的安静,吴孝良隐隐听到电话那一头的背景之音。 “打到汉奸,山东全民抗战……打倒吴孝良……” 抗议声声,时断时续,却还是清晰的传了过來,吴孝良面无表情,心中却泛起一丝苦涩,他无论如何都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被人称作汉奸的一天。 “别忘了,我还是山东省政府的主席,你一个人代表不了省府,也代表不了山东人民,何副主席,希望你尽最大可能安抚住工人和学生的情绪,我和李师长随后就到。” 说罢,吴孝良在不多言,直接挂断电话,摇晃颠簸之中,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蒋中正好毒计,南京几十万大军连咱济南的边都摸不到,一车霉米就让他得偿夙愿,不过……”讲到这里,李泽军话锋一转。 “不过,搞学生运动和工人运动是gcd的强项,背后沒有他们在推波助澜,说出來连我自己都不信。” 沉默良久的吴孝良目光转向车窗之外,大地苍茫,一片萧索,正如他此刻的心境,总说撤退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扪心自问他真的就全面考虑过,山东军撤走之后留下來的百姓吗。 恍惚间,汽车突然急刹车,吴孝良整个身子向前冲去,多亏李泽军手疾,一把将他拉住。 “有情况,有情况,保护主席,保护师长,都趴下,都趴下……” 外面突然有不少士兵急急从卡车上跳了下來,纷纷组成防御阵形,守在车队外围。 李泽军则不顾劝阻开门除了汽车。 “什么情况,前面怎么了。” 他身为济南警备司令,在自己的地头上,竟然还出现了这种紧急局面,不禁脸上无光。 “报告,前方有不明武装人员,拉起铁丝网,阻挡车队前进。” 吴孝良此时也下了车,果见远处铁丝网沙包,垒的整整齐齐,将通往济南的道路挡住了。 “要不卑职先和他们沟通一下,看看是什么情况,是哪部分的人。” 一位作战参谋见两位将军铁青着脸,都一言不发,试探着问道。 “还试探个屁,把迫击炮架上,给老子炸,炸他娘的。” 李泽军爆发了,不管这些人是谁,敢公然武装对抗山东军,是敌非友,在这种情形下,任何不测都可能发生,必须以雷霆手段控制住局面。 突然,刺耳的破空之声传來…… ... ... 第595章 赵先生 一枚60毫米迫击炮炮弹在距离吴孝良等人数米远处落地爆炸,气浪掀起的土石打在脸上身上,阵阵生疼,李泽军在第一时间反应过來,将吴孝良扑到在地,警卫士兵们则怒火上涌,他们都是尸山血海中杀出來的百战老兵,什么场面沒见过,唯一让他们倍感惶恐和难堪的是居然被人家在眼皮子底下发动了袭击。 23us.com 一行人的主要战斗人员都是警备司令部专门负责保护吴孝良安全的特别团,团长亲自随行,仅带了一个连的兵力,整个山东军上至吴孝良,下至普通士兵,谁都沒想到局势竟然在大撤退开始的第一天便恶化到这般境地,导致此时此刻出现了类似灯下黑的窘迫局面。 团长是李泽军的老部下,李泽军起身之后劈头盖脸给他一顿痛骂,责令其在一个小时之内必须打开通路,同时挂电话到五十七师师部调一个团的兵力,准备开进济南城剿灭趁机起乱的不明武装人员。 不过让李泽军万万想不到的是,那团长在挨了骂之后竟然将他的攻击命令硬顶了回去。 “报告师长,特别团的首要任务是保证吴主席的安全,以目前我军兵力状况,只适合固守待援,不宜强攻。” 李泽军被噎了一下,也陡然冷静下來,的确,吴孝良的安危才是关键啊,如果他一旦出了意外,怕是整个山东军就有分崩离析的可能。 吴孝良也同意特别团团长的意见,眼下敌情不明,让士兵们依托汽车防守,同时还令人冲那股不明武装人员喊话,希望与他们交流。 “我们是济南警备司令部的,请报出你们的所属番号长官,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对方以一阵密集的射击作为回答,显然不准备与山东军做交流,对方有机枪,有迫击炮,虽然和正规军沒法比,但吴孝良还是坚持固守待援,他心里已经生出了另一个打算,已经不单单是将这股人击溃歼灭。 李泽军充满了忧虑的自责,“有人准备趁山东军撤退的机会,制造事端,这是早就得到的情报,可惜沒有引起警备司令部,尤其是我本人的重视,这次严重失职,我愿意负全责。” “现在不是讨论责任的时候,山东军多年來所遇对手都是劣势之敌人,诚然每战必胜,于我以下的确也养成了骄兵习气,而今日军大举南下,黄河防线吃紧,忽略了山东内部的反对力量,责任也不单单在某一个人身上,这是整个决策的失误,低估了山东军主力提出大撤退的方略后,各方的反映……” 吴孝良陷入沉思,同时也在反思,自己一厢情愿的搞战略撤退,落在国人眼中恐怕就是彻头彻尾的卖国贼行径了吧,思想激进的人不理解甚至起來反对自己恐怕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这种认知更让他陷入矛盾和纠结之中,此时的历史进程已经与他所熟知的面目全非,面临这种决定数百万人乃至上千万人的选择时,对于未來的走向吴孝良竟然第一次感到了迷茫。 …… “胡闹,胡闹,赶紧让你的人都撤回去,把道路放开。” “俺想不通,他吴孝良是大军阀,鬼子來了就准备开溜,将我山东大好河山拱手相让,这等大汉奸死了干净,他出城时俺就盯上了,身边就带了几十个人,现在是为山东除掉一大害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郑玉玺同志,吴孝良是军阀不假,但还是要区别对待的,从他以往的表现來看,是可以争取的进步军阀,不要忘了眼下的大环境,日寇铁蹄即将踏过黄河,不但山东告急,全中国都笼罩在日本鬼子的战争阴影之下,四万万同胞就要沦为亡国奴……我问你,你想做亡国奴吗。” 郑玉玺是山东济南一家纺织厂的工人,一身粗布短打,臂上和身边数百工人兄弟一样都缠着白毛巾,面对赵先生的问话,他陡然激动的呐喊着:“中国人不做亡国奴。” “对,中国人如果不想做亡国奴就要团结起來一致对外,不但像吴孝良这种进步军阀要团结,就算老蒋这种罪大恶极的反革命、反动派也要争取,这些军阀们手中有枪有炮,只要他们肯杀鬼子,便是我们团结的对象。” 赵先生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郑玉玺同志,你是个政治觉悟很高,也很有大局观的同志,希望你不要被狭隘的愤怒冲昏了头脑。” 工人们原本已经來开了架势准备与这些反动派大军阀们大干一场,但是听了赵先生一番语重心长的讲话之后,都犹豫了,郑玉玺满脸通红,荡漾着激昂澎湃,又有几分自责,突然重重的点头道:“俺明白了,多亏赵先生及时提醒,险些坏了团结抗日的大局面,俺郑玉玺一人做事一人当,由俺造成的后果,所有责任,俺这一双肩膀全担下了。” 赵先生笑了,“个人英雄主义要不得,这个责任你一个人担不下來,你们是受我领导的,服从命令就是,现在开始,所有人沒有命令不得擅自放一枪一弹,都听明白了吗。” 赵先生说完,抬收便解下了郑玉玺右臂上的白毛巾,一步迈出了沙包垒砌的简单工事,又将白毛巾高高舞过头顶。 “别开枪,别开枪,我要见吴主席。” 郑玉玺当时就被赵先生的大胆举动吓傻了,沒想到此人的胆子居然大的沒边,想将他拉回來已经晚了。 “主席,对方派了人來,如何处置。” 李泽军此时此刻强压着心头的怒火,他已经恨透了这帮无法无天为非作歹之人,若不是吴孝良在此,早就带人强攻将这帮人都突突了。 “不要开枪,将他带过來吧,有的谈更好。” 片刻之后,赵先生被带到了吴孝良面前,一领朴素的灰色长袍,鼻梁上驾着圆框眼镜,中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十足的教书先生模样,吴孝良直觉此人面熟,端详了半晌后终于记了起來。 “竟然是你。” ... ... 第597章 叙旧 吴孝良认出了眼前这个人竟是自己十年前攻略绥东时有过多次交集的周兴文,彼时此人还是个略带偏狭的国文教师,三弟孝国甚至还是他的学生。 23us.com “原來是周老师,你怎么与那些乱党纠合到了一起。” 吴孝良已经隐隐猜到了周兴文的身份,却也不点破。 “十年前的周兴文早就死了,现在只有赵承明,多年不见,吴将军竟是一点都不见老啊。” “三十正当壮年,何谈老字,倒是周兄……赵兄生了不少华发。” 两个人一言一语竟似叙旧一样,将李泽军等众人看的目瞪口呆。 “闲话不多说,对面的人都是济南城中的进步工人,他们都是嫉恶如仇的热血国人同胞,和吴将军产生了一些误会,我正是代表他们來向吴将军赔罪的。” “说的轻巧,刚才又是炮击跑,又是轻重机枪,一句误会就想了事。” 有参谋实在看不过眼去,出言喝斥,李泽军一言不发,只等吴孝良一句话便立即将此人逮捕,就算就地枪决都不过分。 “说,你们背后的主谋是谁。” 面对声声质问,赵承明面色如常,反而一字一句的反问道:“要问我背后的主使,告诉你们也无妨,是人民,是这个国家四万万同胞,日本鬼子來了,你们可以放弃山东十九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也可以放弃山东三千六百万同胞,卷着你们的铺盖卷走人,但是你们无权,也沒有任何理由阻止这篇土地上的人民,拿起武器來武装自己,保卫家园。” 赵承明的反问,就像重锤一样,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胸膛,说实话,李信搞的大迁移,大撤退计划很多中下级军官包括一部分高级军官也想不通,军人生來的责任就是保家卫国,如今外敌入侵就在眼前,吴主席避其锋芒,的确也在山东军内部产生过一些思想波动,但是,吴孝良毕竟在山东军中有着无可比拟的非凡个人魅力,即便想不通绝大多数人也都选择了彻底执行。 不过,今日被一个教书先生指着鼻子一通责备,就差直接骂他们卖国贼了,如何叫这些骄兵悍将们受得了,李泽军想反驳,他发现自己都无力辩白,山东军眼下的行动的的确确如那教书先生所言,是在逃,是在跑,一念及此,此前膨胀的一肚子恶气竟然泄了开去。 赵承明言语犀利,句句都叨在要害处,的确让很多人哑口无言,但是吴孝良十分清楚大迁移大撤退的必要性,也坚信这么做从长远來看,是十分有必要的,哪怕背上卖国贼的名声,也在所不惜。 在吴孝良前世所熟知的历史中,一代抗日名将张自忠将军不也曾被平津各界,乃至全国当成汉奸人人喊打吗,张将军忍得,他吴孝良如何就忍不得,世易时移,很多事情都已经变的面目全非,但不变的肯定是一腔报国的拳拳之心。 想到此处,纠结在吴孝良胸口的一团郁郁之气顿时消散一空。 “赵兄认为,中日全面开战,以山东一省之力能顶多久,以全中国之力又能顶多久。” 赵承明却并不回答问題,而是再一次提出了新的问題。 “诚然,保存实力与日本鬼子做持久周旋的抉择的确是上上之选,可是山东三千六百万同胞,河南三千二百万同胞却要饱受蹂躏,吴将军于心可忍。” 吴孝良不得不承认,这个周兴文十年不见,的确成熟了,视野也变的开阔起來,连自己对河南的态度都洞若观火,但是,世人只知道责备山东军搞大撤退,却不知道山东军的弹药储备如果真的全面与日军打起來,只够维持一个月,此前的几次大战几乎耗光了储备,而几大兵工厂的设计产能虽然足够大,却苦于沒有合格的钢铁,以至实际产能低的可怜。 而老蒋等人呢,不但不给与援助,还躲在后面看笑话,落井下石,搞小动作,做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如果打,三十万山东军一个月以后弹尽粮绝,等待他们的只有全军覆沒。 但是,这些话他沒有必要对周兴文一一解释和交代,他的工人纠察队在山东军面前不堪一击,根本就沒有与自己谈判的资本,所谓道歉之说,他在周兴文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歉疚之意。 反而他还认为,如果周兴文肯担下责任,可以交给他们一部分武器弹药,作为将來与日寇做敌后周旋的资本,毕竟在吴孝良的历史印象中,那些人是十分擅长这种战术的。 沉默有倾,吴孝良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我可以给你的人提供武一部分器弹药。” 赵承明顿时双目放光,他知道吴孝良是个不打诳语之人,言出必践,既然肯说出此话必然是经过深思的,他冒险來见吴孝良的本來目的,道歉是假,劝说吴孝良不要轻易放弃济南是真,却万万沒想到竟然能有如此收获,他的确太需要武器弹药了。 上级已经下达了明确指示,山东的军阀即将撤离,在日寇铁蹄抵达之前必然会形成各方的权力真空,他的任务是尽最大可能整合各方夺取物资,拉起一支抗日武装,作为将來对日寇作战的重要力量,本來这个任务是十分艰巨的,国民党向來对他们所执行的是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残酷策略。 但是,如果有了吴孝良的帮助,那结果将大不相同,工人纠察队在此人撤出后就可名正言顺的接管济南,到时候他将在事实上主持济南地委的全面工作。 吴孝良此言一出,李泽军大吃一惊,主席这是受了什么刺激,竟做出如此糊涂的决定,这简直就是养虎遗患,真不知这个姓赵的使出了什么手段,能迷惑主席如此。 陡然间,李泽军起了杀心,他的右手慢慢摸像了腰间的枪匣,里面是一把勃朗宁m1903式手枪,说不得要來个先斩后奏除此一患, ... ... 第598章 空袭 李泽军刚把右手放在枪匣上,空中便由远而近传來了阵阵轰鸣。 23us.com “空袭,空袭。” “保护好主席,大家隐蔽。” 本來已经缓和下來的气氛又骤然被引爆,很快特别团的团长便带着几名警卫士兵,分别将吴孝良和李泽军架走,往附近的玉米地里而去,汽车队的目标太过显眼,恐怕难以躲过敌机的轰炸。 山东军不愧训练有素,眨眼的功夫便已经有序的撤离了车队,赵承明暗骂小日本來的不是时候,刚要谈及核心问題,便被生生搅了局,他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一头扎进了路边的玉米地里,追了上去,必须趁热打铁将刚才吴孝良所承诺之事敲死。 赵承明前脚刚离开大路,天上的炸弹就带着刺耳的尖啸之音从天而降,一直躲在沙包后面的郑玉玺见到这种情况顿时就急了,也顾不得自身危险,扔下一句话,让大家注意隐蔽,便窜了出去准备掩护赵先生。 巨大的起浪掀起了路面上的泥土和沙石,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将赵承明猛然推到在地,赵承明极为狼狈的摔了一个狗啃屎,后背上火辣辣的疼,也不知是否受了伤,他忍住浑身的酸软疼痛,刚要挣扎起來,却突然觉得一双强有力的手紧紧的扶住了自己的双肩,就势起身然后随着那股力量快步奔向玉米地。 “郑玉玺同志你怎么來了,你知道你这么做有多危险吗。” 郑玉玺可不在乎赵先生的训斥,心道若不是自己即使出现,你早就在小日本的炸弹下光荣牺牲了,直扶着他进入玉米地深处,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日机果然在汽车队的上空盘旋,不停的对地面扫射,投掷炸弹,爆炸之声此起彼伏,不过片刻功夫整个汽车队便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先生快跟俺回去,国民党反动派回过神來肯定得收拾咱们。” 话音未落便又是一颗炸弹在玉米地中爆炸,将两个人震的七荤八素,趴在地上不敢再起身,日机在头上盘旋了一阵,便又往东而去。 吴孝良从地上爬了起來,整理了一下沾满了尘土的呢子军装,又正了正军帽。 “日本人最近空袭越來越频繁,咱们山东军沒有飞机就等于沒有制空权,沒有制空权就难以保护现有滞留在济南的沒來得及运走的工厂机器,必须抓紧撤离,谦如你直接以警备司令部的名义征调济南的所有货运客运列车,全力运送机器西去。” 车队被彻底炸毁,挂电话和拍电报都行不通,现在就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派人分别传令而去。 吴孝良让李泽军亲自去火车站坐镇,此前他过于高估了山东军政府内部文官的能力与魄力,这才导致了济南城内的大骚乱,相比刚才飞过去的日机也已经侦查到了这一异动,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发起第一次攻击,或者再來一次大规模空袭也说不定。 李泽军不放心吴孝良,那股乱党毕竟还横在大路上,如果将他丢在这里万一出了个意外,他便万死也难辞其咎。 “不行,得先把那个姓赵的毙了。” “谦如莫要胡來,不是已经声明是误会了吗,现在国难当头,一切有心抗日的力量,不分党派都要团结起來一直对外,你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老脑筋该改改了。” 李泽军还想反驳,吴孝良当即面色一沉。 “听命令,赶紧去济南火车站,分派得力人选坐镇,然后回五十七师师部随时准备与小日本开战。” 李泽军无奈之下一跺脚,便又将已经从枪匣中掏出的勃朗宁手枪又塞了回去,心中却有着诸多疑问,一个月前大海战还将小日本打的屁滚尿流,如何这大好的局面仅仅一个月的功夫就沦落到这般境地。 吴孝良和李泽军的对话被趴在玉米地里的赵承明和郑玉玺听了个一清二楚,郑玉玺压低了声音冲赵承明竖起了大拇指,“赵先生果真料事如神,姓吴的达反动派好像还真有点……那啥來着。” “进步军阀。” “对,还真有点进步军阀的觉悟,他有心打鬼子就是条汉子,那,那他是不是也会成为同志。” 郑玉玺的问題很多,赵承明斟酌着该如何回答他的这个问題,却浑然不觉有十数支乌黑冰冷的枪管齐齐指向了他们。 “不许动。” 郑玉玺被吓的一激灵,当下就想伸手去摸腰间憋着的大镜面驳壳枪,却冷不防一发7.92毫米口径的步枪弹射在了距离他腰间不过几厘米的距离,溅起的石子打在身上,隔着粗布衣裳都火辣辣的疼,便再不敢轻举妄动。 很快就有士兵上前将他和赵承明七手八脚捆了个结结实实。 郑玉玺有些害怕,他虽然胆子大可毕竟只是个印染厂的工人头目,沒见过什么世面,更沒打过大仗,被像个粽子一样困在地上,仰面去看那些荷枪实弹钢盔锃亮,军装利落的山东军士兵时,心中已经打了小鼓,毕竟之前,他的人各种枪弹沒少招呼上去,这下可完蛋了,突然,赵先生曾在夜校里教过的一首诗从脑子里蹦了出來。 “出师未捷身先死……”可后面那句究竟是啥,他是死活都想不起來了,懊恼之下竟有几分后悔,当初赵先生讲课时沒能好好听讲,如今后悔却是來不及了,他看了一眼赵先生,却发现人家面不改色,居然还张嘴和迎面走过來的大军阀说起了话來,不禁暗暗佩服,不愧是赵先生,又一个词在他脑子里蹦了出來…… 赵承明质问吴孝良是否要出尔反尔,吴孝良当即便名人将其绑绳松了,不过等他再要求吴孝良将郑玉玺一放了的时候,却被一口拒绝。 “工人们抢了弹药库,对一省的主席以及国民革命军的将军开枪,所涉多项罪名,虽说发布责众,但也必须有人承担责任,此人是工人们的头目,全军上下都看的真切,必须为他所犯下的罪行负责。” ... ... 第599章 质疑 在吴孝良拒绝了赵承明的要求后,特别团团长疾言厉色的指责郑玉玺应当为抢军火库和开枪伏击国民革命军的行为负刑事责任。 23us.com “俺是工人代表,消灭国民党反动派,消灭剥削……” 郑玉玺是属驴的,眼看着到了这般田地,落到国民党手里哪能有好果子吃,想起赵先生昔日描绘的烈士们视死如归,矢志不渝,便也豁出去了,喊口号等着壮烈牺牲。 他却沒想到自己大义凛然不畏的行为却给赵承明带來了很大的困扰和麻烦,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赵承明已经被松开了绑绳,活动着手脚正琢磨着如何将这个愣头青也一并救了出去,谁知他竟然闹了这么一出,是嫌自己命长吗,谁知吴孝良却沒给他再多说话的机会,在副官递上的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省政府抬头的文件专用纸,拧开自來水笔唰唰几下便写了一张条子,又将印盒打开将自己的印章盖了上去。 “你可以凭借这张条子去小北门外胶济铁路道南的小站仓库提那一批物资,我能做的就这么多,希望你能严加约束这些工人,日寇眼看着就要大举进攻了,好刀要用在刀刃上,弹药留着打鬼子,别都浪费在自己人身上。” 这张纸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可在赵承明的手上,却觉得重愈千斤,有了这些东西就可以拥有自己的枪杆子,有了自己的枪杆子第一要务当然是打击日寇,只是日寇凶猛连吴孝良这等军中悍将都要退避三舍,这些半吊子工人纠察队又能撑多久,不自觉又看了眼身旁视死如归的郑玉玺,他的心里陡然烧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民众们的抗日热情十分高涨,只要民心所向,战斗早晚会属于中国人,属于…… “郑玉玺同志希望你务必冷静,不要做无谓的牺牲,配合山东国民政府的调查,组织上会尽快营救你的。” 赵承明看向郑玉玺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责备,郑玉玺满含热泪的双眼立刻就会意了赵先生的意图,“赵先生放心,俺,俺不会给您丢脸的。” 郑玉玺亲眼所见赵先生从姓吴的大军阀那里得到了什么东西,从赵先生那严肃而又抑制不住激动的表情里,他似乎读懂了这张纸的份量必然是极重的,如果自己继续和反动派门叫板,沒准就坏了先生的大事,如果能以他一个人的牺牲换來工人兄弟们最终的胜利,他义无反顾,死而无憾,他的脑子里居然又蹦出了赵先生曾教过的两个成语,透过眼前的一片朦胧,他挡住了火热的眸子里充斥的不舍与视死如归。 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自远处逐渐而近,牛皮鞋嚯嚯顿地的跑步声也随之而至,是五十七师的援兵到了,这些军人都是山东军乃至全中国精锐中的精锐,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将盘踞在工事后方的工人纠察队围了个水泄不通,勒令他们缴枪投降。 带队的团长向吴孝良请示下是否全歼,吴孝良令他们原地待命,转过头來又对赵承明道:“我不会为难你的人,但是有一个要求,希望你立即进程控制城中工人和学生们的打砸行为,尽快平息城中的乱局,咱们不能让小日本看笑话不是。” 听到本來已经完全占据上风的吴孝良竟然如此轻易的放过他们,赵承明虽然表面上无所畏惧,心里头也是着实捏了一大把冷汗,自然一口答应了吴孝良的要求。 “维持秩序,打小日本,赵某责无旁贷。” …… 与赵承明的“偶遇”竟然果真使得济南的乱局在一天之内平息了下來,火车站的威胁解除,各方的撤退得以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 吴孝良于当天晚上就召集了身在济南的全省军政要员开会,议題只有一个,吴孝良准备以国民政府政治、军事委员会联席委员以及中国国民党执行委员会执行委员,山东省国民政府主席的名义向全国通电,倡议全国和解,一致对外,抗击日寇。 省政府的文官们以何思源为代表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同,日本发动全面战争,华北派遣军以及关东军在短时间内急剧增兵之后,已经大举南下,如今大兵压境黄河北岸,只等黄河彻底封冻之后便发起渡河战役,在这种危急时刻,绝不是凭借一省一地便能够与之对抗的。 “嗯,吴主席的建议深合目前中国之形式,顺应民心民意,一定会得到全国各界的广泛支持,我建议联合山西、河南、陕西等地联名通电,向南京国民政府,向蒋中正施加压力,以举国之力抗击日寇” 何思源侃侃而谈,一边又对吴孝良提出通电方略进行查漏补遗,得到了在座的省政府委员们热烈的响应,但是在具体的执行细节上,身为济南警备司令以及复杂黄河防线的五十七师师长李泽军则提出了他的担忧。 “诸位,现在山东河南的整体形势是大撤退,工商学各界都在西去,山东这几年的建设发展速度像坐飞机,留下來肯定要被日本人打烂,太可惜了,光那满天乱嗡嗡的飞机,咱们也一点折都沒有,所以对大撤退的总体方略我本人是赞同的,但是,军队要不要撤退,我持保留意见。” 李泽军最近对李泽军连军队也将要西撤的决定有几分不满,尤其是在前些日子把杨效欧的第二军派去了河南,如此一來山东济南黄河沿岸的主要防守任务几乎全部压在了五十七师身上,而日军兵力数倍于己方,这场仗还怎么打,难道真要一枪一弹不放,就退到潼关以西保存实力吗,那岂不是成了那败家子张汉卿了吗。 李泽军一直都是吴孝良的铁杆心腹,像眼前这样公然提出对吴孝良的质疑还是第一次,不但在座的军官们傻眼了,就连省府的文官们也都大跌眼镜,这是要闹哪一出啊。 再看吴孝良却像沒事人一样,扫视了一眼会场众人,不紧不慢的问道:“谁还有意见,都提出來,大家都踊跃发言,不要有顾虑……” ... ... 第600章 通电 吴孝良再三发问,竟然无人再回应,顿时便冷了场,就如无声的抗议一般。 23us.com “军人守土报国不容置疑,但是,有一点我要提醒大家,守土报国有很多种方式,包括以卵击石,也包括保存实力,再图大计,如果大撤退,需要吴某人背上汉奸的骂名,吴某人责无旁贷。” 几句话的功夫,吴孝良的情绪也上來了,外人不理解他也就罢了,就连一直跟随自己的心腹都不理解他的苦衷,李泽军眼见吴孝良情绪激动把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这是十多年來从未有过之事,心下骇然失措,便不再坚持之前的那一番话。 “谁敢说主席是汉奸,五十七师自我以下全体将士都是汉奸。” 两个人虽然沒有继续对话,但会场上已经火药味十足,在大撤退这件事上,山东军内部出现了前所未有过的分歧,如果吴孝良处理不好,难保不会出现更大的分歧。 但好在整个会议最终得以顺利结束,通过山东全体上下一致支持全中国消除分歧,团结起來一致抗日的决议。 这一天注定个不平凡的一天,无线电波传遍大江南北,很快河南、陕西、山西纷纷通电响应,支持吴孝良提出的全国和解,一致对外的方针。 “号外,号外……吴将军通电全国……全国和解……团结抗日……” 报童声嘶力竭的号外之声,若隐若现的传入了南京蒋中正的官邸,杨永泰和敏锐的捕捉到了蒋中正微微皱眉又骤然松开的一瞬,便掏出自來水笔写了个条子,推开房门交给了门外的卫士,过不多时,屋子里清静了,再也沒有不相干的杂音搅乱委员长的心神。 “吴维中这是要干什么,是要逼宫么,眼看着剿匪就要成功,他提出全国和解來,是要拆国民政府的台吗,我不止一次的说过,抗日,抗日,中国目前就像一盘散沙,拿什么去抗日,须知攘外必先安内,只有我们足够强大了,才能抵御外侮,日本人在中国的土地上烧杀抢掠,实在是奇耻大辱,但如果不忍辱负重,就有可能亡国灭种。” 蒋中正越说越气忍不住拍了桌子,杨永泰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赶紧出言相劝。 “主座钧鉴,吴维中贪图一己私利,只顾他一家一姓的声誉,擅起战端,给党国带來了重大的难以挽回的损失……” 蒋中正不耐烦的打断了杨永泰的长篇大论,“畅卿你只说,吴维中的通电,南京响应还是不响应。” 杨永泰暗叹一口气,只好实话实说:“这全国和解的通电,必须响应,否则南京政府就成了破坏团结一致对外大局的罪魁祸首,成为天下汹汹舆论的众矢之的。”随即他又补了一句:“吴维中用心之险恶可见一斑,偏偏南京政府只能按照他划下的道走下去。” 何应钦突然急匆匆推门进來,“委座,南京的学生要闹事,现在已经往总统府方向去了,要求咱们响应通电。” 蒋中正摆摆手,似乎并未太过在意,“这等事交给警察去办好了,警察厅办不好,就让警备司令部去搞,都搞不好就提头來见我吧。” 听了这一番话,何应钦面显尴尬,这叫什么话,那不成再一次镇压学生吗,到那时,南京政府可真就有人人喊打的趋势了,但见到蒋中正在气头上,他也不敢多说话只好摇摇头叹了口气告退出去,另想他途。 “主座,不要再犹豫了,让白李之辈抢在咱们前头,面上可就不好看了。” 蒋中正坐在椅子上闭目不语,杨永泰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全国和解之后,一样也可以剿匪,不过出力的却不是中央军了,倭寇和吴维中都是现成的刀子。” “哦,借刀杀人。” 蒋中正突然睁开了眼睛,眸子迸射出一团精光。 “正是。” 杨永泰侃侃而谈,“吴维中现在搞什么大撤退,陕西将会成为他经营的重点,别忘了,陕西不但有西北军,还有东北军,更有痴肥,他想一家独大,必须将这几家收拾的服服帖帖,张汉卿和杨虎成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可这痴肥么……” 他特意停顿了一下,强调此处的重要性,蒋中正果然來了兴致,但随即又担忧的问道:“驱虎吞狼可以,但是南京政府同意全国和解,就不能再出尔反尔,强令吴维中剿匪!” “主座勿忧,不用南京下令,他们自己就会打起來的,您想,陕西就那么大的地盘,人口资源就那么多,都想分一杯羹,不打起來才怪,而且我听说,最近痴肥沒少在济南给吴维中添堵,想來他也恨透了痴肥吧……” 南京国民政府的反应之快,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就在山东通电全国的当日下午也通电响应,表示支持全国和解,团结一致对抗日本侵略军。 开始几日,济南上下还充满了兴奋,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南京政府这回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口号喊的比谁都响,不过出钱出人却别谁都抠,最后顶在前面的还是山东军,蒋中正一粒粮食,一颗子弹都沒运到山东河南的看日最前线。 山东上下开始大骂蒋中正卑鄙无耻,但吴孝良却十分理解他的心境,换了是谁被强行绑上这驾战车,都不会心甘情愿的,蒋中正只要不在背后搞鬼就烧高香了。 不过何思源很快就捏着一张调查报告找上门來,还沒说话就一脸的严肃。 “调查结果出來了,霉米的源头已经确认,确系出自何应钦之手。” 吴孝良怒不可遏,国难当头不思报国也就罢了,还搞这些小动作,真是叔可忍,婶忍不了。 “把这个消息刊发在济南所有大小报刊,另外河南陕西都发过去,上海的几大报纸也发一份过去。” “上海的报纸可都是蒋中正的喉舌……”何思源对李信明知道上海几大报纸都有南京政府的审核,还要把这则揭露何应钦丑闻的消息发过去,有些不解。 “发,他们发不发是他们事。” ... ... 第601章 意外 “二哥,可想死三弟了,你,你瘦了。 23us.com” 风尘仆仆的年轻人站在眼前,鼻梁上不知何时已经架了副眼镜,吴孝良乍见三弟孝国竟然罕有的激动起來,愣愣的出了一阵神,他家兄弟三个,自己和这个老疙瘩最亲近,而那个一早就参军的大哥却是來到这个时代十余年后从未谋面过。 “二哥,二哥。” 吴孝良被三弟从出神中唤回了现实,“你不在天津坐镇,到山东來作甚。” 侍从端來了热茶放在桌子上,吴孝国很随意的找了张椅子坐下,又拿起茶杯,从茶壶里满满到了一大杯,张嘴就喝,谁曾想却一口都喷了出來,竟然是滚开的热茶。 “都已经是掌管横跨欧亚美跨国大集团的堂堂总裁,怎的还是如此毛糙……”吴孝良不禁皱眉训斥,孝国这个三弟哪里都好,就是玩心比较重,好在做起事來还能一心一意,否则他还真不敢将诺大的摊子交给他撒手不管。 “二哥还是老样子,不训斥几句就摆不出做哥哥的威严,别说孝国现在就是个集团公司的总裁,就算当了中华民国的大总统,不还是二哥的三弟吗,在外面整天端着架子,这样难得的逍遥却是几年都难得一遇了……” 说到最后竟然感慨起來,不过也就此打住话锋又陡然一转,本來飞扬的神色突然转为暗淡。 “小日本欺人太甚,大肆沒收民间资本,亏得二哥早就做了筹谋,咱们在京津的资产已经撤出的差不多了,否则可要损失惨重了。” 听到三弟提起了京津公司,眉头一跳,他早就知道日本迟早会动手,却沒料到这么着急。 “华北局势已经糜烂,用不了多久华中、华东恐怕也难以避免,日本天皇刚刚登基,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从炸死张作霖开始就已经拉开了侵华战争这张注定日本走向毁灭的大弓,孝国……” 说到此处,吴孝良一脸郑重的望向三弟,“从现在开始,你的工作重心就要由国内转向国外,本來以为国内局势至少还会有六七年的平静,却沒料到裕仁已经迫不及待了,一旦全面战争爆发,整个沿海恐将难以幸免,而国内的工业产能又不足以支撑旷日持久的战争,所以咱们必须开辟出新的补给线。” “二哥如此说是否危言耸听了,中国地大物博,难道真就挡不住小鬼子的野心。”吴孝国突然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继续说下去,“你知道外边的人是怎么议论二哥你的吗,说你是大汉奸,卖国投敌。” 吴孝良冷笑三声,“说二哥是汉奸,你信吗。” “二哥怎么可能是汉奸,还不是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恶意栽赃……”吴孝国一脸的愤恨,为吴孝良遭受到的不公正而愤愤不平。 “这其中自然有南京将某人的功劳,但是,百姓们的的确确都如此认为。” 吴孝国突然情真意切的看着二哥说道:“二哥,难道山东真的就守不住了吗。” “你來的正好,山东的物资调配人手不够,不得已征用了本地的商绅,现在已经乱的一塌糊涂,很多人趁机在其中上下其手中饱私囊,你替我替山东军督办这最后几日,查出几个來震慑一下肆无忌惮的蠹虫们。” 吴孝良并不打算与吴孝国讨论大撤退的事,这件事早就定下了,任谁都改变不了,就算是他有心想改,如今也是箭在弦上,难再回头。 不过,吴孝国來以后却一点都沒让吴孝良省心,三日后宪兵队突然将一份材料送到了吴孝良面前。 吴孝良打开以后只看了几眼,便眉头紧锁,原來吴孝国有了临时督办物资转移之职后,竟然私自做主将早先山东军阀囤积的一部分军用物资分配给了济南工会。 这个济南工会的底子吴孝良早就查的一清二楚,其实背后的真正负责人就是周兴文,也就是现在的赵承明,这个周兴文曾经是长春育民中学的国文教师,而孝国便是他的学生,难道,吴孝良的心陡然就悬了起來。 如果孝国真的与那赵承明不清不楚,那么这个掌舵人恐怕就要另选他人,否则天知道他能给自己捅出什么漏子來,吴孝良当即叫來了五十七师师长兼任济南警备司令李泽军,秘密交代下去,让他去查查吴孝国督办物资调运期间的问題,都和什么人有过接触。 这一查不要紧,结果却让吴孝良心惊肉跳,本來是查吴孝良,结果却将这期间与赵承明接触过的数位山东军中的关键人物查了出來,其中,尤其以警备司令部作战部军需少将处长胡长春官职最高,权力最大。 这个胡长春绝对是吴孝良的老部下,早在吴孝良主政绥东的时候,此人就是他的警卫,因此这次物资调运才由他主持大局,但是按照李泽军的调查结果,胡长春以伪造编造审批手续的形式,清空了多处济南城中各处仓库的军用物资,这些手续均是以警备司令部与省政府联署审批,只在省政府民政部有存档,若不是吴孝良着人去查,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大撤退时有哪些仓库的东西并沒有运送到火车站。 当然,李泽军最初的方法比较简单,比对车站的发货清单与警备司令部军需处的接收清单便可看出猫腻,最后一路查下去,才发现了诸多的猫腻。 “这个胡长春一定有问題,是抓是毙。” 胡长春隶属于警备司令部,名义是李泽军的部下,处置起來也不必请示吴孝良,但毕竟此人曾是吴孝良的警卫,所以便有此一请,吴孝良沉思半晌却道:“此事先不要声张,只派人严密监视胡长春等人的动向,将他们接触过什么人,都做过什么事一一记录在案,现在大撤退的大局不容动摇。” “孝国的事也是胡长春这混蛋假借其签名伪造的手续,这几日來也从未与那个赵承明有过接触,主席当是多虑了。”李泽军发觉吴孝良的心情似乎极为低落,便又安慰道。 面对这个意外的收获,吴孝良内心说不出的发堵, ... ... 第601章 和解大会 目下对于山东军对于吴孝良最重要的事件,除了大撤退便莫过于全国和解一致抗日,眼下大撤退的事有三弟效果和李泽军把关,吴孝良便把绝大部分的经历都放在了全国和解一事上。 23us.com 所谓的全国和解可不是想现在一般,有人提倡有人响应,各方一通又一通的通电发出去就算完的,这是需要各方坐在一起开会的,通过谈判最终达成一个各方都不反对的协议,将一切以文字的形式赋之以法律约束。 既然要召开和解大会,那么就要选定一个会议地点,有人建议南京是中华民国首都,选在南京最合适不过,而省政府的文官们对此则大为反对,认为蒋中正是个顽固的铁腕人物,意欲诛除全国所有异己,在他的地盘上召开和解大会,会给人一种应付了事的错觉,所以万万不能选在中央军的地盘,最合适的地点莫过于济南,和解大会的首倡者是山东省府主席,而济南又是山东省会,选在此处再合适不过。 但是有一个人却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令人意外的是这个人也是山东省府的文官,而且还是山东省府文官之首,负责省府日常事务的省府副主席兼民政部长何思源。 “正因为山东是首倡之省份,才不能选在济南,依何某之见,为消除各方疑虑,会议地点应当在与山东有大关联,却又有所区别的城市里选择,我提两个备选城市,一为洛阳,二为西安。” 这个提议一提出來就得到了吴孝良的赞同,西安与洛阳两相比较,他更属意洛阳。 “洛阳和西安,我看不如就定在洛阳吧。” 既然最高军政长官都发话了,就等于一锤定音,于是会议地点就定在了洛阳,河南省现在由李又廷主政,他出自山东军一系,但却是出身黄埔军校,又与中央军中各系军阀中多有联系,因此,选在河南肯定会得到绝大多数人的认可。 “给李景聪发电吧,让他尽快将会址选好,还有安全工作一定要做到位,日军的机场都在河北京津一带够不到洛阳,需要重点防备的是日军的地面部队。” “就怕老蒋不同意。” 有人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担忧,不过这回沒等吴孝良发话,何思源一早就反驳道:“蒋中正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只要咱们将其它各方的工作都做好了,老蒋不出面就是破坏国内团结和平大局的罪人,这个名声他可担不起。” 当日,济南再次向各省发通电,诚邀各方军政长官于洛阳召开全国和解大会。 陕西的张学良、杨虎城于当日率先通电表示拥护,次日,山西阎锡山通电赞同,并表示将亲自出席河南的全国和解大会,晚些时候,桂系李、白二人也先后通电表示支持吴孝良的全国和解大会,届时李宗仁也将亲自出席,除了一些身涉其中的地方大员以外,诸如川系二刘,粤系陈济棠等都纷纷表示拥护全国和解…… 一时间,全国各大报纸纷纷加入报道全国和解大军,仅仅几日的功夫全国上下的民众们似乎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希望的光亮,那就是由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执委,中央军事委员会委员、山东省府主席吴孝良首倡的全国和解大会。 基于这种认知,全国工商学各界都纷纷表示声援全国和解大会,并且愿意为一致抗日出钱出枪出粮。 形势一片大好,吴孝良已经决定于近几日乘坐专列离开济南赶往河南洛阳,只有南京方面一直沉默不语,全国的目光都瞄向了这座千年古城六朝古都,这位中华民国名义上的掌舵人,究竟支持不支持全国和解大会呢。 很快,支持全国和解大会的消息沒能传出來,中央军再次镇压学生的消息使得全国上下一片哗然,江浙沪等地纷纷罢工罢课,要求承办凶手,全国和解。 到了此时,很多人都以为蒋中已经板上钉钉不会参加和解大会了,结果南京方面却出人意料的向全国发出通电,蒋中正将会出席于河南洛阳召开的全国和解大会,此通电一出,全国上下顿时松了一口气,就连要求承办凶手的呼声都减弱了,毕竟国家民族的大局为重。 与此同时,吴孝良的专列抵达开封,李又廷所部驻扎在开封,省府又在开封办公,吴孝良的行程中自然会于此处做短暂停留,李又廷带领开封军政各界要员,在火车站举行了一场简单而又不失隆重的欢迎仪式。 按照吴孝良的意思,他所过之处不办欢迎仪式,一切行程低调从简,以减少地方靡废,不过面对开封各界的热烈欢迎,他自然也不好再做矫情,也是时下风气使然,李又廷已经顾及的算是极为周到了。 接风的宴会沒有,倒是开了一次军政各界参加的一次座谈会,各方热烈讨论了河南的防务形势,很多人对此都持乐观态度,认为只要山西,山东不失,河南便不会成为首要的打击目标。 很多人言下之意甚至若有若无的希望吴孝良不要放弃山东,日本人也未必那么可怕,毕竟黄海大海战都打赢了,日本人的陆军又能有多大的能耐,而且只要有了陕西、河南、山东这三省的地盘,最终他们便可以有实力与南京国民政府叫板,甚至取蒋中正而代之也未必不能。 就在会议进行当中,一封电报被火速送了进來,身为河南最高军政长官的李又廷只看了一眼扁你勃然色变,双手颤抖之下,点报纸滑落于桌上,落座于他身边的人偷眼看去,大有瞬间落入冰窟之感。 日本人偷袭了洛阳,驻守洛阳的第二军溃败,军长杨效欧不知所踪,这怎么可能,洛阳北面还有河南省防军的防区,以及山西省的晋军,日本人难道插翅飞过來的不成。 与会众人在得知这则消息之后也顿时全部失语,不知如何是好, ... ... 第603章 空降 全国和解大会在即,洛阳居然遭了日本人偷袭,局面在陡然间变的严峻之极,大会是否还要如期召开,如果如期召开新的地点在哪里,这些都是即将要面临的问題,而迫在眉睫的更重要的问題则是如何对付这股偷袭了洛阳的日军。 23us.com 日军的规模有多大,究竟是大举进攻还是试探性的攻击,这一切都是未知之数,杨效欧的第二军好歹也有几万人,竟然被打的屁滚尿流,连他本人都已经不知所踪,整个河南军政上下都如临大敌一般,连主政河南的李又廷都一时之间失了分寸。 这时吴孝良就成了他们的主心骨,希望他调集山东军精锐來肃清这股突入河南的日军,因为一旦让日军在河南腹地站住脚跟,横贯黄河沿线的陇海路将被切断,整个西撤战略将大受威胁,而有可能被迫中止。 包括李又廷在内的河南军政人士都极力要求吴孝良调山东军精锐,而吴孝良却有他的判断,山东军的情报系统遍布黄河两岸,大批的日军都在河北与山东交接的黄河两岸对峙,洛阳一段黄河以北,不但有河南省防军还有山西的晋军侧应,日军在肃清这些威胁之前根本就不可能大举越过黄河攻击洛阳。 “立即派人去调查洛阳的情况,日落之前我希望调查报告可以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吴孝良不容置疑的对李又廷下了命令,近年來一连串的军事胜利显然已经让他们产生了自满情绪,对于某些关键防区的防务工作也有所松懈,日军的真正实力也不像此前所表现的那么差劲。 李又廷对此沒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和借口,当即派出了侦察连前往洛阳第二军防区,很快便有第二军的溃兵逃往开封,从溃兵的们的口中得知,这股突袭洛阳的日军是从天而降的。 李又廷亲自审问了第二军逃回來的一个师长,而在那师长口中得到的报告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将这份报告如实上报,但吴孝良所限定的时间只有一个白天,无奈之下他只能将这份令人难以置信的报告交给了吴孝良,并亲自将那师长也交给了吴孝良。 第二军的情况比较特殊,军长杨效欧本來是隶属于阎锡山的晋军,后來在一次大战之后投了吴孝良,因此第二军并沒有经过整编,和山东军的王牌五十七师比起來在规模和战斗力上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那师长此时已经俨然是一副丢盔弃甲,泄了气的猪尿泡的模样,虽然保持着身体的直立,但一颗头颅却无论如何都抬不起來。 “说说吧,当时的情况。” 屋子里静的甚至能够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吴孝良头也不抬,只有他手中的自來水笔在刷刷作响。 师长的头上已经渗满了豆大的汗珠,结结巴巴的回忆着那令人不堪回首的惨败一幕。 “鬼子,鬼子们是坐着飞机从天而降的,就像下饺子,下饺子……他们首先偷袭了司令部,军部警卫团很快就被打散了,等等各部反应过來的时候,军部已经彻底完蛋了,军长,军长也生死不知……” 那师长回忆到此处忍不住嚎啕大哭,堂堂晋北汉子哭的像个娘们。 吴孝良的自來水笔突的戛然而止,抬起头來注视着那师长。 “如此说,日军突袭洛阳的是空降兵了。” “空,空降兵。” 那师长一愣,此前从未听说过空降兵这个说法,又连忙不住的点头。 “是,是,是空降兵。” 呲啦一声,一股硫磺燃烧的味道在屋中蔓延开來,随着洋火的忽明忽灭,吴孝良点燃了一根香烟,烟草混合着香料的味道很快就充斥了整间屋子。 师长在缭绕的烟雾中发现吴孝良的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題。 吴孝良相信,眼前的这个师长并沒有撒谎,日军有很大的可能是以空降兵突袭占领了洛阳,以达到组织全国和解大会召开的目的。 “说说,以你的判断,日军大概有多少人,一个大队,还是一个中队。” 在李又廷整理后的报告里,占领洛阳日军的规模大概在一个旅团到一个师团之间,而那师长却吞吞吐吐图迟迟不敢说出自己的判断。 “说,究竟有多少人。” 吴孝良的声音陡然如爆发的火山,将那师长吓的一哆嗦,脱口而出。 “有,有一个大队。” 一个大队,充其量就相当于中**队的一个团,吴孝良胸口涌起一阵无力之感,一个大队不过千把人的规模,居然轻而易举的就将近两万人的一个军打的稀里哗啦,溃不成军。 日军仅仅用一个大队打败了一个军占领了古都洛阳,这事传出去不但丢脸,更为严重的是将沉重打击各派系军阀的抗日斗志,山东军一系在国内各派军阀中的战斗力首屈一指,都败成这个德行,如果是其他人的部队,指不定还要更惨。 完全以空袭部队进行闪电一般的打击,中心开花,以战术突然性打掉对方的指挥系统,瘫痪其指挥网络,日军的这次战斗恐怕将成为今后空袭对地作战的教科书典范,而杨效欧的第二军则不幸的成为了反面教材。 这其实也怨不得杨效欧,放眼全中国的军队恐怕也沒人会预料到日军会有如此超前的战术。 不过,这也让吴孝良安心了,日军仅仅用一个大队进行突袭,虽然能取得击溃一个中**的战绩,但是想固守洛阳古城却是痴心妄想。 “景聪,令你部分别驻守偃师和宜阳的河南**一旅,二旅由东、南两个方向合围洛阳,我希望在三天之内,结束战斗,收复洛阳,恢复秩序。” 李又廷愕然,难道吴孝良真的相信了那第二军师长的妄言,真就以为日军能凭借一个大队便将整整一个军打的屁滚尿流吗,尽管有种种疑虑,李又廷还是不折不扣的执行了吴孝良的命令,两个**旅果然几乎沒有遇到日军的阻击,几乎在进攻当天就已经突进到洛阳近郊。 紧接着形势的变化却让吴孝良头疼不已,洛阳的突然遇袭,使得各派系的军阀首领们,不敢在前往黄河沿线的城市参加会议,东北军和西北军的两位长官张学良、杨虎城则趁机提出,不如将会址选在西安, ... ... 第604章 武汉 李又廷亲自挂帅指挥洛阳一战,连夜赶往驻扎在偃师的河南**第一旅,洛阳位于陇海线上,日军突然占领了这座古都,东西交通断绝,这个责任可沒人能负得起。 23us.com 河南第一**旅是李又廷的老底子,脱胎于山东军**旅,他受吴孝良支持就任河南省政府主席后,便以**旅为骨干扩充了一师三旅,所以这河南第一**旅绝对是河南军队中主力的主力。 经过参谋部研究计划,决定以奇兵突袭,打占领洛阳日军一个措手不及,负责突击的任务就交给了,在吴孝良一力支持下成立的坦克团,当夜于洛阳城郊向市区发动总攻。 但是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当坦克团突破洛阳东门进入市区后,居然沒有遇到一枪一弹的阻击,从火车站到市政厅再到警备司令部,居然连个鬼影子都沒有,黑漆漆夜色笼罩下的城市里,除了一片不安的**外,竟然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沒发生一样。 在整个河南第一**旅开进洛阳城后,李又廷下令戒严封锁城市的同时又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梳理,仍旧沒有发现半个日军的影子,直到天亮时,宜阳方向过來的河南第二**旅开到洛阳市郊,这才确认日军已经在洛阳城中凭空消失了。 这如何能让李又廷甘心,吴孝良放心将河南一省的军政大权交给他來代理,结果却出了这么丢人的事,当即派人走访城中百姓,以及集合政府人员,进行调查,洛阳城中在这一天一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得到的结果众口一词,在天黑前洛阳上空嗡嗡响了好几个小时,应该是成群的飞机,后來,李又廷亲自去了洛阳机场,在机场工作人员的口中证实,的确有大批的日军飞机在洛阳机场起降。 不过具体的细节所有人却不甚了了。 “咦!日本鬼子把咱们都赶到仓库里,不杀也不打,至听着外面呼呼过飞机,后來,再后來咱们,咱们自己人就來了……” 李又廷面色铁青,也顾不得这个作为目击者的机场维修工人不甚礼貌的唠唠叨叨,看來日军这是突然袭击,突然撤退,为的就是打脸而來,他不自觉的摸了两把自己的脸,这脸打的也够狠的了。 眼前的局面让他甚为难堪,但又只好如实的向开封拍电报,将洛阳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做汇报。 这次闪电突袭,不但给了李又廷狠狠一个耳光,也给吴孝良敲响了警钟,日军空降突袭洛阳提醒了他对重点目标做重点防空降举措,否则一旦出了问題,损失将是不可挽回的。 洛阳失守旋即又失而复得,这事很快便在国内激起了轩然大波,南京方面很快表态,由于日军猖獗,黄河一线城市随时都有陷入战场的危险,提议在国民政府首都南京召开这次全国和解大会。 不过,很快南京就被狠狠的打脸,学生运动再次愈演愈烈,几乎再次酿成流血事件,一时间南京国民政府遭到了全国一致声讨,几乎沦落到人人喊打的境地,而桂系、粤系的李宗仁、陈济棠等人又坚决反对提出应该在远离北方战区的南方城市召开,张学良、杨虎城、阎锡山等人则再次坚决主张在西安召开大会。 争來争去,南京方面干脆一甩袖子,提议搁置会议,等大伙取得一致或者有了合适的机会再行召开,眼看着和解大会就要被搅合泡汤了,吴孝良忧心之下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建议,希望全国各位同仁以国家民族为重,在武汉和重庆两个城市之间做个选择。 几大军阀的头头脑脑琢磨來,琢磨去,最终属意武汉。 于是定下了将在半个月后,也就是十二月二十四日正式在武汉召开和解大会。 洛阳之行落空,吴孝良本沒打算这么快就返回济南,既然已经出來了,索性就沿着陇海线一路向西,到西安去视察一番,不过济南后方却突然传來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钧座,济南电报。” 李又廷一路护送随行,刚刚到了郑州,就接到了济南发來的加急电报。 吴孝良一抬头,发现是李又廷亲自來送的电报。 “这都是机要秘书的活,景聪如何亲自來送电报了。” 李又廷毕恭毕敬道:“卑职本有要事禀报,正好遇到了,却沒这济南的电报急。” “济南出乱子了,有不明武装分子占领了胶济线的火车站,李谦亭请示该如何处理。” 吴孝良心头一动,能让李泽军都束手无策的人,数來数去恐怕也就那么几个,难道是他,突然一副面孔浮现在眼前。 “告诉他,一切依法行事,不偏不倚,不必徇私。” 李又廷对济南方面的具体事务并不了解,他还以为是某些军政大员的亲戚部下又再闹事,李泽军怕影响大局一时间难以决断呢。 这事原本吴孝良也沒怎么放在心上,以李泽军的能力和五十七师绝不至于酿成多大的祸患,他只是有些感慨,内斗无休无止,或许这只是个开头。 忽然,机要秘书又敲门进來了,“主席,西安方面急电,张主席已经亲自到潼关迎接主席,发电询问,抵达潼关的车次,时间。” 吴孝良让机要秘书按程序去回复,挥手将他打发了出去。 “张汉卿怕是遇到难題了,西安的局势是鲁豫陕三省中最为复杂的。” 吴孝良对张学良在西安的处境不甚了解,听李又廷似乎知道一些内情,便问道:“景聪可知道些内情,说來听听。” “东北军在陕西时间长了,又和西北军的杨虎城互相倾轧,处境的确不妙,最近听说和延安方面也不太愉快,先后有几个团都宣布叛离东北军,张汉卿现在在西安可是如坐针毡,他恨不得马上离开陕西开赴战场和日本鬼子打个痛快呢,要不这十万东北军就有散架子的趋势。” “嗯,的确如此,不过张汉卿还是心急过甚,抗日战争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的战争……” ... ... 第605章 专列被炸 张学良心急如焚是可以理解的,丢了立身的地盘,如今又寄人篱下与宵小争斗,以他大公子的脾气能忍到现在已经难能可贵了。 23us.com “明日启程往潼关去,别让张汉卿等的太久了。”吴孝良对河南的视察已经完毕,没必要再多耽搁下去,眼下时间无比宝贵,一刻都浪费不起。 李又廷本想护着吴孝良一路往陕西去,但是吴孝良出于安全考虑还是让他留了下来。 “景聪就不必去西安了,洛阳遭日寇突袭,人心未稳,河南需要你留下来坐镇,尤其是陇海路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一旦出了问题,整个西进的战略都要受阻。” “日军既然能偷袭洛阳城,就完全有能力在陇海沿线各处发动袭击,扰断我交通线,这是决不允许发生的,景聪啊你肩上的担子可重的很。” 吴孝良一番话语重心长,却让李又廷倍感压力,本来洛阳出事他就已经脸上无光,吴孝良并没有追究此事的责任,如今又殷殷嘱托,岂能还无动于衷?当即表态,一定要护住陇海线在河南地段的安全。 吴孝良略一沉思道:“如此,还是成立一支专门的护路军的好,分段监管,统一调动,就归你警备司令部指挥。” 李又廷一一应下,又汇报了一些河南当地的问题,这才起身告退离去。 次日一早,吴孝良随行数百人乘坐专列前往潼关,一路上遍地哀鸿,寒风瑟瑟,满眼萧瑟,看的人唏嘘不已。吴孝良收回了目光,这一派乱世景象已经见怪不怪,历史上大灾大难,河南都是首当其冲,最终倒霉的都是老百姓。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民国以来河南不是大旱就是大涝,有天灾也有**,只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这纷纷战乱,百姓们何时才能安居乐业? 如此简单的愿望,居然可望而不可及。吴孝良早就不是刚刚来到民国的那个吴孝良了,对一切都充满了热切的期望,恨不得大展拳脚,建立一个富足强大,让世界列强都忍不住侧目的泱泱大中华。但现实却是血淋淋的,十多年过去了,不但最初的愿望没有实现,中华民族仍旧不可避免的被卷入了战争的深渊。 据可靠情报,日军国内已经开始大举征兵,陆军由二十几个常备师团急速扩张了三倍有余,扩充了这么多师团要干啥,用脚指头都能想的清楚。日军的全面侵华已经不可避免,所以他要为屡胜二线屡败,沿黄河的山东河南防线,拼上老命也应该能守得住,可上海呢?南京呢?日军只要发动第二次淞沪大战,一路进攻南京,他的部队肯定无法抽身赶赴救援。 那么以蒋中正的脾性,必然以保全嫡系为先,如此一来南京的失守也就会成为必然。而一旦南京失守,山东河南将面临腹背受敌的绝境,败退只是迟早。 别看蒋中正现在对全国和解大会睁眼闭眼并不热心,等到了他成为日军靶子的时候,恐怕又该积极主导了。 突然,吴孝良觉得身下的火车震动了一下,桌子上的白瓷茶杯,滑向桌边,幸亏他手疾一把挡住,才没有跌落到地上摔的粉碎,可紧接着便是刺耳的金属摩擦之声,刺的人耳鼓生疼。 车厢的厢门被从外边推开,警卫团长满脸紧张的冲了进来,看到吴孝良安然无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主席,出大事了,有人炸断了铁轨,车头险些被炸毁,幸亏司机刹车及时!” 有人要炸死他!这是吴孝良脑中第一反映,紧接着便要出去亲自看看情形。有人想炸死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奉天,在徐州,都有人想炸了吴孝良的专列,但他福大命大,也许是天不该绝,最后都是安然无恙。 警卫团长却一把将吴孝良拦住,“主席不可,铁路两边有好几处林子,眼下敌情不明,没准还有人埋伏在暗处。”口中说着,身子却没闲着,一一将列车窗户的窗帘拉下,好不让外面看到车厢内的情形。 吴孝良对此也深以为然,又重新做了下来,这回却没选择靠窗户的椅子。 过了许久,才有相关的营连长进来汇报。原来果然是有人蓄意炸毁专列,只是行事不那么专业,引爆被提前了,吴孝良的专列这才逃过一劫。炸车的嫌疑犯在逃跑时被警卫团的士兵击毙两人,击伤一人,逃跑一人,只可那被击伤的嫌疑犯被俘获后,由于受伤过重,没多久就死掉了。 而且几个嫌疑犯的尸体上也没有任何可供调查的线索,显然是经过精心密谋的,不过由此也得出了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推论。 “潼关方向不能去了,卑职建议专列立即返回郑州,防止还有不法之人在暗处觊觎。” 此地虽处于陕豫两省交界,但都是吴孝良的势力范围,形势本不该复杂,可偏偏就在最不应该出现问题的地方出了问题,陕西方面就变得阴云重重。杨虎城和张学良不可避免的就会成为第一被怀疑的对象,毕竟他们不是吴孝良的嫡系出身,都是在吴孝良的庇护下,缩手缩脚。 但是陕西也有山东军的嫡系部队,董海滨的第十七师就驻扎在西安,可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再往前走怕是凶多吉少。 所以,不但警卫军官,就连随行的幕僚都一力劝阻吴孝良不要再往前走,最好的选择是就此掉头,返回郑州。 不过吴孝良却出人意料的拒绝了这个建议,立即命人尽快修复前方的铁轨,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潼关。 在吴孝良的一意孤行之下,警卫团长只好派了骑兵连到前方铁路反复巡逻,以确认没有可疑人物。好在此处距离潼关已经不足五十华里,巡视范围并不是很大。 两个时辰后,铁路被急调来的护路工被修好,再三确认没有问题之后,火车开始加煤,蒸汽嘶嘶在泄压阀中溢出,机车重新启动,缓缓向前推进……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第606章 再炸 火车隆隆开动,一路向西奔去,不过五十华里的距离,一个小时便到潼关。 23us.com吴孝良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倒了杯热水,起身来到车窗边,看着外面飞速向后退去的景物。 不过,吴孝良身边的智囊和警卫却如临大敌一般,生怕再有谁弄出个炸弹来,这一次万一再被炸了,很难说再如此前一般侥幸。总之,专列中所有人各怀心事,也根本就顾不上去看那些已经逐渐躲起来的群山。 吴孝良望着飞速后退的群山,心思却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去。 这条路是两世为人的吴孝良从未走过的,西入秦关,他能否如两千年前的上古先人们一般,统一这纷乱的中国,赶走犯边的贼寇吗?只是在这澎湃的心潮中还隐藏着一丝丝不安,此前他显然是低估了陕西的形势,只从人还未入潼关,专列便被人暗算就可见一斑。 不过,这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那些躲藏于暗中的宵小们想阻止大举西进的战略,他偏要逆流而上,将这些魑魅魍魉一个个揪出来,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这才不枉隐退十年之后重返中国的决心。 专列机要室内,电报机忽然滴滴答答的响了起来,译电员以最快的速度将一个个点和横线翻译成人类可以看得懂的文字。却听到有人忍不住压低声音惊呼了一声。 然后就是一阵训斥,显然那一声惊呼引起了机要室内长官的不满。训斥声还未落地,机要秘书推开了车厢门,急吼吼进了吴孝良的房间。 “又有爆炸了……” 又爆炸了?警卫团长顿时汗毛倒竖,抓起墙壁上挂的电话机,当即就要通知车头立即停火停车。不过紧接着机要秘书的话却让他的动作停滞了。 “张学良被炸了!” 这简简单单轻声细语的六个字,就像在车厢里扔进一颗重磅炸弹,“什,什么?谁被炸了?” 吴孝良居然罕有的结巴了一句,不过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事实,电报不会假。但紧接着又质疑,“不会弄错了?发电询问!” 机要秘书又匆匆回到了机要室,片刻之后又反身回来,冲着吴孝良点点头,此时无声胜有声,谁都明白了,没有弄错,张学良的确被炸了。 “千真万确,六十七军军长王以哲当场被炸身亡。”谁都知道王以哲是张学良手下嫡系得力干将,居然连此人都被一同炸死了。 此前凝结在空气中的一律气氛陡又转成了惊诧与不安,如果连张学良都被炸死了,那么陕西的形势将会变化往何处就连吴孝良都不敢保证,一时间这潼关内竟然乌云密布山雨欲来。 吴孝良的担忧越来越重,同时也心急如焚,如果陕西局势出现突变那么整个西迁的战略就要胎死腹中了。 “董海滨呢?给十七师师部发电,让他立即戒严,西安内外不得任何人出入。” 机要秘书又急吼吼的返回了机要室。吴孝良之所以让驻扎在西安的董海滨立即戒严,自有他的道理。首先,董海滨是西安警备司令,掌握有全城的有生杀大权,是可以在关键时刻掌控局面的人。而今日接二连三的爆炸,一定不是巧合,说不定背后的主谋之人就在西安城中等着今日刺杀的结果呢。 如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锁西安,就算是大罗金仙也休想逃出升天。潼关的动静闹的那么大,肯定会有刺客被抓住,只要有一个活口,就不愁揪不出幕后的主谋来。 火车呼啸前进,警卫团长这才反应过来,使劲摇了几下摇把,冲着话筒大喊:“熄火,停车!什么?听不到?我再说一遍,熄火!停车!” 很显然是机车内太吵,里面的人听不清楚,不过警卫团长的最后一声大吼很快就起了作用。火车猛然顿了一下,减速的同时又接着向前划去,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传入车厢内,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紧急刹车。 专列向前滑行了数百米后终于停了下来,各车厢的随车警卫士兵打开车门纷纷立于火车两侧,以防止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此处不比在河南的平原大地,铁路两侧已经蜿蜒起伏着密林,里面似乎有着数不清的危险。 吴孝良直觉的车厢中闷热无比,已经开始透不过气来,不顾警卫和智囊们的劝阻执意下了车厢,顿时新鲜空气扑面而来,脑子这才清晰了起来。 忽然,马蹄爆响,由远而近,听声音明显有上百人的规模,警卫团长顿时紧张非凡,不由分说就要将吴孝良推回车厢里去。深山老林里突然停车便有马队出现,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如无意外是敌非友。 “全体戒备,对方进入五十米内开枪!”早就有数十警卫士兵在机车头前排成一排,冲锋枪和机关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前方。 不过离着老远却听到对面马队又传来了呼喝之声,似乎其中还夹杂着些东北口音,有人眼尖指着沿铁路由西向东疾驰而来的马队。 “看看,俺是不是花眼了,那人瞅着像东北军的张学良呢?” 山东军的普通警卫士兵认识张学良也不奇怪,张学良大少爷脾气,又爱出风头,每每所到之处都喜欢慷慨陈词,演讲一番。因此,山东军中认识他的人绝不在少数。 吴孝良一条腿已经踏进了车厢,半个身子挂在车门上望去,马队的为首之人不是张学良还有谁? “张学良不是被炸死了吗?” 警卫团长瞠目结舌,若不是大白天的,他真以为活见鬼了呢。 “别开枪,别开枪!”同时又拿着简易的扩音器,来到最前方冲疾驰的马队喊话:“前边可是张副司令?不要再前进了,请立即停止前进,请立即停止前进……” 好在警卫团长反应的及时,否则再晚一会,警卫士兵们就要开枪了,到时候张学良没被炸死,却在这深山老林里被山东军给乱枪打死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第607章 调兵 一马当先者。 23us.com呢子大衣敞开了衣襟被风吹的向后摆去。露出里面的牛皮武装带。黑色的长筒马靴紧踩着马镫。将马腹夹的死死的。此人正是东北军统帅张学良。 “维中……” 张学良的视力极佳。一眼就瞧见了将半个身子挂在车厢门外的吴孝良。不过片刻功夫。张学良的战马已经奔了过來。随着一声长长的嘶鸣。急停在吴孝良面前。 “果真是汉卿。你。你沒死。” 吴孝良的话把张学良问的一愣。似乎有些不解。问道:“维中兄何出此言啊。” “哦。”吴孝良恍然拍着脑门。说道:“汉卿怕是还不知道。潼关迎候的队伍被人扔了炸弹。死伤惨重。就连汉卿的嫡系王以哲军长也不幸身亡。汉卿既然沒事。为兄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吴孝良松一口气的是。这次爆炸直接洗脱了张学良涉嫌制造之前那次铁路爆炸的怀疑。警卫团长怀疑张学良并不奇怪。东北军落得今日的窘境。有一部分原因是与山东军做对。而间接导致的。如果张学良记恨吴孝良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潼关也发生了爆炸惨案。而且连张学良一直其中培养的嫡系之一。王以哲都被炸身亡。这在很大程度上证明了张学良也是被暗算的对象之一。如果有人怀疑这是张学良自编自导自演的苦肉计。那就更不符合常理了。张学良是大少爷脾气。为人快意恩仇。不可能为了杀死一个所谓的仇敌而任意牺牲身边人。 但是吴孝良十分清楚。所有人都忽略了西安的复杂形势。这里可不只有张学良一个人。杀了吴孝良或者说连张学良也杀了。得利者仍旧大有人在。那么这趟浑水。他倒要结结实实的踩下去。看看究竟是谁在幕后使绊子。下黑手。 吴孝良将风尘仆仆的张学良迎上了专列。并让他使用机要室的电台与通关方面联系。他得到了答复之后。脸色已经涨的通红。显然对于王以哲被炸死一事愤怒不已。 但是他的愤怒在这里无济于事。想要立即赶回去。却被吴孝良拦住了。 “汉卿稍安勿躁。等时机到了。咱们再返回潼关也不迟。” 张学良看起來却是满心的焦急。“潼关方向还有学良的一干随行。如果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一勺子炖成了烩菜……” “汉卿还是这么冲动。东北军只要有汉卿在就垮不了。更何况你若是这么贸贸然回去。谁能够保证那些人发现沒有得手之后。不会在半路上再进行第二次第三次刺杀。第一时间更新” 这一席话倒让张学良安静了下來。坐在椅子上沉思了半晌才不甘的说道:“那。那就调东北军将潼关附近里里外外查个干干净净。再。再回去。” 吴孝良淡然一笑。不置可否。忽然张学良的副官急吼吼的推门进來。“钧座。钧……” 副官在反应过來车厢里还有吴孝良的时候。刚说了半截的话就戛然而止了。张学良脸上略显尴尬。斥道:“什么事吞吞吐吐的。我与吴主席情同莫逆。你直言就是。” “西安明码电报。说。说……”副官吞吞吐吐的。还是忍不住看了吴孝良一眼才道:“西安十七师封锁内外。而且一部异常调往潼关……” 张学良又是一愣。更多更快章节请到。看向一直对着他笑容可掬的吴孝良。猛然拍了一把大腿。 “还是维中兄想的周全。见机的快。等学良补救。怕是后方早就乱了。幕后的黑手沒准也早就逃出生天。销声匿迹了。” 接下來就是长久而尴尬的沉默。只有远处的机车头在冒着白色的蒸汽。机车受命停止却并沒有熄火。随时都准备着起动前进。到了午夜时分。电报机终于滴滴答答的响了。机要秘书推开了车厢的门。车厢内灯光昏暗。烟雾缭绕。吴孝良与张学良分别坐在单人沙发上。不过与吴孝良右手夹烟淡定思考的模样不同。张学良哈气连天。还不时的以收抚面。 “钧座。十七师來电。已经完全掌握潼关沿途。可以放心通行了。” 二三十华里的距离。第一时间更新用不上半个小时就到了潼关。离着老远就能看到潼关城上探照灯打的通明。将方圆数里都照射的无所遁形。 董海滨的动作很迅速。训练有素的山东军果然非同一般。张学良对此大有感慨。一直以为自己的东北军在全国之中已经是首屈一指。直到遇到了山东军这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董海滨马靴踏地咯吱直响。武装带上挂着指挥刀。嚯嚯來到吴孝良面前苍劲有力的敬了个军礼。 “钧座。潼关到西安交通已经尽在掌握之中。” 吴孝良点头笑道:“很好。辛苦了。” “凶手可曾抓到了。” 张学良更关心制造爆炸案的凶手。极为关切的询问起來。 “抓到了。一共三个人。击毙一人。活捉两人。一人受轻伤。一人重伤昏迷。” “可曾审问了。”张学良进一步追问道。 董海滨毕恭毕敬的回答:“已经审问过了两次。凶手嘴巴紧的很。只承认是他一力所为。” 这显然不是实情。吴孝良原本也沒打算马上就能审问出幕后的黑手來。他更关心的是西安乃至整个陕西的局势。时局动荡。不得不小心翼翼。即便是履步维艰也不能放弃。这已经不仅仅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问題了。 紧接着吴孝良与张学良商议了东北军在陕西的驻防调动。将驻扎在临潼的一部东北军分别调往渭南和华阴。这两处牢牢控制着潼关到西安的陇海线。本來是由杨虎城的西北军负责驻防。吴孝良的这个建议。让他大感困惑。 但是这个“建议”张学良根本无从拒绝。当即就令随行的部下往临潼方向发报。将聚集在临潼的东北军沿着陇海线进驻个交通要点。只是。如此做不是针对东北军。那就是防着杨虎城了。 不过张学良对杨虎城的暧昧态度也实在是疑虑重重。出了这么大的事。杨虎城在西安城中到是坐的安安稳稳。连半点动静都沒有。是不是也太不寻常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第608章 杀猪 不过张学良沒想到。 23us.com就在他离开西安后。西北军驻扎在三原的一个师发生了叛乱。他连夜赶去了前敌收拾残局。到现在还沒有眉目。次日凌晨三点钟。这个消息被送到了吴孝良的办公桌上。 在此之前他知道陕西的局势乱。却沒料到乱成这个德行。那么大举西迁的计划还能顺利进行下去吗。如果继续这种乱局。肯定不能顺利进行下去。怎么办。唯一的办法是将陕西的几大股势力都整合在一起。或者快刀斩乱麻将各个势力一一消灭掉。很明显后者是不可行的。那么摆在吴孝良面前的只有前者。 吴孝良决定和张学良进行一次深谈。他们两个人从好友到仇敌。又到冰释前嫌。这期间经历了信任、怀疑与反目。最后又不可避免的走到了一起。不论他们两个的私人感情。至少东北军和山东军在目前有着一致的当前利益。 吴孝良一夜未眠。张学良也与之同样难以入睡。这一天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实在太难以接受。 “汉卿。对于这两次爆炸与刺杀。你有什么看法。” 张学良沉默了一阵。良久才回答道:“我认为这很可能是日本人干的。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让咱们内部窝里斗。至于能否炸死你我倒在其次了。第一时间更新也可能他们故意沒有炸死你我兄弟呢。” 这种情况吴孝良也不是沒有想过。不过他之前的心思都被聚焦在陕西的复杂局势上。经过张学良的这一席话提醒。他也大有拨云见日之感。绕來绕去最终又回到了起点。还是要与日本人做斗。将他们在中国黄河以南的特务与情报人员彻底的铲除。 “山东、河南、陕西都有日本人的特务。是该到时候想办法将这些魑魅魍魉铲除的时候了。” 张学良忧心忡忡。“日本间谍大多都有正经的职业作为掩护。凡是在国内的日本商人企业。哪一个背后沒有日本军部的影子。除非维中兄下定决心将日本人在华的企业商行全部关张。如此一來唯恐引起国际争端啊。” “还国际争端。争端个屁。日本人连咱们中国的东北华北都能强抢去。怎么不见有人站出來说道说道主持公道。咱们关他几家工厂商行就要闹国际争端。真真是滑天下之稽。” 听到这一番话。张学良像是头一次认识吴孝良似的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认识吴孝良这么多年可几乎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动怒。 “维中兄冲动了。世界本來就这么不公平。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只可惜咱们的拳头太小了。”拳头大小的说法让张学良一阵黯然神伤。他的拳头就是太小了。不论是与外国人和中国人打。都有比他拳头大的。 岂料吴孝良冷笑道:“到了眼前这般境地汉卿这么瞻前顾后吗。日本人之所以无所忌惮就是吃定了你怕他。不敢拿他怎么样。如今既然早就撕破了脸。还何必保护他在华的利益。天一亮我就立即发布政令。山东、河南、陕西所有日资一律收归国有。干预抗拒者一律就地法办。” 张学良倒吸一口冷气。惊道:“维中兄这是动真格的。真这样可就一点退路都沒有了。” “如果不把日本人在华的情报网瘫痪。咱们不等于绑着自己的手脚和日本人打仗吗。必须这么做。也只有这么做才是最佳的选择。” 吴孝良注视着眼前的张学良。这个才刚刚三十岁的汉子到底是被多年的挫折折磨的失了当年的锐气。难怪做任何事都瞻前顾后。以至于失去了本应有的正确判断。 看着张学良满是担忧与不以为然的模样。吴孝良以十分肯定的语气告诉他。 “汉卿。你什么时候看过为兄沒有把握就轻易下决定的。又有哪一个决定造成了重大的损失。” 张学良仍旧默然不语。吴孝良这一点说的不错。几乎从他认识这个几乎成为自己妹夫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开始。这个人几乎每次似乎都先知先觉。不说别的。就说日本人要刺杀乃父的意图。第一时间更新也是吴孝良率先发现的。只是沒有引起他和父亲的足够重视。这才导致了今日这般凄惨的境地。 或许他早就该听吴孝良的。想及此处。张学良终于下定决心。 “就按维中兄说的办。从天亮开始。东北军将权利配合行动。将辖区内所有日资全部收归国有。” 吴孝良却摆手道:“这个收归国有还是有个说法的。与其说是国有。不如说是归于集体所有。” 张学良眼前一亮。他知道吴孝良一向主意多。直觉告诉他这个集体所有肯定会于他和东北军有益。 “目前三省的不但有山东军。还有你的东北军。杨虎城的西北军。收归集体所有的办法就是。各军辖区内沒收的日资作为股份。咱们三家成立一个集团。以后各项收益将按照股份比例分红。” 张学良一时难以接受。他沒弄明白这哪是什么集体。明明是三家瓜分了三省之内的所有日资。这还真是对东北军有益的一件事。但是他也心知肚明。换个角度看。这是吴孝良将本应属于他的那份利益。让出來分给了他们。倒是大方的很。张学良自问自己做不到这一点。他明白这是吴孝良已经下了决心要将东北军和西北军都绑在山东军这个战车上。 事到如今由不得张学良拒绝。而且他也沒有拒绝的理由。因为吴孝良的这个提议实在是对各方都有利的。如此一來东北军有了产业。也终于脱离了那种水上浮萍的命运。虽然如此做的代价可能是在某种程度上失去了一些自主性。但这个世界哪里有不付出代价就得到的好处呢。更何况这个代价的利远远大于弊。 在吴孝良的支持下。董海滨麾下十七师一部于天亮后开赴三原。帮助杨虎城平叛。仅仅一天的功夫就将这次刚刚毛尖着火的叛乱扑灭。但是。杨虎城却并不领吴孝良的情。反而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 ... 第609章 想起一个人 杨虎城本來在1928年11月初曾短暂的投靠南京蒋中正,但是后來形势变化,黄河流域的北方迅速被以吴孝良为首的山东军所掌控,他为了不成为山东军的攻击目标,便又在1929年的1月转而叛蒋投了吴孝良,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连易三主,这其中最生气的就是蒋中正,因为他在杨虎城投诚后,罕有的花力气将他的二十一师整编为第14师,同时又出了一大批新装备。 23us.com 却沒料到,这白眼狼还沒养熟,便又投了吴孝良,蒋中正暴跳如雷却是莫可奈何,他当初花大力气整编杨虎城的军队,是对他寄予厚望的,一则指望他钳制吴孝良,二则,又可以用他來对付陕北的红军,结果到头來鸡飞蛋打,赔了夫人又折兵,搁谁都得暴怒如雷。 杨虎城在投了吴孝良以后趁机扩充军队,又改番号为第十七路军,似乎吴孝良成了最大的赢家。 但是,杨虎城在冯玉祥的麾下也好,投靠蒋中正和吴孝良也罢,都是为了保存自己,吴孝良后來先调了张学良入陕,然后又调了董海滨的第十七师來,已经将他的生存空间压缩的所剩无几,尤其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來自陕北红军的压力也让他倍感焦躁。 战场上的敌人大不了真刀真枪的拼命就是,可是红军最擅长的是攻心战,每次都从内部进行瓦解,自打几个月前就开始以团营为单位成建制的叛乱,一直折腾的他焦头烂额,也正是因为此,他才默认了张学良和董海滨部进入陕西的事实,一來他想抗拒也是有心无力,二來也好让这两个人替他分担一下來自陕北的压力。 不过,杨虎城却万万沒有料到,吴孝良派张学良和董海滨來这只是打个前站,真正的大动作却在后面,大举西撤的计划,大批的人员物资源源不断的涌入陕西,他甚至已经感受到了生死存亡的压力,不过却是身在船上,由不得半路退出。 而今吴孝良亲自來到陕西,显然是有大图谋的,否则又何必亲身犯险而來。 尤其是这次平叛,吴孝良更将触手伸到了他的内部,由不得杨虎城不提高警惕,所以横眉冷对,巨人千里之外也是出于谨慎与敌视的态度,但不论如何,董海滨的十七师也的确为他平叛出了一份力气,否则这个新编师近万人很有可能就保不住了。 吴孝良得到了杨虎城对董海滨部的态度后,为了避免出现意外,于是又下令,命董海滨部主动南撤,回到渭河以南,这才使得一触即发的局势又缓和了下來。 杨虎城的态度如此嚣张,自然也就引起了吴孝良身边随行人员的极大警惕,怀疑杨虎城就是两次爆炸的主谋,甚至有人提出,直接将杨虎城诱捕,正好可以吞掉这个虱子一样讨厌的十七路军。 不过很显然,吴孝良并不同意彻底歼灭杨虎城的十七路军,他在进入西安的第二天就召集在陕的所有军政高官开会,讨论关于如何将陕西建成整个黄河流域的抗战基地。 不过很多隶属于原西北军的军政官员都向商量好的一样,几乎全部称病不來,张学良阴沉着脸,在陕西的这些日子他和杨虎城之间表面上和和气气,实际上也是暗中较劲。 看到杨虎城现在的这幅态度,张学良也开始怀疑起,制造两次失败爆炸案的幕后主谋就是此人。 三驾马车缺了一条腿,少了十七路军的杨虎城,这次会议自然也沒了召开的必要,杨虎城毕竟手握数万雄兵,难到还得用人去将他绑回來不成,这当然不能了。 这次会议只能草草散场,张学良不无忧虑的提醒吴孝良。 “维中兄,杨虎城反复成性,冯玉祥和蒋中正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他现在的立场很值得怀疑,眼下的态势看來已经将他逼得太甚,早就起了戒心和敌意,如此,不如快刀斩乱麻,将其诱捕宣布罪状立即枪毙,如此十七路军树倒猢狲散,陕西局势转眼可安。” 平心而论,张学良的建议的确不失为一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而且这个建议也符合张学良的一贯风格和行为准则,军阀乱世,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本沒有什么好批判的,但是吴孝良的想法不仅仅是消灭其他人,而只有他一家独大。 事实上,若是沒有日寇大举入侵这个大前提,吴孝良也许就采取了张学良的办法,不过,大势所趋,是团结一切力量,一致抗日对外,如果先自相残杀个结果出來,恐怕这中国也早就亡了。 “汉卿,三驾马车的计划不能丢,杨虎城还是可以争取的,而且……”说到此处,吴孝良话锋一转,语气变的严肃,突然道:“而且两次爆炸的主谋已经查清楚了……” 张学良沒想到吴孝良的手下办事居然这么有效率,仅仅一天的功夫就有了眉目。 “是谁,杨虎城还是日本人。” “日本人。” 吴孝良一字一顿的吐出了三个字。 这个结果,一点都不让人意外,日本人干这个事对他们的好处最大。 “汉卿哪,杨虎城阳奉阴违,别有居心不假,却也是为了自保,保证他的利益不受侵害,这是人之常情,现在的关键所在是,让他知道大西迁的政策不但不会使他的利益收到影响,而且还有可能得到更多,摆在十七路军面前的拦路虎自然也就消失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此人狡猾的很,不好好敲打敲打,以后难免再次炸毛。” 吴孝良笑而不语,敲打自然是要敲打的,不过却不是现在,时间紧迫,他要在半个月之内完成对陕西各方势力的统合,因为半个月后就是全国和解大会召开的日子。 到了那时,或许吴孝良的绝大多数精力都要被牵扯到抗日上去了,到了此时,他深感身边可用之人太少,跟随他的人打仗行,可搞这后方建设却是不行了。 焦头烂额之际,他想起了一个人, ... ... 第610章 渡河 吴孝良想起的这个人就是孙家钰,此人目前经营着吴孝良十年间在全球赚回來的所有产业,在此前十年间也是他的得力助手,不过孙家钰也有两点让吴孝良担心,一是孙家钰从未涉足政界,将他调回來协调各方资产,唯恐其威望不足导致多方掣肘,反而使得事情的发展更糟糕,二是最近几年孙家钰的身体开始走下坡路,由于身患糖尿病,有些并发症已经出现了苗头,一旦掌管战时资产除了面对大量的行政工作以外,更要协调各方复杂的人际关系,他的身体能挺得住吗。 23us.com 不过目前还有比召回孙家钰更为急迫的事,那就是杨虎城,尽快与其见面也成了迫在眉睫的事,张学良接到副官的报告后便急急赶会了东北军去处理军务,天色渐晚,整个屋里只剩下了吴孝良一个人,忧心忡忡的望着远处天边暗红的太阳。 西安驻军经过换防,现在各个要害都处于董海滨十七师的掌控之中,对此杨虎城肯定心怀芥蒂,他从三原返回后并沒有回西安,而是留在了渭水以北的咸阳,于十七路军驻地停滞不前。 半晌之后,吴孝良喊來了警卫团长,决定去咸阳找杨虎城谈谈,尽快解决眼下的问題。 得知了吴孝良的命令后,十七师师长董海滨亲自來阻止,认为吴孝良在这种敏感时刻只身匹马去见杨虎城太过危险,而且也助长了杨虎城的嚣张气焰,哪有身为长官的吴孝良放低身段去见部下的道理。 “卑职來西安这些日子与十七路军多有摩擦,甚至还闹出过人命,现在又有两桩爆炸案,迷雾重重,各方都心怀鬼胎,钧座轻身犯险,卑职觉得是否有欠妥当……” 但是吴孝良一旦决定了得事,也不是其他人轻易能够改变的,劝解无效之后,董海滨退而求其次,要求亲自随他去咸阳。 吴孝良也不反对,带着董海滨去也好,就算有摩擦也好,毕竟他们在一起共事了有些日子,关键时刻总能说得上话。 不过董海滨还是提前打电话到西安警备司令部,安排戒严,整个城内外如临大敌,之后又以西安警备司令董海滨的名义通知驻咸阳方面的第十七路军临时指挥部,将在两个小时后造访。 董海滨这是耍了个心眼,不说吴孝良而只说是他,也是防备别有用心之人万一有鬼,也不敢轻举妄动。 太阳彻底隐沒在了地平线以下,整个西安城笼在一片黑暗之中,车队轰鸣的离开了西安,沿途有士兵指指点点,都说是有大人物出行,纷纷揣测这么晚了能使谁呢,很多人都认为是董海滨,而且在警备司令部里传出來的消息,也隐隐透露着此番出行者是十七师师长兼西安警备司令董海滨,但是谁都想不到,这支车队里其中一辆汽车内坐的却是手握陕西、河南、山东三省军政大权的吴孝良。 车队呼啸向北,到了渭水边上也沒减速竟是直接开了过去,原來由于冬季水量减少,再加上河面结冰,车队自然可以轻松的开过去,十七路军在河北岸原來的码头上驻扎有重兵,看到有车队呼啸而來,立即鸣枪示警。 “前面什么人。” “西安警备司令部的……” 尽管董海滨曾以自己的名义打电话过來事先通知,但是渭水北岸的十七路军守军却仍旧沒有放行,而是直接将他们拦在了冰面上。 “抱歉,兄弟们沒有得到上面的通知,还请稍安勿躁,容兄弟去请示……” 董海滨焦躁不安,这明显是有意为难,车队滞留在渭水冰面上四面沒有遮蔽,是十分危险的。 与此同时,距离渭水不过十里的十七路军临时指挥部里,杨虎城频频冷笑。 “娘的,他董某人带了人來,还连夜过來,是要來兴师问罪吗,既然这样,就先晾一晾他,渭水冰上的风不错,让他好好享受享受。” “军座,他毕竟是吴孝良的人,万一撕破了脸对,对咱们沒有好处啊。” 杨虎城身边的幕僚在小心翼翼的劝说自家军长不要意气用事。 “你是不知道啊,董某人此來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沒安好心,难不成咱们还要笑脸相应不成,放心吧,他们还沒有翻脸的准备,咱们十七路军都在西安以西,以北,实在要打起來咱们大不了退到甘肃去,实在不行投了红军也是条出路。” “军座这是气话,甘肃那地方鸟不拉屎,去了还要面对当地的军阀,投红军就更不成了,卑职这些做属下的倒是沒甚大影响,可军座就不同了,掰开手指头数数,哪个投了红军的头头有好果子吃,先给派个政委來,然后逐步架空,再搞几次运动清洗什么的,要么大权旁落就此养老,要么连命都可能稀里糊涂的丢了……” 杨虎城说的当然是气话,相对來说吴孝良虽然在步步紧逼,但毕竟沒有将事情做绝,他能感觉到很多时候吴孝良此人是留了一手的,但是实际情况也不乐观,十七路军在陕西的生存空间被逐步压缩这也是事实,自从吴孝良來了以后,他带着驻扎在西安的一部人马去三原平叛,等返回时却发现自己的人似乎很难再回去了。 所以杨虎城选择在咸阳观望也是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身边的几个幕僚在那唠唠叨叨,他好像充耳不闻,直到时针指向了十二,才令部下去渡口传令,放董海滨进來。 渭水冰面上寒风刺骨,吉普车里温度低的可以结冰,车上的人尽管都穿着棉衣棉裤羊毛里的高筒皮靴,仍旧被冻的快僵住了。 “钧座,杨虎城看样子是不想见咱们,这渭水冰面上太危险了,随时都可能发生不测,不如……” 董海滨在极力的劝吴孝良返回西安,而吴孝良却一言不发不置可否,直到董海滨耐不住性子再一次去交涉,对方居然答应放行了,汽车发动机起动,轰鸣掠过冰面, ... ... 第611章 谈话 杨虎城将临时司令部选在了咸阳郊外的兵营之中,指挥部的帐篷里简陋至极,除了一部发报机一部电话机,就是桌子上铺就的一张作战地图,帐篷中间的炭火盆子噼啪烧的正旺,杨虎城捧着白瓷大碗大口大口喝着开水。 23us.com 一阵热气扑面而來,吴孝良在冰面上停了半宿,此刻周身一片火热却是不舒服的难耐,董海滨气冲冲大马金刀走了过去,“大半夜的杨兄弟将兄弟们撂在冰面上喝西北风,也太不讲究了。” 董海滨和杨虎城彼此间多有接触,在西安时多有摩擦,但在私下里于对方的性格却颇为对路,所以他也不客气,直接指斥道出自己的不满,杨虎城也是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自己要來的,又不是杨某人八抬大轿请你來,在冰面上晾晾你,也是出于谨慎,沒见着这几日接二连三的爆炸案么。” 杨虎城指了指脑袋,“杨某这脑袋还想多在这脖腔子上多待几年呢。” 董海滨毫不让步,针锋相对。 “咱们好歹也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你这么做是担心咱要拿炸弹來炸你不成,再说,就算董某肯,堂堂军事委员会执行委员也不肯啊。”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执行委员,在山东、河南、陕西只有一位,那就是兼任山东省政府主席吴孝良。 杨虎城吃了一惊,这才注意到跟在董海滨身后还有一位身穿呢子大衣,个子不高的军人,只是指挥部帐篷里的灯光忽明忽暗,一时看不清他的面目表情。 “这,这,是……” “虎城兄,孝良久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杨虎城万万想不到吴孝良竟然亲身來到了自己的临时指挥部來,一时间瞠目结舌,半天才反应过來,将椅子搬上前请吴孝良坐,又急令身边的副官去端热水來。 虽然在暗中双方互有较劲,但吴孝良毕竟是三省最高的军政长官,而杨虎城又在人家麾下,见了面再强硬岂不是沒有脑子的傻子。 但也仅限于一番虚情假意的道歉与寒酸,吴孝良自认沒有时间和他啰嗦这些沒有营养的东西,直接开门见山,将此前三驾马车的计划当面提了出來,这可让杨虎城大吃一惊,他仔细的看着吴孝良想从其脸上看出此言是真是假,但最终也沒什么特殊的发现。 “钧座此言当真。” 吴孝良笑着点头,“眼下日寇大举进犯在即,国内仍旧乱纷纷一片,如果不团结起來一致对外,咱们离亡国也就不远了,这次來西安主要目的还是想见一见虎成兄,解一解虎成兄心里的疙瘩,咱们现在不分什么山东军、东北军、西北军,既然都在一个战壕里,就像董师长说的,咱们都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就不要分什么彼此,同甘共苦才是。” 吴孝良说的很细,也很诚恳,杨虎城虽然将信将疑,但也从其中感受到了一些诚意。 “唉,钧座有命但请吩咐,卑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是眼下陕西不但有东北军和西北军,还有……”杨虎城指了指北面,提起來他就气不打一处來,如果不是反应及时,果断处置,一个师都被人家给策反了。 吴孝良笑道:“全国和解是大趋势,况且他们也答应了出席会议,只要半个月后大会圆满闭幕,全国各派系必须即时停火,否则全国皆可共讨之。” “和解大会卑职绝对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只是这事能不能约束住那些心怀叵测之人也不好说了,就算他们撕毁了协定互相攻伐,虽然有大会的约束,谁又能替天行道,主持公义呢。” 杨虎城将他的担忧竹筒倒豆子全都摆了出來,倒是有西北汉子的直率,这让吴孝良对他的好感多了不少,不过他虽然善于钻营,左右腾挪,但毕竟是大局观所限制,并沒有意识到,团结一致抗日在政治上的制高点,谁率先撕毁协定,谁就做了这众矢之的。 杨虎城忽然心中一动,突然问道:“钧座亲自來,是否有亲自会会他们的意思,如果有,卑职可以尽心安排。” 吴孝良摆摆手,至于是否亲自去见他们,这不再计划之中,原本是全权授权董海滨代为谈判,而谈判内容也只涉及到陕西南北停火的主要边界,其它事宜则只能在和解大会上谈。 “还有,抗日的前提必须统合全国可以利用的一切资源,而整个西北都好像是话外之地,不在统辖之内,所以陇海线必须掌握在咱们自己手中,而且这条铁路仅仅修到兰州也不够,要一路修去迪化,只要有了这条铁路,整个西北便会被紧紧攥在咱们手中。” 杨虎城倒吸一口冷气,要将陇海线从兰州一路修往迪化,这个计划可不简单,其中之阻力和打败日本人的难度应该不相上下。 “钧座,卑职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西北马家盘踞在甘肃宁夏青海几十年,植根甚深,若想修这条铁路到迪化,恐怕绕不开他们。” 言下之意,这么做肯定会招致西北马家的激烈反对,如果想修铁路难免会激起大战,这与团结一致对外方针可是相抵触的。 “为国有利,便对他们有利,三马也沒有任何反对的理由,此事容后再议,眼下这肚子饿的很了,虎城兄你这有沒有酒肉拿上來垫垫肚子。” 杨虎城对吴孝良这种天真的想法不以为然,但也不再继续争执,他感觉如此大的工程也不是可能一蹴而就的,当即就叫副官准备酒肉吃食。 “钧座说哪里话,卑职这里别的东西沒有,吃食管够,羊肉汤羊肉泡馍要多少有多少……” 董海滨在冰面上冻了半宿,本來以为见了杨虎城后沒准会撕破脸,谁曾想竟然是这种皆大欢喜的结局,听杨虎城说起羊肉泡馍,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直叫。 “杨兄弟还不快将吃食拿出來,对,还有酒,这大半夜大冷天的,可得好好暖暖……” ... ... 第612章 富永顺太郎 当天亮时,西安的市民们惊讶的发现,一队队汽车开入城中,这其中有山东军的吉普车,也有西北军的大卡车,车门上印着各自的番号,紧随其后的是一队队双方士兵,肩并肩前进,似乎此前紧张浓厚的战争气氛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23us.com 市民们议论纷纷。 “杨司令不是和姓董的一直不和么,怎么今日好的像穿一条裤子。” “不是型动的吧,听说山东的吴委员來了,应该是吴委员。” “哎,听说啊,吴委员前天被炸死了,沒听说么昨晚上,十七师昨天连夜开拔北上过了渭河……” “别瞎说,要是打仗,这一夜怎么连炮声都沒听着。” “你们啊,都睁开眼睛看看,眼前明显是一派亲善友好,还说什么打仗。” 一言提醒梦中人,是啊,山东军和西北军都肩并肩进城了,那么此前所流传的两军即将开战的消息自然也就可以烟消云散了。 就在当天中午,在西安省府公署大门前,吴孝良携张学良、杨虎城发表了联合声明,宣称三方正式合流于陕西组建公司,至于这个公司是什么性质,干什么的绝大部分的官民并不关心,但他们却从中解读到了一个关键的信号。 那就是吴张杨三人现在已经穿了同一条裤子,这种急转变化的局势,让一些准备看热闹的无关人等大跌眼镜,但对于绝大多数的市民而言,在客观上这绝对是个好消息,战争的阴霾一扫而空,这座落于三秦大地的千年古都将免于一场战火。 紧接着出台的政令则让市民们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整个陕西省国民政府所辖之地的所有日资商行企业一律收缴,坐落于西安城中的诸多商行都成为了众矢之的。 直到很多商行被查封之后,西安的市民们这才明白,原來它们的幕后老板居然是日本人,这项政令也不是所有人都赞同,城中为数不少的富商巨贾们其中很多人也不同程度的接受了日本人的合资入股,这一部分资产的沒收野蛮粗暴,一律折现,由此多少人破产,上吊自杀者不乏其人,以至于西安本地的报纸头条接连几天都报道哪家的大老爷又自杀了云云。 这种简单粗暴的做法诚然会被抗议,但吴孝良并不像插手其中的具体事务,这次的行动完全由张学良和杨虎城的人负责,按照张学良的说法是,这些人和日本人合作摆明了就是想当汉奸,借助日本人的影响力大发国难财,一旦西安沦陷,这些人早晚都将是不折不扣的汉奸,让他们折现缴出日资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如果干脆彻底一点,就连他们的家产也会悉数沒收。 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当年在奉天对吴孝良有过援手的故人求见,他自然不好拒绝,谁知此人却带來了一位叫富永顺太郎的家伙。 “鄙人是中原矿业株式会社的社长富永顺太郎,请吴桑多多指教。” 这位个子不高的日本人在九十度鞠躬的同时,双手伸直捧着自己的名片递到了吴孝良的面前。 在吴孝良的示意下,副官接过了名片,他审视着面前的这个日本人,心里已经明白了他此番來打的主意,这个中原矿业株式会社他是听说过的,其业务遍布黄河流域上下数省,每年运往东北的煤铁等矿产资源不计其数,其实就是打着经商的幌子,做掠夺中国矿产资源的事。 其间更有不少耸人听闻巧取豪夺之事,以前一直忙于军事而疏于理会,直到近几日从各地报上來的汇总之中才了解到,原來这个所谓的矿业株式会社已经庞大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更有甚者,连很多地方的包括军队行政公署的煤炭供应也依赖这些矿业会社,只是沒想到日本人的嗅觉居然这幕灵敏,对于这个矿业巨头目前只是资产调查阶段,沒想到他们的会长就已经登门拜访了。 吴孝良又看向那个曾经在奉天的故人,当初此人还是张作霖面前的大红人,警备司令部的一个警备团长,如今却沒想到已经成为了日本人的马前卒,其实,张作霖死后,张学良一路败退出东北、华北,原來东北军中的很多军政要员都或多或少的做了汉奸,这在当前的局势下也不甚奇怪,只是想起当初的共事似乎还在眼前,而今却是这般局面,不由得让人唏嘘不已。 吴孝良已经和此人无旧可叙,对那叫富永顺太郎的矿业会社会长也沒甚好谈的,总是本着不打笑脸上门之人的态度和他虚与委蛇着,他到有些佩服这个富永顺太郎的勇气和执着,明知道日军和山东军已经打仗打到快白热化的程度,居然还想來求情保住他的矿业会社。 “吴桑可能对鄙人有些误会,鄙人此次前來,是真诚的希望与贵方合作,毕竟国家是国家,个人是个人,鄙人对我国政府以及军人对贵**民所造成的损失深表遗憾,但对于这些,一介商人又岂能左右,还请吴桑能放弃成见,咱们精诚合作不知……” 吴孝良觉得甚为可笑,他这一番说辞只有鬼才会信,他的背后如果沒有军方支持,中原矿业会社又怎么可能占了河北南部的几乎所有沒铁矿,而且直到现在双方大战,矿业会社于黄河南北两岸的活动也从未停止过。 可能很多勘察地质的技术人员沒准就是由日本军人所假冒,如此便可以解释,日军空降兵奇袭洛阳为何如此快准狠,很明显是有人在地面为其做了精确引导,而且在那次大战中第二军的杨效欧到现在还沒有音讯,生死不知,这其中究竟有多少是中原矿业株式会社的功劳,就不为人知了。 “富永先生想要合作。” “是的。” “不知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可以说出來听听么。” 富永顺太郎欣然笑道:“吴桑以个人方式入股,可以掌握整个会社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不知吴桑意下如何。” ... ... 第613章 行动 富永顺太郎**裸的收买果然是舍得本钱下重注,由此可见日本人多年來收买国府官员是多的卖力,但是在吴孝良这里,注定这一招是行不通的,碰壁只是迟早之事,不过他却不急于将其拒之门外。 23us.com 富永顺太郎身上还有更多可供挖掘的价值,在给了此人一个比较模糊的答复后,便提前送客,吴孝良清楚,富永顺太郎无法在自己这里得到肯定的答复,或者遇到了一定的阻力之后一定会从旁侧击,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一连两天,吴孝良闭门不见外客,警卫团长神秘兮兮的來到了他的办公室。 “小鬼子果然不出钧座所料,先拜访了张汉卿,又拜访了杨虎城,就连董师长那里也去了,看來还要搞风搞雨呢。” “先由着他折腾,这个富永顺太郎也算卖力,可惜不得其法,张汉卿身负国仇家恨,恨透了日本人,一心一意要与日本人决战,收复东北,杨虎城鼠首两端,为人圆滑,根本就不会为日本人火中取栗,恐怕他四处碰壁一番之后,肯定还会回來的。” “难道钧座真就这样由着他折腾,万一,万一……万一真的让他收买了什么人,出一点点状况,都是不必要的麻烦。” 吴孝良点点头,对警卫团长的话表示赞同,但还是坚持己见。 “能如此轻易就被收买的人,留在身边也是隐患,由着他去,看看咱们这些军政大员们,究竟有多少禁不住糖衣炮弹的攻击。” “是,卑职这就下去安排。” 不过他刚要下去,却又被吴孝良招了回來。 “这事你安排别人去办,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警卫团长直觉吴孝良将要有大动作,激动的两眼放光,他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你连夜秘密带人去封锁潼关,断绝关内外交通通讯往來。” “钧座要动手了。”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警卫团长匆匆而去,在这一连两天闭门谢客的时间里,吴孝良也沒闲着,而是指挥山东河南两地,将摸清的所有日资企业全部监控起來,只要指令下达两省之地便会同时进行收缴工作。 到那时就算富永顺太郎通过电报得知了消息,也悔之晚矣,且潼关早就被山东军封锁,他想要出去,除非背生双翅,富永顺太郎当然沒有双翅,等待他的只能是震惊,而且还有愤怒。 在当天凌晨一点种,命令下达,两省山东军同时行动,一场沒收日资的运动轰轰烈烈拉开了帷幕,而三秦大地此时还沉浸在黑夜的笼罩之中。 吴孝良之所以沒有将陕西纳入集体行动中來,是因为陕西的形势更为复杂,各方需要更长的时间來协调,原本吴孝良是打算将各方利益全部协调好了以后再动手,可富永顺太郎的到來却在客观上促使了他下定决心提前在河南、山东两省提前行动。 如果富永顺太郎得知了是自己的行动导致其名下资产以及日本国的各方资产被提前沒收,恐怕会被气得哇哇乱叫了。 天亮之后,还不到中午,富永顺太郎果然气冲冲的來拜访吴孝良,本來副官还要挡驾,不过吴孝良却让人放他进來,因为这个富永顺太郎的身上还有更多的剩余价值可以挖掘。 就在这两天的功夫里,富永顺太郎已经帮助吴孝良揪出了好几个山东军内部的不坚定分子。 “吴桑,你出尔反尔,为什么现在就沒收了我的全部财产,你不是说要考虑考虑,让我回去等结果吗,想不到却如此卑鄙,你不讲信用。” 吴孝良冷笑两声,指着富永顺太郎道:“讲信用,讲信用是对人,而不是对强盗。” 富永顺太郎显然是忍住了极大的火气,与吴孝良据理力争。 “还请吴桑明言,我日本国为帮助你们支那,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出钱出人出力,怎么就成了强盗。” 闻言之后,吴孝良放声大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们日本人强抢了我中国的东四省,后來又用武力占领了华北,现在还妄图征服全中国,这都不算强盗,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行为配得上强盗二字,亏得你口口声声说贵国是來帮助我中国的,你们就是如此帮助的吗,见过脸皮厚的,却沒见过脸皮如此之厚的,再口出狂言大放厥词,休怪本人不客气。” “这,这,这……你,你,你……” 富永顺太郎被吴孝良噎的指指点点,结结巴巴,竟说不出半句话來,不是他不知道说什么,而是他从吴孝良的愤怒中嗅到了死亡的气息,结结巴巴只是在掩饰内心的恐惧,不想让自己胆怯的行为变的太难看而已。 指点了半天,富永顺太郎终于平静下來,脸色尴尬的想挤出点笑容來,却比哭还难看。 “吴,吴桑说哪里话,我国政府和军部的确做出了对贵国不当的行为,可,可我们这些商人的确是心怀着一个真诚的,帮助贵国的心意而來,况且我们这些商人也无法左右军部和政府,就算看不上他们做的事也是敢怒而不敢言,还希望吴桑不要将两者混为一谈。” 富永顺太郎绕來绕去,只是想让吴孝良同意以入股的方式,保住中原矿业株式会社在河南山东的资产,甚至还进一步做出了让步,答应以六四分成,分配股权,当然,吴孝良六,富永顺太郎四。 只是吴孝良还是坚定的一口回绝了富永顺太郎这个表面上看起來极具诱惑力的提议,一时间让能言善辩的富永顺太郎哑口无言,他从吴孝良极为坚定的态度里,感受到了深深的敌意。 富永顺太郎在心里叹了口气,在这一瞬间他甚至有写后悔,后悔不该亲自來陕西做说服吴孝良的工作,也许这次陕西之行,将成为他人生中最大的败笔。 只是,他想不到这趟陕西之行不但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败笔,更是一条通往悲惨世界的不归之路, ... ... 第614章 故人相见 “富永顺桑,如何,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吴孝良沒那么好对付的,现在知道了吧。 23us.com” 说话的是一个矮胖的瘸子,拄着拐在屋子里一瘸一拐,嘴角上扬,不知是得意还是在嘲笑富永顺太郎,他抬起拐棍敲了敲自己那不太灵光的左腿,一脸里有如此的对富永顺太郎道:“看见沒,我这条残腿就是拜吴孝良所赐。” 与此同时,这个矮胖瘸子抬起头來,眼神放空似乎在回忆着往事。 “荻原桑,还真让你说对了,姓吴的果然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此人不除,将是皇国最大的敌人。” “哼,你才知道,我十年前就知道了,也不止一次警告过军部的大佬们,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让他又起死回生了,和他本就不能讲道理,瞅准了机会……” 瘸腿矮胖瘸子伸出右手作掌状横着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 “这,荻原桑这一招未免难度太大了吧。” “不大,不大,有什么难度,只要你敢想,就沒有做不到的事,你看好吧。” 富永顺太郎将瘸腿矮胖子送走,他对这个满嘴大话的家伙实在讨厌到了极点,在他眼中皇国就是败在了这种人手里,完全不顾现实状况,只知道指手画脚,最后捅出漏子还要他们这些实干家來擦屁股。 不过,眼下的局面富永顺太郎也真是沒有办法了,既然荻原矮胖子说他有办法,不如就静观其变。 就在几个日本人阴谋于暗室之中时,吴孝良也沒闲着,陕西之行不过是一个过场,很快便有大批的物资经由潼关随着一趟趟专列抵达西安,继而被安排到各处。 紧随其后的还有大批的学生教师与各行各业的佼佼者,一时间这个偏安一隅的古城热闹了起來,更为不同的是这些人仿佛使得这座古城注入了大量的新鲜血液。 对此,身为警备令的董海滨早就做足了安排,杨虎城被吴孝良说服以后也基本上不在西安折腾,而是将主要经历放在了西安以西的一些地方上,学校的重组,工厂的重建一切都热热闹闹的忙活了起來。 立于西安古城墙上的吴孝良倒背双手俯瞰着这座已经被搅动一新的古城心潮澎湃,这里不是他此番路途的终点,实际上只是个过路站,此地的问題暂时解决了,可还有更大的问題在等着他。 “是时候启程了,汉卿哪,明日你我兄弟便动身去武汉。” 张学良几日來一直跟随在吴孝良身边,他内心中或许对这个曾今几乎成为自己妹夫的人有着诸多不满,但形势使然,却又不得不依附于人家,而昔日此人与他张家比起來却是天差地别,世事变幻无常还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维中兄,舍妹归国了,今日到的西安。” 吴孝良胸中尘封了许久的某处似乎被拨动了一下,倏忽十年过去了,那个一身阴丹士林长裙的女学生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他的面前。 张学良又问道:“维中兄要不要见……” 张怀瞳至今未嫁,原本早就有人上门说媒,男方是前清东三省总督赵尔巽的公子赵天赐,赵公子仪表堂堂,风流倜傥也算是人中龙凤,岂料却被她一口回绝,后來在吴孝良下野后便也出国,去了欧洲求学,这么多年法国、英国、甚至美国都曾留下这位张家四小姐的足迹。 “还是不见了,汉卿回去准备准备,定下随员,明日乘飞机赶往武汉。” 吴孝良拒绝了见面,他能感觉到,张学良许是受了这位张家小姐所托,可是眼下彼此的身份却决然不适合再续前缘,虽然吴孝良本身对这位张家小姐甚有好感,但眼下全国和解大会召开在即,已经无暇他顾,必须全力以赴将全国的军阀武装力量拧在一起,日本人的侵略于中国是厄运,但是对于许多的军阀和野心家们却是难得的机会。 **的大洗牌或许就要拉开了帷幕,他所能做到的或许只能是将这乱哄哄的国民政府整合成一支联合力量,以避免将來可能发生的内战。 关于这一点,吴孝良想的有点远,但却不能不早做筹谋,日本人丧心病狂,妄图以区区四岛征服世界,无异于蜉蚍撼树,不自量力,即便是在短期内取得了一定的胜利,但是长久下去,其国力必然不堪重负,而随着不断的扩张,日本那位矮小而又奸狡天皇的野心也将愈发的膨胀,与美国因为利益发生战争也在迟早之间。 在这段漫长的等待中,吴孝良所需要做的就是将日本人拖进中国战场这一坑大泥潭中去,直拖的他精疲力竭却欲罢不能。 张学良走了,吴孝良独自在城墙上想着心事,忽然副官來报,《大公报》的记者想要采访他。 吴孝良平时不愿见记者,山东系的报纸想要采访他都是极为困难的,更何况是南京政府喉舌的《大公报》呢。 “不见,好生打发走吧。” 但副官却站着不动。 “怎么,还有事。”吴孝良觉察出副官似乎欲言又止。 “钧座,对方直言是钧座故人。” 故人,吴孝良大为讶异,在记忆力自己可沒有在大公报当记者的故人啊,此人莫不是为了见自己一面而说谎话了吧,心烦之下便欲让副官将其打发走。 城墙高处忽然起风了,夹着西北的沙尘,吴孝良的眼睛忽然被迷住了,一时间眼泪横流,恍惚间似有所动,隐约间竟想起了一个人來,于是,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让他上來吧,告诉他,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副官得令之后马靴踏着城墙下了城去,吴孝良好半天才揉出了眼睛里的异物,可仍旧是满目迷离,眼前一片模糊。 吴孝良忽觉眼前站定一人,似有一阵春风刮了过來,他再揉了柔眼睛,眼前逐渐明亮了起來,那人的轮廓也逐渐变得清晰。 “果然是你。” 愣怔良久之后,吴孝良悠悠吐出一句话來, ... ... 第615章 离开 不过回应吴孝良的却是咔嗒一声,却见來人端起相机对着他按了几下快门才又重新站好。 23us.com “吴主席你好,我是大公报的记者徐若云,这次來西安是想对您做一次专访。” 声音清脆面容姣好,一身利落的西式装扮更显干练,同时又伸出了修长白皙的右手。 “真沒想到,十年过去了,您还是这么年轻,一点都沒有变化呢。” 吴孝良见她落落大方并无半分忸怩甚至是叙旧之意,便也坦然的伸出了右手与之轻轻一握,入手处却是一片滑腻冰凉,全不似她面容上的俏笑如花。 呼呼一阵北风刮过,顿时就扬起了一片沙尘。 “徐,徐记者咱们下城去说吧,城上风大……” 徐若云却笑道:“古城朔风,这背景才正合适闻名天下的吴大将军,站好了,我再给你拍上几张照片。” 吴孝良竟鬼使神差的听凭她安排起來,或站或做凝望远方状,竟折腾个沒完沒了。 “你,你怎么改名了。” 徐若云这才将目光从相机的光学取景器上挪开,冲他嫣然一笑。 “怎么,若云这名字不好听吗。” 吴孝良竟认真的点了点头,沈自冰、徐自冰、徐若云……最初他以为她是杨宇霆的侄女,谁曾想却是徐大总统的女儿,倏忽见十年过去,北洋政府烟消云散,大总统也一个个前仆后继,纷纷躲到天津做起了寓公,即便大权不在,但却身家千万,荣享后半生倒是绰绰有余,他们身后的公子小姐们,仍不免继续此前的荣华富贵,可这徐小姐却像天生不安分的主儿,竟又从北京跑到上海去当起了记者。 抗战即将全面爆发,届时全国形势势必将一片糜烂,上海首当其冲…… 而据山东方面的情报,日军随时准备再次发动淞沪大战,上海这座东方大都会安分了沒几日又要陷于一片战火之中了。 “哎,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一只白皙的手在吴孝良眼前晃了两晃,他这才缓过了神來。 “你还回上海吗。” 吴孝良话一出口便觉不妥,生怕再唐突了徐若云,徐若云先是一愣,又笑道:“吴委员怎么也关心起小记者的行程了,下面咱们正是开始采访吧。” 城墙上的北方似乎也极为配合,逐渐小了起來。 “请问吴将军,您为什么要主张全国和解,您有把握将全国的各大军阀拧成一股绳吗。” 对于这个问題,恐怕是每个乍听全国和解大会都想知道的,“日本人亡我中华之心不死,先吞东北,再占华北,接下來便是中原,而今又大举增兵,现在已经到了中华民族生死存亡之际,在不团结难道等着让他们将中华亡国灭种吗。” “吴将军说的似有道理,我却听到过另一种说法,攘外必先安内,内部不靖,又何谈对外。” 对于沈若云的说法,吴孝良报之以冷笑。 “攘内必先安外此言不假,但却时过境迁,未必适用于当下之中国。” 徐若云眨着眼睛看向不以为然的吴孝良,在等着他接下來的解释。 “哎,与你说这些作甚,走回城,远道而來一定还沒吃饭吧。” 吴孝良并沒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要请徐若云吃饭,引得徐若云抗议道:“我是來采访的,不是來蹭饭的,吴将军说说,为何当下中国就不适用攘外安内。” 吴孝良不答反问:“如果我说,几年内日本一定会再次进攻上海,你会信吗。” “进攻上海,怎么可能,是开玩笑吗。”徐若云认为是吴孝良在信口胡邹敷衍搪塞她,但看吴孝良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由得花容失色,“难道,日本人真的会……” 吴孝良抬腿沿着城墙像东缓步而行,徐若云近走了几步跟上去。 “你凭什么说日军会在年内进攻上海,为什么不警告南京国民政府。” 面对徐若云连珠炮一般的追问,吴孝良却又是问道:“你认为蒋先生会相信吗。” “也是,蒋委员长必然不信,你把他打的惨呢。”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日本朝野上下都弥漫着一种盲目乐观情绪,尤其是在拿下了东北和华北以后,认为灭亡中国有三月便足矣。” “这怎么可能,先前的淞沪大战与黄海大战不是都将日本人打的满地找牙吗。” 徐若云不满吴孝良对日本实力的过分夸大,明明几次都赢了,怎么就会危急到他说的这般地步,吴孝良陡然停住了脚步,徐若云跟在后面收脚不及,差点撞到他身上,又不满的嗔怪道:“说走就走,说停就停也不知会一声……” 吴孝良却沉声道:“因为日本人要诱降蒋先生。” “怎么可能,蒋先生恨透了日本人。” “所以日本人要把蒋先生打怕了,打的他不敢再打。” 吴孝良的回答过于让人匪夷所思,徐若云一时间不知从何反驳,但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妥,一抬头发现吴孝良已经拔腿而去。 “哎,等等我,等等我,采访还沒完呢……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么……” 次日凌晨六点,天刚蒙蒙亮,吴孝良在一干警卫人员的护送下乘车來到机场,张学良早就到了,一脸严肃的将吴孝良迎进了候机厅内。 “维中兄,你來晚了,听说昨天有红颜知己來访。” 张学良的笑容里带了几分戏虐,吴孝良焉能不知,只是他现在可沒心情与之玩闹,只淡淡的回了句。 “在奉天认识的故人,说不定你也认识呢。” 听吴孝良说自己也认识,不由得兴趣大增。 “是哪家的小姐。” “大总统徐。” 张学良若有所思:“原來是他。”转而又道:“那可是朵带刺的花,弄不好会把手扎的鲜血淋漓。” 看着他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吴孝良暗道,张汉卿说不定在她那里碰过钉子。 有副官推门进來,“飞机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起飞。” “好,现在就走。” 吴孝良第一个起身向门外走去, ... ... 第616章 突发事件 天刚蒙蒙亮,机场的风很大,一月的天正是数九寒冬,刚一出门吴孝良就被激的裹紧了大衣,可身上仍旧有阵阵的刺骨之意,西安之行波折连连,走马观花,最终很多事不了了之也是沒有办法,现在牵扯他精力的事太多,像炸车案这种案子也只能交代给董海滨等人一力彻查,而他则要立即赶往武汉去参与主持即将召开的全国和解大会。 23us.com 扶着舷梯上了飞机,前脚踏进去后脚便感受到了,机舱中的空气似乎有些异常,再定睛一看,吴孝良直以为自己眼花了。 狭窄的机舱内居然并排坐着两个女人,而这两个女人他都认识,一个是《大公报》的记者徐若云,另一个虽然十年未见,却也一眼就认了出來,正是张学良的妹妹张怀瞳。 这一愣神的功夫,张学良便已经跟着上了舷梯,吴孝良似乎明白了什么,回头瞪了他一眼,张学良只尴尬笑笑,低声道:“这二位弟都惹不起,还是维中兄亲自解决吧,躲着也不是个办法。” 话已至此,吴孝良还能说什么,只好步入机舱,在早就为他准备好的座位坐下,一干军政要员以及警卫人员也陆续进入机舱,发动机轰鸣,机身不住的抖动,机舱内隔音很差,即便两个人离得很近也要大声的在耳朵边喊话才能听的清楚。 吴孝良冲两女点头示意,徐若云去武汉可以理解,她有采访的正当理由,而张怀瞳呢,他不速登机所为何事,用脚趾头都能想的明白,难道徐若云仍旧余情未了。 吴孝良现在已经焦头烂额,哪里有心情应付这些让他棘手的女人,不由得埋怨张学良太过儿戏,将这男女之事也参合进來。 岂料张学良一屁股坐到吴孝良身边,趴在他耳朵上大声喊道:“维中兄你就别拒绝了,把这两个都收了吧。” 言语中不无艳羡之意,脸上则挂着颇为戏虐的笑意,这让吴孝良哭笑不得,他真想问问张学良,如果将这两个女人都收了,是让乃妹做小呢还是做小呢。 从西安到武汉是一段漫长的旅途,坐飞机虽然快但是比起专列,条件却要差了许多,无时不刻存在的噪音,狭窄的空间,高空不断下降的低温,虽然机舱内有暖风口呼呼吹着热风,但夹杂着燃油的味道,让人阵阵作呕。 果然,张怀瞳忍不住这恶劣的条件已经呕吐了起來,这是她头一次坐飞机,虽然旅居海外多年,可一直不是坐火车便是漂洋过海的游轮,今日这般坐飞机却是从未有过。 好在早有警卫人员不知从何处找來了一个头盔,让她接着吐,张怀瞳忍受不住,不顾形象的捧着那头盔狼狈的吐着,呕吐物的酸味立即便弥漫参杂到机舱内的燃油与不知名的味道里,弄的坐在她身边的吴若云至皱眉头,但飞机上不比火车,座位本就局促,飞行途中更不可能半路更换座位,只好捏鼻子忍着。 吴孝良看的不忍,让警卫将自己的水壶递了过去,用來给呕吐中的张怀瞳冲洗,毕竟飞机上沒有水,想要找到些用于清洗的水可沒那么容易。 经过将近六个小时的长途跋涉,飞机终于降落在武汉近郊的机场,机舱门打开,湿冷的风便立即灌了进來,与西安的干燥寒冷不同,这里的空气中多了不少水汽。 一行人由舷梯鱼贯來到地面,吴孝良本想和两个女人正式打个招呼,谁知徐若云却冷哼一声扬长而去,张怀瞳却也不冷不热,由张学良的副官陪着去了武汉的航站休息室。 吴孝良连着吃了两个软钉子,张学良却在旁边幸灾乐祸。 “如何,维中兄,齐人之福不好享吧,沒关系,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你看他越是装的对你莫不在乎,其实心里巴不得你……” 突然一阵急促的发动机轰鸣之声自头顶传來,张学良的玩笑话说到一半也被打断了,人们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一架中等大小的飞机,歪歪斜斜飞的有些摇晃。 张学良脸色一变,“不好,飞机出故障了,维中兄赶紧避一避。” 与此同时,也不管吴孝良同意与否,便拉着吴孝良往机场上等着迎接他们的车队而去,这些车队是先一步來到武汉的山东军以及东北军人员准备的,此地不是自家地旁,面对突发事件所有人都如來临大敌。 眼下在武汉做主的有两家人,一是第十一军军长兼任武汉警备司令陈明枢,此人原是粤系李济深麾下得力干将,后來李济深被蒋中正扣押之后,通电宣布拥护南京政府,被世人认为投靠了蒋,但是,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很微妙,而且此人态度也与蒋的嫡系大为不同,似乎经常在各派之间摇摆不定,某些决定处置也让人匪夷所思。 所以,吴孝良判断陈明枢其人并不是蒋的铁杆嫡系,充其量是中央军的杂牌军,在武汉与陈明枢共同主政的是湖北省政府主席贺耀祖,此人湘系军阀出身,属于南京政府中的老派人物,和蒋等人关系并不密切,也因此由于其所部四十军在负责济南防务时发生了济南惨案而被撤职,后來不知走了谁的门路,又谋得了这湖北省政府主席的差事。 但终究是光杆司令一个,后來几经斡旋,终于将原属于第四十军的一个师调來了湖北,手中终于有了一些与陈明枢叫板分庭抗礼的砝码。 这也许是蒋的平衡之道,但在客观上对于外來的吴孝良与张学良却安全了许多,有善于周旋于各派系之间的陈明枢,又有对老将感官甚恶的贺耀祖,他们在武汉应当还是安全的。 这也是吴孝良在洛阳出了事故之后,同意将会议地点转移到由所谓的南京中央军所控制的武汉,至少在这里不会发生被蒋中正无理扣押等灾难性的事故。 不过,很快警笛长鸣,吴孝良与张学良身边的警卫人员顿时便紧张起來,子弹上膛,枪身保险打开,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的不测事件, ... ... 第617章 贺耀祖 电光石火间发生的事情太多,给人目不暇接的观感在其次,更为要命的是一种浓烈的不安在机场内部蔓延,吴孝良抬头仰望天空,真真切切的看清了那架世界上最先进的波音247客机左侧发动机冒出了黑烟,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飞机向地面划过,拉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黑龙。 23us.com 不好,吴孝良骤然意识到,这架紧随自己而至的飞机怕是要坠毁了,果然,这种念头产生了还沒有十秒钟,耳畔便传來震耳欲聋的巨响,飞机坠毁引致了剧烈的爆炸,巨型的火球腾空而起,爆炸鼓荡的强大气流吹起了地面的沙石,打在人脸上阵阵生疼。 “保护主席,原地待命,不许任何人靠近,违者开枪格杀勿论。” 警卫团长疾言厉色的对为数不多的警卫下了严令,这种突然事件是任谁都想不到的,更糟糕的是眼下在别人的地盘上,警卫们只有随机而來的十几个人,若真有人意图行不轨之事,怕凶多吉少。 吴孝良倒不担心有人敢于公开谋害自己,毕竟这要担负极大的政治风险与舆论骂名,最终结果将得不偿失,所以这种可能性极低,他现在想急于了解的是,这架世界上最先进的波音247客机里的乘客究竟都有谁,这种型号的飞机是今年才投入市场发售的,波音公司的产能有限,所有订单供应美国市场都出现了供不应求的状况,前几日三弟孝国打算也为山东买一架,只不过他并未同意,如今国内能拥有这等专机的,只怕绝不是简单人物。 如果坠毁飞机内的乘客是国内执掌一方的军阀大员,只怕这次全国和解大会要无功而返了,一念及此,吴孝良的内心五味杂陈,兔死狐悲之感罕有的弥漫上了心头,但更多的是一种对国内局势的担忧,对中国面临亡国拐点将要走向何方的焦虑,这种随时与死亡擦身而过的情况频频出现,在侧面更印证了让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的一点,面对强大的外患,国内各方不但沒有意愿团结起來一致对外,矛盾和斗争却反而空前的激烈了起來。 很快,机场警笛乱作,有数台消防车慌乱而至,消防员笨拙的打开了车上的喷水装置,徒然的在熊熊大火前喷水灭火,飞机爆炸后,油箱内大量的航空煤油被点燃,腾起的火势足有三层楼高,这几辆装载量有限的水车就算一股脑的将水都泼了上去,亦是杯水车薪。 “钧座,贺耀祖來了。” 副官來到吴孝良身边小声汇报,这个时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最好是谁都不见,就连张学良都建议所有人立即转移进机场大楼,以建筑物做依托以求自保,以防不测。 但吴孝良却断然拒绝了这些建议,当即令副官将贺耀祖带來。 “哎呀,维中兄,当哥哥的倚老卖老,称呼你一句老兄,当年长沙一别却不料再相见却是十年之后,回想起当初种种历历在目,让人不胜感慨,不胜感慨啊。” 人还离着老远,贺耀祖便语调姿态极为夸张的表演了这一番,这激起了张学良深深的反感之心,贺耀祖满脸谄媚一看就是个沒甚本事,阿谀奉承的钻营之徒。 不过吴孝良却深知,虽然此人阿谀奉承,善于首鼠两端,但能在民国初年至今的历次大变中摸爬滚打至今,一路成为湖北省政府主席这等地方军政大员都不是省油的灯。 只是让吴孝良颇为纳闷的一点,贺耀祖言语中说起一别十年未见,他搜肠刮肚却也沒有此人的半点印象,的确,自己曾经在湖南有过短暂的掌权经历,还差点成了中国历史上最年轻的督军,执掌湖南军政大权,可后來在北洋政府各大佬的算计之下,最终还是花落别家。 吴孝良虽然深谙民国官场的那一套虚伪应付,虽然不反对,可眼下大难在即,他还有这等心思來攀结,心中终究是鄙夷之甚,更不愿意就此让他攀了这个旧识,时人于官场上但凡见面便提及旧识经历之人,怕不是白提的,除了先套近乎,后面当还有其他的目的,所以,吴孝良并不打算与贺耀祖叙旧。 “贺主席言重,飞机坠毁,还请紧急救援,若有幸存生还者,亦当立即抢救。” 时人称呼表字乃是一种表示亲近之意的方式,吴孝良不提表字而称呼其姓氏与职务,其中疏远的态度很明显,贺耀祖却毫无尴尬之色,神情自然,当即表态,早就已经派了各方人马去飞机坠毁现场,但同时也做痛心疾首状的表示:“飞机坠毁,大火腾起了三层楼高,就是钢铁也烧化了,更别提人了,里面的人只怕全部凶多吉少了。”说到此处,贺耀祖却转了话題,“维中兄可能不记得在下了,在下却记得当初维中兄年不及弱冠便督湘的那等少年英雄风采,多少年來都于在下的脑海中盘桓,一直不曾散了去,今日重逢不胜感慨,不胜感慨。” 贺耀祖又提起了旧事,吴孝良这才恍然,原來自己果真与其有过数面之缘,只不过那时自己风头正劲,掌管湖南军政大权,贺耀祖彼时不过是隶属于湘军暂编师的一个区区营长,身份上判若云泥,即便是见过又岂会有印象。 不过有一点吴孝良还是颇为意外,此人居然与自己的老校长王汝贤关系颇为不错,根据是王汝贤曾与其提及自己与他的一些仅有两人知晓的只言片语,贺耀祖适当的点了一两句出來,自然是想要吴孝良知道,王汝贤当初看重他,提拔他这可不是自家吹嘘。 “贺主席可知机上乘坐的是谁。” 就算贺耀祖所讲为真,此时此刻吴孝良又哪有心情真的与其叙旧,他急于弄清楚这坠毁的波音247上乘客究竟都有谁,哪知道,这贺耀祖却挠挠头,尴尬笑道:“这,今日有五六拨人來,在下也不清楚究竟是谁,但总归不是维中兄就谢天谢地啊弥陀佛……” 吴孝良一时无语,这货心也太大了吧, ... ... 第618章 调兵 吴孝良权衡一番之后以极为诚恳的语气对贺耀祖说道:“贵严兄,你这次來机场带了多少人,眼下形势实在已经到了最为要紧的关头。 23us.com” 贺耀祖不明所以,但还是极为耐心的答道:“本來是迎接各方大员,谁曾想遇到这等倒霉事,贺某这次仅带了一个连的人马。”吴孝良一阵心凉,一个连的人马根本就不够用啊,谁曾想贺耀祖却又道:“虽然带來的人不多,可贺某的部下刚刚换防到机场,足足有一个团上千人之多,不知吴主席意欲何为,这些一个团总该够了吧。” 吴孝良算是看出來了,贺耀祖在武汉一定是被陈明枢挤兑惨了,这回肯定要抓紧一切机会,抱住其他军政大员的大腿,有了后台才好和背后站着蒋中正的陈明枢抗衡啊,虽然这陈明枢对蒋中正亦是阳奉阴违,可毕竟还是有着同属的名分,而蒋欲影响武汉的局势还须借助粤军出身的陈明枢。 “贵严兄糊涂啊,出了这等大事,追究起來你如何能脱得了干系。” 贺耀祖笑言吴孝良所说太过危言耸听,可刚笑了一半却再也笑不起來,因为这机场的防务便是由他麾下的一个团负责的,说起來他还真是难逃追究之责。 “这,这可如何是好,我说那姓陈呢如何能这般好心,主动将机场的防区让出來,原來是挖好了坑,等着贺某往下跳呢。”贺耀祖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吴孝良的手臂,声音因为紧张都已经变了强调。 “吴主席,这是姓陈的陷害我,飞机说不定就是姓陈的搞掉……” 面对贺耀祖的指责,吴孝良认为也不无道理,但现在的当务之急却不是追究背后的黑手究竟是谁,而是尽最大可能将局势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当时就对贺耀祖说道:“贺主席如果肯听吴某一言,就请尽快查明坠毁飞机属何籍何人,尽快救火保护好现场,以待将來调查之用,且要马上将机场封锁,严密封锁消息,还有一点最重要,马上成立事故调查委员会,控制所有机场中的滞留人员,包括工作人员,机场中所有人未经许可不得离开,违者立即枪决,格杀勿论。” 意识到问題严重性的贺耀祖见吴孝良肯为自己出主意,自是感激涕零,这至少证明了这位控制黄河沿岸三省的军政大员不会袖手旁观,他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连不迭的点头道:“吴某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事到如今,贺耀祖知道其中的利害攸关,看來这一回陈明枢肯定不会放弃如此大好打压自己的机会,也只能抱定吴孝良的大腿不放了,于是乎,转过身來下令: “來呀,去把李栋城那个乌龟王八蛋给老子叫來,让他查明坠毁飞机是谁的,还有,告诉他,马上封锁机场,任何人只准进不准出,违者立即开枪打死。”李栋城是负责几场防务的团长,手下一个加强团有两千多人,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军事力量。 贺耀祖的副官领命而去,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负责几场防务工作的团长李栋城气喘吁吁的跑了过來。 “师,师座,您怎么來了,机场都已经乱套了,您您赶快离开此地,剩下的交给卑职來处理。” “你來处理,你能处理个屁……”别看贺耀祖在吴孝良面前点头哈腰,摇头摆尾和哈巴狗沒什么两样,但在部下面前却是十足的自信,先骂了一通,便作势踹了那李团长一脚,看着用足了力气,实际上却是浮皮潦草,意思一下而已,很显然他还是很在意部下,眼下急躁不过是被局势逼迫的而已。 李栋城受了一脚之后,毕恭毕敬的汇报:“师座,这飞机查清楚了,是,是山西阎老西的。”言语中带着无限的感慨,“飞机烧成这个德行,里面的人肯定是活不成了,就怕连全尸都未必能挑出來,这人哪,别管生前多富贵,多厉害,被烧死了也就是一截木炭……” “哪來那么多废话。”贺耀祖听说是阎锡山,当时就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几欲晕倒,他倒希望自己晕了,两眼一闭也好眼不见为净,可他偏偏却沒晕,只好硬着头皮迎接自己倒霉的命运。 此时此刻,他连肠子都悔青了,后悔当初为什么鬼迷心窍谋求了湖北政府主席的差事,这不是死催的么,一旦查不出某后黑手,弄不好自己就成了代罪羔羊啊,到时候又有谁能为他做主讲请。 贺耀祖利索的做了各种安排后,才求助的看向吴孝良。 “吴主席,贺某这番安排,可还妥当。” 吴孝良亦是心惊不已,万万沒想到坠机的居然是阎锡山,此人掌控山西十余年,是地地道道的山西王,加之山西紧邻河北,为陕西河南的门户,又直面日军压力,是联合大会争取的重要对象,只有阎锡山坚定不移的站在一致抗日这边,大会才有希望继续下去,吴孝良來武汉之前对此是信心十足的,因为一致抗日也是符合阎锡山的根本利益的。 可现在阎锡山一死,山西群龙无首,必然将会砧板上的鱼肉,日本人对此唾手可得,而武汉的联合大会因为少了一大强援,恐怕真的要不了了之了。 正心惊的当口,听贺耀祖相问,便点头道:“贵严兄处置甚为妥当,先集中精力灭火,只怕这消息瞒不了多久,告诉部队做好战斗准备,有人要接管机场,必须加以拒绝。” 贺耀祖心惊肉跳,“如果对方强攻呢。” 吴孝良反问道:“难道你想坐以待毙吗。” 贺耀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如果谁想要自己的命,自然是和他拼了,可自己眼下手中只有这一个加强团,怎么和人家拼,不过吴孝良与副官的一句话,听到了耳朵里就像打了强心针一样。 “给河南发急电,令李又廷调集许昌附近的一个省防师火速沿京汉线南下进驻汝南……” ... ... 第619章 未死 荷枪实弹的士兵匆匆进驻机场,从航站楼到机场跑道均是一片风声鹤唳之色,这使得本就紧张的机场气氛更显一片肃杀,忽然天空传來了巨大的发动机轰鸣之声。 23us.com 吴孝良与贺耀祖等人仍旧在航站楼外,仰头望去却见一架飞机赫然从头顶掠过,卫兵急吼吼跑來报告。 “师座,有飞机请求降落。” 贺耀祖沒好气的回答,“不是早就下令了吗,机场封闭,任何飞机不得降落,告诉他们原路返回。” 但是那卫兵并沒有走,贺耀祖发觉有异,“怎么,难道我的话已经不好使了吗。” 卫兵则诚惶诚恐的答道:“回师座,飞机是阎锡山的……” “谁,阎锡山。” “是的。” 阎锡山的座驾刚刚才坠毁,怎么又來了一驾,贺耀祖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人家是苦主,若是就此将人家年回去怕是不合适,将來引起拍戏冲突,可不是他一个沒有后台的省政府主席能够承担得了的,便扭头以求助的眼神看向吴孝良。 “吴主席,您看。” 吴孝良岂能不知贺耀祖之意,但眼下这个时候的确不宜将阎锡山的飞机再赶走,既然贺耀祖不愿意担这个责任,就由他來担好了。 “阎锡山刚刚坠亡,其麾下來了,也好料理后事,撵走了不和人情,可破例允许降落。” “好,就从吴主席之令。” 贺耀祖得了吴孝良的支持,底气便足了,当即下令,允许飞机降落在机场,很快,只见那于机场伤口不断盘旋的飞机于跑道上缓缓滑落,待飞机停稳,机舱大门打开舷梯放下,却见一名健硕的军人几步扁你迈了下來。 吴孝良忽然觉得此人眼熟,贺耀祖亦是惊骇莫名,结结巴巴指着那人道:“这,这,这不是阎百川吗。” 经贺耀祖提醒,吴孝良这才记起,曾在南京时与之有过一面之缘,这可不就是阎锡山吗,难道他刚刚竟未在那已经爆炸坠毁的飞机之上,想想也是令人感慨,这个在中国政坛叱诧风云的山西王怎么就可能如此轻易的被人暗算了。 吴孝良的内心便遏制不住的激动起來,阎锡山未死且不顾未知安危仍旧执意于武汉机场降落,其中所表明的态度已经昭然若揭,这背后所隐含的勇气与决心,却是常人无法企及的,一念及此,吴孝良快步上前,贺耀祖也急着跟了上去。 “可是阎锡百公。” 离着老远吴孝良便放声询问,却见那身形健硕的军人站定身形,警卫人员则曾扇形护卫在左右。 “哈哈,正是阎某,维中一别年余,还是这般勇于任事,果然是少年才俊。” 阎锡山对吴孝良不吝溢美之词,吴孝良却老脸一红自己已经年近三十,还说是少年英才却是有些牵强了,但这并不耽误他接收到阎锡山发出的表示善意的信号。 两人简单的进行了一番寒暄之后,阎锡山单刀直入进入正題。 “哼,有人心怀叵测,意图破坏全国团结,我阎锡山第一个不答应,联合抗日一致对外是大势所趋,谁搞破坏就是与我阎锡山做对,与整个山西做对,与全国四万万人民做对。” 阎锡山急于表态,贺耀祖在一旁却满头大汗,生怕被这位大军阀迁怒,只好不合时宜的插嘴道:“百公钧见,耀祖失察失职,险致百公于……”谁料阎锡山却大手一挥,“走,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贺主席,我相信你与此事无关,还是找一处安全地方,坐下來好好谈一谈眼下局势,我个人安危在联合抗日的大局面前,还要往后排排队。” 言下之意,阎锡山似乎并不急于穷究此事,到好像有准备和稀泥的暗示,不过吴孝良却对这位从北洋初期便一直屹立于山西不倒的大军阀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晋军与山东军也曾打过仗,甚至自己还收编了晋系第二军,第二军军长杨效欧原本就是他阎锡山的部下,不过此人却好像一点芥蒂都沒有,甚至大大示好,更是对联合抗日一再的表示支持,甚至明确表示连自身安危都要往后排队,其促成联合抗日的决心便可见一斑。 其实,这正是出于山西利益考量之后的必有之决策,山西紧邻热河、绥远、察哈尔、河北,这几个省份已经尽数落入日本人的手中,而日本人的下一个目标肯定就是煤铁资源极为丰富的山西。 有了诸多压力,阎锡山实际上急于促成联合抗日的心情,一点都不比吴孝良差,到了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刻,恐怕就算天大的仇人也能化干戈为玉帛了,更别论与吴孝良之间因为南京政府而起的那一点点摩擦了。 贺耀祖面对两位国民政府的党军政要员,更是巴结的不遗余力,他知道自己在蒋中正面前肯定是可有可无之人,若能抓住这次的机会攀附上这两位的其中任何一位,将來不说飞黄腾达,保住官位不失便已经可以烧高香了。 航站楼内专门辟出的贵宾室内,阎锡山仍旧是开门见山,“维中啊,來的路上我就想过了,咱们晋鲁两地当通力合作,我已经做好了与倭寇拼个你死我活的准备,山西虽小却不愿如张汉卿生生就拱手让人,只希望维中看在同是中国人的份上,与我通力一战,当然,陕、豫、鲁缺煤铁,直接派出车皮到山西來拉就是。” 阎锡山毫不掩饰自己的底牌,倒是显得诚意十足,实际上到了这等时刻一切掩饰都是徒劳的,如此坦诚反倒能换得人极大的好感,吴孝良不得不感慨,闻名不如见面,一直对阎锡山沒甚好感,可一番接触下來,到不失为一个直快之人,比起性格反复多疑的蒋中正倒是让人喜欢的多了。 “抗日原就是应有之义,孝良自是责无旁贷,不过,百公却不宜硬拼,日寇亡我中华之心久矣,我们都要做好打长期持久战的准备,如果开始就拼光了人马,可正中他们下怀啊。” ... 第620章 阴云 阎锡山嘿嘿笑着不置可否,却分明一副我老阎岂会傻帽到如此程度的表情。 23us.com 咔嚓。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阵爆闪,吴孝良被晃的眯缝起了眼睛,军人们陡然紧张了起來,以为是发生了什么突然事件,细看去才发现竟是个身着米色风衣的女记者。 贺耀祖被吓坏了,当即就喊來了负责警卫工作的部下,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吴孝良却赶忙将贺耀祖拦住,“吴主席不要动怒,不干他么的事,这位女记者是随我同机而來。” 什么,同机而來,贺耀祖糊涂了,刚刚这位党政军大佬分明是说了禁止任何记者进入进场的,如何自己又带了人來,可等他的目光落在那位女记者精致的脸上时,便恍然大悟,又不由自主的在她身上扫了一圈,风衣虽然宽大,里面婀娜窈窕的身形却若隐若现。 “是卑职唐突,卑职唐突。”贺耀祖心领神会,似乎又觉得自己刚辞怒斥手下的行为会触怒这位随吴孝良同机而來的女士,便又紧忙來到女记者的面前,赔笑道:“记者小姐,有什么要求尽情提出來,我代表湖北省政府一定全力配合,全力配合。” 女记者自然就是徐若云,对于一副阿谀谄媚模样的贺耀祖她并沒有如内心一般表示出他的不屑与反感,反而笑着伸出了白如羊脂的手來。 “你好,贺主席,我是《大公报》记者,徐若云,不知贺主席何时有时间,我想对您做一次细致的专访。” 贺耀祖受宠若惊,面对女记者的芊芊手臂,忙不迭的伸出右手握了上去,说实话,这一握让他大感头疼,看情形女记者是人家吴孝良的私家禁脔,否则又怎么可能同机而來,仅凭此女的言谈气度上便可知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说不定就是她的背后也站着某个大家族呢。 所以,握住这温润如玉的手他竟似握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一般,轻了怕人家误以为自己轻慢,重了又难免招來色盅恶鬼的骂名,好在徐若云不过是与贺耀祖虚应一番就转换了目标,这让贺耀祖松了一口气。 “阎主席请问您这次來武汉是主张全国和解,联合抗日的吗,您乘坐的专机还未落地就发生了坠毁事故,是不是有人不希望您來武汉呢,不知道您心中是否有怀疑的对象。” 一连串的三个问題,切中要害,尖锐无比,贺耀祖捏了一把冷汗,这种问題居然也问的出口,如不是搭了吴孝良的顺风机恐怕早就不打了出去。 阎锡山一直严肃的表情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纠正一下这位女记者的问題,坠毁的并不是我阎某人乘坐的专机,那是僚机而已,若是我乘坐的专机坠毁了,此刻还怎么能与大家于此畅谈呢。” 闻言之后徐若云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是她太着急出了语病,不过很显然,阎锡山并不以为忤,他如此开场不过是想缓和一下现场由于坠机事故带來的紧张气氛。 只见阎锡山挥舞着右臂,斩钉截铁的说道:“首先我要明确的正告天下有识之士,阎某此來举双手双脚支持全国和解,联合抗日,谁敢反对,他不仅是我阎某人的敌人,亦将是中国五大族四万万同胞的敌人,谁敢反对,他就是为了一己私利而置国家民族利益于不顾的罪人,千古罪人,人人得而诛之,我这句话希望徐记者如实的在报上刊登出來。” 然后阎锡山不由分说道了声歉,便拉着吴孝良在众警卫的前呼后拥下往航站楼里而去,徐若云将阎锡山的讲话一一记在本子上,还想让他谈谈对幕后黑手的看法时,却不料人已经走的远了,只好一跺脚又跟了上去,希望能从这几位叱咤中国的人物口中,探出更多的爆炸性新闻來。 武汉机场爆炸案在吴孝良、阎锡山、张学良的授意之下,被贺耀祖刻意低调处理,飞机残骸在经过调查之后当天便被清理干净,机场跑道被休整洗刷的不见一丝可疑痕迹。 吴孝良、阎锡山、张学良三人的车队亦在当日下午便在警卫的护拥下浩浩荡荡的开出了机场,直奔武汉市区而去,那里还有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在等着他们。 次日一早,武汉当地报纸大肆报道了三大巨头同一天齐聚武汉的盛况,省政府主席贺耀祖出席了盛大的入城欢迎仪式,武汉警备司令陈明枢陪同出席。 头版头条的照片上,贺主席一张极具亲和力的笑脸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站在其身旁的陈明枢却好似心事重重,一副抿着嘴的模样,不知在心忧何事。 有眼尖的人士或可在整版对三位党国大佬长篇累牍的报道中,发现一块豆腐大小的地方,简单了报道了机场检修工人处置不当引起爆胎…… 这件本來亲历者震惊无比的机场爆炸案竟如此不见山水的被压了下來,不过亦有几家报馆对机场那日传來的爆炸声做了大胆假设性的揣测,甚至写成了惟妙惟肖的纪实故事。 当天晚间,几家报馆便被荷枪实弹的军队包围查封,其主编以及涉事文章的主笔全部被逮捕归案。 这一切悄无声息,但在知情人心中却了然至极,武汉城内围绕着全国和解大会展开的权力斗争也已经进入到白热化的程度了,果不其然,市警察局被警备司令部的宪兵包围,要求警察局放出被无故关押的新闻人士,否则将诉诸武力。 吴孝良、阎锡山、张学良都成了观战的局外人,他们在湖北沒有兵,只能在大势上加以影响和引导,但胜负输赢就不是他们眼下可以左右的了,不过,似乎河南方面几个师沿着京汉路南下的行为对陈明枢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在与贺耀祖斗争之时竟然保持了极大的克制,尽管曾叫嚣欲诉诸武力,最终却迟迟不见枪声,所有人的心都紧紧悬着。 即便如此,接连几日又陆续又各地的军政长官赶至武汉,只是他们都在等一个人到來,只有这个人來了,武汉会议的大门才算正式敞开了一道缝隙。 武汉上空密布的阴云令人喘不过气來,吴孝良在贺耀祖为他准备的小洋楼内依旧处理着由山东、河南、陕西发來的各式公文,忽然,副官和张学良一起推门而入。 “好消息,日本人和苏联起了冲突。” ... 第621章 环环紧扣 吴孝良一时间竟沒反应过來。 23us.com “什么,日本人和苏联人冲突起來了,这怎么可能,在哪里。”他边说边离开了椅子,來到东墙的幕帘旁,用力将之拉开,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副巨大的落地东亚全图。 张学良紧随其后,在东北黑龙江沿岸划了一圈,最后使劲点了点一处,“就是这里,这下可好了,日本人和老毛子干起來,咱们黄河一线的压力就可以化解于无形,他们两家最好再像二十几年前那样,干一场大的。” 张学良的兴致很高,老毛子不是中国人,虽然当初日俄战争败得挺惨,可据说现在的苏联人已经今非昔比,其国防实力已经远远超越了帝俄时期,这一仗若真的打起來且有好戏可看。 “最好咱们再给他们双方都添一把火,烧起來咱们才有机可乘……”张学良兴致勃勃,却忽然发觉吴孝良站在巨幅落地东亚地图前面,凝眉望着东北那一处,手中的烟卷兀自冒着烟…… “如何,维中兄难道不看好日俄交战。” 这次日苏冲突的地点非是别处,乃是黑龙江与乌苏里江交汇处的伯力,此处是绥东与苏联的边界,按照双方签订的条约,苏联在乌苏里江沿岸城市是享有驻兵权的,如果战火持续烧起來,会不会波及到绥东,而苏联对绥东这几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觊觎已久,若是來一招驱虎吞狼,岂非…… 说起绥东能在夹缝中生存至今,还是当初吴孝良以后世的见识断定,苏联的崛起不可避免,那么不如便趁着苏俄还在四处与白匪军交战处于劣势的时候,与之结盟谈判,果然,当时的苏俄为了尽快结束国内战争,便急匆匆与当时的绥东地方政府签订了草约,承认绥东督军政府代表中华民国对绥东地方行使行政权力,并予以保证双方互不侵略。 但是,这则草约实际上是有极大漏洞的,比如当时的苏俄政府在文字上仅仅是承认绥东督军政府对乌苏里江以南的土地拥有行政权,却对这片土地的主权归属语焉不详,且未承认自己放弃这片土地的领土宣称权,那么,一旦现有局势起了变化,苏联人将有可能重新拿回这片土地。 在听了吴孝良这一番沉重的陈述之后,张学良本來高昂的兴致立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道:“漏洞这么大,当初,当初为何还与之订约。” 吴孝良渭然一叹:“在第一版条约中的确曾提出过明确主权归属,但也许是天数使然,苏俄内部的邓尼金遭到了苏俄红军的重创,形势大有逆转之势,苏俄红军在面对远东的高尔察克时就比以往从容了许多,由此与咱们谈判的筹码也随之水涨船高,也只好妥协订下了这份条约。” 张学良半晌才极为艰难的说了一句:“维中兄的意思,咱们,咱们还要尽力调解日苏冲突。” 吴孝良抱着双臂,眉头紧皱。 “眼下还不好做定论,但苏联和日本人的冲突扩大化,对我们的确是不利的,而且,于国内还有更为严重的一个后果。” 经过吴孝良的提醒,张学良竟似陡然醒转,恍然大悟,使劲拍了一下大腿。 “难不成还会影响全国和解大会。” 他这话虽然是疑问,可分明在心底里已经有了答案,吴孝良点点头,“的确如此。”然后他又转头对副官下令:“立即给绥东拍发电报,告诉方其道,有两点必须未雨绸缪,一是提高战备应对好苏日先后入侵的全面准备,二是尽最大可能保持克制,不要与之轻启战端。” 吴孝良此时大有无力之感,国内自己尚且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多余的力量和经历去援助绥东,更何况,去年那场与日大战也是在绥东的倾全省之力支持援助下才取得的胜利。 张学良忽然又一拍大腿道:“如果日苏冲突扩大,他们必然会从华北调兵前往东北,咱们黄河一线的压力也必然会减小,如果趁机突破黄河防线,再联合阎锡山不愁华北不破啊。” 吴孝良并沒有基于表态,对于张学良的办法他不是沒想过,只是这么做太过冒险,大有豪赌的架势,眼下局面僵持,尚可借此布局,伺机而动,可是倘若大战既起,己方准备又不充分,国内各方势力犬牙交错,互相敌视,战局向何处发展,不确定性将变的更大。 “汉卿说的好,不过首要前提却是要将这全国和解大会顺利召开,各方组成全国阵线联盟,枪口一致对外,趁机反攻华北,或可一战。” 吴孝良与张学良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转身,只见來人正是阎锡山。 “不速之客,不速之客,维中、汉卿莫要怪罪。” 阎锡山的突然到访,以及这一番表态无疑又为张学良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此前的沮丧情绪又一扫而空。 “阎百公來的正当其时,有了山西的强有力支援,必会一战而功成。” 吴孝良请阎锡山來到屋子南边的沙发上坐下,随着整个人都陷入软绵绵的沙发里,身体上的舒适感与内心的焦灼在他的脑中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阎百公此來想必也已经知道苏日冲突,只不知南京方面是否还能如约來汉。” 阎锡山鼻子耸动,大手有力的挥舞了一下,“來,肯定会來,若是沒有苏日冲突,将某人怕是还要犹豫上几分,在这种情形下,内压不会因此而减轻,国内厌战对外的舆情亦不会因此而减弱,甚至会哟愈演愈烈的趋势,当此之时,又减轻了一致对外的压力与风险,蒋某人为了迎合民意,会十分乐意的。”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吴孝良这才大有拨云见日之感,如果统一战线顺利结成,那么张汉卿所言的反攻华北亦不是不可能实现,只是却需要绥东方面面临巨大的压力,方其道究竟能否顶住压力,保全绥东主权呢。 忽然副官兴冲冲的推门进來:“蒋中正的飞机已经抵达武汉上空。” ... 第622章 晚了 听说蒋中正的飞机已经抵达了武汉的上空,会议室中的几位大佬竟纷纷大有如释重负之感,张学良也好,阎锡山也罢,包括吴孝良全无例外,只听阎锡山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蒋中正想通的也是时候,只怕他的如意算盘想打起來也沒那么容易。 23us.com” 张学良却嗤笑了一声,紧接着阎锡山不阴不阳的话说道:“容不容易且不说,只要他上了贼船,想下去可沒那么容易。” 一句话竟将众人逗笑了,阎锡山揶揄了他一句:“是你那条贼船,还是维中那条贼船啊。” 很显然,张学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用于不当,却是将错就错。 “管他谁的贼船,只要上了就休想下來。” 这一段小插曲竟起到了意外的效果,将会议室中的凝重与压抑驱散了大半,吴孝良也跟着打趣:“汉卿这话在理,不管是贼船官船,上得來,再想下去,除非他蒋中正脱的一丝不挂就敢跳下去。” 阎、张二人顿时一阵大笑,他们当然都听得明白,蒋中正的飞机是要落地,再想反悔,除非他肯在全中国四万万人民面前,彻底不要那张老脸。 按照吴孝良的揣测,蒋中正之所以此前推诿不來,而现在又突然而至,这等变化还要多亏了当下爆发的这一场苏日冲突,其实,吴孝良也在纳闷,也不知道日本人究竟是哪根筋开错了,居然放起了地图炮,在中国的地盘上随便动刀动枪也就罢了,居然在南线僵持的情形下,悍然挑起对苏争端,而据吴孝良所知,老毛子虽然换成了苏维埃当政,可当年日俄一战惨败的血仇一样继承了下來,也是卯足了劲打算一雪前耻呢。 日本人如何想的吴孝良猜不明白,可蒋中正如何想的他却是了然于心,蒋中正就是看准了苏日冲突肯定会扩大化,到时对国民政府的正面压力必然减小,那么在此时,因为争夺联合阵线的主导权而面临对日作战的风险就会变的极小,既然如此,又能捞取足够的政治资本,何乐而不为呢,于是,他就欣然前來武汉了。 “走吧,委员长亲临,咱们身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理应前去迎接一下,否则委员长面上须不好看。” 阎锡山也点头称是:“维中此言甚是,战场上打的不可开交那是公事,只这私谊还要叙一叙的,我这盟弟是个极要脸面的人,咱们不但要去,还要弄个盛大的欢迎场面才是。” “这哪里还用阎百公操心,自由人会打理好一切,咱们只需出席便是。” 阎锡山笑了:“汉卿说的是,阎某狗拿耗子了。”紧接着,他便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军装,将帽子带好。 “阎某先行一步,在机场恭候两位小弟了。” 看着阎锡山的身形出了大门,若洪钟一样的声音却似乎还在会议室里回荡着,吴孝良不觉便好像自言自语般低声说了一句。 “阎百公倒是顾全大局。” “维中何出此言啊。” 张学良被吴孝良突然冒出來的一句话弄的有些莫名其妙。 “坠机事件好像对他沒有半点影响,汉卿难道就沒发觉吗。” …… 吴孝良与张学良同住在一个院落,吴孝良叫來武汉市政府专门为他配备的专车,便准备出发去机场,而张学良却说什么都要拉着吴孝良要与之一同前去。 吴孝良拗不过,只好坐在车上等着他,只是这时代的车里可沒有空调,一会的功夫就被冻的忍受不住,只好到车子外面來回活动了一下,以缓解驱散一身的寒气。 张学良就像有意磨蹭一般,足足一个小时才收拾停当,再看他神采奕奕,精神饱满,吴孝良心中一动,暗自揣测,他不是刚刚过完了大烟瘾才如此精神倍增吧,一念及此,他不由得摇摇头,国恨家仇在身,还要被这等死物驱使,他也够可怜的了。 “汉卿你这一通磨蹭,只怕委员长已经在來汉口的车上了。” 张学良却好像信心十足的说道:“放心吧,人沒到齐,他的飞机是不会落地的。”与此同时,他脚下动作不停,一矮身便要钻进吴孝良的小汽车内,却被吴孝良一把拉住。 “武汉市政府不是也给你配了车,坐你自己的去。” “去机场的路得走上一阵,和维中一起权当可以排解无聊……如何嫌烦吗。” 吴孝良看似漫不经心的道:“哪里是嫌烦,咱们同坐一辆车,一颗炸弹就能将中华民国手握数十万大军的两个将领送上天,这颗炸弹你说超值不。” 这话说的张学良一愣,然后便乖乖上了自己那辆车,两辆车一前一后,直接赶往北方的军用机场。 从汉口到机场的路早就戒严了,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军警,吴孝良和张学良的车都有宪兵开道,自然沒人敢拦着,一路畅通无阻,一个小时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吴孝良下车之后舒缓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肢体,却听得到头顶嗡嗡的发动机轰鸣声,心道,莫不是真让张汉卿说中了,蒋委员长还真在天上等人人來齐了才肯落地吗。 正胡思乱想间,却见贺耀祖满脸焦急的一路小跑了过來,一边跑着,嘴里也沒闲着。 “吴委员,张委员,你们可算來了,委员长刚刚降落,现在已经去会客室接受记者采访了,快快跟我來……” 吴孝良瞪了刚刚出了小轿车的张学良一眼,若不是他赶着过烟瘾,又岂能來晚了,这些可好,旧怨未除,又添了新恨。 “劳烦贺师长带路。”然后吴孝良又问了一句,“委员长沒问起我和汉卿吧。” 贺耀祖擦了擦满头汗,也不知这是热汗还是冷汗。 “问了,能不问吗……委员长虽然沒说什么,卑职枉自揣度,定是极为不快的,只不过碍于媒体在场,不好发作而已。” 吴孝良再不多说,跟着贺耀祖疾走一阵,进了航站楼,果见厅中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间或灯光骤闪光,正是蒋中正在进行答记者问。 ... 第623章 刺客 蒋中正面沉似水,闪光灯噼啪爆闪打在他的脸上,使得这位当今中国位高权重的领袖有几分焦躁,很显然他还不适应这种曝光在大庭广众之下,任人提问的处境,但是,为了与时俱进,争取那些虚无缥缈的所谓民意舆论,他不得不勉为其难,耐心回答着各种各样的问題。 23us.com “蒋先生请问……”蒋中正右臂虚压,示意在场众人安静,然后又将手臂一摆冲着那位刚刚发问的金发碧眼的洋记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位洋记者冲着蒋中正善意的一笑,“据说这次的会议很重要,能决定中国或者整个中华民族的未來,不知道蒋先生认同这个说法吗。”他的中文说的很地道,还带着几分吴淞口音,想來是个在华多年的中国通吧,吴孝良如是想着。 面对提问,蒋中正清了清嗓子,将头向话筒前靠了靠。 “我作为中国国民党总裁,中华民国革命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來汉的目的就是要整合全中国所有可以团结的,不可以团结的武装力量,达成统一战线,一致对外,抗击日本侵略者,决不妥协。”说到此处,他顿一下,威严的目光扫视了四周一眼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稀稀拉拉的掌声渐渐响起,很快掌声如洪峰而至,在整个候机大厅内热烈的轰然响起,经久不绝。 直到这时,蒋中正的目光里才有一丝笑意闪过,若不留心则很难发现,当掌声渐渐淡去,蒋中正继续说道: “我本人在此呼吁,全世界爱好和平之国家,制裁日本恢复世界之和平,同时,也感谢诸位不辞辛劳,來到武汉,以实际行动支持中国一致对外,抗击日本侵略者……” 金发碧眼的洋记者又再次发问:“感谢蒋先生精彩的回答,在來武汉前,很多人都在说这次会议是由中国一位姓吴的将军召集和主持的,请问蒋先生对此有什么评论。” 此话一经问出,蒋中正的随员中就已经有人发出了不由自主的惊呼,如果那名提问的记者不是一位洋人,此时恐怕早有秘密警察入场将其带走,顿时之间,原本还乱哄哄一片的记者人群安静了下來。 蒋中正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愤怒和尴尬,对于自己的愤怒表情他并不像掩饰,从他那明显带着急促的语气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得到其中的怒意,单回答的时候,他用的还是中规中矩的外交辞令,这就显得有几分滑稽。 “吴将军,看,那是吴将军。” 不只是谁率先喊了一嗓子,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刚刚赶到的吴孝良,一时间倒有一大半的人离开蒋中正來到了吴孝良的面前,这更使得蒋中正脑门上青筋暴起,却又奈何在公共场合,无从发作。 面对吴孝良,记者们的问題也是一个比一个刁钻,但这对于他來讲都不是问題,回答起來得心应手,有过多年的从军,从商,从政经验,已经使他可以从容应对各种质疑与不理解。 吴孝良还是给足了蒋中正脸面,承认蒋是中国的领袖,强调蒋在在统一战线中的核心地位不可动摇,亦不可忽视…… 等吴孝良终于从包围的人群中挤出來,发现蒋中正的车队早就绝尘而去,看來今日迎接蒋的行动因为记者的捣乱反而弄巧成拙,变成了给他添堵,吴孝良哭笑不得,自己今日可是带着十足的诚意來示好的。 当日傍晚,国民政府行政院长汪兆铭的飞机将于明日一早飞抵武汉,吴孝良再次携张学良驱车前往机场去迎接,这位曾敢于血溅三尺刺杀前清摄政王的革命志士,路上,吴张二人的车队还遇到了同样去机场迎接汪兆铭的阎锡山,双方目的心照不宣,自然是有意示好,希望汪兆铭站在自己的一方。 而蒋汪二人素來不和,想必汪兆铭将会很乐意与各方合作,给蒋中正添堵吧。 吴孝良对汪兆铭其人如雷贯耳,今日才是第一次见面,与印象中的懦弱圆滑不同,汪兆铭一身精神利落的西装,身材挺拔眼神坚定,竟是干练无比,对于张学良和阎锡山來说,已经见过汪兆铭很多次,而初次见面的吴孝良却是在心里暗赞,果然是一表人才,如果不是知道此人早晚将是中国第一大汉奸,恐怕也要被此人的气度所吸引折服了。 汪兆铭先后与熟识的张学良阎锡山二人一一握手,等目光停留在吴孝良的脸上时,则一副惊讶神情,状若激动的道:“兆铭如果猜的不错,可是顶顶闻名的吴维中。” 吴孝良哈哈一笑,已经友好的伸出了双手…… 汪兆铭手中无兵,到现在除了在国民党内有些地位,对中国政局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争取此人正是分化蒋中正内部的第一步,事实上,也果如吴孝良所料,汪兆铭对吴张阎等人的示好报以极为热情的回应,同时,又态度谦卑的对众位表示,只要有利于国内统一战线,他将尽其所能的配合诸公。 其实谁都听得出來,这不过是为自己俯首听命的效忠词找一个遮羞布而已,害的吴孝良阵阵叹息,也是一阵郁闷,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的圆滑政客与那个“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报国死士联系到一起。 武汉市政府对蒋中正的到來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吴孝良和张学良程序性的露了一面便回到了临时驻地,只是他前脚刚进门,后脚就接到了由山东转來的上海密电。 电文很简单,只有五个字。 “王亚樵离沪。” 吴孝良捏着手中点报纸,不由得眉头紧皱。 去年开始山东出于策略需要,曾对日本有过短暂的妥协,此人便几次以锄奸之名谋划刺杀山东系的首领吴孝良,因为吴孝良身边的情报与安保工作十分周密几次行动均告失败。 王亚樵也由此成了山东军各地情报人员的重点监视对象,此人离沪则又很大可能來了武汉。 ... 第624章 壮士赴死 关于王亚樵的电报,让吴孝良的随身警卫们都紧张不已,武汉不比济南,是别人的一亩三分地,不可能调配大量人手排查刺客,并保证吴孝良的安全,但他们还是与市政府进行了通报,要求排查此人,力求将刺客捉那归案,绳之以法。 23us.com 湖北省政府主席贺耀祖闻讯后立即针对吴孝良的安全做了重要指示,责令武汉警察局限期捉拿王亚樵其人归案。 对此,张学良嗤之以鼻。 “贺耀祖一个光杆司令,限期与不限期有什么区别,警察局虽然名义上受武汉市政府领导,谁不知道实权都在警备司令陈明枢的手里,陈明枢能让贺耀祖如愿了,那才见鬼呢。” 看着张学良喋喋不休,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吴孝良让他稍安勿躁,其实谁都能看得出來,贺耀祖此举不过是向他们示好,而问題的关键是,陈明枢在此究竟持什么态度,但不论如何,吴孝良不相信,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让刺客将某位大佬刺杀在自己的地盘上。 张学良则冷笑道:“有什么不敢的,阎百川的专机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 经过张学良的提醒,吴孝良反而觉得事情未必如眼见这般简单,“如果此事于陈明枢无关呢。” “那能是谁。” 张学良下意识问了一句,紧接着却噤声了,他的眼中似乎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其间又夹杂着显而易见的仇恨。 “有沒有可能是日本人。” 须知,日本人曾奇袭山东军严密控制下的洛阳,兵将李又廷派在那里的守军打的落花流水,仅仅千余人就撵着几万人屁股一顿猛打,那么,在距离平津极近的太远,对阎锡山的飞机做些手脚,想來也不是问題吧。 那么接下來,问題产生了,日本人的情报人员究竟是否渗透到武汉來了,答案几乎是肯定的,日本人怎么可能不渗透到武汉來呢,只不过是渗透的程度深浅而已。 这个想法让吴孝良甚感头疼,如果日本人向要在武汉有所动作,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要破坏这次全国和解大会的召开。 …… 上海霞飞路某幢公寓中,一柄精致的手枪被放在了满脸书卷气的青年手中。 “大丈夫建功立业,流芳千古;小丈夫求利苟生与草木同腐,人生自古谁无死,死得其所哉,文天祥抗元殉国,正气冲寰宇,千秋万岁不朽,‘九一八’以來,日寇紧逼入侵,蒋介石、汪精卫、吴孝良之流媚日卖国,四万万同胞眼看着就要沦为异族的奴隶,望弟此番发难,痛诛国贼,旋转乾坤,改变国家命运,拯救民族于水火之中,必将永垂千古,愿弟努力。” 年轻人被这位异姓兄长的慷慨激昂所感染,苍白的脸上泛起阵阵潮红,表情不无悲壮之色。 “诛杀国贼志在必行,洒热血,掷头颅,救国家,救民族,在所不惜,弟感佩兄长相知之雅,教导经年,虽死何憾。” 被年轻人称为兄长的中年人面色凝重,來到桌边将两只玻璃杯从酒柜中拿了出來,倒满了洋酒,一只递给年轻人,一只自己端起。 “一饮此杯,勿负国人。” 说罢,中年人将手中满满的洋酒一饮而尽,又奋力摔在地板上,玻璃杯应声碎成了千片万片,年轻人显然不善饮酒,被浓烈的洋酒刺激的吞吐咳嗽,仍旧坚持将杯中所有的烈酒倒入了肚腹之中,然后强忍着直冲脑门的酒气,将手中玻璃杯学着中年人的模样,掷于地上,只是他酒精发作,手臂已经有些难以自如,玻璃杯掉在地上竟自未碎。 中年人看了显然一怔,刚要说话,却见年轻人逃也似得飞奔出房间,只可惜在距离洗手间两步距离的地方,他再也忍不住,张开了薄薄的嘴唇,任由胃里的烈酒与食物悉数喷了出來,喷的满地都是。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年轻人心里叹息了一声,可惜中午的吃牛排了…… …… 吴孝良的猜想果然沒错,陈明枢也不愿见到国中诸位大佬中的其中一位,在自己的地盘上出现意外,得知贺耀祖下令武汉全市的警察局,限期缉捕王亚樵其人后,竟破天荒的传令各局不得推诿,尽力完成任务。 尽管语气不甚坚决,但警察局的几位头头脑脑在研读了警备司令的命令后,一致得出了结论,陈司令这一回是要动真格的了,于是,在当天夜里,整个武汉三镇鸡飞狗跳,所有警察都得到了明确命令,缉捕凶手王亚樵,不但如此,次日一早,警备司令部的大兵踏着嚯嚯的步子,大举开入汉口,显然是针对住在汉口的吴孝良,向他表明自家绝不容于任何人在武汉三镇闹事。 贺耀祖自觉示好的办法被陈明枢抢了风头,一时间觉得有些下不來台,竟又下令彻查武汉机场的坠机事件,势要向世人证明,只有他是真心实意追查凶手的,结果却事与愿违,将水搅合的更浑了。 相比较北方的几位大佬,国民党总裁蒋中正先生则低调的住在了武昌的一处私人宅邸中,深居浅出,在武汉市政府为他举办完盛大的欢迎有时候,竟沒有一次公众露面。 不过,针对陈明枢的大搜捕行动却有人并不买账,张学良大骂陈明枢居心叵测,“故意如此无非是要打草惊蛇,咱们早晚都要让陈明枢这狗日的累死。” 吴孝良也觉得陈明枢此举无疑是做的过了,但其中的作秀之意,明显要多过了捉人的决心,也未必是他要打草惊蛇,无非是想向世人证明他与刺杀事件无关而已。 凡事都要讲求动机,任何一位大佬在武汉遇刺,对陈明枢本人不但沒有半分好处,反倒净是麻烦,他岂会蠢到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只是事情还远沒结束,浩浩荡荡的大搜捕进行了三天三夜之后,势头也逐渐弱了下去。 但是,在第四天早上武汉市警察局曝出了惊人的消息,王亚樵落网了。 ... 第625章 会晤前奏 汉口码头,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青年挤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左张右望,右手提着的柳条箱随着左拥右挤的人流,忽前忽后的摆动,约定好的接站人迟到了,他漫无目的沿着码头长街來回的转着圈子,一來人生地不熟,二來怕接站的人到了找不到他。 23us.com 可是直到天色渐晚,接站的人也沒有出现,青年又冷又饿,他将脖子上的褐色围巾紧了紧,以使冷透的身子能暖和一些,他忽然想起兄长曾给过他一个电话号码,便來到江边的电话亭拨通了那个号码,电话接通却迟迟沒有人接听,他打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额头冒起了冷汗,身后有人在不耐烦的催促着。 “能不能快点,一个电话拨來拨去也沒见你说句话……” 青年回头冲那催促自己的人报以歉意的一笑,只好放下手中的电话,出了电话亭,天色已经彻底彻底黑透,街边的沼气灯丝丝的冒着惨白的光芒,白日里拥挤的行人好像一下子都消失了一般,只剩下了空旷的大街,忽的起了一阵风,晚冬早春乍暖还凉,青年不由自主的又裹紧了长袍。 “先生,住店吗。” 是个女人的声音,青年迟疑着点了点头,他怕自己走了,约定好的接站人找不到自己,可再冻饿交迫之下,他又实在无法忍受这份煎熬,于是便决定先找地方住下再说,反正自己有那人的电话号码,也不怕找不到他。 “那跟我來吧。” 青年跟着女人拐进了巷子,距离他向往的那片江边高楼越來越远,女人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声音妩媚的笑道:“别看了,那里是租界,一夜就要十块银洋哩。” 话虽然说的直接,却也是实情,青年身上只带了十块银洋,如果不省着点用,只怕坚持不到那一天了,一想到此,他被寒风吹透的身体竟热血沸腾起來。 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咔咔的声音,在幽静的小巷内回荡着,青年提着柳条箱紧随其后,只有沼气灯发着惨白的光,默默注视着这一男一女,女人穿着一身在上海滩都很摩登的收腰高叉旗袍,也许是过于紧身的缘故,甚至能隐隐看到里面的胸衣印在背部的轮廓,她每迈一步,开叉处又露出一片雪白的大腿,晃得青年阵阵发晕。 青年明知不妥,却又忍不住上一眼,下一眼在女人身上肆无忌惮的扫视着。 “到了,陈先生在里面等你。” 青年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女人的身上,冷不防沒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又见她颇具玩味的看着自己,心知刚才放肆的行为以被识破,脸顿时便红了。 “你,你刚才说什么。” …… 距离大会的召开还有七天,吴孝良安排了几次密集的新闻招待会,遍请了各地來汉的记者,向他们阐述大会的初衷与目的,以及对今后国家走向的展望,前两项固然是应有之意,可后者却是一种不着边际的许诺了,也许将來能做到,也许做不到,但于此刻却大大激励了国人的士气,甚至使得武汉三镇兴起了一股不小的吴将军热。 武汉各大报纸凡是刊有吴将军照片的,便会在短短数小时内卖断了货,不得不加印再加印,如此便形成了一种疯狂的循环,以至于向找出一份沒有吴将军的报纸,竟成了一件难以做到的事情。 张学良将手中的报纸甩在桌子上,一屁股坐进了沙发里,舒服的将整个身子都陷了进去。 “维中兄好手段,放眼武汉三镇满城都是你的照片,反观领袖照片却不见一张……”他又满脸笑意的指着桌案上的报纸,“偶尔也能看到一张,喏,角落里有张豆腐块大小的就是了,说不定咱们的蒋委员长,这几日心情要糟透了。” 张学良和蒋中正曾有过一段蜜月期,但在淞沪大战之后,蒋曾公然要扣押他以后,两个人便渐行渐远,直到现在,东北军与山东军已经是一根绳子的两个蚂蚱,他便彻底的倒向了吴孝良。 这时再看蒋中正的一些作为,原來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厌恶至极,因此在私下里只要一有机会,张学良便对这位昔日的盟兄,极尽嘲讽之能事。 “多亏了汉卿的提醒,这几日要安排一次与领袖的见面,报纸上一直说及咱们彼此不合,何不再演一出前嫌尽释的好戏呢。” 张学良虽然口中对蒋中正揶揄嘲讽,却一点都不敢小觑这位中华民国的领袖,对此他也觉得十分有必要。 “这几日见的人多了,也该见见鬼,说说鬼话了。” 想到做到,吴孝良的机要秘书当日便联系蒋中正的侍从人员,很快他们就得到了答复,总裁由于水土不服,身体不适,只怕近三两日无法约见,而三日后却又无法定下日程排期,只能届时再议。 张学良笑吴孝良热脸贴了冷屁股,吴孝良却毫不在意,他自有办法让蒋中正就范,次日一早,武汉三镇各大报纸,又出了大新闻,国民政府领袖蒋中正委员长会在三日后与吴将军进行大会前的第一次会谈。 人们在其中嗅到了大为不同的味道,众所周知蒋吴二人在淞沪大战以后便翻脸,甚至还曾刀枪像向,而今要进行私下会谈,难道两人已经前嫌尽释了吗。 不过记者们这回却沒能挖到新闻,因为吴孝良破天荒的竟沒有就此事召开新闻招待会,而他的部下又各各守口如瓶,不但吴将军的部下,就连蒋委员长侍从室都对此事三缄其口,全不似以往很快就会有人将消息透出來。 当天晚上,吴孝良的机要秘书就接到了來自委员长侍从室的电话,明确告知他们委员长身体已经沒有大碍,可以在两日后进行会谈。 “好一个先斩后奏,拉上贼船,委员长今日的心情,一定会因为维中兄而坏透了,当为此,干上一杯。” 张学良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冲吴孝良虚一举,便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 第626章 爆炸 蒋中正的心情是否坏透了,张学良不得而知,但是一则消息却让他寝食难安,由沪來汉的王亚樵于警察押解的路上脱逃了,这还不算,根据其随身携带的资料竟有张学良详细的日程安排与多角度的近照,种种迹象都表明,不仅仅是蒋中正、汪精卫、吴孝良在刺客的刺杀范围内,就连张学良亦身在名单之上。 23us.com 而吴孝良与张学良恰在此时要与蒋中正进行历史性的会谈,那么王亚樵在这种敏感时刻脱逃,其背后隐秘不由得让人玩味至极,张学良主张放弃会面,毕竟人身安全为第一要务,更何况他还怀疑王亚樵的脱逃,只怕与蒋中正脱不开关系,万一今次会面的详细路线被人泄露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维中,与委员长的会面延期吧,今日我不回去,你也不要去。” 吴孝良略一沉思,便提出了一个问題。 “已经定下的日程,如果因为刺客的脱逃就临时改变,外界会怎么看待你我。” 这个问題张学良也隐隐意识到了,但是他却认为,面子不如里子重要,依旧坚持不应该以身蹈险。 “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題,你我主张联合统一战线,行的是利国利民利我中华民族的大道大计,如果紧紧一个此刻就将我吴某人和你张某人吓的龟缩在宅子里不敢露面,你让国人怎么看待这次统一战线的会议。” 张学良被问的一阵语塞,他最终还是妥协了,决定按计划时间一道前往蒋中正在武昌的私邸,只是为了安全在行进路线上还是稍作了安排,只是在渡江的方法上则放弃了轮渡而是致电贺耀祖请其安排一艘军警巡逻船,作为临时渡江之用。 一切准备顺利,不过抵达汉口码头时,却出现了意外,军警的巡逻船沒有按计划出现,经过与贺耀祖的一番交涉后,才被告知巡逻船遇上突发事件,可能要延后半个到一小时的时间。 张学良身在轿车之中,车外的警卫人员不超过十个,他警惕的看着车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并沒有人意识到这辆车中坐着国民政府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他在北平时就曾遭遇过行刺,而在西安则再次险些命丧刺客的炸弹之下,因此,到了此时此刻神经已经异常敏感,只要身边拥满了陌生人便莫名的警惕起來。 出于安全起见,吴孝良并未与张学良同乘一辆轿车,防止出现意外被人一勺烩了,耽搁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有警卫來报告,警察巡逻船已经顺利抵达码头,请他和吴孝良登船,同事贺耀祖专门派了一个副官來前后协调,声称已经在江南码头准备好了轿车,只等两位长官一经靠岸便可等车前往委员长私邸。 张学良抬起手腕看看时间,时针已经指向了下午四点钟,太阳很快就会落山,渡江之后,今日便不会返回汉口,天黑之后谁都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 青年今日换上了一身利落的中山装,由于平日里很少穿这类衣服,有些不自然的摆弄了一下衣角,这是他第二次來到繁华的汉口码头,前面依旧是那个身材曼妙,充满了成熟而又使人迷乱气息的女人,女人回头冲他嗔怪走的太慢,让他走快些,今日任务排的很紧张,这使得他一阵面红耳热,心跳不止。 青年在暗中不断的告诫自己,她是陈先生的人,但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想入非非的各种想法,从那天晚上开始,他满脑子里都是这个女人紧致丰满的腰身与沼气灯光映照下的雪白大腿,这种迷乱与遐想使他充满了负罪感。 一辆雪佛兰轿车劈开拥挤的人群,往码头方向开去,引起了行人们阵阵的惊呼,这才将青年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來。 “怎么还在愣神,王先生现在处境很不妙,不可能久等我们,再不抓紧就晚了。” 温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音调抑扬女人的气息喷在他耳际鼻间,便又是一阵心猿意马,女人的指尖轻轻在青年的手背有意无意的触碰了一下,他又向触电一般,猛然缩回了手,彻底清醒过來,他此番來汉身负国人重托,岂能沉迷在这不切实际的幻想中不能自拔,于是振作精神。 “是,是,咱们快些去吧,莫赶不及了。” 码头上汽笛阵阵,摆渡的渡轮缓缓靠上汉口码头,张学良此刻已经下了轿车,看着匆匆上下渡轮的人群,若有所思,吴孝良催促了他一句:“别傻看了,想坐渡轮便去,我不拦你。” 张学良张嘴刚想说话,却忽闻巨响传來,脚下的地面甚至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吴孝良地第一反应便是炸弹袭击,当即压着张学良的肩膀便矮身到轿车之后,尽量减少两人暴露在众目睽睽下的几率。 再抬起头时,却见东南方向的码头边上已经腾起了浓烈的黑烟,随之而來的就是哭嚎不止与慌乱奔逃的男男女女,警察无法阻止狂奔的人们,很快就被淹沒在人流之中,随着推搡挤压,更有人因此倒地被狂踩不止,一时间惨况空前,局面竟是前所未有的失控了。 吴孝良不清楚这次袭击是否针对他和张学良,他有些气愤,在当今中国想要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敌人的打击,国人的暗算,什么时候才能心无旁鹫的抵御外侮呢,这也许只能是个美好的幻想,他扭头准备去寻那贺耀祖的副官,却发现那个油头粉面的家伙早不知逃到何处去了,不由得心下责怪贺耀祖如此不靠谱,竟派了此等人物做联络工作。 不过下一秒,吴孝良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只见那副官急吼吼的由码头方向跑了回來,口中还高喊着:“警察的巡逻船还在岸边,长官还登船吗。” 这让吴孝良的心头一动,调拨巡逻船是临时行为,渡轮被炸或许便于某些人信息滞后有关,如果就此回去,将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宣传大好机会。 ... 第627章 可能不死吗? 码头上浓烟滚滚,又相继有两艘轮渡爆炸,吴孝良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次有预谋的针对自己和张学良的恐怖袭击,而贺耀祖的副官又满头大汗的从岸边挤了回來,“警察的巡逻船开走了,说是发现可以人物,要对他们进行缉捕。 23us.com” 从那副官满脸的愤懑之色中,吴孝良能很明显的分辨出,一定是那些警察瞧见形势不对,已经脚底抹油溜掉了,想到这里,他暗自叹息一声,看來自己与蒋中正今日还是无缘相见,有此乱局只怕是武汉三镇又要风声鹤唳了。 这时负责吴孝良的警卫人员认为两位长官已经不适宜在留在轿车旁边,而由于人群的失控,轿车也根本无法开动,他的建议是由警卫们护送两位长官步行转移到安全处,再做其他处置。 吴孝良觉得这个想法还是很靠谱的,于是转向身后的张学良,向他征求意见,就在张学良刚要开口说话之际那名警卫忽然扑到在地,似乎整个身子遭受了猛烈撞击一般。 有人开枪,这是吴孝良的第一念头,刚才也许是精神过于紧张,又加上乱哄哄响作一片的人群,而忽略了枪声,即便是怀疑,吴孝良也丝毫不敢放松,立即矮了身子,一面喊着前面不远的张学良矮身隐蔽。 呯。 尖利的枪声清晰的传入了吴孝良的耳中,对方居然还准备了步枪,这难道真是王亚樵这种单打独斗的此刻能够做到的吗。 张学良刚才并沒有听到吴孝良的警告,但却清晰的听到了步枪子弹呼啸而过的声音,他本能反应的扑到于地,也顾不得一身崭新的西装,头上的文明冒也在慌乱中不知丢到了哪里去。 张学良的判断则较吴孝良更为直接,“他娘的,蒋委员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半路就敢劫杀党**政大员。” 很快,整个汉口拉响了警报,就在几分钟之前,武汉警备司令陈明枢接到了省政府主席贺耀祖的电话,吴孝良与张无量两位军政大员在汉口码头遭遇炸弹袭击。 陈明枢得信之后又惊又怒,紧接着他又感受到了一种彻骨的寒意,如果吴孝良和张学良之中的任何一位出了问題,国民政府为了给国人,或者说给对方手下的几十万大军一个交代,都极有可能将自己提出來当作替罪羊,抵命自是不可能,但丢官去职也是可以预见的。 难道这事真是委员长那些侍从们在暗中动的手脚,陈明枢禁不住怀疑,但又觉得这种可能简直匪夷所思。 至于王亚樵其人,在他了解了整个袭击过程之后,就已经将此人排除在外了,这家伙只是一个单打独谁都的刺客,并沒有能力组织一起如此严密,规模如此之大的袭击,只看三艘渡轮相继被炸,又有数只步枪在暗中狙杀,这等有条不紊的行动,也只有经过严格训练的军人才能做到吧。 陈明枢毕竟是武汉警备司令,应急机制地动以后,很快便有相关情报人员前來汇报,此前严密监视的有日本背景的几位人士消失了,当然,事发时这些人几乎无一例外的都在汉口码头,不过却并沒有异常动作,在混论的人群中,监视人员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这也可以解释为一种巧合,但在陈明枢看來,今日的袭击只怕与这些突然消失的日本人脱不开关系,也许今日之后,他的特务人员就再难于武汉寻到这些人的踪迹,而这些人只怕也早就知道了有特务人员在一直监视他们,弄了半天,竟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把戏,陈明枢一直以为智珠在握,却不料被人狠狠的阴了一把。 “抓,把所有日本背景的人全都抓回來,一个都不许放过。” 这句话几乎是在陈明枢的牙缝里挤出來的,三日后就是全国大会召开的日子,在这个当口给他上眼药,也就别怪他陈某人辣手无情了。 青年幽幽醒转,他只记得强大的气浪将他掀翻在地,然后便失去了知觉,他伸手想支起身子,但入手处却柔软至极,屋中的光线很是昏暗,外面已经夜深如墨,但他仍旧感觉出了自己是在床上,而且还是那种床垫里装了弹簧的高级货。 随着啪嗒一声,房间的壁灯点亮了,借着恰到好处的幽黄灯光,青年的眼睛忽然就直了,呆呆的望着站在门口的女人。 很显然这是一个套间,女人从外面听到了屋里的动静,这才进來查看情况。 “你醒了。” 女人的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浴袍带子随意的系在腰间,交叠的领口松垮垮的露出一片雪白,胸前鼓胀的呼之欲出,以至于青年产生了一种错觉,那浴袍随时都有可能被撑开…… 女人來到床边,带起了一阵风,夹着好闻的香皂味,或许还有女人特有的体香。 “你的头部受了撞击,可能现在还有些疼,都是正常现象,先把药吃了。” 青年忽然觉得阵阵头晕,却不是受伤所,在女人俯身的一瞬间,他终于看清楚浴袍里面竟什么都沒穿,一时间心猿意马,身体里燥热难耐,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提了起來,等反应过來时已经按在了女人丰腴柔软的胸前,这是青年第一次触摸女人的身体,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大脑也因为充血而变的思维困难,手上传來的感觉,让他如痴如醉。 “想要我妈。” 女人看着他,风情万种,满室生春,青年木讷的点点头…… 激情褪去,青年开始后悔自责,他睡了同志的女人,女人的脸上则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男未婚,女未嫁,我又凭什么只守着他一个人。” 青年分明从女人的话中听出了一丝醋意,里面似乎还夹杂了失落,按照他一贯的原则,这无疑是一种水性杨花自甘堕落的表现,可眼前的女人却让他生不出一丁点反感。 “那……为什么……” 女人将温软的身子紧贴向青年,好像知道他在问什么,“千里迢迢來送死,就当我可怜你,让你在临死前尝尝女人的滋味。”话说的很不客气,让青年有些发窘,但随即又有些黯然,心防大堤似乎在一点点被浪花蚕食着,这是他决心赴死之后,第一次生出了对人世间的不舍与留恋。 女人的身子离开青年平躺在床上,眼望天棚。 “他有明媒正娶的夫人,就算沒有,也不会娶我的。”女人自嘲着:“我这样的女人,谁又能明媒正娶了回去。” 青年很想告诉她,如果自己命大不死,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娶她,但是,他可能不死吗。 ... 第628章 更改会址 app软件已经开发完毕,请大家访问底部就可下载安装安卓以及苹果的app】 汉口码头的炸弹袭击事件使得武汉警备司令陈明枢顶着极大的压力,国民党内质疑声声,湖北省内的反陈势力开始蠢蠢欲动,大有山穷水尽之感的陈明枢感到心中无限委屈,他在这之前一直对国民党各方的争斗,保持了克制的中立态度,但各方甚至并不领情,反而对他变本加厉的横加指责,更让他焦头烂额的是,这件事居然还搅合进了日本人。 23us.com 对于日本人的态度陈明枢是表面上予以声讨,暗中予以绥靖,而日本人似乎也不念及他的手下留情,找起麻烦來毫不手软,陈明枢对此暴跳如雷,既然各方都不念香火情分,也就别怪他陈某人无情。 爆炸案当日,警备司令部的宪兵开进武汉三镇,按图索骥进行了一次空前的大抓捕行动,其中被捕者有各方的情报特务人员,也有亲日的中国人,还有一部分是在华顶着各种身份从事间谍行动的日本人。 仅仅一夜时间,武汉的监狱人满为患,被捕者拒粗略统计,超过三千人,如此大规模的抓捕在武汉三镇,已是除了宁汉合流前汪兆铭与蒋中正在汉口进行清党行动以外最大的抓捕行动了。 对于这些人,也分为甲乙丙三等,已有掌握切实证据在武汉从事特务工作的,为甲等,与从事特务工作人员交流频繁,沒有切实证据的为乙等,余者嫌隙较大的为丙等。 陈明枢这一回主要针对的就是汉口码头的爆炸案,他已经严令限期三日内破案,不管死活都要讲凶手揪出來明正典刑,以正视听,以纠正世人对他陈明枢的无能以及亲日印象。 就在昨天,陈明枢竟然发现武汉有部分学生居然散发传单,指责他为汉奸走狗,这可是天大的冤枉,他虽然不主张立即与日本人翻脸,但若说他是汉奸走狗这就触碰了他的底线。 就在陈明枢撸胳膊挽袖子打算大干一场的时候,警备司令部來了两位身穿青灰呢子料中山装的中年人,而陈明枢不得不亲自接待了这两个人,因为,这两人手中所拿的是国民党中央组织部党务调查科的特别证件。 这个看似不起眼的部门直接隶属于蒋中正的亲信陈家兄弟,名义上是清理党务工作,而实际上则是专门从事针对党内外一切反对者的特务部门,其成立之初心黑手狠是它能在短时间内扬名立威的挤出,陈明枢丝毫不敢怠慢,政治嗅觉颇为敏锐的他十分清楚,这帮人是轻易不能开罪的,俗话说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得罪了这帮人,沒准便会以某个理由罗织罪名,或行行暗杀之事,或者公开调查以打击自己。 当让陈明枢沒想到的是,这两个所谓的党务工作者态度之强硬,几乎不容置疑。 “名单上的人与组织部党务调查科均有合作,为了大局着想希望陈司令能将这些人交给我带走。” 陈明枢大致扫了一眼名单,让他有些脑门冒汗,这份名单上的人居然超过三百之多,而且绝大部分与自己抓捕的甲等之内多有重合。 “请恕陈某人还要看看两位手中的委员长亲笔手谕。” “手谕,什么手谕。” 其中一个人的声调陡然变高。 陈明枢呵呵笑着,“自然是两位提人的委员长手谕。” 另一个人阴恻恻的回了句:“组织部党务调查科抓人只奉徐处长手令,委员长日理万机岂会事必躬亲,陈司令,咱们班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些人都是陈部长点名要抓捕的人,你扣着不放,是想妨害抗日大局吗。” 听罢,陈明枢暗暗冷笑,居然说翻脸就翻脸,难道这些嚣张的小人就不知道武汉乃是他陈明枢的地盘吗,明明是组织部党务调查科横插一脚进來,却恶人先告状指责自己妨害抗日大局。 如果他陈明枢将这些人交了出去,才是真正的妨害抗日呢,而且,只怕他交了人,往后出了什么篓子,屎盆子还要扣在他陈某人的头上,既然如此…… 陈明枢此时的心境已经于初见二人时大不相同。 “如果二位沒有委员长手令,只怕这些人还不能带走,不如这样,你们何时请了手令來,我陈明枢二话不说,立即交人,请恕陈某军务繁巨,先失陪了。” 陈明枢说罢,大踏步去了,留下两个目瞪口呆,面露愤怒的党务工作者。 “维中,维中,有新消息,今天组织部党务调查科的人去陈明枢那里要人了。” “要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抓捕的日本特务。” 张学良的声音里夹着激动与愤怒,这件事背后值得人玩味的地方太多了,也许非亲历者不能了解其中底细。 吴孝良皱着眉头,他自打到了武汉以后一直低调行事,也许这种方式错了,也该换一种方式了。 “來之前,我已经和阎百公等人商议过了,鉴于武汉局势混乱,建议暂缓全国大会的召开,重新择地择时,我提议了济南,他们也很赞同,就看维中你的意思了。” 吴孝良当时就严词拒绝。 “绝对不行,如果这么做,岂非让那些背后宵小的计谋得逞,只怕今次武汉大会流产之后,再次召开便不会有如今的声势了,那些大佬又岂会受人安排,说到底还是认为武汉不安全,先回到自家老巢才是正題,又因为不好直言回家,便附和了张学良的折衷办法,而他吴孝良也将因此而成为世人笑柄,受人诟病。” 张学良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成了几位大佬手中的枪,但依旧是一筹莫展。 “那维中说,该怎么办。” 吴孝良点燃一支烟,从沙发上起身,來到窗户边将窗子推开,清冷的空气铺面而來,目光则坚定的望向院子,院子里已经隐隐泛起的早春之色,他心中无限感慨,中华大地的严冬何时才能过去啊,眼下的历史发展已经和他所熟知的面目全非,不知这条看不到光明的路还要走多久才可以见到曙光。 “大会不能延期,后天必须如期召开,至于场地则可以改一改,你看武昌的落架山如何。”自,! ... 第629章 尾声? 在吴孝良的一再坚持下,全国大会终于在位于武昌中部的落架山如期召开,会场选址也是别具一格,位于落架山的几桩别墅之内,一方面可择宽敞房屋为会场,另一方面可就近安排各地要员的集中住宿,更为紧要的一点,此地远离喧嚣闹市,只需调一团人马,便可将整个落架山保护的滴水不漏,外界的人想要混进來那是难比登天。 23us.com 由于有了三日前汉口码头的炸弹袭击,湖北省政府主席贺耀祖与武汉警备司令陈明枢两个人也暂时搁置了前嫌,共同携手誓要使这次会议圆满落幕,汉奸的罪名他们背不起。 这几日武汉市内的学生们已经蠢蠢欲动,私下里串联,声言政府与警备司令部纵容日伪特务在市内制造混乱,妄图破会全国和解的大局,不过,其中也有其他杂音,譬如有激进学生就尖锐的指出,蒋中正、吴孝良、汪精卫之徒是北洋政府后产生的新军阀,他们声言要举行全国和解,也不过是要在国民党内进行利益的重新分配,说白了还是要借抗日之名行国民党巩固一党独裁之实,并非真心抗日。 不但如此,有些学生还继续指出來,真正的全国和解应该是各党派,各民族携手其心才能实现的,否则,联合大会必败,纷争仍旧不止,统一抗日遥遥无期。 社会各界贤达们,对这次各派系的和解还是抱有极大的期望,毕竟军阀混战,民不聊生,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如今又多了日本人的鲸吞蚕食,一次张嘴吞掉了东四省,再张嘴就吞掉了整个华北,那么第三次,第四次张嘴呢,黄河危矣,长江危矣。 大会盛况空前,來自全国各地的报纸记者纷纷汇聚于武汉三镇,三日前的大爆炸让他们挖足了猛料,更不惜一字千金拍送长电文回去,只为抢一个时效性,不过接下來,党政军要员们在大会筹备委员会的安排下,纷纷入驻南昌落架山,警备司令部与省防军联合驻扎山内外,就此各方消息断绝,记者们再挖不到有价值的信息,也只能等着大会开始那天,多拍几张全国党政军要员的照片了。 不过,筹备委员会对记者的准入却清查的相当严格,不但需要本报社开据入职三年以上的证明,更需得到当地士绅名流的联名具保,方可获得准入的初步资格,除此之外,经过第一轮的筛选之后,获得初步资格的记者会接受筹备委员会专门责成的审查组面试,合格者方可获得最终资格。 如此一番过关斩将,原本数百人经过激烈残酷的厮杀之后,最终获得了准入资格的也不过只有区区四十八人,这其中还包括了來自美利坚,与大英帝国等西方国家的记者,共计九位。 对此,失去准入资格的记者们怨声载道,却无可奈何。 大会进行的第一天,吴孝良早早就來到了会场,不过他寻视了一圈之后,却并未发现蒋中正其人。 “吴委员请这边就坐。” 大会筹备委员会的干事请吴孝良就坐,他听这声音耳熟,一看之下竟是贺耀祖的副官,此人先前也负责过吴孝良的接待工作,而今又负责大会筹备工作,看來是贺耀祖的亲信不假。 这位干事就像一位喋喋不休的家庭妇女,不断指挥着会场内一干由宪兵临时充任的服务人员,这些人都是拿枪打仗的粗手笨脚,自是错漏频频。 “这些东西是不能放在这里的,一会过來人碰倒了怎嘛办……”宪兵们手忙脚乱,满脑门大汗。 “哎,说你呢,这位记者,会场现在还不对外开放,一会开放了自然会有安排。”那记者则冲干事点点头,便转身出去,旁观的吴孝良感觉这位干事与那记者的眼神交流,似乎早就彼此认识。 直到各方要员到齐,这些在中国互相打了十几年的军阀大佬们齐聚一堂时,竟都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热切寒暄,仿佛在国内战场上厮杀不止的军队都和她们无关,大会的第一个议題,自是讨论停火事宜,其中主要涉及的就是江苏与山东交界的各方重兵,尤其以吴孝良的山东军主力和蒋中正的中央军为最。 但是,今次大会的主角之一,蒋中正却以身体有恙为故,拖延了出席,而与会者们自然也不可能绕过这位国民政府的领袖就此事达成一致,但,在吴孝良艰难的调停下,最终在下午三点钟出台了一份联合声明,呼吁全国各方武装放下分歧,调转枪口一致对外,并因此为基本原则,今后还将各方各自进行细则讨论。 会议的第一天即将进入尾声,身为地主的贺耀祖本站起身,热切的提议:“诸位委员、主席、上将、贤达们,很高兴会议进行的如此顺利,卑职提议,不如大家一起合个影,以做留念。” 出席会议的不仅有各地军阀,还有许多投闲置散的国民党元老,也许拍照会是他们寻求存在感的唯一途径了,因此自是欣然同意。 “既然只是拍照,何不将介公也请來,只是坐一坐,又费不得心力。”头一个提议的是国民党监察委员,国民政府立法院长林森,他的提议得到了戴季陶,张继,张静江等一干元老的赞同,拍照这种大事件是要登报的,如果领袖不出现,又会使外人做不必要的揣测。 于是众人委托行政院长汪兆铭前往蒋中正的住所请人,蒋中正的住所与会场不过一墙之隔,汪兆铭在众人热烈的推选下欣然前往,不过一刻钟时间,汪兆铭却独自返回,众人问起因由,他表情便显得有些不自然,含混了几句应付过去。 “既然领袖不來,咱们拍照好了。” 国民党中央政治委员张继却认为不妥,“领袖不來总不能拍张空椅子,静公啊不如你再去清一遍。”他将目光转向了一旁沉默不言的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张增澄。 张增澄不好推辞便勉为其难,众人又等了将近半个小时,蒋、张二人先后而至,人群里不知是谁大有深意的嘟囔了一句,“还是张静江的面子大啊。” 蒋中正气色看起來不错,面露微笑,与会场中各位要员一一握手,在于吴孝良握手时,他甚至还生硬的开起了玩笑。 “维中瘦了嘛,这样不好,我家中还有不少茶点,晚上正好來……” 吴孝良清楚,这是蒋中正在向他发出非正式的邀请呢,当然求之不得,欣然应允。 这时摄影记者们已经被组织起來,到了会场外面的台阶下,他们盼望已久的时刻到了,这些记者们指挥着台阶之上的党政军要员们按照官阶排着座次。 闪光灯噼啪爆闪,激动人心的历史时刻被永远的定格在这一刻,毫无征兆的,枪声响了,坐在蒋中正身侧的吴孝良甚至能感受到鲜血飞速的喷溅到自己的脸上,紧接着,他看到了蒋中正痛苦扭曲的脸,心中便猛然一沉,还是让刺客混进來了。 刺客的另一枪显然是瞄准吴孝良打的,但是吴孝良突然俯身去扶倒地的蒋中正,位于吴孝良左手边的汪兆铭也关切的将身子倾了过來,说巧不巧一颗子弹正贯入他的胸膛。 等吴孝良抬起头时,正瞧见一张年轻瘦削的脸,此刻已经因为激动紧张而扭曲的变了形,黑风衣包裹下的身体也在不由自主的抖着,口中高呼着打倒卖国贼,手中精巧的枪再次举起,枪口正面准了他的胸口。 张学良率先反应过來,一个纵身便扑到那青年身上,试图将手枪夺下,张少帅的勇武,将在场的国府党政军大佬们都看的呆住了,这还是哪个被鸦片烟掏空了身子的纨绔子弟吗。 这时已经有警备司令部的宪兵冲了进來,协助张学良拘捕了那兀自挣扎的青年。 吴孝良亦是惊魂未定,待查看蒋中正的伤口时,却发现他身中多枪,目力可见的胸口一处,脸颊一处,左大腿一处……而且他的左腿此刻呈现出一种极为匪夷所思的姿态,可以想见,定是那一颗子弹击碎了大腿骨。 事发突然,落架山上并沒有专业的医护人员,众人只好将已经昏迷不醒的蒋中正抬入屋中,而此时也有人惊呼道:“汪院长,汪院长也受伤了。” 同样的,一枪直入胸口,人事不省,生死未卜…… 次日,一则震惊中外的消息刊登于外,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中正与国民政府行政院长遇刺,重伤昏迷不醒,生死未知,这么要紧的消息,不知是谁故意透露出去的。 就在当天,于淞沪大战时并未及时撤出的日军第九师团不宣而战,对上海发动了突袭,全国形势急转直下。 身在武汉的国府大佬们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当此之时便如陋屋遭遇连夜雨,急需有人站出來顶住风雨飘摇的梁柱,可是面对汹汹日军,与国内各方的反对势力,谁又愿意站到前台來,吃力不讨好的收拾这不知如何收拾的烂摊子呢,稍不留心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啊。 国民党中央委员会的一位委员率先提出,不如由吴孝良临时接任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一职,指挥国府军队抗击沪上日军,吴孝良以及他麾下的军队在淞沪大战时的表现实在过于抢眼,因而有此提议也不足为奇,原本是随意的一句话,却得到了山西王阎锡山的举手赞同,身为东北军首脑的张学良也跟着赞同…… 仅仅一日功夫,吴孝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各界要求他接任委员长的呼声甚嚣尘上,而身为主人翁的吴孝良却在凝眉沉思,他习惯性的点燃了一支烟,來到窗前推开了窗户,清冽的空气扑面涌入…… 武汉三镇的各界民众们彻底沸腾了,尤其是工商学三界,游行抗日者,要求惩治凶手者,呼吁吴孝良出面主持大局者比比皆是。 汉口码头熙熙攘攘尤胜从前,谁都注意不到,汉江边正有双如水忧郁的眸子凝视着江面,一滴清泪潸然落下,随着江水滚滚向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