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倾妖恋》 契子:逆天缘 天为恒,地为苍!凡生来去,不过弹指一挥,皆无名! 神妖魔鬼怪兽人,乃天地七界;盘古相生相吸,亦相克而存! 然,神族定,七界荣!天不可逆,神乃永生!其他万物,皆为苍生,逃不过千世轮回,辗转尘缘!灵与肉,魂与体,**无尽,无奈凡体只存一世,轮回皆空,不灭情缘可否纠结永生? 天,可灭乎?! (天帝)吾神创八祖,守七界,护苍生,永世不灭!无恶生灵,亦可修仙,赐永生,悟神技,守神位,效忠神族。 此神令惊煞天地,受尽凡间之苦的弱族----人族,纷纷踏上修神之路,万年不悔。而其他苍生,或妖魔或鬼怪兽,也跃跃欲试。 成神,是他们的传说,也成就神族浩荡之势,唯天地独尊。 为保神族纯正不灭,神,凡与异族相恋者,必受天谴!无一例外! 逆天缘,可谓孽!情不灭,孰可奈? (神尊无彦)我定逆天!能耐我何? 遂而,羽铃族人永世不可修成神的传说,破!羽铃族后裔----落烟,凡人重生,如梦如幻,仙姿不灭! “以后,你就叫我师父。” “是,师父!” “我就叫你落烟吧。” “落烟?” “不喜欢?” “喜欢,师父!” “师父留你永驻七岁,无思无念,可远离这红尘恩怨。” 凡生几世,记忆仿若在那个时候断裂。从此,她只记得一个湖的名字:落烟幽湖。 (落烟)师父,为何神封我凡尘记忆?永生永世,我怎可能忘记他? …… 神君乃神族最高统治者,居于悬浮九重天之上的神君殿,一般生灵无法靠近。 此殿由三座仙山相邻而成,漂浮于云海之端。中间那座最大,称之为神君主殿,左右两座称副殿。上万精雕细琢的殿宇楼阁,错落有致地布满三座仙山。其间置有各种繁花绿树,清池碧湖,曲桥栏亭,仙意绵绵。 在神君殿之上是战神无彦的天倾殿。而其他神尊居于凡间仙山之巅,与大地寸寸相连,称为东西南北神殿,和位于正中的仙羽神殿。 话说这日,神君殿终于迎来神君恒天与仙羽女神尊的喜宴。 这场喜宴让整个神族沸腾。上万神者仙子共聚九重天,三座仙山神满为患。而此时,神君寝殿的后花园早已是座无虚席。从花园到刚建好的湖心亭,空中地上,到处是欢歌笑语。神者仙子们或立于地面轻聊,或悬于空中独赏夜景,或飘然湖面…… 那湖心亭由千年白玉雕建而成,百根巨石柱托浮于圣池之上,方圆百里,纵有曲折桥梁悠然环绕。天空夜明珠忽明忽暗,远处闲云野鹤,游龙戏水,近处青莲粉荷相竞而生,白鲤蓝鸟游戏水云间。即便夜色浓郁,依然藏不住这神界奇景。 湖心亭中央众神群集。期间一对身着九天红稠,九凤展翼环绕四周,霞光萦绕的双神尤为亮眼。男神青丝垂肩,目光轻和,薄唇轻撩笑意浅浅。大红镶银边的九天长袍恰合腰身,高威之神韵映衬完美,无一瑕毗。天地皆知,他,就是现神君恒天。身边那位时而娇柔如水,时而冷艳如冰的女子自然是新神妃仙羽。她那身霞红为主,暗藏七彩玄幻色的婚衣,据说是上万仙子采天地之朝霞,百年勤织而成。 此时他们正相依而坐,接受神者们献礼,幸福喜悦感染着整个神族。 “无彦。”神采飞扬的神君恒天,忽然望向飘然碧波之上一白衣身影轻唤。 众神顿时安静无声,连环绕在神君和新神妃身后的九天白凤也停止飞旋。 那身着洁白如雪长衫,腰间独佩块青兰玉的,就是神族传说中的战神无彦。相传洪荒之战,开天辟地。无彦一剑守城,万千妖魔皆俯首。神族万年盛世因他而存,失他而衰。连神君都让他三分,其他众神自是崇拜至极。 与神君恒天那身艳丽相比,无彦的白显得简单脱俗却神韵十足。他回望神君点头示意,冷面生寒。据说无彦难得一笑。这天地间唯有两神能让他面色舒缓,一个自是出生入死的神君恒天,一个就是他的爱徒。 “落烟!”只见他朝不远处一名女子轻呼。 那女子知意地应声:“是,师父。” 她约摸十七八岁,柳眉清眸,纯美而略带稚气,娇柔的神韵透着一份坚韧。 神君恒天兴趣颇浓地望着她,笑言:“是落烟要表演?” “嗯!”那女子婉然一笑,跃身而起,飘落于新建的湖心亭中央。 一身银丝浣纱的她,玉笛一扬,天界之音“御鹤曲”,随之轻荡在整个仙鹤湖。悠悠仙鹤群,上百只鹤,分别从东西方缓缓飞至蓝亭上空,踏寻仙音,翩然起舞。碧绿幽湖为台,暗夜苍穹为忖景,繁星为光…… 这曲乃天籁之音,而这鹤舞更惊煞上千众神----仙鹤乃神者的坐骑,很通灵性,却只顺服于自己的主人。一只玉笛,驾驭上百只鹤,万年神界前所未闻。 “厉害!连先神君的那只‘傲世’也驯服了。”神君恒天满意的点头道,“无彦,你是如何让她做到的?” 无彦沉默不语,自顾陶醉于爱徒落烟的“仙音鹤舞”。 她听到神君的这声赞美,抑郁的心情稍微舒畅,吹得更用心。随着笛声上扬,藏在花丛里的百名仙子,轻跃而起。粉红长裙随风飘展,宛若一朵朵盛开的桃花,纷纷落在鹤群背后。仙鹤们乖巧地保持平稳的身躯,低速穿梭飞行。仙雾萦绕,仙子们御鹤而舞,若隐若现,那场景美得自己都想落泪。 这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神君恒天----你可会终生难忘? 而她,希望他记住的又何止这舞曲? 神君恒天那身透着银光的红装和身旁新神妃仙羽的七彩玄衣,在这晚风轻拂,粼光碧水托起的玉亭长栏里,勾画出一幅绝美的鸳鸯图。她低敛偷望,却刺眼刺心。 神君恒天,是不是有些记忆,我们都忘了?…… 她开始有点眩晕,之前趁师父不备,喝了不少神族的佳酿。可惜,这神族的酒,总是无法醉心。 突然,一阵阵震耳的“轰隆!”声响彻整个神君殿,可承万神的湖心亭开始崩裂倒塌,碎石横飞。落烟的笛音嘎然而止。她惊呆在原地。如痴如醉的上千众神和仙子蓦然惊醒,或腾空而起,或踏水而逃,更多的给震入湖中,伤者无数。 仙鹤群如惊弓之鸟,鹤背起舞的仙子们惊叫着纷纷跌落。她们之中,能力强的可点水飞行,能力差的就“扑通!扑通!”直掉仙湖。不少神者跳入湖中,英雄救美。无彦立刻飞身而起,欲控混乱鹤群。 落烟望向神君恒天----新神妃仙羽正躺在他怀里,脸色铁青,香汗淋淋。 “恒天,那圣酒……”她气弱游丝,落烟却听得清楚。 神君神色凝重,抱起仙羽跃向岸边。同时,落烟脚下的亭面轰然碎裂,她却全然不知…… “无花果!”一个白影闪过,抓着她腾空而起,悬浮于湖面百丈。 “姜黎!”看见这张俊朗的面孔,她突然想起些旧事,脱口而出:“这亭子为何现在才塌?!” 一语惊煞神族!逃生的众神者和仙子们定格在那瞬间,万目同视她和姜黎----不可置信。 “拿下他们!”只听神君一声怒吼,整个神君殿跟着颤抖。 落烟遥望立于湖岸的他,心几乎被震出胸口。原来,他也一直留意着她的言语和行动。 众神者蜂拥而至把他们围于夜空。此时诺大的亭子随着最后一声巨响,彻底没入仙鹤湖底。 姜黎一直拉着她的手,环视四周。她心里清楚:他们是逃不出去的。 “我为何要逃?不就是炸了个亭子!我师父……” “孽徒!” 话音未落,无彦已闪到她身前,狠狠地一巴掌----火烫地印在她脸上,灼烧她的心。 师父这掌毫不留情,力道分毫不减。落烟横空飞出百丈远,直坠湖底。那一刻,她看到神君恒天冲到师父身前,接着又是一声大吼:“抓住她!”…… 心灰意冷,她任由身体沉入万籁俱静的湖底。 她想,如果他们都不来救她,那就永远别想再见到她。 谁说神不会死?她会如这亭宇,消逝得轰烈,沉寂得突然。 …… 随着意识渐逝,她仿若看到自己---- 在一个美丽的城池,温暖的泉边,漫天轻舞。心若初开的神族之花----羽铃花,纯洁而芊弱。静坐一旁举杯独饮的,却是个黑衣身影。披风的帽沿遮着他的脸,蓝焰轻绕于身,如幽灵般忽隐忽现。那跳动的蓝光,亮到她心里----魔族之蓝焰。 他蓦然抬头,眼神幽怨而凄美。 “轻羽,一定要记得我!” 一声低语,轻如花絮飘落在记忆的琴弦----谁封了它,谁又拨动了它? 她猛地睁开双眼,深蓝湖底,寂然无声,只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 那张绝美而陌生的脸----他又是谁?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01 似曾相识 日落幽湖淡如烟,轻舞一曲惹君怜。九天流光之吻,你可还记得?…… 一年前。 神界,天倾殿。 此殿傲于天地之极,浮于云海之巅。万千楼阁重重叠叠,银楼玉栏,藏于幽林隐于苍穹。瀑布倒空而挂,碧水如珠轻洒银河,雕栏浮桥百曲不回,繁花绿树四季如春。其间百种小生灵悠然而居。神族之花----羽铃,开满楼宇,丝般白羽轻绕淡红花蕊,天籁之音随风可闻。 忽见一白纱裙女子飘然于羽铃花枝头。百花随之抖落,悦耳铃声如细语萦绕。那女子体态娇小,天然无饰的容颜清纯可爱,略带稚气,不过十五六岁。 “什么客人,居然比我还重要!”只见她嘟起红唇,眉头轻蹙,絮絮唠叨着。 而空中除了羽花之语,无音可应,委屈之情油然而生。她嘴角微微上扬,随心而念。周围所有可移山石立刻漂浮于空中。她飞旋而下,狠狠朝每个悬浮物踢去。虽为娇小,力道却不微弱。石粒如流星般飞散,消失于花草树木间。 “呱----”突然一声惊叫。 “神蛙!”她停下飞舞的身躯,明眸流转,抑不住兴奋。 原来藏在山石中的神蛙,给她这一踢,不得不急速跳落。她神念一动,一道白光从指缝而出,瞬间圈住神蛙脖子。这神蛙乃神界生灵,虽不罕见却也难得。它们只有巴掌大小,周身透红。白昼藏于绿林,如花点缀;夜间留于暗色,如灯轻点。平日默不出声,如尘粒般不起眼。不过今日在少女眼里,却成了宝物。 “你要如何?!”神蛙怒瞪。 这神界,修行到一定级别的神物会说话,已不是奇事。 “这叫无形线,你这辈子跟定我了。过来,要乖哦。”少女笑得更欢。她纤纤细指微动,收回无形线。神蛙一头栽在她手中。 “落烟!别以为你是无彦的爱徒就----呱!呱!”还想多说几句的神蛙突然失了话语,只能狠狠地瞪着她。名叫落烟的少女脸上浮起一抹得意的笑。 天倾殿乃天地所创八神祖之一,无彦的居所。无彦是神族的战神,上万年来守护着神族,维护着天地间神族和妖魔族间的平衡,庇佑着最弱的人族。这地位无可取代。作为无彦的爱徒落烟,这殿宇自然也是她的天下。其他暂且不说,这里一花一木一生灵,万般神态皆为她消遣而生。神界百年,虽只与师父相伴,寂寥却无忧。 无彦喜读各种书籍。下至凡间剑谱,上至神界天书,无一不过他耳目。他曾自创一神术----入梦诀,可无声无息进入生灵梦境,以梦存忆换忆。醒来之后的生灵,往往以梦为真而忘了旧事。这五百年来,无彦未离天倾殿半步,以书阁为居,阅卷为乐。 无彦的书阁独建于一悬浮的山脊间,依山傍水,蓝亭红木。书阁四面皆以窗户为屏,淡蓝轻烟环绕。远视为帘,近看却无影踪。书阁四周环以羽铃花,白中透蓝,清幽淡雅。常见却不庸俗的清池小桥,玉桌石椅,恰到好处点缀着。此阁名曰“神界之书”。 这天地间众生灵仰望的书院,对落烟而言,也不过是个取乐之所。每每有神者来访,她便偷藏于窗外,细心聆听。无关内容,只为打发寂寥时光。无彦心知这是她的乐趣之一,也随了她。 可今日,无彦非打发她去后山,只因有重要客人来访。越不让她靠近神界之书,越激起她的好奇和一丝孩童的嫉妒。带着神蛙,她偷潜到书院外的窗户下,一如既往。 只听无彦的声音清晰传来:“此乃上等香茗……” “呱----”她手一紧,神蛙忍不住叫起来。她心里愤然,居然以上等茶相待。 “南神尊上次去异域仙岛……” “呱----呱----”她狠拉两次无形线。师父未曾告诉她此茶来历,今日却闲情之至,实乃偏心。 “你这里,神蛙还真多。”另一声音传来,谦和温馨,藏着浅浅笑意。 “哦?”无彦意味深长地应道,“平时是没有的,今日神蛙怕是来迎贵客的吧?” 看着手中神蛙怒至极点,落烟禁不住“嘿嘿”笑了两声。 “无神尊,这棋我们也下得差不多了,不知----” “呱----呱----呱----”她手中无形线时松时紧。 神蛙终于“哇!”地发出最后一声,倒了下去,翻出白肚皮。 “落烟!”无彦声色严厉地推开窗户。 她起身,吐吐舌头,做个鬼脸。手里的神蛙突然复活,“噌!”地跳下地。 “别跑!”她猛追过去。刚才定是拉得太用力,无形线断了? “你别走!”无彦微微呵斥之声被她抛至脑后。 这百无聊赖的神生活,她好不容易找到个乐趣,怎能让他跑了?神蛙“噌!噌!”几下,跳入花园池水中。她不加思索跟着跳下。罗衫未及碧波,已被一阵如风之力托回岸边。 “多谢神君。” “无神尊客气了。” “落烟,还不进来?” 未见身影,却声声入耳,特别是无彦最后那句命令口吻,不容迟疑。她只好踏入书阁,只见百尺水雾高挂如帘,呈现在偌大的书房正中,黑子白子若隐若现。师父无彦和那位贵客立于残局两侧,相视无语。 贵客眉宇飘神,眸子深邃,容颜微寒,尊威不减。一头飘逸长发,自然垂落腰间,散而不乱。身着银丝长衫,宽边金碧丝带缠绕腰间。周身银光环绕,似藏在虚无缥缈间。见到她时,他露出一抹浅笑。 落烟痴念一闪:我,可曾见过他? 此念瞬间即逝。她知自己记忆极差,仿若长居梦中,每每醒来人事无痕。常常记错也不足为奇! “这局终究难分胜负,看来只能改日再续。”无彦语尽棋散,残局瞬间消失无踪,而后他望向落烟,轻语,“这位是神君恒天。” “恒天?”她红唇轻启,细声回念,同时缓步走到他跟前。 神君点头示意,未及开口,落烟已偷偷一脚踹到他身上。池边拂袖之力,终是让神蛙逃逸。而后山那寂寥时光,皆因此贵客来访。师父何曾这样冷落过她? “不得放肆!快向神君赔礼。”无彦立刻厉声道。她那点小伎俩哪里能逃过师父的眼? 他,神族最高统治者----神君恒天,只浅笑道:“脚很疼吧?晚些得用热水敷敷。” 她回瞪一眼,拂袖转身,轻若婵丝的白裙俯地,却掩饰不住那微微蹒跚的脚步。那一脚太过用力,疼了自己却无伤他丝毫。她缓步到窗边的长椅坐下,缓过脚趾的疼痛。 “无神尊,这徒弟不好教啊!”神君轻笑两声。 无彦客气回应:“若不是神君刚才手快,小徒怕是要受池水之寒了。” “无神尊客气。当年妖魔来犯,若不是无神尊及时施救,我怕是----” 落烟无心倾听,心里只念着神蛙。那周身通红之物,留作宠物也可打发寂寥时光。心悔这流光百年,她怎就没有想过?脚上疼痛稍过,她即刻想溜出书阁。 “落烟!”无彦沉住脸,一股薄气随之横档她身前。 师父无彦是她唯一不敢得罪之神。无奈之下,她只得赔笑道:“恒天大人,刚刚多有得罪。” 神君朝她微微点头,而后望向无彦道:“我先告辞。” “落烟,送客!” 师父语气不轻,她只能唯命是从,跟在神君身后,步出书阁。 “啊呀----”路过清池,她脚底一滑,“扑通!”一声掉入池水。心里暗笑:你想救我,我偏不让你得逞。池水并不寒冷,沉入池底的她静心等候。良久,不见师父亦不见神君出现。最后实在憋不住,她自己露出水面。 “无神尊你输了。我说坚持不到半个时辰吧。”神君立于岸边,颇有兴趣地望着水里的她。 “无神尊,刚才的事就当你答应了。”说完,他随即消失在眼前。 泡在水里落烟突然会意过来,这神何须相送?他们来去自由,逍遥无边。神君故意走过池边,算准今日她不做这一跳,岂会罢休? “你打算泡多久?还不回房洗干净?” 无彦声音从书阁里传出。 她知趣地爬出池塘,同时听到几声得意的“呱呱呱!”。等着瞧!她心念着。 落烟的寝阁独居九天银川之侧,千年古木精雕搭建而成,不落凡尘却来自人间手笔。楼阁不大,也就一居一室。室内幽蓝暖帐,温茶淡火,香气四溢。室外一青竹楼台,常青藤椅置于角落。茶台上布满散乱的棋子和半杯旧茶。此阁名曰“落华阁”,站于楼台可瞭望到无彦的寝居“浮世无忧阁”。 楼阁后面四周环山,晶莹透亮的九天之水倒流成川,独成风景。水之源乃一清池,暖气飘逸。池上空布满神族之花,羽铃花瓣零落入池,香气淡雅却久居不散。这九天池,自是落烟沐浴之所。 书房外的清池也是碧波净水,但和这九天之水相比,还是落了许多凡尘。她心知师父不喜沾染尘土,回寝阁即刻入池沐浴。自她记事开始,师父总是雪白绸缎飘逸而行,如梦如幻,唯一腰间挂块青兰玉佩。这玉佩师父从未细说,她也未曾上心。缘于师父的喜好,她自然也是白绫绸缎。幸而她天生肤色娇红,这清雅素净的白,在她身上却也不显单调,反而添了几分神韵。 这天界乃神族的圣地,自不如凡间有昼夜之分。无彦在天倾殿上空布上凡界的时辰,遂而有了昼夜的交替。相传战神无彦曾在凡间留住上百年。他虽不喜尘土,却习惯夜色的恬静柔美。所以她也习惯了。 只是那夜,落烟入梦极深。漫天白羽散落,迷了眼。羽花轻触容颜,冰寒如刃。在这四季如春的神倾殿,她何曾见过这些轻盈飘落的白羽? “这是何物?”她玉指接住几片白羽,好奇自语。 “北神川的雪。”一声低语自身后而起,如琴轻奏。 飘雪落花,入手心寒。 她蓦然回眸,那悄然立于身后的银光身影,眉宇间尊威横溢。突然狂风巨吼,万只千年古兽咆哮着汹涌而至。似梦非梦,只知它们身体巨大,却无法看清兽容。 他跃至她身前,以身护之。银光绕臂霹雳而下,大地随之崩裂,万丈深谷顷刻呈现。古兽纷纷跌落,仍有千只腾空袭来。他手带寒光,挥斩如剑,终逃不过古兽无休止攻击,跌入谷底…… 像突然被掏空了心,她痛得无法言语,想呼唤,却忘记他的名字! 她猛地坐起,头痛欲裂。那场古兽之战,银光血影,感觉如此真实。无法忘记他的容颜,亦无法控制那份心痛,她立刻跳下床,跃出窗外。 月无光,风无声,万丈悬崖深不见底。她赤足而立,遥望银河百川,悲喜惊惧交错于面。 “落烟。”无彦悄然飘落,柔声低唤。 “他----是----谁?” 一字一痛,那画面曾是她的记忆,可为何毫无印象?他们遗落在何处? “到师父这里来。”无彦温和而语。 “五百年,你为何还这样对我?”她凄然一笑,纵身跃下。 这九重天之上的星河云海,承不住她千年的痛……当她再次醒来,已身躺软卧,蓝绫绸缎轻覆其身。 “师父,我是不是又作噩梦了?”她禁不住颤抖。 “没事,睡吧。”无彦轻抚她额间,平心之气缓缓而来,她不得不安然入睡。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02 戏斗仙鹤 次日,落烟睡到晌午才起身,感觉腿脚隐隐作痛,近看是些细小伤痕。她沉思片刻,无从记起受伤缘由,便也不放心上。从记事开始,她醒来身上常常会无端添些小伤,之后会自己愈合,她已习惯。而昨日那场噩梦,在师父无彦神控下,她早忘得干净。 自己梳洗打理干净。身着师父最喜爱的白色长裙,配件淡蓝绣碎花短外套,还抹上一层淡淡的脂粉,绝色仙姿无处可藏。如往常一样,她第一件事就是去“神界之书”阁拜见师父无彦。于她而言,从落华阁到神界之书不过几个起落。片刻功夫,她已步入书阁。 “过几日你随师父去趟神君殿。”无彦轻语,同时专注于手中古书,并未抬头看她。 “神君殿?”她兴奋地跃上无彦书桌,半坐半躺着望向师父。 这五百年来,她未曾离开过天倾殿半步。对神族的事,也是闲来无事,偷偷躲在书阁外的窗户下,听些来访神者和师父的对话而已,很多早忘在当时,只记得这神君殿是神族的圣地。她心想,该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五百年,是时候做点事了。”无彦轻抚她额头,而后肃颜望向窗外,陷入沉思。每每这时,她便知趣地安静不语。有师父在,纵然轮不到她为神族思忧。 这神君殿,虽为神族最高统治者----神君的长居地,浮于九重天之上,却在无彦的天倾殿之下。 神殿由三座仙山相邻而成。中间那座最大,称神君主殿,左右两座称副殿。结构设施和天倾殿极其相似,只是这里殿宇楼阁是天倾殿的千倍,其间也有各种繁花绿树,小池湖泊,小桥亭子。和天倾殿最大的不同是:这里仙子和修行者随处可见,而天倾殿就她和师父无彦两神,加些小灵物。 那日能同师父去神君殿,落烟当然欣喜无比。无彦特意为她做朵浮云----她叫它“椅子云”。可斜躺上面,柔软舒适,如何折腾都不累。神君恒天亲自在神君殿主殿的寝阁外迎接他们。他一身休闲雅装,高硕身躯立于百级台阶之上,蓝天忖影,无论以何角度仰视,皆被他神威震慑。 有那么一刻,落烟居然望得痴迷。若不是师父无彦拽着她继续前移,她怕又要失礼。 “无神尊,欢迎再次光临神君殿。”神君边说边缓步飘下几级台阶,给足他们师徒神面。 “呵呵,想想也有五百年。”无彦笑颜相迎。 “本君想请无神尊到书房一聚。”说着,他望向一侧的落烟。 她学师父也挤出个笑脸。毕竟不是自家地盘,她还算懂得收敛。 “嗯……”他犹豫片刻,似乎不知如何哄孩子,末了才道,“你暂且和……这些姐姐去后花园玩耍。” 按神族辈分,落烟自然不能参与神族要事。无彦心里清楚,转身拍拍她额头,温和道:“在花园赏花等候师父。” 既然师父如此说,她也无法,只能跟着早守候一旁的两个神仙姐姐离去。 神君的后花园绝美无伦,珍藏着天界千百种奇花异草,竞相绽放,千变万化,品种色泽姿态无一时刻相同。这一望无际的漫天艳丽,却无法博得落烟的半点兴趣。在她眼里,天倾殿是神界之上界,无可媲美。这神君殿的琼楼玉宇,神花仙草对她自是毫无奇特可言。 她独坐玉凳闲闷得慌,忽见远处有仙鹤群碧湖戏水。她兴致大增,悄然飞到仙鹤群附近,暗藏花丛堆里好奇相望。传说中的白羽红嘴巨物,在她记忆里还是第一次看到。据说他们是神者的坐骑,很通灵性。 无边巨湖上有两仙鹤群,相聚甚远,单群约百来只,分别跟随鹤首,逍遥在碧水微波间。她玩兴大起,“啪!啪!”使出两道强力,分别击中两鹤首。他们立刻唳声叫唤,怒目环视四周,最后四目相对,顷刻间似有团烈火在他们中间“嗤嗤!”燃烧。 “打!打!”她心里嚷着。 眨眼间,两鹤首庞大身躯飞速滑着水波,冲向对方。后长颈互绕,展翅腾空。鹤群兴奋鸣叫助威,几十余只小鹤跟着追逐互啄。平静湖面顿时战火连天,水波挽狂澜,此起彼伏。百只鹤群激战,在神族是千古难得一见。 “好!打得好!”她得意忘形,冲出丛林怕手大叫。 毕竟是神族生灵,她这几声“好”让他们顿然醒悟,紧接着,双双踏着碧波朝她急驰而来。 “救命啊----”见势不妙,她撒腿就跑。 两只巨鹤追逐一小仙子在神君殿里飞奔,这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观。惊起周边仙子或修行者无数,也吓呆不少。众神者纷纷跃出,意图阻止仙鹤。无奈巨翼难挡,皆被震出百丈。巨鹤嘴一路啄下,她左跳右躲,脚边玉石横飞,有几次差点给啄飞脑袋。 “师父,这次闹大了!”她欲哭无泪,只顾逃命。 忽见两身影从天而降,宛若浮云,分别轻落鹤身。两鹤稍停,接着一左一右展翅高翔。 她跌坐在地,拍着胸脯余惊未了。回望自己所过之处,玉石凌乱深坑无数。片刻后,只见师父无彦和神君恒天从空中飘然而下,轻落她身前。他们神情悠然,仿若无事发生。她悻悻地从地上爬起,粉面透红,挠着后脑低头不语。 “先神君的傲世还是如此好斗。”无彦笑言,同时侧望落烟一眼。她心里清楚,师父那眼是判断她是否受伤。 “我那只也很好强。”神君笑应着。 “师父,那边有几个仙子姐姐受伤,我去帮忙。”她急着开溜,抬脚瞬间,忽感一阵异风拂过,之后再也无法动弹,只能以金鸡独立之态,立于两巨神身侧。远处急速奔来帮忙的仙子们,忍不住多瞧她几眼,低头私语含笑而过。 “小徒给神君添麻烦了。”无彦和颜悦色,话中暗藏歉意。 “无神尊哪里话,我这路面正打算重修。”神君客气应着,“不过这劳力----” “呵呵,小徒可帮忙。神君需要她如何,尽管吩咐便是。” 师父!她心里愤愤不平! 师父居然毫不客气推荐她去----修路! “哈哈,那就好。无神尊,先去学苑阁看看如何?”神君一个“请”的姿势,无彦自是不相推让。 看他们飘然而去的身影,落烟急得想叫,却发不出声音。 “哼!想让我出丑。”她恨恨地咬牙,暗念入睡诀让自己呼呼睡去。 梦里繁花似锦,梦外嘲笑奚落皆做罢,不知也就事不关己。 她独脚立在寝殿后花园里,迷糊入睡,三尺口水流淌一身。一睡便是好几个时辰,直至无彦从学苑阁回来,唤醒她。筋骨一时无法舒展,她只能一瘸一拐跟在他们身后。 “本君只定她一个时辰。她给自己下昏睡诀,这可与我无关。”神君居然笑脸回望,她恨得心里发痒。 这次神君同意让她同留书房。名曰书房实则藏书室。书架上千,神书万册。其间雅置不少舒适软座,宽大的书桌和会议桌。这样的藏书房在神倾殿也有,落烟并不惊讶,只是随意挑本书,独坐角落细读。无彦和神君相近而坐,商讨如何重振神族威风。原来几日前,神君来天倾殿正是请无彦去给神君殿的修神者指导作战技能。 相传五百年前妖魔族偷袭神君殿,神族的修行者表现不佳,更有高级神者临战脱逃。当时的神君是重伤刚苏醒,接着又受重创。要不是无彦及时赶到,这神君殿怕已是妖魔之地。危在旦夕的神君被悄悄移至凡间北神殿。无彦和北神尊花了五十年精心救治。 醒来后的神君暗中留北神殿苦修五百年,神族跟着沉寂五百年。神君的踪迹本是神族最高机密。如今随着神君重回神君殿,这秘密也就公布于众了。 要重振神族,这神者的作战能力自是首要。所以神君回天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访战神无彦。落烟落水那场小赌局不过是个引子。作为神族守护神的无彦怎可放着神族不管?只不过五百年光阴,神族之首虽存犹无,各神尊闭关静修,他自然也随了这势头。 而这五百年来,按照神规送到神君殿学苑阁的修行者依然无数,只是这气数能力都差了许多。学苑阁是修神主练神技能的地方。这神技上万,普通修行者至少要练上千年才能有所成效----练气成念,强自身之道,控自然之力,或封海沉石,或呼风唤雨。照理说能上学苑阁的,必经东西神殿考核,加之北神殿苦修之后,才能上这九重天。神君闭关百年,神者能力剧减,这期间怕有变数。 “天赋固然重要,后天修炼倒也可弥补这气数能力。”神君若有所思,既是已送上来的修行者,他有些不忍再放回凡间。 “就怕误了真正可塑之才。”无彦回应道,“神君可记得,这羽铃族人天生与神相克,纵然修得长生,终不可悟神之道,更不能成为可战之神。生灵修神,未必都可成正果。如若天资不控,怕千年难成器。” 落烟手中书卷不经意间滑落在地。她弯身拾起,同时遥望他们一眼,心无由地一阵恐慌。“羽铃族”这三个字微微刺痛她的记忆。 “神君答应本尊的事何时可行?”无彦及时转开话题。 “逆天回史,重现六千年前之事,委实不易。本君目前还未能开启命运之轮,神尊怕还得等些时日。” 无彦神色稍沉,委婉应道:“只要神君愿意,再等些时日也不碍事。” “神尊救命之恩,定不相忘。”神君神情严肃道,“若无把握,这命运之轮万不可逆之。否则,我们皆有可能回天羽化。” 落烟突然对此话题产生兴趣,好奇问道:“何谓命运之轮?” 无彦和神君相视一笑,并不作答。她使个不满的鬼脸,低头继续读古卷。于她而言,知与不知并无区别。她可记住的不过是片刻时光。 “这天倾殿的书,从未见她如此有兴趣?”无彦略带戏谑之声传来。 神君笑而不语。无彦可奈何天地,却奈何不了他这个爱徒。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03 神界苦力 几日后,无彦如约带落烟去神君寝殿的后花园,临行前封她神术以免再闹事。仙婢们给她换上一套灰色粗布衣裤,带她到后花园和苦力们一起劳作。这时她才知,他们不仅修路面,连整个后花园都要重修。 “哎!大哥,不是说只修这破损的路面?”她抓着一苦力小声问。 “你还不知?这是为仙羽山女神尊重修的。”那苦力看她神情迷惑,接着道,“也就是未来的神妃。” 她直身眺望远方,心里暗骂:真倒霉!原来有没有仙鹤之斗,他这里都要重修。 他们对话引来几个苦力,大家有句没句地抱怨起来。原来神君有令,整个后花园都要按照仙羽女神尊的喜好重建。据说她很挑剔,要上等玉石围栏,种万年长开神花,还要用东海夜明珍珠相伴。而这玉石功雕要求更是极高,稍稍有点不合意,上等玉石便弃如废石。 “喂!你们几个嚼什么舌根!还不赶快干活去!”突然一女子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落烟寻声望去,只见几十个紫衣仙婢簇拥着一红衣女子。那女子容颜娇艳,身段丰韵,一席长裙锦绣繁花,正立于高处眺望整个花园,面色沉静。刚才发话的不过是她身侧一仙婢 。 “那些俗艳的花都除去,留那几颗万年神树就够了。”红衣女子婉约道。 “是!”一旁的仙婢立刻应答。 “本尊要在仙鹤湖心建个亭子,可容纳万神。”她继续说,“那些仙鹤,让他们另寻去处。” 仙婢又应了一声“是”。 落烟虽爱欺负小生灵,却也知情系家园的道理,从未想过真正伤害他们。这红衣女子和仙俾的对话,让她极度不爽,心里暗念:占用仙鹤的地盘,看他们下次不啄你? “喂!你看什么!没见过仙羽神尊啊!”一直回话的仙婢注意到她还原地不动,便嚷起来。 她左右回望,才意识到之前围着她的苦力们不知何时早已闪避。 “看什么看!叫的就是你!” 那仙婢气焰嚣张,声调提高不少,引起仙羽神尊的注意。她望向落烟时,眼中甚是惊讶。 落烟并未注意这位仙羽神尊,倒是那仙俾惹恼她。她暗念着:你拽什么拽啊?我师父还是无彦呢!不准用仙法?她立刻弯腰拾起个大石块朝仙婢扔去,正好砸中她小腹。她暗自得意,同时露个鬼脸!那仙婢气得跳起,正想施法,却给仙羽女神尊拦住。 “你叫什么?”仙羽女神尊沉声问。 “落烟!”她毫不客气应答,心里暗暗等着她们反击。 意料之外,仙羽女神尊转身道:“我们回去吧。” 待她们走后,之前的苦力们又围过来尽表佩服之心。 原来仙羽女神尊是神族五大长老之一----北神尊的女儿,从小在凡间的北神殿长大。据说是当年神君的北神殿苦修,成就他和北神尊爱女的一段恋情。她照顾神君有功,之后获赐仙羽山,并被封为仙羽女神尊,与神族八大神祖同尊。 落烟不屑地想:不就是个神尊之女吗?我师父还是战神呢。 比起天倾殿那百无聊赖的神仙日子,落烟倒喜欢上和苦力们一起劳作,顺带听他们议论这天下人间冷暖,妖魔横行等等。无彦看似也喜欢他的新差事。于是,他们师徒去神君殿的次数便多了起来。落烟不知他们如何对待师父,她这里是修好路,就给派去建造湖心亭。 “话说那日,守城之神封印即将破损,妖魔之王还在城中大战巨绿魔头,而城外上万神兵天上地下密布,连神君也亲临……”一个苦力手舞足蹈,津津乐道。 落烟听得神情恍惚。她最爱中途休息这段时间,总有故事听。师父无彦可从来不提这些凡人妖魔的事。 “小兄弟,我叫姜黎。”蹲在落烟身侧的苦力突然和她套近乎。 这苦力样子倒不错,一副侠士之态,剑眉大眼,直挺高鼻,薄唇平添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态。肤色略黑,怕是常年劳苦所致。 “无花果!”她顺口应着,心神却未离开这妖魔的故事。于她而言,姜黎的样子倒是无关紧要,也未曾上心。 “据说那妖魔之王手中的剑,还是巨绿魔头亲置于他体内,并亲传魔剑之术。”有苦力插话道。 “正是。所以他们大战上千回合。妖魔之王身负重伤,而巨绿魔头依然魔力未减……” “都是魔头,为何不一起对付神兵?”落烟突然嚷起来。 全场顿时无声。四五个神兵突然凭空出现,原聚一起的苦力们顷刻散开。 “就是他!”一个神兵突然指着落烟叫道。 她还未弄清事出何因,其他几个神兵已冲上来,一阵拳脚相加。她当然不示弱,拼命抵抗。之前和她套近乎的苦力姜黎闪进来,顿时几个身影扭打在一块,乱成一团。 “走!”姜黎一手把她推出神兵包围圈,随后撂倒身前神兵,冲出来拉着神情未定的她飞奔。 看着姜黎青紫相间的脸,她大笑起来。 姜黎狠狠道:“你还笑得出!” 落烟回头一望,原来几个神兵,此时已增至几十。她反手拉住姜黎拼命逃。法术虽给师父封了,但跑步速度应该比常人快。当时她觉得姜黎是凡人。 姜黎对神君殿似乎很熟,东指西指地带路。他们穿过花园,跑进神君寝殿,穿过无数大殿空房。奇怪的是,在姜黎的指点下,他们一路顺畅无阻,连一个仙婢或是侍卫都未见。 神了?她看着他。此时他们正在一偏角的小玉婷里停歇。 “以前这里当过差,路熟。”姜黎悠然应着。 “那你如何成了苦力?”她突然很好奇。 “触犯神规,囚禁百年!沦为神族的苦力。”姜黎苦笑道,“不过是场红尘梦。天地终归有别,即便醉卧千年终难留。” “红尘梦,天地别,醉卧千年终难圆?”她轻念,心忽生怅然。 记忆里她未曾离开过天界,为何这红尘之念如此扰心? 姜黎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接口道:“咱们回去吧。找不到我们,他们自会放弃。” 落烟点头,顺口问:“这里是哪里?” “万尊阁,神尊们与神君秘讨神族要事之地。”说时,他已跳出围栏,往回路走去,语气满是不屑。 落烟跟在他身后,也未多想。待回寝殿后花园,一切风平浪静,之前追他们的神兵已不见踪影。姜黎暗示,他得回花园修圃种花草。她点点头,捏手捏脚地溜回自己的队伍,造湖心亭去了。 待队伍收工,她独坐大殿里等师父。仙婢们已为她沐浴更衣,换回素衣长裙。虽为天界,修园建湖的材料却是凡间之物。这与仙羽女神尊自然相连。她即是凡间长大,喜好自然多偏尘世之物。落烟每次劳作回来,身上少不了尘土污物,仙俾们已是习惯。即便今日落烟特别狼狈,她们也不以为然。 她自觉委屈,远望见师父无彦和神君身影,她侧过身斜坐,故作不视之态。 “嗯?”只听神君轻言,“她看似不开心?” 无彦应答:“孩童脾气罢了,不必当真。”语音未落,他们已飘至她跟前。 她抬头怒瞪神君一眼,心里骂道:你那些徒子徒孙做的好事!明日出门,你最好给仙鹤的大便砸死---- 神君嘴角微扬,似笑非笑。而当时的她并未意识到,神君善读心语。 “过来我瞧瞧。”神君拉过她,端详起脸上的伤,而后朝无彦轻语,“好像是给欺负了。” “药,给我药!”她咬牙怒视。 无彦和气应着:“小伤而已,不劳神君费事。” “无神尊不必客气。殿里刚好有神者送来上好治伤药,稍等片刻。”说完银光一闪,他便消失在大殿。 “这些小伤你不是常惹到,师父那里可曾缺药?”无彦摇头。 “哼!他的神兵打的,自然是他----”话未完,神君已回现她跟前。 “一日一次,多者反会留疤痕。” 一粉色小玉瓶顿时出现在她手心,耳边同时传来神君低语:“听说今日有小神在我宫里乱窜,若是让我知道是谁……” “师父!”她憨笑着拉住无彦,“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无彦行礼告退,神君微笑回礼,目送他们离去。 “师父,仙羽山在何处?”回程的路上,她突然心生疑问。 “在凡间。”师父答得极其含糊。 凡间?她想,那么遥远,与他们应是毫无关系的。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04 神灵之战 再次见到姜黎,落烟把药瓶扔给他。 “上等神药。我试过,效果很好。”她得意道。 “嘿嘿,谢了!”姜黎毫不客气收起。 她挨着姜黎坐下,低声问:“百年囚禁可不是小错,你到底犯了何事?” “不过是恋上一凡尘女子。”姜黎语气不羁,神情却藏不住一丝伤感,“当年不辞而别却累她一生。如若能回人间了断前世尘缘。她即可死心再嫁,我也算了却心愿。” “如何下界?” “如若这里能出些乱子……”姜黎望着她,眼神忧郁却暗藏希翼。 她沉思片刻,忽然喜上眉梢,立马拍拍姜黎的肩,暗暗道:“包我身上!” “朋友”二字,不在乎认识时间的长短,只在乎感觉。她觉得自己与姜黎,是那种一见如故,再见可成知己的朋友。而“下界一见”,对她来说理所当然。再者,她本就不喜欢搭建这湖心亭。仙鹤湖本是生灵之所,只为博仙羽女神尊之欢而大兴土木,她心里早就不欢,那上千只仙鹤怕也是不乐意的。 只见她几个起落,消失在仙鹤湖天水间,一两时辰之后才回归队伍。这样来去几日,也无神兵过问。似乎上次他们痛打她之后,再次相见皆礼让三分。 直至这日,天边云雾和着翻滚湖水,铺天盖地而来。云雾里是上千鹤群,湖水里是蛟龙游鱼。这生灵动怒吓坏神兵,他们应战不暇。苦力们自行分派,愁苦记恨者自是加入生灵,想领功者出手帮神兵,更有聪明者冷眼旁观。 落烟不过孩童心智,在一旁兴奋观战。此时姜黎已不知踪迹。记得姜黎临走前答应过要弄倒亭子。那是她和生灵的交易,却不知天界生灵动怒,是何等大事? 闻讯赶来的上千神兵怒动杀气,虽不刀刀致命,却有死伤。生灵悲切啼鸣引来更多同类,清幽之湖泛起死亡阴影。此时落烟才知事态严重。神技被封的她亦无力挽狂澜,慌乱中看到高空悬浮一蓝光盔甲神将,正专注观战,而清一色的小神兵来回与之耳语。 她一跃而上,大声急呼:“神将!神将!” 蓝盔甲神将闻声望向她,身边一小神兵即刻耳语。他点头示意,周围的小神兵急忙让道。她顺利落到他身前,未开口,一小神兵急速来报。 “戚将军,找不到鹤首傲世!” “这群灵无首,难收服!”被唤作戚将军的蓝甲神将面色沉重,思量片刻道,“再唤一千名银甲神兵,把那几只领头闹事的鹤擒住。” 说着,他空中比划几个圈,蓝光顿现,奇迹般绕着几个领头之鹤。鹤周围凭空多出百名银甲神兵,兵刃鹤翼立刻交火。本就战火连天的湖面,又添几处硝烟。 “不能伤生灵!”看着仙鹤们落入下风,她急得大叫。 “蛟龙只需降伏这红峦。”戚将军完全忽视她,只继续道,“需百名金甲神兵即可。” 新增的神兵气术技能都高几个层次。生灵们频频受伤,哀嚎不断。她心急却无计可施。 “任何一场较量,死伤总是难免。为了避免更多伤亡,只能牺牲一些,以起到惩戒之效。”戚将军面无表情说着。 此话一出,之前还有顾忌之心的神兵似乎得到感应,完全放开斗志。那几只领头闹事的鹤发出凄厉长鸣,巨大身体如巨石纷纷陨落,消亡前还凄怨地望了落烟一眼。她身心随之震颤!他们哀情如此深刻,而那些神兵消亡也让她心头紧缩。 五百年来,她的世界里何曾有过这等繁杂情绪? “是否要通知神君?”一小神兵提醒到。 “神君和无神尊在北神殿,有令不许打扰。”戚将军黯然,“这天界小乱,人间已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数日不歇。他们怎可不知?要回来,早就到了。” 忽然天空彩虹斑斓,一声鹤鸣,巨翼横展。 “是傲世!”有神兵叫起来。 接着鹤语声声,鹤群渐渐安静,神兵自然也停止攻击。蛟龙红峦虽斗志正浓,却降伏于傲世。看大势已定,戚将军轻呼一口气。原来,他脸色未变,心也是悬浮不定。 神鹤首傲世高空盘旋数圈,而后停在戚将军附近,俯首微蹲,一彩裙女子姗然飘落。那女子素颜长发,肌肤透亮,仿若轻点即化,虚无不实。唯有那七彩裙服,如流云般悠然飘动,赋以真实感。 “碧云仙子。”戚将军以礼相问。 “给将军添麻烦了。”碧云仙子侧身行礼,缓声道,“今日闲情带傲世游玩,未曾想到……” “仙子不必自责。”戚将军急忙接口,“这些损伤并无大碍,只要她平安无事。”说着,目光在落烟身上停留片刻。 她一身苦力囚服,当下并不惹眼。得戚将军这一暗示,碧云仙子才留心起她来,而后笑言:“戚将军多虑了。这天地间怕只有一神可要她性命。”说完转身,飘回傲世脊背扬长而去。 落烟似懂非懂立在原地,望着鹤群尾随傲世消失在天际,湖水中的蛟龙游鱼也相继潜入深水。金银神将不知何时已撤,只留下他们这些土布囚服苦力和一些青甲看守神兵。 原来,神界的死亡,就是神体消散,无味无形,就连记忆都是空的,仿若他们不曾存在过,就如那些消失的神鹤和神将们。 可落烟记得神鹤消失前的眼神。毁掉这亭子是她和神灵们的契约。只是这湖心亭没倒,姜黎更不知去向。也许他急于下界,顾不上毁掉亭子?这是她可给自己最好的解释。 “继续开工!”一个神兵朝她嚷道。 由于刚才那场大闹,工期耽搁不少。虽神兵尽力守护,很多建好的亭子桥梁还是有所损坏。苦力们劳作时间自然延长,落烟也不例外。待她回神君寝殿梳洗更换时,已是深夜。仙俾告知,神君和师父无彦要留凡间数日,安排她暂时留宿神君寝殿的“与客居”。 “与客居”不过是众多殿宇里的一个偏居。与其他殿宇明珠照明不同的是,这小屋里点着青烛台。烛光留影,斑驳成形,平添几分清幽。 天界本就没有黑白昼夜之分。据说这神君寝殿的时间结界是神君布的。神君的夜景做得至善至美,月圆月缺,或高悬夜空,或遮于残云。星如银钻,或密布或稀疏地撒在夜幕里。柔美之中含着强大的神息,平和温馨,感染着融入夜色中的所有生灵。 “如此用心,只因仙羽女神尊来自凡间吧。”落烟最后望了一眼窗外那扑朔迷离的夜空,吹熄蜡烛,和衣入睡。迷糊中她听到神君的声音细细传来: “为何封她在六七岁的心智?按照凡人算法,她也该十八了。” “这是我们师徒的事,不劳神君挂心。”师父无彦的声音也很细微。 她听得模糊,翻个身很快又熟睡过去。起初睡得并不安稳,眼前银光闪烁。她一直想抬头,看清那个高大身影,无奈双眼如刀割般刺痛,根本无法视物!耳边只闻一熟悉声音: “师父留你在七岁,无思无念,可远离这红尘恩怨。” 记忆仿若在那个时候断裂,前尘往事,她只记得一个湖的名字:落烟幽湖,其中还因里面两个字和她同名。而当时的疼痛也洗净一空。 她的世界里,只剩师父承诺的快乐----忘记真相的快乐。 辗转反侧,努力想回忆却又无处可寻。带着苦意的梦境很快平息,她心知,有段时间师父守在身边,唯有他可带来入梦的平静。可惜自己总是无法醒来,一直睡得很沉。 当她终于醒来时,已是数月后,湖心亭如期建成,大气华丽。有湖心亭,望月亭,赏景阁,逍遥院,还有九曲桥梁蜿蜒盘旋,如网般撒于整个湖面。生灵早放弃争斗,仙鹤群不知移居何处,蛟龙游鱼也潜入深湖,难得露面。 这亭宇本就建于神君寝宫的后院,外神自是不能随意游玩。落烟也只是在随无彦回天倾殿时路过,震惊之余只剩羡慕和嫉妒。她那七岁的孩童心智,不容多想其他。而这漫长的一觉,自然是师父的意愿。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05 落烟幽湖 回天倾殿数月,很多神君殿的记忆都淡化。无彦依然去神君殿的学苑阁和修神者一起参悟神技之道,留落烟一神在天倾殿满山追虐动物。日子一长,她也闲极无聊,于是百般请求。无彦执拗不过,只好答应带她去一次学苑阁。 那日天色微明,落烟已随师父来到神君寝殿前。神君见到她时,只是额首微扬,静看无彦。 无彦解释道:“落烟未曾去过学苑阁,今日想带她去见识见识。” 神君浅笑应答:“也好,落烟毕竟是神者神位,多和神者交流也是理所应当。” 无彦点头致谢,顺手把她那东张西望的脑袋压下去。她领师父之意,嘴里蹦出两字“谢了”。 无彦和神君都是神族德高望重的神祖,不老不灭。他们所过之处,众神皆退避回让。落烟自知不能与他们同级而论,只能安静跟随在后。许是因她之故,他们缓步慢行,一路攀谈。落烟也乐得欣赏这神君殿的风景。远处飘然若丝的云雾,游走于精雕细琢的楼阁间;近处仙子们轻悠的身姿,出入玉树银花丛,如入梦境。 路过一湖泊时,她忽然停住脚步,遥见一女子独坐碧波幽湖边凸出的岩石上,凄冷而绝望地凝视透蓝湖水。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却感应得到她的心痛----藏了百年的思念,想见却不能的痛----突然那女子起身跃入湖水,她猛冲过去。 “落烟!”一声厉喝,身影及时闪过,抱住她落湖的身体带回岸边。 她仿若沉浸在某个噩梦,只知是神君出手抱住她,却失神无法言语。无彦食指泛红光,立刻轻点她额间,她才如梦惊醒。 “刚,刚才我看到一女子跳湖,只是想救她。”她挤出个笑容,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凸石。 神君和无彦同时望过去,而后对视一眼,脸色略显惊讶----哪里来的女子?她心里“咯噔!”一声,大白天做梦来着? “呵呵!昨晚没睡好,是我在做梦。”她傻笑着站起来。神君的怀抱很温暖,却不容她留恋。 “这湖水是不能轻易触碰的,以后小心点!”神君严肃道。 她点点头,不由自主拉住师父的手,心里一阵害怕。害怕的不是神君,而是这湖。她总觉得,她和它有段记忆,脑海里不停地出现一个熟悉的名字----落烟幽湖。 无彦手心温暖,强大平和之气瞬间温润着她。心底那份无缘由的恐慌随之散去。 “这就是神族的落烟幽湖。师父就是在这里遇到你。”随后,无彦望着神君道,“我们走吧。” 神君若有所思地点头,转身继续前行。 学苑阁是修神者的学堂,由上万个院落组成,分别提供不同神技修炼。无彦和神君在院落里穿行。修神者见到他们自然退让,毕恭毕敬。近段日子他们常常出没此地,即便是神祖级别,这些修神者也已不惊讶。今日多个落烟随行,也未有学者敢提问。 当然神君和无彦无暇顾及这些修神者。他们只顾讨论如何把这些院落合并?如何让学者们可同时修炼不同技能?落烟兴趣全无,脸上尽显困倦之意。 “无神尊,还是让落烟到空厢房歇息一会。”神君提议到。 无彦并未反对。随后她就给留在一空厢房内歇息。修神者多来自凡人,顾及他们习惯,这学苑阁的厢房自是偏向民间陈设。一床一桌四把木椅,平滑无雕文,却也是南天回木,万年不腐。临走前,神君有意布下暗夜。 浓郁的黑,幽静的夜,睡意暗袭,不容错过。 落烟和衣轻躺,很快进入梦乡。不知过了多时,耳边迷糊传来一女子哭喊: “为何要骗我?!……我是那么相信你!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无尽漆黑,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睁眼视物,耳边只剩女子低低哭声。突然一道白光破暗而出,照亮她的视野,也吓得她倒退数步。眼前是一白衣女子,手紧握一把匕首,而匕首的另一端直刺入神君心脏。银光从他心**出,照亮宫殿,同时也印出他容颜----微皱的眉间印着淡淡苦意。 而那女子,清眉带泪,眷意含恨,分明就是----自己! 她惊愕无助,呼吸似乎停止在那一刻。心口如此疼痛,痛到惊醒。 是幻梦可为何醒来余痛为歇?有些事曾经发生过。她一个翻身奔出学苑阁,跑至落烟幽湖畔。 “落烟……落烟……” 幽灵般的声音在呼唤,仿若来自湖底,又仿若来自她尘封的记忆。她纵身跳入幽湖,一股神秘的力量拽着她直入湖底。 深处湖水幽蓝依旧,却刺骨无比。她猛地睁开眼,双目所及,浮尸遍野。虽有淤泥覆盖却还分得出形体,老少妇幼,脸上毫无死亡的痛苦,仿若还沉浸在死亡当日:有相对而坐饮茶的老者,有街头嬉戏的孩童,有院落起舞的少妇,更有劳作的壮汉……院落无数,残花枯木,生息在一瞬间凝固成殇,永为遗址。 惊恐万分的她本能地挣扎着回岸,却无法冲破那股神秘之力。 沉泥浮动湖水渐浑,千斤压力随之而来。她芊弱之躯再也无法动弹。死亡降临,某种禁锢似乎被这湖水冲开,记忆奇迹般清晰起来。 “烟儿,母亲要带你去一个神秘的地方。” 那张记忆里从未出现过的少妇的脸,此刻如此清晰。不绝色倾城,不肌肤如雪,却双目含情唇瓣蛊惑,青丝缠发长垂于地,蓝裙束腰摇曳于风。虽为普通凡人之色,却有相见不忘的魅力。 “你的宿命,就在他一念之间。”少妇仰天而叹。 …… “你,为何独坐这里?” “等我母亲。” …… “无彦,不能去!长玄的结界,岂是你我能破的!她必留湖底,永不超生。” “恒天,你告诉我,这难道也是她的宿命吗?” “是羽铃族人的宿命!” …… “以后你就叫我师父吧。” “师父?” …… “母亲!”她惊醒过来,却看到师父无彦俊冷的面容,而后意识到自己已回天倾殿落华阁。 “对不起,师父。”她低头细语。心知又闹出事端,拼命回忆却找不到半点头绪。 闹出何事已被神封,只记得梦里见到母亲,而母亲的面容却已模糊。 “可以去后山走走。”无彦平静道,“神君还在书阁。”说完便消失在她视线里。 她听话起身,有种久病初愈之感。因是久躺之故,身体微微酸痛。师父口中的后山,自是暗示“九天池”,她沐浴之所。 这九天灵水,不但可清洁肌肤,更有调理神伤之功效。入池沐浴,这水温比平日热了些许,舒缓筋骨之效明显提高。能操控九天之水温的,除了师父无彦,怕没有其他神可做到。 “谢谢,师父。” 浸泡温水中,她闭目调神,却无法不去回忆母亲的容颜。可那时的她才三岁,又如何记得? 还是那袭师父最喜爱的白裙,长发轻挽,天然无饰的她来到天界之书,师父的书阁。 “无彦!羽铃族人天生不可成神!落烟怎成了神者?这五百年来,你如何逆天?”那是神君的声音。 原来神君还未曾离开,她习惯性地躲到窗台下偷听。 “这长玄的湖底结界不也是不可破?”无彦轻笑道,“我们不也破了。” “那日你我只是幸运。” “长玄若知有今日,当初就不该设那结界。” “你,可曾受伤?” “我,怎可能受伤?”无彦不屑一笑,平静道,“不过,还是多谢神君那日愿意与我联手。不然,这先神君的幽湖界可不是我一个神能破。” “那湖,是该填了。只记得长玄很爱这湖水,却不记得缘由,我也老了。”神君叹息着。 “上万年的记忆,捡几件重要的记住即可。 何须纠缠?”说着,无彦忽然望向窗外,轻唤,“落烟,你可要进来和神君道谢?” “呵呵。何必打扰她偷听的雅兴?”神君笑言。 落烟跳窗而入,恭敬地给神君致谢礼。 她虽记不住自己的过去,百年来却饱读神书。这先神君长玄的回天之力天地皆知。他的结界岂是他神可破?然师父和神君最终还是解救她,这期间的艰辛她虽未见,却可想象。 “难得听话。我那神君殿从此可安稳了。”神君面带微笑道。 她回以一笑,径自走到无彦身前,轻声道:“我给师父沏壶茶,可好?” “正好。我和神君也可较量一番。”无彦一贯清冷的面容难得疏解。 语音未落,白雾在不远处自行成盘。神君手一挥,一子黑棋占正中。无彦一子白棋紧跟其下。这样来来回回,也未分出个胜负。待到火候,落烟为他们各自沏杯热茶。 “本君终于明白,无神尊为何独收这爱徒。”神君品后道,“这茶泡得不温不火,一杯未尽,已思下杯。” “神君若再分神,这盘怕要输了。”无彦手持紫砂杯,只闻茶香,不急品缀。 “这棋,输赢又何妨?只要有无神尊,神族何惧?”神君坦言。 “呵呵,神君过奖!”无彦浅笑着。 茶香袅袅,笑语暗藏。落烟忽觉天下最幸福的事,不过于此----有师父,而现在多加个神君。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06 生灵情深 落烟即便常常紧随师父,也有给忽略之日。 “天池乃神族圣地,今日四大神尊应邀而来,无神尊纵然不能带着落烟前往。”那日神君身着银服正装,长发束髻头顶,银冠紧扣,威严庄重。 这天池一会怕也要三五日,思量半响,无彦和神君还是决定把她留在神君寝殿。不能跟随师父,她心里极其不悦,背对他们偷偷拼命踢寝殿玉栏。神君手指微动,暗施无形光护住她脚趾。此时的她早气昏头脑,也不多想这往死里踢玉栏,居然无痛无痒。 “炽焰仙子会照顾好她。”神君补充道。 “多谢神君关爱。”无彦立刻作揖相谢。 “炽焰仙子?”听到此名,落烟立刻转身望向无彦,急问,“师父,可是神谱里的炽焰?” 她记得神谱册里记载,这炽焰仙子掌管整个神界的仙俾。她虽为仙俾头衔,却修得炽焰神技,玩转神火得心应手,曾在先神君庆功宴上以一场神火宴表演,获入神谱留名。相传先神君长玄有意授她神者之位,她却婉言拒绝,只愿留守寝宫,以仙俾相称。先神君遂而颁布神令,授予炽焰仙子特殊仙俾之位,从那以后只需听令于神君。而那次庆功宴是她唯一一场表演。 她并不知得此炽焰仙子亲自照顾是何等尊荣,只想到那神火宴表演,如能再见不枉此行。想到此,她面露孩童般的期待。 无彦无奈道:“不许闹事。” 她立刻吐吐舌头,附上怪脸。 忽然空中传来两声鹤鸣,先神君的傲世和神君的祈祥缓缓而落。他们看到落烟时,眼里闪过一丝迷惘。落烟眉头微皱,突然想起姜黎,脑中却只剩个空名和些不痛不痒的故事。神君和无彦急着驾鹤离去。两名立于不远处的绿衣仙俾立刻飘到她身前,半蹲行礼道: “奉神君之命,烦请落神者跟随。” 她等不及见炽焰仙子。据说此仙子深居炽焰宫。宫殿是先神君长玄亲令,打造在神君寝殿东侧。宫名是后来根据她而命名。至于此宫何样,除了神君怕是无神知晓。跟在仙婢身后一路绕道,她才知神君的寝宫可谓无边。左环右绕,到处是楼阁相邻,流水桥梁不断。 “姐姐请留步!”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呼,她和绿衣仙俾同时回头,只见两名紫衣仙俾匆匆赶至,侧身半蹲,行过见面礼后,温婉道:“仙羽神尊想请落神者去赏景阁叙旧,只需一盏茶功夫。” 显然绿衣仙俾心知仙羽神尊的高贵身份,不敢怠慢。落烟凝思半响,才隐隐记起这仙羽神尊乃未来的神君妃,不过有一面之缘,哪里来的旧可叙? 两绿衣仙俾同时望着落烟,等她自行决定。她思量半会,即是神妃,将来自然要打交道,这点礼数面子还是要给的。师父让她饱读神书礼数,期间厉害关系还是懂个一二,于是点头答应小聚。 赏景阁新建在仙鹤湖一侧,高达百丈。整个楼阁以全透明冰玉细雕而成,远望似无物无台。一身粉红长裙的仙羽神尊与六七个紫衣仙俾倚栏远眺,仿若悬于空中。未见楼台只留仙影,画面绝美。不过在落烟眼里却不可观。她打心里不喜这里新建的一切。 见到她,仙羽神尊笑言:“多谢落神者赏脸。若不是落神者相助,这亭这阁未必能修建得如此完美。” 她回礼一笑,淡然道:“不必客气。” 赏景阁中央设有一矮桌,自然也是透明玉石所制。桌面小火炉明火闪闪,一套上等紫砂茶具有序成列周边,一看便知来至凡间。仙羽席地而坐,示意落烟与之对坐。紫衣仙俾自觉退到她们身后。 “这仙鹤湖可不是任何神都有资格观望。”仙羽依然笑颜,“我想请落神者与我一起观赏,不足之处敬请相告。” 说着她玉指轻拍,湖上仙音萦绕,轻缓相间,可谓天籁之音。如若是常人怕早已醉倒。不过落烟百年来受师父无彦笛音熏陶,可是这些普通神韵能较量?在她听来也不过尔尔。接着湖面跃出百只色彩斑斓小鱼,这倒引起她的兴趣。看着这些斑斓鱼儿,随着仙音,在银光闪闪的湖面起舞,时而高越时而轻潜,水花朵朵,实着新奇。她孩童一面尽显无遗,看得起劲还不时拍手叫好。 仙曲激扬,一只蛟龙破水而出,跃高百丈带起巨大水柱,而后踏着水花稳落湖面。龙首摆尾,如一蛇妖美女般在水花里漫舞,加之斑斓小鱼围绕跳跃,妖艳魅惑,这在神界确实难见。她禁不住站起来直呼“妙!”。 “听说落神者茶艺极深,能否指教一二?据说能泡出让战神无彦满意的茶水,天地间只有羽姬可做到。不过那是万年前的旧事,如今怕只有落神者可以。”仙羽打断她的雅兴。 她无心听仙羽的话语,专注于蛟龙漫舞,忽心生异样。蛟龙眼里分明含着委屈和愤怒。她猛然想起那场神灵之战,神灵死亡前的悲鸣仿若从空中再次传来。记忆中残缺片段缓慢衔接成完整的一幕幕。 她还欠他们一个约定。 她半梦半醒之态,惹脑仙羽。作为神尊,仙羽何曾受过冷眼,即便神君都让她三分。 “那只动作太慢!”一紫衣仙俾嚷道,随手一挥,一道紫光直袭湖中小鱼。 奋力表演的小鱼随光即逝,不留尸骨。 “我也不喜那只。”其他紫衣仙俾跟着玩闹。 他们皆是神界生灵,岂能如此儿戏?落烟吃惊不小,面带怒意望向仙羽。 “你若传我这茶艺,我自会放了他们。”仙羽冷笑着,看似很满意仙俾们如此知她心意。 落烟未及回应,一阵狂风夹着水浪劈头袭来,蛟龙怒天地嚎。风浪过后,仙子们花容失色,体态全无。仙羽神尊亦头发散落,妆容凌乱,裙服尽湿,道不尽的狼狈。 落烟未涂脂粉,也无所谓这些外容,加之生性顽皮,这一波一浪让她玩性大起。脸上水珠一抹,偷偷期待再来一袭。待她看到仙羽那黑红脂粉散乱如鬼魅之脸,忍不住大笑起来。几个紫衣仙俾按捺不住,跟着笑出声。 湖水上空随即出现百名银甲神兵,不由分说连发七寸长银针,箭雨般袭向蛟龙红峦。蛟龙掀起巨大水浪,对兵将们却毫无杀伤之力。几个来回蛟龙身上已插满银针。落烟突然意识到,蛟龙身体受限于结界,无法上跃下潜。 她一个翻身跃入幽湖,翻腾着蛟龙红峦周围湖水,形成巨大漩涡,水浪高出百丈成壁。这突然变化让银甲神兵小乱方寸。而仙羽那结界可困住神灵,却奈何不了落烟,她轻点即破。红峦泪眼相望,她知它意,立刻跃上龙脊腾驾而出。周边水浪应声倒塌,湖面恢复平静。 空中多出千名神兵,兵刃带着寒光如繁星落下。落烟从未真正交战,虽懂用师父教的神技幻化结界护体,却布得不够完美坚固。而她又心系蛟龙游鱼,想护的越多,结界越大,越不能及时。她的结界虽拦截住大部分剑雨,还是有不少破界而入,其中两只刺中她肩骨。此时她才深切感受到蛟龙所受的百刃刺穿之痛。 她独驾蛟龙红峦,冲过神兵剑雨,踏水直冲赏景阁,来势冲冲,吓坏紫衣仙俾们。 仙羽故作镇定,大声嚷道,“这百万神兵受令保护于我,岂由你们撒野!” 话音落,仙鹤湖顿时银甲成片,兵刃银针如巨浪袭来,一波为歇一波又起。湖水里不知何时聚集上万游鱼,纷纷跃起,竟也奇迹般的形成鱼墙,护住落烟和蛟龙。那场面惨烈却听不到一声哭嚎,只有利剑刺穿鱼骨的“嗤嗤!”声。而每消失一只游鱼,便有另一只跃起补上空缺。 她第一次感到生灵的伟大和自己能力的渺小,心底不停地呼唤师父,如孩童般无助。 突然天空火光万点,不偏不倚飘落到每只银针,火化银针,无声无息。不过茶盏功夫,漫天银针消失无痕。游鱼纷纷潜入神湖,而神兵也退隐云端。落烟视线明朗起来,一眼便看到飘然于赏景阁上空的两个身影。 一个金甲护身,乃戚将军。一个红衣如火,有种灼烧天涯之美。落烟不识,不过心里已猜出几分。 “多谢戚将军相助。”只听那红衣女子婉言相谢。 “炽焰仙子不必客气。”戚将军拱手回礼道,“仙羽神尊初到神君殿,失礼之处还望仙子见谅。” “原以为只是个茶会,不料惹怒神界生灵。”炽焰仙子笑言,“神君回来自有裁断,你我不必上心。” 戚将军不再多言,隐退云端。 炽焰仙子飘落到仙羽神尊身前,半蹲行礼后轻语:“落烟乃神君托付于我的贵客,如有得罪之处,望神尊见谅。” 仙羽自是不敢怠慢,即刻回以一笑。神火宴顷刻化解上万神兵刀刃银针,如不亲见,她永远无法想象得到。 “落烟,你也上来。”炽焰仙子望向湖中轻喊。 她看着满身银针的蛟龙红峦,有些不忍离去。倒是蛟龙知意,舔舔落烟肩头的伤口,一头潜入深湖。她跃回赏景阁,怒瞪仙羽。那些消失的游鱼,她可记得。 “若我开心,自会让神君赏他们重生。”仙羽神尊满脸不屑。 原来这些消失的生灵可获重生。即便重生,那杀生前的痛苦也是不减半分。 她猛地抽出自己肩头那七寸银针,闪电般刺入仙羽胸前。 “先让神君赐你重生。”她愤然道。 仙羽脸色惨白,来不及吱声,已经惊吓疼痛过度,昏厥过去。 “原来你也知道痛!”她冷笑一声,跃入仙鹤湖。 受封于师父只有孩童心智,她做事自是基于简单喜好之上,从未多虑。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07 仙羽灵山 落烟潜水深游多时,却如何也触不到对岸,而湖水越来越急。她不得不冒出水面,猛然意识到自己给冲到瀑布边缘,只换得喘口气的机会,整个身体便如片枯叶般,飞流直下。 她暗运神气护体,仿佛度过几个世纪才落到瀑布深潭。这强烈冲撞,她骨头几乎散架,肩胛伤口剧痛难忍。求生**支撑她游到对岸,抓住一块岩石时已用尽全力,昏厥不知世事。不知过了多时,她才微微找回知觉,恍惚间睁开眼。阳光透过枝叶直刺而下,她下意识地用右手遮住双眉。 “姐姐,你可醒了。”一稚嫩声音空中传来。 她透过指缝,见一妙龄少女正笑吟吟地望着她。少女面容清秀,不过十五六岁。一套白纱长裙外落粉红套衫,银腰带点缀得恰到好处。她挣扎着坐起来,妙龄少女立刻伸手拉她一把。 “此地是?” 她环顾四周,景秀山河仙雾环绕是常景,只是不远处那从天而降的瀑布震撼着她。似无顶无边,纯洁透明的水帘倾斜而下,倒映流云霞光,如幅悬挂天边的赏云观雾图。 “此地乃神君殿二副殿。此潭叫龙岚,潭水来自主殿的仙鹤湖。”少女轻声解释着,而后仰望瀑布,继续道:“从那上面来,若不是无彦灵气护着,怕是……” 落烟心里抽凉。主殿副殿相距万里,平日也只有驾鹤穿行。她何曾想到这仙鹤湖没有对岸,神水缘于湖心润养三殿。眼前少女自称“翠儿”,其他不多相告。礼仪之道,落烟也不便相问。 “姐姐呼唤仙鹤就可回主殿。”翠儿好心提议。 “我哪有那能耐。”她仰天长叹。那些仙鹤不啄她已经很给面子。 “五百年前那场妖魔偷袭之后,神族截断所有通天梯。现在要回主殿必驾仙鹤。”翠儿微皱双眉,困惑道,“这是要姐姐要如何回去?” “妹妹无需担心,师父自会寻我。不过现在,我想去一趟凡间。” “这简单,神者只需去东午门报道,即可下界。姐姐随我来便是。”说着翠儿拉过她的手,脚尖轻提,飘入长空。 不过半日功夫便到她口中的东午门,却不是门庭,而是望无边际的冰池,明透无底,可观凡间各象。此时已有千余神者仙俾聚于池面,小声商议。 “姐姐想去何处?” “仙羽山!”她脱口而出,这是当时脑里唯一浮现的地名。 翠儿略微惊讶,随即拉她飘入仙池。池面飘雾却不寒冷,反而有暖意由脚底而生,温润身心。 “脚下就是仙羽山。”翠儿低语。 她低头凝视,池面仙雾渐散,露出重叠山峦,如幅山水画卷呈现脚下。 “这山有神君灵气护佑,特许神者仙俾才能进入。我们最多能落到附近小镇。”翠儿继续细语,并用脚尖点着一隐现在重山的民间小镇。 “落烟!原来你在这里。”一声高呼引起众神者注意。 她和翠儿同时循声望去。真是冤家路窄,当日在赏景阁的紫衣仙俾们也到此地,正怒不可抑冲她而来。前后不少于十个。 “姐姐,我们要赶回羽山,不能耽搁。”一紫衣仙子欲阻止她们。 “仙羽神尊重伤都是拜她所赐。神君早通令追捕,我们正好带她回去!”看似领头的紫衣大声嚷着。 “她如何入得仙羽山?” “不行也要试!” “就凭你----” 看她们气焰嚣张,落烟忍不住插话,不料脚下坚固冰石突然软化成水,有股玄力紧绕其身,拉拖下坠。眼前茫然一片,耳边无声,似落入神奇通道。待回神时已脚踏地面,一股熟悉的泥土芬芳扑鼻而来。随后,她看到不远处的紫衣仙俾们。 “为何她也能入仙羽山?!”其中一个叫嚷道。 剩下的也个个面露惊讶,对视几眼后,蜂拥而上意图抓她领功。落烟当然不让,灵念唤风,瞬间尘土飞扬。这凡间可不如神界高洁,旋风夹带沙石,紫衣们根本无法睁眼行步。她趁机潦倒几个,窜上树枝。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无心恋战,打算先避为妙。紫衣们看似有急事在身,一时半会无法拿住她,也无意纠缠。即是如此,她几个起落跃入丛林,她们也急速撤去。 凡间花木,尘土百年。风霜雨雪,苔迹相黏。尘染污泥,暗香依旧。 不明师父为何不喜风尘,她毫无不适,反而有种熟悉感,悠闲漫游于丛林间。 突然一声鹤唳响彻长空。神君的祈祥踏雾缓落。鹤背上飘下两身影,自然是神君和仙羽神尊。上百名紫衣仙俾早已列队等候。原来她们急于回山是要接待贵客。远处丛林里的落烟轻笑一声,重新藏匿于山林。 暮色渐进,晚风骤起,寒意轻袭。枯叶成堆新叶翻飞,空灵山涧偶尔啼鸣。与四季如春的神界相比,这里透尽苍凉。她禁不住哆嗦几下,回忆神书简语,这凡间光景也该是秋季十分。 “姑娘独行夜路,不害怕吗?”忽闻一男声空中飘过。 她抬头,只见一男子斜靠高处树枝而坐,黑色戎服紧致贴身,暗显身姿。修长双腿自然垂摆于枝头,双目正凝视着她。那张脸轮廓分明,眼睛不大,微微上斜傲气十足,嘴不带笑冷酷煞人。 美目柔光,线条柔和。 她看得有些失神茫然,心里诧异:天地间居然有如此美艳男子? 不是美艳,这分明是摄魂术。而神是没有七魂六魄的,只有凡人才有魂魄和轮回。 她猛然惊醒! “哈哈哈!”男子突然狂笑道,“我怎会忘了?这仙山自然是仙子多于凡人。”说完黑影闪落地面,消失在丛林间。 落烟揉揉双眼,有点不可置信。神者基本技能之一就是开天眼,以气色味辨别生灵神妖魔的属性,而不是肉眼看外形。刚刚那男子分明是妖,而她第一眼时居然无法感悟?这受神君护佑的仙山居然有妖,可不是件小事。从记事开始就知神妖疏途,不可越界。即便是那些修炼千年,最后可上神君殿修神的小妖们,也是带着神韵的,可不是这些凡间妖魔可比。 她急速朝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既惹脑神君,若能抓个妖回去,也算将功补过。她辨味寻妖,急速穿过几个山头。然妖气渐淡,在一偏阁楼附近居然隐没踪迹。她继续沿着阁楼附近搜寻。 那楼阁不过一普通民间建筑,由六七根粗大木柱支撑在半空。左右皆有木梯直升至前走廊。门窗紧闭,看似闲居多年。四周枯枝盘绕,寒月留影,有种凄楚压抑感,激起她心头愁绪万千,仿佛有种共鸣。她急忙跃身下楼,想逃离这种压抑,晃眼间看到一小女孩独坐楼阁顶梁,凝望远处,月下身影修长。 女孩约莫三四岁,素颜稚嫩,一双细腿悬在空中悠然晃动。她心里一惊,这楼阁不高,但如若跌落,也有性命之忧。她轻跃上楼阁顶端,和声问道: “小姑娘,为何独坐此地?” “等师父。”女孩轻答。 “师父?” “文爷爷,师父何候回来?”女孩突然转头望着她,嘴里叫的却是“文爷爷”。 文爷爷?落烟一愣。 女孩突然凄厉长笑,声若鬼魅,弱小身躯滑落楼阁。她本能飞身直下。在落地前瞬间,她是抓住那弱小身躯,可指尖却穿过那躯体。 原来是具空灵。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08 花妖魂舞 女孩撞地瞬间碎裂,骨肉脱离血迸成流。撕裂之痛却是丝毫未减疼在落烟身上。她明知自己活着,却如死人般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花大人,你确信她就是画中女子?”一个陌生声音传来,唤醒落烟一点知觉。 “她本该死在三岁那年。”另一妖魅声音接口道,接着两张妖艳绝美的脸孔出现在她上空。她记得其中一个就是丛林里遇见的美男子。 “我花之妖从未弄错女人。”那美男子浅笑道,“即便弄错,之后杀了便是。” “花大人高明。”旁边小妖附和道,“可她好像不是人?!” 花之妖脸露不悦。小妖吞吞口水,还是忍不住继续问:“这玫瑰之魂不会要她性命吧?” “再不走,谁也别想活!咱们身上裹的这点神气可忽悠不了那些上神!”花之妖几乎嚷道。 小妖神色一惊,转身飞跑。 “回来!抱她!”花之妖边嚷边径自往丛林走去。 小妖无奈,只好转身回到她身侧。指头未触及她身体,凭空给一股强力震出百丈,“轰隆!”一声撞巨木吐血身亡。这突变让花之妖和落烟同时吓煞。 “无彦!”花之妖厉声一喝,急跃上丛林枝头,一副应战之态。 落烟也看到师父身影立于身侧。她喜上眉梢,“师父”还没喊出口,无彦身影已化成一缕青烟,消失于她右手无名指间。她如获重生之力,之前剧痛荡然无存,一个翻身跃地而起。 “呵呵,原来是无彦的无指封印。”花之妖飞身到她不远处,魅惑笑道,“不过一时半刻拥有无彦的力量而已。” “这足矣。”她笑道。 师父曾提过,这无指封印在必要时会解她一时之急,保一时之命。只是这百年来天界逍遥,她何时有过性命之忧?自然是忘了这事。今日必是感应到妖的戾气有嗜杀之意,封印才自行解体,神封体内无彦之力瞬间释放。重获神者之力,当下便是为神族除妖。 花之妖纵然不敢大意,十指如波轻动。顿时红雾侵染丛林,玫瑰花瓣艳如血,漫天而落,带露映月凄美绝伦。只是这美艳之物,碰物即刻化成脓血,遂而血流成河。天界百年,当时的落烟早忘记那浓稠腥臭之物,人间称之为“血”,是死亡和恐惧的象征。她只觉恶心厌恶之极,立刻自布结界护身,不愿沾染半点! 暂获师父神力,此时她脑中充实无比,似有上千神技等令待发。她一时不知该用何技对付花之妖,情急之下随意选个“冰凌之技”。此念一出,水雾即刻化出手心,成急风破林而过,瞬间凝聚花之妖周身,巨大冰柱如笋飞速生成。眨眼间,花之妖凝固成型。那美艳却由于惊吓而曲扭的脸孔,透于冰下,远看甚是可笑。 落烟禁不住开怀大笑。第一次打得如此顺意,她乐在其中。 “落烟!”一声惊呼从身后传来。 她回头,看见仙羽神尊带着几个紫衣仙俾火速冲来。她想,定是刚才的撞击声引来她们的注意。 “居然来我这里闹事!”仙羽气势凌神,那满是怒气的神态哪里像是重伤? “好漂亮!”几个紫衣仙俾嬉笑声传来。 落烟急喊:“别过去!” 那几位紫衣仙俾已入妖境,不自禁在漫天玫瑰花瓣里起舞,脸上溢满快乐。这绝艳之瓣化物成血,落烟可是亲眼所见。她护神之光随手而出,想守住她们。却不料仙俾们应声倒下,花瓣侵入衣裙,躯体顿时化为浓血,腥味弥漫。 “你!”仙羽神尊厉声大吼,“不喜欢也无需杀了她们!” 落烟从未见过如此惨象,惊愕不知言语。突然她一跃而起,空中猛然回身,一道银光指缝间划出,急速飞向仙羽神尊。一白影及时飘落,轻而易举挡下她这道寒光。 “你,还要任性几次?”声音不紧不慢,不温不火,来者正是神君恒天。 “她,死不了。” 她又一次任性地回他话,不知何故,忽心生悲凉。毕竟是未来神妃,一指划伤皆是天下事。自己除了师父可曾有其他? 空中传来花之妖冷笑,他最终还是破冰而出。此时脸冻得惨白,之前傲气全无,杀意剧增。想必他也看到突然亲临的神君,自知不敌,只能带着无尽寒意,急速消失在夜色里。落烟愣在原地片刻后,拔腿急追。其实她无心追妖,只是有心避开眼前那幕:神君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仙羽神尊。 美人无骨,君侧相护!羡煞一方,她亦无法目视! 天边泛白,鸡鸣声声,凡间又迎来白昼。落烟整整奔走一夜,来到山脚一凡间小镇。镇子不大,几条青石小街,稀疏几个早行人。很多店铺未曾开张,只有些饭馆做着早食生意。她微感疲惫,随意挑个茶馆,靠路边空位坐下。店小二打着哈欠过来询问菜样。 神者无需进食。神宴上所谓糕点佳酿,也只是助兴之物。落烟自是不知这人间何为好吃,正寻思着,忽听一稚嫩声音传来:“两个肉包,二两白干。” 她寻声望去,说话的正是神君殿副殿上的翠儿。见到熟脸,她喜从心来。待小二离去,翠儿径自走到她桌对面坐下。 “姐姐,总算是等到你了。”翠儿喜悦无比。 “你为何也到凡间?”落烟记得当日她只是指引,怎的也跑下天界? “不瞒姐姐,我本打算去北神殿。”翠儿浅笑道,“本想和姐姐同路。谁知原来姐姐是可以入仙羽山的,我却不能,只好附近溜转。如若无缘再见姐姐,我就自己上路了。” 此时小二端上肉包和白干,翠儿暂时停住话语。落烟寻思“北神殿”,感觉甚是熟悉。 “姐姐,尝尝这人间佳酿。”说着,翠儿斟满一杯白酒,酒香四溢。 落烟拿过一饮而尽。苦辣呛喉,她禁不住掩面咳了两声。 “姐姐,这可是烈----” 翠儿惊讶地看着她自斟一杯,又饮杯而尽,话终归吞回口中。既然如此喜爱,何须伤了酒兴? 其实这酒味不是落烟所爱,可她总觉熟悉,入口苦涩而后甘甜。头开始微微疼痛,似乎是某些记忆决堤,她很想跳入那缺口,寻找更多失去的回忆!许是烈酒后劲太强,她肩头七寸银针的伤痛也开始复苏。忽然不知何处飘来一片玫瑰花瓣,落入酒杯。此时,她入醉已深,白净双颊透红,笑意盈盈。 翠儿及时打落她手中酒杯,急声道:“姐姐不能再喝了。” 同时一道青光随手而出,笼罩她全身。漫天玫瑰随即散落,原本稀疏的行人突然消失。整个小镇瞬间形如死镇。 “莫怕。”她猛然清醒,冷笑道,“这点小酒醉不倒我。” “呵呵!这民间小酒怎可伤得大神?可惜入了我玫瑰之魂的毒,就不是那么好解。”花之妖现身在不远处,望着她们得意笑道。 小二几声怪笑,滚成烟球落到花之妖脚边。原来是只四眼妖兽。身如唳犬,光滑无毛,四眼铜绿前后各一双。难怪落烟一杯下去,总想着第二杯,仿若失魂,可身为神者的她,何来魂魄? “故意让你追我一夜,时辰早过。让我看看你真正的能力!”说着,花之妖右手横划长空,本来柔软无骨的艳丽花瓣,“琤!琤!”几声,如金属般坚硬伸展,破风而来。 落烟无法聚力。师父的无指封印既解,封她体内的师父能量早就失效。难怪她感觉不出小二的异样。而自己前伤后毒,此时也就靠翠儿那几分力撑着不倒。 翠儿立刻跃到她身前,漫天青雾遮住视线,挡住利器般的花瓣雨。“呼哧----”一声,她眼前闪亮,看着一片利器穿透浓雾,直袭腹部。她连挪动躲避的力气都无法聚集,干瞪着花瓣划破裙服。意料之外,利器未碰肌肤,忽然自行消失。几乎同时她眼前一亮,所有青雾消散。翠儿依然立在她身前,花之妖和妖兽却不知去向。 大敌退去,落烟身心顿时松散,终撑不住倒下,忽感腰间有双手臂,揽住自己软弱身躯。她蓦然回首,看到神君那张略带无奈的脸。顷刻间,所有疼痛和害怕弃她而去,剩下的只有平和与安静。这便是神力量,是信仰的象征,也正是神君可给予的力量。 “姐姐,记得去北神殿!”空中传来翠儿的声音。 她闻声望去,神君及时伸手遮住她的眼。然一切还是迟了一步,她还是看到倒在艳丽花瓣中的翠儿,那一眼让她带着剧痛昏厥不醒----翠儿前半个身体插满花瓣利器,火红如血,没有一丝细缝可看到她衣服的本色。 原来,翠儿的青雾只是为了迷她的眼。一小仙婢何来能力对抗花之妖?她能做的无非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所有花瓣利器,为她挣得一些时间等待救援!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09 蛟龙重生 落烟醒来看到的是神君,而躺的地方是神君殿的与客居。 “师父呢?”她不相信师父会对她不闻不问。 “无神尊还在天池。”神君也不隐瞒,和声道,“你暂时由我代管。” 代管?她不屑一笑,转身背对他不再言语。他若能管,这博妃一笑肆虐生灵的事就不会发生。 “你为何要去人间?”神君无视她冷漠反应,继续问。 她干脆扯上薄被,盖头蒙脸,不理不睬。 “你若好好回答,翠儿就可重生。”神君自知她孩童习性,连哄带骗效果怕是更好些。 她暗里吞吞口水,强忍不语。 “你必须平躺几日,如此有利于肩上伤口复原。”说着,神君强行把她转正,并扯下蒙脸薄被。 神君平和略带笑意的脸近在咫尺,几缕青丝不经意间垂落她脸侧,微痒。她突然失神,此情此景为何如此铭心? “恒天----”她轻呼,此时这名字如魔力般震动她心房。 神君恒天意识到不妥,即刻坐正,严肃道:“你可知翠儿就是红峦?” “蛟龙红峦?”她立刻神智清醒。 “她救你不只一次。”神君沉声道,“可否重生就看你的表现。” 落烟心里暗骂,原来这神君也有狡诈一面,居然威胁利诱。怒气上头也只能咬牙吞声,之前那点模糊的温柔自是抛掷脑后。 “神书记载,凡间有一物,可毁巨石,威力无比。”她狠狠道,“我想找来……”说至此,她打住话语,偷瞄一眼,见他神色平和,微微点头,似已猜到答案。 “懂得还不少。你觉得这凡间火药之物,在神界可有用武之地?”他接过话题。 她“哼”的声,不再说话。不过是冒着试试的态度,谁知惹到花之妖。本想抓个妖魔讨他欢心,如今欢心未能讨到,还给一顿要挟。 “真不知无彦为何要封你心智,任由你胡闹。”神君摇头自语,说着起身正欲离去。 “神之德,在于礼待天下生灵。即便有能力给予重生,也不可儿戏待生。”望着他的背影,她振振有词,心里忽然有点不舍。 “仙羽神尊已接受神罚。若不是鉴于你心智尚小,这伤同族之罪可不是无彦可代受的。”神君转身望着她,严肃道。 “师父代受?” 她急得跳下床,忽觉肩头一阵剧痛,身体摇晃不稳几欲跌地,幸得神君伸手,及时拦腰稳住她。 “我可有说过,你需平躺几日?”他眉头微皱。 “呵!我这伤可否也算同族之伤?”她直视他,冷冷笑道。 神君不由分说抱她上床,用沉默作回答。 “她随意赏罚生死,可是神族之理?”她突然抓住他手臂,冷然道,“你可知这死前的痛不减半分,即便知道可以重生。” “天界生灵受神族所赐而生,本就是神宠,决然不可攻击神族,这是神规。违者不可重生。”神君目光深邃,仿若可透过她双眸直视内心。 她心虚地松开手,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为何对他有种似曾相识却无处可寻的错觉? 神君恒天---- 在她百年记忆里,为何除了天倾殿和师父,就没有其他?而师父又在哪里?代她受何种神罚?想到这她再也无法入眠,心头总有些东西纠缠着,无法也无处释怀。 随意披上件白色外套,她轻步走出与客居。天空还是那轮弯月,夜明珠如繁星点缀苍穹。每过之处,附近明珠会自行燃亮,待她走过之后,又自行淡然隐于夜空。这一明一暗似乎指引着她漫步到寝殿的后花园。 眼前分明是碧绿草地,可为何她眼里印满粉红花簇?花海般月光点点延伸至天边。远处湖水与天相连,繁星影落神鹤戏水。仙鹤湖上没有楼阁台宇,是她初见时的模样。而她初见这神君殿又是何时?百年还是千年前?或者还是那几个月前? 穿过花红柳绿的石路,绕过小桥,来至一亭阁前,她突然驻步不前。眼前那幕让她屏住呼吸,不想偷视可又无法移步。只见雅亭玉椅,神君怀抱一女子倚栏而坐。那女子身裹一件白羽披风,纯白无染,羽铃花绣刻在边缘,看似轻描淡写,却添了浓郁的神韵。披风领口处是轻如云烟的羽绒毛,似有似无。 女子容貌看不真切,声音却熟悉入耳:“神君不要错爱了。” “即便是错爱,只要我喜欢,也无所谓。”他面容清晰可见,尤其是那双眼,充满怜惜和深切爱意。 她何曾见过如此深情的神君?那眼里的温情可融化天地。 他低下头摄住女子唇瓣,如此轻柔小心,似生怕碰碎了她。白羽披风悄然滑落,而她毫无反抗之力……他的吻如此温暖,落烟却分明感到那女子心在刺痛,在挣扎逃避。 被神君错爱的女人,不也是种幸福? 那女子猛然推开神君,落荒而逃。月光下容颜清晰印入落烟眼帘。她倒退几步,突感目刺头晕,心口如焚……体内似有某个封印逆转,一股平和之力源于心口,散至四肢。眼前画面消失,不适感也随之而去。 她定下心神,叨念着:又是幻觉。这神君的殿宇,为何到处有幻觉? “姐姐!”空中传来一女子轻呼。 闻声望去,草地上缓行而来的正是翠儿。她面带笑容,两个浅酒窝若隐若现,甚是可爱。白裙飘然宛若仙子。落烟很难想象她就是蛟龙红峦。 “此人形可谓绝色。”落烟打趣道,“为何以蛟龙身形藏匿?” 翠儿并未直接作答,只笑问:“姐姐可否陪翠儿聊聊?” 这正入落烟下怀,除了师父她现在有翠儿相陪,心里甚是开心。虽然神君也算亲近,却不由她多想。 并肩席地而坐,翠儿先开口道谢:“翠儿本是带罪之身,多谢姐姐求得神君给予重生。” 她直言不讳应答:“仙羽本就不该逼生灵献舞,更不该强占仙鹤湖。” “作为神族的宠物,这是我们的荣幸。姐姐可知能生活在天界是件极其幸福的事。”翠儿仰望长空,声若雏雀。 幸福?这百年来,她觉得自己是快乐,却从未想过“幸福”二字。 “我本是一凡间女子。”翠儿接着道,“因与哥哥相恋受世俗所不容。” “哥哥?”她诧然。 “在那乱世人人自顾,何人会疼惜一个穷女子?”翠儿凄然道,“唯有哥哥惜我如宝。我们相依为命,简单却也快乐,可世俗不容。所谓世俗也不过那几个自认权利至上的人罢了,他们欲铲除而后快。生死边际偶遇先神君长玄。他赐予我们蛟龙之躯,可以相守天界。那是万年前的事了,想来多么幸福。” “五百年前,我和哥哥助魔界入侵神君殿,本是死罪。只因当时神君恒天重伤,其他长老不敢私自做主。遂而囚禁我在仙鹤湖,哥哥被打入凡界,囚禁于北神殿。” 落烟终于明白翠儿为何想去北神殿。 “重回天界的神君终于得以空闲处理我们的事。神君仁心厚让,居然网开一面下神令,不赐死罪。”翠儿转头凝望落烟,凄然道,“你可知五百年我活着,只为见哥哥一面,哪怕下一刻万劫不复。” “大闹仙鹤湖不是为你,只是我想见神君,求他允我见哥哥一面。可惜那日未能如愿。之后求得仙羽神尊,以献舞为条件,只因她是北神尊的女儿。可惜她的允诺迟迟不兑现。” “最终你还是想到了我?”落烟回视她轻问。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翠儿坦然,“那日大闹赏景阁是意外。仙羽为求茶技居然不惜毁七彩游鱼。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岂能容她如此胡为?” “为何她如此有兴趣?”这一说,落烟倒是想起那场混战只因茶技。 “呵呵,还不是为讨神君欢心。”翠儿笑道,“据说某日神君从天倾殿回来,对你茶技大加赞赏。” 落烟恍然大悟。而她哪有什么茶技,觉得师父喜爱,只因习惯喝她的茶水罢了。至于神君,怕是刚回天界尝个新鲜。 “我是不可离开仙鹤湖的。”翠儿继续道,“我跳入深潭,可不如你有无彦神力护身。那本是死路,而我活着是奇迹,遇见你更是运气。” “我去求神君,让你去一趟北神殿?” 她横下心定要为翠儿争到机会。那日神君二副殿遇到翠儿,她该是伤痕累累,却不提半字,最后还舍身相救。这忍字何等难得?而懂得痛楚深藏只以欢笑感染他者的,又是何种品性? 她无法回答,只知自己深受感染。 “姐姐不必了。”翠儿及时拉住她,缓声道,“我已答应神君,此生永居仙鹤湖底,不再露面。” “这怎么可以?”她愤然。 “我本该是死躯,得以重生永留湖底已是大恩。”翠儿笑道,“只求姐姐他日有机会去北神殿,把此珠子交与哥哥,我此生无憾。” 落烟接过她手中一枚圆珠。珠子不大普通无奇,置于手心微感温热。她如至宝一样收藏起来。 翠儿宽慰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 “待我争得机会,定去湖底看你。”她补充着。 “翠儿等着姐姐造访。”说完那娇躯转身离去,消失在夜色间。 落烟突感一阵失落,但愿她会记得对翠儿的许诺。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10 炽焰小聚 落烟在神君殿与客居小住数日,除了常常出现些莫名幻觉外也算安静。而那些幻觉在她看来会自生自灭,当是做梦,有时候狠狠给自己几巴掌,也就清醒过来。 神君对她倒也宽容,至少不限制她在寝殿的活动范围。这仙鹤湖的楼台随她造访,只是那湖面设了结界,她几次跳入都给无情弹回。不过书房倒是任她参观,后花园更是无神相拦。仙俾们见她毕恭毕敬,无论她有何需求都及时应了。只是她再也没见过神君,师父,甚至仙羽神尊也未再出现。过了几日她才醒悟,这是软禁? “即便要软禁,也该是天倾殿。”数日下来,她只能对月空谈,“这不是重建给仙羽的吗?为何囚我这里?” 这月无声风无语,她转身狠狠踢向院落那颗巨柳,些许柳絮飘落,两三粒还不知烦的落在她眉梢。她嘟嘴向上吹气,孩童的无聊与稚气尽显。这些日子下来,树根已给她踢出不少脚坑。 “神者莫烦。”一红衣仙俾飘然而下,笑语,“炽焰仙子敬请神者过去小聚。” 炽焰仙子?落烟记得清楚,那日师父走时正是要她去见炽焰。只是期间给仙羽神尊半路截去,意外到凡间闹了一场。如今肩头银针之痛已无碍,而妖之花的毒想必也难不倒神君。如今重提炽焰,无病无痛的她自然来了兴趣,毫不迟疑跃上夜空,跟随红衣仙子飘然而去。 炽焰宫据说是个偏宫。茫茫夜色,落烟根本无法看清周围景致。不知何时,月光星光夜明珠皆不见踪影,黑得她连身侧的红衣仙俾都无法目视,只知紧拉仙子的手。她正要启用神眼,不依赖光视物,耳边传来仙婢细语: “神者莫要。炽焰宫就在前面。”说着她们已稳落地面。 “神者暂且这里小坐片刻。” 仙俾手心同时亮起微弱红光,正好照亮脚边一桌一椅,蛟腾编制而成。她依言坐下,心里纳闷这小聚不至于闹得如此神秘。 忽然不远处星火点点,如卷帘般从高空散落。天幕微亮,五条银光由中向两侧延展,远望细如丝线。火光如附魂魄,有灵有情地站于银光之上。火光跳跃,炫音凑响。如甘泉流入枯田,春意驱走寒冬,乃万木复苏春意盎然的喜悦之曲。 “魂奏五线曲。”她兴奋地拍手叫道。 此曲乃绝唱。她曾听师父提起,唯有驱动灵火之神,才可激魂弹奏。天地间无存留曲谱,无可记载。此曲仅存于天地灵气之中。 一女子身影随曲隐现,周身八道火光环绕,或自行旋转成图,或绕女子身影跳跃。火光明暗不同,色泽多变。落烟屏息观望,达忘我之境。待曲终舞罢,她才意识到自己清泪两行。据说,这舞曲曾感动过先神君长玄,可惜当时看懂的神不多。 “繁华锦绣之光遮了神眼。当时无论如何惊天动地,最终也不过是寥寥几笔载入神史。”她怅然自语。 话语未停,漫天银针迎面扑来。她本能神气护身。轻舞女子身影明晰起来,红装淡抹却是绝艳无比。只见她高速旋转入空,火星如雨而下,碰针即化,一针未落下。 “如若神兵造反,炽焰姐姐可守整个神殿。”她高喊道,“难怪先神君长玄如此客待姐姐。” 此时红衣女子已飘落她身前,宫殿明珠不知何时高亮夜空。原来她们设宴在一小花园里。红艳之花灿烂而放,美丽热情毫无遮掩。角落里零散立着几位红衣仙俾。 “仙子,神君还未到。”带她入座的红衣仙俾靠近她们低语。 “已经来了。”炽焰笑望意犹未尽的落烟,柔声道,“他点此曲,观赏的永远不会是他。” 她回神听个半句,急着接口:“神君要来?” “呵呵。他不会来的。”炽焰拉过她,仔细端详一番,感叹道,“落神者果真懂得不少,怎么看都不像孩童。” 她并不奇怪被称之为孩童,因为她根本不会多想。 “仙子可否给我讲讲那八道火光背后的故事?” 方才她也只看懂一知半解,只知那八道火光暗地成图,自成故事。 “八神主的故事可不是一时半会可讲清的。”炽焰笑言,“日后落神者若是喜欢,可常来小聚,我一一道来便是。” “这神君殿可不是我想来就能来的。”她神色暗伤,小声自语,“这里最终是神妃的地方。” “仙羽神尊暂时不会到神君殿。”炽焰似无意,却有意告知,“她现在只能留仙羽山。” 软禁?她这次倒是很快想明白。这样也好,没有仙羽神尊她倒是落得安静。待师父回来带她回天倾殿,这里的一切与她也无关了。 那日回到与客居,她辗转难眠。八神主故事讲述的是神族开天辟之事。可这期间关于神君恒天的,她总觉得断了章节,难以衔接。思量半响未果,她决意走一趟神君书阁,暗想神君乃神族统领,大事小事都该有神族记载。而这神君书阁离与客居不远,路倒是熟悉。想到此,她立刻跳出与客居,朝神君书阁走去。 “落烟。”暗夜里突然传来一声熟悉轻呼。 “师父?!” 她神情一震,连蹦带跳冲向发声之地,近了才看清,师父和神君正对坐一雅亭内,饮酒畅谈。 “正好,落烟也过来品尝几杯这来自凡间的香醇。”她未到桌边,神君笑谈间已斟满三杯。 无彦依然白衣束腰,冷俊威严,只闻他和声道:“神君见笑,落烟从未喝酒。”说着已是两杯下肚。 “哦?”神君看着落座的她,似笑非笑。 她狠命回瞪一眼,心里暗语:如若敢提,有你好看。她可记得那日凡间丑态给神君撞个正着。 “我给无神尊赔礼了。”神君端起剩下那杯一饮而尽,接着道,“若不是得无神尊相助,这仙鹤岛也未能如此顺利完工。” “小徒刺伤北神尊爱女自当受罚。当日若不是神君言语相助,岂是修几日岛屿可平息的?”无彦自斟三杯,坦言道,“赔礼的该是小徒。” “无彦,咱们还是让她尽兴吧。反正今晚之后,她也不会记得多少。”神君嘴角挂着浅笑。 她感激回望神君一眼。那么些日子,他总算说句讨她欢喜的话。无彦望着她无奈摇头,眼里却是暗许。她知意抓起酒杯“咕噜咕噜”喝完。这民间送来的酒果真入口香甜,无苦无辣。她禁不住舔舔嘴角。偷瞧无彦,一副贪杯样。神君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落烟当然能读懂师父,主动接过斟酒任务。几杯过后,她已是面颊通红,恍惚不知时日。 “无彦,你那无指封印封落烟身上怕是太危险。”恍惚中她耳边飘过神君细语,“如此强大之力,你让她如何控制?那日连我都不敢拦她,怕万一激怒就……” “百年前,我何曾想到妖魔族如此猖狂?”无彦接过话题,“花之妖乃妖魔族三大统领之一。妖气重厚,居然可掩耳目进入仙羽山,连你的结界都无法察觉。” “我和他交过手,确实不能小看。如不是落烟那日回手击落那枚花瓣,仙羽怕也要躺好几日。” “原来,你知道。”迷糊中她随口应句。 似乎醉了,可感觉又很清晰。那日仙羽山她回身急发一道神光,本是想击落那枚花瓣,却不料给仙羽误会!记得为此神君还出言责怪。她径自斟酒,未送到嘴边便给神君抢过。 “该我谢你,算是代仙羽敬你。”神君小酌一口后,留杯手中把弄,补充道,“不过,你还是太任性。” “可比不上仙羽。”她半眯着双眼,望着手中精致小巧的玉壶,自言自语。 “神君言重了。如不是神君及时救下小徒,她怕是……”无彦取过她手中酒壶,对壶饮尽。同时眼里闪过一丝幽怨和担忧,瞬间即逝,似给深深藏匿。 无意间捕捉到师父眼神,她浅浅笑道:“师父不必担心,我不是好好的这里?” “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告辞。”无彦说着起身,抱起她欲离开神君殿。 “那个,翠儿的记忆让她忘了吧。”神君声音身后传来。 “神君不必多虑。”无彦沉声应答,尔后消失在夜色里。 在师父怀里的她,早已呼呼睡去。只要有师父在身边,总是美梦伴随,她何须烦恼?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11 北神寿筵 简单而快乐的日子过得不紧不慢,落烟除了满山追逐小神灵外,偶尔也会变出个小珠子手中玩弄,有时会凝神细想,找不出端倪也只好藏回身上。师父无彦去神君殿的日子逐渐减少,留天倾殿遂而增多。来天倾殿慕名造访的神者也随之增加。躲窗外偷听自是落烟最爱。可惜她总是无法记住要点,借以打发寂寥时光罢了。 约莫半月后,神倾殿迎来贵宾----北神殿的北神尊。北神尊修得一副老神者之态,长须白眉,面色红润饱满,尊躯威武高大。躲窗外的落烟偷听多时,才意会他是来请师父无彦参加下月初八的寿筵。 “落烟,你说师父送何寿礼得体?”送走北神尊,无彦朝窗外沉声喊道。 “为何从未听过神尊过寿?”她立刻从窗外跳入书房。 “神尊是做寿辰的。直到五百年前妖魔族突袭,神族重创。这五百年间,神君在北神殿修炼,各大神尊也忙着清理门户,养精蓄锐,谁也不敢太过张扬。不过现在神君重回神君殿,一切都回归原位。” “师父,若我主意能让你满意,定要带我一块去。” 她抓着师父袖口撒娇道。无彦露出难得一笑,点头应允。平日师父喜怒不显于色,自是和至高无上的神位有关。独处之时,师父偶尔也会笑意潜藏。她从未敢告诉师父,他的笑如此优雅,百年来只能自己暗赏,也乐在其中。 北川之巅,唯神独尊。 北神殿,巍峨雄壮,独立于茫茫冰川雪海之巅。了了万里,苍寂无人。凡修炼者,必忍天地之极寒,吸万物之精华,得神道者方可上九重天。初修者,唯冰川底炼心法吸灵气,不可高登。唯有尊级神者,才可至北神川之巅。此乃神修最高境界。如若硬闯,唯有神体毁灭…… “吹牛吧,你----”落烟把《北神规》往地一扔,闭眼小憩。 无彦怕她闹事,特意关她一日学习北神规。若不是为取悦师父,她定然不会翻此破书。这天界神规都奈何不了她,更何况一小小北神殿。不过那曾是神君五百年神修之地,她心底还是略有期待。 终于盼到北神尊寿筵。那日无彦带她飞过整个北神冰川。 天地苍茫冰雪覆盖,山峦连绵银装素裹。千年古松绝壁而生,独傲冰川。最高峰一览群山,冲入云霄。无彦告知那就是神族修炼顶峰----北神川之巅。古老的北神殿就建在此顶峰。巨石垒砌,高达百丈。岁月之痕深入石骨,青苔斑驳新燕筑窝。神殿正顶明珠高悬,宛若神灯昼夜燃亮。偶尔云开雾散时,凡间见者必俯身朝拜。 落烟忍不住捂鼻打个喷嚏。和四季如春的神界相比,此凡间之地确实寒气入骨。 “可用灵力护体。”无彦提醒道。 她立刻运灵气游走全身,顿时微光环绕暖意如春。无彦直接落在内殿。北神尊亲自迎接。只见他红袍裹身,精神饱满意气风发,不愧为今日寿星。无彦不冷不热应酬周旋。 这是无彦第一次带落烟参加神族大宴。她何曾见过如此热闹场面,如初生婴孩,好奇地打探一切。贺寿者断断续续入殿,空中地上聚神上千。外殿内殿布满雕花玉桌椅,各种水果,佳酿,糕点,和忙碌穿行的仙俾随处可见。 在无彦引荐下,她有幸见到神族其他三大神尊。在她眼里,东西神尊和北神尊极其相似,都是长眉老者神态。她只能靠服饰颜色和胡子长短来区分。南神尊就显得比较特别。他身材魁梧,黑眉大眼,轮廓分明的脸上只留些许胡渣,看着年轻许多。趁神君未到,神尊们客气地寒暄互捧。 无彦白衣素裹黑发长垂,天生傲骨,王者之势无神可当。无论何处他总是闪耀夺目之光,轻纱白裙淡妆素抹的落烟也占尽风头。不计其数的无名神者涌来和无彦套近乎,同时不忘赞美落烟几句。比如,恬静乖巧,美貌无双等等。七岁心智的她委实不解,为何不直接赞美师父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无彦倒是很享这些赞誉,仿佛她真是他手中至宝,得神赏识,他心悦之。 神者仙子与无彦的谈话,对她而言仿若聆听天书,只能陪笑傻笑最后苦笑,搭不上半句。无聊至极的她玩性大起,手持一串葡萄,趁师父不备,“呼呼!”几下弹出葡萄粒,直击一些小神臀部。看他们忍痛装笑,陪脸闲谈时,她偷着乐。最后她盯上一小神。那小神长得不讨厌,眉清目秀,但太贪心。 “已是第四十八个。”她微怒。 不到一时辰,他已和四十八个仙子搭讪。 “神者,你这身衣服还挺特别!” 只听第四十八位仙子掩嘴笑道,而后实在忍不住指指他身后。他扭头回望,脸色顿红。无数红紫果汁水印在他白长外衫上。之前微感异样,原以为是这凡间多沙石小粒并未细想。 “小神有事先告退。”挤出个笑脸,他匆匆离去。 落烟顺手可拿的葡萄皆用尽。趁师父忙于应酬之际,她顺势钻到桌底。挪身几十步后,她靠近桌边,偷伸出手欲拿桌面果盘,可如何也触摸不到。心里甚是奇怪,凭记忆此处该有个果盘? “奇怪,果盘应该就在此处?”藏于桌底的她正纳闷。 “果然是你!” 一声怒嚷,之前受气的小神手持果盘,低头哈腰出现在她眼前,尔后略微惊讶道:“是你!我见过你!你叫? ” “叫你的头!”她小施仙法,把他和果盘一起拖到桌底。 “我是白书生啊。”小神急着道。 “小白你好。”她急切抢过他盘中葡萄。 “呃,你不记得我了?” 小白面露疑惑之色,欲直身坐起,不料头猛撞桌底,疼得他眉头紧皱。幸而此桌玉石所制,厚重结实,居然丝文不动。 “撞傻了?”她调皮地眨眼相望,好奇问,“记得你,很重要吗?”说完顺手往嘴里扔进一粒葡萄。 “那当然!我们----是同族!”小白嚷道。 “嘘----”她急得抓起一把葡萄,塞住他嘴。 “你们干什么!” 一声轻吼,神君怒脸横现。在她记忆里,神君总是高高在上,挺立笔直,即便苍天塌陷,他可一手支起。此时,他居然躬身弯腰盯着桌底的他们?而身后群神效仿,或蹲或弯地注视他们。 “我,我们在吃葡萄。” 她面色微红,傻笑着抓起一把葡萄塞入嘴里,顺势踢小白一脚。小白怕是从未受过众神关注,激动得热泪盈眶,不能言语。落烟那脚直中小腹,他忍痛含糊应着:“是,是吃葡萄。” 神君一手把她拽出桌底。她毫不示弱拼命挣扎。小白随后自己爬出。 无彦闻声赶来,沉声道:“神君息怒,我这就把小徒法术给收了。” “师父,要用灵气御寒的。”她嚷起来。 “这里冻不着你。” 无彦伸手抓过她,同时封住她所有神法。看来她葡萄偷袭的恶迹早给上报至师父和神君。 “把他们放到偏殿,面墙静思。”神君吩咐着,而后他低头望向身上那几个她留下的爪印,略微皱眉,沉声道:“本君告辞片刻。” 接着他们便给关进一侧室。室内只设一桌和几张木椅。四周皆石墙,无窗,只有一明珠镶入高墙,微弱泛光。落烟怎奈得这昏暗和孤寂。可无论她如何狠踢石墙,皆无神问津。 “先有神规,必礼待羽铃族。如今他们如此待我,违神规定遭天谴。”小白坐木椅上哀叹。 羽铃族?她沉思片刻,毫无无记忆可寻,便也不再多想。那句“天谴”倒讥笑了。 “他们本是天,如何遣?”她回应着,顺手捻出一小珠子把玩。 “蛟珠?你如何得这珠子?”小白惊讶跳起。 落烟耸肩无语。她如何记得?能记住的事本就不多,又岂会在乎这普通珠子? 可她万没想到,这不是颗普通珠子。仿若受到感应,蛟珠突然脱离手心,横飞至上空。本无色无光,此刻突然炽热如火,亮如正午日光,刺眼不可直视。 蛟珠冲入石墙,急速飞行。落烟看到一石梯随光而现,立刻飞身跟随,只听小白身后大叫:“想不通也不要撞墙自毁!” 小白最后一刻抓住落烟,却随她穿入石墙。她眼里分明是通明石梯,而小白却如撞上生硬石墙,千斤砸面。他极度恐惧,死抓她手臂,闭眼大嚷。 “你要抓到何时?” 末了,落烟终于忍不住大叫。一路给小白拽着,她是忍到极点,要不是心急追蛟珠,早就停下好打一顿。 此时已追到一空旷地室,蛟珠高悬不前,她总算可喘口气。千斤迎面巨石感消失,小白恍惚睁眼。石室空无一物,落烟眼里入口阶梯莫名消失,更看不到出口。 “此前那间还有个门,这间无入口,更无出口。”小白几乎哭着道,“若是死在此地,真是无神知晓了。” “奶奶的!”落烟气急踢墙。她这是招惹谁了?和她开如此玩笑! “翠儿,是你吗?” 空中传来急切呼声,似极度喜悦。落烟和小白相互对视,满眼疑问加惊吓。 “你----不是翠儿!” 呼声变得悲愤,接着“嗷嗷!”怒吼。巨大冲撞声震响四壁,石壁晃动,沙砾如雨“唰唰”而下。落烟和小白不得不紧抓对方,才勉强站稳。 “她是啊----”小白吓得汗如雨下,大声喝道。 落烟也给这气势震住,突然想起仙鹤湖,急着大叫:“是----翠儿。她在湖底修炼!让我把这珠子带给她哥哥!” “哈哈哈哈!” 撕心狂笑,山崩地裂之气势,把他们同时震入石壁。小白有神力护身,勉强留口余气。落烟早前给师父神封,使不上半点灵力。幸而骨架坚硬,保得全身不散,不过还是痛得差点爬不起。 “真是翠儿,红峦给我的。” 这一撞还真撞醒她湖边记忆。 “蛟珠是先神君所赐,含珠成形。如今蛟珠在此, 她早已灰飞烟灭!神族----够狠!” “怎么会这样?” 她傻楞半响,拼命回忆仙鹤湖畔。那白衣浅笑的少女不是翠儿是谁?她明明记得,翠儿最后还邀请她去湖底。 “快走!” 小白大喊着冲过来。她回神,只见石壁冲出四只怪兽,熊身狮头眼冒红光,巨嘴大张,炽热呼吸夹着恶臭湿气迎面扑来。 “白极兽!”她脱口而出。 “你如何知道他们叫白极兽?” 小白牙齿发颤,全身发抖却强作镇定,拉着她不知往何处逃生。 “随口说的。”她弹跳空中,抓住蛟珠。 “他们真叫白极兽,万年古兽,我们死定了!”小白边哭喊边集结神力,布结界护他们周身。 “翠儿只想见哥哥一面,不会害我。” 她手握滚烫蛟珠,忽然眼前一亮,大声急呼:“那里!走!” 眼前阶梯通道重新出现,她反手拉过小白,朝墙面冲去。 守那方石墙的北极兽毫无惧色,迎面扑来。落烟不曾想到小白的结界居然一划即破。幸而她身体瘦小及时避过,滚入野兽胯下。 小白结界虽不坚固,神技还可比划几招。只见他弹跳空中,一掌击中兽面,只是这掌软弱无力。他倒有自知自明,在北极兽惊讶之际,急越过兽身稳站落烟身侧。 他们立刻拔腿穿墙,蛟珠作引,飞速而行。须不知这北极兽本就隐形于石壁,石中穿行乃家常之事。四只猛兽穷追不舍,一路狂吼不止。他们惊惧到极点,逃命速度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眼中阶梯越走越高,他们最后滚出石墙,感觉两腿几乎脱离形体。 石墙外是片空旷无边的雪地。银雪蓝空,还有随手可触摸的云。参天古松奇枝怪状,托雪而立相依成林。这景只因天上有,他们却为逃命生,哪得片刻停留。 “松林!”她大喊。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12 失落回忆 “上那棵树!” 落烟奔向一棵扎根悬崖边的古松,心想那野兽再怎么愚钝,也不会往悬崖底扑吧? “我惧高!”小白喊道。 “那你等死吧!” 此时已到树下,她拼命往上爬,回头留话道,“我给师父神封,只能给你祈愿。” 几声兽吼仿若从脊背呼出,震落雪花无数。小白“噌!”地一下飞跑上树,顺手拉她一把,嘴里念着:“与其被分尸,不如摔死!” 此千年古树枝壮干粗,蜿蜒盘旋延至悬崖外至少百丈。树干下乃万丈深谷,纵然是神也不敢妄自攀爬。北极兽果真通灵,只留树下徘徊,既不离去也不敢贸然攻击。 小白紧抱树干,闭眼唠叨:“走了没?走了没?” “嘘!你如此嘀咕,他们感知我们在此,怎会离去?”她忍不住小声回应。 小白顿时无语。 她斜坐枝头,透过繁叶缝隙,远眺神州。积雪成山冰棱各异,透着暮色映忖晚霞,浩瀚无边断接苍穹,诡异而绚烂。相传神君在此苦修五百年。如此多个日夜,当时重伤的他又是如何熬过?想到此,忽然心生伤感。 暮色渐沉,天越冷。大片雪花纷扬,开始飘满天空。 师父事先给她布过雪景,怕她太过单纯闹笑话。那阵狂奔之后身体余温渐散,此时她寒气刺骨,孤寂心忧,可无心赏雪,心里恨恨骂道:“奶奶的,苍天不知,天下冷暖!” “兽兽,此地如此寒冷,雪花又大,你还是回去看孩子吧?”趴在树干上,她朝树下白极兽心语。 见白极兽不予理睬,她回望小白,他居然怀抱树干酣睡入梦,还留有灵力护身,毫无怜香惜玉之举,任由她寒风里得瑟!气愤不过,她正欲踹醒小白,余光忽见白极兽溜走,紧接着传来一仙子娇柔之声: “恒天,你可记得此地?” “呵,我怎会忘?!” 声落影至,神君和仙羽已飘至树下。仙羽淡妆相宜,宛若白莲。她这副姿容,高贵圣洁,确是神妃最佳候选。而神君退去那身满是抓印的白衫长袍,此时的银装更显君威。藏不住的神息如丝雾淡绕,似有若无,仙姿缭绕。落烟惊讶中满是羡慕,同时欲踢小白的腿僵硬半空,丝毫不敢移动。生怕抖落这树上积雪,惊扰神梦。 “这北神川之巅还是如此美丽。当年,若不是你日夜相陪,精心调制神果助我复原。今日,我怕还要留此地苦练。”他拥她入怀,低头吻住她的唇。 落烟狠咬着牙,一股寒意由心而起。然神君和仙羽本就相爱百年,受神族期待和祝福。为何她却无法为他们高兴? 狂风暗袭积雪抖落,趁此时机她扑过去,狠拍小白的脸,同时捂住他嘴,做个“神君”口型。小白蓦然醒悟。她眼光暗示,要越过枝头,远离此地。小白拼命摇头,暗示着:枝头那端是悬崖,无处可走。 她怒瞪小白,示意若不想移动就让道,就他抱的这枝丫伸得最远。小白四肢更紧地夹着树干,死劲摇头。她牙一咬,直接蹬着他身爬过。小白痛苦地闭眼咬牙,最后咬到树干上也没敢吱声。她一乐,故意留在小白背上,用膝盖猛跺几下。 突然眼前衣襟飘然,她本能地抬头。 “嘿嘿!”她干笑两声,“还是被你发现了。” 同时再次用膝盖顶了顶小白的腰,小白发出“呜呜”几声。 “神君这里!” 她凑到他耳边细语。小白猛地睁眼,惊恐中苦不堪言。 “你们如何到此地?” 神君双手交叉胸前,飘离松枝三寸,片雪不沾。面色冷淡,剑眉微挑,含有几分无奈的怒意。那冷酷模样让她有点痴迷,居然望着失神。 “为何不回本君问话?”他加重语气。 “跑----穿墙----进来的。”小白终于挤出一句。 仙羽突然出现,柔声问:“恒天,出了何事?” 紧接着“咔嚓!”一声巨响,树枝断裂。她和小白抱着断木,呼啸着跌入悬崖。其实是小白抱着树干,她没有树干可抱,只能看着小白和树干离她远去。 仙羽明明可脚不沾雪?可她为何站到树枝上?落烟最后那眼看得清楚,却想不明白。 “我会记住你的!”小白突然哀伤地回头望她一眼,几欲哭着大喊。 唉,就这样死去,真是悲哀。她心凄然。 忽见神君仙躯急速坠落,脚尖轻点树干,一手抓过小白,往上轻弹。小白如鸟回巢。此时神君脚下树干已落入深渊。与下坠的落烟擦身而过时,小白又大叫一声:“我会活着想你的!” “想想你自己吧!” 她冷笑一声,而后整个身体正落入神君怀里。其实她早看到神君送小白上去之后,便悬浮在空中----等她。 “上去吧。” 她低头细语,不敢与君对视。他怀里那透心的温暖让她害怕。不料,神君突然封住悬力。他们顿时如巨石陨落,俯冲冰川底。 “啊----” 她吓得紧搂他颈项,大叫道:“你疯了!此地乃无底深谷!” 神君低头相望,面无表情亦不多语。 “你要自杀也不要拉着我啊!我和你不熟----” 她急得泪奔。可不想死在这里,她还有师父。 “本君昨夜入梦颇深,梦中怀抱仙子纵入北川之巅。今日正好用你一试那梦中之景。” 目光深邃,他嘴角居然透出一丝邪笑。 “为何不抱仙羽跳,要死就找我!” 她气急败坏朝他大喊。可耳边尽是疾风冻雪,呼喊声根本无法入耳,倒是几度冷风灌喉。她只好闭嘴,想揍他却不敢松手。这下落速度之快,她几乎无法感知自己心脏跳动, 随后,神君一直闭目不语,仿若沉浸在异段时空,寻找失落回忆? 曾有那么一段时刻,她抬头偷望。他微闭的双目,长睫毛闪烁银光,甚是可爱。望得一时忘神,她心忽生温暖而充实之感。神君似乎感到异样,护她背心的手移至脑后,把那副痴容埋在自己胸前。她闭眼静听心跳 ,忽然希望可在此时多留片刻。 “哎呀!”一突石重撞落烟的腰,她痛得大叫,“上次撞的都是你!” 话语一出,她随之怔住----难道此情此景真的发生过? 神君终于睁开双眼,接口道:“上次?本君会如此愚笨?” 随着他掌心滑过,她腰间突然变得暖和。一股暖流入体而化,那点体伤顿时化为乌有。 “你可是忘了一些重要的事?”她小心问。 神君不答,只是拼命往突出磐石撞去,这次撞的都是他自己。 她忽然觉得,和他一起疯是件很快乐的事!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13 龙魂泣血 他们最终跌落在厚重雪地里。落地的是神君,落烟在他怀里丝毫无损,而后他们一同滚向雪山底。积雪在身上越滚越厚,最后形成一个大雪球。他的怀抱温暖如春,她心暖意惬。有那么一刻,她似碰到他唇角,还未来得及享受那瞬间温情,一声巨响惊醒她痴梦。 似撞到某物,雪球停止滚动,期间隐约传来尖叫声。忽感热浪如潮,压力四起,顿时雪球碎裂。神君及时划道结界护住他们。 “神君----”千声齐呼,万斤压力瞬间消失。 落烟闪电般从神君身上跳下,脸颊火烫无地自容。这可是上千众神,观望他们----雪地里打滚? 神君悠然站起,环视一周,冷静道:“众神为何聚于此地?” 北神尊立刻飘至神君身前,堆笑鞠首道:“无神尊正给老神献寿礼,之前未提,本想给大家一个惊喜……” 话到此,他再也无法继续。这确实是个惊喜! 落烟蓦然醒悟。那是她给师父的主意:找块上好冰柱,给北神尊做个大冰雕,立于神川入口。每个修行者皆可感受北神尊威严博爱。她余光扫过不远处断裂成块的神冰雕,羞愧低头无从言语。 师父无彦的冰雕手艺乃天地一绝,北神尊那块巨冰也是千古难寻。她可想象,当众神如醉如痴沉迷于师父那绝世表演,眼看就要见到神冰雕的最后风貌时,却被那从天而降的雪球摧毁。这该是怎样的失望和愤恨?而这祸首居然是神君和无彦的爱徒,那愤恨和失望又只能吞回肚子,无法发泄。这又是多么痛苦的折磨?她愧对师父和众神,想到此,头更低些。 “神君突然离席,我们本想等找到神君再表演。可这吉时也不等……” 听到北神尊特意解释着,她心想,你女儿带走的神君,你不知才怪!怕是故意聚集众神于此,好给他俩神川之巅幽会吧? 一旁的神君面色略微惊讶,而后微笑不语。 她分明听到他耳语:“你何时变得如此聪明?” 抬头正想回瞪,却看到师父飘然而来,她即刻低头轻呼:“师父。” “如此高的地方摔下,可有受伤?”无彦边说边温柔拭去她脸上的雪珠。 她内疚摇头,不敢相视。 “没事。等北神尊再找到一块千年玉冰,师父再过来。” 无彦语音未落,突然地动山摇,冰雪坍塌。轰隆声如雷灌耳,连绵不绝。远处山脉崩裂下陷,如骨牌翻塌,急速向北神殿滚来。众神面色巨变,仙子们早已尖叫成团,场面混乱不堪。 神君和无彦同时腾空而起,瞬间消失。其他众神尊神者忙于解救埋没在崩塌雪堆里的同族。本是欢歌笑语此刻却是伤残遍野。落烟何曾见过如此惨烈场景?早已吓得不知所措,唯心念师父。 又是一声巨响,北边一高峰给生硬割断,横飞上空倒插于雪山脉,正好阻断那翻滚而来的“骨牌”。此时下陷山脉离北神殿高峰只有咫尺之遥。塌陷之势虽及时阻断,震动之力却波及北神殿。半个殿宇如被刀切割般轰然倒塌。北神尊面色苍白,急速飞身而上。几十个神者也跟随而去。 倒插雪山脉的平峰上忽现三身影。其中两个自是神君和无彦,第三个却不知何时何地而来。只见他一身青衫,面似中年凡间男子,却是空手而立于两大神祖前,丝毫不掩饰轻蔑之容。神君和无彦银光环身,同时施下结界布满山头,不是轻敌之势。 那男子突然狂笑几声,巨龙由背而生,盘旋飞升,竟可遮天盖日,凡间顿如暗夜。几声巨吼,龙尾横扫山脉,风雪迎面扑来,如从天降。 无彦意念之下,无数神光成圈,闪现四周,死死缚住巨龙。神君划光如剑,破风猛袭。此龙却是了得,居然震碎无彦神圈,同时避过神君之剑。 这可吓坏围观的众神仙子,只听一老者大吼:“速回神君殿!” 众神迅速撤离。 落烟自是不愿离开师父。她虽害怕,却也倔强地立于风雪中观望。忽觉手中一阵炽热,翠儿的蛟珠自行飞入空中。蛟珠高悬,聚光成影,正是那白衣红颜----翠儿。 “哥哥,百年相离痛不堪言。” 翠儿面带笑容,双眼却晶莹透泪。那副凄颜可感天地,更何况是相守万年而后分离百年的哥哥----蛟龙青岚。 “是我求神君收回蛟珠。他封我气息于珠内。至少这样我可留哥哥身边,感受哥哥的气息。”翠儿柔声细语。 “哈哈!神族善做幻影。” 蛟龙青岚只楞了片刻,随即一个龙摆尾,带着冰雨横扫而来。翠儿身影随之碎成残片,却是带血肉的残肢散落。 落烟心头剧痛,几乎晕厥。 “枉她对你一片痴心。”神君无奈摇头道,“我若要杀你,何须利用幻影?先神君赐的蛟珠我自有能力收回。虚虚实实你心自知。” “我还她心愿。”神君手一挥,翠儿蛟珠随即飞向青岚。 青岚腾空而起,接住蛟珠,仿若真感受到翠儿的气息,面露幸福笑容。片刻之后,手心蛟珠俱碎成粉。一声长啸,青岚背后蛟龙碎裂成片。他双膝跪地,泪滴入粉,而后再未移动半分。 无彦长叹道:“长玄封入他体内的蛟珠可是……” “是无神可毁的天地神珠!除非自毁!”神君望向无彦,黯然道,“红峦那血肉之躯,可是你的幻影?” “你说呢?我们可还输得起第二次?”无彦冷然。 神君不再言语。他怎会不知,五百年前双龙助魔差点毁掉神族。而谁又能保证他们不犯第二次错误? “你明知落烟带这珠子很危险,为何还封她神力?”神君望向远处的落烟,忽然问。 无彦淡然一笑,回应着:“如若不封,青岚怎会相信?别忘了,他只信凡人。” “单凭蛟珠之力,何以穿过万佛墙?”神君回头望向无彦,略微好奇。 “你今日问题太多。万佛墙很难穿透吗?他不是也破神封毁了半个北神殿?” 无彦长袖一挥,青岚身躯化尘飞逝。 落烟望着师父和神君飘下高峰的身影,欲问明此间缘由,忽感浓浓睡意袭来,只听师父耳语:“睡吧,该忘的总会忘记。” 她双眼再也无法睁开,连最后是谁接住她倒下的身躯,都毫无印象,只记得那怀抱有股清香,优雅怡神。 是神君,她想。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14 玉冰神雕 自从北神殿回来,师父无彦确实不大高兴,常常为那块玉冰毁于一旦而惋惜。落烟记住的自然不多,只知那日自己毁北神尊寿礼,惹恼师父。于是她暗下誓言,定要赔北神尊一个冰雕。从那以后,她把自己关在天倾殿,苦练雕功,大凡能刻的东西都被她刻得乱七八糟。 一日,师父无彦突然问她:“你真想学冰雕?” 她认真点头,眼神满是期待。 “给你找师父不难,不过这练习,还是用冰效果较好。”师父无彦看着她刀痕累累的双手,略微摇头。虽说这神伤总会自己愈合,但期间也少不了疼痛。 “师父,让我去北神殿呆段时间吧。那里到处是冰。”她祈求道。 “别急,那千年玉冰可不是那么容易找。让他们慢慢找吧。”无彦摸着她的头温和道,“这千年玉冰必由无质之水,千年凝固而成,冰质如玉晶莹剔透。要找这千年都不染杂质的水,谈何容易?” “为何当时无神能及时阻拦雪球?” 她记得冰川一跳和雪球之滚,不过也只有大概,忘了很多细节。 “当时众神都全神贯注看师父落最后一刀----画龙点睛之作,谁会注意到有个大雪球从天而降?等意识到时,想阻止已来不及。”无彦眼光透着惋惜。他何尝不心疼那块被摧毁的冰? “师父,我错了。我不该贪玩。”她难过地低下头。 “呵呵,不就是块玉冰吗?”无彦拍拍她的肩,安慰着。 第二日,无彦带着落烟去天极。 也是那日,她才知,原来在天倾殿之上还有一处极寒之地,神族称之为天极。那里冰川成林,破云海而出,并随之沉浮。川环云绕相映成趣,美不胜收。 “师父,这里真……真……美啊。”她边说牙齿边“咯咯”打着冷颤。 “这里是师父修行之地。” 无彦指带金粉遂而成光,把她笼罩在金光里。师父神息独一无二,强大平和又不失霸气。享受着神光的呵护,她心底崇拜不已。 “这极寒之地不是一般神者可入。师父之前没带你来是怕伤到你。” 无彦轻握她手,跃至一冰山腰处。那山腰乃一平滑冰地,方圆约十丈开来,光滑透影,浓郁寒意呈薄雾般腾绕于冰面。 无彦随手做个球形结界,转身道:“觉得冷时,可留结界里。” 她频频点头,抑制不住兴奋和喜悦。突然,无彦点地凌空,幻化百道弧形光环,断冰无痕。削断寒冰随意念所趋,纷纷落到结界旁。她尽情欣赏师父神姿,崇敬之情毫无隐藏,稚气小脸写满笑意。 “你,为何如此开心?”不知何时,无彦已落至她身侧,见她笑颜如痴,略微不解地问道。 她回过神,收住笑脸,严肃应答:“师父好厉害。” “先用冰刀吧。”说着无彦递给她一把银色冰刀。接过冰刀,她心头暖意无限,心知这是师父特意为她准备的。 师父雕冰是聚力于掌,坚如刀刃,何需这些冰刀?定是见她痴狂,之前学着直接用手砍冰,结果痛得几日无眠。 “可要看好了。” 无彦手心吸过一块碎冰,不知何时手中已握一把冰刀。 “师父要教我?”她兴奋叫道。 “嗯!师父教你。” 无彦席冰而坐,她挨着师父坐下。只见无彦使刀如指,刀入冰离,看似冷乱无序却刀刀成形。她全神贯注盯着师父的手,大气不喘。无彦十指修长,每个动作都如此优雅。不知何时,她视线落到师父那绝美俊容之上,暗赏师父专注神情。 无彦双眸深沉似藏故事无数,她欲探知却惟恐得知那些秘密。 “落烟,师父脸上可有异物?”无彦忽然转头望向她。 “没----哦----有!虫子!” 她下意识撒谎,为圆谎言,她无意识地往他脸上拍去---- 无彦冷不妨那一巴掌,也愣愣地承受着。 她倒吸口冷气,嘿嘿笑道:“师父,我在做梦,做梦!”接着自己低下头,面色绯红。 无彦把手中冰雕放入她手,起身轻语:“这些时日师父繁忙。神族要重振神威,师父自是不能袖手旁观。你在此慢慢练习。师父有空会来看你。” “嗯!” 她轻声应着,眼光早被手中冰雕所吸引。如此短时刻,师父居然刻出一活生生的仙子。身材婀娜,衣裙飘飘,可惜没有面容。 “这脸?” “师父还未想好。你可从些动物开始练。” 无彦手指微动,似阵轻风拂过,周身冰块瞬间给削成不同动物形状。 她高兴地望着师父道:“等下记得来接我。” 无彦应了一声,腾空而去。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15 极寒精灵 接下来落烟日日躲在天极与冰为伍,乐不思蜀,最后干脆连天倾殿也不愿归。无彦见她开心,也随了她意,只在有空之时来指点,顺便给她添些冰源。 她也可弄些小冰块,只是效果都不如师父的好。师父给她的皆是大块透亮寒冰。而那些给削平的冰川,没过几日便会自己“长”出。师父告之,神川可聚天地之气,重新凝聚而成。 那日落烟端坐冰地,始学雕刻人物。几个时辰之后,倦意渐生,她不知不觉倒地入睡,入梦极深无法清醒。 突然脸上一阵刺骨寒痛,她“噌!”地睁眼,发现半个身体已陷入冰山。这冰奇寒无比,却是活物,如藤蔓般生长攀爬她全身,冰封所有灵力,冻结每寸肌肤。 此时的她毫无动弹之力。如若不立即破冰而出,即便不给冰封,也会至寒而死。看这光景师父不会过来。正当她愁眉不展之际,一毛绒雪花球漂浮到她眼前,好奇相望。此物大如掌心,独有一眼,背后闪着一双透明翅膀,隐约可见。 “是你救了我?”她想起刚才脸部那阵刺痛。 它上下晃动,似点头承认。 “可否告知如何破这冰?”她斜眼望着不断增长的冰棱,哀求道。 雪球转个身,“呼啦呼啦----”飞离她视线。 “喂!你别走啊。” 她绝望地仰天长叹,祈祷师父能早些感应到她的绝境。倦意再次袭来,她毫无抵抗之力,只能重新落入冰凌沉梦。迷糊中听到“呼啦”声此起彼伏,唤醒她朦胧睡意,只见上百只雪球落到冰凌上,欢快跳动。这冰仿若不堪一击,裂缝频现。 她立刻调息喘气,试运灵气。先是手脚得以缓慢移动,最终身体破冰而出。她挣扎着爬入师父结界,良久才缓过劲。那些雪花球一直浮在无彦结界外,好奇相望,发出“呼啦呼啦”之声,似在窃窃私语。 她含笑招手道:“你们也可进来。” 师父这结界只护她体温。她可在里面雕刻寒冰而不化,这些雪花自然也不会化掉。 其中一个雪花球大胆触碰结界,结果如水泡一样钻入。其他见状兴奋不已,皆往结界上撞。更有顽皮者滑入滑出,开心玩耍。无彦的结界,它们怕是从未感受过,里面蕴藏着神的感知力----温润平和不可抗拒。 几个小雪花球飘到她面前,“呼啦呼啦”几声,身上颜色闪变数次。每次变色都如一场烟花表演,星光点点,五颜六色散落长空,直至消失。她惊讶之余,不忘兴奋拍手叫好。 不知是逗乐还是暗中较量, 百个雪花球几乎同时“呼啦呼啦”变色,绚丽多彩目不暇接。她陶醉在神界精灵的烟花表演中。突然它们“哗----”的刷成白色,到处急速乱窜,似乎在找地方躲藏。接着一白影飘过。 “神君?” 她暗叫不妙,记忆里她总是他欺负的对象。神君瞧她一眼,先是一惊,而后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冰雕,很快明白过来。 “难怪找不到它们,原来都躲这里。”神君自语,直接忽视她的存在。 “你为何来此地?”她提高嗓音叫起来。 “不关你事!”神君又瞟她一眼,不屑道,“最好乖乖地别出来。” 小雪球们害怕地拼命往她身上靠。 “小的们,别怕,都躲到姐姐这里来。” 她立刻爬起身,张开双臂。百只小雪球迅速藏到她背后。 “你师父这结界不过给你取暖罢了,护不了你。”神君冷言。 “怕你不成!” 她翻个白眼。那日他抓着她就往悬崖下跳,之后毫无歉意,现在回想起来怎能不气?这段记忆她可记得清楚。 “这寒精灵,我只要一只。”神君语气微软,试图和她谈判。 “离开这极寒之地,它们会死的,半只都不行。” 不知哪里来的理论,她只知它们不想走,他就别想带走。 “北神川也是极寒之地,它们死不了。”神君剑眉微皱,耐着性子解释道。 “是仙羽神尊想要,对吧?” 她怒瞪他,奇迹般记得那日神川之巅,神君和仙羽的亲密耳语。神君只冷笑一声,不作解释。这下她更铁了心,要和他斗到底。她在这些精灵们就在!“蹭”地一声,她跃上高空。背后的寒精灵也一块带上。 “精灵们,快想法消失啊!” 她自知打斗不过,只好出个下策。打算死皮烂打拖些时辰,可让雪花球们躲藏消失。 “本君已施现身术,它们藏不了。”神君露出个不可抗拒的笑。 “卑鄙!” “没时间和你罗嗦,我说过只要一只!你让开,我不伤你。”神君腾空停在不远处,盯着她道。 “这种伤害其他精灵只为博她一笑的事,我绝不允许。” 她灵气渐生,成白云状护住雪花球们。但心里清楚,这些防御灵力在神君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我会坚持到底,哪怕只能给予小精灵们些许安慰。她暗暗自语!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16 戏弄神君 果然,神君悠然靠近,笑容得意。 “你们,你们快藏好!”落烟急嚷。 精灵们焦急相望,眨眼暗语:藏哪里? “藏我……我裙底!” 急中生智,她把裙子撩开。精灵们“呼啦”地钻了进去。 “你?!”神君愣在半空。 她柳眉上挑,斜眼相望,嘿嘿笑了两声,仿若再说:有本事你把我裙子脱了! “你就是如此学的神规?!”神君嘀咕着。 “师父----” 她突然朝神君身后大叫。君忙转头之际,她半块冰雕脱手而出。“咚!”的一声,正砸中神君脑门。他怕是从未遭此待遇,黑着脸一惊一怒。 她“噗嗤”笑出声,得意道:“ 你不总是灵气环身,连尘埃都无法沾染的?” 其实心里可气愤,他居然如此轻视自己,在她面前丝毫不施力护体。 神君冲过来。她拼命逃,时而冰柱间跳跃,时而绕柱打转。神君跟随其后,却总差那么几分无法抓到。她偷笑,原来神君也不过如此。 不到一个时辰,落烟突觉身体剧冷。她恍然明白:原来神君并未尽心追逐,只是让她自耗能量。她和他不一样,她需回师父结界取暖重聚能量。而极寒精灵藏于裙下,那冷也是透骨。待想明时,已是体力透支,她从一冰柱上空直接坠落。神君及时接住她,迅速带回无彦结界。 此时她是毫无力气,如刀俎鱼肉。神君毫不忌讳注视着她,手居然伸进她裙底。 “啊!”她拼尽最后一口气,大叫起来。 “叫什么!”神君微怒着道,“我对你并无兴趣!” “师父!”她低语。 神君随即转头,看到无彦站在几步之遥,神色沉重。 “无神尊,寒精灵全藏她裙底。我毫无他法。”神君平静解释。 “戚神将依旧没有起色?”无彦脸色稍微缓和。 “毫无起色!魔之烈焰比我们想象的厉害。” “他,没用噬魂?” “据说五百年前就不用了。” 落烟大眼相望,不明他们话中之意。不过戚神将她倒是有印象。记得仙鹤湖他控神兵平仙灵之乱,神位似乎不低。 “落烟,寒精灵可帮神者疗伤。”无彦神色严肃望着她。 “只需一只,用完一定带回。”神君也不似玩笑。 “你们可要答应,不能伤害他们。” 寒精灵可是她的救命恩神。无彦和神君对望一眼,而后点头。 她撩开长裙,低声道:“小乖乖们,出来吧。” 等她抬头,只见师父和神君的背影跃出百步远。 “无神尊,我去那边看风景。这里拜托你了。” “神君等等,我也去。” “看来这神规还是要加强。” “说的是,说的是。” ……?? 她朝他们背影做个鬼脸,而后笑语:“是去救神哦,谁要去?” 精灵们相互眨眼,却无勇士自荐。 她皱起眉头,接着道:“这样可好?你们一起变色……谁变得最……变红色!” 精灵们“呼啦!”先后变了色。 “就你了。”她轻抓过一只精灵。 那精灵不停眨眼,满是疑惑,似乎在问:“我变得最快,为何是我?” “我想说谁变得快谁去!反应快,能力强!”她笑道。 精灵无语,顺势摊在她手心,一阵寒意。 “如此冷,叫你寒寒可好?” 它在她手心打个滚,满是欢喜。 她转头望向神君和师父。他们哪里是在赏风景,分明是站在远处----看着她。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17 静修仙阁 时隔数月,落烟雕冰技术略有所成,无彦便不再让她留居天极。回到天倾殿数日后,无彦带她重回神君殿。 “有劳神君。” 无彦拍拍她肩,笑望神君。神君微笑点头。看着他俩一笑一应,她一头雾水,不知这两神又要如何待她?正想询问师父,无彦已烟消云散,似有重要之事,走得急切。 “随我来。” 今日神君倒是和气,话飘入她耳时,身体已腾雾上至高空。她原地弹跳几次,无法腾云。原来师父拍拍她肩,已暗地封她灵力。 “怕我闹事,为何还要送我来此地?!”她干脆席地而坐,闭目养眼。 “你,为何不走?”神君反道回至她身前,似有不悦。 她更不悦,跳起来背他而去,一路嚷道:“我为何要跟你走?” 这可惹恼神君。他一把抓住她腾空而去。这突如其来的急速飞行,她当然招架不住,身体一下失衡,摇晃不定。神君及时挽住她的腰,她才得以平衡。 “你师父没教过你?”他面带疑问。 “我若能如你这般腾云,还不成了神君?”她嘟哝着,心却恨恨想:真是感觉迟钝的怪物。即便我有神力,也不可能以神君速度行走! 神君不再言语。他怕是也感到无彦的封印,遂慢速行云。 悠悠仙阁,细若蝼蚁游于脚下。相伴君侧,她忽觉惬意无限。 神君轻落于一山巅平地。落烟留意到深刻山壁间三个大字:“静修阁”。步入红林,映入眼帘尽是红木楼阁和白玉石栏。清幽玉竹半绽桃花,映衬着无数仙子亮丽身影。见到神君,她们纷纷驻步行礼,面露惊讶却不敢多语。 一老仙子急步跑来,热情相问:“是什么风把神君吹入此地?” “西北风!”她答得极其认真。 老仙子看向她,无意间瞟到神君还留在她腰间的手,脸上顿时堆满笑容。 “麻烦静修仙姑代管这位落烟仙子。她乃无彦神尊爱徒,常年生活在天倾殿,未能修学神界规矩。”神君亲和道。 她总算明白,原来他们是要她学规矩来了。 “神君敬请放心。既是无彦神尊爱徒,我定当尽力。”静修仙姑笑答。 “晚些时候无神尊自会来接她。” 神君说完便转身离去。静修仙姑不再多言,唤一仙俾带她去后院学堂。那仙俾倒是热情,一路畅谈不止。首先介绍自己叫碧月,闭月羞花之意。落烟忍不住多瞧她一眼,羞凡间花凑合,这天界可差了点。而后她提及自己仙界熟门熟路,参观过神君寝殿,还应邀出席过北神尊寿宴,认识仙羽神尊云云。 原来静修阁是修行仙俾的学堂,大凡仙子都会到此处静修。少则几十年,多则几百年,学成之后方可正式成为仙婢。而师父常去的学苑阁是修炼成神者的地方。落烟自是神者,少了仙俾的含蓄优雅。 “话说北神尊寿宴,那场面怕你无法想象。”碧月开始回忆。 落烟记得当时自己也在场,可终不如她嘴里说得那样难忘。 “吃的自是不用提。七大神祖相聚一堂可是百年难遇。”碧月继续道,“最难得的是神君和仙羽回到初识之地,你想有多少话要说?” “嗯!”落烟无心应道,“是很多。” “北神川之巅,当他们两情相悦时,却给两个不知好歹的小神扰了雅兴。不然,我们怕是早喝到喜酒了。”她愤愤道。 落烟吞吞口水,笑言:“那神叫小白,和----”接着胡乱“嘿嘿”两声。她似乎想起当时一些事,只是后来如何成了雪球? “小白和黑黑?”碧月恨恨道,“果然黑白两妖神!坏了仙羽的好事。” 落烟吐吐舌头,不再接话,只静心听碧月大势描述蛟龙之战。她隐约记得有那么一场大战,想来也是某只蛟龙欲摧毁神殿,给神君和师父制服的故事。 故事未完她们已到后院露天学堂。只见几十个年轻仙子端坐于台下,聆听一老仙姑台上念叨。碧月轻步上台耳语几句,老仙姑望落烟几眼,示意她可坐后排。待碧月走后,老仙姑又继续叨念。她听来听去,无非是些守礼之道,仁爱之德,尊君守规之类。这是折杀了她。 幸而是露天学堂,环境优美自是不说,后排还种满桃花,此时开得正艳。她是赏花赏景,最后把跌落桌面的花瓣吃个精光,还熬不到结束。幸而无彦早早封了她,不然此刻她真会动仙法封老仙姑嘴,而后不知哪里逍遥。 无彦来接她时,只有静修仙姑相送,其他仙子给遏令呆在学堂。无彦的神韵不输神君,足以扰乱仙子们芳心。 路上落烟禁不住打个饱嗝。 无彦好奇问:“这静修阁还提供食物?” “嗯。”她翻个白眼,愤然,“百片桃花瓣,味道极其鲜美。” 无彦嘴角轻笑,悠然自语:“看来还是神君有法。”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18 梦回百年 以落烟当时的心智,她实在无法理解,日日静修,其实不过一句话:一切听从神君便无事。为何还要成书百本,戒条万句?介于师父之威,她是不得不按时出席。 那日她实在困倦,听得昏昏欲睡,似入梦未醒,隐约看见几个仙子靠过来。 “咦,我见过你。”其中一个斜眼相望,冷言道,“你不就是仙羽山上那个凡人?” 那仙子不过一张普通面容,细眉大眼红唇。在落烟眼里仙子都不过如此,实在无从记起哪里见过她。显然她对落烟的遗忘表情很不满,冷笑一声走到远处坐下。跟随她的几个姐妹自然凑过去,低头细语还不断瞟向落烟。 落烟心里冷笑,那仙子大概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大凡见过她的都不该忘记。而此刻她记住落烟,落烟却不能回忆,她自是受打击。这些小仙子的心计,落烟自是不允理会。 “你好,我叫依然,能否交个朋友?”忽闻一女子声音上空传来。 “依然?” 她抬头望向不知何时飘落自己身前的仙子。只见她肤白身细,淡绿长裙紧裹,红妆轻抹于脸,样子十分甜美。落烟心里有些茫然,对这副容貌毫无印象,可“依然”这名字深深触动着她。 “你好,我叫……”她想回应,居然一时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姐姐来神君殿之前,可否学过神变?”那女子笑着在她对面坐下。 她点头应道:“学过点皮毛,不大会变。” 作为神者,这幻化成世间万物,千姿百态的技能还是有的。她不知为何答得过于谦虚,似乎忘记自己是神? 依然突然大声道:“姐姐可是只会变成情郎?!” 她脸色顿时煞白,她们笑语如此刺耳,她怎么也听不顺。 “菱兰,她情郎是叫……” 身后传来另一仙子口舌,她立刻回身,一巴掌打在正欲多言的仙子脸上,断了恶言。 不明白为何会如此生气?仿若心底有段最珍贵的回忆,是她的至爱,不容挖掘不容侮辱。 突然仙子们一窝蜂涌上,拳脚相加,重重落在她身上……心头涌上带甜的腥味,红色粘液从嘴角流出。 她怎会流凡人的血? 作为一个神者,她怎可能连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仙子都斗不过?又怎会伤痕累累躺在地上?生死那刻,远处似飘过一白衣身影,曾经令她眷恋和心动…… “落烟!”一声厉喝! 银光透心,她猛然惊醒。 原来只是个梦,却真实到无法逃避。 她手里还拿着半张木凳,整个学堂已是座椅翻天,残枝碎花满地。管事的几个仙子围着她,看来也较量过一番,此刻她们面色红润大气粗喘。胆小的躲于角落不敢吱声。授课的老仙姑正一脸不解地偷望着神君。神君面色沉重地凝视着她。仙羽神尊侧立一旁,也是一脸疑惑。 原来神君和仙羽正园里赏花,小仙子来报,说落烟突然怒不可抑,大闹学堂。因是无彦爱徒,大家都小心应对,怕伤到她。神君和仙羽匆忙赶至,她已入疯癫之态。神君那声厉喝,注入气道才唤醒她。 “那,可是百年前的梦境?”神君突然问。 “我若知,岂会如此痛苦?”她凄然道,“你,万神之主,可否告之?” 随后,她望了仙羽神尊一眼。这本不该属于她的殿宇,为何有如此多痴狂回忆?身心俱累,她喘不上最后那口气,昏倒过去。神君及时闪至,抱住倒下的柔软身躯。 心里藏的,却是不能见的,该是怎样的痛?而她心里藏谁,想见的又是谁,都无从知晓,又是怎样的心累? 醒来时,落烟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极其华丽的大床上,不是她的落华阁更不是天倾殿。这床恰好贴着身体,舒服至极,一种熟悉感震撼着她,禁不住仔细打量。 床身是由雕花的红木制作而成,花色千姿百态,栩栩如生,上面还点缀着宝石青玉,极其奢侈豪华。一席白色轻纱帐帘从殿宇顶端撒下。最奇特的是,殿宇上空看不到木板楼阁,而是发着微光的日月星辰。它们绕着轻纱帐,保持某种奇妙的平衡运转。卧枕和被褥皆为上成冰蚕丝所制,温暖舒适却轻若无物。 我,可在这里躺过? 她暗想,而后觉得又在做梦。自知记忆欠缺,常犯头疼,心口也时不时如火焚烧,会出现幻觉。每每这时,师父会给她编织美梦,让她安静入睡,醒来时记忆全无。她自称“痴狂之症”。而此时的师父,自是不知在何处。正郁闷之际,帐帘上空突现一黑影。 “姜黎!” 她几乎跳起来。自从上次神灵大战之后,她再也没见过他。照她的记忆能力,忘记一个面孔和名字是很容易的。为何她却奇迹般地记住姜黎? 姜黎似乎也吃了一惊,随即露出个浪子般的笑容,晃眼消失在帐帘星辰布景里。 “感觉如何?” 随音而至,神君一袭白影飘落床前,神情略为复杂。她无力应答,只能报以一笑。神君伸手停留在她额间上空,顿时一股暖流沁入心口,她全身压力和疼痛缓慢疏散。 “百年前,我可曾见过你?” 拾回一些力气的她柔声相问。此时脑里除了疼痛,并无任何画面,可那熟悉感却隐隐环绕心间。 “万年不灭之神,是无法留住所有记忆的。”神君思索一会,平静回了她。 “我这是痴狂之症。”她自嘲道,“常常会出现幻觉。” 神君神色微变,突然握住她的手,亲和之气顺着手腕流过每根血脉。她虽不明他意,却甚是熟悉他的气息:神者之息,君王之气。而这份熟悉让她诧然。 “不劳神君费心。” 师父无彦突然出现,一道神光不由分说弹开神君轻握她的手。 神君面色沉静,缓缓道:“落烟今日学堂有所不适,我特带她来此歇息。” “多谢神君。”说时无彦已闪到床边,细察她的情况。 “师父,我没事。”她微微一笑。 “我们先告辞。” 神君做个“请便”之势,不再言语。无彦抱起她,匆忙离开神君殿。 回到落华阁,她又落入一场美梦:三月桃林初开,风筝满天,欢歌笑语洒了一地…… 梦里花开正艳,梦外伤歌无从记起。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19 大战神猫 落烟可谓是一闹成名,从此静修阁的仙子对她敬而远之。原因很简单,神君居然开恩不做责罚。这待遇足够她逍遥数日。无彦也开神恩,留些神力给她,以防哪日她犯傻惹到厉害之物,也可暂时自保。 当然神君颁布一道神指示:落烟必留静修阁,学至通过考核为止。 “这是变相责罚!” 熬过几日,她终于醒悟。干脆幻化个身影放在静修阁,自己溜出去逍遥。她这上乘幻影之术乃无彦真传,岂是静修阁那些仙子可辨真假? 这日,她溜达到圣清池附近。这池是静修阁仙子们沐浴之所,藏于青山绿树之间,轻烟萦绕花片沉浮。上空有神界相护,可隔神眼。圣清池虽不如落华阁的九天池,也算个休闲之地。 正打算下池戏水,突见一团黑物躲于巨石后,她即刻想到“偷窥”二字。岂能容这种事发生?她猛冲过去想抓住那黑物,只听“喵----”地一声,黑物腾空越过她头顶,急速逃开。 “原来是只神猫!” 她紧追不放。那猫熟门熟路,飞窜于丛林。她暗道:原来还不是第一次,等我抓到你----嘿嘿! 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只黑猫,最后还是无法逃出落烟的无形线。她突然心血来潮,施展无形线,把神猫全身上下裹紧----做成“蝶蛹”。 “哈哈,猫蛹!” 看着神猫只能上下蹦跳着移动,怒瞪大眼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她笑弯细腰。 “岂敢如此对待神物?”神猫气鼓地嚷道。 “对待好色之猫,无需君子之道。”她嘿嘿笑着。 “我可是女眷。”神猫辩解道。 “在你变成女猫之前,也可能是男神!” “不可理喻!”神猫怒言,“我可是神君宠物,聪明的就放了我。” “我还是神君妃子呢!”她冷笑着,暗地施个昏睡术。 神猫摇晃几下,“啪!”地倒地进入梦乡。她笑得邪气,“唰!”地手里变出一把刻刀,那是雕冰是师父送的。 …… “唉呀!猫爷爷,总算找到----”几个神者突然冒出,而后惊愕在原地。 “哈!原来是你们的猫。”落烟拍拍手上残留的猫毛。 “仙子姐姐!”一个神者慌张道,“他,他可是神君最爱!尤其是----”他怜惜地瞟了几眼满地猫毛。 “啊?”她叫起来,“真,真是神君的----” 看着修理好的神猫,落烟细眉微皱。为让此猫变得丑陋,无法出门偷窥,她费不少劲才把那身绒毛剃得只剩头上一小撮,还顺手扎朵细花。其实这神猫毛皮油亮光滑,细微柔软,摸着极其舒服。当时可也犹豫半响,她才狠心下手。 “一些毛发而已,过段时间会长出来?”她捎着脑袋苦笑。 “仙子姐姐,你还是早点让我们带他回去给神君,不然----” 神者话还留在嘴边,突听一声巨吼,如虎怒嚎。落烟立刻循声望去,只见神猫眼红如火,身体急剧膨胀。猫爪“铮铮!”长出利刃,银光闪闪。眨眼工夫猫身就成原来百倍大,不停愤怒嚎叫,露出两排巨齿,如利剑倒挂。 神者和她立刻跃出百步远。神猫疯狂朝她袭来,几个神者挺身而出,想护住她,怎奈何不是神猫对手。那猫爪带着飓风横空扫下,百里之内草石皆飞,百年树木皆断,那几个神者瞬间不知给掀到何处。 落烟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她本能地以灵力护体,勉强定身不被狂风席卷。飓风未歇,神猫张着大嘴猛扑过来。她及时避过猫齿,却冷不防猫爪侧身飞至。一阵冷风扫过背脊,顿时给划开五道寸长口子,剧痛难忍。 “奶奶的,这也能叫宠物?”她咬牙怒嚷,“今日我就收了你!” 她聚念成气,手心聚现无数光环,飞袭神猫。看这来势,神猫楞了半响,之后发现攻击力度不痛不痒,有气势无力道。猫脸居然露出个不屑的表情,甩头又咬过来,速度即快又准。她来不及闪避,只能看着猫齿如剑直刺向自己身体。 “小黑!” 说时迟那时快,一白影冲入猫口,及时抱出落烟,同时几道白光闪过,神猫两排利齿瞬间被齐齐切断。 “神君。” 看清来者,她在他怀里故作镇定。 “伤得不清,居然如此能忍?” 神君面露惊讶,立刻施加神韵之气护她,清凉舒心。她顿觉疼痛巨减。 神猫是怒到极点,醒来后发现自己变成秃毛猫,现在牙齿也断裂,即使是神君,也不能忍。猫身随着愤怒程度继续暴涨,攻击力成千倍增长。圣清池周边山石居然给猫尾横空扫断,飞速袭向神君。 神君右手一抬,飞速而来的山巅顿时停在空中,在神念间化成尘埃。 “小黑!”他再次厉声喝道,“不要逼我出手。” 神猫并未因此稍停,反而巨尾扫过。神君紧抱落烟腾空而起,一道金光环脱手而出,直击神猫脑门。看样子这力道不轻,神猫巨大的身体猛烈晃动几下。光环迅速衍变成千道光圈,奇迹般地把整个猫身套牢。“轰!”的一声巨响,庞大的神猫终于倒下。猫身随之缩小成常态。 “我的神宠如何得罪你了?”神君突然问。 “他,他偷看仙子洗澡。”惊魂未定的落烟不忘争辩几句。 “照你这么说,这圣清池周边山林里的动物都要抓出来不成?”他奇怪她的逻辑。 “他不是一般的动物。” “你觉得他分得清男女?神界宠物是没有性别之分的。”他解释着,“我洗澡都带着他----” 她一愣,脑里闪过神君洗澡带着一只黑猫的情景?忍不住笑了两声。神君突然顿住,似意识到这话不得体。 “可否不要告之师父?”抬头望着他,她乞求着。 “可以。但从此你必须老实待静修阁,守礼数,学神道。”他趁机要挟。 心里虽不满,她也只能点头答应。这天地间她最不希望看到师父为难。把神宠弄成那样,这传出去师父又要低头道歉了。 无彦来接她时,沉声告知:“听闻神君殿出件大事。神君宠物神猫午睡醒来,发现成秃毛,震怒,差点掀翻整个神殿。神君和他大战几个时辰,才重新把他收服,之后让仙婢赶做几件华丽猫衣,才把他稳住。” “活该!没事养那么厉害的宠物干吗?!”落烟喃喃自语。 “这神猫平时温顺,灵力也伤不到其他生灵。只有愤怒到一定程度,才会变身成巨猫,攻击力怕神君都难挡。”无彦突然盯着她问,“这事可与你有关?” “神君说和我有关吗?”她心虚地反问。 无彦摇头道:“他倒没提神猫如何变秃。” “老了呗,自己掉毛。”她小声应着。 无彦故意咳了几声,低声道:“这话可不能让神君和神猫听到,不然师父也保不了你。” 她吐吐舌头,脑里突然出现神君和秃猫共浴画面,脸上禁不住印出个笑容。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20 天池之水 守礼数,学神道。这是落烟对神君的私下承诺。心龄不大,但她也知守约之道。这静修阁是非去不可,即是不可逃,她也就干脆静心专研。 只是不知何时,静修阁的仙子开始对神君和仙羽神尊的事特别留心。碧月便是其中一个,常常在她面前款款而谈,嫉妒羡慕之情毫不掩藏。而那破坏好事的“黑白两妖神”更是给传得活灵活现。最后连神君都知道神界有“黑白两妖神”专门破坏两情相悦。 这日,碧月又来找她闲谈。 “你可知,神君刚送块万年玉冰给北神尊。”碧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 落烟平日不爱搭理碧月,只因实在不想多听神君和仙羽之事。不过今日这玉冰的消息倒引起她极大兴趣。 碧月继续道:“你也知上次寿宴出了意外。虽是神君,却也是北神尊未来女婿。这次他送如此贵重之礼,看来神族要有喜宴了。” “那好啊,得恭喜他们。”她祝福道。 “你不觉得难过吗?”碧月好奇看着她。 “为何要难过?又不是师父大喜。” 她不再多语。待碧月悻悻离去,她独自飞跃到后山悬崖上,坐等师父无彦。 为何在她脑海里,一直认为神君和仙羽神尊该是天定一对。他们相亲相爱五百年,早该结连理。而神君和她,是毫不相干的神。这些想法从何而来,她不清楚,但心里却是不开心的。 突然看到几只仙鹤翱翔于云海间,穿云过雾。其中最大那只,红嘴红冠。她记得是先神君坐骑“傲世”。想起那日被他追逐,而后师父意驾而去,可谓英姿飒爽。 “如果,我也可以……” 她痴笑着想入非非。忽然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她急忙闭眼紧抓身边老树根。阵风过后,她睁开眼。 “哇!不是吧?”她兴奋大叫。 傲世居然悬浮在她眼前,雪白巨翼直伸至她脚底,目透热情之光。 “你是说?我可以?”她回以更热情目光。 傲世上下晃着脑袋。她“呜呼----”一声,跳上翅膀。巨翼微抬,她顺势滑到鹤背。那里居然有绳套可紧握。神君那种级别,自是脚不沾鹤身即可意念驱使,不知为何还设置绳套?难道是为某个仙子所设? “管他为谁!” 她嘀咕一声,抓住绳套。傲世立刻感应,唳声鸣叫着如风一般急驰而去。 “哈哈----” 她畅怀大笑,能和仙鹤一起沉浮于云雾,享受和风惬意,是怎样的爽快? 天边彩霞灿烂,增添不少神秘风情。她想起在静修阁听到的一段神族轶事:凡是傲世飞过之处,总有七彩云霞相伴,那是碧云仙子对先神君的惦念。想到这,她向天边多瞟几眼。那云霞千变万化,如火如荼热情燃烧。 “这碧云仙子可真有心。欲诉何种思愁?先君可知?” 她忽觉怅然,趴在鹤背默念起古书里的记载: “九重炫舞三生契, 遗恨入梦扰神意; 红颜不复清池骨, 羽化情长万世枯。” 虽未见过先神君,她却总觉得,曾经某个时刻被他的故事感动过。傲世忽然急转弯,她不留神差点给甩落。 “下次打个招呼。”她轻捶鹤背一拳。 傲世猛地一个上窜,她身成直线飞升,吓得即刻运住灵气,勉强扣住绳环挂稳自己。这刺激让她兴奋大叫,与仙鹤长鸣响彻天宇。之后她看到一座倒立山峰浮于云海,一汪清池沉于山体间。山如巨碗,静盛碧幽之湖,湖面青烟互绕,仙意浓浓。飞到清池上空,傲世突然俯冲下去,脚点水瞬间骤然腾空而起。这一俯一冲,她之前的愁绪早被兴奋所取代。 她突然放开绳套,小心站起。傲世会意地保持平衡,低速飞翔。她一个俯冲跳进清池,所有喧哗瞬间而逝。双目微闭,感受水的温柔,她仿若回到胎儿初期,藏在母亲腹中甜睡。这水似乎感应得到她的气息,与她生生相息。 落烟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平和安详。突然有双手抱住她,接着一股气流从嘴里送进。她惊讶地睁眼,那刻心停止跳动。眼前正是神君恒天,他吻住她的唇,试图救她…… 而一个神,是不会淹死在湖底的----只有凡人才会。 她轻而易举推开没有任何设防的神君。他怔怔地望着她,似乎还未从某个梦境中醒来。那双深情而绝望的眼,足可把天上星辰感动,愿为他陨落千年。落烟不敢再看,全力往水面游去。她的全力是何等强大?几乎瞬间,整个身体就冲出水面,带起百丈高水柱。 傲世及时飞过,接住娇躯。坐在鹤背,她心乱如麻。为何那一刻,她恐惧?恐惧想起什么? 神君跟着腾出水面。巨大水柱在他脚底跟着上升,托着他冲到最高处。而后他借着水力轻轻一跃,落到她身后。 “五百年前本君清醒时,就觉得自己记忆破损。”神君站在她背后,似自语又似说与她听,“刚才不知为何,我感知一身影沉在水里,心急跟着跳下。很害怕那人从此不再醒来,没想到是你在玩水,一时忘了你不是凡人。” “你曾经这样救过一个凡人?” “应该是。” “可记得她的名字?” 望着远方迷幻的仙境,她小声问。神君未作回答,或许他也忘了那个名字。对于永世不灭的神来说,凡人那短暂的一生,就如流星,燃烧美丽,陨落无声,更无迹可寻。 忽然神君飘至她前面,半蹲着,神情严肃地问:“你可知这是何地?” “不过一水池。”她回视他,淡然应答。 “此地乃神族天池,只有神尊和本君才有资格进来。你冒然闯入,可知要受何惩罚?” 她心里冷笑着:少来吓唬我。 “还是快些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 神君径直跳下傲世,湖水感应他的召唤,腾起一个浪花稳托他身。傲世似乎收到指令,乖乖带落烟飞离天池。后来她才知,这天池除了神君和神尊外,还有一个神可来,就是神君妃。 天池回来,她一直窗前发呆。 失去的忘记的是何事? 那晚,头开始莫名作痛,恍惚间看到师父坐在卧榻前。入睡的梦境开始变得甜美,美得即便知道醒来会忘记尘世,也心甘情愿梦里活一回。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21 师徒情深 次日醒来,生活又变得如此简单,有时候快乐就是可以选择忘记。而她连自己选择都不需要思考,师父赐予的皆是美好的。 神君赠送万年玉冰给北神尊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看来静修阁上的小道消息不假。万年玉冰几乎成了每个神者见面必谈的话题。天池回来后,无彦倒是许她几日悠闲,无需去静修殿折腾。她也乐于逍遥天倾殿,自是不知外界。只是每每有神者到访,开口第一句话几乎离不开玉冰神雕。 几日后,北神尊亲自登门造访,请无彦去北神殿小聚。意为小聚,实则惦记他那未完成的寿礼。时间定在五日后,北神川雪山底。 那日闻风而来的神者仙子比之前寿筵还多,整个雪山底是黑压压一片,神声鼎沸,场面热闹非凡。据说待无彦冰雕表演后,仙羽女神尊还要举办北神殿特有的年度仙果会。 仙羽神尊是北神尊的女儿,未受封神号前住在北川雪地里。据说她每年都会举办一场仙果会,提供各种不同修灵仙果给附近初行者,助他们早日修成正果,可去九重天上的神君殿修炼神战技能和长生术,通过考核后才可接受神的恩赐,正是赐封为神者。 落烟也是那日才知道,原来神族开恩,不单是凡人,那些没有做恶前科的小妖魔也可修仙成神。这雪山里,暗藏小妖魔无数,都是励志成神者。不过,这妖魔要成神,据说得上千年修炼。 表演开始前少不了一翻寒暄。有师父在,落烟无需担心这些礼节。她眼光早被那块巨冰吸引。这万年无杂质的水滴落而成的冰果真不同凡响。它无色透明,似随心而现。稍微不用心去观赏,皆看不到形体。不知为何,她突然心生悔意。给师父想出这么一个寿礼,着实可惜了这块冰。 “据说这冰在天池藏了万年。”不远处一小神低语引起她兴趣,不由自主地静耳倾听。 “我也听说了,还是先神君长玄留下的。” “神君还真舍得啊,这可是天地独一无二的玉冰。” “再怎么罕见之物,在心仪美人前还是可舍弃的。” “这是当然。他们相恋五百年,情深义重可是这些身外之物可比拟?” …… 落烟无心再听,思绪已给“天池玉冰”扰乱。她总觉得自己曾经见过它,脑里不停出现一个画面:一红衣女子,独立寒冰绝唱天池。记忆开始纷乱,耳边似传来歌声。 师父无彦突然拉住她的手,带之跃上玉冰之端。众神顿时鸦雀无声,纷纷退至几丈开外。 “师父?”她低呼,心里一阵惊慌。 师父可是喝多了神族佳酿?为何把她也拉上来? 无彦笑望着她,温和道:“落烟,可准备好了?” 她疑惑回望。 “师父相信你。” 说着无彦绕到她身后,左手挽着她细腰,右手轻握她玉指。倾刻间,碎冰在眼前飞舞,然无一粒沾身。无彦结界淡薄无物,却严实地护她周身。他们手掌所过之处,棱棱角角顿现。 无彦的表演精彩绝伦。落烟感觉自己是在碎冰间轻舞,跟着师父旋转舞步。那感觉非常奇妙,似一杯甘泉,清澈干净,入喉甜美,久久无法忘却。可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心,似有伤痛萦绕?刀刀落于冰上,却如割在自身? 众神如痴如醉,整个世界只有碎冰跌落之声,而她仿若听到一曲清唱: “与天齐,承君护, 雨落留痕愁无处。 祈天怜,盼君至, 轻羽一曲舞相思。 落雁归,万年复, 魂坠清湖情何故? ……” 那女子歌声凄美,似乎触到她记忆深处某个凝固点。她想,她确实曾经见过这冰,冰里封着一女子,夜夜独舞。那曾是一个神最重要的回忆,他怎可就这样忘记? 那女子魂碎于冰,落烟此刻身心碎在她记忆里,醉入这女子的世界。被遗弃的何止一块冰?她倍感伤感,不觉已清泪两行。 “对永生的神而言,万事皆梦,时至既散,若无故留恋,只能空徒悲伤。” 师父无彦突然紧抱她腰,耳边细语。师父就是有这能力,能让她无思无想,心愁自然淡去。她开始专注于手中的一刀一刻。巨大冰块渐渐成型。北神尊那高大威武穿着神族战甲的躯体,栩栩如生呈现在众神面前。他们惊讶得连赞美之语都咽在嘴里,不知如何吐出。 “落烟,刀随心落。” 师父无彦突然放开她手,留给她一张空白的冰脸。她惊讶地回头,望师父一眼。他面带微笑,轻轻点头。几缕发丝飘在那张轮廓分明,暗透刚毅的脸上。她心随之变得无比踏实。带着师父的鼓励,她用心镌刻着…… 当最后一刀落幕,众神掌声如雷,叫好声不断。无彦轻拍她肩,面带赞许笑容,而后带她飘落到神君和众神尊面前。 “妙!妙!真是妙啊!这师徒一场表演,真让老神终生难忘。”北神尊首先笑道。 “是啊,无神尊仙姿再加上爱徒舞姿,游走在碎冰间真是绝配。”西神尊接着开腔。 “看来神族又要有喜事了。”此话来至仙羽神尊,她喜悦之情藏于言语。 东南神尊也凑起热闹,暗示喜筵贺礼早已准备,就等喜帖云云。 “不过一场表演,何须在意?”无彦轻描淡写。 神君一直面带微笑,不多言语。落烟略感失望,不知为何她心底很想听他只言半语。 无数上品神者蜂涌过来,围着他们大加赞美。落烟越听越迷糊,禁不住转望不远处的冰雕。那身型体魄是北神尊不错,可那脸?她低头不忍再视。 那脸怎么看都像师父多一点,除了长须垂胸。而那眼似乎更接近于神君。难怪众神一直赞赏演技,对结果并无过多评价。 “唉!”她心中幽怨。 这万年玉冰,就毁在她最后一刻。无彦转身,随手在一块较大的余冰上刻下三字“北神尊”,铿锵有力,再意念移位到冰雕脚下。 落烟心知师父在替她解围。反正雪山底修行的大多是些未成神的凡人小妖。即便有神者回来强修,也不过是些地位卑微之神。他们能见这些大神的机会渺茫。北神尊的样子也就无关紧要,放个名懂神意就好。 “无神尊冰雕之计可入神谱。”神君终于开腔,“你们师徒是神族的骄傲。” 落烟忍不住偷瞄神君,意外迎到他的目光,一如往常,深邃难测。 “父尊,我那果会?”仙羽神尊插入话题。 北神尊笑语:“这果会是你们的天下。神君特邀九天炫舞来贺北神新殿,我们自是不能怠慢。” 上次北神寿宴,蛟龙青岚与神君,还有无彦一战,几乎毁掉半个神殿。这在神族已不是秘密。传唱的自是神族版本:蛟龙恶名远扬,神君恒天和战神无彦收服恶龙功不可没。这次冰雕表演即是完成寿宴,又是为庆贺新神殿竣工而设。 无彦轻抚落烟额间细汗,小声询问:“你可要和师父回北神殿?还是留这里参加神果宴?” “留这里。”她毫不犹豫应答。 想到那些无趣歌舞和相互恭维的话语,她还是乐得自己逍遥。无彦不做勉强,转身和神君驾云而去。其他大神和上品神也随之离席。他们不需这些仙果增强仙力。她恍惚记起,神君曾感激仙羽调制神果,助他复原。 他可是在哄她开心而已? 忽见百名仙子持果篮从空而降,雪地上早已设置百张大桌。仙子们忙着摆放仙果。为果会留下的小神者们早已垂延三尺。 待这些高位神邸离开后,早藏于附近的小妖魔们兴奋冒出,围着仙羽神尊喧闹: “仙子姐姐,刚才你身边那个可是神君? ” “好生羡慕!” “我愿用千年修行,换他回眸一笑。” …… “你们都拿仙果去吧。”仙羽神尊笑颜如花,声轻如铃。 落烟四处环望,欲找个清静之地整理思绪。随着师父离去,碎冰愁绪再现。那块万年玉冰背后有个故事,她感受深切却丝毫无记忆。不料一群小仙子热情涌到她身边,不停寒暄,不少还是静修阁的,也算认识。她只好应付着。 其实她长居天倾殿,也就这段日子才在神君殿露脸。众神怕是听过其名却不曾留意其样。上次那北神川之巅一跳,传到最后也只是神君救起个小仙子罢了。神君当然是主角,那小仙子也无神去刻意记住。今日这万神前的冰雕表演,定是师父无彦的关系,让她大受恭维起来。 “落烟!落烟!”一白影从众仙子堆里挤出。 “小白!”她记得他。上次他们差点成同命“鸳鸯”。 “冰凌碎舞,你真是太美了。”小白毫不吝啬地赞赏着。 “呵呵,是师父厉害。”她脸露得意之态。师父一直是她的骄傲。 “这下想靠近你的神者都要退避三舍了。”小白意味深长。 “师父不过是教我做冰雕罢了。” 她嘴里说着,心里却震惊不小。这时才留意确实无男神敢靠近她,除了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小白。 师父是何用意?那时的她似懂非懂。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22 情悸暗伤 忽见空中礼花阵阵,众小神小妖魔雀跃欢呼。围着她的小仙子们都朝礼花处奔去,只剩小白和她远远地望着。高台上,仙羽神尊神情高傲,俯瞰台下每一个崇拜者,似乎十分享受着万众瞩目的荣耀。 “修神之路遥远而慢长。千百年来本尊在此与大家相聚如欢。如今移居仙羽山回来自是不便。这年度神果会将由碧月仙子掌管。”接着一蓝衣仙子轻步上台。这碧月不就是静修阁上的仙子? “小白,你可认识这仙羽神尊?”落烟突然有点好奇。 小白沉思片刻,接口道:“那可是很久远的事了。那时我还在此地练初级。凡人阳寿不到百年。倘若悟性不高,未能上九重天怕已是一堆白骨。她这仙果未必能提高修行,不过保持容颜却有奇效。” 她心知,只有能上九重天得神赐者,才可长生,进而修神技成神者。 “五百年前妖魔族偷袭,重伤的神君就是送到此地疗伤。不过这在神族已不是秘密。”小白继续道。 “为何送神君来北神殿?” 神族修身养性之所如此多,她不明为何送至凡间。 “北神尊回神之术可让凡人起死回生,对神也有奇效。据说要不是北神尊相助,无神尊怕也救不回神君。” 原来神君承着他们的救命之恩。此恩可重于山,如何偿还? “我们走吧。”她黯然低语。 “等等!” 小白目露好奇之光凝望舞台。落烟随之望去。 “今日本尊要给大家看个精彩表演。” 只见仙羽边笑着,边从手中果篮里拿出一空心水晶光球,里面居然关着个小精灵。 “寒寒!”落烟一惊。 不是说要救戚神将,寒精灵如何到她手里? 小白及时抓住她欲冲出去的身体,示意别激动,静观其变。她想到这事怕与神君有关,纵是要留个面子,即便有疑问也当私问。 “此乃寒精灵,幽居于九重天极,天地间仅此一只。”仙羽神尊毫无忌言。 落烟手握成拳强忍不满,几欲横飞金刀直接让她闭嘴。 仙羽高举光球。只见球体透明通亮,里面的寒寒恐惧张望。它无法破球而出亦无处可藏,只能频繁眨眼。她似乎很满意他的恐惧,接着高嚷:“它乃精灵之王,集天地极寒之气而成,瞬间可变万种光色,勘称天地一绝。” 这九天流光神族盛传千年,据说至今无神亲眼目睹。仙羽这一提,台下小神和小妖魔一片哗然。如果今日能见到九天流光,是何等殊荣?他们当然要感激涕淋。 “变!”仙羽下令道。 寒寒吓得一阵哆嗦,憋足劲依然无法变色。 “你,上次不是变的好好的?可不要故意和我作对。”仙羽生气嚷道。 “你如此恐吓,他是变不出的。”落烟终于忍不住提声相劝。 众目光朝她望来。她面露轻笑,飞身到台上。她想,如若只想看表演她可相助,免得吓坏寒寒气伤神尊。寒寒大眼忽溜旋转望着她,似乎努力回忆。 “寒寒。”她小声道,“可否记得天极雕冰?” 落烟本就具有出尘不染的神之态,加之先前的冰凌之舞,此刻再往高台一站,自是引起骚动。台下羡慕嫉妒赞美声不断,更有小神小妖提出疑问:这精灵可是真的最后一只?这天极是何样?…… 落烟未作搭理,只是目光柔和望着寒寒。它突然兴奋旋转,灿烂之光如水流溢满光球,瞬间闪现万千光泽,照亮半个天空。本是平常浮云,此时也映光色变,风起云舞之势。 “哇!流光之彩!” “好神奇!” …… 仙羽突然冲到落烟跟前夺过光球,冷不防“啪啪!”赏她两巴掌。落烟顿觉脸颊火烫,未回过神,只见仙羽往台下狠摔光球。此球弹性极大,落地即刻顺势弹起,又落下…… 众神和小妖魔们开始哄抢。此珍奇之物,他们都望捧之手中细细观赏。寒寒流光顿失,几度翻转碰撞,早已迷糊,单目泪滴成冰。落烟看得真切。 “他奶奶的!”落烟大叫,一个旋身冲过去抱起光球,随即身后一阵飓风应念而起。小神妖魔们全给吹到几丈外,所有桌椅皆被掀翻,仙果碎落一地。 “你竟敢毁我仙果会!”仙羽怒气冲天。 “毁了又怎样?!”落烟也不示弱,“让你也尝尝这弹球的滋味!” 落烟意生神光球,紧锁仙羽神尊。接着她手一挥,光球急速飞升,后重落地面,接着又回速上弹……这一上一下,困于光球里的仙羽前翻后仰,气煞了脸。 落烟狂笑不止。她脸颊掌印犹存,记事以来这可是第一个巴掌,居然还挨了两次。 几个白影忽然从天而降。神君及时接住上弹光球,轻轻一碰即破她结界。仙羽顺势柔软倒在他怀里。 “寒寒,我们走。”落烟转身,抱紧手里光球飞身而去。 背后传来师父轻唤,她并未回头。无彦要追上她何其容易。他未追说明他不想拦她。如若无彦不做阻拦,在场的谁敢动她,除了----神君恒天。 神君闪到她跟前,虽面无表情,眼光却犀利可杀神。 “你想怎样?”落烟冷眼相望。 “你师父可是太宠你了?”神君语气虽保持平缓,落烟却感周身空气凝聚,压力剧增。她沉默不语。 “神的力量可不是用来欺负同族的!”神君神情严肃道,“你可有话要说?” 落烟视线越过他肩,望着远处那片白雪,倔强不语。 “仙羽神尊虽未有你强。但论神位,她与你师父同尊。你在众神面前如此戏弄于她,神族不能袖手旁观。”神君声音响彻整个雪山谷底,自是说给天下听。 “是你不能旁观吧?”落烟冷笑回他一句。 怀中寒寒“呼啦”一声,怕是给神君震醒了。 “仙羽不过是想让精灵表演,助兴而已。”他是在给她解释吗? “哼!她那身段不也可自舞一曲?”落烟心中愤怒难抑。当日约定可未提“助兴”一词,他失约还如此有理? “你!别逼我动手。”神君声沉气重。 落烟头微仰,目视蓝天,一副不屑之势。手心却暗聚灵力,即便无法抗衡,也可拼个死活。 无彦及时闪入,挡在落烟身前,和声道:“落烟虽玩性未泯,但不至于无理动手。此事望神君给本尊一些时日,我定还仙羽神尊一个说法。” 无彦声音不大,却是威震天下,所有在场的神者小妖魔们怕也听得清楚。无彦出面,神君自不会再纠缠。落烟急切逃离,几欲滴落的泪水藏于眼眶,她纵是不想他们看见。 落烟修行未及无法去天极,而寒寒必在极寒之地才能存活,于是她想到那块玉冰。既是从天池移过去,那天池定有极寒之地。 落烟爬上静修阁后山悬崖。那日她就是在此遇到先神君的仙鹤傲世,希望今日也能有点好运。她试着心念仙鹤。只听一声长鸣,傲世果真穿云而至。他能感应到她的召唤?这份默契何时开始?落烟只当自己幸运,急跳上鹤背同时解释道: “我自知不可闯天池,但这是救命,保证偷去偷回。” 傲世呼啸而去,直入天池。 “你可知何处有冰?”落烟试图交流,她知这鹤是通神的。 傲世“扑扑”往清池旁的丛林深处飞去。而后落烟看到一仙气缭绕的洞穴。傲世停至洞穴口,眼露柔光,鹤首微点。落烟急速跳下鹤背。 “告之师父,我在此地等他。”说完转身跑进洞穴。 这洞不是天然成穴,单是那光滑透影的洞壁,就知是某个大神之杰作。虽白雾不散,却感觉不到潮湿。地面碎石成道,蜿蜒消失在深处。落烟心无恐惧,反而有种奇异的熟悉感,如久别重归家园。 “我可是在此地住过?”她自语,而后自嘲地摇头,“天池乃神族禁地。我怎可能在神族禁地里过活?” 话虽如此,可她脑海里不断浮现残缺画面:一潭清池,一个被囚禁的城池,一个冰窖,还有一女子……洞穴深处奇迹般呈现她的幻影:只是那潭清池已干枯,囚禁的城池已消失,只有冰窖还在。 她哑然却无法多想,记忆是空从何而想? “寒寒,我们就在此等师父。”她说着跑进冰窖。 冰窖四壁和上下皆是巨冰砖堆砌而成,明晰如镜,倒影着他们的影子。除了地上有些碎冰,空无其他。那万年玉冰应是从这里移到北神川雪谷底。 落烟又开始出现幻觉。她恍惚看到墙角有张冰榻,上面沉睡着一女子。那玉冰依旧立于冰窖中心,冰里是那女子身影,正在独舞清唱: “与天齐,承君护, 雨落留痕愁无处。 祈天怜,盼君至, 轻羽一曲舞相思。 落雁归,万年复, 魂坠清湖情何故? ……” 那凄婉绝美的嗓音,和她冰雕时听到的毫无差异。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23 羽山道歉 落烟盘膝闭目而坐,不断告诫自己,此乃幻影,心静则无。却未料那女子越来越清晰,仿若与落烟相识多年。她喜粉裙,总爱披一件带羽绒领子的粉色披风,她善于唱歌轻舞……想着想着,落烟手臂伸展,身体踏着那歌声有节律的旋转,弹跳……完全无意识地沉在那女子的舞曲里……仿若唱歌的是她,轻舞的也是她,却是按着那女子的意识…… “落烟!”一声有力低呼打断她思绪。她迷糊睁眼,身体随即倒下去,却落入一个暖意无限的怀抱。 “恒天。”她从心底唤出这个名字,如此熟悉如此顺口。 那一刻落烟觉得她不是自己。而下一刻,她惊跳起来----神君为何出现在此地?她又如何躺到他怀里? “别动!”他命令道,同时温暖之气源源送入她体内。 “我----怎么啦?”她低声问。 “这些冰都来自天极。你本无能力御天极之寒,而这支,羽一曲,极耗体力。”神君忽然伸手轻理她脸上飘落的碎发,眼神轻柔如水,声如低弦之音,“不过,你跳得很好。” “寒寒呢?”她刻意避开那眼光。 神君意念趋动,不远处的寒寒带着光球落到她怀里。他居然呼呼睡着。 “可能看你旋转太久,昏睡过去了。”神君微语,温热呼吸滑过她耳畔。那瞬间他似乎触到她心底一根弦。他只要轻轻拨动,她就会情不自禁地随他意愿而活。 “仙羽有错在先,但在众神面前你那样奚落于她,也不可取。她已公开认错,你也要略表歉意。”神君平静而言。 “要我如何表示?”听到仙羽,落烟心底那点喜悦随即消逝。 “向她道歉。”神君低头相望,眼神莫测,似有意却无情。 “可是她的心愿?”落烟冷然,“我不去!” “这可由不得你!”神君眼里温柔退得一干二净。 原来,他可以柔情似水的哄她,只为了满足另一个她的心愿? “这里曾经冰封着一女子,你可记得?”落烟凝望着他,一字一句,“你怎可如此干脆地拿走属于她的回忆,不留一点痕迹?” 神君抱着她的手微微振颤,落烟趁机猛推开他。随即她感到一阵晕眩,重新倒入他怀里。他若不允许,她何处可逃? 醒来时,落烟躺在天倾殿落华阁。她细细回想,也只记得见过神君,而后被要挟去向仙羽神尊道歉。寒寒躲在水晶球里,眼睛闪亮相望。 “咦?你为何没死?”她惊讶道。 寒寒极度不满斜眼无视,暗示道,你希望我死? “哦,我不是那意思。”她托水晶球于手心,好奇自语,“这天倾殿四季如春,你生性喜极寒。如若不在极寒之地,我以为你会化掉。” 寒寒“呼啦呼啦”变起颜色,开心玩耍起来。 “呵呵,好了好了,我相信你没事。”她跳下床嚷道,“我们去找师父。” “又有何事要麻烦师父?”无彦声音从门外传来。 落烟奔出楼阁,看到师父独坐楼台品茶赏景。 “师父。”落烟撒娇道,“带寒寒回天极可好?” “你可要寒寒终日呆在水晶球里?” “师父不可把寒寒放出来?”在落烟诧异相问,在她心里师父是无所不能的。 “这水晶光球乃神君所做,无神可以破。”无彦轻语,“换而言之,寒寒在水晶球里是绝对安全的。” “那也不能当球踢。”想起那日寒寒的委屈样,她心里纵是不能接受。 无彦笑而不语。 “师父,别无他法?难不成要囚他千年?”落烟可怜相望。 寒寒“呜----”地一声软在球底,做出“吐血”状。 “你答应神君所求,他自会放寒寒出来。此事不急,等你想清楚再答复他也不迟。这次师父也无能为力!” 无彦起身而去,不留一点声息。 落烟恨恨喝下师父留下的半杯清茶,气愤道:“想让我给仙羽道歉,做梦!” 寒寒飞起来,猛地点头。 “就算把寒寒永世留落华阁,我也不去。”她望球柔声细语,“寒寒,在这里陪我怎样?” 寒寒高兴点头。 可没过几日,寒寒身上总围绕着忧郁的流光蓝。 落烟求了师父,他带她回天极。可关在水晶球里的寒寒总是没有办法和其他寒精灵一样自由飞翔,相互磨蹭玩耍。之后寒寒对回天极兴趣全失。落烟心知,它难过给囚禁着,知道自己和其他精灵不一样了。寒寒身上忧郁蓝光日渐加重。 落烟决定去趟仙羽山。碍着面子她背着师父溜到神君殿。可这道歉总得有旁证,不然到时仙羽神尊不承认这可如何是好?自是不能求神君,于是她想到小白。 落烟想不到她在神君殿名声不小。众多修行者都热情相助,亲自带她去找小白。原来小白独居在神君殿竹林峰。那里青竹成林高耸入云,风过竹语“沙沙”低吟。一间竹屋藏于丛林间,屋前也有小石铺路,小桥流水。 待引路修行者自行离去之后,小白才开腔:“你找我也不必如此大张旗鼓。” 落烟露出求助时才有的温柔,细声细语地道:“小白,陪我去趟仙羽山,可好?” “有何好处?”小白也很直接。 “把你大名贴于师父书房,让他每日读一百遍。”她嘿嘿笑着。 “……”小白想了想,“这个就不用了。” “你去,还是不去?!”她这软硬兼施可是从神君那里学来? 小白急忙问:“你可知如何写我名字?回来你先写我看看!” 落烟不由分说拉着小白跃下竹林峰。可这仙羽山如何去?她沉思半响。 “可是要先去二副殿?”那是她仅存的一点记忆。 小白指指天空,一会一只小鹤懒懒出现。 “我家二白。”小白得意道,“普通神者只有御驾仙鹤才可离开神君殿。” “喂!谁家的鹤?这里不许停鹤!”几个神兵突然冒出,“刷”的一纸白条贴于鹤额头。 小白拉起落烟跃上鹤背呼啸而去,脸变煞白。 “那是何物?”落烟好奇问。 “罚单!”小白没好气答,“又要加班多编几个竹篮给仙子姐姐们了。” “呵呵!”落烟笑起来。原来这神界还不能随意停鹤。 穿过一白云时遇急流,二百身形不稳剧烈震动,差点把他们抖落。落烟死抓鹤脖子才保住不落之势,二百也差点给她勒死。 “呵呵,二百是民间土产。”稳住身体的小白傻笑道。 落烟无语。 几经波折一路颠簸,二百也算争气,直接带他们落在仙羽山最高峰。落烟拍拍二百脊背,也算感谢兼安慰一番。二百爬在地上粗气急喘,只差没口吐白沫。小白怀中掏出一仙果,急忙喂他食下。 “为何不之前给他?”落烟不解道。 小白翻个白眼应着:“之前给他,你还能到这里?” 果然仙果食后,二百即刻翻脸不认,拍拍翅膀走鹤。落烟无奈摊开双手,更是无语。 “青雨竹?”她晃眼看到不远处一簇嫩绿小碎竹,禁不住叫着跑过去。青雨竹枝干极小,密密麻麻簇拥着生长,叶片如针细却软弱无脊。待她靠近,它们如遇老友,枝干热情相拥叶片相粘于她身。 “你如何知它叫青雨竹?”小白跟在她身后好奇问。 “随口说的。”落烟突然蹲下身,刨开竹根下泥土。 “你是来偷竹子的?”小白汗然,“我那里竹子甚多,你大可不必来此地惹恼这个神尊。” 落烟并未留意小白自语,只觉心情激动莫名期待。忽然一把小匕首泥中半现。她迟疑好一会才拿起它,手指居然有些颤抖。 “你挖到宝了。”小白蹲在她身侧,好奇注视那匕首。 它虽污泥满身,却掩饰不住那精致外壳。 “你握握看。”落烟把匕首放到小白手里,望着他问,“可感到异样?” 小白摇头。 “可觉心口有一阵疼痛?”落烟刚才分明感觉到刺痛,他为何没有? “性别不同。你太敏感。”小白“唰!”地一声,抽出匕首。 “哇塞!是极品!应该值不少钱!”小白两眼发光,喃喃自语,“不过,这好像是妖魔族之物。” “管他什么族,我喜欢就行。师父肯定不许我留着。”落烟沉思片刻,自问:“该如何收藏?” 小白把匕首插回外套,放回她手心,黯然道:“你自己想法,如若不行我可代管。嘿嘿!” 落烟没答话,出神凝视手中匕首。小噬魂?她愕然,怎会想到这样一个丑陋之名? 她忽然念起神诀,匕首消失无影无形,可她心里却清楚它的位置。 “你,你怎会文神尊的----藏物术?”小白惊讶得何不拢嘴。 “文神尊?何许神也?”落烟并不记得有这样一个神。 “文神尊原是仙羽山主人,神族长老之一。五百年前那场妖魔战后,他随即失踪。据说至今都无下落。他的藏物术就连神君或是你师父都无法破解。” 落烟暗喜。这正合她意,藏个匕首,下次斗不过神君,拿出来吓唬吓唬也好。 “走吧。”说着落烟往坐落在山间的楼阁奔去。小白跟在她身后却一直不明来意。 “去给仙羽神尊道歉。你是我的证人。”落烟最后老实相告。 小白一副“有好戏看”之态。落烟斜望他一眼,努力回想寒寒的可怜样,这是道歉的动力来源。 临近山间,小白突然小声问:“如此多楼阁,你要去哪间?不如找仙子通报一声?” “不用!”落烟纵身一跃,往一处偏阁飞去。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24 流光之吻 和周边楼阁相比,那偏阁显得有点陈旧,似乎空置很久。落烟脑海里突然出现带血玫瑰,花瓣如雨碰物即化成脓血,绝艳却凄美。她告诫自己不过是些幻觉。待轻柔双眼再次睁开时,这些幻觉果真消失。她带着小白直接跃入楼阁长廊,推门而入。 “你,总是这样不打招呼就闯----” 落烟急忙使个眼色打断小白,拽着他快速闪进屋里,顺带把门掩回原样。 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落烟拉着小白幻化成一茶杯。她神变技能已到顶峰,一般的神是无法感应到她神变之物。小白能力略差,落烟只好委屈自己把他一块也变成同一杯子,一神一半紧挨着。 随即门被推开,几个仙婢匆匆而入,开始手忙脚乱地打扫屋子。 “哎呀!酒没了!”其中一个惊叫着。 “赶快去买。”另一仙俾怒道,“不是叫你们保持酒水?谁又偷喝了?” 众仙俾不敢吱声,其中一个仙婢领到暗示急忙飞出去。 “谁知今日神君来得那么突然!”又一仙俾低声自语。 此话吓得落烟和小白同时一身冷汗。落烟不停祈祷她这变术能遮住神君的眼。 一个仙婢走过来,把他们和那些普通茶杯一起,狠狠地擦了又擦。仙俾们满身怨气你一句我一句地唠叨着。原来这神君每次来访,都要到这旧楼阁小憩一会。外面那些日日打扫的他偏不去。此次还是突然来访,她们心里自是又害怕又无奈。 “恒天,今日为何来得突然?”仙羽神尊柔音传来。落烟暗地加力,神封气息,希望神君无法感应。 “今日闲着,就想来这里坐坐。”神君和仙羽飘然而入。 仙婢们立刻停下手中活,静退一旁。一仙婢端着一壶泡好的热茶走进来轻放桌面。仙羽神尊使个眼色,她们即刻退下。 “上次无神尊爱徒做得有点过分。不过,寒精灵乃神族的象征,你也不应这样待它。”神君温文而语,同时移至桌边优雅入座。 “我自知有错。”仙羽神尊细声应着,“不如我去和她道歉。我不想你为我得罪无神尊。” 她顺手拿起一个茶杯----是落烟和小白。 小白焦虑地望着落烟。她浅浅一笑,心语安慰到:我的神变,岂是那么容易识破的?小白翻着白眼,意思说那可是滚热的茶水。落烟苦苦点头,意思是你就忍忍吧!小白立马痛苦地闭上眼。 “今日不想喝茶,可有酒?”说着,他们就落到神君手里。很明显他把杯子拿了过来。 仙羽神尊浅笑道:“待我去问问小仙婢。平时她们都有存酒。”说着她急速晃出去。 落烟和小白在神君手里来回晃动。他手心温热,小白冷汗如雨。落烟急得拼命暗示:冷静冷静!她知神君在把玩着这杯子。他心里应是有疑惑但不肯定,如果他们能沉得住气---- 仙羽端着一壶酒缓步进屋。神君递过杯子,一股浓香酒气熏得落烟和小白仙魂飘飘。落烟暗地里加劲镇定下来。小白就只会半眯着眼,傻笑着。 “你去道歉就不必了。”神君接着之前话题道,“如果落烟大神过来道歉,我希望你不要为难她。” “你大老远跑来,就想告诉我这个?”明显地,仙羽有些不满但还是柔声细气。 神君不再说话,只是瞧着手中杯子。 “恒天,我不是,我只是----” “仙羽,你可知要做神君妃,宽宏大量是何其重要?”神君语气不重,却足够折服听众。 “是,我知道。”仙羽温婉应答,“我会遵照你的意思,不为难她。” 神君突然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尔后一松手,落烟和小白随之跌落,现出原形,还是逃不过他的眼!落烟踢了如痴如醉的小白一脚。他晃悠站起来,叫声“神君”,又倒下去。他是不是从未尝过凡间的酒? “我让他睡的。”神君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落烟抬头与他对视,挤出一抹微笑,悻悻地从地上爬起。 “你们,你们这是串通好的!”仙羽憋红脸却不敢发性子。 “我若知他在这里,你抬我来我都不来!”落烟急忙辩解。 神君只是冷看仙羽一眼,她即刻低头不语。那眼神清楚明晰:不要妄自猜测。 他不需解释,或者他根本就不屑给与解释? “小白,小白是我的证人。”落烟看着他,指指躺在地上的小白。 “不用。有我在就够了。”神君自倒一杯茶,慢慢细品。 落烟突然觉得,他是不喜欢喝酒的。可为何仙婢们说他总喜欢在这里藏些酒,藏给谁喝?而刚才他的唇碰到杯子边缘那一瞬,她的心又为谁而颤抖? 落烟望着仙羽神尊,缓缓道:“是我不对。下次绝对不敢拿神尊当球踢。” 仙羽神尊不得不假笑道:“落烟大神说的哪里话,那日我也有错。” “以后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再闹出这等笑话。”神君站起来,不由分说拉起落烟往外走。 “恒天……”仙羽轻唤。 “有空我会再来。”神君头也不回。 落烟苦苦回望小白。 “他自己会回去。”神君冷冷道。 “我也会自己回去!”她争辩着。 神君暗自加劲紧扣她手缓速而行。落烟心知,他在暗示:争辩无用。 “你怎知我来仙羽山?”落烟忍不住问。 “神君殿可是我的地方。”他面无表情。 她冷“哼”一声表示不满。他瞟她一眼,而后当她是全透明的。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都沉默不语。他手温暖有力,她偷偷地沉浸在这短暂的喜悦里。神君给的感觉和师父的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此时的她却说不清楚。 “你为何喜欢那旧楼阁?”落烟突然想起仙婢的话:神君每到仙羽山,都停留在旧楼阁。 “那叫轻羽居。觉得名字可人,就喜欢上了。”他不冷不热地回答。 “轻羽?”她似乎在哪里听过?来不及细想,他们已到天倾殿落华阁。 “带上寒寒,我们去天极。”神君吩咐着。 落烟飞身进屋抱起水晶球立刻回到他身边。神君面露满意之笑,在他面前落烟还从未如此乖巧听话过。 天极寒冰之峰。 落烟轻放水晶球在神君手心。只见他一手托着水晶球,一手流光闪闪穿透水晶壁,轻轻一带,寒寒随着他的流光飞入空中。似乎还听到流光划破寒空的声音,轻盈悦耳。好神奇,她陶醉在他温柔的美丽里…… “这个……这个水晶球……”她看着透亮的水晶,而后抬头期待地望着他。 他微笑不语,空心水晶球在他手心缓慢缩成玉珠般大小,光泽却不减半分。 “喜欢就留着吧。”他留水晶珠在她手心。她马上藏起,害怕一不小心会弄掉。 “你,怎会这藏物术?”神君诧异,问了和小白一样的问题。 “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实话。” “实话就是我不知道。”她以为神君会不满意这个回答。可她猜错了,他只是沉默。 “你可记得,那日你在天池冰窖里跳的那支舞?”他突然问,“那舞叫----羽一曲。” 落烟认真回想:那天在冰窖里?她有跳舞?为何她一点都不记得? “那日你和我说,有个女子曾经封在那块玉冰里。我回去想了很久,那块冰万年来空无一物。我不记得为何先神君要立那样一块冰?也不记得是何女子神封冰里?”神君回忆着。 “万年记忆,丢了就丢了。我有时候连昨日发生之事也能忘记。”落烟傻笑道。原来她不是唯一一个会忘事的神。 “落烟。”神君突然凝视她双目问,“你师父对你……你如何看你师父?” “师父?”她沉思一会,道,“师父对我很好,很照顾我。” “你可知你师父的入梦诀?” “知道。师父可造出不同梦境,让生灵入梦流连忘返。” “你师父可有给你造过梦境?”他眼光在她脸上轻游,似乎在找寻某个答案。 “我难过时,他会,醒来就不难过了。”她没敢和他对视,心里很不习惯他这样端详自己。 神君收回自己目光,欲言又止。 落烟遥望寒寒。他已经回到伙伴们身边。不知何时,他们周围已聚集上百只寒精灵,快乐变换着不同颜色,有节奏穿梭着飞行,星光散落,风舞天极。 “呵呵!快看啊,它们在给我们做烟花表演呢?”落烟高兴地拉着神君衣袖叫着 。 “这叫----九天流光。九种天界彩颜混合而成,以蓝流光为主调,红,黄,绿为跳动配光,混合后可成万种不同色泽。”神君浅笑道,“若是在夜间,这九天流光会更精彩。” 他手在空中一挥,整个天极如坠深渊,瞬间黑暗无比。天边一轮残月悠然升起,繁星随之闪现。近处寒精灵围着他们旋转。九天流光,连成绚丽千万条光丝,在他们身边环绕着,流动着…… 落烟惊讶地说不出话,心里荡起一种奇妙情绪----感动?喜悦?还是……她转头望向神君,正好迎上他炽热目光。或者,他一直这样注视着她,只是她未曾留意? 突然,神君一手紧挽住她的腰,一手捧起她的脸,深情吻住她的唇。她忽然不知所措,似乎已经忘记如何去吻一个……他轻咬她的唇瓣,敏感地触动她的知觉。落烟意识缓慢散去,心里充满甜蜜和温暖,不再惊慌。而他的味道竟是如此熟悉。仿若千年前,一个神也曾经这样吻着她----那么温柔地融化着她的心----是他吗? “轻羽……”他沙哑地声音在耳边响起。 落烟心凉透半截---- 神君似乎感觉到异样,突然放开她,所有柔情顿时消散。 “我忘了,这九天流光会让神产生幻觉。”他即刻收回结界,黑夜瞬间消失。 “嗯。是幻觉。”她附和着,“轻羽是谁?” 他不作回答,只是转身平静道:“我们回去吧。你师父找不到你,要和我急了。” 落烟对寒精灵们做个“再见”的手势,转身跟在他身后。他重新握住她的手,带她离开天极,一路彼此都沉默不语。 见到无彦,神君只是笑言:“任务完成。” 无彦回以一笑,请神君留步品茶。他婉言谢绝,飘然离去。 望着神君背影,落烟暗想:她一定会记住那个吻。那晚她似乎又看到师父,他是来给她造美梦吗?可那天她并没有不开心。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25 君尊喜好 一切似乎又回到起点。奉神令,落烟依然要去静修阁学习神族仙子礼仪。鉴于她种种恶迹,静修阁特意安排几个算是比较厉害的仙子,四处对她多加照顾。名为照顾,实则防范她哪天痴狂起来,又要翻了整个神殿。无彦对神君的安排倒是毫无异议,还亲自封住落烟一些灵力,而自己照常去学苑阁和神者切磋,之后转道静修阁接了她便是。 重回静修阁,落烟才知如今自己是大名在外。其实她也不是很清楚过去,只隐约记得惹恼过仙鹤,伤过未来的神妃,不小心惹上蛟龙,闹翻北神尊的寿宴还有什么神果宴,最后好像还和巨猫大战…… 学堂休息时,她正无聊地掐指努力计算自己的恶迹,忽然些许慕名而来的仙子们一窝蜂地拥到她周围,不停地打听无彦和神君的情况。比如他们的喜好,常出没的地方等等。仙子们左一句右一句弄得她无法招架,最后只好让她们把问题都写纸条上,并答应下次一定作答。 一如往常,无彦来接她时只有主管的仙姑出来相送。仙姑自然是满面笑容,还不停夸她今日乖巧,安静求学之类。无彦自然点头回应几句。回到天倾殿,落烟坐在无彦的书桌前,捧着脑袋一直傻笑。 “何事如此开心?”无彦依门静观多时,她却全无知觉,他不得不叫醒她。 她抓起一叠纸条跑到无彦面前,乐道:“师父,想不到我如此受欢迎。” “就为这个?”无彦早猜到几分。 “她们请教我好多问题。如能一一作答,可算是同族相助,遵守神规了?” “你真想问?”无彦望着她,似有所思。 她“嘿嘿”干笑两声,孩童世界,受仰慕总是件开心的事。她那点心思,无彦怎会猜测不到? “你问吧。”无彦缓步到书桌边坐下,随手拿过一本书籍,无心翻阅着。 “师父----有没有----心仪的仙子?”她看到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自己磕磕碰碰算是勉强照着读了出来,而后偷偷瞄了师父一眼。 “嗯?!” “这里有个仙子想知道,师父心仪的是什么样子?”她急忙补充道。 “就告诉她,不是她那样子的。”他随意应道。 “哦。”她老实地把无彦的答案写下。心里偷笑着:师父这回答绝了。 “那师父心仪的仙子是何样呢?”她禁不住冒出一句,而后吐吐舌头,一副问错话的模样。 “等再过几年,你长大的时候,师父就告诉你。”无彦目不离书,答得似乎很无心。 她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此时脑里空空,很多事已不知去向。她似乎没有昨日,更不会去想明日,只能活在今日。 “有仙子想知,神君喜欢何种颜色?” “无特别喜好。” “喜欢玩什么?” “神君玩的你们都玩不起。” “喜欢去哪里消遣?” “神君去的地方你们都去不了。” “五百年前,神君为何受重伤?” “嗯?!”无彦抬头看了她一眼。 “呵呵,师父,我小时候可有如此多问题问你?”她立刻转移话题。其实最后那个问题是她自己无端冒出,之后却不知为何如此相问,只好“呵呵”干笑带过。她忽觉自己有很多疑问,却不知如何提问? 无彦笑了起来,淡然道:“你问题不多,和她们不同。” 她又“呵呵”笑了笑,低头专注整理手里仙子们的问题。其实重复来重复去,她们无非是想知道更多神君或是师父的喜好。 第二日,她把整理好的答案发还给仙子们。无彦那似有似无的答案,她们当然不是很满意,不过还是挺开心地躲在角落里看了好几遍。 “落烟,据说你一直和无神尊住在天倾殿,可否带我们去参观参观?”三个仙子突然挤到她面前,其中一个热情相问。 这些日子下来,落烟也陆陆续续记住一些仙子的名字,比如眼前这个叫白忆岚,长得清秀,身段也很动人,是天生的仙子,不是后天修炼而成。据说她家族和西神殿还有一段渊源。 西神殿是专门教新修神者神变的地方。神变即是神者可随自己意念变化外形,与凡间的障眼法不同。障眼法,障的只能是凡人的眼。而神变是改变自生存在状态,融入其态,无法分辨。神变是修神者必修的一门基础技能。她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学的神变,也很少使用,更无法回忆西神殿的模样。 “听说天倾殿在九重天之上,是个不凡的仙地。”另一小仙子打断她的思路。 她望着这仙子,却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 “我叫浅香,她叫夜灵。”那小仙子倒是懂看面色,急忙自报姓名。 她友好地笑答:“让我先问问师父吧。” 参观是假,想一睹无彦风采才是真。这点心思无彦哪会不懂?所以一口回绝。照无彦的话说,这天倾殿不是随便可参观的。那三个仙子当然不会放弃,日日缠着落烟。最后她一咬牙,决定偷偷带她们上天倾殿。心想,那些慕名学者都能常常上访天倾殿,她带几个仙子也不碍事。 那日终于让她盼到机会。师父无彦有要事处理,特遣神鹤傲世来接她回殿。三仙子趁机神变成珠,暗藏她腰间。神鹤无心留意这些小事,“呼哧呼哧”展翼,送她回天倾殿就算完事。 落烟径直跑回自己的寝阁落华阁,掏出腰间珠子。仙子们“嗖!”地一声变回原形。 “哇----此地就是天倾殿?”浅香先叫起来,眼光闪亮地望着窗外那倒挂的瀑布,如银河落地。 其实天倾殿和神君殿不相上下。她们除了静修阁,怕是很少有机会参观神君殿其他地方,所以有点大惊小怪。落烟迫不及待带她们去后山,自己的乐园。那里各种奇异的生灵无数,神花神草更是数不胜数。仙子们又惊又喜,快乐地玩过几个时辰。 “可否带我们去----天界之书?”白忆岚突然道。 在落烟眼里,天界之书不过是个书房,这后山转得也差不多,去书房歇息喝茶也是情理之中,待客之道,于是她愉快地答应下来。 未到书房已听到几声细语。原来师父早回到天倾殿。她玩性大起,示意仙子们小心地跟着。书房外窗户底偷窥是她常干的事。仙子们也很兴奋,皆不过十六七,甚是年少喜凑热闹。 意料之外,她们未靠近书房,无彦和神君已站到面前。落烟小吃一惊,她未曾想过今日神君也在。 “嘿嘿!”她挤出个笑,无奈道,“我朋友,她们是我朋友。” 白忆岚立刻温柔轻呼:“神君,无神尊。” 浅香和夜灵也跟着行礼。 无彦沉声问:“她们来了多久?” “刚----”落烟话没完,只见浅香面色发紫,突然倒下。接着夜灵也面露痛苦之色,脚步轻飘不稳。神君一个箭步过去,一手一个把她们接住。 “我带她们下去。”神君轻跃而起,瞬间消失。无彦二话没说,抓起白忆岚也跟随而去。 落烟满是疑问地愣在原地,良久才回到书房,刻意等师父回来。 “她们,怎么了?”看到师父步入书阁,她健步冲上去询问。 “天倾殿不是普通仙子能来的。 此殿在九重天之上,只有修行到一定品阶的神者才可上来。那些小仙子根本无法在这里存活。这也是师父一直没留仙婢的原因。” 落烟恍然大悟。 “还好有神君在,一路给她们补充灵力,到神君殿时已无大碍,要不师父怎顾得到三个?”无彦走过来,换个和蔼的口气道,“这也不能怪你,是师父之前没说清楚。” 原来天倾殿如此孤寂皆因气势太强。高处不胜寒?天地间,真正能陪师父的又有几个? 那以后落烟自然不敢再带小仙子去天倾殿。不过那三个九死一生的仙子们对她倒是万分感激。若不是那样,她们这永生,岂有机会投入神君或是无彦神尊的怀抱?单单这短暂的回忆,都够她们回忆几年。 落烟突发奇想,认真学些仙子之术怕也是好事,至少她们面带梨花,柔弱惹怜悯的样子可学学。回想那日神君一手一个,自己当时怎么就不会也软软地倒下去? “师----父----” 那日见无彦乘风而来,她娇柔地跑过去,嗲声嗲气还拼命眨着双眼。那是白忆岚教她的----柔情似水。师父无彦自然是她第一个实践的对象。 “嗯?!”无彦愣了一下。 “师父,可否陪小徒去赏花?”她声柔得发出颤音。 赏花?无彦倒是给吓得一跳,当她中邪了?急忙拉过她手,仔细查看。这几百年,她除了追虐那些小生灵外,何时想过好好端坐赏花?而且说话从来不会嗲气得还带拖后音? “师父!我没事!”她换回常音说话。无彦忽然醒悟过来,无奈地敲她脑壳。 “这不是你们想让我学的?”她傻笑着。 “改日我去回了神君,你还是更适合学苑阁。”他收起刚才那差点忍不住想笑的表情,恢复一副严肃之态。其实师父知喜乐,只是很多时候不得不掩藏,特别是在其他神面前。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26 神鞭私刑 每次师父离开天倾殿,落烟虽有生灵们陪伴,但有时还是会觉孤单,只是不向师父诉说,怕他分心罢了。她虽不喜静修阁,但那毕竟有仙子们陪伴,也算同族,总比生灵们来得亲近。学苑阁虽也是神者之地,但这舞枪弄刀未必适合落烟。神者相斗,伤痛总是难免,这也是无彦不想看到的。那日说要换去学苑阁,其实无彦也只是随口提提罢了。这静修阁还是得去。不过这一来一去,落烟和白忆岚她们也算成了朋友。 “我带你去看些东西。”那日白忆岚突然小声对她耳语。 说得如此神秘,她心里痒痒。在浅香和夜灵的友好相助下,她好不容易把静修阁那几个眼线支开,好奇地跟着白忆岚溜过后山。她们沿着石壁下爬,最后落到仙子们住的厢房房顶。 “难道你经常干这种……?” 白忆岚宛然一笑道:“我不常偷窥,只是不敢得罪她们,只能暗地观察。”说着,她轻轻挪开瓦块。 落烟心想,要是早告诉她,这偷窥哪里需要掀瓦块?不过既已到此,她也只能收敛一些,做个普通仙子用些普通偷窥术。 只见两个仙子坐在厢房里喝茶品糕点。 其中一个轻声问:“战果如何?” 另一个答:“东方夜明珠两颗,海底仙珊瑚五片,北川玉石六个。” “为何如此少?” “这些新来的小仙子好东西可多着。若不是那落烟,我们早弄到手了。” 落烟愕然,瞧了身边白忆岚一眼。白忆岚立刻暗示离开之后再说。 静修阁的后山有一处僻静空地。仙子们闲暇时都喜跑到那里看云海,互诉衷肠。幸运的话,还可看到驾鹤飞行的修神者,有时可看到神君或是无彦的背影。她们溜转到后山空地,恰好空无一仙,便随意挑块空地,席地而坐。 白忆岚缓缓道:“静修阁是每个想留神君殿的仙子必来进修之所。修行合格才能派往不同的殿宇做仙婢。这些想留神君殿的,不都希望能得神君多看一眼?” “她们收取好处透消息?什么来头?”这次落烟觉得自己反应够快。 “我还在暗地追查呢。” 这“追查”落烟听着十分有趣,当然不想错过。白忆岚告之她的用意,也显而易见,不就是想多个帮手?她们一谋而合,相对笑了笑。 几日下来,她们确实发现几个个头大的仙子气焰嚣张,其中还包括静修阁派来“照顾”她的。她一直以为她们是得神君指令,却不料到原来是静修阁自己的决定。 “说照顾我,不过是监视我的行动,照顾她们的利益罢了。”她愤然。最让她气愤不过的是,她们暗里兜售消息不成,反变成威逼利诱加强抢。若不是白忆岚阻拦,她怕早就把她们好打几顿。 “我们要如何?” “让我想想。”她望着白忆岚,贼笑几声。 那日总算让她和白忆岚找到时机。 圣清池是静修阁仙子们沐浴之所。落烟记得上次自己池边溜达,抓到偷窥的神猫。不过这次要偷窥的是她和白忆岚。听说那几个凶狠的仙子沐浴时,其他仙子是不能共池沐浴的,以免打扰她们的雅兴。这正给落烟她们一个好时机。 “她们刚到。你行吗?”偷躲在巨石后的白忆岚望着身边的落烟,细声道。 落烟自信一笑。如果连几个神品低的小仙子都对付不了,这五百年跟师父不就白混了? 她幻念一阵微风,不知不觉封住她们那少得可怜的仙法,让她们暂时和凡人没有区别。而后意念驱使,不声不响地把她们衣物移位,再施个隐物法藏起。 “嘿嘿,就让你们泡久点。”她对白忆岚打个“走”的手势,接着溜出圣清池。 “哈哈,这下有她们好看。谁叫她们不允许其他小仙子进去,这下看她们如何出来?”白忆岚大笑几声。 次日,落烟一如既往随师父无彦腾云至静修阁。却不料无彦离去后不久,那几个凶狠的仙子蜂拥而出,也不知哪里找来几个高手做帮手,居然动用封神锁。这封神锁不但可锁住灵力神力,还可封喉锁音,受罚者连自我辩解的机会都被剥夺。 落烟在毫无防备之下,手脚被封神锁套个严实。她心知这封神锁的厉害,此时也只能怒视她们,毫无它法。 她们把她带到一偏殿。殿外杂草丛生,看似废弃多年。殿里只见白忆岚双膝跪在地上,脸色煞白浑身颤抖,手脚也套着封神锁。见到她,白忆岚是惊喜交加,却又怒不可言。她回以眼色暗示:见机行事。 “姐姐,我只弄到这个。”其中一仙子边说边递给身侧看似领头的仙子一金色手柄。 神鞭!落烟心里一惊。这神鞭是惩戒神者特制的神器。他们实体只是个金色手柄。只有神者握着时,神鞭才会发出大约七八尺长的神光,像条细银蛇随着握鞭者舞动。她倒无所谓,怎么说自己也是个神者,挨几鞭子,也不过虫咬咬。可这白忆岚细皮嫩肉,如何受得住? “哥哥,你看这个能不能用?”那仙子对着不知何处找来帮手大声道。 “试试不就知道了。”被唤作哥哥的,虽刻意蒙面,但不说也知是个神者,而且品位不低。 那神者接过金色手柄,神光即刻显现。几鞭下来,落烟才知自己小看他们。这神鞭,鞭不留痕,却是剧痛----不划破肌肤,却如刀刃在皮肤下深切,入体三分。 白忆岚早已痛得几欲昏死,娇容失色泪如雨下。再多打几次,她怕神体不复,即使神君都无法救治。想到这,落烟唯一能做的就是看准神者手势,尽量让鞭子落于自身。她痛得咬破嘴皮,几乎咬掉几颗牙齿。空殿里回荡着那几个仙子得意的笑声和残忍的鞭打声。 “姐姐,我看够了。闹出神命可……”其中一仙子实在看不下去,小声劝说着。 “哈哈!怕什么。我就是要看看她有多硬骨?”领头仙子笑道。 忽然落下的鞭子毫无知觉,落烟以为自己是痛到极点麻木不仁。直到她看见师父白衣长影飘落眼前,才明白那是师父的结界及时护住她们。她感动得连眼泪都无法流出。或许是之前不知不觉痛得流完泪水?又或许是她太过倔强,见到师父只愿露出微笑,想告诉他,她没事! “哈哈哈!无彦,你终于还是来了!”持鞭神者大笑道。 无彦背对着落烟,并未作答。她知此时师父脸色一定不好看,所以他故意背对着她。 “你让我出的丑,今日我定要讨回来!”持鞭神者不由分说挥鞭向无彦。 无彦不躲不让,看似光鞭正正打到他身,但衣角却丝毫未动,掀不起半点风声。而持鞭者自己却痛不堪言。他惊讶万分,突然对着身边的仙子狠狠一鞭,仙子尖叫倒地。他面露恐惧之色。落烟突然明白,师父意念移物,看似打他神身,实际上已移鞭光到持鞭者自身。 “你是要自行了断,还是要我出手?”无彦终于狠狠道。 “哈哈哈哈,我苦修千年,居然不如你一指之力?”持鞭者绝望大笑。 无彦不再应答,指尖银光微微环绕。 “学苑阁,无论我如何逼你,你终不肯出手。她果然是你最大的弱点!”说着,他挥鞭腾空,鞭光居然幻化成千万条,落地瞬间玉石横飞,巨木齐断。整个殿宇片刻间化成残片。他们似吸收神鞭之力,灵念所控,择物攻击。 落烟和白忆岚在无彦护界里,这些落石碎片自然毫无杀伤力。那几个仙子却是无处可藏。她们那点微弱仙力,根本无法和这些横冲直闯的碎片抗衡。来不及躲的已给压个半死,躲得快的也伤得不轻。 看样子持鞭者想博得无彦同情心。无彦若话时间救这些仙子,他自然容易潜逃。无彦自是不会搭理她们,直接冲出废墟追持鞭神者。幸而神君闻声赶至。 望着神君潜心施救她们的背影,落烟忽然双眼润湿,悲从心生。他该知道她比她们伤得深,为何他却不多瞧她一眼?她困倦地闭上双眼。 当她再次见到无彦时,是被震醒,感觉整个苍穹都在颤抖。 “无彦!”只听神君大吼,她是第一次听到神君用如此重的音调。 “呵!”无彦只轻哼一声,幻天之力凝聚于身,一触即发之势。 神君自然不敢大意,也是强力聚手,同时大喝道:“这不是上神该做的!” “她们可配留神界?!” 难道师父要---- “那你想怎样?杀了她们?她们死了,也改变不了落烟已承神鞭的事实。她藏衣私封仙子,本就该罚。仙子神者间这些小争斗无数,如果为此就要送掉神命,你能杀得完?” 无彦面沉无语,神君继续劝说道:“最重要的不是出口气,而是不要让她们再犯!” “该查的我会查!这神殿有自己的规矩。神君殿里的事,自然由我处理。”神君丝毫不让。 落烟心知神君如此爱这神族,每个仙子神者都是他要保护的。师父何尝不是如此。今日师父怕是气昏了头,这五百年来,她何曾受过这样的欺负?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27 神族权贵 她拼命让自己清醒,而后露出一副极度疼痛模样,蜷缩辗转身躯……他们当然能感知她的苏醒。无彦即刻收回动天之力。师父懂她,纵然不会在她面前杀戮这些毫无反抗的仙子。她欣慰一笑昏厥过去。这次是真的无力再撑。 不用说她也清楚,是师父无彦抱她回的天倾殿。之后她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神君亲自来天倾殿送神药。无彦并不领情,当场就请君离殿。 “静修阁确实需要重新整顿。”那是神君留下的一句话。 其实那日回到天倾殿,在无彦的呵护下,她早已痛觉全无。而且无彦给她做个美梦,醒来时那些不快乐的记忆已经很淡了。 落烟只是觉得,如师父留下神君的神药,说不定她还可转送白忆岚。不过后来听说白忆岚给送回西神殿修养,走时也领到神君的一些伤药。既然神君出面,白忆岚应该也会无事。 在无彦的精心调理下,一个月后的落烟已完全康复。看来神君已完全说服无彦,让她重新回到静修阁,只是无彦再没封她法力。 静修阁的后山除了那块供仙子私语的空地,山顶一侧还有一悬崖,悬崖之巅有块突石。一般仙子是无法跨越悬崖的。落烟意外发现那块岩石是独处的绝佳境地,因为那里只有她可绕过悬崖落到巨石上,当然这要在她不被封的情况下。 空闲时,落烟就留在悬崖巨石上图个清静。自从白忆岚走后,静修阁的仙子们对她都敬而远之,包括浅香和夜灵。这五百年来她也习惯了独处。这静修阁的仙子与她,本就不是一个品阶。 那日她正望着云海出神,不知何时神君已飘落她身边。 “她们不会再为难你。”他尽量压低声,怕这突然的造访吓到她。 其实她早发现云海里他驾鹤翱翔的身影。此时他出现在她眼前,惊喜比惊吓来得多些,却不得不深藏那份喜悦,露出一贯的不羁之态,仰望着他,没好气应道: “哼!原来你也知她们为难我!” “你生活太如意,不受些苦怎么能长大?”神君突然抓住她的手。 她自是不从却无力挣开。之后她意识到他在试图查看她的伤势。他那温暖的灵气在她体内游走,舒筋缓骨。她几乎要倒入他怀,舒服地睡上一觉。 “你师父把你照顾得很好。”他松开手。 “她们私下欺负其他仙子。”她黑着脸,嘴上不服,心里却觉得那日神君说的似乎也有理。为君王者,纵不可事事用武力解决。 “天地间没有绝对的公平。” “不可理喻!”她回瞪他一眼。 他意味深长地望着她,似乎也不期待她能听懂,最后浅笑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而后跃下悬崖,眨眼间再次见到他背影时,已是远在天边,驰鹤离去。 “我也期盼着那天,能懂你的天下!”她自语。 既然他们都希望她呆在静修阁,她顺了他们就是。她越过悬崖回到后山空地,正欲回学堂,忽然看到浅香和夜灵躲在一侧私语。 “听说那日她们逼丽云出去求救,结果碰到几个男神者,最后想不通自毁神体。”浅香小声道。 “毕竟是仙子之躯,高贵无比,如此透露春光,自然是羞愧难当。要是我光着身子给他们看到,也会----卡!杀了自己。”夜灵应声。 “所以她们才敢那么嚣张动落烟!有理有势撑着。” “你可知神君如何处理?” “已下令,此事不能再提!” 落烟惊讶不已。师父和神君在她面前半句不提。这牵涉到神者消亡之事,在神族绝不可忽视。他们定是觉得她孩童心智,不能理解也无法承担这些责任。 “丽云是谁?”她忍不住现身询问。 见到她,她们先是一惊,而后很快冷静下来。 “你们可知她们什么来头?”她继续追问。 “听说丽云仙子是碧云仙子的得力助手。办事极其利落,可惜仙姿甚差,给遣到静修阁修补礼仪待物之道。谁知暗里却加入她们一伙!此事碧云仙子虽不表态,心里定是不悦!”先是夜灵回她问话。 碧云仙子?落烟细想片刻,接口道:“是不是那位可驾驭神君傲世的?” “正是!她差点就……”浅香犹豫着。 “就成先神君妃。神族皆知!”夜灵倒是没有忌讳,和盘托出。 “毕竟没得神赐封,而且还是先君。哪里比得上领头那位,伺候的是仙羽山的主,神族认定的神妃!” “她哥哥神界千年,统管神者刑法,谁不让他们几分?” 她们一言一语谈得甚欢,连落烟何时离去都未察觉。 原来这天界关系如此复杂,岂是她能读懂?此时她只有一念,她欠他们的,自是要还;他们欠她的,定要拿回。 当时落烟并不知这碧云是何方神圣,看似名头响亮无神不知。她几乎不费气力就见到碧云仙子。这仙子倒是出落大方,细眉如柳凤眼上挑,眉间朱砂暗点,唇色绚丽诱惑,在神界也是上品之色。见到她时,她正在腾云游玩。据说这天界云海均出自她手,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你想从我这里领神罚?”待听明白落烟来意之后,她终于侧目望她一眼,而后冷言,“无彦,我可惹不起。” “我领得起。”她固执道。 “那好,你自封灵力,从这九重云端跳下,我就听听你想如何?” 落烟想都没想,立刻跃下九重云霄!背后传来几声仙俾惊呼! “你疯了!”碧云瞬间唤出一厚重云彩,拖住落烟急速下落身躯。 “这九重天下去,你连复生的机会都没有。刚才不过戏言,无彦要痴狂起来,谁挡得住?” “神君下令不提,并不等于众神心服。大家同样背后议论指点。既有神规,自然要按神规做罚!不然何以统领神界!”落烟毅然答道,“我领我该受的神罚,其他仙子神者自然也要承他们该受的罚。师父不能偏袒于我,他们自然也不能偏袒!” 碧云面露一丝惊讶,望着她沉思片刻,轻言:“不是说只有六七岁的心智?懂得倒不少?神君还来求情,说是孩童之气,今日我怎么看都不像?” 而后,她长笑仰天而语:“哈哈哈,长玄,你看到没有?万年后,神族还是逃不过一个----落烟!!” 她笑得如此心寒,落烟愣在当时,不知何故? “放心!恒天可不会糊涂!不过小事一桩,那几个仙子何足挂齿?”说完,她浮云而去。 落烟静心细想,神族安静平和地相处生存上万年,神君能力可容忽视?她是过度思虑。不过想为他和师父做点事,在他们眼里却成笑话。 从此静修阁换得安宁。据说那几个作恶的仙子受神鞭所伤,由于仙根较弱,这神鞭之伤一时半世无法治愈。拖着行动不便的躯体自然不再适合担任仙俾之职。神君之意,只能送回原处调理。持鞭神者重伤同族,触犯的已不单是神君殿的规矩,更触到神族禁令,自是发放到南神殿处理。 落烟原为同族弱小好意出头,导致意外,按神规本该罚神鞭二十。那日已受鞭罚过百,既然无彦不做追究,此事到此作罢。神族不会再让类似事件发生!这是神君给神界的宣令。既然无彦网开一面,其他碧云仙子也好,神妃也罢,不都留个面子? 原来神也是不能随心所欲的。 从那以后,无彦以惩罚为由,不容落烟再踏出天倾殿。她并不觉难过,悠然在后山消磨日子。在她的世界里,师父就是她的全部。其他的神和事,正如师父说所,终会散去。那些绚烂流光和那个奇异的吻,她曾经是如此想留在脑海里。可惜从师父梦里醒来,她什么都挽留不住。 她自知遗漏一些东西,却不知是何物?更不会想过去询问或是找回?她的世界是简单就等于快乐。 无彦依旧领命去神君殿学苑阁,却很少再让神者拜访天倾殿。落烟并不留心这些微妙变化,她本就无法记事。几个月后,她对神君殿的记忆已模糊。 这日天倾殿迎来贵客。不知何时开始,她连偷听的兴趣都尽失。待贵客走后,她才去找师父解闷。 “师父,哪位神者来访?”躺在无彦摇椅上,她慵懒之态全无遮掩。 “北神尊。”无彦简单应着,并未抬头,视线依然停留于书中。 她偷望师父几眼,不再追问。 “两月后,将是神君迎亲之日。”无彦放下手中书籍,平静问,“师父要送什么贺礼好?” “神君大喜?”这话题倒是让她兴趣大增。她跳到无彦身侧,香茶奉上,并嘀咕着:“可是要娶仙羽山的那个?”她哑然,脑海空无一字可寻。 无彦接过茶,闻香细品,缓缓道:“娶的是北神尊的女儿----仙羽神尊。” “一定要带我去!”她只知这热闹场面她若不去,会憋死在天倾殿。 “帮师父想个贺礼,就带你去。”无彦和颜悦色地应着。 她冲出师父书房,跑回落华阁,横卧于床认真思索: 什么贺礼可让神君----终生难忘? 她为何想让他终生难忘?难忘的又是何事何物何神?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28 仙音鹤舞 那晚落烟睡得并不踏实,心里抑郁难耐,头疼得厉害,辗转反侧熬到天亮。第二日她没有去拜见师父,待在自己楼阁里冥思苦想这新婚贺礼。 几日后,她着装整齐站在无彦身前,面带微笑,有种梨花带雨之情。她想她是练就出来了:女子的娇态。 “你真要表演一场仙音鹤舞?”无彦惊讶地望着她。 这仙音鹤舞虽有神史记载,可上万年来未曾有神成功上演。这仙鹤一生只认一主,要音控他们已不易,再让百名仙子在鹤背起舞,不就等于改变仙鹤本性,让他们听从二主?这性之根本要改变,何其困难? 落烟深知不易,就因为不易,才难能可贵。她苦求无彦十天,他才答应送这个贺礼。 那日,无彦带着落烟飞离天倾殿,来到一座独立悬浮于九重天的岛屿。湖光山色如梦似画,上万只姿态各异的仙鹤惊艳四方,或悠然低飞,或湖水嬉戏,或踏云而立,或俯地歇息…… “这里就是仙鹤岛。”无彦带着她轻落一瀑布岩石上。感应着他们神的气息,仙鹤们并未惊慌失措,反而热情相望。 “这,可是上次师父受罚之地?”她忽然想起似乎有场神灵之战,发生在不久之前。 “神族需要更多坐骑。”无彦感概道,“神君和我早想给他们打造一座岛屿,让他们自由繁殖。” “那神君殿的仙鹤湖?”她记起有那么一个地方。 “建湖心亭只是顺水推舟,给仙羽一个情面罢了。只是未曾想到神灵如此一闹,我和神君只能加紧打造此岛屿,尽快平息神灵怒气。” 她心里一阵难过,不知为何总觉得神灵那场战争与她有关,可细节在她脑海里却再也找不回。 无彦不再言语,手持玉笛低音吹奏。悠扬神音轻荡孤岛。上千只仙鹤缓缓飞落,俯首倾听。其间偶尔有几只展翅而去。 “不是每只神鹤都喜欢这御鹤曲。”无彦突然停下,悠然细语,“这曲必须连吹七天七夜,最后倾听不离的,就是可以驾御的。” 落烟期待地环视仙鹤们。 “你细耳倾听,师父吹完整一曲。”说着,无彦玉笛微贴于唇,笛音再次萦绕,更多仙鹤闻声而来,静享天音。 接着无彦交玉笛到她手中。她倾心学习,无彦身侧指点。神鹤来来去去,终留下些许。 “师父要回神君殿。你自己慢慢练习。”无彦听她曲调基本无误,便拂袖而去。 无彦这一走,鹤群即刻展翅飞离。她傻眼而立。原来他们强忍她的音律,只因师父无彦的面子? “你们也太……”她愤然。 无论如何,她得坚持下去。吹了两日两夜,终于招来先神君的傲世。这老鹤一来,自然跟着不少小鹤。傲世对她似乎情有独钟,居然飞到她身边随音律自舞起来。她感动得一塌糊涂。在老鹤的帮助下,七日七夜之后,她算是勉强凑够百只神鹤。 无彦告之,接下来就是强训,意念赋音,让他们熟知每个音调里暗藏的意念,遂而控制神鹤。起先意念混沌,仙鹤们要么互撞,要么逆向而行,整个场面杂乱无章。她是顾此失彼。后来还是多亏师父无彦,暗地使了神念意控,仙鹤们机灵不少,总算领悟出她的要求。 一月后,无彦领来百名仙子。 “神君殿忙于筹备神君喜宴,师父怕是不能常来陪你。”无彦摸着她的头笑言,“不过,这些仙子都是精挑细选,舞姿绝好。只要让她们和仙鹤接触一段时间,自是事半功倍。” 落烟高兴不已。待无彦走后,这百名仙子各自寻了仙鹤,或轻抚鹤背,或近耳细语,或现舞一曲……总之,把神鹤哄得开心无比。无彦给她找的仙子,不仅舞姿绝好,还会仙语交流。 “师父,谢谢。”看着他们,她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御鹤曲本就曲无定音,可奢华可优雅。落烟对仙子的舞姿不做要求,任随她们发挥。百名仙子百种舞姿,倒成了奇景。这一发现让她一连几日兴奋无眠。 这一练又是一个月。最后一次练习表演,落烟非常满意。这近乎两个月的不眠不休委实累苦了她。于是她许仙子们鹤岛闲游,自己躺在先神君傲世的巨翼下昏昏入睡。神鹤静伏她身侧如神守护。 羽铃花如雨而下,万只神鹤空中飞舞,千名仙子护驾而行,神音愉悦…… 恍惚中落烟看见自己端坐于先神君傲世之背,翱翔在鹤群中央,身着长裙洁白出尘。淡如云烟的羽铃花在裙服上渐开渐合,仙气萦绕,栩栩如生,上演一幅活生生的神花绽放图。 我何时有过如此奇异的玄衣?她心里纳闷着。 忽而红烛闪动,身影单薄…… 她穿着开满羽玲花的长裙,独坐神君寝殿,盼着等着…… “恒天!”她惊叫着醒来,心口隐痛,脑海却从未那么清楚过:那是他们的婚礼----她和神君的。 五百年前,她曾答应嫁给他。而在他们新婚之夜,妖魔族突然来袭,神君出战,她静守空房。 “等我!”他遣炽焰仙子过来传达他的神意。 可她终未等到他,出现的却是----师父无彦。她在师父面前,纵身跳下九重天……记不起原因,却记住结果:无彦救她,也神封她千年记忆。 原来五百年前,先神君傲世曾是她的坐骑。她试图冲破记忆封印,找寻更多往事。无彦却突然出现。她拼命想藏那点复苏记忆,却依旧逃不过师父神眼。她跃上傲世,腾至高空,与无彦对峙。 “为何要封我记忆?”她第一次清醒地质问师父。 无彦沉默,手心已银光萦绕。 “这五百年来,我一心求死,可与神君有关?”落烟含泪而语,暗里聚全力。 她一直以为师父总是随她所愿。而她的愿望早已给修剪得寥寥无几。她真正想要的已被尘封千年。 无彦面无表情,不作任何解释。 落烟四周突然狂风骤起,乌云密布。仙鹤带着她欲冲破无彦这风云结界,却无奈他的神力势不可挡,坚不可破。五百年前,在师父面前她只能选择以死名志,终未逃过师父的控制。今日,她又能怎样? “五百年前,我可愿意在你的意志下存活?”她自问。 那些往事她已不知详情,可心愿明了,她决不能在师父意控下活着。她手幻化出一把利剑刺向心脏。可还未碰到衣衫,无彦已飘至她身侧。手中利剑顿时化为空影,脑子一阵晕眩,倒入无彦怀里。 “我答应过她,一定要你快乐的活着。” 这是她听到师父的最后一句话,却已无力思考。 …… 转眼便是神君大喜之日,只有上品神者才能到神君主殿的寝殿祝贺。沾无彦的光,落烟自是上上品,可以站的位置离神君只有百步之遥。 一身华丽红装的神君,威风凛凛独立神殿高台。那唯我独尊的气势和风度,让众神折服。落烟心里由衷地赞赏着。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似曾相识。可那感觉像阵轻烟,在心里缭绕几下,便消失不见踪影----她抓不住,因为她很容易遗忘。而今,他要娶别的仙子,她心里百般滋味,说不出是喜还是悲。 仙羽神尊在北神尊相陪之下,由长空飘然而至,身后跟着上百名白衣仙子。她那身七彩长裙映亮整个九重天。据说,这身喜服是特意请到管理神族玄衣的碧云仙子,花五十年时间,收集最美的朝霞晚霞,由上千仙子编制而成。裙服上的七彩色,变幻无穷,朝如昙花夜如火,随风浮动更随情变,入眼时刻都是美好幸福。 北神尊牵着她步入大殿,走向神君。跟随而来的百名绝色仙子,身姿优美白裙拂地。空中精灵欢快挥洒白里透红的羽铃花瓣,天音铃声自成一曲。加上大殿两旁站满盛装而来的高贵上神们,各个面如桃花。那场面华美壮观,真是万年难得一见。 北神尊把女儿的手交到神君手里。他们相视一笑,然后走到战神无彦面前,由他给他们主持大礼。待他们喝过神赐礼酒,无彦庄严而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神界---- 神君恒天与神妃仙羽,天地礼成,永守乾坤。 神界终于迎来他们的新神妃。 那一刻落烟心突然一阵抽痛----仿若被利刃割开,她和神君的流光之吻破口而出,溢满脑海。曾经的心动和甜美,此时的他似乎全忘了? “落烟。大家都去后花园准备献礼,你也随师父一块去吧。”不知何时师父已飘到她身侧,小声道。她这才意识到大殿里的神已寥寥无几,只能自嘲一笑,而后乖乖跟在师父身后。 寝殿后花园巨大无比,此时早已聚满神者和仙子。仙鹤湖上更是仙影飘浮,或闲谈赏景,或自舞自醉……果品茶点随处可见,上好佳酿更不可少。 今夜,神君的夜色做得柔美无限。只有一轮圆月独挂苍穹,皎洁之光如水倾泻。空中飘散着羽铃花,铃声细微却极其悦耳。万年神树摇曳在东海明珠的仙光里,更添妩媚。 此情此景,又何须繁星点缀?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29 喜筵留伤 落烟随师父走上湖心亭。这新建的亭子足以装下上万神者。趁师父不备,落烟“咕嘟!”一声,又喝下一杯神酒,有点飘忽起来。此时她特别想醉,心想逃,却无处可躲。 神君和新神妃正相依而坐于亭子间,接受神者们的献礼。有献奇珍异宝,有献歌舞,有献法宝,还有的当场就把自己的绝学传于神妃……他们红装相互渲染,幸福喜悦的笑容,感染着整个神族。 她不想靠他们太近,凌波独步飘于湖面,独自欣赏歌舞。这浩荡幽湖之上以及空中,设置无数浮动舞台,如莲花叶般漂浮,层层而上,似无止境,仿佛顺着莲花叶,可通往浩瀚苍穹。每个莲叶上空都神珠高悬,色泽各异。表演更是神技上千,舞姿上万,各不相同。可谓雅俗共赏,强弱同台。如是要观赏完这上千个莲花叶上的歌舞,怕也要好几日。 这婚宴设计实为用心。试想上万仙子神者总不能时时刻刻围观神君神妃,总得有些乐子给他们自行观赏。献礼是一出,献完礼的自然飘离湖心亭,自寻安排。 “无彦!” 神采飞扬的神君恒天忽然望向一身白衣的无彦。众神顿时安静无声,连环绕在神君和新神妃身后的九天白凤也停止飞旋。 与神君恒天那身艳丽相比,无彦的白显得简单脱俗却神韵十足。他回望神君,点头示意,朝不远处的落烟轻唤一声:“落烟!” “是,师父。”落烟含笑应答。 神君恒天兴趣颇浓地望着她,笑言:“是落烟要表演?” “嗯!”她婉然一笑,跃身而起,飘落于新建的湖心亭中央。悬浮于空中的荷花叶自行漂移一侧,围成上下几圈。歌舞众神都停顿下来,凝神观望。 一身银丝浣纱的她,玉笛一扬,天界之音“御鹤曲”,随之轻荡在整个仙鹤湖。悠悠仙鹤群,上百只鹤,分别从东西方缓缓飞至蓝亭上空,踏寻仙音,翩然起舞。碧绿幽湖为台,暗夜苍穹为忖景,繁星为光…… 这曲乃天籁之音,而这鹤舞更惊煞上千众神----仙鹤乃神者的坐骑,很通灵性,却只顺服于自己的主人。一只玉笛,驾驭上百只鹤,万年神界前所未闻。 “厉害!连先神君的那只‘傲世’也驯服了。”神君恒天满意的点头道,“无彦,你是如何让她做到的?” 无彦沉默不语,自顾陶醉于爱徒落烟的“仙音鹤舞”。 落烟听到神君的这声赞美,抑郁的心情稍微舒畅。她吹得更用心。随着笛声上扬,藏在花丛里的百名仙子,轻跃而起。粉红长裙随风飘展,宛若一朵朵盛开的桃花,纷纷落在鹤群背后。仙鹤们乖巧地保持平稳的身躯,低速穿梭飞行。仙雾萦绕,仙子们御鹤而舞,若隐若现,那场景美得落烟自己都想落泪。 这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神君恒天----你可会终生难忘? 而她希望他记住的又何止这舞曲? 神君恒天那身透着银光的红装和身旁新神妃仙羽的七彩玄衣,在这晚风轻拂,粼光碧水托起的玉亭长栏里,勾画出一幅绝美的鸳鸯图。落烟低敛偷望,却刺眼刺心。 神君恒天,是不是有些记忆,我们都忘了? 含泪望鹤舞,笛音荡情长。她双眼朦胧,似幻成影亦成殇。 …… 白衣少女,欲跃入清池,清风拂过托住她身……耳边萦语:“无神尊你输了。我说过坚持不到半个时辰吧。”她想,那该是她第一次遇见他,可好像又不是? 激怒鹤首,追逐神殿。 “我只定她一个时辰。她给自己下昏睡诀,这可与我无关。”他笑脸里高贵透着邪气。 神界苦力,带伤而归。 “过来我瞧瞧。好像是给欺负了。”那时他可有心疼? 激怒神灵,大战仙池。 “为何封她在六七岁的心智?按照凡人算法,她也该十八了。”他可知她也不愿停留在六七岁,她想懂他的世界,正如他一直懂着她? 仙殿茶香,不思残局。 “这茶泡得不温不火,一杯未尽,已思下杯。”那是她觉得世界最美的时刻。 生灵情深,语重心长。 “你,还要任性几次?”他在责备? “我看咱们还是让她尽兴吧。反正今晚之后,她也不会记得多少。”而他希望她能记得多少? 冰川一跃,可忘生死? “本君昨夜入梦颇深,梦中怀抱仙子纵入北川之巅。今日正好用你一试那梦中之景。”北川之巅,越过生死,那是她第一次觉得和他一起疯,是件多么刺激的事。 静修礼数,承君庇护。 “麻烦静修仙姑代管这位落烟仙子。她乃无彦神尊爱徒,常年生活在天倾殿,未能修学神界规矩。”他眼里她就是个孩子? “你就是如此学的神规?!”她就是要为他任性! 今世痴狂,如何逃避? “万年不灭之神,是无法留住所有记忆的。”她的痴狂,他可感知? 神宠之战,生死相互。 “你觉得他分得清楚男女吗?神界宠物是没有性别之分的。我洗澡都带着他----”他第一次透露他的私事?她笑得不停。 天池禁地,踏水释情。 “这是神族天池,只有神尊和我才有资格进来。你冒然闯入,可知要受何惩罚?”她知,那里只有神妃可配进入。 玉冰神雕,无语无伤。 “你们师徒是神族的骄傲。”可是因为师父? 神果仙会,初感情伤。 “你师父可是太宠你了?”因为师父? “神的力量可不是用来欺负同族的!”她无语! 天池冰舞,可触君心? “这些冰都来自天极。你本无能力御天极之寒,而这支,羽一曲,极耗体力。不过,你跳得很好。”他第一次如此温柔地拂开她脸上碎发。 寒极流光,忆守千年? “这叫----九天流光。……若是在夜间,这九天流光会更精彩。”那是他给她的第一个吻? 君承君罚,痛不相忘。 “你生活太如意,不受些苦怎么能长大?”她怎会不知? “你师父把你照顾得很好。”还是因为师父? …… 画面如流,缓缓开启记忆之门,她开始有点眩晕。之前偷喝不少神族的佳酿。可惜,这神族的酒,总是无法醉心。回忆越多,心越痛---- 突然,一阵阵震耳的“轰隆!”声响彻整个神君殿,可承万神的湖心亭开始崩裂倒塌,碎石横飞。落烟的笛音嘎然而止。她惊呆在原地。如痴如醉的上千众神和仙子蓦然惊醒,或腾空而起,或踏水而逃,更多的给震入湖中,伤者无数。 仙鹤群如惊弓之鸟,鹤背起舞的仙子们惊叫着纷纷跌落。她们之中,能力强的可点水飞行,能力差的就“扑通!扑通!”直掉仙湖。不少神者跳入湖中,英雄救美。无彦飞身而起,欲控混乱鹤群。 落烟望向神君恒天----新神妃仙羽正躺在他怀里,脸色铁青,香汗淋淋。 “恒天,那圣酒……”她气弱游丝,落烟却听得清楚。 神君神色凝重,抱起仙羽跃向岸边。同时,落烟脚下的亭面轰然碎裂,她却全然不知…… “无花果!”一个白影闪过,抓着她腾空而起,悬浮于湖面百丈。 “姜黎!”看见这张俊朗的面孔,落烟突然想起什么,脱口而出:“这亭子为何现在才塌?!” 她一语惊煞神族!逃生的众神者和仙子们定格在那瞬间,万目同视她和姜黎----不可置信。 “拿下他们!”只听神君一声怒吼,整个神君殿跟着颤抖。落烟遥望立于湖岸的他,心几乎被震出胸口。原来,他也一直留意着她的言语和行动。 众神者蜂拥而至把他们围于夜空。此时诺大的亭子随着最后一声巨响,彻底没入仙鹤湖底。 姜黎一直拉着她的手,环视四周。落烟心里清楚:他们是逃不出去的。 “我为何要逃?不就是炸了个亭子!我师父……” “孽徒!”她话音未落,无彦已闪到她身前,狠狠地一巴掌----火烫的印在她脸上,却灼烧她的心。 师父这掌毫不留情,力道分毫不减。落烟横空飞出百丈远,直坠湖底。那一刻,她看到神君恒天冲到师父身前,接着又吼了一声:“抓住她!”…… 落烟心灰意冷,任由身体沉入万籁俱静的湖底。她想,如果他们都不来救她,那就永远别想再见到她。谁说神不会死?她会如这亭宇,消逝得轰烈,沉寂得突然。 …… 随着意识渐逝,落烟仿若看到自己---- 在一个美丽的城池,温暖的泉边,漫天轻舞,心若初开的神族之花----羽铃花,纯洁而芊弱。静坐一旁举杯独饮的----却是个黑衣身影,披风的帽沿遮着他的脸,蓝焰轻绕于身,如幽灵般忽隐忽现。那跳动的蓝光,亮到她心里----魔族之蓝焰。 他蓦然抬头,眼神幽怨而凄美。 “轻羽,一定要记得我。” 一声低语,轻如花絮飘落在记忆的琴弦----谁封了它,谁又拨动了它? 落烟猛地睁开双眼,深蓝湖底,寂然无声,只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 那张绝美而陌生的脸----他是谁?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30 重返凡间 落烟那场“仙音鹤舞”征服所有观神。而后,落烟那句“这亭子为何现在才塌?!”惊煞神族。 一道神令,落烟成为神族追捕对象。 从那以后,仙鹤湖上再也没有什么楼亭玉宇,而神族因落烟再次疯狂…… 神君恒天,是不是有些记忆,我们都忘了? …… 沉入湖底的落烟毫无求生意识。若师父神君可以这样放手,是生是死,又有何区别? 突见先神君的仙鹤傲世冲入湖底,片刻之后又冲出湖面直上云霄,嘴里叼着落烟在高空盘旋。 “连你都比他们讲情义。”她神色暗伤,遥望悬浮在湖心的师父和神君,泪湿眼眶。而后她看到被困于上千神者神光中的姜黎。 “他斗不过他们的。”她轻叹一声。 傲世猛朝群神飞去,靠近姜黎时巨翼掀狂澜,势不可挡击散神者们的包围。落烟趁机十指同施无形线,紧缠姜黎。仙鹤神速直上,而后破云而去。 ?? 落烟心知师父和神君都有能力招回此鹤。可今夜,傲世铁了心叛逆,头也不回消失在天宇。落烟被含在大嘴里还算舒服。姜黎被悬吊着,甚是凄惨,看样子还伤得不轻。落烟心里暗自钦佩,面对众多上品神氏,他还能撑如此之久,实不简单。 仙鹤连续飞行数日。也许是神族佳酿后劲不弱,再加心情低落,落烟一直昏睡不醒,直到姜黎大嚷: “你可有脑袋?!还不快叫他找个地方停!你要这样吊死我?!还要忍受你的----口水。” 声如猛雷把落烟惊醒。原来是她控制这仙鹤。一心叛逆想离开九重天的,不是这鹤,而是她自己。 她“噢噢”几声,开始留意地面。遥望不远处有条清河,如灵蛇般曲扭延伸至密林。她想着自己满脸口水印迹,停于河边倒也是不错。此想法一出,傲世“扑扑”朝清河飞去。 “乖乖,够义气!如此懂我。”她赞赏道。 傲世得意唳声鸣叫几声,落至河边。 落烟收回无形线,伸展腰身放松筋骨,而后抱住傲世脖子,低语:“你速回神界,不然要受神罚。” 尔后她仰望天空,万般愁绪无处可理,想暂时逃离那个世界而心底却又如此不舍。傲世低头,大嘴在她头顶磨蹭几下,展翼飞回九重天。此时落烟才留意到吃力爬起的姜黎。傲世下落之时,他形势惨烈,给拖行甚远。 “真无大脑!”姜黎嚷道,“无形线早断不断,偏等我快被拖死了才断!” “这是哪里?”落烟好奇相问。 “凡间!”姜黎“扑通!”一声跳入清河,接着冒出头,嚷道,“我要洗澡。你可要一块?” 落烟顺脚踢起一块小石,直飞姜黎脑袋。他及时沉入水底,空中留荡着他那略带邪气的笑语。落烟随意掬起些许河水,清洗素面,而后独坐在江边,遥望长河绿柳沉思不语。静修阁这男女授受不清她倒是明白几分。 “唉!女人真麻烦!”姜黎又冒出水面,继续嚷着,“等下咱们去附近小镇逛逛。” 接着一团东西从水里飞出,“啪!”地一声打在她怀里。她吓得跳起来。 “哈哈!”姜黎声音从水底传出,“帮我烤烤衣服,不然等下没法带你,嘿嘿!” “你----”落烟生气地望向江面,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落烟满身是傲世粘糊的口水。不沾凡尘的她,如今狼狈不堪,自是极其不舒服。凡间小镇也有楼阁殿宇,凡间女子也有美丽衣服……想到此,她老实盘地而坐,升起火堆给姜黎烤衣服。 估摸着衣服也烤干了,姜黎冒出水面,大喊:“准备好了,我可要出去穿衣服了!” 落烟即刻转过身。 “你不是囚犯?”她背着他问。 “是啊,修花园时是我最后一个年头,修完我就自由了。” “那你还要毁----”她气愤转头,脸上一阵飞热,急忙又转回来。她可记得当初不过想弄个乱子,结果却出乎意料。 “嘿嘿!”姜黎笑了两声, 随意答道,“长期给他们欺负,想出口气而已。” “那为何等了那么久才----” “哦,当日太急份量放少了,倒塌时日延迟了些。”姜黎是无所谓,她可给害惨。 “那亭子你不是也不喜欢?”姜黎补充道。 “可----” “哎,走吧。你会喜欢凡间的。”姜黎拍拍她的肩。 既然师父和神君都不肯相救,还神令追捕,她暂时留凡间也好。但愿仙羽神尊平安无事,不然神君要恨她永生永世。她仰望天空一眼,随姜黎走了。 来到附近小镇,姜黎先找个客栈,吩咐老板娘给落烟准备热水和干净衣物,随手抛出几绽银子,接着说要去办事留她于客栈。老板娘乐呵呵地跑去打理。落烟独自在客房里来回踱步,一门心思扑在那变银子的法术上。她自觉那法术她曾经了如指掌。 “变!变!再变!”她心念神诀,结果出来满屋鲜花,还萦绕着无数萤火虫。 “呵呵,小伙子真浪漫啊----花和虫那么快就送过来了。”老板娘眉开眼笑走进屋,柔声道,“姑娘暂且委屈一下,我们这里是小地方,请将就。” 落烟暗里收起法术,笑着应和。四名婢女抬进一大木桶,并倒上热水,换洗衣物也送到她手里。等婢女们退去之后,她即刻脱掉衣裙,跳进桶里闭目养神。这水温调得恰到好处,不温不热。她尽情享受着,忽然想起落华阁九天池,那其实是无彦特意给她打造的。池水看似天然恒温,实则师父精心调制。 “师父,我不是有意毁掉仙鹤楼亭和神君的婚宴。”落烟轻抚脸颊喃喃自语。 师父那巴掌印迹还在。他打得狠,她伤得真。这次师父是真生气了,可她又能怎样呢?唯一可做就是不去回想。幸而也只有孩童心思,梳洗完毕困倦入睡,醒来心境似乎又好了许多。姜黎还未回客栈,她闲得无事又在思变银子。那些凡人看到它们如此开心,那定是好东西。 姜黎突然推门而入。 “小心!”她话音未落,一束花在姜黎头顶“砰!”地现身,还闪绕着几只萤火虫。落烟大笑,姜黎头戴鲜花的样子极其可爱。 姜黎翻个白眼,望着头顶花冠, 无可奈何道:“我要离开几日,你这里老实呆着。” 落烟当然不允。关在客栈早已无聊透顶,他若再不带她,她定把这店用花埋了。姜黎也知她孩童脾性,思量半响只好让步。 “你要扮成男装,静随我后。”他补充道。 落烟欣喜答应。姜黎手中幻化出一套男装----神族玄衣。 这神族玄衣,是专门为神者而制。可根据神者技能,随之变幻:或隐身,或伸缩,或抗压防火,如此等等。姜黎为何有神族玄衣?早已兴奋至极的落烟并未多想。只是神速换上男装,而后紧随等在客栈外的姜黎急步消失在小镇石板路尽头。 他们趁夜色急行,辗转几道出了小镇,又深入古林,最后在一破庙不远处停下。落烟即兴奋又紧张。 “能否飞到破庙顶?”姜黎看她一眼,沉声问。 她点头作答。 他们一跃而起,缓落至破庙屋顶。姜黎轻移破瓦弄出个小洞,接着打量她身材。 “你可会变什么东西?”姜黎又小声问。 落烟差点气晕----他果真把她当成小神! “你想我变什么?”她有点不满。 姜黎用手比比她的身体,又比比他弄出的洞。 落烟“嗖!”地变成一只小虫,不甩姜黎一眼,赌气飞入破庙。而后她吓了一跳,从未在仙羽阁变过小虫,今日怎么就会了? 这一惊,本已模糊的口诀突然在脑海里消失。她从空中摔下现出原形。不经意间瞟见洞口里姜黎那脸----铁黑而可怜地望她一眼,然后消失。 “唔唔----”耳边传来一阵阵女声。 借着月光,落眼看到十几个白衣女子,手脚均被无形之力束缚着,舌头也未幸免,无法动弹亦无法言语。 “仙子姐姐!见谅!”落烟急忙爬起。 她正跌落在一仙子身上,看样子把她伤得不轻。那仙子只能“唔唔”泪眼相望。落烟正想出言安慰,几个黑影急靠过来,接着闪出火光。 落烟暗叫不妙。不知哪里冒出十几个大汉,身着剪裁粗略的灰色衣裤,看似当地农夫装束,但神者气息甚浓。以落烟之能还是可轻易感知。而这些女子也是仙子并非凡人。 “这个从哪里来?”其中一大汉指着落烟问。 “感觉也是个仙子。”另一个接口道,他们也可感应到她的神韵。 落烟立马含笑,手指轻抬指向上空。大汉们仰头而视,其中一个恍然大悟:“她是从天上来的。” 她苦苦点头,暗骂着,死姜黎,你可害我不浅。 “不管从何而来,是仙子即可,多一个不多。”一道力突然袭来,把落烟手脚紧紧勒住。她“扑通!”倒下去,不巧又压到之前那仙子。她吃力坐起,歉疚相望。 这些大汉既能束缚仙子,神位自是不低。落烟心里愤然:哼!神君,你手下还真是什么都干! “老大!您来了。”忽听一声大喊,接着火光通明。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31 同族残杀 只见一老者步入破庙,接着破口大骂:“蠢货!要抓的是新神妃!你们为何抓那么多仙子!”回头就是一巴掌打在身后大汉脸上。 那大汉捂住脸,怯声道:“老大,那神妃虽中魔毒,可神君看得紧,我们根本无法靠近。” 另一个插话:“是啊是啊,当时乱得很,以为有机可趁。谁知神君去抓姜黎时,施神界护神妃。我们根本无法破那结界……” “唉!”那老者长叹,“罢了罢了。他们只说要新娘,反正都是仙子,凑合着用吧。” “是啊,她们也是上品。”又有大汉附和着。 “那还不快给她们换新娘服!”老者又吼起来,“去弄几套大红的!”接着“啪啪”几巴掌过去,其中几个赶快开溜。 落烟总算想明白。那日婚宴他们原是要抓仙羽神尊,所以先毒了她,尔后弄出乱子,想趁乱行动。结果神君护得太紧,他们只好抓几个仙子凑数。姜黎是负责弄乱子的----他借她手弄蹋楼亭。既是一伙,姜黎为何还要偷上屋顶? 想到此,只见身影蹿动,大汉们不知何处弄来一堆红衣裙服。 “解开她们的手,让她们自己换。”老者发话。 大汉施法松开仙子们的手,同时扔过衣裙,嚷道:“不想让大爷动手,就自己穿上。” 仙子们吓得抢了衣服就往自己身上套。 “这个呢?”一大汉指着落烟问。她身着男装,在众白衣仙子里极其显眼。 “多送一个,也算对得起他们。”老者并未细瞧她,暗哼几声便转身离去。 那大汉顺手把一件衣服扔到落烟头上。落烟恨恨套上,心念着定要去探个究竟。何事不做,居然想抢神君的女神!接着大汉们把仙子们叫到破庙外静候。不多时,四匹汗血宝马拉着一辆豪华马车飞驰而至。老者和几个大汉立刻奔到车边,躬身而立,不敢言语。 车里传出一女子细语:“她们都不是我们想要的,杀了吧。若是让你们的神君知道,我们可不保你们的命。”说完,马车狂驰,眨眼消失于夜色。 “妈的!”一大汉骂道,“都是女的,有啥区别?” “老大,这如何是好?”另一个望着老者怯生道。 老者接着就赏他几巴掌。落烟汗然。看来师父对她还算客气----这五百年来,只赏过她一巴掌。 “怕什么!”老者停顿片刻,小声道,“这些仙子不能放回。神君那还是少一事为妙。” 几个大汉应声点头。仙子们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在神君殿安然舒适惯了,怕从未想过会被自己族人残杀?落烟也未曾想过。 无彦不喜落烟舞刀弄枪,有他在身边,落烟何曾有过性命之忧?不过,鉴于她常惹事,无彦倒是传授不少逃跑技能。换句话说,这天地间除了师父,没有什么是可以锁住她的。 落烟轻而易举解开身上神锁。刚才忍气吞声不过是想探听幕后主使。谁知人家连马车都不出,想帮神君也无能为力了。 “姐姐们别怕,得想办法逃。”落烟随即解开仙子们神锁。 “咦?还有一个会神者之术!”一大汉惊叫。 “居然会解神锁。”老者也略微诧异,“不是小神。” “你们会用,神位自是不低。居然还----还贩卖仙子。”落烟大声应着,“我奉神君令,前来捉拿你们。”其实落烟不明他们意图。但是抓如此多美女,不是贩卖?她实在不知还有何用意? 搬出神君,那几个大汉面色略为凝重,倒是给吓到几分。 “难道你不知?神君日夜在北神殿陪他爱妃?”老者大笑起来,不屑道,“神界仙子无数,他何须在乎这几个?若不是他时刻陪着,我们又怎可能抓不到神妃?” 此话一出,大汉们重拾勇气,开始蠢蠢欲动。 “那你们就试试!”落烟跃到仙子们前面,摆出一副迎战威姿,暗地里希望能与仙子们共同应敌。谁知给抓来的都柔软不堪,吓得只知躲她背后。落烟暗暗叫苦,她打不赢大不了跑。可如今带着十几个仙子,如何跑? 更可恨的是,大汉们居然一窝蜂上。 “等等!”她大叫起来,“你们怎可不讲道义!!” “这世间没有道义可讲!达到目的就行。”一个大汉喉着,手幻出一把刀,朝她猛劈过来。 落烟看势侧闪,同时右手弹出一道银光。想不到她这力道也挺强大,大汉给弹出百步远。其实,百步远,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值提。落烟是比较能自我满足的神,心里早已欣喜不已。其他大汉蜂拥而上,朝仙子们砍去,刀刀皆要命。仙子们本能尖叫躲藏。落烟划出一道结界,心里焦急却无可奈何,只能保一个算一个。 突然一道闪光化破夜空,姜黎随光影终于出现。 “若少个仙子,我和你没完!”落烟嚷起来,气得眉目横飞。 “下次不会变虫子就别逞强!害死我!”姜黎意念随行,悠然神气瞬间笼罩仙子们。他的结界,强劲有力。大汉们居然无法破解。 落烟目瞪口呆。姜黎之势甚比上品神邸----他到底是谁? “你不是会神变吗?!为何还用障眼法变虫?!”姜黎愤然。 落烟更是惊讶。她不是神吗?何时何地学会障眼法?这障眼法能变幻一些小事物,但只能障住凡人的眼,神一般是不用的。只有凡人在未修成神之前,修炼自保。 难道我曾经是个凡人?可为何我连一点凡人的记忆都没有?她愕然。 姜黎闪到她身边叫着:“还愣着干什么!” “哦!”她惊醒,“呵呵,有你在,不怕了。” 姜黎白她一眼,自语:“就没见你怕过!什么都敢惹。” “姜黎!你想清楚!”那老者突然厉声叫道。 大汉们无法破姜黎结界,只好停止攻击,静观其变。 “这些仙子不能杀!”姜黎冷声应答。 “我杀定了。”老者低吼,周遭树木震得飒飒作响。大汉们都涌到老者身边,看似助威实则求保。 “你带她们走!”姜黎朝落烟使个眼色。 落烟转身溜之大吉。仙子们跟着她狂奔,背后传来姜黎声音:“也不必跑那么快吧?连个谢字都没有!” “谢了!”她头也不回。 落烟带着仙子们在古树林里跑了多时,确定后面没有追兵后才稍稍停下喘气。 一仙子终于得个机会,不解地看着她问:“神者,我们为何要跑?不是可以直接----”她小心地指了指天上。 “啊!”落烟傻眼。 离开破庙,她们就可以飞。遇到危险只会拼命跑的,是凡人的求生反应吧?在天界时,她为何从未想过自己成神之前?是师父太过呵护让她忘了思考? “神者!”另一仙子看她神情呆滞,轻唤一声。 “哦?嗯,我们安全了,你们飞吧!”她微微一笑,恢复常情。 “多谢神者救命之恩。”她们齐齐半蹲,以表谢礼。 “不必客气!”落烟也学她们身姿,半蹲回礼。这救神受谢礼,她自豪无比,心甜如蜜。 忽见她们神色异样,一惊一喜,还略含怯意。 落烟不解---- 落烟心里正纳闷着,只见仙子们又齐齐低眉半跪,柔声道:“神君!” 这声如针刺股,落烟“嗖!”地跳起,转身抬头,看到不声不响悬浮在她身后的神君。红装已卸,取而代之是神族玄衣,轻如纱白如羽,外加银色腰带和护肩披甲,即便神色严肃却永不失光彩。落烟不由自主退到仙子队伍里。她们都红装相裹,但愿他可以忽略掉她。 “今日之事我不希望你们再提起。”神君音调平和却威不可抗。 “是!”仙子们又鞠躬行礼,齐声应答。 “都回去吧。”神君命令道。 仙子们即刻退去凡间红衣,白衣飘然飞向九重天。落烟之前乃是黑色男装,脱与不脱她都显眼。她干脆拽紧身上红衣,藏于队伍里试图飞离古林。 “我----飞----”看着仙子们渐去的身影,她意识到自己给定于空中。 “你是自己下来,还是……”神君话音不冷不热。 被他发现,自己何处可逃?落烟只好放弃腾空意念。谁知这弃念一出,她整个身体急速撞向地面,跌个脚朝天,骨头疼得像散了架。落烟怒瞪神君一眼。他居然同时撤掉他的定力,是故意要她摔到地上。即使如此,落烟也无可奈何,只能悻悻地自行爬起。 “你,不喜欢仙鹤湖的楼亭?”他平静地问。 “不喜欢!”她狠狠地答。 “之前只以为是神界生灵不喜欢,你孩童之气凑个热闹罢了。”他望着她,眼神变幻莫测,接着道,“不喜欢也不用在众神面前毁了它。” 落烟刻意避开他目光,沉默不语。她忽然觉得,当日不喜欢的应该是那场婚礼。 “为何要逃?”神君又问。 “不想见师父!”她答得理直气壮,侧目无视神君。 “你以前可有和傲世长期相处过?”神君伸过手提起她下颚,不容她回避他目光。落烟何尝不知,神君可透双目读神心念。可他想读懂她什么?她记忆残缺,又何曾记得先神君的鹤?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32 无处可逃 落烟怒目回瞪,双手欲掰开扼制她下颚的手。可要挣脱他的控制谈何容易?神君干脆把她整个身体揽入怀里。两心近在咫尺,隔衫相依神意相息。她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可心底那份眷恋如何挥去? “你,你靠得如此近,我很不舒服。”她细语。 “那就回答我?”他目光如流,倾泻于她略透绯红的面颊之上。 “你,你可舒服?”她反问。 神君双眉上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落烟趁机推开他。这次他顺势松开手,看来他也不舒服。 “仙羽伤得很重,我定要救她。”这是一句誓言,他说得如此沉重。 “不是我伤她的。”落烟心随他沉浮。 “我只想找到那天你带走的----姜黎。”他严肃道,“只需问他几个问题。” 鬼才信你!落烟心语。 她想到当时几乎失控的神君。如是让神族找到姜黎,他不死也要脱层皮。在她心里,姜黎不过也是个苦命的神。她既把姜黎当朋友,就要保护到底。 神君皱皱眉,耐心解释着:“那日我要抓你,只因留你在神界,看在你师父和我的面子上,他们不敢动你。你跑到这凡间,他们轻而易举就可要你的命 。” 落烟还是那副----鬼信你的样子。 神君突然一只手提着她的腰,夹在腋下腾空而去。 “你干什么!”她奋力反抗。 他随她闹。 “师父----”她嘤嘤假哭。 神君低头看她,终于挤出几个字:“你师父在帮我打理神族的事。他说了,你的事由我处理。” “你不在北神殿陪神妃,来这里抓我也没用!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大叫着。头朝下倒挂的滋味还是第一次尝到。神君不闻不问只顾前行。落烟突然抱住他大腿,用神劲猛咬。 他终于停下,二话没说封住她所有神法,然后一松手,她呼啸着从高空坠落。 “师父----你要替我报仇----”落烟哭喊着,心想这次是死定了,还死得如此难看。 落烟紧闭双眼,心速剧增,脑中嗡嗡作响,……单想着**四溅的惨景,她已吓得发抖。 他这是要杀了她。 落烟倒挂之躯最终还是停住。她颤抖地睁眼,脑袋离地面仅两寸之余。“呼----”她郁气微舒,定住身体的力道突然全无,她头重撞地面。脑袋未裂却顶起个大包,疼痛难忍。 神君跟着飘落,冷酷相望,声寒如冰:“本君可是你随便可咬的?” 落烟委屈哭泣而语:“趁师父不在,你欺负我。” “聪明的话,你就老实点。”他冷言。 落烟拭泪而起,低头不语缓步走到神君身后。 “你为何躲我身后?”神君不解其意,转头相问。 “每次做错事,师父都罚我站他背后,不让我看他生气的样子。”落烟低头应着。 “嗯!知道错了。”神君转身,拂袖间一阵清风拂面而过,落烟顿觉头顶疼痛淡化,禁不住伸手轻摸,之前撞地而起的包随之消失。 在他面前,她无计可施,只好老实交待事情原委。从意外落入破庙到助仙子们潜逃,中间半字未提姜黎。终归还是姜黎救了她们,她誓死不能出卖朋友。 神君一直凝神倾听 。最后落烟双手一摊,诚恳道:“这就是我知的全部。” “走吧。”神君忽然抱住她,眨眼间就飘于上空。 “我自己会走。”她在他怀里嚷起来。 “你还是没有法力时听话些。”他专注着前方,仿若怀中无物。 “你要封我多久?”她嘀咕着。 “看我心情。”他语气柔和许多。 神君此次是双手抱着她,还调了个很舒服的位置。落烟枕着他肩,沉浸在平和温馨的神息里。 如果此时要救的是她,她会有多感动? 神君并没有回九重天,而是绕转到之前她和姜黎停留的镇子。原来那里叫古月镇,镇子不算大,也就上千户人家。经过之前那阵折腾,他们到古月镇时已是晌午时分。小镇上凡人来来往往,也算热闹。 入镇前,神君已让她自己步行,以免引起围观。一路上落烟东瞧西望,兴趣浓厚。她虽没有凡间记忆,但也不觉陌生。之前和姜黎赶得急,未来得及闲赏。此次神君随她性子,不急不慢随她闲逛。 路过一家兵刃店,落烟突然停下。那是一间很小的店铺,店外挂满刀,枪,剑等民间常用武器,里面“叮叮铛铛!”传出打铁声。看着听着,落烟清泪盈眶----又是些伤痛记忆无端袭来,却无法追寻痛的根源。 神君靠近,不解地看着她。落烟轻擦眼角,急速转身离去。神君随其后也不多问。之后,他找到一家较好客栈,要了间上房 。客房位于二楼,不算大却也整洁干净,透过窗户还可看到街景和远处居民小楼阁。 待引路小二离去,落烟径自到卧榻躺下,嘴里叨念着:“你可以走了。” “去哪?”神君不解地问。 落烟即刻跳起,看着他悠然坐于桌边----倒茶,细品。 “你不是有事要办?” “现在没有。”神君泯着茶,神情自得眺望窗外。 “那个,那个姜黎,给我要了间客房,自己就消失了。”刚才听他说只要一间上房,落烟以为他也会和姜黎一样,安顿好她后就去办事。 “哦?我和那个姜黎不同。”神君转头望向她,接着道,“那床也挺大。” 落烟“吱吱”咬牙,心里念到,真不是人!! 店小二敲门而入,问他们可要吃点什么? “有什么好的都拿来!”落烟愤愤而言。 神君眼神示意:只有凡人才需食物,你不用吧?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她瞟他一眼,朝小二嚷道。 小二莫名其妙,却也不敢多言,只是点头退下。不一会店里有名小菜都送上。落烟看着它们,突觉食欲大增。神不需要一日三餐,但她对这些菜有种久违之感,心里一阵欣喜,抓着小二询问起来。 “这是何名菜?” “红烧鲤鱼。鲤鱼清理干净,先用油爆,在加以我们小店独有配方调料。柔嫩鲜滑,入口即化。” 她尝了一小块,果然美味可口。 “这又是何物?” “红烧鸡。鸡清理干净,先用油爆,在加以我们小店独有配方调料。柔嫩鲜滑,入口即化。” 她几乎晕倒。 “这个呢?” “红烧鸭。鸭清理干净,先用油爆,……”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我自会品尝。”她干笑几声,这就是上等服务? 待小二走后,落烟狼吞虎咽。虽然小二表现出乎意料,但这些菜还算可口。神君静坐一旁,颇有兴趣冷观她吃相。 “你也来一口?”落烟挥舞手上鸡腿。 神君摇头自语:“你未成神之前,定是个贪吃的凡人。” “我也觉得自己曾是凡人。”她应道,“可记忆全无。兴许是成神太久,凡人记忆皆然消失。” “从未听过这种解释。”他接着加重语气,“那个你不能喝太多。” “这个吗?”落烟晃晃手中酒壶,笑言,“不过是酒而已。我在神君殿时天天偷喝,你可曾阻止过?” “这和神君殿的不一样。” 神君话音未落,落烟已是头重脚轻,趴着桌子喃喃自语:“其实,我只在……你大喜……那日偷喝过……” “都说不一样了。” 落烟最后听到他这话和着自己浅浅笑声。而后她醉入他怀。这样也好,不知如何掩饰那份心动,就醉过今夜,可以不言不语,不痛不伤。 落烟迷迷糊糊醒来已是深夜,月光柔美恬静洒落窗间,屋里昏暗却可清晰视物。这就是凡间月光,不知为何她觉得今夜特别柔美。 “你为何不小憩一会?”她轻语,此时她侧身而卧,却可感知神君就在身后,心里千般思绪却无一可用言语表达。 “你可曾见过神睡觉?”他低声应着,那音调比月光还柔和。 “我睡的。在天倾殿,师父保持白天和黑夜交替。” “神君殿那里我也保持着。”他接口道,“我很少睡,不记得当初为何要做那结界。” “不是因为仙羽神尊?”她转过身,恰巧迎上他目光。她才意识到原来神君一直撑着脑袋注视着她。 见她转身,他微微移动身体,平躺下去。 “那昼夜结界存在于五百年前,纵然不是因仙羽而设。”他轻微叹道,“有些事我也无法解释。” 落烟跟着平躺。他眼神会让她紧张,还是避开彼此都自然些。 “我们这样……不太好吧?”她坦言。 “总比让你逃了好。”他随意应着。 “你,成婚那天……觉得……开心吗?”她小心问,总觉那日他不应如此开心。 “嗯!挺高兴的。她守了我五百年。”他轻声应答,“那五百年里,我伤得很重,她一直陪着我。我们相处得很和谐,所以决定结为连理。” 停了一会,他继续道:“据说,五千年前我就答应过娶她,后来不记得为何给耽搁了。” “五千年都没有履行的婚约,你不觉得背后会有很重要的原因吗?”她不知为何会这样说,但心里总觉有些重要的东西,他们都忘了。 他无言以对,她也不再言语。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33 心动瞬间 小屋顿时安静,唯有远处细微虫鸣声不绝。她闭目沉思,突觉心口一阵灼热,如火焚烧,额间冷汗涔涔 。 “神君,我,我想出去走走。”她坐起来,极力掩饰心里不适。 神君察觉到她的痛苦,一把扶住她摇晃的身体。 “无事,旧疾复发而已。心口时不时会痛。”她紧抓住他,声音掩不住有些颤抖,“出去透透气就好。” “开什么玩笑!”他严肃道,“你师父如何处理?” 其实她也不知师父如何处理。每每心口痛时,师父就让她睡去,醒来时又好了,之后就会全盘忘记 。 “我看看。”他过伸手。她急速挡回去。 “难道你不想知其缘由?”他轻声道,“你师父一定没有告诉过你。” 落烟何尝不想知其根源?这五百年来,她痛却无法根治。如若师父都无可奈何,说不定神君能告知一二。想到此她不再拒绝。 神君轻放手掌于她心口。紧接着一股强大平和气流缓缓注入。她心跳渐而平缓,灼热感缓慢退去。她不可置信望着他。 神君忽然伸出另外一只手,轻擦去她额间冷汗。她心跳又加速,这次并无疼痛之感,而是暗藏暖暖情愫,如花般 在角落里悄然绽放。她想他是感受到了。他猛地收回手。 屋里恢复夜一般沉寂,连远处虫鸣似乎也停止了夜唱。 良久,他说:“睡吧。” 于是,她听话地躺下去,趁机问:“我为何会这样?” “想必你常常惹事,身上很多灵力给封着。今夜它们只是有点不高兴被封着,胡乱闹腾罢了。”他起身下榻,接着道,“我,要出去办点事。” 落烟轻闭双目,不再追问。她自知神君一定有所发现,只是不愿告之罢了。她是常给师父封着,现在神君也封她。他们只是不想她闹事。但这心口痛,从她记事开始就有。五百年来不管她是乖巧听话,还是顽皮捣蛋,它都会时不时地伤着她,似乎在提醒,有些事曾经发生过…… 待他离去,她起身倚窗而坐,清茶半盏,独饮。遥望神君悬浮于夜空独自望月的背影,她心凄然----今夜,皓月当空,他高大的身影镌刻于明月中,却显得如此弱小,溢满孤独和忧伤。 她心里有他,不是从记事以来,而是在她开始记事之前…… 恒天,在我心里,你曾经有多重?----她自问却无法自答。 那晚,他一直悬浮于夜空,静赏那轮人间明月。她一直坐在窗边,凝思他的背影,半盏冷茶紧握于手直至天明。在他转身之际,她急步退回卧榻。在他推门入室瞬间,她安静假寐。 “可要尝尝这个?”他走到她身后轻语。 “是什么?”她假装如梦初醒。 “嗯,凡人爱吃的……早点。”他走到桌边,把手里一盘一碗放下,继续道,“他们应该叫包子和稀饭。” 她跳下卧铺,抓起一包子猛咬一口。 “嗯!嗯!好吃。”她边吃边含糊嘟哝着,顺手抓起一个递给他。 “你也尝尝。”她拼命咽下嘴里半口包子,馋眼望着稀饭却没有第三只手可拿。 神君笑着接过她手中包子,放回盘里。 “你成神之前,不是凡人?”她瞧他一眼,迫不及待拿起稀饭喝了几口,神情满足。 “呵呵,我天生是神,没有之前……”趁他张口说话之际,她冷不防一个包子塞进他嘴里。 他愣住! 她嘿嘿笑道:“毒不死你----” 在他欲抓住她之前,她“嗖!”地从窗口跳出,而后记起,她所有的法术还给封着。“噼叭”几声,她重摔于地面,还顺势砸到店家招牌。这轰轰烈烈的下落之势,引来不少行人围观。落烟抬头,看到神君倚窗相望,带着浅浅笑着,之后还大口咬了一口----包子。 “啊呀!客官,你想不通,也不要一大早砸我招牌啊。”老板娘闻声赶来。 “我,不是故意的。”落烟歉疚望着她,脸色绯红。 那老板娘上下打量落烟。此时的她依然身着红色喜裙,布料质地也算上等,看似有油水可捞。于是老板娘大声哭喊:“大家评评理啊,我招谁惹谁了?我的招牌啊----” “我,我给你修!”落烟跟着嚷起。 “怎么修?你,怎么修?”老板娘望着她,又大声哭起来。 落烟想到银子,于是默念着:银子银子。结果手里出来一堆鲜花和萤火虫。围观行人发出阵阵笑声,像是在看戏法。有几个还拍手叫好。 她又抬头求救地望着神君,他依然站在窗边,笑着,居然还喝起----稀饭,一副见死不救只看热闹的表情。落烟凑到老板娘耳边轻言几句。老板娘转悲为喜。而后落烟朝楼上神君做个鬼脸,急驰而去。 没跑多久,一蒙面黑衣身影突然在她眼前一闪,顺势抱住她的腰,带着往古月镇外狂奔,同时耳边传来细语:“是我,姜黎。” 落烟把姜黎蒙脸布扯下,笑道:“用不着装那么酷吧?” 姜黎低头看她一眼,肃颜道:“那可是神君,不小心点怎行?” “他辨物可需靠外形?”转一想,她立马问,“你为何抓我?” “嗯?……我救你啊。他不是要抓你回去?”姜黎略微惊讶道,“神族的地牢可不是好呆的。” 落烟转念想,跟着姜黎说不定会找到线索。 “我们先离开这里。”姜黎加快脚步,看样子他对神君还心有余悸。 “你可认识那些大汉?”落烟小心问。 “以前不认识!”他答得很令她费解。 看她半天没领悟过来,姜黎自己接着道:“以前不认识就是指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你让我把楼亭弄塌,肯定不是逞一时之气。”她手指狠狠戳他腰。 他大叫起来:“喂----很疼的!” “谁叫你利用我。”她怒瞪着他。 “你比较好利用。”他一副认真样道,“没心思,没脑袋。” 她狠踢他一脚。 姜黎呵呵笑言:“你放心,我定会帮你脱罪,让你重回神君殿。” “我何罪之有?!”她嚷道。 “不过毁楼亭你有参与,这是事实。”他提醒着,“全神族上品神都亲耳听到你承认了。这个起码是一千年囚禁。” 难怪那日师父那么生气。想到师父,她有些难过。 “你是上品神吗?”她转移话题。 那日喜宴,姜黎能上到神君主殿,地位自然不低。之后面对众神攻击还能撑那么久,绝对不是一般小神。而那日破庙他的结界自是神力不凡。可他为何要帮他们抢仙羽神尊呢?而他们又是谁? “嘿嘿!”姜黎冷笑两声算作回答。 落烟想起他曾提过一凡人女子。那日趁乱下界,不知他可解释清楚?正欲探个究竟,却见姜黎面色凝重,似乎在深思。她也不好再做打扰。 姜黎带着她离开古月镇,一路往南行。南方一带以群山著称。十万大山蜿蜒盘旋,丛林密布。据说这里是妖魔聚集地,或藏于深山野林,或隐秘于凡人集市。控制这一带的神族主要以南神殿为主。在南神尊神控下,妖魔虽偶尔做恶,却也不敢太过放肆。 “我们去前面那户人家歇歇。”姜黎终于发话,“顺便给你找套合适衣服。这件大红喜服老在我眼前晃,很是刺眼。” 落烟心想,神君看物果然不注意外形。她在神君面前晃了那么久,他一句话没说。到姜黎这里她就碍眼了。不过,有得歇当然好。这一路赶来,她不累死也快无聊地憋死。 这是户普通农家,孤零零一间草屋。屋前是个大院,院里种满蔬菜,还养些鸡鸭。看样子户主是自给自足,独立生活着。姜黎毫不客气带着她穿过院子,门也不敲就直接推进去。 “你来了----”一女子声音温柔地从内屋传来。 “嗯!”他应声。 原来是老相识,难怪不见外礼。既是老相识,落烟也就不客气四处翻找吃的。那么久没有碰人间美食,心里憋得难受。虽然不吃也不觉饿,但吃了会觉得很舒服。她恋上人间美食。 “你别这里浪费粮食。”姜黎看出她意图,低声警告。 落烟吐吐舌头,小声说:“吃点便宜的还不成?” “带了客人?”话音刚落,一女子缓步出内屋。她身着很普通的碎花长裙,简单地挽着发髻。容貌不是让神眼一亮的那种美,却也温柔恬静----是个凡人。 “可否给她换套衣服?”姜黎很直接地问,“她这样不男不女,很难带。” 落烟顺手拿起灶台上一个地瓜朝他头上扔去。他瞧都没瞧抬手接住,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呵呵!”那女子笑起来,“真是个不好带的丫头。” 而后,她望着落烟道:“我叫夏影儿。” “无花果!”落烟笑嘻嘻跑过去,热情地和她握手。 “妹妹随我来。”夏影儿招呼她进内屋。 屋里摆设十分简单,就一木床加一桌一椅,还有一个木衣柜。夏影儿找了找,拿出一件浅蓝色长裙,对着她比划着,柔声说:“这件应该挺和你身。”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34 寻找真相 “夏姐姐,什么样的都行。神是不看外表的。”她接过裙服,很快换上。 蓝色?她喜欢。记忆中师父很少给她穿蓝。师父喜欢白,优雅的纯白。 “夏姐姐,你是不是姜黎在人间的那个----”她凑到夏影儿耳边小声说,“他喜欢的人?” 夏影儿笑道:“小女子只是个凡人,哪里敢和神相恋啊。” “哦!”落烟似懂非懂,而后向她可怜地眨眼,“等下可否做些好吃的?我看门外有好多鸡----” “可以啊!”夏影儿爽快应着。 结果鸡没吃到,还给姜黎叫去修院子里的围栏和破损的鸡笼子----只为换取他手中烤好的地瓜。之后,他们告辞。她记得夏影儿最后和姜黎说的那句话:“下次再路过,记得回来看看。” 姜黎只是点点头,带落烟快步离去。 其实落烟早就注意到,夏影儿草屋周围十里,布着神的结界。难怪她一个弱女子,可以安然独居于此,心甘情愿等待他的----偶然路过? “她只有不到百年寿命,你为何不让她----”落烟突然为夏影儿难过,凡人命如纸薄,如何折腾? “她随时可以离开这里。”姜黎淡然道,“她只是在做她认为最快乐的事。在过些岁月,当她觉得这样做不快乐时,她会离开。” “那你下次还是不要,再路过了。”她咬了一口手里还有余温的地瓜。 姜黎深深地叹了口气,悠然道:“或许我错了。” 落烟闪出个想法:似乎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无果之恋?终究不会修成正果? 落烟给神君封着。姜黎急着赶路,只好一路牵手而行,不断给她补充灵力。落烟深感缺了自由,她也想活动筋骨,飞它几里路。 “你可否解开我身上封印?”她终于忍无可忍。 “我试试看。”姜黎一口应下。他也累得不行,巴不得她能自立。 他们窜入路边丛林,席地而坐。姜黎轻握她双手,试图用自己力道解开她身上封印。可试了几次,无论如何也冲不开她体内某种束缚。 “你这……都是谁封的啊?”姜黎嚷道,“我解不开!乱七八糟,还不止一个神的封印。你到底得罪多少巨神?”他站起来,面带不悦,不停擦着头上汗水,心里极度不平衡。 落烟自感命苦。师父一个就够了,这下神君也顺道封住她。她哪里得罪他们了? 姜黎拉起她又快速前行。 “别生气啊。”她安慰道,“封我的都是神族老大,你解不开也是理所当然。改天我让他们收你为徒?” “嘿嘿----神族老大?”姜黎突然心有感触,冷言,“众生云云,位高权大,最后也不过如烟云散。” 落烟把手中吃剩的地瓜皮往他脸上扔去,狠狠道:“他们都是我最重要的神,别乱诅咒!” 姜黎不再搭理她。 不久,落烟看到丛山峻岭间开始呈现出楼阁,一直延伸至茫茫无际的山巅。姜黎突然转道,不走正路,径自往一旁密林飞去。落烟诧异,只听姜黎小声耳语:“你见过做贼的走大门吗?” 哦!原来他们是来做贼。落烟孩童兴致顿起,心像揣着个小鹿,活蹦乱跳,即兴奋又期待。 急行大约三四个时辰,他们最后来到密林深处。通天大树浓郁枝叶遮天盖日,脚下布满荆棘。姜黎虽施法帮她开路,还是有些小枝芽划破她裙服。 “唉,你小情人的衣裙就这样毁于我手。”她心痛而言。 “别胡说!”姜黎回瞪她一眼,接着喜形于色,喃喃自语,“想封我眼,没那么容易。”他快速扒开草丛和灌木荆棘,好几个小洞映入眼帘----狐狸洞? “你未成神之前,是只狐狸?”落烟忍住大笑的冲动,想着姜黎是只狐狸时的样子----四只爪,黑色毛皮,拖着长长尾巴,还有个尖尖的鼻,鼻头最好是大红…… 姜黎一巴掌从她头上轻轻打下。 “会是只极诱人的公狐狸。”她呵呵笑着。 “咳!咳!”背后突然传来几声咳嗽声。 落烟转身一看,吓得倒退几步。 “神君!”他们同时叫出来。 其实神君跟着是落烟意料之中,却未曾料到神君会这时突然出现。不过能再次见到他,落烟心里微起波澜,欣喜暗锁于心。 “姜黎,你藏得可真好。”神君望着姜黎,面无表情道,“本君找你上千年,想不到你最终还是以我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神君!”他不卑不屈地鞠个礼,平静而语,“我这不是让你跟来了。” “本君要救仙羽神尊,望能得你相助。”神君居然很客气。 落烟一旁凝神细听,察言观色,直至最后确定他们不会激战,她悬着的心才稍微稳定。 “姜黎,他救妻心切----”她插上话,“再说,若神君能亲眼看到幕后主使,我岂不是更容易洗清罪名?” 姜黎完全忽略她,只看着神君冷言:“你是故意让他们抓到她?” “不错!”神君冷冷应着。 “你大可以直接进去,用不着跟着我们。 ”姜黎不屑一顾。 “你觉得,在我面前会有几个说真话?” “有本事你就跟来!”姜黎飞快拉起落烟,跳进其中一个狐狸洞。 之前落烟还纳闷那狐狸洞那么小,她怎么可能进得去?而后发现自己已在狐狸洞里和姜黎飞奔----是以狐狸的模样。姜黎居然把她变成一只公狐狸,和她刚才想象中的那只一模一样,丑陋无比。他自己变成一只可爱的红狐狸。 趁她法力暂失,居然敢戏弄她,想到这里,她朝他尾巴狠狠咬了一口。姜黎也不示弱,接着就用尾巴打她狐狸脸。和姜黎闹着,她心里却担心起神君。 这狐狸洞岔道百出,神君可否跟上来?不知他会变成何物?不会也是只狐狸吧?想到他那么高高在上的神也变个狐狸,还钻狐狸洞----她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跑了约摸三柱香时间,姜黎示意她停下。眼前出现一点亮光,是个出口。她悄悄跟在他身后,慢慢靠近出口。接着,她看到姜黎口中描述的神族地牢----触犯神规的各种生灵都被囚禁在一个个光球里,悬浮在空中。 “和以前不一样了?”落烟突然冒出这句话。 “你来过?”姜黎吃惊不小。 她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她的记忆是不全的。 “是改了很多。现在这些光球只有为数不多的神者有能力打开。”姜黎回忆着,“据说百年前,一神者私闯地牢,救出重犯。从那以后他们加了结界。” “你不是来救人的吧?” “我只是带你来看真相。”他示意她安静,并施道结界遮住藏身处。 接着传来一阵脚步声,四个神侍卫匆匆抬着个神者走过来。近了,落烟认出他们就是那天在破庙里的大汉,抬的居然是----仙羽神尊。看样子她伤得很重,迷迷糊糊一直未能睁眼。他们把她直接放在地上。不久,之前破庙里的老者和一个仙子缓缓出现。 老者还是一副凡人装扮。那仙子却是美丽动人,红唇皓齿,体态轻盈,行步无声。 姜黎用传音术在落烟耳边细语:“仙子乃南神尊第九个女儿,名为九心弦。” 落烟点点头。 姜黎睁大眼睛,暗语:“你认识她?” 落烟又摇摇头,心里也很迷糊。遥远以前似乎听过有这么一个仙子,又仿若在梦中和她曾经打过一架。 “九仙子,你可知他们为何非要这个新娘?”老者声音有点颤抖,也是个怕事的仆。 “不需要知道,让她消失,就达到我的目的。”九心弦冷笑着。 “她现在可是……神君妃……” “我呸!她和北神尊做的事别以为我们不知?趁神君之危大献殷勤。”九心弦走近仙羽神尊,狠踢一脚。 “你如此恨她,我们不如----”老者做个“杀”的动作。 “杀她?不就把火引到自己家。”九心弦奸笑道,“反正想要她的是个极其难缠的。我们顺水推舟,神君要找自是找不到我们头上。” 老者面带敬畏之色,不住点头。 “他们何时要?送到哪里?”九心弦问。 “百里外的望狐山,悠怜洞。” “你们去打点一下,赶快送过去。我可不想再见到她。”说完,九心弦转身离去。 侍卫们立刻换成农夫装。此时姜黎已带落烟沿狐狸洞返回。 “他们是要去你的狐狸洞耶,你不回去帮忙?”落烟打趣道。 “谁告诉你我是狐狸的?”姜黎瞪眼回视。 落烟耸耸狐狸肩,接着问,“九心弦为何那么恨仙羽神尊?” “唉!都想做神君妃。”姜黎感叹道。 “还好嫁的不是我。”她嘀咕着,没留意此时已跃出狐狸洞,正好落在神君面前。 “嫁我有那么可怕吗?”神君接口问。 落烟深呼吸,故作镇定回应着:“等我想死于非命时,再找你。” “这神,我还你。”身后的姜黎突然推她一把。她一个不稳跌进神君怀里。 “下次再见,井水不犯河水。”姜黎说着“嗖嗖”几声,跳跃式消失在他们眼前。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35 南神牢狱 “你不帮我做证啊!”她对着姜黎背影大喊。 “你刚才看到的,他都可以看到。”姜黎声音远远飘来。 “莫名其妙!”她嘀咕着。 “走吧。”神君望着怀中的她,顺带解开她身上封印。 “去哪里?”她好奇问。 “望狐山,悠怜洞。”他低声回答。 落烟猛然记起,他可透过神眼猜到很多事。 “为何先前你不试着猜?”落烟意识到她认识姜黎在婚宴事发之前,难道神君毫无知觉? 神君苦笑道:“当时我也以为你是逞孩童之气,却未曾想到期间还有一个姜黎。姜黎想让你记住的事,是无神可猜也无可封的,除非你自愿说出。” “当时我和无彦读你记忆,只看到神生灵作怪,万没料到是姜黎。如若不是那日婚宴见到他,我们怕是怎么也猜不到。”神君补充道。此时他神色凝重,心事重重,似乎在深思如何解救仙羽神尊。 “你可担心她?”落烟小心问。 “让他们抓到她,是救她的唯一方法。”神君沉声应着。 “我没有碰过你们的----酒。” “我当然知道。”神君拍拍她的肩,平静而语,“她喝下的乃诛神丹,天地间只有一个解法,不是你能做到的。炸毁亭子的魔石粉,也不是你能做出来的。” “你如何说服老板娘?”她换个轻松话题。 “她确实有个女儿。不过想留我做女婿可不那么容易。后来我赔多些银两,他们自然不能闹事。”他面露一抹浅笑。 那抹难得的笑让落烟心生喜悦。从何时开始,她已随他心情起伏? 可是那夜独立于天地间望月的背影?永生永世,镌刻在心。 神君带着落烟很快就到望狐山。其实她不知这山,他说是便是。之后,他们穿过无数灌木丛林,终于找到悠怜洞。落烟诧异,这洞无字无据,他怎可那么肯定? “你怎知这洞?”她奇怪地问。 “从你眼里读到的,你应该来过。” 落烟一个不稳差点掉进树丛,神君及时拉住她。 “你还读到什么?”她追问。 “你曾是个凡人,到这凡间可能会无意识地记起一些事。”他平静道,“进去吧。等把仙羽救出,我再考虑可否帮你回忆。当然,如果你不想回忆旧事,也不勉强。” 落烟不再问。此时此刻的他,心里能放的只有仙羽神尊,又怎会有空闲想她的事? 神君小心撩开洞口荆棘,待他们进去后,又恢复其原样不留半点痕迹。这是个天然形成的山洞,洞里黑暗无光,上下全是石钟乳。水滴成石,声声可闻。 神君轻声问:“要光吗?” 落烟摇头,心如巨石重压。他是对的,她曾来过此地。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熟悉的伤感,穿过时空直袭她心。神君还是随手做了道白光,照亮他们脚下。 “先找个地方藏身。”他拉着她往洞的深处飘去。 深处洞穴是块宽大的空地。地面残留着被割断的石钟乳遗迹,还有张石床。神君带着落烟在几块相连的巨石钟乳后面藏身。那里正好看到洞里每个角落。 “等下无论发生何事,你都不能出去,在这里乖乖等我。”他命令道。 落烟点头。和神君在一起,有什么好怕的?她偷靠他肩。他并未留意,或者说不屑理会,只是全神贯注留意着周围动静。落烟何尝不知,此时的他心里只容得下仙羽神尊。 一阵轻响,神君及时施道上乘结界,神息全隐毫无破绽。不一会几个大汉抬着仙羽神尊出现。他们把她放至石床,而后面露焦急之态,显然在等待。 落烟也莫名地跟着心躁,手开始有点发抖。神君很是惊讶,尔后握住她手,一股暖流输入她体内。落烟稍稍冷静,心还是狂跳不已。她也不知为何会兴奋过头?闭上眼深呼吸,她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 随着一阵急促脚步声,八个黑影闪现在洞里一字排开。随后一高大身影急步而入。他衣着紧身黑色长袍,一件幽黑披风稳挂于肩,披风帽沿盖住头部,遮着脸,看不真切。他所过之处,路两侧皆闪起蓝火焰。那跳动蓝光,如幽灵般忽隐忽现,亮到落烟心里----幽怨的魔族之蓝。 而他们身上的气息,是妖?是魔?还是神?落烟居然感应不到。 只见那黑影急步走到石床边,轻坐石榻上,似乎怕是惊扰到床上女子。尔后一道蓝光从手心生起,随之熄灭。他站起来正欲离去。 落烟的肩给重拍一下,之后她看到神君飘出去。这一拍他又把她锁在原地。 见到神君,那黑影居然不动声色。 “我早该料到你会来。”黑影先开口,声音不大妖力十足,魅惑不减。落烟居然心神纷乱,身体开始轻微颤抖。 “救她。”神君音沉有力。 “呵呵。九百年前,我可说过同样的话?你是如何答我?”黑影微微抬头。 落烟即刻紧闭双眼。为何她潜意识里会如此害怕看到他? “你要怎样才肯救她?”神君冷言相问。 落烟把目光全部集中到神君身上,避开那黑影,以免自己莫名心乱和害怕。 “我不想做的事,这天地间谁也无法改变!”黑影冷笑一声。 “你为何要伤她?”神君面色不改。 “伤她的是你。你若不娶,她又何来伤?”黑影欲转身离去。 “你千方百计要劫她,为何劫了又不救她?”神君追问。 落烟也很纳闷。原以为他们是要抢新娘,抢来难不成是要看她死去?? “她不是我要的!”黑影停住离去的脚步,阴冷回句,“早知你娶的是她,我送这天下给你做贺礼。” “她不是你要的,却是你该救的。今天你不救也得救。”神君步步逼近,声厉色严不容拒绝。 “这些神族的败类,你也要救吗?”黑影语一出,之前那几个大汉吓得双膝俱软,纷纷跪地。 “他们既是神者,自然由我神族决定生死。”神君看他们一眼。 “神君,救命!”他们凄凄地叫起来。 黑影只冷笑一声。那几个神族大汉顷刻间倒在黑衣手下的刀光里,在神君出手护他们之前一一解决了。落烟第一次看到刀落神亡的场面,吓得大气不敢喘,心里恐惧万分。虽知他们不是好神,但这黑影之狠,足以震撼她心。 神君动怒,万丈神光破土而出,整个黑洞顿时通亮。黑影手下倒是沉着冷静,看势而避。带的都是绝顶高手,落烟心里一凉,他一个神如何打得过? 黑影旁冷观。避过神光的黑影手下直接朝神君攻去。神君边应付他们,边留心黑影动静。 落烟心急如焚,可惜身体无法动弹,也无法出声,她该如何帮神君?突然她看到洞顶那些巨大的石钟乳,立刻盯着他们,意念驱动:断!断!快断啊! 果然,几根比较细小的开始出现裂痕,接着“噼噼啪啪!”断落。虽未砸中目标,也减缓那些黑衣手下的攻击。神君趁机挫伤几个。落烟心里一乐,盯着最巨大那根----刚好在黑影头顶。她聚集所有意念专注凝视。 “断!断!快断!!听了我的,改天请你吃仙果----”她急得都快哭出来,它还是无动于衷。 突然眼前一闪,一旁观战的黑影立到她面前,以快如闪电之速抓住她肩,如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她提了出来。落烟张牙五爪徒劳挣扎,不忘怒瞪神君几眼。都是他的错,之前就不该封她。 那黑影落地同时把她面朝地重重一扔。紧接着头顶传来巨大的断裂声,之前她意图驱动的石钟乳终于动了,毫不留情的朝她砸下来。此时她法力尽失,哪里躲得过去?紧接着头顶生风,这美丽躯体就要香消玉损了。 “神君,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她心里凄凄骂着,还不忘盯着不远处给黑影手下缠着的神君----死前能多看他几眼也好。 突然一声巨响,石钟乳在落烟身体上空炸成碎石。她看得清楚,是神君和正在与他对打的黑影手下----居然是姜黎,同时飞出一道力,击碎掉落的石钟乳。虽保住性命,她头上还是给碎石砸出几个包,身上也伤得不轻。 落烟哪里顾得疼痛,只想着:这姜黎不是神吗?为何甘愿做手下?姜黎也看到她,出手缓和不少。 “她只是个小仙婢!”神君沉声道,“你我恩怨,与她无关!”接着神君一道巨光似银河落天,八个黑衣手下被强光震退,无法跨越。而后神君冲向落烟。 落烟眼前白衣一闪,还未碰到神君,就给后面的黑影腾空抓起。他脸依然藏在披风宽帽子里,虽看不清楚,落烟脑海里却闪过他模样,潜意识里觉得他应该是个极好看的----妖?魔?或者人? 此刻黑影却看清落烟的脸,眼里闪过一道奇异之光。他即刻抱着落烟飞出洞外,跳上一辆早已等候的马车。落烟是一惊一乍,未曾意识到状况,马车已疾驰而去----八匹大马,车速如飞。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36 凡尘轻羽 前后不过眨眼功夫,落烟坐在马车里努力冷静下来。这该是魔族的马车,非常气派。蓝木车身,无刻花纹,质地光滑坚韧,是绝好木料修建而成。车内侧设有舒服软座,印有淡雅兰花手工刻绣。车尾部还置有一张卧榻。蓝帐帘轻挽两侧,丝质被褥和卧枕整齐排放,简洁干净不失高雅。 “是个会享受的主。”落烟暗想,毫无疑问,这黑影就是他们的主。 此时黑影正坐在她面前,依然披风遮脸,不语。忽然一女子撩开车前青竹挂帘,缓步而入。 “轻羽,我们终于找到你了。”那女子声音甜美,带着无比妖气。 落烟看着他和她,并不记得他们曾经见过。 “她让碎石所伤,你查看一下伤势。”黑影起身,顺手递给那女子一白色药瓶,之后走出车外。 那女子靠过来,细心察看落烟额头上淤肿之处。 “伤得不清。”她自语。 落烟“呜呜”示意,眼光祈求着:行行好,可否把我的封印给解了?转而一想,神君封的,这些妖魔族能解才怪?心黯然。洞里那些黑衣手下道行实在太高,落烟无法感应他们是妖魔还是神。不过,眼前这女子明显就是妖。落烟毫无疑问,自己是落到妖魔手里。 “无名,她好像给神封了?”那女子向车外轻呼。 无名?---- 落烟脑袋“嗡!”的作响,心脏居然停止跳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已昏厥过去。这个名字可令她发抖。 黑影无名闪进车内,一把抓过落烟的手。在某种力道下她悠悠醒来。此刻她总算看清那宽大帽子下的脸----绝美冷酷,刻尽沧桑。落烟心里吃惊不小。他握着她,如此近距离,她依然无法判断他是----妖?魔?还是----神?他体内气息如此杂乱。她头隐隐作痛,只好放弃感应意念,心里决定把他归为妖魔一族。 “此封印若解开,你不是她对手。”无名冷言,“先这样封着她吧。” 落烟瞪大眼,怒气难忍:这年头,连个妖魔都敢如此对她。 “无名,你确信她是轻羽?”那女子犹豫道,“她看起来似乎不认识我们?” 落烟猛地摇头,然后点头。 无名突然伸手把她脸上碎发轻绕到耳背。落烟趁机死咬住他手,眼露凶光:神可是你能碰的?无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而逝,只沉着冷静望她不语。 “无名----”身旁女子轻呼。 他微微抬起另一只手,暗示不要说话。那女子安静下来,默默注视他们。 他在和落烟玩心里战术?她这样咬着,累的只是自己嘴巴,看样子他是无所谓的----等她。最后落烟只好放弃,松开口,身子往后靠了靠,找个舒服坐姿闭眼假寐。至少可以肯定,他们还不打算伤她。 “你?”那女子关切询问。 “我没事。你把她的衣服也换换。”无名吩咐之后转身离去。 那女子半蹲到她身前,仔细打量一番,然后道:“我是魅珞,你是真的不记得我,还是----” 落烟睁开眼使劲点头,有苦难言真是折磨。 “算了,以后再问也不迟。”魅珞帮她擦药之后,给她换上他们的衣服----黑色为主,领口和袖口都镶有手工绣制的深红细花纹条,式样虽简单,布料却是上等。穿在身上柔软舒适,不比神族玄衣差。 马车飞驰大约三个时辰,终于在一座大府邸前停下。魅珞扶着落烟下车。无名早站在不远处静看她们,四个黑衣人站他身后,没有姜黎。落烟纳闷,只回来四个,其余四个是不是还缠着神君?府邸急忙跑出几个下人把马车带走,看样子他们是要暂时停歇。 落烟没有选择地跟着他们走进府邸。凡是见到他们的下人皆胆怯低头行礼,不敢目视更不敢言语。这是个普通民间宅院。进门便是个大院,青石铺地,错落着绿树百花。正对面是一排厅房客房,间间相连。他们直接穿过前院,从右侧偏门来到后院。这后院也是繁花锦簇,另设有小池假山。远处一排排厢房,隐现在百年古树后。 一黑衣身影迎面而来,走到无名身前鞠躬行礼,低语:“他们就在前面。” 无名径直往前走,魅珞带着落烟紧跟其后。穿过几条小径,落烟看到一群老小跪于院落一侧。看到无名,他们皆苦苦哀求,顿时“饶命啊!”“知错了!”之类话语凄凄惨惨,不忍入耳。落烟感应到他们都不是人,而是----狐妖一族。魅珞拉着落烟突然加快脚步。 忽闻一年轻男声嚷起:“你如此对我们,怜儿知道吗?!” 无名未曾看他一眼,只冰冷挤出几个字:“她会知道的。” 而后手一挥,侧立一旁的几个黑衣手下刀光剑影,他们纷纷倒下。尽管魅珞已努力拉落烟离开,她余光还是看到那满天飞溅的血,和死前恐怖曲扭的面孔及凄厉的叫喊声。 神是没有血肉之躯的,他们靠一缕仙气而活,即便死亡也是形体消散不留尘粒。若其他生灵能修成神,便可获得长生之躯,不受轮回之苦。不然,他们也逃不出这血肉之躯和万世轮回。 在神族,落烟何曾亲眼见过这血迹斑斑之景象?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让她无法承受,忽觉头重脚轻。魅珞及时扶住她发软的身躯。而后,她落入无名怀里,那里充满邪恶和死亡的味道,却如毒素般魅惑,极度危险却可诱发极限。 她最终还是昏睡过去,也许这是她唯一可选的逃避方式。 落烟醒来时脸上依然一青一白,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些血腥画面,身体不住颤抖。师父不在,谁可抹去这些恐怖记忆?她心念着:师父?神君?你们何时来救我? 魅珞递给她一杯茶压惊,奇怪念叨:“你以前可不是如此胆小。” 落烟一饮而尽,似乎拾得点气力稍微镇定。可惜神封还在,她无法言语,只能指指天,意思是她从天上来,哪里识得他们? 不多时,只见无名步入厢房。他仍旧一身紧致黑衣,黑披肩贴背下垂,长至小腿。本就高大绝美身姿更显大气,高贵不俗尽显无遗。他?可是妖魔?为何如此凶残却不乏高贵之气?为何如此血腥却暗藏甜蜜?落烟望着那个身影,脑中居然一片空白。 “她吓得不轻。”魅珞起身轻语。 无名走到卧榻前,握住落烟的手探察情况。他手背那两排深深齿印让落烟一阵恐慌。之前她不知他可以如此凶残,待看过那场杀戮,她想到这齿印侵犯,足可让她死百次也不足赎罪。 他突然解开她身上部分封印,让她言语。落烟愣着挤不出半个字。他,居然可解神君封印? “轻羽?”一旁魅珞叫醒她。 “我,我叫落烟。”她回过神,小声应着,“来自九重天,我确实只是个小仙婢。” 无名盯着她,冷声问:“你不是轻羽?” “我不----” “这天地间,只有一个叫轻羽的神可活,你想清楚了再回答!”他打断她的话,那眼神绝冷绝情。落烟真相信下一刻,他可以用眼光杀死她。 “嘿嘿。你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落烟挤出个笑,而后低头不敢多瞧他一眼。心念着如何才能把其余封印解了,之后也好逃。这个杀生不眨眼的妖魔,她能逃多远就要逃多远。 “我们要继续赶路。”他突然抱起她,往厢房外匆匆走去 。 在他怀里落烟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他气势如此逼人,就算是神也要避让三分。她再笨也知明哲保身,听之任之便是目前最好的应敌之计。 魅珞跟着出了府邸。另一辆深黑宽大马车早已等候在路边。还是八匹大马,皆是精挑细选良驹。四个黑衣手下恭候车旁。突然百名黑影从四面冲出。 魅珞大叫一声:“南神殿的!” 落烟顿时警醒,他们是神者,是来救她的? “我在这里!”她挣扎着拼命大喊,“我是落烟上神----” 瞬间百道白光如利箭般向她射来。她惊愕!他们为何不救她,反而想连她一起杀? 无名披风以遮天之势挡下那些神光箭雨。同时他紧抱着她急速旋转至高空,万道火光随之旋转四射,所到之处,化物为灰,包括那些神者和从他们手中射出的神箭。 藏他怀里的落烟吓得差点又晕过去。她虽未受半点损伤,可百名神者在她眼前瞬间成灰,她心寒,更心痛要杀她的是同族,救她的却是这妖魔。她的世界突然颠倒,这让她如何理解? 更多神者涌出,万道神箭朝他们射来,银光如星雨照亮整个天空。无名即刻把她推给魅珞,旋身腾空而起,一个巨大的火球在他手心急速扩张,瞬间笼罩在上空。漫天神箭遇火而燃,居然无法穿过这火的结界。 无名意念驱使,那些神箭居然逆转,带着魔的火焰射向神者。火焰之威落烟已亲眼目睹,那是物遇成灰。紧接着,上千神者嚎啕大哭,消失前的恐惧**响彻天边。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37 妖魔皇尊 落烟如同身受,心神倍受煎熬。无论他们以何理由不施救于她,他们毕竟是同族。如此残忍杀戮她怎可受得?可她又无力可助。神君封印还未全解,就算解封她又能如何?谁能与他抗衡?想到这里,落烟抬头遥望浮在空中的身影---- 他妖神皆杀,可有想守护的? 四个黑衣人极力护住马车。在火结界庇护下,魅珞拉着落烟跳上马车,他们立刻策马急行。 杀戮嚎啕声渐远,落烟稍微平静,进而鼓起勇气问:“你们杀神,为何只有轻羽能活?” “对南神殿的神者我们不会手软。”魅珞脸露一抹冷笑,惊艳四方。她是妖中极品。 “就算他们做恶,也应该由神族来罚。”落烟想起神君在悠怜洞的话,此时正好借用一番。 “这神族统治者在九重天过得太安逸无忧,何曾留意过这妖魔之地?”魅珞不屑应道,“他相信他的神者,我们可不信。” 落烟沉默不语。她心有所会,神君要重振这五百年寂寥的神族,何其不易? 此时无名掀车帘而入打断她思绪。他不多言语只静坐到落烟身旁,车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魅珞也感到异样,靠过来轻声问:“你可有受伤?” 无名只是摇头,背依车厢闭目养神,还不忘握住落烟的手,轻抚着。落烟无处躲藏,瞪眼吹眉他无视,想骂----那绝对不行,自找苦吃。 落烟应一时之急,只好温柔道:“那个,你,床上躺躺,会比较好。”接着向魅珞使个眼色。 魅珞即刻附和着:“无名,去躺躺吧。” 他睁开眼,冷不防在落烟手背印下一个吻。落烟心跟着猛跳一下----他的唇如此火热,灼烧着她的心,那感觉是痛。望着他移到车后软榻闭目而卧,落烟不知如何言语。车厢里异常安静。她试图回忆,却寻不到半点认识他们的痕迹。 大约又过了三个时辰,落烟感到身上封印开始自行缓解。难道神君是故意不敌,想借机深入他们盘踞地?想到这里,她心悔自己当时的冲动。原来神君早就料到,如他有事,几个时辰后她也可恢复能力,重返九重天找师父。可他却不曾料到,她不可以看着他独自对敌而不做任何努力。 落烟望向窗外,心想,绝不能这样束手待毙。 不多时她眼前出现深谷悬崖,耳边听到马匹长鸣,感觉整个马车腾空而起。这马车居然越崖飞驰?她箭步冲出马车外,纵身跳下,目标是不远处峭壁上那块突出岩石。 最后那一刻无名冲过来想抓她,还是太迟。她顺利落到岩石上,仰头直视八匹大马驾着一巨大车厢,飞驰而过万丈深渊的奇景,不禁哑然。这足以和神族仙鹤翱翔媲美。突然一黑影从天而降---- “见鬼!”她暗叫不好。 此时落烟脚下是悬崖陡壁。她真没神君勇气去做那神川之巅的玩命一跳。这岩石离悬崖顶似乎又远了点,直接飞怕是力道不够。正巧有些粗壮山藤从崖顶蔓生下来。她一跃而起抓住那些藤蔓,欲借力跃上悬崖顶。 一道绿光划过,“噼啪噼啪!”几声巨响,手腕粗的藤蔓在头顶齐齐断开。落烟重重跌落于岩石上,几十根藤蔓紧随砸下,如蟒蛇一样缠于她身。 “神君保佑!”她大叫一声,带着满身藤蔓纵身一跃。心里祈佑着,如若这些藤蔓能钩住一些枝丫,减缓下落速度,怕也死不着。 突然急速下落身躯停在半空,她抬头望见无名正抓住藤蔓另一端。她急忙松手,此时无名已跃下拦腰抱起她,脚尖轻点下落藤蔓,一个翻身回到岩石上。 落烟心知她已无法逃,这天地间居然还有一个妖在她之上。果然他一掌击中她的肩,她就无法展力----魔族封印,他居然可封住上神。 落烟即刻堆起温柔笑脸道:“呵呵,无大哥,我真的只是名仙婢。” “我知道你恨我。”他凝视着她,看似冷艳无表情,可这声沉如石让她有点无法承受。 “呵呵,大哥你认错神了。你我并不相识,何来恨啊----”她唯一可做就是逃,余光四处寻找机会逃! “轻羽,你躲了五百年。这次我绝不再错过。”他那低沉凄婉之声居然让她感到心疼。 “我叫落烟,不是……轻……”突然闻到一阵浓郁花香----妖之迷香,她随即倒入他怀不知人世。 …… 似梦却无,世界一片空白,只剩她单薄身影独步在苍茫之间,近了远了……仿若千年孤寂泣血成殇,唯她独饮。她突然心痛难忍,头欲炸裂,似乎某些尖锐刺痛之物要破壳而出…… 她强忍不肯吱声。直至几道气流从手腕而入,她才微微睁眼,看到一白眉长须老者,颧骨高耸,眼光有神,看似百岁却毫无皱纹。他正轻握落烟手腕,而输入她体内的却是神族纯正之灵气,万年之强毫无杂染。 “还和以前一样,在痛也自己忍着。”老者轻叹。 落烟微张唇瓣却说不出半字。这妖魔之地,为何有如此高位神人? “让她再睡会。”无名手掌在她眼前一晃,她听话入睡,沉入那绝美的妖之迷香。 仿若过了几个世纪,她才悠然醒来。想必躺了很久,她微觉腰骨酸痛,遂而起身。此时屋里只剩她一神,禁不住四处打量。此屋并无特别之处,竹楼木椅,透窗可见蓝天绿树山峦。她迫不及待走出房门,即便不能即刻回天界,能遥望几眼也是满足。师父神君可否感知她的去处? 跨出竹门,她惊讶无语----这楼阁居然搭建在悬崖峭壁间,脚下是悠悠深谷,雾气重重。对面群山高耸,绿树红花满山而生。鸟鸣声不断,偶尔还听到猿啼和野兽的低吼。一古藤吊桥源于楼阁长廊,延伸至对面群山,别有风味。看这奇景,她心豁然开朗。 “这楼阁建于五百年前,我一直未曾想好名字。你可否有好名字送我?” 她闻声相望,见无名正独坐楼阁长廊一端,对壶独饮。那是凡间的酒,香浓醉人。 她迟疑片刻,接口道:“阁下的地盘,还是由阁下做主。” “叫我无名,还是喜欢听你叫我无名。”他半命令道,“我带你去其它地方走走。”说着,他轻跃至古藤浮桥。 落烟只能跟着他。步入浮桥中央,她禁不住停步远眺。这碧幽山谷,上有浮云漂游,下有水雾环绕,如仙境一般,和神族天空之城不相上下。她陶醉于这凡间仙境,不经意间余光看到无名专注之眼神,含带满足之意。 “你要封我到何时?”她假装无视,望山而问。 “到我保护不了你时。” 她笑起来,接口道:“你不封我,我可更好保护自己。” “哦,是吗?”他突然冲过来,拦腰抱起她,腾空而去。她自是无法挣脱。 丛林悬崖间几个飞跃起落之后,他带她来到群山之最高峰。落烟瞭望四周,心头颤抖。这上千个山头,无数楼阁暗藏,妖魔身影到处窜动,从山底到山顶,何止百万?此地乃妖魔聚集地,神族怎可无视? 而后她感应到上空布有强大结界,可遮神眼。而能撑如此巨大不可穿透之结界的,怕是师父和神君也难做到。 “这就是妖魔谷。这里的上空,没有神!”无名带着一贯的冷笑道,“本皇,生为妖,修成魔,拒成神,而这天地终归我控。” 魔皇?他就是传说中可与天神对抗的妖魔之皇? 落烟心底恐惧之感油然而生。 此时此景,无论是神君还是师父看到,怕也会震惊?落烟背后一阵沁凉。 “别忘了我是神。知道太多怕死得太早。”她最终回过神,强颜笑道,“我们还是回去吧。” 这妖魔之气势让落烟暂时忘了无名的手还停留在她腰间。此时无名稍微用力,她不得不靠他更紧。 “我会找回你的记忆。”他话语擦耳而过。 “你,可否给我一点时间……”看着他要吻下来,落烟急忙推托着,眼光全是祈求道,“你看,你也需要些时间了解我,不是吗?我毕竟不是你以前的……” 他在她额间印下一轻吻,应答着:“好,我给我们一些时间。” 她深吸口气,心里念着:神君,你可记得来救我? 回到悬崖小居,落烟略施小计,暗用神族特有假寐之术躺床上入睡。待无名离开后,她即刻起身欲独闯妖魔穴打探解救仙羽神尊之法。她仔细回忆这些日子发生之事。神君千方百计找这妖魔之主无名,想必只有他可救仙羽神尊。即是救治之法,总有蛛丝马迹可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刚打开房门,却见一名女子红装艳抹斜坐走廊玉栏,正神情专注地爱抚着怀中一只黑猫。那身红袍长裙随风飘于悬崖间已是刺眼,再加上不知何时来到的玫瑰花瓣,黑红相间散满整个楼阁长廊。落烟一时以为自己又在梦中。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38 血池囚禁 那女子抬头望着落烟,浅笑道:“这不正是我在仙羽山上遇到的那位仙子?怎会弄错?” 此话唤起落烟一丝记忆,仙羽山那玫瑰雨? “你是花……花……”落烟还是无法记起其名,欲踏出竹门又犹豫着。她记得这些花瓣可成脓血,是她极其不喜欢的味道。 那女子长睫毛微眨几下,红唇显出一抹笑意,而后低头逗着怀中黑猫,自语:“如若不是,恒天为何拼死相护?我那玫瑰之毒虽比不上诸神丹,却也不是易解之物。可惜最终娶的却也不是你,添了些许麻烦。这神之君,也不过如此!” 落烟听得迷糊。那段记忆是给抽走了,她断然不记得自己曾经中过玫瑰之毒。不过,那女子怀里的黑猫却引起她注意。黑猫毛皮油量,毛色微浅,似乎刚长不全,隐约还可看到泛白肤色。最抢眼的却是猫头上那辍扎起的毛,上面还别着朵别致的花----神族羽铃花,却是绿色。 “呵呵。”女子轻笑道,“算了,多说无用。无彦可不会让你记得我。” “这猫?”落烟望着她欲言又止。 “我叫花之妖。这次可要记住了。”那女子起身,跃上玉栏独步而立,红裙漫舞玫瑰相伴,画面极其艳丽。 落烟看得如入魔道,连想问之事都抛于脑后。直至花之妖红艳身躯和那些绝美玫瑰消失于深谷,她才挤出两个字:“神猫!” 羽铃花从未开出绿色。那日落烟孩童之趣,自己弄出个绿之花封于神猫头顶以作惩罚。想必这段记忆甚是有趣,师父保留给她,所以至今她记忆犹新。神君宠物怎会落到花之妖手中? 那夜落烟无法入眠,独自倚浮桥沉思。她虽疑问万千,却不忘偷赏这凡间夜景。夜色自然和谐,毫无造作之势。山间薄雾映月泛白,晚风如爱轻抚,不眠之音悠荡林间。万种生物即便无法逃离轮回,他们此刻欢歌依旧可荡心弦。 如若此时神君能相伴左右,她亦无所求。不知为何这凡间数月,她想最多的却是神君。离开天界,她凡人记忆可会自己复苏?她在神君心里,可有多重? “喵----”突然传来一声猫叫,接着一团黑影跃至她跟前,猫眼闪着蓝光,甚是显眼。 “果真是神猫。”落烟欣喜。即便曾经得罪过此猫,但毕竟是神君之物,来此凡间怕是神君之意。 落烟试着靠近神猫。它乖巧俯下身,任随她抱起。 “可是神君让你来陪我的?”她抚摸神猫油亮毛皮,柔声自语。神猫轻添落烟手臂,顺从乖巧。果真是神君宠物,温驯时可软化主人心。 忽然空中传来“淅淅沥沥”之声,落烟仰天自语:“怕是要下雨了?” 不料空中跌落之物却不是雨滴,而是黑红玫瑰之瓣。落烟常常记不住对手却可记得交手过的一招一式。她自知这花色厉害,欲用神光护体,却猛然想起无名魔之印未解。她可伤,神君宠物不能伤。 落烟即刻俯身护住怀里神猫,心念着,如若这玫瑰之毒只有神君能解,中了也好,这样至少可以再见他一面,不过这只是自己的痴念罢了。 怀中神猫突然白光一闪,消失无影,同时落烟身上寒光笼罩,似神之光却又是魔之物,玫瑰之瓣遇光而散。她正百思不得其解,浮桥上空突现两身影,一红一白。 红的自是花之妖,白的却是一男子,样貌平常却气质不凡,只是头上那绿色羽铃花?落烟哑然。 “呵呵----”只听花之妖凄厉笑道,“原来你早已修成人形,却宁愿做他脚边之宠,也不愿回来与我完婚?” “我可从未答应过你。”显然那男子就是神猫。 “哈哈哈!”花之妖笑声忽如鬼魅之音,似笑如哭,仿若自语又仿若相诉,“如今我已不男不女,你为何又要回来?” “你永远是我心中的花魂。”神猫手持银光蛇鞭悬于夜空,毫不妥协之战姿,声音却伤感无力。 “花……魂……”花之妖凄然道,“终是还有个名字可让你记住。” 说着黑红玫瑰之瓣伴着“琤琤”之音,蜕变成利器,毫不留情袭向黑猫。黑猫银光蛇鞭顿时如蛇起舞,及时击落玫瑰利器,一时半会花之妖也未能伤他丝毫。 “杀了我。”花之妖厉声道。她也看出神猫一直自保未作任何攻击。 “我不会杀你。”神猫平静应着,“我在救你。伤她,无名不会放过你!” “也罢,待我毁了恒天,你自会回我身边。”花之妖一声长啸消失天际,空中飘散的玫瑰雨随即淡去。 神猫静立夜空良久,才幻化成一道白光,重新落到浮桥以黑猫状俯身落烟脚下。落烟抱起他,立于夜风中久久不能言语。 “如若想说,我在这里。”落烟长叹。 有神猫作伴,落烟心情舒畅许多,至少神族未曾忘记她。如若不是那夜看到神猫变身,落烟做梦也不会想到神猫还是如此可爱之男。 平日这神猫和普通家猫也未有区别,会好奇追逐一些小动物,即便只是个光影,他都会兴奋几个时辰追着不放。似乎记忆全无,只知自己是只猫。当主人忧郁时,他会安静相陪,时而添添主人脚趾表示安慰。和他相处越久,落烟越是爱不释手。难怪神君如此宠他。 只是那夜落烟意外发现神猫对月泪流。原来他白日陪她玩乐,夜里却从未合眼,毕竟不是一只普通的猫。 “你可想去见她?”落烟终于忍不住问。神猫一直沉默未作应答,直至几日后。那夜落烟略感手臂麻痒,睁眼看是神猫俯身相添。她心知他定有事相求。 其实落烟醒来已有数日,无名虽只来看过她一次,对神猫也视而不见,但她心知无名是随她喜好。他对她不曾怠慢,吃穿自是不愁,这妖魔谷更是随她所愿。她试着探访过一些地方,凡见她的妖魔都以上礼相待。这让她吃惊不小,神猫自然看在眼里。不过妖魔谷如此之大,她魔印封身,即便要走也爬不了多远,这怕是无名不做限制之由。 越重兵把守越显心虚。这妖魔之皇何曾惧怕过?即便是神君亲临,他都会不屑一顾,更何况一个无神力之女神加只黑猫,在他眼里不过尔尔。这是落烟给自己的解释。 那夜神猫有求,猫身变成几倍之大,示意落烟骑坐他身,接着狂奔于妖魔谷底丛里之中。谷底是参天大树覆天盖月,不透一丝光,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入谷越深,妖魔之气越重,血腥味越浓,呛得落烟有点头晕。 记忆里她是第一次到这群魔乱舞之地----到处充满恐惧和死亡感。奇怪的是,这种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恐惧感她并不陌生,似乎经历过,而后被尘封在某个碎片里,这五百年来不曾开启? 妖魔形成的浓雾不敢靠他们太近,只在周边越集越重。于妖魔来说,他们是个值得好奇和欣赏的异类。想必无名早有令在先,妖魔只能敬而远之,不敢妄自攻击。 这些日子神猫应是做了不少功课,这夜路走得甚熟。落烟不明他要去何处,但清楚定与花之妖有关。 一路狂奔直至天微亮,他们才穿出密林。之后落烟隐约看到一些殿宇的残垣断臂。即便只是遗址,却掩饰不住当年奢华。单是那占地方圆无际,就可想象此宫殿曾如此庞大,而碎落的巨大石柱也是上等玉石。落烟心有疑问却不知如何相问。如若这些记忆与神猫有关,此时旧地重现,他该是怎样心情?落烟又怎可忍心旧伤重提? 穿过殿宇遗址,他们直达一后山。那里乱石重生,灌木成林,似无路可走。神猫忽然缩小成原形。落烟意识到巨山之间有一狭缝,只容一人侧行。只见神猫朝狭缝奔去,落烟紧随其后。穿过杂草荆棘,快至狭缝尽头,一阵刺鼻血腥味迎面袭来。落烟禁不住手捂口鼻,几欲昏厥。 神猫突然目视前方,停止不前。落烟顺势望去,吓得倒退几步。即使只有微弱晨光,却也看得清楚。那是一个巨大血池靠山壁而立。一红衣女子全身沉浸在血水里,只露出绝色面容和双臂。而双臂却被紧锁于石壁之上。周边全是染血的枯枝败叶,唯有一玫瑰树绝壁上绚烂而放。花瓣如雨轻落池面,吸血长艳万年不衰。 那女子双目紧闭,无痛无哀,仿若沉睡一般。 神猫猛然转身沿来时路狂奔而去。落烟紧跟其后追出峡谷,还是失去它身影。她不敢怠慢,凭记忆沿着来时路急速寻去。待她见到神猫时,他已是奄奄一息,躺在上千具死伤的妖魔尸体里。 只见一约莫十岁孩童怒道:“哪里来的野猫?你们如此多妖魔居然无法收服?还陪着死!” “小主,这如何是好?” 那孩童周身簇拥着几十个妖魔,其间一个大胆询问。孩童极度不耐烦挥手嚷着:“问我?这妖魔谷死伤者不都是扔血池里?”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39 痴恋成妖 “等等!”落烟冲过去,喘着粗气大喊,“他们……他们有些只是受伤,还可救治!” 见到落烟,那孩童先是一惊,想必从未有妖魔敢这样冲他嚷着说话。随后他上下打量着她,不屑挥手命令道:“把她也扔进血池!” 看着神猫受重伤,落烟已是怒气难耐,再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孩,她更气不打一处来。本就童心未泯,她不做多想,冲过去欲教训这小妖孩。落烟也有十七八身姿,自是比他高大。 妖孩边躲边怒道:“你们都傻了,还不快杀了她!” 几十个妖魔拥上来护住小妖孩,却未敢对落烟出手。 “你们想活就杀了她!”见有保护,那小孩更嚣张。 “你爹娘可教过你尊老爱幼?!”落烟拾起地面一石子,朝他打去。她神力受封,可这石子击物还是百发百中。 “哈哈,原来毫无力道!”那小妖孩却是机灵,落烟这一击反而暴露自己。只见他蓝火急聚于掌心,却给一手下拦住。 “小主!伤她不得。”那妖急着道,“她那身裙服可是上等客之意。如今花之妖囚禁血池,正是因上次欲伤她。难道殿下也想去血池?” 原来这花之妖血池囚禁只因怠慢于她?落烟吃惊不小却未能细想,急着跑过去抱起神猫。只要他们不阻拦,也算达到目的,其他的以后再思量。 突然腹部剧痛,落烟低头看到半截蓝剑从小腹穿出。全身力气瞬间抽空,她随即倒地。 “呵呵,我就不信他会把我扔血池!” 小妖孩声音断断续续传入她耳里。落烟咬着牙撑着,就不信自己会命丧此地。这一击,倒是震醒手中神猫。他吃力添着落烟手背,欲给她自己最后那点灵力。 小妖孩跑过来查看落烟伤情。见她依然怒目而视,他嚷起来:“不忍看伤者入池,那就死了再扔!”说着手中蓝光成剑,往落烟心脏刺去。 “冷然!你找死!”一声厉喝,一道白光及时弹开小妖孩手中蓝剑。 “魅珞姐姐,她欺负我。”小妖孩倒是知道先入为主。落烟心感悲凉,如此孩儿父母如何教之? 来者正是当日和无名一道劫持落烟的妖女魅珞。她即刻俯身查看落烟伤势,厉声道:“即刻请文长老过来,你们几个带他下去,一切等魔皇回来再做处理!” 见魅珞如此严肃,小妖孩怕也知道厉害,乖乖跟着那几个小妖魔离开。 “救黑猫。”落烟抓着魅珞的手请求着。见魅珞点头,她露出一抹笑意,昏睡过去。 落烟这次倒是很快醒来,不知是伤得不重还是他们药效太好?而神猫则是全身裹着白布躺在她身边,猫身微微起伏呈熟睡态。落烟松了口气,正欲下床,一女声传来:“千万别动,需多躺几日。” 她循声望去,只见魅珞斜倚竹门前,素颜,一套蓝布碎花裙,普通民间剪裁,绝艳之色收敛许多。 “那,毕竟还是小孩。”落烟想到花之妖,那日她未伤自己丝毫却被囚禁血池,这小孩怕是? “无名自会处理。”魅珞走到床前坐下,淡然道,“血池是花之妖成妖之地,无需担心。” 落烟听得迷糊,禁不住问:“花之妖不是天生妖族?” 如此妩媚,怎可后天修成? 魅珞伸手轻抚神猫额间,长叹一声,接着道:“小黑果真可爱,难怪花之妖苦等千年。这花魂故事也不是秘密,妖族皆知,具体细节怕是他知最多。我也是道听途说略知一二,你若想听,我可细细道来。” 原来千年前花之妖原名花魂,乃凡间一青楼女子,天生绝艳,上可惊天下可惊魂。妖王重金娶之为妾。新婚那日却以一黑猫代其凄寒入室。从此深宫十年,唯有黑猫相伴。后来花魂才知,妖王娶她,只因嫉妒她美貌。而此妖王只喜男伴,自是容不得男人为她倾倒,遂娶之囚于金殿,只送黑猫打发寂寥时日。 虽未受宠,妖王对花魂却也有求必应。于是她假病得见高人,求之带黑猫去北神殿欲修仙成形。 以花魂之言:“如若修成人形,也算同类。” 之后花魂求得妖王,日食长命丹,终也活过百年。谁知黑猫未成神者,却成神君宠物,留神界百年未归。 花魂寻死未遂,妖王锁她血池千年,终吸血成妖,后更名为花之妖。此后花之妖时而男身领命,时而女身献舞。百年之后便分不清其男女,只知是个绝艳之物。 妖界曾传唱: 金玉殿冷三尺寒, 颜魂渐逝王未还; 银壶一盏茶水淡, 情思寄物花成残。 听到此,落烟望着神猫自语:“花魂也算痴情。你为何不肯回去?若说无情,又为何故意让他们重伤自己?可是惧怕妖王?” “妖王早死在百年前。无名统领妖魔两界时,妖王必死。惊讶的是,妖王最后心愿居然是让无名收留花魂,即为不杀之意。”魅珞回忆道。 此话一出,落烟更是不解。 魅珞笑言:“黑猫最懂。我们无需多猜。” “花之妖为何要回血池?”落烟忍不住问。 “那日无名得知她欲伤你,纵是不把妖魔谷规矩放在眼里。无名问她要如何处罚?她自愿回血池囚禁。”魅珞突然拍着落烟肩,轻声道,“无名对你重情重义。” 落烟苦笑一声,应答:“可我并不觉得自己认识你们。” 魅珞沉思片刻,缓声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话落之际,身已飘至竹门,而后消失于夜色。 两日后神猫苏醒。落烟在悬崖居楼阁外的长廊上备齐好酒好菜,热情款待。好歹也是神君宠物,怠慢不得。 几杯过后,落烟看似自语却有意留言:“花魂自愿回血池怕是因心受伤。妖王已死,神君自是大度之神。” 神猫趴于她脚边猛舔盆中酒水,不言不语,也不肯以人形对桌相饮相叙。落烟也不相逼,独饮独醉。无名离谷自然是去对付神族,而这神族可好对付?无名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这妖魔谷暂时无主,正和她意。 入夜微凉,落烟酒醒,望见神猫身姿笔挺,立于长廊玉栏上遥望远处,猫耳高竖如临大敌,呈极度警醒之势。落烟靠近欲探究竟,神猫突然跃入万丈深谷。落烟心寒,伸手相抱却为时已晚。她痴痴遥望崖底,白雾深绕,不见谷底。 正当她痛心却无计可施之际,忽见一白影若隐若现,跳跃式沿谷底急行。她轻呼口气,那身影正是神猫,至少他还活着。 “如此之急,但愿你们都平安无事。”落烟拿起残杯饮尽。 她本打算趁夜带神猫一探妖魔谷。神猫可带她远行,她亦可保护神猫不受攻击。可如今神猫匆忙离去,她和凡人无区别,步行也不过几里,怕是这林子都走不出,何来探秘? “也罢,等神猫回来再从长计议。”她背依藤椅闭目听风。晚风虽凉却沁人心脾,仿若还带着淡淡花香。兰花般淡雅夹杂些许玫瑰芬芳。 落烟猛地睁眼,两三片玫瑰瓣散落她裙服。她本能跳起抖落花瓣,他们落到竹台却也未化成脓血。 “呵呵。”花之妖铃声般笑语传来,“他们不过普通玫瑰瓣,何惧之有?” 还是那身艳丽如火的红,即便暗夜也燃亮天边。 “神猫可有与你一起?”落烟急忙问。 花之妖飘落竹台,离落烟只有两步之遥,纤细四指掩面冷笑道:“果真胜过仙子之貌。难怪神族为之倾倒,妖魔也迷恋千年。哈哈----为何这天却只嫉妒我美貌!” 落烟听得迷糊。 “无彦唯一传人,轻羽!”花之妖突然面沉声低,“可否进入我梦里,为我织个残梦?” “我……是落烟。” “也罢!答应过小黑不能勉强你。”花之妖转身欲离去,却未能飞离楼阁。整个身体软塌,仿若瞬间枯萎。 落烟冲过去扶住她,才看到她嘴边鲜血缓流,却是无痛无苦笑颜。原来她早已受伤甚重。 “入梦诀,天地间唯有你和无彦可以……”花之妖冷笑道,“我只想再见他一面。”说着,她一掌打到落烟肩上。 落烟顿觉筋骨微软,之前某些禁锢似乎解开。 “无名的魔之印难不倒我。”她有点颤抖地握住落烟的手,吃力道,“入梦诀……入我梦封我忆,只留最美好的。待我醒来,终该是忘记他时……” 落烟并不记得什么入梦诀,只知花之妖手心温润,仿若有种魔力让她跟着沉沉睡去……是妖的迷香还是神之梦---- “本是青楼女子,得公子如此厚爱,可谓三生有幸。” “得美人如你,乃本王之福。” 这是那场嫁娶前,花魂与一俊美男子相依楼台的爱语。 接着他给她一场千金万银的嫁娶之礼。当时她并不知他是妖王。媒妁之言也不过是十里之外一薛姓大户人家。而花轿却走了上百里,走到最后轿夫突然吐血身亡。连日劳累奔波,她见到他时已是体力不支,却仍带笑容,只因他说过她的美是“笑容轻掩,透美藏艳”。 她不过想做个纯美女人,而不是惊艳惹争议之玩物。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40 妖界绝恋 金玉殿花魂宫,金碧辉煌银纱迷绕。她跟着两美艳男仆步入后宫。却未曾料到他们自由离去,而她却再也走不出那个花魂宫。 他说过,宫名因她而取,却未告知为囚她而设。 一凡人女子,如何冲破这妖之结界? 红烛泪干,她抱着那只他留给她的唯一礼物----黑猫----入睡。噩梦连连,一晃就是十年。这十年里, 她从青丝垂肩到白发染鬓,从夜夜含泪到笑颜含冰,从柔情似水到无爱无恨。而这一切,都拜他所赐。 十年后,当她终于见到他,所有哀怨仇恨早已枯竭。她早添白发,而他依然靓丽如昨。 她只问一句:“为何娶我?” 他只答一句:“天妒红颜。我不能容忍那些男人倾倒在你裙下,因为他们是我的。” 她奇怪这十年她为何不死?她杀过自己何止千次?他并未给她这个机会询问。 他说,十年一问,下一个问题可再等十年。 一凡人能有几个十年?一女人能有几个十年可等? 那日她大病,他破例请来名医。之后小黑消失在花魂宫。 第二个十年,她问:“你可会碰我?” 他答:“我只爱男伴,纵然不会碰你。” 她西斯底里地疯狂,整个花魂宫皆为她动摇。镜中容颜渐褪,镜外寂寞半生。他能等,她不能等!她扯下三尺白绫……生不欢,死亦难!他再次救活她。 次日歌舞,他破例请她同赏。 他说:“我喜欢男人,这后宫自然容不得你和我抢。那舞女身姿甚好,你若喜欢,我可赏了你。” 她杯中烈酒即刻泼洒过去,不偏不倚正中他俊美面容。他自是大怒,却不料她突然扑进他怀里,头上金簪不知何时已握在手心,却直接刺穿他身侧男宠的心脏,仿若练了百年只为这一刺。当时的她想刺死的是他,终是无法下手---- 迟二十年的相拥,他心可曾为她动过一丝一毫?身经百战的他何种突变未曾经历过,可那一刻却无法动弹。是她太软还是他心太软?而那男宠哼都未能哼声,便倒地不再醒来。 她狂笑:“天嫉我颜,来生不做女人也罢。” 心是最弱的地方。当利刃破肤而入,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解脱。 那是他最后一次救活她,也是她最后一次为他自杀。 第三个十年,她问:“你早知小黑不在花魂宫。可否给我长命丹?” 他只稍停片刻,答:“好。百年,千年,随你愿。” 她没有更多十年可等。他却给她机会尝尽百年孤寂。那日她终于得知,小黑不再是小黑,早在百年前已成神君神宠,留天界不归。 她冷笑:“要么杀我!要么助我成妖!” 他狂笑,回她一句:“如你所愿。” 从此血池深锁千年,无爱无恨,化血成妖。除了腥味不再感知世上其他味。孤寂千年,唯有头上那株玫瑰,艳丽相伴,吸血同生带血绽放,如她亦如他。 梦境如画,幻影重叠,却是如此凄美。 “与小黑十年,与他却是千年纠结,孰重孰轻?” 流连青梦,落烟血池边遥望她在梦中熟睡。虽为看客,却早已暗自情伤,泪湿衣衫。花魂一生不过为个“情”字。求生不能,求死更不易。如今不生不死,不男不女,妖界存活千年。而妖王心里想要的又是什么? 突然天聚狂风,血池泛起波澜。 虽知是梦境,但她身感亲受,寒风刺眼,痛至泪水如流。她不得不闭眼缓解不适,待重新睁开时,梦境早已易了天地。眼前出现的是:一身紧衣黑披风的无名,手持长剑凛然而立。剑无柄,从手中破肉而生,正如他身体的一部分。而黑衣铁锁的妖王则半跪于无名身前。 剑是利器,如何与**相连?看到此景,落烟忽然心绞痛,仿若此剑生自她身,亲感他痛。 “我若留你,他日待你练成妖灵血咒,亡的是这天下。”无名声寒音厉。 妖王长笑一声,不悲不怜道:“成王败寇。我唯有一心愿望贵赐。” 即便是死敌,成就最后心愿也是道义。无名点头应允。 “血池之中,那女子原为凡人,断然不可练成妖灵血咒。她若能为你所用,定可助你平天下。” 无名冷笑应道:“我不杀她!” 妖王仿若心石沉落,巨大身躯瞬间粉塌。 身为妖,死无痕,能羽化成粉,却也是半个神的死法。 突闻一声厉嚎,花魂池中惊醒,两眼血泪滴染红颜。千年妖锁即刻震碎,她跃池而起,浸泡千年红裙丝毫不腐,反而极其艳丽,如获重生。她冲向落烟,血雨带花迎面扑来。落烟本能倒退,满脸惊讶不已。 “快走!”忽见无名身影闪现,揽她入怀急速跃离。 这血雨来得突然,虽然无名挡下花魂攻击,落烟手臂还是沾染些许脓液。衣衫顿时灼烂,肌肤烫热。 这不是梦吗?为何伤会痛?而无名手心余温也如此真切? “已是死灵,何来梦境?她死在入梦之后,却妄想用死灵断梦,囚禁你于梦中。” 耳边传来无名细语。落烟身体剧烈颤抖。 这梦境太冷太玄。入梦前,花之妖握她的手分明是暖意连连,此刻怎就成了死灵? 无名紧抱着她,箭步如飞,魔之蓝焰环身燃烧,说不出的温暖惬意。花魂穷追不舍。突然天降血雨,染红整个天地。草木楼阁皆化成浓浆,翻滚成红艳之海。前方根本无路,后面红海一片,何处可逃? “我会带你出去!”无名在她额间轻印一吻。蓝焰焚烧成结界,那是唯一一处不受血染的空间。 “哈哈哈哈!”空中传来花之妖一阵阴笑,接着是她凄厉之音:“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带她出去?” 无名不屑应道:“你不过凡人而成,即便练成这妖灵血咒,也毁不了这天地。” “我何须毁天下?毁了你们我心足矣。” 空中突然浮现花之妖婀娜之躯,声音一如既往妖媚,而面目却流满脓血,狰狞可怕。 “当日我能留你,今日自然可以杀你。” 无名右手横扫,一道蓝焰划过长空,如利剑硬把满天黑血云劈开一细缝。落烟似乎看到细缝外的蓝天。可惜浓郁乌云很快重聚,那道细缝随即而逝。 “你不过是个影!” 花之妖怒吼一声,血海成巨浪冲天,旋转成一朵浪花玫瑰。艳红海浪成瓣,泛白浪花沿边缘跳动,甚是奇观。落烟看得眼睛不眨,魅惑之力摄骨入魂。 血浪之花含腥风急速扑来,如花蕾绽放越聚越大。百步之遥时,突然片片利刃血浪里横飞而出。无名立于落烟身前,蓝焰浓聚成盾,坚硬不可破。落烟清楚听到“铮铮”利刃撞击声。同时天边电光急闪,无名身体并未离开,花之妖红艳之躯突如中箭之鹰,急速下坠。 “神之……你……不是他的影?”花之妖最后一声长笑,落入血浪。 落烟突然眼前一亮,青竹小阁印现眼帘,淡雅花香扑鼻而来,接着出现一张素颜妩媚之容。 “魅珞?”她拾得一点记忆。 “你醒了?”魅珞紧张神色略微松弛,低头轻呼,“无名!” 此时落烟意识到她正躺在无名怀里,花之妖侧卧一旁。她的手还握着花之妖,那躯体已经冰冷透凉。而她的另一只手却在无名手心,余温未了。她下意识甩开花之妖的手,恐慌仍留心头。 这一动惊醒无名,只听他耳边低语:“别怕,没事了!” 她想挣脱无名,却听他命令道:“别动!” 魅珞急忙接应着:“我去叫人来处理花魂的……” 无名不语,只是闭眼略微点头。其实落烟身心俱疲,她连挪步气力都无法聚集,又如何逃离他怀抱?此时能做的也就是静静靠着他。 “妖王死后百年她才苏醒。此次不过是借你身躯回百年之梦,想知妖王如何粉化而已。”无名突然轻语。 落烟忍不住问:“为何是我?” “相传只有你和无彦可扰人惊梦。见你之前她已身负重伤,自知无法存活,欲了最后心愿罢了。” 落烟心叹:如若不爱,何来那满满的恨?花之妖对妖王那份炽恋,如此灵异的神猫怎会不知?这怕是小黑宁可天界孤寂,也不愿回她身边的原因吧? 她出神冥思,背后传来无名一声浅笑,接着低语:“却不知,这世上除了你和无彦,还有两个妖可入他梦。” “一个是你,另一个是?” “羽姬!” 落烟不再言语。这妖魔之事,她无法理解也不想涉足,更不会记得羽姬是谁。此时她只想知神猫去向,却心有忌讳询问他。毕竟神妖有别,是敌非友。 “那猫怕是还在血池和无彦大战。”无名猜到她心思,淡然道,“毕竟修成神族,无彦对同族还是手下留情的。” “是师父伤了花之妖?!”她难过之情油然而生。花之妖也不过一可怜女子罢了。 “妖魔谷存在千年岂是那么容易找到?血池在妖魔谷之外围,无彦想入谷自然要费些事逼花之妖。不过没有花之妖,那猫也回不来了。”无名冷笑。 原来,她是唯一可自由来去,享受他给的特权。 “你是故意让小黑入谷……” “我只是满足花之妖心愿罢了。”无名睁开双眼平静道,“而你,在我控制范围内,也会尽量满足。” 落烟睡意突袭,迷糊中似乎看到魅珞和一些妖魔身影,却无法抗拒那阵含香妖力,不知不觉入睡已深。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41 魔妃怜儿 落烟自是不愿多睡,神心所念让她从妖之迷香中早早醒来,却已是深夜。楼阁内外早已清理干净,屋内还燃着民间檀香,余烟轻绕,清爽怡心。她一身洁净睡裙,正躺于软被之中,仿若置身摇篮舒服之至。 她试着活动筋骨,无名并未重新封她神力。这一发现让她精神大振,急忙蹦跳下床,随意挑件长裙疾驰而去。 今夜谷底雾气深锁,仿佛如何也走不出迷境。折腾半晌,她喘着粗气困倦依一巨石而坐,忽然领悟:这深谷迷雾怕是不简单。无名岂会让她出谷?留她余力不过让她自保。待想明白,她狠踢巨石发泄怨气。难不成要终身困于此地? 忽觉雾气凌乱,似有步行之声,她警醒藏于巨石之后。不多时一奢华蓝轿腾空而过,前后簇拥百名妖物。似有兰花余香,却藏不住狐狸的骚味。 “原来是狐妖一族。”落烟心想,“既然走不出这迷雾,何不跟随他们出了此地再做打算。” 注意打定,她神化一飞虫,落于轿顶。那蓝轿乃天香蓝木所制。据说此木长于东海之底,寥寥数株,吸海泥而生,可辟邪物保长生。落烟记得神书有载,这天香蓝木乃神族之物,一直由东神尊看守,不为凡间所有,此物为何出现在妖魔谷? 想到此,她更好奇这轿中何许妖也?沿着轿顶木沿,她“哧呼哧呼”爬到轿子木窗缝隙。这一瞧,她差点神魂颠倒。只见轿中端坐一女子,乃纯正狐妖,妩媚诱惑之力已达至纯至真之境。幸而那女子轻纱掩面,只露两眼。眼帘微垂,眼眶含珠带泪。一身华丽长裙,底色纯白,外套透明红纱,凡间富贵之花----牡丹----绣刻于裙角,两层裙服间含着淡淡紫气。 红尘富贵裙中显,妖身不薄可齐天。 落烟相信她们只是初见,可她已莫名为这女子心生怜悯,只因那副天生怜爱之容。试问天下至刚至烈者,谁可不为之所动?轿子急停,落烟神归躯体,只听空中传来一魔音: “魔皇今日不见任何访者,请回!” 轿前一妖应道:“来者魔妃怜儿。” 稍停片刻,魔音答之:“魔皇有令,即便魔妃也不待见。” 轿中女子一声轻笑,落烟心神轻荡。她一神者如此,不知这些道行尚浅的妖魔又会怎样? “魔妃,你打算如何?”轿前一妖小声询问。 “我能如何?”轿中女子柔声道。接着轿身微动,随即上来两名女妖婢,搀扶着魔妃怜儿下轿。落烟及时飞离,藏于周边暗林。 “原来已有妻室。”这番对话倒让落烟如释重负。无论无名囚她原因为何,他既有妻室,纵然不会太过纠缠。如今他也只是认错神罢了。想到这,落烟越发轻松起来。误会可解释清楚,神族也不过想救神妃。之后两界不犯,之前百年如何之后百年亦如何。 落烟快步向魔音之地奔去。她想,既然师父暂时无法入谷,她可以上品神者之身份与这妖魔之尊谈判。 蓝轿所停之处是片丛林空地,并未见楼阁殿宇,而魔音相距甚远。落烟跃上参天古树,脚点顶枝疾驰片刻,才看到隐于高岭之间的楼宇端角。此地雾气稀薄,加之天边渐亮,万物明晰可视,看来她是出了悬崖居周边雾局。 她提灵力加速前行,很快就到殿宇前。与神界幻界不同,这凡间殿宇实实在在大石所砌,古堡式建筑。她来到近处,视野所及也只剩高大石门,厚重紧闭。看到这石门,她神经仿佛被轻扯一下,微微作痛。这头痛心疾也是百年之困,唯一可做就是忽略不想。 她立身石门前,心想要如何进入?忽闻丛林草木有声,转头看似身影婆娑。她急速跃回丛林。来者居然是魔妃怜儿和百名侍从,看来她也未曾放弃,步行至此。 伴着一声闷响,石门缓慢移开,意料之外,出来的是魅珞。她妆严衣正,不穿女士裙服,而是一套黑衣紧裤。 魔妃怜儿上前行礼,柔声道:“魅珞姐姐,我也不过想为冷儿求个情。毕竟是魔君之子,不可如此待他。” 落烟猛然想起那十岁妖孩。难怪如此猖狂,原来是魔君的儿子。 “若能给这个情,当日自然允了。魔妃何必自找无趣。”魅珞冷静道。 “我只想见他。”魔妃怜儿突然声尖色厉,冷眼应着,“这妖魔谷,可有我说话之地?我叫你姐姐只是敬你。” “你若不服,可硬闯试试!无名脾性,这百年婚约,你还未有摸清楚?这魔妃之位也枉然。”魅珞气势不输。 “我要如何才可见他?”魔妃怜儿语气微软。 “他现在只想见她。”魅珞抬头望向丛林,提高嗓音叫道,“落烟,你可要等我请?” 落烟诧然。她这神族隐身之术,在魅珞眼里居然漏洞百出?她只好跃身到她们身前。见到她,魔妃怜儿后退几步,要不是身后妖婢相扶,她怕已吓得倒地。魅珞含笑不语。落烟奇怪却也不好相问。 魔妃怜儿突然冷笑自语:“冷儿果真惹错。”而后转身,悻悻离去。 “你随我来。”魅珞径自朝宫殿走去,落烟尾随其后。 待她们进入后,石门自动关闭。这宫殿外看似无守,里面武装侍卫却十步一岗。见到她们,侍卫们皆点头鞠躬,魅珞权位之高可想而知。 殿堂打造得金碧辉煌。玉石铺地如镜倒影。两侧巨石花坛高耸而立,藤蔓垂钓牡丹争艳。宫墙雕花刻兽金光映忖。众多婢女训练有素,殿中缓步无声而行,虽不识落烟,见到魅珞也不敢怠慢,立刻驻步低头行礼。 落烟感应大多婢女侍卫都是凡人,也有修成人形的妖魔。她跟着魅珞穿过大殿,走过几个迂回蜿蜒的长廊,最后来到**宫殿。殿门前高立两座石雕巨龙,腾云跃天之势。凡间喜龙凤,落烟并不好奇,只是这双龙之貌,她心觉熟悉。 “他们是蛟龙红峦和青岚。”魅珞驻步仰视双龙巨雕,怅然道,“不曾想到百年后,能看到的也只剩这石像了。” 落烟脑里闪过“翠儿”这个名字和一女子娇小身影,却不曾记得翠儿和蛟龙有何联系,只能耸肩自嘲一笑。 魅珞继续前行,而后跨入宫殿。落烟左右细看,未见宫名,不敢多做停留,尾随而入。殿里自是奢华,古董玩物镶嵌于墙,青纱罗帐依巨石柱垂吊成帘,檀香不断。大致百步之后,一玉石屏风隔断空间。落烟随魅珞绕过屏风,看到一张黑木大床,蓝帐轻垂,简单却不俗气。四五个青衣婢女床前奔走,看到魅珞,即刻一直线侧站,静候吩咐。 “他可有醒来?”魅珞发问。 “未曾醒过。”一婢女轻答。 魅珞挥手,她们知趣有序地退下。落烟已猜到平躺床上的身影是无名。那身气势不可比拟的黑衣,天下怕只有他才能穿出如此霸气之效。 “我私自带她来此,你若要见怪,就快点醒来治我罪。”魅珞移至床前,语带暗伤。 落烟楞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为何受如此重的伤?”半响,落烟才挤出几个字。 魅珞望着无名继续道:“明知死灵之梦不可闯,你非要动用魔剑硬闯。救她却不让她知,我又岂可让你独自舔伤?” 落烟突觉眼眶湿润,百般滋味无一味可用言语形容。 “那日从花之妖死灵梦里出来,他已重伤在身,只是在你面前勉强撑着!” 难怪当时他不让她多动一分,多看他一眼。而她怎会如此迟钝? “五百年前那场神魔之战,你们神君需五百年修复。他又能好到哪里?”魅珞凄然应答,“百年来他未曾动用过魔剑噬魂。昨日为救你,不惜走魔道从地狱入死灵之梦,导致魔剑共鸣欲重出他身。” “那……剑?”落烟打个冷战。她记起梦境里见过无名所用之剑,是从**而生。 她禁不住走近无名,只见他如孩童般熟睡,古铜色肌肤泛着蓝光,神情安静祥和。此时在落烟眼里他也不过一凡间男子,惹神怜爱罢了。她伸手微探,感知他心跳平常,已无大碍。 “噬魂剑藏于他心万年,无影无形,只有用时才随念成形。”魅珞望着她,神情疑惑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姐姐,都说你们认错神了。师父在落烟幽湖拾到三岁的我,从那以后我一直和师父幽居神界天倾殿。前段日子才初入凡间,却被你们强行抓到此地。我留着也只是想找机会求你们救救我们的新神妃。”落烟摇头苦笑着。 魅珞沉思片刻,自语道:“文长老不会弄错。” “文长老?”落烟思量半晌就是无法想起这又是何许人也?不过若是救对神倒好说,万一他们要发现救错? 那日回途,他杀狐妖老少一家,可曾皱过眉头?花之妖罚于血池画面依然残留,而刚才看魔妃着急之态,还不知他如何处罚自己儿子?如若真是错救自己,更不知要如何待她?想到这里落烟心底惧怕。不如趁他重伤未醒,自己逃之夭夭?回头大不了求师父来救治,也算还他救命之恩。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42 残城旧忆 “魅珞姐姐,你看,留我这里也无济于事。不如让我请来师父。天地间没有师父治不好的伤。”落烟缓和语气商量道。 岂知这魅珞也不是好惹角色,只听她笑答:“这倒不必。无彦会的我们文长老也会。既然他说无名明日会醒自然会醒。我带你来此,只是心知他若醒来,最想见的是你。” 落烟无语。 魅珞补充道:“这石林宫可不是那么好闯的。” “你不怕我趁机杀了他?”落烟突然手出无形线,紧套住魅珞。只能出此下策,此时不逃更待何时?魅珞惊讶不已,正想开口,落烟一道神咒封住她嘴,让她呀呀不成语。 “你不会死。”凝望着那张俊美面容,落烟轻声道,“即便你死了,我也求神君让你重生。不过现在……” 她得意一笑,双手银光微闪,俯身抱住无名。可无论她增加多少神力,无名身如巨山扎根于地。她心一急,什么狠招都使出,拉手扯脚搬头弄身,忙得满头细汗,可惜还是无法移动他半分。 之前她想得太简单,带他一起走,有谁敢拦? 魅珞禁不住笑着“吱唔”。突然两个黑影闪入,速度之快仿佛从地里直接冒出。落烟根本不及应对,其中一个已锁住她双手。另一黑影急步闪到床前,细心查看无名。 “神锁!”落烟诧然,接着又是一惊叫,“姜黎!” 只见姜黎脸上一抹邪笑,应答着:“我当谁呢?居然敢动魔皇之躯。害我急速赶来,吃到一半的地瓜也扔在半路!” “你!妖魔!野兽!”她气急大骂。 姜黎只当未闻,顺手解开魅珞身上无形线和声之封印。而后听魅珞轻语:“上善,无名不会有事。她伤不到他。” 上善?落烟好奇望向床边那黑影,正巧碰上他回望眼神,写满惊讶。落烟心叹:又一个可怜错认神的妖。上善虽未有无名俊朗,却也是出众之色,妖族上品。 她怒目转向姜黎,心里暗骂:你非妖族,为何处处和神族作对? 姜黎继续忽略落烟,朝魅珞浅笑道:“你带她回去。这里有我和上善足矣。我只能锁住她,却封不住她。” 魅珞也意识到自己之前决定有点鲁莽,未曾料到落烟乃上品神者自是不可小看。而落烟如此给呵之来去,心里极其不服,怒瞪姜黎就是不肯离去。 “你是要这里等无名醒来?”姜黎单手撑于下颚,不怀好意邪笑着,“无名最恨别人弄乱他的头发。到时我们只好实话上报,无名肯定会说:‘你们都下去,就她留下。’” 他学着无名口吻,说着另一只手还晃悠着指向落烟。 这招管用,落烟嘴里狠狠道:“别让我再见到你!”脚却迫不及待跟着魅珞离开。 “这天下敢动邪念,如此折腾魔皇之躯的,你怕是第一个。”魅珞忍不住笑道。 落烟没好气应着:“他对自己儿子尚能如此狠心,万一发现救错了我,还不知会如何?是你难道不想逃?” “你说冷儿?” “看魔妃那急切样,不知多狠心。其实不过是个孩子,个性如此嚣张,做爹的才该罚。”落烟坦言。 “冷儿不过给罚扫魔书院数月,魔妃不能探访而已。日日宠儿成习惯,少数月不见自当是大事,却未曾想过对其他性命,玩如儿戏又是何等恶迹?” 落烟哑然。 “冷儿也可怜。”魅珞摇头道,“这百年来无名修心养伤,为一统妖魔两界常年在外,却是冷落了他们。” “他们家族之事无需相告。我终会回天界,这妖魔污秽之地不属于我。”落烟及时打断她。 “污秽之地?”魅珞脸色顿变,看似被此话激怒。 她双指放入口中,发出厉声口哨,一匹黑马疾驰而至。她猛抓落烟跃上马背飞驰而去,去的却不是悬崖居。此刻落烟仍受姜黎神锁所困,只能听之任之。她们一直沿谷底往南走,看似已出妖魔谷。 飞马急行约莫几个时辰,她们来到一片旧城废墟。诺大城池只剩残垣断壁,枯木野草。城中损毁的楼阁街道,满目皆是,青苔斑驳空无一影。整个城池静得可怕,只有风吹着地面沙石枯叶,低吟。 无名之城?落烟脑中冒出这样一个名字。 这里,曾经是一个世外桃源?落烟头开始作痛,那感觉如此可怕。她想逃,却无处可躲。 魅珞策马直奔入一座宫殿遗址,最后呵斥黑马停在一巨大广场。她把落烟扔下马,不留只言片语扬长而去。手受神锁所束缚,落烟费不少劲才吃力坐起,好奇环视四周。 这是个古老的祭祀场。四周是阶梯看台,一半已倒塌。祭台正中巨坑无数碎石成堆,似强力冲撞而成。 此地曾有场惊天动地的生死决斗。 然千年岁月残痕如迷雾越集越厚,仿佛万斤重压,缠绕着落烟。她意念逐渐模糊,似有股强大神秘力量在体内无主游荡,炽热如岩浆,极力想冲破某种禁锢,爆发出来。 “呼哈!呼哈!……”狂笑,呐喊,唱着,跳着…… 她周围看台上,突然云集上万妖魔人兽,热血沸腾,兴奋超越极点。 “万尊的神啊,请接受我们的虔诚,接收这纯净之躯,保我一方平安!”一黑衣黑袍老者高立石台,如唱诗般动听的声音,此时却只剩下残忍。 落烟眼前大火焚烧,火舌如妖孽般试图舔舐她身躯。她惶恐绝望想后退,却无耐手脚束缚无法动弹。狂笑呼喊最终隔离在火焰之外,她眼里再也没有上万妖魔围观,只剩一白衣女子,带着满心伤痛跃入神火。 “我----不是----菱兰!”那女子最后回眸,极力呼喊,身上长裙尽退,肌肤如雪却瞬间隐于火海。 那女子最后回眸遥望的,是看台上毅然而立的----无名!王者之尊,美俊无双却冷若冰霜。 那是绝望地火池一跃,她用最美的躯体,诱惑他最后怜惜的一眼?如此美丽之躯,万尊之王,你可舍得毁于火海? 那女子的前世之忆,为何她可感知? 千年前那一刻,她拼命想活;而此刻,落烟只想死去。她体内烈焰翻腾,心神煎熬却欲吐无物。如此沉痛的回忆,她越恐惧越回避越深陷其中…… 羽铃花---- 她忽然看到神族之花----羽铃花,洋洋洒洒飘落。白瓣如雪银光微闪,如天使之羽漫天轻舞,仿若动了天铃,欢快之声阵阵。 此花随心而生,随意而安,只有神族长老才拥有能力缔造此花。 一白衣背影,遥立花羽下,衣襟随风摇曳。 “恒天?”她念着。 “为何回来?”他声如轻铃,真切抚过她耳畔。 “……”她无法回答。 这可是千年前的对白?为何她记忆全无?心却极力想靠近他。 白衣身影缓慢转身,她看到绝美的脸----却不是恒天! 空中传来她的心声:如若,你是那个被诅咒的神,我愿用我的一生为你解开这咒语。 …… “落烟!”随着一声急呼,一股强力冲撞而来,如隔山之坝,稳住她体内翻滚热焰。 身体剧痛略微舒缓的她睁眼,早已泪湿双颊,仍吃力挤出几个字:“无名,我不是她!” 来者正是无名。他只紧紧揽她入怀,沉默无语。 “你若不是她,何来如此强的感应?!”魅珞声音突然传来,“那日你散尽七魂六魄,只为救无名。若不是我亲眼所见,又怎会放弃我那上千年的妖妃权贵?” 落烟此时才看到站在无名身后的魅珞。她面无表情,话语冷艳。他们身后是两匹骏马,满身尘土,定是疾驰而来。 “是谁都不重要。”无名抱起落烟跃上马匹,而后冷声道,“我知你想帮我,但如此错误不可再犯!” 魅珞冷哼一声,跃身上马先他们而去。 “可否,让我睡去?”落烟请求着。她如此身心疲惫,在他怀里却无法平静。回忆又要蹿出,无止尽纠缠着她。 如不想追忆,何不睡去?也许只有沉睡,才可换得暂时宁静。 一阵花香,带着熟悉的味道,她感激他的成全。 魔剑噬魂,见血追魂,食魂而忠,逆之而叛! 故名----噬魂剑! 此剑藏于心,无念无影,随念成形,神妖魔皆殇! “收此孩童为徒,我便是你的。”那女子手起纱落,黑发微散,艳容惊四方,却冷煞天地。 “哈哈哈哈哈----”一声声狂笑,如哭似狂。一干瘦男子幽灵般闪现,黑风如魔手卷帘而过,女子瞬间落入他手心。他面容并不可怕,只是双眼无神,如盲瞎一般。 “你终归是我的!”同时一道黑光直入男童心脏。男童眉头紧皱,却不啃一声。 那年他三岁。生为妖,师从魔。从此那把魔剑种于他心,无根无影,却永世追随。 魔剑噬魂。 他独留古林百年,因饥饿求生而杀生。万千生灵魂归噬魂,练就剑气却也成就他的魔性。 她,轻羽,原为他的一个祭品,本该火焚。如若那日,她如一个凡人一样死去,他们之后也不会如此痛苦地活着…… 画面如流水,在落烟眼前不连断闪过。她痛苦地感应着----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43 魂魄散尽 天旋地转,眼前布满黑暗飓风漩涡,只见无名口吐鲜血。他突然侧望,落烟心头刺痛。不知何时魅珞已站于她身后,心领无名之意,猛抓落烟向远处跃去。余光之间,她看到无名噬魂剑飞离身体刺向魔头,他曾经的师父。而噬魂在魔头身前却停止不前,反道如箭刺向他,那时他已体力耗尽,身上只泛着弱光却坚持不肯倒下…… 她毫不迟疑甩开魅珞,眨眼之间,噬魂已深入她心脏。魂魄瞬间脱离消失,吸入剑体…… “无名!” 她从梦中惊醒,心口堵满郁闷之物,似淤血未散。她拼命呕吐,却无半点杂物。她突然清醒,作为神者,躯体高贵,何来这些污秽之物? 她斜靠床榻,思绪未能平静。梦中所见如此真实。 原来,神封之城----无名城,最后那场决战,不是神族和妖魔族的血战,而是无名和魔头之战!噬魂尝过轻羽的血,却未能收取她的魂。“食魂而忠,逆之而叛!”最后,轻羽以七魂六魄祭剑而亡,此剑还能不忠吗? “无论是人,还是神,自始自终,我不过是你剑心的一缕魂。” 落烟无法忘记,轻羽躺在无名怀里留下的人世间最后这句话。无论轻羽是谁,与她纵有千般牵连。无论师父封了谁的记忆,她都无法再逃避。 “这次醒得挺快。”魅珞声先入耳,随后身影跨入竹门。 落烟未移动身体,只闭眼相问:“无名呢?”她之前环视小屋,心知是回到悬崖居,屋里却只剩她。 魅珞轻笑道:“他出谷了。现在你想见也无法见到。” 落烟睁眼望向魅珞,轻声问:“如我真是轻羽,你觉得我还想见她?” “为何不?” 落烟微笑回应:“我只有五百年记忆,而这些记忆力只有师父和神族。他们疼我护我,你们自是神族仇敌。你觉得我会留恋此地吗?” “这可由不得你。”魅珞冷然,“无名想要的,即使是神也无奈。” “我倒要看看他能怎样?”落烟不示弱冷笑道,“神族不好对付吧?” 无名日日出谷,除了神族还有谁能让他如此头疼? “你那恒天,无彦不也到现在都无头绪?”魅珞悠然应答。 落烟翻个白眼,不再搭理。她何尝不担心师父和神君,可又能如何? “五百年来,无名大多时日在修炼。当然重创的神族也是沉静无声,消息都封得紧。”魅珞踱步到床前坐下,不紧不慢道,“直至不久前才传出神君恒天大喜。凡间消息只知娶的仙子居于仙羽山。无名错以为那恒天娶的是以前住仙羽山的轻羽。” “原来如此。那日我仙羽山遇花之妖,更让你们相信。”落烟记起那日花之妖不断提起画中女子。 “不错。花之妖领命潜入仙羽山确认消息。”魅珞自倒一杯茶,接着道,“确认之后,想上九重天就不那么容易。神族守卫甚严,妖魔根本无法靠近。” “所以用了姜黎。” “相信你也可感觉,姜黎可入神族任何一处。无名无计可施,为有用诛神丹。”魅珞自饮热茶。 “那又怎样?”落烟不屑道,“师父何种毒不能解?” “是吗?如果无彦如此厉害,为何到现在都无法动手?”魅珞大笑,“这天地间,唯无名可解此丹。” 落烟突然大悟:他伤新神妃,无非是抢不成功,也可逼神君送她过来。为见她一眼,他居然可毒她命垂一线?而当日发现神妃不是自己所要之神,决然离去。想到此,落烟禁不住冷战连连。 “终究是个妖魔,何来情意?”她自嘲笑了笑,厉声问,“你们要如何才肯救仙羽神尊?” “这就要看你了。”魅珞双手轻拍,四五个蓝衣婢女缓步而入,手拖金盘放于桌台,却是凤冠霞帔。 “呵呵----”落烟忍住发怒的冲动,冷言,“他最爱不是轻羽吗?我可是落烟。” “是不是轻羽,可不是你说了算。”魅珞拍拍她的肩道,“你还有三日可考虑。”说完起身带着婢女离去。 落烟急道:“他不是已有魔妃----” 不见回应,落烟狠狠骂道:“妖魔!!这次打死都要逃了。” 她试着活动筋骨,有些力道给封住,不过还好留了些气力给她自保。她赶紧换上普通裙服,斜眼望见桌面红绸喜服,单是金凤冠上镶嵌的千粒珍珠已是上等之色,价格绝对不菲。可惜不是她想要的。换好裙服,她即刻奔出楼阁,跃上古藤吊桥。 如其所料,悬崖底迷雾重重。无名这迷雾她无法破解,而这古藤吊桥连着对面高山,看似绝壁怕也有路可寻。凝思片刻,她几个起落沿着吊桥来至悬崖居对面山壁。 古藤蜿蜒至此断了痕迹,除了杂草丛生山石,却也无路可走。她运力试图腾空上攀,却只能离地几尺,无法钩住头顶那株巨木枝丫,而她的无形线也无法使出。 “奶奶的,他怕是早就算好。”落烟跺脚自语,“就不怕我纵崖自尽?” 这上神要自尽也不是件易事,即使她跳崖怕也毁不了这神体,他又何尝不知? 落烟咬牙挥手猛劈,这断物之力却没少留她,手腕粗的古藤居然给她徒手劈断。当连接山体最后一根古藤断裂时,落烟紧抱古藤桥,随整个巨重吊桥一端直坠谷底,而另一端却还和悬崖小屋相连。 落到最低点,古藤吊桥回摆而上。借着回摆之力至高空顶点,落烟猛然放手,整个身体顺势甩入悬崖高处丛林。折枝断木,最后也给她抓住树丫稳住身体。这阵折腾身体伤痕不少,不过她心里乐着至少有希望逃出妖魔之地。 这百丈古桥上摆之力不容忽视。落烟这借古桥一跃几乎越过对山之巅,再落入山间深谷倒挂于树枝。身上疼痛不断,怕是刮伤不少,不过瞧这光景,该是远离了无名迷雾。她心情大好,急忙跳下树枝,边拍着身上尘土边打探地势。 与其做压寨夫人,不如回天界逍遥。 记得往南可以出谷,于是她借落日之势辨位,而后急速朝南行。天色很快转黑,她正迷惘之际,忽见一黑影林中穿行。她急忙紧跟其后,心想,无论如何这些小妖魔总有去处,总比傻呆深谷无计可施要好。 随其大约速行五六个时辰,穿越一石壁裂谷之后,落烟眼前突现一片空地。方圆约摸一里,地面干裂寸草不生,毫无草木虫兽生息。四周皆是高耸入云的峭壁,焦黄山石裂缝连连。和之前谷底灌木杂草相比,这里显得极其冷清。月光倾泻,苍老之地更显凄凉。 黑影跨过干裂土壤,飞岩而上,如只敏锐山猴。此前一心想逃离魔谷,此刻她倒是充满好奇。这荒芜一物的峭壁有何神奇之物?她迫不及待跟着过去。突然脚下裂土退变成炙热岩浆,冲天火舌翻滚扑来。她急速腾空而起,虽越不高,却也勉强躲过火舌攻击。可恨的是,她虽能左闪右躲,却无法冲出火海。这样耗下去,她终会灵力枯竭而葬身此地。 “见鬼!”她暗叫。 那黑影走过平安无事,到她为何成了岩浆和火海?正愁无法解脱之时,一块巨石从天而降,落于身前。她立刻跃到巨石之上,在它被巨热岩浆吞噬之前,急换口气,聚全力做最后一跃,想攀上峭壁上一突石。 可刚碰到那突石,她手上皮肉顿化成焦炭,灼心烧痛。这石头也是火烫到无法触碰的。她整个身体直坠火海。黑影突然及时抓住她,往高处突岩飞去。 “上……上善!”此面容甚是熟悉,她想起他名字,那日在石林宫里有过一面之缘。 他面无表情,落地之前依然双手抱住她,不让她脚沾地。落烟心知这巨石怕也是不容她踩踏。 “它们为何不烧你?”说这话时,落烟觉得自己快成火龙,干裂嘴里似乎可喷出火来。 “魔之烈焰只对神有效。”他打量着她,似乎在判断她所受之伤。 “嘿嘿,还真是奇效。”她苦笑一下。除了手腿,身上也有灼热感,粘着肌肤,仿佛还在缓慢燃烧扩展。她想,怕要不了多久,她可能就成灰了。 “自找的!”上善狠狠哼了声,略带几分无可奈何。 “如果你见到我师父----” “去见你师父?我还不想那么早死。”他边说边用肩头碰了碰石壁。 那石壁“轰隆!”一声打开,居然是一道石门。寒气迎面扑来,透心清凉,落烟顿感身上灼热退去一半。 上善抱她进去。石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起。里面居然是个冰洞,六面皆冰砖累砌而成。角落设有雕刻别致的冰桌冰椅,还有一个冰橱柜,里面还藏有酒。 “若冰,带个朋友来看你。”上善突然冒出此话。 “还有朋----”她下半截话硬给吞回去,吓得僵在他手里。眼里只有一红衣女子的身影,平躺在一巨大冰块之上,毫无半点生息。能躺这种地方者,绝对不是一般的----妖,落烟定下心神,暗想。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44 上善若冰 “你可还能行走?”上善问。 落烟点头。他随即把她轻放到冰上。落烟脚底虽受伤,但用点灵力也可不沾地飘着。 上善缓步到女子身侧,席冰而坐,轻握女子的手。落烟好奇跟着过去。只见那女子身着一件红绸丝缎,却是件精制而成的绝美华丽喜服,身边静放一把紫色佩剑。 难道她死在新婚之夜? “她叫若冰,是个杀手,死在大约一千多年前。”上善声平色静。 一千年,该痛的都痛过了,此刻他的平静自是情理之中。 “可知如何救她?”落烟心想,既保持千年,定怀着救的希望。 上善并未回答,只继续道:“无名不愿你承受回忆之苦,禁令妖魔谷提及轻羽。不过这千年来,我一直寻机会找你寻个答案。” 他犹豫片刻,接着轻语:“我本打算待你回忆起无名之城后,再带你来见她。不过今夜你既已跟来,也算是缘。” “如若我知,定会相告。”她咬牙应着。 自从来这妖魔谷,她强烈感知自己潜意识里拒绝所有关于轻羽的事,可又逃不过一些记忆碎片。它们总在不经意间纠缠着,带着无尽苦楚,使她惧怕想逃。可上善千年之等,她又如何拒绝? “若冰临死前,曾经让轻羽给她造了个梦。我想知道在那个梦里,她最后想要什么?” 落烟凝视着那张冷若冰霜,不沾风尘的容颜,努力回想着---- 一个关于若冰的梦?在一千年前? 落烟轻握她的手,心念着,如若我能入你梦…… 梦是记忆碎片重组,却又基于记忆之上,隐射的往往是最原始的心愿。 若冰,在你记忆深处,最难忘的是何时何事? 冰天雪地,深幽之湖薄如冰履。 恍惚中,落烟看到一大约五六岁的清秀小女孩,在茫茫无际的冰湖边上奔跑,银铃般笑声飘荡在整个湖面。她一身薄紫纱裙,如只紫蝴蝶般飘飞在雪花里。那是怎样一幅绝美画面?却不料她突然纵身跳入冰湖,薄冰顿时碎裂,紫色身影渐沉湖底。 落烟下意识飞奔过去,想抓却抓不住那个身影。于她而言,那女孩只是个影,或者在女孩梦里,她自己才是个影? 忽见一道白光及时托住沉入湖底之躯,带回岸边,随之一白衣身影飘落。 “若只是为了见我,不需拼了性命。若为了报恩,更要留住这性命。”声音来自天际,溢满神韵。 …… 落烟身体猛烈颤抖,身上灵力太弱,入梦之深她无法控制。看着那女孩返回岸边,感觉自己却沉入冰湖底,冻结得无法呼吸。 “无需勉强!”上善打散她们紧握的手,一把扶住落烟倒下的身躯。 “她可是为救我而死?”落烟茫然相望。 “不全是。你在这里等着,我找无名来带你回去。” “何需麻烦你们的皇?”她淡然一笑道,“我们可自己回去。” 无名是她最不想见的。他那双时冷时热的眼,让她恐惧。 “这魔之烈焰只有他可控制,我不能拿你去冒险。觉得冷的话,可喝点酒御寒。”说完,上善自行离去。 此时无名不在谷内,上善寻他也得一段时日。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她不想就这样消失,心里还有那么多不舍。落烟独坐若冰一旁,寒意剧增。她依上善之言以酒御寒。这冰洞里的藏酒,果然奇效。几口下肚,她已浑身发热,昏昏欲睡…… 潮湿,昏暗,狭小的空间只容一张石床,四壁巨石冰冷,唯有石门上那个小小的窗口透着一丝光。不知何时她蜷缩在这样石室的角落里,捧着一把匕首,暗自流泪。记忆中那是一个地牢,而她身心疲惫伤痕累累。 “上善大人!”突然空中传来一侍卫声音,接着石牢之门给重重推开,一高大身影立在石门正中。 “果然是棵好棋。”声音冰冷,随即转身离去。 烛光摇曳,红帐刺眼……她一身喜服,绫罗绸缎娇艳无比。 “今日是上善大人大张旗鼓娶----妾!”一女子站她身前,约摸十六七岁,面容清秀却冷若寒霜。她身着一淡紫连衣裙,极其素净,不像妃嫔也不像婢女。 “若冰!”落烟唤出她的名字。 迷糊中的她开始意识到,这些是她的记忆,如影一般,不断呈现在眼前---- 若冰取下腰间一块金牌扔到她手上,上面清晰刻着“上善”二字,接着又在她手腕系上一根极细银丝,接着脱下紫裙,冷静道:“你穿上这紫裙离开这里,这婚宴不属于你。银丝会带你去见无名,这金牌可让你在府里行动畅通无阻。” “不想嫁上善,就把新衣给我!” 她命令道。 她们刚刚换好衣服,一黑身影突然冲进来,面目狰狞,空洞眼眶无珠,只透着淡淡绿气。 “这天下没有我要不到的女人。她藏得越好,我就越想要。哈哈!”那声声淫笑仿佛穿透时空,熟悉的恐惧瞬间吞噬落烟的身体。她拼命想清醒,却入梦之深无法回神。 “她是上善今日要娶的,你不能碰她!”若冰紫剑脱壳,挡在她身前。 “笑话!你觉得上善会要无名的女人?他只是顺我意把她弄出来而已。要不是那妖后,我早就……” …… 落烟在无边恐惧伴着剧烈头痛和肌肤焚烧之苦中惊醒。她终于明白,轻羽的记忆是如此痛苦,苦到她往死里逃。可否不要再有梦境,再有幻觉? “师父,你在哪?”她抽泣着喃喃自语,用仅剩之力拿起酒猛喝。此时她多么希望师父能在身边,给她织个美梦,只有天界之乐,师父的疼爱和神君的忍让。 而梦外挥之不去的,是若冰最后的身影。喜服下那弱小的身姿,召唤自己的紫剑,直刺心脏,没有一丁点犹豫…… “推我出新房,你以微薄之力挡住魔头,最后宁愿自刎也不愿输于他手下,何其刚烈?最后我为你织的梦,可有了你心愿?” 痛不过千年,醉不过今夜。 落烟见到无名时,已忘记是多少次痛醒之后,似乎感觉麻木,脑袋反而清晰了。无名一把抢过她手中酒瓶,冷俊脸上只剩难看。 “我,我没事。”落烟佩服自己居然还可挤出个笑容。她偷偷紧握拳头,把手藏于烧得破烂不堪的袖子里。她怕见到他忧伤的眼神,只因不知如何安慰。 无名不多言语,抱起她跃下绝壁往宫殿飞驰而去。当他跃过那片干裂土地,不曾有半点火光。如此深的愤怒之焰,在他意念下居然可消无声息地沉寂着。 落烟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只好闭眼小憩,再睁开时已到一厢房。无名直接把她放入一大木盆,里面是刺骨冰水。她即刻不停哆嗦起来。 “呵呵,这里真是冷啊----”她牙齿冻得咯咯直响,却打趣道,“不过,不过----很----舒服!”她欲强颜送个笑脸,想想还是放弃,那笑挤出来也是很难看的。 “张开手!”无名抓过她的手,命令道。 “都说没事了。”她拳头紧握,辩解道,“神是不知痛的,你不知道吗?” “谁告诉你神是不知痛的?”他瞪着她。 一婢女匆匆入室,怯声回报:“文长老已到。” 无名急忙离去。落烟轻呼口气,重新把手藏于冰水,提起精神打量这间厢房。该是个女子住处,以蓝调为主。水蓝帐帘,娟秀兰花屏风,青蓝瓷器……晴空万里的碧蓝,看着心旷神怡。 三个小婢女安静立于不远处,姿色不凡,正低头候命。无名之前那紧张样怕是吓坏她们。毕竟是凡人,最弱一族,恐惧害怕是常事。她凡人时,是不是也曾经像她们?曾经惧怕过无名?接着她给自己一巴掌,让脑袋从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 无名很快回到她身边。 “嘿嘿,那么快就说完了?”她尽量不让牙齿打颤。 “这冰水,可暂时保你烧伤处不扩散。你,能撑几天?”他犹豫地看着她。 “你要几天?”她知他想救她。 “一定要等我回来。”他在她额间深情一吻,即刻消失。 看样子她伤得很重,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泡在冰水里可真不是件好玩的事。而他的冰似乎是特制的,不融化,不升温,总是保持刺骨的冷。她那点微薄的灵气根本无法御寒。这冷可沁透皮肤直穿骨髓。她只能留一点余力护着心脏。婢女们小心褪去她衣物,让肌肤更好浸泡在冰水里。 这时她才注意到,身上大面积烧坏。泛红肌肤上还留着发亮火焰,不灭不息。她把脚趾轻轻移出水面,闪亮火焰立刻自行燃烧起来,烧得心都跟着抽痛。 “妈妈啊!”她即刻把脚趾放回冰水里,额间冷汗连连。这次真是闯下大祸,难怪无名不气煞脸。 这等待漫长而寒冷。她开始想起师父。百年记忆最清楚的不过是师父无微不至的照顾,总是快乐相伴,即使有时只能在梦里。想到这里,她朝婢女轻唤:“妹妹可会书写?”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45 魔之烈焰 一婢女急忙应道:“回姐姐,我自幼读过私塾,会些字画。” 落烟喜透于色,即刻道:“可否给我代书一封,留与我师父。” 婢女应声,急忙准备好笔墨。落烟思量半天,却提不出几个字。最后,她叹口气道:“自寻羽化,于他人无关。望师父莫动怒气,亦勿挂念!” 落烟又道:“羽落天湖彩云舞,不祈君恋伴独思。”神君情牵仙羽,她又奢望什么?只望神君自觉孤独时可思她念她几分已是满足。 她开始觉得巨冷,护心那点灵气也散尽无遗。她勉强睁眼细语:“最后几句留与你们魔皇吧。千年已逝何处追?无情无伤万念灰。百年之争归尘宇,几世纠缠断于今。” 她想她不是轻羽,即便是,大概也期望与无名有个了断。那些回忆她只捡个片段已伤痛不已。如是轻羽,怕也是选择逃避的。 她又想,不能如此无聊的死去,于是意念一动,藏于空间无影无形的小匕首“呼!”地出现在空中,接着神君送的水晶球也冒出来。她玩性大起,眼睛左一斜,右一瞟,小匕首就朝水晶球冲去,水晶球也“砰砰!”地还击。它们在空中相互追逐打闹,看得小婢女们眼睛不眨。 她“嘿嘿!”最后笑了两声,看着匕首和水晶球双双落入冰水,无力闭上双眼。心里清楚那是最后一缕灵力----而无名还没有回来。 …… 死灵是没有梦的。 如果在死亡之前,困入梦境,又会怎样? 落烟给自己织了个梦,梦里回到神族天池。她躺在冰床上,神君恒天执手相守。平和温暖之息来自他心,源源不断传透她身。她在他的温柔里入睡,感受着他十指暖意无限,和着药力,不温不热浸入她肌肤。 梦境突然转到北神川之巅那生死一跃,不是寿筵,而是千年前。 “没有这北川的灵气,你永远都修不到最高境界。”那是神君恒天之言。 突然北极兽汹涌而至,他抱着她护着她做生死一跃,那时的她还是一个----凡人。雪山底,他重伤不醒。 “就算我死了,他也不能死。”那是她的誓言。 …… 神君殿,神和寝宫。 她身着开满羽玲花裙服,静坐红木蓝玉床边,红烛相伴暖心盼,最后却是相见无期。 “神君恒天,那是我们的婚礼。” 若不是那日妖魔入侵,如今的她和他,怕早已是百年好合,共享天伦之乐。 …… 天池十年两相望;对月无声空情伤。 神川一跃生死忘;情意暗生百年殇。 这些不是梦,是她深处记忆,如此重要,她怎可全都忘了?她不该也不能忘! …… 麻木之躯仿佛在梦里复苏,心口剧痛。失控之力冲击脑壳,仿若下一刻就要裂开,似有另一股强力,在附和着,冲击着她这具躯体。 “落烟,别怕。” 那声音极其细微,仿若直接印在耳膜,但她听得真切。紧接着,一股深厚而有力的气息慢慢包围着她,从体外缩至心间,渐渐平息她体内那些拼命想往外溢的力量。她感知那外援之力乃神之力,无法抗拒。而后,一股沉稳而亲和的灵气从心舒展至全身每个细胞,她不再感到寒冷和害怕,在一阵熟悉的“呼啦”声醒来。 “恒天?” 第一眼她看到神君,轻呼他的名字,就如千年前那样,原来他们曾经那么熟悉。 “没事了。”他面露微笑。 “呼啦呼啦----” “寒精灵!” 看着周围飞满带着水晶光球的寒精灵,她顿时明白是寒精灵救了她。它们极寒之躯可熄灭魔之烈焰,再加以神君输入的灵气调息,烧伤之处痊愈自然不是问题。 “你如何做出那么多水晶球?”她暗地数了数,至少有二十个精灵。 他笑道:“和你师父一起赶做。它们都要来,实在无法带如此多,只能用你之法,挑了这几个。” “我怕藏不了那么多水晶球?”她脸上露出一抹甜笑。 “嗯,留这个就够了。”神君把一小水晶球放到她手心,低声道,“我进来时,看婢女们在冰水里找到此水晶。我施法帮你藏起来,现在算是物归原主。” 她突然好想扑到他怀里好好哭一场,可他们的那场风花之恋毕竟是过去,如今的他不属于她。她能给的,不过是个无所谓的微笑,挂在脸上,仿佛不曾有过心痛和眷恋。 “寒寒也来了!”他转移话题。 寒寒“呼啦呼啦”带着水晶球飞到她手心,变起九天流光。其他的也凑热闹,开心玩起变色。落烟突然想起九天流光下的那个吻。 “恒天,你可记得五百年前……” “无论无名要你做什么,都要答应!”他突然打断她,暗传心语,神情严肃认真。 “任何要求吗?”她挤出一个微笑,却无法忽视心里那阵隐痛。 “嗯!我和----” 无名突然步入厢房,神君即刻打住。 “你该走了。”无名冷言下逐客令。 “我会遵守我们的约定,你最好别违背自己的话。”神君站起来,头也不回地飘出去,二十个寒精灵随之消失。 落烟又回到现实,如果这是她的现实:神君情系仙羽,为救仙羽,他们要她留这妖魔之地,应付这大妖魔? 而刚才她想告诉他的是: “恒天,那不是幻觉。五百年前,你娶的那个----是我。” 无名靠到床边凝视着她,似乎在确认她情况。 “死不了。”她转开脸,不习惯他那样望着她。 无名可不容她忽视,一手抓住她的下颚,强行转过她的脸。她心里抽凉,暗想:这魔头还是别惹的好。 “你,你会不会怜香惜玉啊?!”她声音含糊,给抓着下巴说话还是第一次,想掰开他手指,却是比登天还难,只好含糊嘟哝着:“我,我是病人。” 他松开手,灼热目光依然在她脸上游走。她深感一股压迫之力,居然有点喘不过气。 “那个,你可否弄些吃的?很久未尝人间美食,甚是想念。”她声柔眉笑,想以柔制刚。不过这想念人间美食倒是真,有意打发他离去也不假。提到这美食,她禁不住舔舔嘴角,神魂早已飞离到九霄云外。 “嗯?这神游习惯还保持着。”无名突然俯身靠近,与她仅几寸之隔。 她吓得猛推开他,“嗖!”的一声窜上屋顶,死抱房梁不下来,看来神君是解了她的魔之封印。 无名睁大眼睛吃惊相望,而后自嘲笑言:“都忘了,她现在是上品神,不再是我那温柔的小凡人。” 落烟意识自己神力回复,说话气势大增,即刻接口道:“大爷,我都告之千遍,我乃落烟大神。劳烦您大老远请神君相救,大神我感激不尽。” 转一想,她又接着道:“你已妻妾成群,各个如花似玉。孩子也……你就放了我吧?” 她不想了解他的过去。这五百年来他未曾遇见她,他和他妻妾不也过得很好? “这个,看样子是你掉的。”他并未应她话语,只是摊开手,掌心乘着一把短小匕首。 落烟脸上一阵燥热,想必她冰水之浴终是逃不过他们的眼。不过对于垂死之神,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何须拘于那些礼节。 她定下心神,望着他道:“是我的。” “这匕首可有名字?”他眼里带着不可捉摸的笑意。 “还没想好。”她记得拾到它那日,脑里闪过一个奇怪名字,后来却忘了。 “叫小噬魂吧。”他提议。 落烟随意点头,一个名字而已,她也不想忤逆了他。 无名把小匕首抛向上空,她急忙伸手去接住,即刻用藏物术把它藏好。记忆虽不全,但她心里总觉得这匕首是件非常重要之物。他趁她不留神之际,暗施一道强力带着劲风。她一个重心不稳,直接跌入他怀里。 她根本无法挣扎,他已低头咬住她的唇,如此热烈而痴狂,仿佛等了上百年,所有思念在这一刻得到释放。她心跟着狂跳。为何他的吻如此熟悉?熟悉到她无法拒绝?熟悉到那么轻易就可挑起她体内那股激情? 他狂妄和无所顾忌可曾是她痴狂追求过的?为何恒天不可以这样为她狂妄一次?他顾忌师父吗?还是真的爱着他的神君妃? 她闭气倒了下去,在他企图更进一步深吻时---- “落烟!落烟!”她听到他焦急地呼唤,还不停地轻打她的脸。 她心念着:都告诉你我是病人,你非要把病人逼死!而后她意识到无名把她放到床上,接着捻着她鼻子,深吸一口气就要送过来。 她猛地推开他,叫道:“神不是这样救的!” 无名邪邪笑着答:“那你说该如何救?” “握手送送灵气就好。”她话没完,他已紧抓她手,结果趁机又把她封住。而她忘了,他是这天地间第三个可以封她的。 无名的眼神变得深沉而认真,手轻抚她脸颊和耳边细发,轻吻落在她额间,而后是眼睛……她的心跟着起伏,而后是一阵刺痛----这曾经是轻羽,或者是她,最渴望的温存,可后来为何却是拼了命地想去忘记?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46 曾经痴狂 “无名。”她轻唤一声,“有很多事我已不记得,但你应该清楚。” “你想知道什么?”他轻声回答,呼吸轻抚过她耳畔。 “如若我真是轻羽,我们曾经如此相爱,为何我最后决定嫁的是恒天?为何你娶的是你现在的妻?”这次她没有回避他的眼光,而是非常认真地望着他双眼。据说,那里不会说谎。 这话似乎触到他深藏的某些记忆,他停止所有温柔,凝视她反问:“你想起了什么?” “只记得五百年前,我和恒天有场婚礼,而那日我一心一意等的是----恒天。” “可一千年前,你是我的妻。”尽管他刻意隐藏,眼里还是流露出痛苦之情。 她害怕地侧过脸。 “可此刻我对你毫无感觉,你要我如何----这样接受你?”她凄然。 他沉默无语。 “你想要什么,我纵然阻止不了。可是你现在的坚持,于我而言只有伤害。”她回避他的眼神,柔声细语说得甚是诚恳。他又何尝不知? “我会让你找回以前的感觉。”他手轻搭在她眼帘,一阵淡淡花香,她竟然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从那以后,落烟就给安排在那间蓝厢房里住下。后来她得知那叫蓝羽居,是无名寝宫里众多厢房之一。而她除了几个婢女外,几乎见不到其他妖魔。她甚至怀疑他打算就这样软禁她永世。 经过这些日子折腾,落烟觉得自己成熟许多,开始学会思考,而记忆也出奇的好。闲得无事,她会回想落入凡间之后的事。不知神族和妖魔族之间有何约定?看样子双方皆刚复原,纵然不会大战一场。而这冷战要熬到何时? 仙羽神族定是要救,而她,无名誓死要娶。神族可否会舍她救神妃?不过心底还是愿意相信神君和师父,他们不会就这样放弃她。既然神君暗示她留下,她相信他们定有计划。 有时她又会想,只要救到神妃,若神君能和神妃携手永世,只要他快乐,她开不开心又有何关系?至于无名,无爱亦无恨。无论她是不是轻羽,只要他不杀她,她会永记这份恩情。偶尔她也会记起花之妖,如今不知残骨葬于何处?还有神猫是否已回神君殿?她多次遣婢女询问花之妖下葬之地,迟迟才看到上善带着两名黑衣手下来访。 “花之妖自是葬于血池。”上善冷言相告,“无名有令,如若落神者想去祭奠,在下可相陪。” 落烟心知无名要对付神族肯定不易,自是无暇顾及这等闲事。其实她对花之妖也只是同情,不过想为神猫完成个心愿罢了。 血池依旧恶臭诡异,池崖壁上的玫瑰树早已枯萎。万物有灵,相寄而生;无托可思,身亦可死。她又能做什么呢?浅浅一柱香,也是凡人托思之物,妖可在乎?况且血池千年尸骨无数,生前再艳丽死后也不过一副残骨,化于臭池,金骨不复。 “她,可有来生轮回?”落烟突然想起万物生灵总逃不过轮回。 “呵!”上善冷笑道,“死于无彦之手,会有轮回?” 落烟不再多问。她实在不知为何死于师父之手不可轮回?却又不知该如何相问?在妖魔眼里,有几个神可谓善? “妖魂尽散,谓之死灵。无梦无觉,无息无声。如若当日她成功囚禁你于死灵,怕无彦还会复她生救你,却不料这天下还有一个无名!如今骨化成血,何来轮回?”上善长叹一声。 “也罢。生若如此死亦何悲?”落烟黯然道,“她记忆深处不曾有过神猫,妖王已去,留下何止苦字可言。她又何尝不知,神猫不归纵然有他之痛。” 忽然微风泛起,周围气氛有异。上善警醒立于落烟一侧,两黑衣手下对望一眼,腾跃而去。不久他们手提一物急速归来。近了看清是一个男子,貌色出众却是凡人。 一正常凡人绝对不会出没于此,除非他不正常。 上善怕也感到他的平凡,收起之前警惕。两黑衣顺势把他扔于地上。虽为凡人,他却不惊不慌,似乎天下奇异之事早已见多识广,虽没有感应能力,眼前这一美若仙子和一艳若妖兽定也是非凡之类。 “可惜来错地方,扔入血池吧。”上善面无表情发令。 落烟自知此乃妖魔之地,生杀大权自是上善说了算。可毕竟是个生灵,正欲求个情,却不料那人大笑道:“甚好。日食长命丹,苟且偷生活至今日,总算有个了断。” “你认识他们?”落烟想到长命丹是妖王之物。 那男子苦笑一声,应答:“我若回你话,你可否扔我入池?我常常独坐于此,却无勇气跳入。百年前,早该随了他去。“ “好,我会让你死去。”她果断应到。 男子眼光微闪,仿佛绝望重生。 原来他是妖王男宠之一,凡人。妖王呼他七宠,久了他便连自己名字都忘了,只记得叫七宠。妖王对他们可谓万千宠爱,娇花室养,天下只要有想到之物,没有不可得之由。 “我们平分秋色,和谐相处千年。却不知为何娶花魂之后,妖王虽也欢歌笑语,独处时日却多加起来。我想也许是最初那十年,花魂自杀过一千零一次,每次都是妖王暗中相救。这求死救生,最后似乎成了他们的乐趣,游戏其中情随其生,却两厢不知。” “第一个十年,妖王察觉之时,花魂已情寄黑猫。她假意重病要请高人,妖王又怎会不知她意在送黑猫出宫欲成神。若不是他暗中应允,一只苍蝇都无法入得宫殿,何来高人?”七宠摇头接着道,“第二个十年,妖王欲赏花魂一美艳舞女,实为试探。作为妖族之王族,生之日无论男女,皆是雄性兽训。这天下怕只有我们这几个男宠知妖王其实女儿之身。我们可满足他身,却无法满足他男人心。这天下拥有男性之心者,谁见花魂不怜不惜?可惜,他又如何能满足花魂?” 原来这不过是两个女人无法唱出结果的戏。 落烟遥望血池苦笑:花之妖,你可听到?造化弄神,谁可逃之? “他们错过千年,苦的是我们。那些日子,我们何曾快乐过?那场歌舞,花魂刺死二宠,我们求妖王严惩。谁知妖王却下令此事不许再提,而后消失半年。后来我们才知他是去找魔皇无名,助他上九重天找黑猫。” 七宠长笑一声,继续道:“回来后,妖王对我们只字不提那半年之事。我也是无意间发现他身负重伤,却不知为何而伤?若不是那些伤,他怕早就练成妖灵血咒,又何惧后来的魔皇无名?可怜妖王身留暖宫心系血池,死时却见不到花魂一眼。” “我们却见不到他最后一眼。”七宠突然看着落烟道,“今日我是了了心愿。此乃清魂香,是花魂之物。我也是在清理妖王遗物时看到,他收藏得甚好。你可否带我藏着,妖王重要之物我也不想毁之。”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香包。 落烟接过细看,是个紫蓝色手工绣制的小香袋,极其精巧却无香味。她并未打开,只是用藏物术收起,而后望着上善细声道:“可否为我做件事?” 上善点头。 “遣人带他离开此地,越远越好。无法食到长命丹,他自会终老而死,也算了这一世。来世纵然不会记得这段往事,也算积德。” 而后她望着血池,淡然道,“妖王和花魂怕是不愿他们追随的。” 上善转头望两黑衣手下一眼,他们知意地拉起七宠。七宠也明白几分落烟之意,不再多言,只跟着他们离去。 血池回来,落烟也算了桩心事。一日后,魅珞受命来访。那日她一身翡翠绿长裙,长发紧盘于脑后,尽显小家碧玉。身后尾随四个婢女,手托金盘,盘上还是那身红绸喜服。 落烟等她们轻放托盘于台桌,无声退下后,才开声道:“看来这婚宴我无可逃脱?” 魅珞笑应着:“这可是神族神令认可,受神妖魔三界祝福的婚宴。” 虽有想过,不过今日听魅珞说起,落烟还是心受一击。她也不过一神者,而仙羽神尊乃神妃之身,又是北神尊爱女,神族不能不救。神君之令,她这个神者又如何忤逆? “如是他愿,我随了便是。”她淡然。 魅珞面露喜色,拉过她的手道:“无名不会亏待于你。” “他娶魔妃时,可否也如此承诺过?百年之后,不过又是一场新人笑旧人哭的旧戏新唱罢了。”她冷笑着。 魅珞拉着她坐到桌边,而后倒上茶水,细说起来:“五百年前,怜儿就应知会有今日。我警告过她,可惜她还是太自信。” 魅珞以茶代酒,举杯豪饮,接着道:“我与无名被神封无名之城五千年。我享王妃之位不下千年,直到你意外出现。最后我的极魅之术都无法让他再看我一眼。怜儿那小小狐媚之术,对今日的无名来说只是献丑罢了。” “无论我和他有没有过去,怜儿毕竟是他孩子的娘,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她愤愤不平,如果她是怜儿,此时又怎会好过?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47 缘落情殇 “五百年前怜儿答应过无名,若有一天你回来她自会离去,除非你允许她留在你们身边。” “那是他们之约,与我何干?我不是轻羽,也不要把我当作轻羽!”落烟站起来,做个“送客”之势。这五百年,她在九重天无忧无虑。而这妖魔谷不过短短数日,已伤她无数。 “轻羽魂祭噬魂剑,世间可有比这更深的情意?” “我是落烟!”她愤然起身,心想,请不走你,我离开总可以吧。 “是不是轻羽,你比谁都清楚。”魅珞自是不受她脸色,跟着起身道,“明日自会有人来接你!” 看着魅珞远去的背影,她跌坐于地。自己何尝不清楚,从头到尾不过是自己一直在逃避。她只想记得这五百年的快乐,可轻羽那些痛苦似梦如真,无时无刻不缠绕着她。 “姐姐,姐姐。”忽然门缝传来一细声。 落烟抬头望去,见一婢女探着半个脑袋正朝她厢房里望。 “姐姐可识此物?”接着一粒小水晶珠滚到落烟脚边。她拾起珠子,顿觉眼前一亮,这水晶珠和神君留给她那粒一模一样,只是光泽淡了些。落烟精神大振,看来神族并没有忘记她。 看她面露喜色,那婢女现身走入厢房。她有一张普通略显丑态的脸,似乎未修成人形,狐狸样显然可辨。妖族一般妖媚艳丽,她这样半妖半人倒也少见。 “姐姐不过需要个带路的。”那婢女开门见山,倒是懂形势之妖。 其实无名并未刻意看守她,只是她心知这寝宫全是他手下,无论她逃至何处皆无法逃出他掌控。而这里似乎到处都有轻羽的回忆,她不想再去触碰,干脆老实呆于厢房,浅茶相侯,等神君和师父安排怕更为妥当。这妖魔谷怕无妖魔敢伤她,而她也只是受困于迷雾。如若能走出迷谷,逃离无名上空结界,她自可回天界。 “姐姐可记得千年前北神殿神果会?”那婢女浅声问。 落烟沉思片刻,这些怕又是轻羽的记忆。她毫无印象,只好摇头。 “我叫红莜,是只小红狐。千年前和姐姐一起在北神殿雪山底修炼初级神技。”红莜回忆道,“我带姐姐去参加那年神果会,害姐姐误食神果重伤,神君大怒。后得姐姐求情才保住红莜之命,之后还特许上神君殿修神。可惜红莜天生能力甚弱,无法领悟神族精髓,只好继续做妖。” 落烟虽无记忆,但她这一说似乎也真有其事。 “红莜对姐姐一直心存感激。神君对我也颇为照顾。今日姐姐就信了我,我定想办法完成神君之令。” “红莜,我信你。”她毅然道。 “今夜魔皇不在谷里。这茴焚香可带我们走出迷雾。我只求姐姐回去之后,求神君再给红莜一次机会修神。”她说得真诚。落烟急忙点头答应。 “姐姐跟紧了。”红莜说着,左手心悠然升起淡淡青烟,右手一把拉过落烟急速奔去。 出了厢房,雾气倒也不是特别浓厚,和平常山谷似无区别,只有些许薄水气环绕林间。不过落烟心知这无形迷阵的厉害。多亏红莜指引,她们穿林过谷,却也不见走回头路。 忽然林中妖魔身影串动。红莜提气加速疾驰。落烟诧异,红莜妖气厚重,道行不浅,接着耳边风疾声厉,似有无数暗器林中射出。红莜不得不停步回挡暗器,落烟尽力相护。他们挡下大部分暗器,落烟正想舒展口气,突觉肩头麻痒,低头一看,却是几个银针。针细如丝,无痛却奇痒。 “红莜!你在做什么!”林中传来魅珞厉喝。 “姐姐,你往右边林子跑,就可出谷,千万不要回头。”说完红莜一掌打在她背部,把她推出几里之外。 落烟不敢停步,心念着,即便红莜有意外,找到神君也可起死回生。她一直沿着右边林子小路奔跑,踏过溪石越过木桥。天色渐明薄雾渐散,似乎离妖魔谷越来越远。她停步喘着粗气,心里乐着怕是很快要见到师父或者神君了。 稍停片刻后,她继续前行。脚下小路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于杂草丛林中。她仰头瞭望,天色甚蓝白云悠然浮动。无名结界气息甚淡,可也感应不到神族之息,反而有种异样感,藏于这平和宁静之后。 她凭感觉继续前行,不知走了多时,忽见一巨大深谷,延绵无边,深不见底。而深谷对面横天落下一水帘,似从天上流入凡间。水流极其缓慢,无声无息,似一平镜撑天高悬。她感觉仿若走到地之尽头,遥望水镜,无尽伤感和绝望。到底要如何才能逃出这个迷局? 此时太阳已升至顶头,光线强烈,照到水镜之处却暗淡无光。她突然意识到这水镜可倒吸凡界之光,惊叹之际,忽见水镜映出一女子身影,清晰无暇,甚至可辩她丝丝细发。那女子容颜天色,长发垂地,低眉羞涩却笑意深藏,头戴流金皇冠,身着彩云倪裳。这女子似乎在她梦里出现过,就在几日前感觉却是遥远而陌生。 忽听谷底传来一声巨吼,如困兽之怒。谷底抽风迎面袭来,如巨浪偷袭,她居然被掀入丛林,死抓巨木才稳住翻飞之躯。水镜逆流,女子容颜变得模糊不清。巨吼即刻停止,而后只闻几声“呜呜”低呼,似哭泣似无奈似哀怨。 落烟忽觉背后生风,脖子一阵剧痛,即刻昏睡过去。 “她如何进入七界之外?” “无需多问,依令行事即可。” 这些对白,于她已是天外之音。 妖魔鬼怪神兽人,乃七界,而这七界之外,又为何地? 落烟迷糊醒来,却是躺在蓝羽居。是梦吗?她记得红莜,记得潜逃,却不记得为何又回到此地? 不容多想,四名婢女已匆匆入室,熟练地给她梳洗换装,穿上那身凤冠霞帔。衣物自是上层布料,所绣花色也是民间喜见之凤凰腾飞图,不过腰间特别刺绣着一把匕首,银线成图金线成廓,还真刺目。尔后一白衣女子飘然而现,倚门而立面若冰霜,怀抱一把紫剑。 “若冰!”落烟脱口而出。 那女子不就是那日她在魔之烈焰冰洞里看到的杀手,死在千年前?她,真的复活?若冰只冷冷看她一眼,毫无表情。 千年前的记忆,她可还记得多少?是不是也和她一样,遗忘在某处? 身边婢女催促她出门。天色未明,他们如此匆忙是要去何处?她根本无法多想,只见八匹大马驾驭着黑色马车急停她身前。魅珞从马车里探出身,不由分说拉她上车。若冰随后跃上马车,驾车飞驰而去。 她和魅珞相对而坐,却相视无语。一个毕竟是千年之妻,一个此刻要嫁。 “无名呢?”良久,落烟终于忍不住问。 魅珞看她一眼,毫无神色应着:“你很快就会见到他。” “红莜?”她还想多问,魅珞却闭眼不再理会。她只好跟着沉默不语。 此车连窗都未设,她连眺望窗外打发时间的机会都没有。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魅珞带她走出车外,此时已是暗夜。观望四周,他们这是到了一人间小镇。看似入夜很深,周边楼阁都熄灯打烊,唯有他们马车正停的客栈,里面微微有光。她想这车是飞速,这样不停不歇狂奔多时,她们离妖魔谷应已很远。忽见一黑影从客栈里飘出。 魅珞迎上去小声问:“无名伤得如何?” 那黑影正是上善,只听他低声道:“不轻。”说着看她们一眼,确切地说是看落烟身侧若冰一眼。若冰依然面无表情,沉默不语,似周边一切事物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旁观者。 落烟跟着他们进入客栈,里面并无其他住客,看似早给包下。步入二楼一普通客房,她终于看到无名。他正端坐于床上,还是一身黑衣素裹,充分展示那极好的身体线条和黑诱惑。她想,如果没有神君,她怕会爱上他。他的冷和忍,是她致命的伤。 无名头微抬,面带一抹琢磨不透的笑。魅珞他们会意,即刻退出厢房,只留她与他相对。 “你受伤了?”她小声问,试图打破独处的不适。 他并不作答,只是沉静地望着她。那眼光似有种魔力,透着极其诱惑的忧郁蓝光。他的世界充满无法拒绝的温柔,残酷和刺激,是死而后生的召唤。她失神地朝他走去。 曾经迷失过,将会继续迷失下去? “还是一如从前的美丽。”他抱住她,手指轻轻在她唇边移动。 “我们,好像还没有----拜堂?礼成?”她努力找回那丁点残留的意识,她不该属于他。 “千年前你已是我妻,我们不需要这些礼节。” 他吻下来,温柔中带着霸道和命令。她奋力挣扎反抗。他的吻却是带着死亡气息的沼泽之地,越挣扎反抗,越陷得深,最后慢慢窒息----窒息在他的温柔中,不愿亦无法醒来。 “砰!”地一声,门突然被撞开。魅珞,上善和若冰一起冲进来,背对他们站于床前,随后她看到师父无彦----只有师父,没有神君----而师父眼里根本不屑这几个妖魔,只冷静地望着她和无名。 无名似若无视,继续捧起她的脸,在她额间印下一吻,而后冷冷道:“我们又见面了。不是说不干涉我娶神邸落烟,怎么那么快就忘了?” “救治食了诛神丹的神,会耗你大半功力。现在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不会为难你。”无彦目光停在落烟身上,轻声道,“落烟,随师父回去。” 她挣扎着起身,无名却抱得更紧。 无彦微怒,一道神光如利剑直袭上善和魅珞,力道浓重却不带杀气。趁他们闪避之际,另一道神光攻向无名。无名却及时施下魔结界护住落烟。他气息微弱却处处护着她。不知为何,那一刻她突然觉得无名不能死! 她翻身挡在他身前,承下师父一击。无彦眼露惊意,却很快深藏。其实刚才他已手下留情,不然她怕早已不醒人世。魅珞和上善急忙拥过来护着无名。若冰虽也闪到无名身边,神色却有点恍惚。 无论他抱得多紧,她最终还是推开他,跳下床挡在他们前面,轻声道:“师父,他们救神尊在先,你若这时出手,神族之后还如何立足于天地间?” “师父答应你不伤他们就是。”无彦欲伸手拉她。 “师父,请容我送他们回马车。”她及时闪开,坚决道。 无彦冷着脸点头。 她回身欲扶无名,他却趁机反抱紧她的腰,破房而出,几个起落跳入马车。魅珞他们紧跟其后,纷纷落上马车,随后飞驰而去。 “无名,逃不出去的。”她平静地望着他,出了妖魔谷,这天地就是师父的。 “我本就不打算逃!只是想让你看清楚,神族是如何出尔反尔的!” 他突然扯开她上衣,朝她肩上狠狠咬去----利齿如刀,刺破肌肤刻入肩骨。她痛却无声无语。苍穹浩渺记忆如沙,他唤醒的将会重新埋在无彦梦里。此刻他们都清楚,他不过欲刻一些印记罢了。 “轻羽,待我得这天地时,便是你成后之日。等我!”他声如魔咒,凄厉绝望却摄神入心。 她心里念着:但愿我会记得你----无名! 而后双掌聚力猛推开他,身体随之冲出马车。望着车影瞬间消失在薄雾里,她心乱无章,连无彦何时站于身边都未能感知。无名是故意放她走,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地,他未得天地何以守她? “落烟。”无彦叫唤数声,最后握住她手灵力相逼,她才回神。 “师父,轻羽是谁?”她茫然望向无彦。 “是你成神前所用之名。那时,你还是个凡人。”无彦应答。 原来她真是轻羽,曾是个凡人。 “可我为何毫无凡人时的记忆?” “因为那不重要。”无彦手微用力,她随即倒入师父怀里昏睡过去。 无思无念,仿若生命又开始重新轮回,前世记忆所剩无几。 无彦不让她留的,她又怎可留得住?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48 神赐君恩 天倾殿落华阁,落烟蒙头软棉褥里苦想,这一觉长如世纪。入睡之前,她确实在凡界逍遥,偶遇神君并助其解救仙羽神尊,那是她仅存的一点记忆。 “原来是我救了她。”心底甜意无限,她随即翻身,微感肩头隐痛,伸手轻抚,感知是两排牙印。 “奶奶的,何时给兽类咬了一口?”她惊叫着跳下床,梳洗干净直奔后山。 这百年只有她欺负灵物,哪能轮到他们跑她头上? 无彦在山腰逮她正着,此时她正努力钻入一神鼠洞。那神鼠牙尖齿利,是她认定的元凶。看似洞口太窄,她卡在腰身无法进退,两腿只好洞外拼命踹动。无彦忍不住拉她一把,使她得以重见天日。 “即刻清洗干净。你这副模样,如何去神君殿?”无彦无奈道。 “为何要去神君殿?我不去!”她不假思索应答,心底莫名排斥着。 “你必须去。此次救神妃有功,功可抵过。”无彦耐心解释道,“之前炸毁神君仙鹤湖楼亭,你确有参与,如今可抵神罚,你自是要去领这功免这罚。” “可我不记得如何救她?”落烟勺着后脑自语。 无彦随声应道:“你给神君带路,找到妖魔聚集地。” “望狐山,悠怜洞。”她突然感叹。 无彦眼带惊讶,她傻笑道:“下次我可以此为洞名,师父觉得如何?” 无彦不再言语。 待落烟沐浴更衣之后,无彦带着她直接飘落神恩殿。据说那是专门赐封神者之地。殿宇由百根巨石柱撑起,棱角精雕细琢奇兽怪像,来自恒古早已无神考究。大殿石墙刻着神族受封万年史----起源于八位神祖,之后受封神者无数,刻满百里长石壁,直至大殿正中高台,那气势可震神心感苍宇。 此时众多神邸已聚集大殿,低语寒暄。待他们师徒二人落地,神殿即刻喧腾,更有捧场者以掌声示意。 “这次多亏贵徒机智勇敢,不然----” “妖魔族此次肯救神妃,贵徒功不可没。” …… 不少神者涌至搭话,无彦只简单应是。落烟很是纳闷,无非带个路,何须如此夸张献媚? 忽见神君恒天执手仙羽神尊缓落大殿正方高台之上。众神皆静声行礼,纷退至大殿两侧,无彦和落烟也无例外。落烟低头不语不视,说不出原因,只觉不喜欢如此场合。 神君简单陈说解救仙羽神尊的过程,大致是假意求和再见机行事,最后成功解救。说得含糊听得模糊,不过也未见哪个神提出疑问。于他们而言,过程无关紧要,结果胜利就行。 “落烟。”神君突然低呼,声沉气足。 众神目光随之而来,落烟心随之一震,不想面对却无法逃避。犹豫片刻,她咬牙走到他们跟前。 神君神情悠然,望着她亲和道:“此次多亏落神者相助,神族打算----” “神君无需客气,一狐狸洞而已,不足挂齿。只是未曾想到你费时如此之长都无法胜取,害我给抓了去----”她语如珠串滴落银盘,声声相连毫无断音。直至众神笑脸僵于半空,她才发觉气氛不对,顿时打住,吐吐舌头收场尴尬。她也不知为何失了常性? “呵呵。”神君急忙笑答,“本是想让他们擒了我,未曾料到后来出些意外,是意外。”他笑得勉强,落烟分明看到他暗地狠瞪她一眼。 “落烟大神,我们代表神族,欲将仙羽山赐封于你。”仙羽神尊插入话题。她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看来已调养无恙。 “仙羽山?”落烟即刻接口道,“那不是你住地?赐了我,你住何处?” 此话一出,众神哑然,随后传来几声笑语。 “本妃自是住这神君殿了。”仙羽温和笑言。 落烟尴尬回以一笑。她怎可忘记他们已是礼成,君妃共处一室,理所当然,亦是神族所向。 “众神卿此后可唤本妃银雪。仙羽二字原是随了仙山之名。现此山已不归我所属,也就不占用这二字了。” “好也,银雪神尊,不错不错!”“银雪神妃,更妙!”众神跟着附和。 落烟想这山,她不要也得要,就不再推辞。 “仙羽山是神尊住地。既然落烟大神受此神赐,从今后落烟就与各神长老同尊。”神君突然大声宣布。 “落烟神尊!”众神同时向她行礼道贺。 这倒是出乎意料,落烟飘然大殿之上如梦如痴,余光看到师父,他眼带惊讶笑得勉强。难道这个神赐,师父之前不知? 接下来是神族庆功宴,在神恩殿后院举行。这神恩殿后院比神君寝殿后花园还要美丽壮观。除了神花神草,玉石兰亭外,也有一个湖----湖水悠蓝,杨柳垂岸。看来每次神封后,举行大宴已成他们的习惯。 仙子献舞,神鹤做伴,曲是“御鹤曲”,演的是那日落烟未表演完的婚宴献礼。她心深深触动,难道神君记下这只舞?她希望他永生难忘的仙音鹤舞?她偷拿一杯佳酿,一饮而尽。这神酒确是比凡间好喝,不醉不愁温润上口。 “这次多亏神君在那水晶球上做手脚,不然本尊未必定能找到她。”无彦声音突然传来,细微却清晰可闻。 她不是故意倾听,只是师父和神君站得如此近,而他们是她无法忽略的对象。 “无神尊客气。若不是落烟上神答应妖魔条件,银雪神妃也不会那么快康复。”神君笑着应答。 她冥思苦想,她答应了什么?为何已忘得一干二净? “小徒救神妃是神者本分。神君给小徒这恩赐似乎厚重了点。”无彦明显有些不悦。 “这仙羽山不能一日无主。再说落烟即是神者,应有自己住处。” 神君声平气和,据理而言。 “神君说的是。落烟毕竟是女神尊,在礼应当独居。”一旁的北神尊突然插话。 无彦不再理论。 “无神尊最懂神族礼法。神宴之后炽焰仙子会去接落烟神尊,我过去陪陪银雪。”说完他径自朝神殿走去。 无彦随手拿起一壶神酒,独饮。 酒宴未曾结束,炽焰仙子已领十名仙俾缓步到落烟跟前,行礼道:“落神尊,奉神君之命,敬请随我安居仙羽山。神尊留于神倾殿之物,随后自会送去仙羽山。” 落烟诧然,四处寻望却不见师父踪影。她心里清楚,师父这是默许之意。而她不知为何,也突然很想离开师父的保护,找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神君说得没错,她终不可和师父同住永世。她接受神赐,师父必然感知她欲离开之意。 对仙羽山,其实她没有太多记忆,只隐约记得山间有个偏旧楼阁,由粗木桩撑于空中。那居高临下之感让她有种莫名情意和向往,于是便定了旧屋做自己寝居。遵照她意愿,炽焰仙子遣来几名小仙俾,和她一起打扫旧屋。而另有百名仙子负责清理仙山,原仙羽神尊物品全部搬离,同时送入很多新物品,皆是常用摆设,如卧榻桌椅玉器等。 当然神界之物自比凡间来得更珍奇华丽。整个仙羽山经过这番清理装饰,可谓蜕变成仙境之最,哪里还有半点凡间之色?连山头凡树凡花,都沾染神韵,百盛不衰。 从旧屋出来的落烟,看到这些巨变,可谓受宠若惊,见到炽焰便急着道:“仙子姐姐,这也太过……?” “皆为神君之令,外面这百名小仙婢也由神尊差遣。”炽焰仙子笑语。 落烟只道感激。原来救到一重要之神,确实可改变一生。 “这些神族玄衣,落神尊可要放于何处?”说着炽焰挥手,十几名仙俾步入旧屋,手捧金盘,盘里是一件件华丽裙服,各色各异,彩云琉璃带雾留珠。 毕竟只是少女,喜好美丽衣物乃天性所致,落烟也不例外。她乐得直点头,一路细看盘中华服。 “咦?这套,我好像哪里见过?”她停住脚步,好奇拿起一件长裙。那裙洁白如雪,羽铃花淡如烟丝,在裙服上渐开渐合,仙气萦绕栩栩如生----羽铃玄衣? “若不嫌弃,落神尊可试试这套羽铃玄衣。”身旁炽焰热情回应。 “真叫羽铃玄衣?”落烟望着炽焰,面露惊讶之色。她不过随意说说,难不成真说中了名? “这羽铃玄衣是五百年前,我请碧云仙子每日采集天边初现白云,纯洁无染编织而成。而这花,是神君一朵一朵置入裙中。千朵神花,承神君之气息才能长开不败。” 原来这些羽铃花乃神君所做。 落烟禁不住试穿,百年前剪裁却也刚好合她身。那渐开羽铃花仿若活生之物,散发温暖气息和芬芳。她感觉甚是熟悉,仿若躺于神君怀抱,舒适畅然。她忽觉脸颊微热。为何会想到神君?难道因为这玄衣有他气息? “这玄衣本是给一位仙子所做,后因事耽搁。如今落神尊喜欢,就当炽焰送给神尊见面礼。” 落烟猛然点头。如此奇特华丽玄服,管它为谁做?既然要送,她自是无理由不收。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49 长玄之迷 仙羽山是凡间一座仙山,不同于神倾殿的四季如春。仙羽山有一年四季,阴晴圆缺风雨交替。她移居仙羽山时,正好是人间秋季。满山枫树红黄相间,点缀常青古松,自成凡间奇景。山顶青雨竹郁郁葱葱,仿若知主已易,长得更为欢畅。 自从移居凡间不再靠师父美梦入睡,落烟常常凌晨惊醒。梦醒后她便不再入睡,喜独坐旧居长廊,凝望空中明月,无论圆缺。每每这时她脑中会闪现一幅画面: 苍影对月凝思局, 冷茶半盏怅寒曲。 身影入画刻于晨, 无痕可记伤于心。 那个对月凝思的背影镌刻于心,却毫无回忆可寻,于是她恋上山下小镇的美酒,偷藏不少夜里独酌。虽未有九重天之佳酿可口,但久喝成习惯,味熟便上瘾。 她也时常忆起神倾殿的悠闲,和师父品茗畅谈。只是师父不再相见,她又何处找寻?偶尔肩头齿印会隐隐作痛,她就愤愤想着改日见了师父,定要请求回神倾殿抓了那神鼠。有时她也会自问神君可会开心?有银雪神妃相陪,是否感知幸福?不知为何,有时只简单拥羽铃玄衣入怀,她都觉得快乐。 “羽铃花语:此花,随心而生,随意而安。”那日她如往常一样长廊痴念时,一熟悉声音突从头顶飘下。 她猛然抬头,看是张俊朗面容随身倒挂房梁。思量片刻,她叫道:“姜黎!” “嘿嘿!还记得我。”姜黎从房顶跳下,坐于她对面,自倒美酒细品起来。 “你可记得多少?”姜黎试探着问。 “是友非敌。”她坦然,心念:此人面生可感觉甚熟,且是可信赖之友。 “这就够了。无彦果真厉害,连我留的记忆也能抹掉,可惜毁得不全。” “你为何要做黑衣人手下?”落烟突然发问。见到他,她眼前仿佛看到一黑衣人。 “嗯。因为他是个很重要的人。” “他是人吗?”她觉得有些地方不对。 姜黎忽略她问题,只笑言:“我要去神君殿一趟,你可要跟随?” 神君殿?这些闲暇之日,落烟何尝不想回神君殿看看?却苦于找不到理由。神君未邀,师父更不知去向,况且神君殿已有女主人,她如何贸然出现?姜黎突然来寻同伴,她心里窃喜。 “现已月黑风高,此时打扰神君可失礼节?”她还是有点犹豫。 “神君殿本就没有昼夜。才过来几天,怎忘得如此之快?”姜黎敲她脑袋笑道。 她本是想说,神君寝殿是有的。不过转一想,他们未必去寝殿,于是忙问:“为何你要造访神君殿?” “跟来便知。”说着姜黎跳下空中走廊,稳落丛林之中,空中传来细语,“顺便告诉你,此楼曾叫轻羽居。” “轻羽居?”落烟小声回念,而后自语,“好名。从今此屋就叫轻羽居。”她跟着跃下走廊,几个起落赶上姜黎。 谁知云落九重,姜黎拉她直奔神君寝殿。 “你,你半夜未受邀请,怎可闯入神君寝宫?”她急嚷道。今非昔比,此寝宫已入住神妃,万一他们正鱼水之欢…… “胡思乱想!”姜黎又敲她额间一记,小声道,“他们此时在逍遥阁听歌赏舞。” 落烟瞪眼相问:“你到底是神是妖还是魔?懂得还真多!” “你不会感应?”姜黎一副不屑之态。 神君寝殿夜美如昔,万里柔光神意无限,苍穹无际万物皆融。落烟忍不住深呼吸,那是他的感觉----君王之息缠绵不绝。这怕是她丝毫未犹豫跟着姜黎来的原因。记忆残存不能忘得干净,想回忆却无底无根,这些日子她独处仙羽山,何尝不是想静己心? 姜黎却未有她这闲情,只是急步而行。他们穿过她熟悉的后花园,长廊和石桥,最后停在“神和宫”殿外。 姜黎笑道:“可记得此地?” 落烟茫然停步,心里犹豫不前。姜黎不由分说拉她跃入殿里。琉璃宫壁明珠高悬,还有那白色帐帘,如瀑布从天而降,环抱一张大床。日月星辰银光闪动,神秘而规律绕于白纱帐周围。此殿无顶,仿佛直接连入浩瀚之宇。 落烟正为这神功之笔震撼之际,姜黎突然抱住她腰,跃上那床。 “你----”她唇初启,姜黎趁机塞入某物,清凉微甜,入口即化。她顿感酥软无力,不能动弹亦不能言语,面红耳赤,却只能干瞪眼。 “无花果,对不住了。以后你有事相求,我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姜黎边说边让她平躺,自己侧卧一旁紧握其手,一股平和温馨之息缓流入她体内。她诧然,姜黎气息雄厚强大,感觉和神君不相上下。它们如一川清泉流向她心田,试图开启某个封印。虽然他一直很小心,但她心口依然撕裂般疼痛,额间冷汗汇聚成线,滴落在发间。 “无花果,再坚持一会。” 他力道突然猛击她心口。那一刻,她终归承受不住,疼昏过去。 “无花果!无花果!”他拍醒她,耳边细语,“跟着我----” 落烟苏醒,感觉心口有种神秘之力在他神力牵引下,慢慢向外倾泻。帐顶日月星辰开始移位,似乎是她,又似乎是姜黎在控制着他们轨迹…… “和我一起,开启先神君长玄梦之封印。”姜黎声细轻柔。 先神君长玄梦之封印---- 帐顶日月星辰开始急速旋转,渐而合为一体,接着上空出现一巨大光柱,明亮耀眼。姜黎拉起她纵身一跃,仿佛被某种神力吸入时光长廊,世界瞬间天翻地覆,接着眼前出现一上古战场: 百万横尸血染成殇,是人,是妖,是魔,还是神,这一刻已不重要,最终命运皆为尘埃,或填食其它生灵。这望无边际的战场,唯有一神影傲立于血海之上----银色战甲,滴血不染。他白发垂胸双眉紧锁,嘴角微扬傲气四溢。虽重伤未醒,周边几十里,却无一食尸鸟兽敢靠近。 他就是神族先君----长玄。 此时落烟看到的,就是那场神族传说中的上古神魔之战。据说当时神君长玄,为保族人,浴血奋战百年,直至最后一缕神力散去…… 天降寒雪,泣之。 “难怪老是心神不宁,原来又是你。” 突然一女子细语如风,飘然而至。她一身粉色长裙,外披淡红短甲,领间镶有雪绒毛,映忖那张白里透红小脸。这恬静之美,不倾国倾城却也难以忘怀。只见她掏出一小匕首,割破手腕,鲜血随刀刃滴落,融入他身。 “这次伤得太重,得叫阿爹来。”随后她嫣然一笑,飘然而去。 不久一队人马由远而近,之后带着神君长玄疾驰而去。 相传那场上古神魔之战,羽铃族长勇救神族神君长玄,而后惨遭妖魔疯狂追杀,须不知这灭族之灾却由此女子而起。她乃羽铃族长之女,天生神缘,血可温神疗伤。这曾是羽铃族机密,却因她几番相救,泄露此秘。 接下来便是永无止境的生死逃难。羽铃族长不幸身亡,苏醒后的长玄成为整个族人的依靠。他发誓定要带领此族逃出妖魔之手,长生于世。可惜当时长玄重伤未愈,而族长之女力搏众妖魔,也奄奄一息。 “落烟,你定要坚持下去。”长玄绝望呼唤,而他怀里的女子早已双目紧闭。 这声呼喊让一旁观看的落烟惊讶不已。那女子居然也叫落烟?她急忙望向身边的姜黎,却见他全神贯注,似乎深入他们故事,眼中满是悔恨。她从未见过如此沉静的姜黎,到嘴之语给咽了回去。 而后恒天出现。远古的记忆中,穿着装束虽有不同,但他神情依然,如此坚韧沉着。 “恒天,带她去见文长老,定要救活!”长玄手中女子交与当年还是神尊的恒天。 长玄当时是旧伤未清,新伤又至,已无力赶速回殿。恒天本是赶至欲救神君,却未料神命难为,只能带着不省人世的少女,消失在天际。 …… 姜黎突然清醒,引领日月星辰重新归位,随着影像消失,他们落回床上。姜黎往她嘴里又塞入一药丸。她感到体内那股神秘力量渐渐平息,体力缓慢恢复。 “神丹可重封你体内之力,不要自己开启,如今你还控制不了。”姜黎严肃道。 “你怎知我体内有如此惊神之力?”落烟心知姜黎并无害她之意,也就不计他之前鲁莽行事。 “你可记得我们去南神殿时,我试图帮你解开封印?却不料在你体内发现我苦寻千年的神秘之力。因无法安全开启,终不敢拿你性命儿戏,直至今日练成神药,可助你压制体内强力。” “为何在我体内?”她诧异。 “这可得问你自己是否曾经得罪哪个巨神?他封个强力在你体内,哪天不高兴封印自解,让你自爆而死。”姜黎笑得诡异,答得邪气。 “你----”她一拳击到他胸前。他笑不还手。 “你想找什么?”她突然认真问。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50 小镇祁府 “先神君羽化真相。大约六千年前,先神君长玄突然羽化。不管神族如何传说,我终不信长玄会放弃神体,化为无形。”他也严肃应答。 “你和长玄?” 落烟想起之前他悔恨于表,忍不住探个究竟。 “先神君长玄手下主将。”他脸一沉眉一挑,还真有点将领风范。 她忍不住想笑,姜黎突然拉过她,即刻使出神族上乘隐身手法。 接着听到一女子声音传来:“自从神君妃搬过来后,神君似乎迷上歌舞!” 另一女子答道:“可不是,他们日日逍遥阁闹到天亮!” 而后两仙婢出现,她们继续闲聊着: “今夜他们也是不会回来的,随便收拾一下即可。” “如此舒适寝宫,空如虚设,真是可惜了。” 待仙俾收拾干净离去之后,姜黎拉着她几个起落,溜出神和宫。 “神君如此喜爱歌舞?”落烟自语。 “想知道,问他去!”姜黎无心应答。 “呵呵,其实神无需睡眠。如此舒适之床榻空做摆设,还真是浪费了。”她报以一笑。 “你----无药可救。”姜黎再次敲她额间一记,她傻笑着。 其实她何尝不懂,夜夜欢歌,情意相对心自暖,何时何地何须介意? “你真是先神君长玄主将?”她转移话题,轻声问,“那为何不为神君恒天做事?” “未查到真相前,我不受二主。”姜黎严肃答道。 “你不是服从那黑衣人?” “快走吧!等神君歌舞回来看到你,我就麻烦了。”姜黎故意不答,拉着她直奔仙羽山。 落烟心有诸多疑问,都给姜黎一一忽略。她总不能逼姜黎回答,只好作罢。 回至仙羽山已是日出时分,姜黎道谢之后便消失于晨光中。落烟睡意全无,独坐山头瞭望日出。让她留守仙羽山享受这安静悠闲之日,怕是神君或是师父之意。虽未被打扰,可她感觉得到,这山头神护结界日亦紧密。怕是妖魔族不会轻易放弃,而神族也不会认输。看似太平天地,乾坤怕是早已暗地逆转,她开始担忧神族命运。 姜黎如此执着先神君长玄羽化之事,这背后又有何故事?落烟正想得入神,丛林间突然蹿出一黑影,直扑她怀里。 “神猫!”她欢喜叫着。 神猫低呼几声,顺从躺在她双膝上,轻舔她手心。 “可是神君让你来和我做伴?”她轻抚神猫黝黑滑亮毛皮,暖意无限。妖魔谷底之事她忘却不少,可感觉依旧真切。神猫给她的就是那种生死之交,两不相忘之情。 “今日咱们不醉不归。”她抱着神猫消失在仙羽山头。 仙羽山脚那个小镇名曰“文老镇”,据说此名跟随仙山原主人“文长老”所取。落烟入住之后,也潜心查过“文长老”何许神也,却未得结果,只知他乃神族创始神之一,而其他相关记载微乎极微,似乎是个被遗忘的神。时隔多日,落烟也放弃查询,心想既是上古神者,与她怕也毫无关联。 文老镇不过一凡间小集市,落烟常常潜入镇里买酒,期间那家“醉归楼”成其最爱。十里闻香,不醉不归,故名“醉归楼”。此地因与仙山相连,虽为凡尘,却也习惯接待这些出尘仙子或神者。任何出奇鬼怪之事,到了此镇里也不过尔尔,家常闲谈话题罢了。 今日落烟带着黑猫来到醉归楼,小二也不多问,照常领她到二楼,酒菜备全。倒是她纳闷起来,此地向来人群流动不大,今日却是热闹非凡,禁不住向小二打听缘由。 “仙子还不知?这南方群魔作乱,大量流民北上逃难。咱们镇刚好位于中部,虽未是北上必经之路,不过不少流民还是选择过往此地。” “哦。”她沉声应着,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咱们镇靠仙山,得神护佑,很多流民自愿留下。这不,前面那几家药铺,布店都是刚刚开张。这样也好,这小镇本就太过冷清。”小二继续道。 落烟又应了一声,而后挥手示意小二离去。她并不介意小镇热闹,只是这“群魔作乱”倒是扰她心,不知神族如何处理?神猫倒是无心搭理,悠然享受美食,和只家猫毫无区别。 酒足饭饱,她好奇地前往小二口中的新店铺,看到的却是条新街,仿佛一夜间从地上长出一样,不单药铺布店,酒楼客栈也一应俱全。带着黑猫漫步新街,辗转人流之中,她感叹自己太久未下山。这凡间小镇变化可谓巨大,哪里像是逃难流民入住,倒像是富豪商家赏脸留下,开发小镇来了。 她忽然在一家成衣店前停住脚步。此店名为“羽落凡间”,颇有诗意,她禁不住步入小店。店里四壁皆挂满女眷成衣,样式各异色泽不重,或清纯或妖艳。只见三三两两挤着不少看客,一少妇正热情招呼。落烟随意观望,她身着神族特制玄衣,民间这些手工再如何精美,也不适合她身份。 不过她还是给角落哪些绣工特异的小布块吸引住。店里少妇挪步到她身侧,耳边细语:“客官真有眼光,这些都是京城宫里嫔妃传入民间之物。若穿在身,即是皇上也无法移开视线。” 落烟突然悟到此乃民间女子内饰之物,脸颊一阵绯红,正欲离去,忽见衣物间藏着一块碎布,色泽明亮不似凡间之物。她好奇拿起那碎布,虽也是内衣式样,布块却极小且布料乃神族上好七彩绸。上面绣着两朵羽铃花,题字“仙羽小念”。她心紧抽,诧异这神族之物为何遗落于此? “姑娘见笑,此乃孩童之物,怕……”少妇语未完,落烟已掏出银两匆忙买下,出店之际急切用藏物术收藏妥当。 从那以后,落烟每次去醉归楼买酒,都会到羽落凡间转一圈,而每次店里都会有些衣物让她惊叹。虽不购买但看着也觉舒心,店里少妇对她热情不减。几次接触下来,她们开始攀谈身边之事。原来那少妇叫祁艺卿,原居南蛮一带,即为相传中妖魔出没之地。 “我们祁家也算富甲一方,千年来幽居南方鱼米之乡,据说祖上和神族还有一段渊源。”那日生意不忙,正巧落烟来访,祁艺卿便拉着她说起家常。说到神族,落烟好奇心剧增,接过她泡好的香茶,对坐倾听。 “若不是神族庇护,我们怎可世代安居妖魔之地?姑娘可有听说过无名之城?” 落烟心颤手抖,热茶溅到细指。祁艺卿从怀里掏出一丝绢帕,递于她擦手。她接过绢帕淡然笑语:“我记忆向来不好,怕是听过,如今也忘得干净了。” “不足为奇。这天地凡听到无名之城者,皆惧怕三分。”祁艺卿拍拍她肩,继续回忆道,“我也是偶然偷看族谱才知,原来我们老宅住地离无名之城只有几里之遥。无名之城是个被神封的妖魔聚集地。据说里面百万妖魔自成王国。王室和祭司殿分权统治。受制于神,却年年祭祀神族,以求平安。” “如今不过一残城废墟。”落烟突然失神道。 “是啊。大约千年前,神封印不知何故自解,百万妖魔流散人间。”祁艺卿摇头哀叹,“神族不停追杀,妖魔族仍然日益强大,就连五百年前那场神魔之战,神族也未占到丝毫优势。得不到神族庇护,我们祁家也只好搬离那妖魔之地。” “神魔交战,苦的最终是弱族人类。”落烟感叹道,“姐姐家里可有其他人?” “决定北上也只是我和夫君,还有一犬儿。其他亲人各自谋生,也有留守的。”祁艺卿边应答边起身拿过一款红裙,递到落烟身前,缓声道,“姑娘如若认识哪家待嫁姑娘,可否推荐一二?” 落烟细看,那艳丽红装是民间女子喜服,并无特别之处。 “姑娘有所不知,这喜服是从九重天传入民间之物。”祁艺卿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姑娘细瞧这龙凤双飞图,可不是凡间绣工能做的。再看看腰间这把银匕首,那可是神界银蚕所吐……” 落烟心仿佛被刺到,这喜服……她眼前闪过一黑影,肩头齿印随之隐痛……脚边一直安静的神猫突然“喵----”地大叫,唤醒失神的她。 “我该告辞了。”她急忙把喜服推回祁艺卿手里,逃也似的离开小店,有些事她依旧不想回忆。 没走多远,一直跟在脚边的神猫突然转道。落烟心知他必是发现异常,于是紧跟其后。穿过几条小街,突见祁艺卿背影。她跟随神猫跃上路边屋顶,暗地跟随祁艺卿。 只见她在一胡同巷口停住,接着一黑衣男子闪现,只听那男子问:“她可有反应?” 祁艺卿小声答:“仿若针刺。” 男子掏出一粒金锭放入她手中,沉声道:“继续。”说完急速离开,祁艺卿也缓步回店。 落烟望着神猫自语:“那男子乃妖族,他们可有害我之意?” 神猫凝视那黑衣背影,似乎在沉思苦想,不吱一声。 “难道你也有无法记起的事?”她抱过神猫,喃喃自语。她总觉得这神猫不应该如此像家猫,可她又说不出原因。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51 西域蛇舞 有神猫相伴,落烟精神大好,独自仙羽山逍遥,日子也不算太难打发。后来,她得知师父那日神宴后去了仙游。这神尊仙游,少则几十年,多则上百年,去何处何时归都由他们自己决定。何况此次是战神无彦,更是无神可管可知。 那日闲得无聊,神猫又不知去向,落烟只好溜到文老镇找祁艺卿打发时光。 小饮几口后,祁艺卿笑道:“妹妹可有看过西域蛇舞?” 落烟凝思片刻。神界之书她倒是读过不少,却未曾听过这蛇舞,该是凡间之物。而师父无彦是从未想过她教她跳舞。想到这,她老实地摇摇头。 “这蛇舞,本就是模仿灵蛇舞动。可谓轻,快,准,魅。轻如蛇行,悄然无声;快如灵蛇扑食,炫舞乱心;准即是要求舞者步步到位,舞入魂魄;而这魅,自然是魅力无穷,可另观者忘记生死。” 落烟记得上次和姜黎偷入神君殿寝殿,偶然听到仙俾们议论神君常常逍遥阁观赏歌舞不归。其实后来她留心打听过几次,神君喜爱歌舞不假。特别是近些日子,他几乎夜夜逍遥。神族歌仙们正为此事头疼。神的舞曲虽多,也不够神君如此欣赏。据说他们已向凡界征集舞者。 “何处可看到?”落烟眼放光彩,无法掩藏心中的无限兴趣。 “呃,就你喜欢的醉归楼附近,新开一家玩悦楼,里面就有西域蛇舞表演。近来火遍小镇,连周边几个镇的人都闻风而来。” 听祁艺卿这一说,她顿时起身欲看个究竟。 “妹妹等等----”祁艺卿及时叫住她,道,“以妹妹这番姿色,到那种场合委实不妥。不如……”说着,她翻出一套白色男装,递到她手里。 落烟大悟。这假扮男装哪里难得住她。别说衣服,就是脸面都可随意更改。当然在祁艺卿面前,她还是收敛许多。毕竟祁艺卿乃凡人,虽知天地神魔妖共存,但要在她面前突然变个奇异之物,怕是会吓坏她。于是,她乖乖去后房换上普通男装,面部不做太多变化,天然一风韵流淌,偏偏美男。 祁艺卿倒是懂人情世故。待落烟出到大堂,她已遣派两名家丁等候。 “妹妹有需要尽管吩咐他们。今日我这店里也不忙乎,正好让他们陪妹妹闲逛。” 其实她要仙游,哪里需要凡人陪逛?不过既是以公子哥的身份去凡人之地,自然要装的更像些。祁艺卿安排自然有道理,她欣然接受。 这新开的玩悦楼与周边楼阁极其相似,并不十分耀眼。若不是家丁带路,她怕是走过路过肯定要错过那个小小的招牌。楼前也无人揽客,更无她想象中的美女们楼台高坐,暗露春光之景色。她禁不住犹豫地望了望身侧的家丁几眼。 他们回笑道:“公子莫急,我们这就去安排。”说着,一个家丁举步进入玩悦楼,不一会便出来领他们入楼。 穿过一个普通楼道,她顿时傻了眼。这楼外普通无奇,楼内却富丽堂皇。放眼望去到处是金光闪闪,连路面都是金子铺成,明亮刺眼。最惹眼的怕是高台上的布景,看似一望无际的沙漠,确是金染的落日和细银铺垫的白沙,如假包换。更神气的是,金日银沙的背影时刻变化,时而艳阳时而暴雨,时而帐篷隐现,时而动物狂奔……大漠风情一览无余。台下看客桌椅,手工金雕,自是一绝。 看过神界风景无数,却未曾见过如此奢华的宫殿,还是坐落在凡间?这酒醉金迷,不就是凡人所向往的?她都不能心平,更何况那些自制力弱的凡人? 不过楼阁里的看客似乎都很有规矩,自顾饮酒细谈。端茶送水的女子虽有浓妆粉饰,却也穿戴整齐,不像是卖弄红尘之色。 “公子,这边请。”其中一家丁小声道。 她随着他走上二楼阁雅座,心想这家丁还有些本事,打点事情周到,确实让她省心不少。她刚入座,整个通亮的楼阁忽然黑暗下来,唯有舞台处留着一缕幽幽微光。随着悠扬笛声由弱到强,大漠银沙背景图渐渐明晰。空中似有热风拂过,仿佛身临其境。 几个淡蓝长裙女子影随曲现,蓝纱遮面银铃满身,影似透明,印刻在大漠银沙图之上。她们举手投足间,银铃声声融入笛音,舒缓流畅,未觉半点参差不齐。忽感一阵清风拂过,蓝裙少女如风散去。古琴清调缓和响起,与笛音交融,一金衣紧身裤少女似从沙漠中走出,面带金纱无法透视,只留出一双含水的大眼,似沙漠中的甘流,让人心动不已。 她身姿自是一绝。丰润细腰,修长细腿和芊芊十指,如灵蛇般舞动,四肢毫无局限围着躯体穿梭。整个玲珑之躯似条灵蛇,而四肢却似四条小蛇。她们时而盘踞成窝,时而各自寻食,时而自舞自醉……那如波荡漾力度不凡的银沙漫舞,可谓是乱眼荡心。而古琴长笛和音,配合恰到绝妙之处。 落烟觉得自己是梦游了一回大漠风光,更不用说台下的那些凡人,七魂六魄早就不知飘到何处逍遥。曲尽人散,众人依然流连忘返。良久才有人回神,拍手叫好。众人跟着清醒过来,纷纷想涌入后台一睹芳容。这怕已不是奇事,楼阁早有防备,几十个黑衣大汉早就持刀把守,半点乱子不容。 落烟早就蠢蠢欲动。这民间歌舞,神界难得一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留凡人身影于楼台,真身追随那女子飘入后台。 “姐姐可愿随我去一个地方?”她现出原形,满是祈求笑容。 见到她,那女子不惊不慌。这后台突袭怕是常事,她早已习惯。加上落烟也是不凡身姿,她怎会看不出一些端倪? “妹妹可有好去处?”女子当着她的面,取下蒙面金纱。果真不容失望,那姿色只因天上有,不该凡界留。 “姐姐可知,这世间有个地方叫天界?”她试探道。 女子笑了起来,良久才应道:“这天地间,谁不知神界逍遥,妖魔界猖獗。我们这些凡人,只能求庇护。” “凡人修神确实不易。不过姐姐可修仙子。” 她想,能给神界带入这样一奇特女子,也算功劳一件,于是滔滔不绝给这女子描述天界的奇美和仙子的悠哉。当然还有无数神者,可不是这些凡夫俗子可比。 “妹妹不必多说,若有机会,领我去一赏奇景便是。”女子只是淡淡应她一句,而后挥手送客。 落烟直接回至九重天神君殿,四处打听管事的仙子。她毕竟是神赐的神尊,要找几个管舞曲的仙子自然不费事。几个仙俾几番争相献媚之后,她随着她们来到神君殿三副殿。三副殿是九重天上最低的一座仙山,离凡界最近。大小不输其他两座,只是楼阁殿宇少了些,仙子神者自然也少见。清幽之境更为突出,神灵古兽随处可见,平添几分惬意。 她们带她进入藏于古林间的大殿----神舞殿。殿里空无一物,六面皆水晶明镜。身姿立于大殿中,即使不舞动,也已乱了眼。接待她的是位银装仙子,长发轻盘于头顶,只戴一小银花做装饰。这舞者身姿自是上等,无需多做装饰。 “落神尊。”仙子及时行礼问候。 “仙子有礼。”她立刻回礼。 之前她们告诉过她,管理神族舞曲的仙子乃上神之位。神族只有两位仙子得此殊荣。一位当是炽焰仙子莫属,另一位就是这统管神舞殿的凤飞天舞。据说当年她天界神舞,蛟龙相伴,云霞相随,三座神殿跟着震撼。后来不知何故,她退出神舞界,后得先神君特赐,统管神舞殿。 这传说毕竟是传说,落烟未能亲眼见过,自然也不好评价,只留心听她们说了便是。不过这凤飞天舞仙子第一眼就给她留下极好印象。 “落神尊是有舞者推荐?”凤飞天舞问得直接。 “不错。”落烟也答的干脆,接着双手横空一划,一舞者幻影出现在大殿,正是那日蛇舞的片段。 “仙子可瞧仔细,这凡间奇女不可多见。我只留取片段。”她笑道。 凤飞天舞认真欣赏,禁不住点头道:“果真如此。待我寻来稍加指点,定可轰动神界。有劳落神尊费心。” 回到仙羽山,落烟时刻留意神舞殿动向。凤飞天舞的确不说玩笑,随后几日便遣仙俾下界,请那凡间女子入神界。那女子原名楚沐晨,后赐名沐晨仙子。虽未成仙,不过据说深得凤飞天舞喜爱,特请神令先赐予仙子名分,这样也好在天界走动。 而两日后,沐晨仙子会在逍遥阁献舞。是风飞天舞的小仙俾传至仙羽山。末了还交代此消息切不可神族里传扬,毕竟逍遥阁是神君神妃的私地,这献舞自然低调。 望着小仙俾离去,落烟心想:只要他看得开心,她也算如愿以偿。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52 舞落神界 神君神妃逍遥阁赏歌舞,自是不让打扰。落烟冥思苦想整整两日,终是压抑不住心中那份冲动,于是决定偷溜去逍遥阁。一来,她想欣赏那奇特舞姿。不知经过凤飞天舞的**之后,会是怎样一番风景?二来,她委实想知神君的反应。他在她心中,是挥之不去的影。如今师父仙游,她无神过问,更是来去自如。 神族也没有禁令说不能上逍遥阁。她如此安慰自己一番后,决定幻做仙俾混入仙阁,要一睹神界改良之后的西域蛇舞。 那夜她偷偷换了值班仙俾,顺利混入仙阁,有幸到逍遥阁观赏一番。这楼阁踏空而立,如一空中浮船。以巨大圆形白玉雕阁舞台为中心,四周环绕九层浮桥,重叠弯曲于清雅睡莲间。这粉蕾含露待放,绿叶带珠与天星同耀,自成奇观。 她自知身份低微,此时不过一守栏婢女,只能远远偷望玉台之上那对倩影。神君神妃,一个仙姿卓越一个美艳动人。这对桌而坐,共享天伦,那是要羡煞多少神仙眷侣? 无论我在何处仰望你的身影,只要你开心,我心足矣。那是她当时唯一的念想。 天籁萤火,楼兰轻舞。 只见漫天金光,点点洒落舞台,却不落地而是漂浮于夜空,离地三尺。沐晨仙子踏金光独舞,薄纱覆面,红裙美艳,更显灵蛇的魅力。虽没有西域的漫天银沙做背景,也无其他舞者作陪,她照样可以一人独揽这夜的美丽。忽然夜空闪亮,如晨曦初至,万千色泽云霞间,隐现两条蛟龙身躯,划过长空迂回盘旋,似对月随曲而舞。 不知其他观者如何,落烟可是大饱眼福,心里乐滋着:能看到这奇观,冒险偷换值岗值得。此时她极度想看看神君的表情,他可喜欢这只独舞?可惜他们距离太远,她只能遥望他的影,和影边的艳丽神妃。她努力克制自己想冲到他身边的冲动。 突见沐晨仙子高速旋转,似团红火直冲向神君。他们本就相隔不远,这出乎意料的攻势根本无法闪躲,加上之前的魅惑之舞,无论谁都不可能如此快反应过来,即便是神君。 台上立刻一阵骚乱,仙子们尖叫声传来,落烟本能地几个起落跃至舞台一侧,只见沐晨仙子倒在神君怀里,面色红润略带微笑,而双目却是紧闭的,似气数已尽?神君面不改色,只轻握她一只手,似在探测缘由。 “你可受伤?”神妃关切询问。 神君只是摇头。仙子们随之安静下来。既然神君无事,落烟心定几分。即便有事,也轮不到她出头,混在仙子群里静观其变怕是最妥。回想起来,刚才冲上舞台的仙子又不止她一个,同时天边早已风涌云动,暗藏的天兵将领早已待命。怕是神君暗通神意,压制下去。 一个凡人女子,在他眼里又何足惧怕? 忽然神君轻皱眉头,瞬间面色煞白,而不知何时沐晨仙子已化为零,奇迹般消失?鬼魅之夜,原漂浮于空中的金粉粒似复活般冲向神君,那神速常人根本无法目测。落烟却看得清楚,眨眼间的功夫金粉粒已聚成一把利剑刺向神君,而他未挪动一步,也毫无保护结界---- 他不会如此大意? 她心知事有蹊跷却无时间思考,灵力全聚于自身,冲过去欲用身体挡下这金粉之剑。只听耳边一声巨响,似重物撞击之声,如雷贯耳,自己几欲震昏。待回神之时,自己正抱着神君,而四周以及上空,早是神盾成山把他们围个严实。 “你?”她正要开口询问,耳边传来神君低语:“我没事。这妖魔蚀骨术也只能定我片刻。” “她?不是凡人?”她诧然。 “她是!只是----” 她感到神君微微挪动身体,似乎已经恢复能力,同时轻轻推开她。她知趣地站直身体,同时护他们的神盾自行消失。她看到神妃和其他仙子们皆被弹出舞台,静躺地上亦不知死活。刚才力道之大可想而知。她是逆着厉风靠十二分灵力支撑,才勉强抱住他。 “果真是神君!”空中突然传来一女子声音。 “我早该料到是你!”神君瞬间飘到落烟身前,冷冷道。 落烟随声望去,说话的居然是凤飞天舞!她不是受捧的上神? “呵呵----”凤飞天舞忽然冷笑道,“若不是这个不知死活的落烟,你现在可还能和我说话?” “你最后想要什么?”神君面无表情,君言可畏! 凤飞天舞比谁都清楚,错过一次杀神君的机会,便不会再有第二次。或者她根本就知道,所谓的第一次机会,不过是给他一个理由,了却心愿罢了。 “今日我领的便是死罪!毁我神体!封我于天地神珠!”她冷然回应。 “如你所愿!” 神光急聚于她周围,似万吨之力重压,她躯体一点点缩小。那娇容虽极力想保持微笑,却抵不过身体的苦楚而变形。落烟转头侧望,不忍直视,忽觉一阵困意,居然倒地睡去。那是神君顺她意愿。 她若不想看的,他不会让她看到。 待她在仙羽山醒来已是次日之后,逍遥阁之战却记忆尤新。师父不在,谁来帮她抹去记忆?或者她本就该承受这些才能慢慢长大?世界怎可能只有单纯的快乐?这怕是神君的心愿---- 她记得凤飞天舞提到天地神珠,心中甚是好奇。天倾殿的神界之书阁怕有记载。只是师父无彦仙游,天倾殿自有结界相护。即便师父没有禁令她出入,但如此偷访总觉不妥。思量片刻,觉得还是去神君殿书阁怕是更为妥当。 神君殿书阁虽为神君专用,却也定日对神者开放。如其他神者,落烟去书阁查些记载也是常事。 原来天地神珠是天帝在创八大神祖时,遗落在天地间的神珠,不过是个玩物,不足为奇。后来神君长玄定珠于蛟龙青岚体内。后蛟龙因触犯神规被囚禁于北神殿。蛟龙冲破万佛墙欲逃未遂,而后被神君恒天和神尊无彦收服,取回天地神珠。 “就完了?”落烟翻了半天,就找到这几句,心里极度不满,总觉得这记载太过简单,似有很多事给遗漏。 “这天帝也太不负责,落下个玩具?这还成了宝?”从书阁出来,她无心沿着仙鹤湖溜达,喃喃自语。 “姐姐,姐姐……” 恍惚中,她似听到有个声音在呼唤,左右细瞧却不见半个神影。可那声音如此清晰,不断地叫着“姐姐”,她是越听越觉得熟悉---- “待我争得机会,一定去湖底看你。” “翠儿等着姐姐造访。” 耳边传来阵阵细语,那是很久以前的对话,或者是句誓言?她猛然跃入仙鹤湖。 湖水冰冷湖底幽深。她仿佛看到一只色彩斑斓的游鱼,在她前面忽隐忽现,有种奇特的吸引力一直指引着她游向湖底深处。同时她脑中却频频出现一些模糊的画面:蛟龙游鱼湖面起舞,而后是张清丽的笑容,再后来却变得满身血迹,最后看到一明珠…… 而那明珠却不是幻影,半遮半掩藏于水草游鱼间,亮透半个深湖。水草游鱼成群结队在其周围,似欢快地相互追逐嬉戏,而之前那只带路的色彩游鱼已不知去向。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已身在湖底。 “难道这就是----” 她心已猜到几分,禁不住靠近神珠欲探个究竟。水草游鱼不情愿地浮动让路。 “啊----”她几乎尖叫出来,那神珠下突现一具躯体吓得她一时乱了神。待定神之后,她小心拨开水草,见是一女子身躯,面容清丽微透暗红,如熟睡般。 “翠儿?!”她脑中闪过这个名字。 “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了?”女子并未睁眼张嘴,身体也未曾移动半分,耳边却清晰听到她的声音。 “翠儿?你这是活着还是?”此时她虽记起一些关于翠儿故事,心里依然迷惑不解。 “我本想藏息于蛟珠内,陪伴哥哥身边。却不料我蛟珠已碎,如今更不可能复活成形。而哥哥这粒是无法摧毁的天地神珠。他虽龙体尽毁,神息却能与我相伴。我很幸福。” 落烟突然忆起北神殿那一幕: 青岚腾空而起接住蛟珠……面露幸福笑容……片刻之后,手心蛟珠俱碎成粉。一声长啸,青岚背后蛟龙碎裂成片。他双膝而跪泪滴入粉,而后再未移动半分…… 毁她蛟珠的是她深爱的哥哥。如这蛟珠不毁,她可有重生的希望?即便她可重生,而这天地间,又去何处找只蛟龙,可承天地神珠? “我不怨哥哥!只求姐姐救救凤飞天舞!她不该被囚禁于神珠里。” “可----那是她的愿望。我看着她求神君讨到的神罚。”她完全迷惑。 “她的心愿?!”翠儿声音惊讶无比,而后沉静下去。 “翠儿?翠儿?”之后无论她如何呼唤,翠儿不再出声。 神珠光泽渐渐暗淡,整个湖底一片漆黑。似夜幕降临,大家都选择沉睡。她不愿再打扰这里的安宁,奋力游回湖面,心知如果没有七彩鱼带路,她不可能再找到他们。 如果那是他们的心愿,她顺了他们又何妨? 凤飞天舞冒死求封,她的心愿又是什么?楚沐晨又是何人? 落烟无法找到答案。当日逍遥阁的意外早被神君淡化。他若是不愿告之,她又何来机会得知?她只能选择忘记他们。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53 古曲今唱 落烟去文老镇买酒的日子渐渐少了,自然遇到祁艺卿的机会也不多。其实是她潜意识里疏远祁艺卿,因为祁氏总是有意无意提到一些让她心痛却又迷糊的事。最后她干脆断了来往。 几日后,姜黎又来找她去开启先神君长玄记忆封印。照姜黎的话说,他找寻千年,发现她是唯一可开启长玄封印的神。她也不知或不记得自己为何会有那神秘力量。不过有姜黎在身边,她无需多虑。神族上古之事,她同样想探个究竟。而且长玄记忆里有神君恒天的故事,那是她最想追读的----恒天的过去。 如上次一样,姜黎毫无顾忌往床上一躺,顺手塞给她颗神丸。看姜黎神态悠然,落烟心里纳闷着:难道他不担心神君会突然回来?还是太自信他那上乘隐身术?不过入长玄记忆也是她想为之,即便是提心吊胆躺于神君床上,她也认了,反正身边有个陪葬。只是这床似乎总是冷的。 一阵眩晕之后,落烟和姜黎重新进入长玄记忆片段,此次他们看到的是: 上万年前,先神君长玄给羽铃族长之女落烟举行的欢迎歌宴。伤好复出的长玄履行他对羽铃族誓言,把整个部落迁移至九重天神君殿。在新人修神的学苑阁外,按照羽铃族习俗,给他们搭建部落,修田造林,并授以神族长生术和御敌技能。那欢迎歌宴就是在神君殿新建的羽铃族部落里举行,庆祝羽铃族重生和从此获得神的庇佑。 歌宴上,族长之女落烟的妙曼舞姿和优美歌声震撼整个神界。连姜黎都垂涎三尺,局外落烟也如痴如醉,入戏极深,那旋转舞步和化魂之音,她仿若跟着起舞,在一冰窖里…… “这支羽一曲极耗体力,不过你跳得很好。”神君恒天的话温柔滑过耳边,如是昨日。 要不是姜黎极力拉她出记忆,她怕是跟着沉醉无法醒来。梦境里出来,她走路都开始用旋转舞步。姜黎实在看不过眼,提着她飞回仙羽山。 “你可知师父为何也叫我落烟?”她又追问。 “问你师父去。”姜黎把她扔床上,转身欲离去。 “喂,最后一问----神君恒天如此喜欢歌舞,是否因为那个落烟?”她喊道。 “问他去。”姜黎甩下此话后闪电般消失。 在长玄记忆里,她清楚看到那时恒天的眼神,如此迷恋不舍,却是万般无奈。那恒古歌宴,恒天喝下百杯烈酒,醉意可装情愁难饰。原来冰封在那万年玉冰里的歌声和舞姿,是羽铃族长女儿落烟之忆。如此重要,神君恒天怎可忘了?万年后,师父唤她落烟怕是想纪念羽铃族之女? 与其求人,不如求己?上次逍遥阁的事让她惧怕再去人间找舞者。神君不追查她这个推荐者,算是给足她面子。 她跃身到轻羽居外山间一草坪,回忆舞步伸展腰肢。独自练习几日后,她总觉缺少某些元素,思量这习舞是需旁人意见和舞曲的。于是她想到小白,在其他神面前不好意思献丑,在小白面前就无需顾虑,当日便遣仙子去请小白来仙羽山做客,却得他回话说时下正忙,改日再来探访。 落烟只好亲自出山,直上九重天,堵在小白竹屋外。关于小白的记忆,她倒是记得清楚,丝毫无减。也许是太无关紧要,无彦也懒得尘封。 “你有什么可忙的?”她没好气地问。 小白比划个“小声点”之态,低声道:“我在讨一新来仙子欢心。” “是哪位仙子?说不定我可帮你。”她软硬兼施。 “她其实还是个妖。”小白有些羞涩应答。 神族修行者大多是凡人,未有恶迹小妖魔也可获得神族特赐加入修神队伍。不过这妖要能上九重天神君殿是极其不容易,至少要上千年凡间苦练。 她灵机一转,接口道:“九重宇浩空虚渺,羽山灵地景独傲,重返凡尘望月茫,携手修神心成双。我这仙羽山也是风景迷人花前月下之地。为何不一起过来重赏这凡间独景?”小白喜形于色,即刻答应。 三日后,落烟在仙羽山顶设宴,恭候小白光临。 “落神尊!”小白按时出席,身侧跟着一白衣少女。 “这位是若冰仙子。”小白跟着介绍。 若冰?落烟心微震,此名字如此熟悉?不过于她而言,熟悉事物常常给遗忘也不足为奇。 “若冰仙子,欢迎来访仙羽山。”她热情笑着伸出友好之手。 若冰虽带妖气,却半分不见妩媚,倒是生得出尘,仿若本该是神胎却误入妖魔之道。不过她神色冰冷,沉默寡语,并未正视落烟,只是不停环视四周,对她停在半空表示友好之手不理不睬。落烟只好尴尬收回手,斜望小白一眼,心语:你喜好还真特别?小白回以傻笑。随后她引他们入座。 “落烟,你有何事 ?”小白倒是很懂她,直接相问。 “呵呵,最近学了支舞,想请你们指点指点。”她陪笑着。 小白刚送入口中茶水即刻喷出,还传来几声咳嗽,看样子他给呛得不行。 “你可会吹笛子?给我配个乐?”她忽略他的过激反应,保持笑颜。心里却狠道,如此小看我,呛死活该。 小白狠瞪她一眼,暗语:你让我出丑来了? 她大吃一惊,心想即是书生,总该会点琴棋书画之类,没料到小白却是书呆子一个。 “可否让我一试?”冷坐一旁的若冰突然开声,“神尊可否先展示一段舞姿,我再挑一曲给神尊配上?” 落烟即刻随地旋舞。 “神尊这舞可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羽一曲?”若冰细语,冷气不减。 “若冰仙子果真是懂舞之神。”她喜上眉梢。 “那曲怕是早已失传,不过我可给神尊另寻一曲。”若冰边说边走到一侧,那里摆满落烟早准备好的各种乐器。只见她挑副古筝随地而坐,十指舞动----曲音妖娆却不艳俗。不过,这妖曲神舞如能绝配,定别具一格,神界怕是无先例。 落烟静心聆听,随着古琴之音开始轻舞。若冰曲调,先轻缓柔顺,感觉充满期望,转而低沉凄婉,仿佛陷入某种绝望,进而又高调激昂,绝望后重生…… 她本想模仿长玄记忆中羽铃族之女的舞姿,可若冰的妖界之音,似乎开启另一段记忆: 那美丽城池,温暖泉边,她漫天飞舞,静坐一旁举杯独饮的黑衣身影。 他是谁?他的眼神为何如此幽怨而凄美---- 无名?! 她心口和肩头同时刺痛,一不留神整个身体跌坐在地上,伴着“咔嚓!”一声,脚踝骨头断裂。若冰琴声即刻停止,小白匆忙跑来查看她脚伤。 “你不是跳舞之材。”小白毫不留情当头一棒。 “神也有意外。”落烟自是不服,争辩道,“你等着瞧,月后百神宴上,我定是万神瞩目。” 其实她最想要的不过是神君一笑。既然他如此喜欢这支失传神舞,如能重见定会很开心。她要的不过是能看到他开心。 “你可会?”她咬牙望着小白,骨头折断可不是一般难受。 “找神君!”“找无神尊!”小白和若冰几乎同时出口。 她立马伸出五指,做出个“停!”之势,叫道:“谁也不要找!” “咔嚓!”一声接骨,小白趁她大嚷分神之际,手快心狠,丝毫不留情。落烟下意识死抓他手臂,指甲深陷皮肤。小白苦忍着不敢叫。 等那阵晕眩过后,落烟咬牙道:“下次你可否通知一声!” 小白指指自己手臂,无奈回答:“你可否不要留指甲?” 随后小白叫来几个仙婢把她扶回寝居,还嘱咐她们找来两块和她脚差不多大的木片,用白布裹了厚厚几层----这就是小白医术,当时落烟心里真是感激不尽。 次日,有仙俾来仙羽山通报,上品神邸即刻去神君殿议事阁,有要事宣布。这是落烟获赐神尊头衔后首次受邀,定是不能推迟。她只好拖着一条白布粗腿,吃力爬上他们派来的仙鹤。一旁仙子看不过眼,顺手折只手臂粗的树枝给她做拐杖。 议事阁和神君寝殿只隔一臂之遥,以便神君及时处理紧急事件。路过神君寝殿,落烟心有感慨:夜夜歌舞,议事阁离得再近也徒然。 “落神尊!”忽然传来一声高呼。 她看清是北神尊后,急忙作揖笑答,自是不能失礼。 “落神尊,这是?”北神尊看她白布缠腿,忍不住相问。 “呵呵,不小心从山上摔下。”她含糊应答。 “落神尊可要小心,仙山也不是如此好住的。”他有点幸灾乐祸。 落烟嘿嘿两声,拖着伤腿加速逃离。她和北神尊本就无话可谈,何必勉强?待她入殿,看到已是众神满堂,皆站立而谈。虽为议事阁却不设桌椅,唯有殿堂深处高台,设有玉椅一双,无需金龙银凤,气势足以渲染王者权贵象征。 落烟自知地位卑微,悄然立于万神之后。这神界,她除了师父和神君,细想几遍还真心不识其他。如今神君和银雪神妃立于高台,笑看天下,何来她立足之地?而师父自从那日庆宴后,再也不见踪影。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54 旧颜新徒 师父可仙游百川消寂时光,她留守仙山也曾迷茫。自叹繁星一颗,以光夺目,而此光借阳而生,离阳而灭。师父曾是她的阳光,却不是心中那个影。想到此她抬头偷望高台之上那副尊颜,却迎上银雪神妃目光。 “落神尊,你为何这模样?”她突然朝落烟轻呼,声音不大,却足以引起众神关注。 “呵呵,无需大惊小怪!”落烟急得摆手,受众神齐望也不是舒服之事。 “谁帮你包扎?”神君自然也随之望向她,接着问。 “小,小白……”她低头细语,忽然害怕与他对视。有些事遗忘的那方是幸福,忘不掉记不全的那方却是痛苦。 “胡闹!”神君厉声道,同时长袖轻抚,身后玉椅腾空而过,稳落她身后,顺带一股强力逼她坐下。 “伤了几日?”他身随音落,飘至她跟前,正欲伸手查看她小腿,无彦突然闪现,抓住神君之手冷言:“这种小事无需麻烦神君。落烟自幼好惹事,这小伤已是家常,我自知如何处理。” 说着无彦蹲下身,小心解开她脚上白布,却一直不与落烟对视。那一刻她突觉自己双眼润湿,望着师父半蹲身影哽咽无语。这百年来她磕磕碰碰,如不是师父及时给她擦药接骨,她何以保住这小命?记忆中师父对她慈如父,可不知为何她潜意识里想逃。如今真逃开,她又何尝不思念天倾殿的日子? 无彦轻缓拿捏她脚踝,诊断伤情,突然抬头与她对视。她一个分神,只听“咔嚓”一声,手快骨和。无彦松手时气息犹存,缠绕脚踝凉如薄冰。 “师父。” 她声颤语轻,刚才师父瞧她那眼,目光如流情深意长。她何曾见过师父如此? 无彦起身,轻抚她额间细语:“以后师父不在身边,你可要小心照顾自己。” 落烟正欲回话,无彦却一个转身,轻跃至殿宇高台。众神即刻安静相望,只听他严肃道:“前些日子仙游,巧遇一小妖。本尊与她极有缘份,已收为徒。望各位神尊神者,多于照顾,助她早日成神。” 神君一直立在离落烟不远处,面含微笑。银雪神妃不知何时已到他身边,笑容相随。看样子他们早知此事,并不如其他神者面露惊讶之色。 只见一女子缓步入殿,面冷如冰,白纱裙随步轻飘,恍若仙子,不沾半点妖气。 是若冰!落烟差点从玉椅上跌落。她总觉得自己和这女子有过几面之情,或者更多?为何什么都无法记起? 只见她飘至无彦跟前,微笑半蹲行礼,柔声道:“师父!” 原来她是知道笑的。落烟突觉心紧成团,万般滋味无从言语。 “若冰。”无彦俯身双手扶起她,平和道,“从今你就是神族一员。” 若冰将是神界另一个传说。即便是妖,如无彦要她成神,将来她定是上品神。 落烟突然跌入一个梦镜。梦里冰天雪地,少女薄纱紫裙,冰凌飞舞笑声如铃。她突然纵身跳入冰冷之湖,薄冰散尽,却见一道白光托她回岸,随之一白衣身影飘落。 “若只是为了见我,不需拼了性命。若为了报恩,更要留住这性命。”神音缭绕,那白衣身影原来是师父无彦。 千年前的妖魔之域,若冰死前最后心愿是能与师父无彦相见,当时她能做的就是让若冰在初见师父时,随他而去…… 那是她给若冰织的梦。千年后----师父,你是在圆若冰的梦,还是我的?她无法回答。 当众神还在为无彦和若冰祝贺之际,落烟已悄然退席。恍惚间,她觉得生命里丢了样极其重要之物,却又不知为何物?离开天倾殿之时,她未有今日如此难过。也许是她一直认为,无论身在何方,师父总会在那里一如既往,是她生命一部分,无法忘记无法割舍之亲情。也许是她错了,师父也会有自己生活。而从今,他的生活会离她越来越远。 她未回仙羽山,转道去小竹林找小白。竹林小屋以茶代酒,她和小白相对而坐。 “你可知若冰是如何到神君殿?”她先打开话题。 “听说上次救神君妃时,妖魔族提出条件之一就是给她重生。据说是无神尊出面,亲自救活她。前段日子还推荐她到神君殿,有意要助她为神。”小白凄婉地道,无彦出面他彻底无望。 “师父举荐一个妖?这在神族几乎是不敢想象的事。”落烟自语。 “据说救回神君妃后,若冰日夜在北神殿修炼,只为上神君殿。也算苍天怜她,让她在北神殿遇见仙游的无神尊。”小白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道。 “小白,还会有新的仙子。”她安慰道,而自己心里何尝不是空无之感。 “我哪敢再高攀。据说当年无神尊都能逆天让羽铃族人成神,更何况一妖?”小白端茶饮尽,悻悻道,“承师无彦,她会是神族另一个骄傲。” 落烟诧异道:“羽铃族?也能成神?” “那也是千年传说,无神能记得。还真不知真假。”小白耸肩摊手道。 落烟心事重重,一杯茶后,与之告别,直接回仙羽山。 凡间四季,此刻已入深冬。那夜她独坐轻羽居长廊,饮尽凡尘美酒。 枫叶凋零寒风舞,苍穹暗夜月难明。 她心随之抑郁忧深。她一直以为师父只是去仙游,不会舍弃她。或者,是她想要的太多?心里藏的是恒天,却又无法对他释怀?逆天情,君不承,她又能如何? “香醇醉孤心,寒露湿衣襟;无缘愁思尽,卿意君可明?”她仰天长叹,“对月留情长,问君知秋凉?” 忽然眼前白影闪现,清香之味扑鼻而至,感觉是如此熟悉。 “恒天?”朦胧中她轻呼,随后不停揉眼,痴笑道,“不过又一梦境罢了。” 不记得有过多少次这样的幻想:恒天就这样飘然而至,带着独有的微笑,遥望着她。 她自嘲一笑,手握瓷杯正欲入口。随着一声轻叹,幽怨凄美,她手中酒杯已被夺过。 “早知如此,我不该让你来仙羽山,本以为……” 她几乎跳起来!原来今夜不是梦,那白影真是神君恒天。 “你以为如何?师父能重新开始新生活,我何尝不为他高兴?”她浅笑道,极力克制心中那份悸动。 “你师父可封忆,你可知?”他在她对面坐下,继续轻语,“只有离开无彦,你才有机会想起以前或是留住现在。” “师父很疼我,从来都是给我最美的梦。”她想抢过他手中酒杯,他却举杯一饮而尽。 “那些梦真是你想要的?”他凝望着她。 “我从未想过自己想要什么?和师父一起,我有何缺的?”她想她是醉了,脑子有些迷糊,只知倒酒却不知自己所言。 “在无彦面前,你连所想何事都无法控制。”他再次夺过她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呃,你为何又抢我的酒?!”她嚷道。 他迟疑片刻,终是开口问:“五百年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五百年前,百万妖魔突袭神君殿,我不得不亲自迎战,之后在北神殿醒来,太多事要重启无法顾及过去。”他目光深邃,游走于她娇容,继续道,“妖魔谷回来之后,我避开无彦,一些零碎回忆如影困扰。我依稀记起五百年前有场婚礼 ……” “五百年前,呵呵,五百年前……恒天,你娶的可是我?”她望着他,头晕心暖,只会痴笑连连。 “你醉了。等你清醒时再问也不迟,或许你可帮我记起些事。”他飘至她身前,边摇头边抱起她向香居走去。 她柔若无骨靠肩而卧,久久不愿醒来----恒天你可知,就算没有五百年前的记忆,我也不在乎。你镌刻我心从第一眼始,我却不知。待我意识到时,你已心有所属。我依然偷偷眷恋着你,纵然心知因此会失去师父疼爱,我又何曾后悔过?----这些心语,泣于心,却无法告之。 缓步入屋,他俯身欲把她放至卧铺,她却双手环住他颈项不肯离去。可以假醉,贪恋他的温存,抓住这一刻的距离,无需挂念明日如何?她从未如此清晰过,心中空缺不是师父可填满。唯有他,神君恒天,只要他快乐,她可弃乾坤忘生死, “落烟,你真醉了。”他推开她,沉重呼吸轻拂过她脸颊。 “呵,你也有感觉,我猜得可对?”她假意迷糊,笑脸装痴,而心却是如此透明:恒天,你为何就是不肯承认? “在未曾确定之前,我不想再伤害……特别是你。” “恒天,你可开心?娶了银雪,你可是真的开心?”她突然收住笑脸,问得如此认真。 他浅笑道:“君王生活不过如此,何谓开心与不开心?与之相比,神族安定七界承福,这更为重要。” 她半梦半醒笑言:“你可敢再去跳一次北神川之巅?” “去冷静一下也好。”出她意料,他即刻拉着她腾空而去。 她痴狂大笑,心念道:这永生不死之躯,只要你记得这一刻,我心足矣。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55 妖曲神舞 北神之冰,山巅之雪,古松傲然。他拥她入怀,轻落一万年松顶。她依然醉在他那清时如茶,浓时如酒的温馨里。 “要想成神,这北神川的灵气一定要悟到上层。”突然一声音临空而至。 “是,师父。”一女子怯声应答。 是师父和若冰的声音!她下意识推开神君,无意循声却情不自禁望向古树松岭深处,那雪花漫舞之间,她看着师父无彦捧起若冰的脸,深情吻下…… 这世间不仅是爱情,被突然分享的亲情也很伤神。她如个孩子无法释怀,突然紧闭双眼,身坠万丈悬崖。神君紧随而至,重新揽她入怀。她埋头在他胸膛,静默舔食心伤----师慈如父,而今她如孩子般无缘由憎恨继母。其实她不是不想放手,只是师父的爱情来得太快,她有点措手不及。 这次跃崖,她丝毫感受不到寒风凛冽,也无凸石相撞,更无细冰划破肌肤。他们周身银光微亮,灵力温暖环绕。是他一直护着她,她抬头相望---- 他忽然低头摄住她红唇,如此轻柔地启开她的唇瓣,温热舌尖触动她每一根心弦……她热情回应着。 恒天,如若你能读我记忆,此刻你可感知:五百年前,红烛为我们燃尽。我身坠九重却写不尽这绝唱。五百年后那流光之吻,却只唤醒我痴情,你是真的遗忘?还是为了神族安宁而做牺牲?师父在我心里的位置,你该比谁都懂?师父是亲情,而你是我最想爱的---- 她的回应让他不可抑制。他终愿为她疯狂一次,毫无顾忌吻着她。她沉浸在那炽热的怀抱,身如火一样燃烧……这漫天风雪,息灭不了他们的激情和深藏五百年的爱恋…… “恒天,你可记得?你曾如此痴恋着我。可我却在失去你的最后一刻,才发现原来你早已刻在我的生命里。” 在他的守护之下,他们如两片轻叶,无声无息飘落雪地间。他停止激情拥吻,指尖透着淡淡清香轻拂她秀发,带着神族特有凝神之气。她心慢慢平静下来。 “神族若乱七界可亡,你可懂?”他望着她低语,“五百年前,神族昌盛天地无忧,妖魔族怎可偷袭成功?这期间缘由纵是要时日理清。” “我会静守仙羽山,这也是师父心愿。”落烟微笑道。 她心里清楚,神君隔离她在仙羽山,定会得罪师父。师父虽未明说,但这仙游百日收新徒足矣表现不悦。他们之间关系微妙变化,神界都有感知。此时大家冷静退步维持神族安定最为重要。 心领神会比任何言语更为重要。 回到仙羽山,他看着她入睡后才离开。其实,她又怎可睡得着?待确定神君走后,她偷回天倾殿,遥望“神界之书”阁。无彦伏案阅读之影是如此熟悉亲切。 “师父,今夜若冰可有为你砌壶热茶?夜来茗香,你的最爱?” “师父,你封我记忆百年,我不曾埋怨。可如今有些事我要留住,我不能再次忘掉----恒天。请原谅我离去……”转身那一刻,她泪流如雨,心里有好多话语,却只能对自己言。 朝夕情,无怨无悔随尊意;离别痛,万千记忆落于尘。师徒情,不念不忘刻永生。 一夜间若冰成为神界焦点。无论大宴小宴,无彦都带着她,仿若形影不能相离。落烟也慢慢习惯看他们出双入对。若冰闲暇之时也会来仙羽山继续为她配乐。她想她们大可成为朋友,按礼数她也算若冰师姐,于是决定在百神宴那天,联手表演----妖曲神舞。 百神宴是神族百年一次庆典大宴。那日神君会在神恩殿,代表神族赐修炼圆满者神之位,正式成为神族一员。而后会举行一场庆祝大宴----百神宴,仙子歌舞自是不能少。鉴于落烟和若冰在神族的地位,她们要求献歌舞那是再容易不过。 今年打理这宴会的是银雪神妃,定在碧云仙子的风云阁。据说上次碧云仙子特制的那套七彩玄衣很得神妃喜爱。婚宴上虽出意外,但之后神妃却不忘当日风头,一直想找机会感谢碧云仙子。风云阁是做九重玄衣之地,空旷无比,设个大宴会绝对不成问题。 当然,这些设宴琐事不由落烟她们操心。她和若冰只需苦练歌舞。她想给神君一个惊喜,至于若冰心思,她无法猜测。平日若冰话不多,弹琴时更是冷气四溢。她只见若冰笑过一次,就是那日拜师之时。师父无彦怕是唯一一个若冰愿意笑脸相迎的神。 百神宴那日,落烟淡妆轻抹,身着炽焰仙子送的羽铃玄衣----那不染风尘之白,加上长开不败之羽铃花,和“羽一曲”的舞姿是绝配。若冰却是浓脂红粉,红裙缠身,蛇腰一展无遗,极其艳丽。她似乎在暗示:我本是妖。 若冰坐在舞台一侧,神色悠然,芊芊细指轻拨古琴,妖界之音顿时响彻天宇,摄神心魂。落烟从天旋转而至,追随远古记忆,翩然起舞----那是羽铃族族长之女落烟的舞姿,上万年前曾震动整个神界,也遗失在万年前,随着整个族人的灭亡,尘封于天地间…… 恒天,你可记得?这舞姿曾经冰封在神族那万年玉冰里,却碎在我和师父冰雕瞬间----是你还是长玄的最美记忆?此时在你眼里,看到的是上古的落烟,还是此刻的落烟?或者是曾经的----轻羽? 轻羽?她为何会想到轻羽?若冰妖界之音似乎有些变化,释放出神奇魔力带她旋转,无法停止舞步。她开始晕眩,恍惚中她落入地狱烈焰,身心俱焚的痛,噩梦连连---- 望狐山,悠怜洞---- “我的魂魄藏在你心里,你感觉不到我此时的痛吗?”她听到自己绝望的声音来自遥远天际。 “若有一天,我灭了这神族,拿下这天地,有一半也是小狐妖的。”她看到那个熟悉的黑衣身影。 “无名,你看着我!我额间这枚印记是什么----”她的心在那一刻裂成碎片。 “你额间什么都没有。该抹去的恒天已经代我抹去了。”他的无情可毁她千遍,痛她万年。 …… 若冰,你要告诉我什么? 她猛然望着若冰,心里急呼:这不是我们排好的舞曲?! 落烟身体如木玩偶般被魔音操控,最后跃入高空随后急速坠落。不知情的众神却道是最后精彩,不停给予掌声。她无奈浅笑,余光里看到两白影从观众席里跃起。一个是师父无彦,他冲到若冰面前,一指摧毁古琴。随着琴音嘎然而止,若冰脸上露出一抹冷艳微笑,随后迸出一口鲜血,倒在碎裂古琴之上。而此时无法操控坠落速度的她,正跌入另一个跃起的身影----神君的怀抱,只听他耳语:“你跳得很好。” 那是她听到的最美妙之音,随后她在他温暖的气息里沉睡过去。 很久以后,落烟才知道,若冰当时弹的是魔界的幽灵之音,可毁神的元体,万劫不复。而弹琴者,必须奏完整曲,不然也会身心俱碎。师父断她琴弦,她是否早知会是这样的结局? 若冰,你在师父面前公然伤害我,可是在挑战他的极限? 落烟在仙羽山醒来时,已是一个月后的事。神猫俯身床前,自舔其爪,几个仙俾静候门边。她从仙婢嘴里得知,神君用灵力护她元体后,赶去妖魔谷讨幽灵之音解法,至今未归。师父无彦来探过她一次,无话留下。她想,既然师父如此放心,看来这次她是死不了。 想得正出神,突然看到姜黎冒出,飘到她床边很自然地坐下。 “带个妖来看你。”他直言直语。神猫只是懒懒地望他一眼,继续低头舔爪。 “谁?”她刚开口,他迅速往她嘴里塞颗药丸,又是入口即化,无法吐出。 “你----”她无计可施,重伤缠身无法移动的她能奈他何? “救你命的,放心吃吧。”他笑道。 “可是他给你的?”不知为何,她突然记起那个黑影。 “你是否想起什么?”他好奇注视着她。 “没什么,只记得他身上总有不同的药丸。”她平静回答。 “是无名给我的。”他不忌讳地承认,而后往着窗外轻唤,“上善,进来吧。” 一个黑衣身影随即飘入小居,妖气四溢。 “落烟,好久不见。”他低声道。 “我们,有见过吗?”她反问,妖魔谷的记忆已经很淡很淡。 “这不重要。我们想去见若冰。”姜黎插话。 “若冰,她如何?”她想起百神宴。若冰毕竟还是妖。她血染古琴,看样子也伤得不轻。不知神族肯不肯相救? “应该是重伤,不过不知无彦最后如何处置。”姜黎回答。 “我们不熟天倾殿,能否带个路?”上善急着接过话题。 其实她也想知若冰情况,心里自是有很多话想问。若冰的魔音唤醒她记忆深处的一个名字:无名。她和无名恩怨纠葛,虽未留下具体情节,却让她深刻意识到,无名是她不愿去追忆,却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她望着姜黎犹豫不决,心里有点担心师父。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56 千年不悔 “无名此刻在南神殿,你师父赶过去了。”姜黎懂她担忧,解释道,“我们不会闹事,只想见若冰一眼。无名也不会为难南神殿神者,只想让你师父离开神倾殿一段时日。” 落烟即刻点头。姜黎随手拿过一件披风套在她肩头,再助她一臂之力跃入上空。上善紧步跟上。 天倾阁依然美如神画,只是无彦护界不再纯如从前,参合些许妖气。也许只有如此,神结界才可感知若冰之息,让她可自由出入。而此地,曾属于落烟五百年,欢快之忆随处可拾,师父之影随处可感知。她怎能平静?万般滋味,却不知是苦是甜。 回忆是伤,她只能前行无路可退。天倾阁入口无拦,但他们都知无彦结界可挡万神。落烟斜望姜黎一眼,她不担心他,可上善如何入仙阁? 姜黎笑道:“上善和若冰之息极其相似。若冰可去之处,他自是可入。” 果真如姜黎所言,上善入殿并未受阻。待他们进入天倾阁,落烟直奔落华阁,心想那里怕已是若冰居所。出她所料,落华阁未见一影。师父留她阁楼如初,仿若昨日她还住此地,从来未曾离去。她斜靠门栏热泪欲滴。若不是姜黎暗地施力撑她一时半刻,她怕已跌坐在地。 为追随心中的身影,她叛逆师父,说无伤,那是欺骗自己。 天倾殿除了她曾住的落华阁和无彦的浮世无忧阁外,还有一处排楼接待神客。不过五百年来,落烟未见师父留宿过一个神者。而此时若冰最有可能居住那里。 这次如她所想,他们在后山排楼处见到若冰。她正躺于床上,双目紧闭,面色白皙毫无血气。上善急步跃至她身前,把一粒药丸放入她嘴。她眼皮微微闪动,却不见醒来。 “无彦明知断你琴,你会伤得比她重。可他还是断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尽管上善努力克制语气,可那焦急和愤怒谁都能感知。 若冰依然闭目不语。 “无名让你来保护她,不是伤她。”上善语气如此无奈。 若冰终于缓慢睁开双眼,冷笑道:“如今她心可有魔皇?此地有神君,她何须我护?” “你如此之举,是因无彦心里只有她吧?!” 若冰应道:“是,又怎样?是他救了我。他想要我命,我无怨无悔。” “千年后你能醒来,是我和无名逼他相救,你心里应比谁都清楚!”上善面露怒色。 若冰合上双眼,轻声道:“你走吧。我是不会回去的。” “若冰,难道你不记得?千年前,你嫁的是我。”上善终是不肯放弃,而她闭目不语。 姜黎暗示落烟离去,此刻该属于他们的回忆,不该受打扰。而落烟心里清楚,姜黎怕是不想让她跟着他们回忆。千年前,上善婚日最后却成若冰祭日,与她有万般牵连。在妖魔谷她曾记起零散片段,却重新被无彦禁在梦里。 无彦神封,岂是如此易解?妖魔谷,在旧忆新念间她如此痛苦折磨,她心明了,他们又何尝不知? “你可想去落华阁看看?”步出楼阁,她遥望远山轻声问。 “你确定?”姜黎反问。 落烟回眸一笑道:“算了,不过徒增心伤之地。你可知神界之书?” 姜黎拉起她跃下楼阁,应到:“不过是另一个徒增心伤之地。不过若是想去,何须犹豫?” 几个起落,他们来到无彦书房。 “你是否要给我泡壶上好茶?”姜黎坐到书桌边笑语。 “你可不能随意弄乱师父之物。”落烟急着道。 “放心,无彦定知你我到此。他开心未及,何来怒意?”姜黎随手拿起书卷,无心翻阅。 “若冰和师父,是否早就相识?”落烟靠近桌边,拿过姜黎手中书卷,放回桌面。 姜黎往后一靠,沉思半刻道:“若冰未成形之前是只小青蛇。据说那日她给几个凡人小孩追打,险些丧命之际,被正在仙游的无彦相救。从此报恩便成她心愿。她在雪地静侯百年,终等到无彦的偶然路过。无彦赐其银丝线,并告之若想报恩,顺此线找其主。” “丝线另一端是----无名?”落烟诧然自己的回答,有些记忆就是这么无端冒出。 “嗯!她从此跟着无名,因而认识上善。” “我们得回去了。”姜黎突然起身,拉她跃出书房。 只见上善站于书房外,面不带笑。见到他们,他抛下一句:“妖魔谷见!”说完径自离去。 姜黎随即带着落烟离开天倾殿。 “他?可会有事?”回途中,落烟忍不住问。 “千年相守,他怎会好过?也许再过个千年,他才能看懂。”姜黎摇头叹道,“若冰苦他,他又何尝不是苦着另一个?” “天下事可有你不知的?” “呵呵,等你恢复,我们继续去看长玄。” “那上古记忆,何时才是尽头?”她白他一眼。神君那床魔幻诱惑,每每她都心颤不平。如若身边不是…… “我可不比你那神君差!”他邪笑着,似乎读懂她眼里的期盼。 落烟狠踢他一脚,忽然问:“神君去妖魔谷,你可知?” “放心!无名不在,谁可伤他?” 他十指撑着下颚,不屑道,“待他找不到妖魔谷入口,自会回神君殿。” “你那无名就如此厉害?!”她也不屑把头一扬,厉声应着。 “妖魔谷不是神族可轻易入犯的。”此时他们已到仙羽山,姜黎道过谢意,随即消失。 姜黎和上善带来的妖魔谷魔药,算是救了落烟和若冰。几个月后,她们已无生死大碍。但若冰在神族之地,弹奏魔音伤神尊,这个神罚无可免。其实就算若冰不换曲,她们之前排舞的妖界之音也是禁音。当时落烟只想别树一格,并未考虑到神规。为此,落烟还是决定给若冰求情。 这次神族审判并未公开。裁决的是掌管神族地狱之牢的南神尊。凡妖魔或是人族犯神规,都由南神尊定夺。而若冰毕竟还是一妖。鉴于落烟神尊之位,神君定要出面旁听,南神尊自是无权裁决落烟。而神君身边那空席,落烟觉得该是师父无彦的。可他终究未露面。 “如此说来,落神尊是知若冰要演奏妖之音?”说着南神尊同时望向身边神君一眼。神君一直只静听不语。 “是!”落烟实话实答,“当时的确是妖之音。” 姜黎告之,和魔界之音相比,对不伤大雅的妖界之音惩罚会比较轻。既然大家都看到事实,全盘否认已是不可能,找个轻罪承认最为妥当。 “落神尊明知神族之地禁奏妖魔之曲,却依然排舞,以妖之音伴之。神君,这神罚也是不可免吧?” “我接受神罚。”她应道。本也没打算逃避,更无需为难神君。 若冰一直无言亦无表情,仿若这事与她丝毫无关。或许是没有无彦,她根本不屑言语? “南神尊,就按照神规做罚吧。”神君终于开口。 “若冰,身为妖未成神,已意重伤神尊,故囚禁南神之狱千年;落烟,身为尊藐神规,免神位封神力,降位仙婢百年。”这是神族给他们的惩罚。 若冰被带走前,忽然望着她道:“那日北川,他只愿在你面前予我温存。也罢,你亦无嫉妒之情,便是无心于他,终归会是我的。千年神禁,我亦无悔。” 余音冷笑,落烟心寒,却只能望影长叹。 落华阁暖九池寒,旧居不迎新人叹;万年释笑妖颜生,千年不悔琴音断。 若冰,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神君亲封落烟神力。他手放至她额间,心平气和,之后未留一语转身离去。随后她给带至风云阁偏殿,额间余温尚存,心亦无怨。她与若冰,有何区别? 风云阁乃碧云仙子之地。那日她们乱了百神宴,碧云仙子极其难过。据说碧云仙子为那日神宴,不眠不休准备数月,最后却以神君和无彦急速离场了了散去。于情于理,她都应给遣派这里给碧云差遣,算是赔罪。 碧云仙子掌管神族玄衣,这风云阁就是制作玄衣之地。每个神者或是修行者身上衣物,都从此地送出。为配合神技和作战需要,据说每件玄衣都要经过上百次神炼,加以神气调和,才能做出具有灵性玄衣----可随神者意念,或隐身或形变或御寒或抗热。 落烟自知这玄衣好处。她所穿的玄衣就极其舒适,仿若已成身体一部分,随意神变,不会造成因回原形而丢了衣物之尴尬。 “你就是落烟?”碧云仙子在偏殿见她时,冷冷问了句。 “正是。”落烟回视她应答。 碧云自然也打量她一番,而后轻声道:“我们也算有过几面之缘。今日细看,倒觉得和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这曾经几面之缘,落烟早就记忆模糊。不过碧云想象中的落烟是何样?倒引起她遐想,突然忆起神族一传说: “傲世展翼彩云翔, 碧玉苍穹风情藏; 君泣羽铃忘彩裳, 云霞如荼忆如常。”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57 九重玄衣 凡先君神鹤飞过之处,总有七彩云霞相随。碧云如若留意先神君长玄,对羽铃族长之女落烟当然会有所闻。想到此,她浅声应道:“万年前凡人落烟与我有何相关?五百年来我一直这般模样,百神宴上我本不该模仿那舞姿,生出如此多事端。” “小玉,你带这位落烟仙子去彩霞殿和姐妹们认识,然后给她安排个休息处。”碧云朝身边一仙子点头,之后不再多言。被唤作小玉的仙子走到落烟身前,示意她跟随。 落烟并未见过彩霞殿,见到时心里吃惊不小。那殿宇上下百层,每层分为百多个小空间,像个巨大蜂巢,无数仙子歇息里面。她们进进出出,都以飞代步。落烟受神封乃待罪之身,无法随意飞行。小玉只能安排她留居低处。步入小间,她才知地方极其狭窄,只容一桌一椅,另加一高台,可容下几件更换衣物。 仙子无需睡眠,故只设休息地。落烟百年来有熟睡之习,这下可要苦了她,难怪贬做仙婢也是神罚之一。 “高台上衣裙,你自行更换,我在殿外等候。”小玉说完便转身离去。 她即刻换上衣裙。其实她早已留意,这里所有仙子都是淡绿长裙,毫无花色点缀,该是她们统一劳作衣物,她自然也无例外。之后她随小玉来到风云阁正殿。那日百神宴的繁华装饰已撤尽,只剩一空旷平台楼阁,独悬于九重天之端。上千仙子如蜂般飞进飞出,辛劳制作九重玄衣。 此时落烟才知,这玄衣是采集民间上等白布,悬挂天际,吸神界灵气上百年,染朝霞晚霞之色,再按各神者尺寸量身而做。据说先神君长玄体谅仙子们辛苦劳作,故以“纯白”做为玄衣主调。如无特别需要,神者衣物都以白为主,无需渲染,省了仙子们些许功夫。 遥望绿衣仙子们,手持布匹横空飞跃,几个来回,巨大白布已遮天盖日,平晾天边,落烟忽觉惭愧。她们虽位低神微,却时时为神族献力。与她们相比,自己天眷神宠幽居仙羽山,回想起来未曾做过有益之事。这百年神罚,也算给她机会为神族献薄力。 “落烟,你就负责接送布匹。”小玉吩咐道,她欣然答应。 从此,她的另一种神界生活拉开序幕---- “落烟!这边!”随着仙子呼喊,她即刻扛着巨大布匹跑去,让仙子可倒挂天际。 “落烟!我这也要一匹!”另一仙子急呼,她又匆忙扛布匹跑向另一边。 “落烟,收好这匹。”语音未落,大块制好布从天而降,笼罩她全身。从布匹里爬出,她即刻卷好布匹,送至制衣间。 除了奔跑便无其他,每日只有一时辰歇息。仙子们灵力微薄却足以护体,不知劳苦日夜耕作。而作为一个受罚神者,此时的她和凡人毫无区别,劳累之苦终是撑着忍着。 终有一日得个喘息之机,她独站风云阁赏景。天边布匹起伏云海间,风味独特。朝晚云霞渲染白布,透亮多彩。她禁不住想起神君新婚那日,银雪身着七彩玄衣踏云而至。那一刻的银雪是独一无二的,而那时的神君也是真心想娶的。 狂风骤然席卷而过,她毫无防备被抛下风云阁。这九重天之阁,即便是神坠落怕都形散无痕,更何况此时的她不过是个空壳之神,毫无护身之力。 她极度恐慌,本能想抓住救命之物,无奈周边只有飘然若无的浮云。此时神殿影于脚下,遍染霞光,赤红如血。生死之间,她幻忆重现: 羽铃玄衣如天使之翼,带着她从这九重之巅,坠入神妖魔混战之血海…… 原来五百年前那场神魔之战,她曾是个观望者,高立天顶遥望血战。红烛燃尽,神君恒天终未归寝。她在师父面前求死,只因不愿受控于他而放弃属于她的记忆。而今她怎可就这样死去?一白布匹急速飞下,她下意识紧抓住它。布匹顺势卷起她身,瞬间带回风云阁。她余惊未了,跌坐在地微微发抖。 “唉!看你折腾得,连阵风都可吹下神界。”姜黎声音传来,随后身落她面前,手里还拿着白布匹另一端。 “多谢相救。”她深呼几口气,逐渐平静下来。 “咱们去享受一下!”姜黎毫不客气把她从地上拉起,腾空而去。 “我乃受罚之躯,怎可离开此地?”她急嚷着。 “我和碧云打过招呼,特许你出去。”他笑答。 她奇怪问道:“她怎会答应你?” “她是旧友,你可信?”他粗眉上挑,一副认真之态。 “呵呵,无所谓我信与不信。你要去何处?” 他只笑而不语,此时神君寝殿楼阁隐现,落烟无需再问。他上神君殿无非是想看长玄。越靠近神君寝殿,天色越暗,最后黑压一片。落烟知这神君寝殿时辰与凡间同步,有昼夜交替。姜黎选这个时辰出现,定知神君又在某处逍遥。 这次落烟毫不客气爬上那大床,迷糊道了句:“让我睡会,等下再看长玄。”随即呼呼睡去。她累得骨架皆散,再大的事此刻都比不上舒服睡一觉。 恍惚中听到姜黎耳语:“无花果,再不起来就真没时间了。” 她困倦睁眼,接着打几个哈欠,懒懒应道:“今日可否不看?” 姜黎一颗药丸送入她嘴,笑言:“这个补充体力,坚持一会。” 他们再次打开先神君长玄记忆封印。在姜黎强大厚重神力引导下,她心口痛似乎减轻许多,感觉自己越来越能控制体内神秘之力。 他们眼前再次出现长玄和羽铃族之女落烟---- 那是长玄和落烟的一场争执,在天池顶。碧水微澜轻风抚岸,却是景致和,神情伤。 “我不许你再去神族战场!”长玄怒道。 天地之君怒颜,乾坤震,天池之水泛波澜。 虽为凡人却不同凡人,羽铃族长之女落烟只淡然笑道:“我想做之事,即是神君也不可干预!” “神者生为保护神族,死无遗憾。你个凡人,能有多少血救这神族千万?”长玄白发飘散,徒添几分无奈。 “为何你不能理解?!”落烟仰望他尊颜,毫无惧色。 “呵呵!”长玄冷笑道,“从今恒天不会再带你去战场。” “你我之事,与他无关!纵然没有恒天,我亦会做我想之事!”她冷然而去。 这天池,是长玄专为落烟打造。动天之力,横断空灵仙山,再倒立于云端。凿巨坑灌九天圣水,种神花树,布时辰和四季交替结界。巧夺神功,却和凡间绝景分毫不差,只因落烟习惯凡间之物。而那日,她却未赏半分景致,愤然离天池入凡界神魔战场,以自己血液救伤者无数。 原来这神族天池,是神君和神妃休闲之所。造于万年前,完工之日却无限神伤。 长玄等的,就是落烟成神之日,正式赐她神妃之位。神,是不能娶异族的。而羽铃族,是天生不可成神的。 长玄定要逆天,注定是绝恋。远古神咒,即便是神君也不可违之。 记忆画面流转至神君殿神和宫,琉璃壁光金染殿堂,万年前的华丽不输今日。 “你为何不告诉我,他们去了南北?!”落烟冲入殿堂,打碎长玄手中紫砂杯。 绝望对视,长玄缓言:“上万妖魔已入神君殿,而恒天和无彦领着大批神兵将还在南北战场。” 落烟愣在原地,惊愕得不知如何回应!她怒他未让她跟去南北战场,却不知妖魔已入九重天。 “羽铃族毫无御敌之力,只有被屠杀之命。我怎能看着他们被妖魔**而死?”他极其冷静道,“尤其是你。” 她最终还是跌坐在地。 “落烟,你可懂我?”他凝视着她。 殿外厮杀声已漫天响起,残酷到不容她迟疑半刻。她起身抱住长玄孤立身影,柔声道:“长玄,无论你做什么,我毫无意见。” 长玄即刻拉着她奔出神和宫。此时神君殿早已乌云滚滚,雷声连连,厮杀打斗声震耳欲聋。 神君殿宇之巅,长玄和落烟执手而立,遥望学苑阁外的羽铃部落。长玄翻手之间,整个部落定格在那一瞬间----毫无痛苦。大地随之断裂成深谷,整个部落沉入谷底。洪水从天而降,入地成湖,即为后来的落烟幽湖。 他挽过她腰身,单手捧起她脸,无奈亦无语,只能吻着她红唇,刻下最后一丝温存。在妖魔入侵学苑阁之际,她毅然推开他,未留只言片语,带着微笑跃入落烟幽湖。 命运嘲弄,当长玄要和整个神君殿同归于尽时,恒天和无彦还是及时赶至,救下长玄和神君殿,却再也救不回羽铃族,救不回落烟。 “你为何神毁他们魂魄,永不超生?!”恒天怒吼着一掌直击长玄心脏。 天震之力,长玄后退数步,却未还手。 “是落烟之意。她定不能留任何机会让妖魔操控她族人的魂魄!”无彦闪入他们之间,冷静道。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58 爱恨纠结 长玄凄然长笑一声,跃入空中稳立云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整个神君殿突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洗净肮脏血迹却洗不去心底那份悔恨! 恒天腾跃而上,傲然立于长玄对面。他是如此愤怒,电光随意而成直劈长玄。长玄承此一击,终不肯还手。无彦面冷心平,只观望不参与。他心知这无关生死,只是情绪发泄----为落烟的沉湖,羽铃的族灭,永不超生---- 他们如此悬浮于落烟幽湖上空,任凭狂风暴雨肆虐,七天七夜…… 记忆外的落烟跟着颤抖。原来这四季如春,从未有过狂风暴雨的神君殿,在羽铃族落烟沉湖之时,长玄为她落下七个昼夜之暴雨。而恒天也曾那样疯狂过,为了一个女子…… 她沉浸在这场绝恋未醒,姜黎突然拉她离开长玄记忆,跌落回床之前已施上乘隐身术。落烟心感意外。她从未见姜黎如此紧张,随即银雪神妃身影闪现,她突然明白几分。 “恒天!你给我站住!”只听银雪大声嚷道。 “你又有何事?”神君恒天随之出现。 难怪姜黎会紧张,他这隐身术可否瞒得过神君恒天? “此处叫寝宫!为何我们就不能留这里?!从我醒来之日,你夜夜歌舞!难道你不知我们已是夫妻?”她怒言。 “你想要什么?”他平静相望。 “我要什么?你难道不知?”她冷笑起来。 “我给不了你。”他冷静回应。 “恒天,为何会这样?为何我一觉醒来,你全变了?”她语气渐缓,温柔相加道,“如若你要这样对我,当初干脆不要救我。” “本就该是这样的,不是吗?我救你,不过是还你陪我五百年之情。”他面冷心静回应着,“五百年前,我对你可有过情意?为何我一觉醒来,就爱上了你?” 她愕然。 “当初要娶的那个不是你!”他毫无表情继续道。 “我是真的一直爱着你。从五千年前开始,你就答应过娶我的,你不记得了吗?”她凄然。 “五千年都没有履行的婚约,你不觉得背后有很重要的原因吗?”他看着她,“你应比我清楚。” 落烟小吃一惊,这话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恒天,五百年间,你吻我时,和吻她有区别吗?”银雪突然“哗!”地一声,扯下身上衣物,肌肤如雪乃天赐尤物。 “我和她,有区别吗?”她声声无奈,爱得好辛苦。 落烟感到身后的姜黎似乎僵在空气里----这诱神美女图----他居然未忘伸过手,想遮住落烟双眼。她侧过头瞪着他暗示道:该遮眼的是你吧?他回瞪一眼,似乎在说:我这是男神正常反应。 神君突然抱住银雪扑到床上,顺手扯过绒被裹住她身,然后怒火冲天地瞪着----他们。 刚才他们那眼神交流可引起细微气息变化,神君怎可感觉不到? 姜黎那上乘隐身术瞬间给神君破解。他们原形毕露在他眼前,各个面露尴尬! “我们路过,呵呵,路过----”落烟脸透得通红,勉强笑道,手臂暗里往后戳着姜黎。 神君扑过来时,姜黎下意识抱住她腰往里避。现形后的他们,倒真像是借神君床缠绵来了。 “呵呵,这可是你的好落烟?”银雪幸灾乐祸。 姜黎镇定一笑,拉起落烟腾空跨过床榻,稳落到地面。神君当然不示弱,晃眼闪到他们跟前,面带怒意。 “落烟只是太累,我不过找个地方给她休息而已。”姜黎冷静应对。 还真会开脱?她暗中狠踩到他脚上,同时挤出笑容应答:“正是正是!未曾习惯无休无眠劳作。实在太累,找个地方歇息歇息。” “风云阁仙子作息时刻正在修改。”神君平静道。 “会习惯的。”她即刻回话。 “那我们可就告辞了!”姜黎使个眼色,意思是你床上还有一个要摆平。 神君默许。姜黎拉着她疾驰而去,直至风云阁才停歇下来,眼神迷糊似意犹未尽。落烟狠踢他一脚,他“哎呀!”一声回过神。 “咱们入室偷窥,不知神君如何处理?”她担忧着。 “神君那边我自会解释!”姜黎收回迷恋眼光,露出那一贯无所谓的笑。 落烟无奈摇头,心里隐痛,原来神君过得并不开心。与其这样,她倒希望他不要回忆过去。如果没有之前记忆,现在的他和银雪该是恩爱一对。当时的他是如此紧张银雪,一心一意要救她。 落烟沉思于自己世界。待回过神,才发现姜黎并未带她回风云阁,而是转到碧玉仙子寝居。 “为何来这里?”她略微惊讶。 “来会会碧云仙子。”姜黎说着径自入楼阁,仙俾不但不拦,还热情呼应。 落烟很是纳闷。他们来到后院,见到正在赏花的碧云仙子。 她见到他们,只是淡淡道:“回来了?” 姜黎点头,然后拉着落烟在石凳上坐下。碧云跟过来,亲手斟茶。 “碧月也来了。她说要自己四处转转,等下过来。”碧云悠然对坐,递给姜黎一杯清茶。 “她为何而来?不是该在北神殿替神妃打理什么仙果会?”姜黎接过她手中紫杯,闻香细品。 神族神位尊卑,落烟心里自然清楚。此时在碧云面前,她自知位低,多了几分拘束。姜黎随手倒满另一紫杯,放到她面前。 “喝吧,有定神之效。”姜黎半命令着。落烟确实觉得口渴,便端杯自饮。 “碧月来看看我这个姐姐,有何奇怪?”碧云瞧落烟一眼,和气道。 “嘿嘿,她对那个银雪更像姐姐吧。”姜黎丝毫不给情面。 “呵呵。”碧云无奈笑答,“这也是常情。如果长玄不羽化,今日神妃说不定就是我了。” “你继续做千秋大梦。”姜黎敲她一记脑门,嬉笑而言。落烟却分明看到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伤感。 “你若要知长玄为何羽化,就帮我看好这位落烟仙子。”姜黎突然严肃道,“她刚才坠落风云阁。我可不信你这里会刮如此冽风,只吹她一个?” 碧云惊讶色变,杯中茶水几乎溢出。 “落烟虽带罪受管于你,可她对神族之重,我不说,你心自知。”姜黎严厉相告,不似玩笑。 落烟轻扯他衣袖,低语:“你说重了,不过一小仙俾之身。” “姐姐!”一声甜美轻唤,打断他们。落烟循声望去,只见一绿衣少女姗姗而来。 “碧月,你来了。”碧云笑脸相迎。 落烟突然想起,这碧月就是静修阁的仙子,后来留北神殿接替管理当时还是仙羽神尊的神果会。她和神妃关系甚好。难道刚才那风?想到这,她心寒。很多事虽记忆破碎,但她还是感觉到神妃的敌意。 她毫无顾忌盯着碧月,果真如她所料,碧月见她时大吃一惊,而后很快冷静道:“今日姐姐这里有客人,那我就不作打扰。” “难道你不想见他么?”碧云指指姜黎。 “姜将军?”她比刚才更惊讶。她那声“姜将军”落烟听着还真不习惯。 “碧月仙子。”姜黎站起来,作揖行礼。 “姜将军,真是久别千年。”她感慨道。 姜黎笑答:“这位是落烟仙子,我朋友,望碧月仙子多多关照。”他那“多多关照”语气重得有点夸张,碧月虽笑容满面,目光却惊散难掩。 “既是将军朋友,碧月自当尽力。”她转向落烟,强颜笑道,“落烟仙子,若有需要尽管明言。” “不用。”落烟平淡应答。她虽能忍,却爱憎分明。 碧云一直不言不语。这期间关系复杂,她似乎深思,却不急做处理。 “碧云,我们也该告辞。”姜黎拉着落烟离去。他何尝不知,落烟要发起脾性,也可翻天地。 落烟余光看到碧月想追随,却给碧云拦住。姜黎送她至彩霞阁,急着告辞。 她打趣道:“你可想去小神的寒舍坐坐?” “咱们打个赌,你最多能在此地呆几天。”姜黎笑答。 “呵呵,祝你天上掉下个碧月仙子!”她浅笑应着。 姜黎随手敲她脑袋一记,挥挥手,消失在天际。 果真如姜黎所言,两日后风云阁迎来两位红衣仙子。当时落烟正忙做玄衣,听其他仙子议论才知,她们来自神司殿----专门掌管仙俾司法之地,凌驾碧云阁主要是通知碧云仙子,说彩霞阁有小仙子看到落烟坠落九重天。她虽受神罚,但也是暂失神尊之位,这种事发生在风云阁实在不该。考虑到她安全,她们要转移她到别处做仙婢。 碧云仙子看样子也知些端倪,没做任何辩解,让她们把落烟带走。她们居然把她带回仙羽山,交给管事仙子,只道神君殿遣送一名带罪仙婢接受差遣。仙羽山仙俾们当然认得落烟,待红衣仙子离去,她们即刻回到对待主子的态度。 落烟第一件事当然是爬回轻羽居,睡得天昏地暗。第二件事就是溜到山下文老镇,满载酒归。第三件事自是百花热水浴,各色花香伴着浓郁水雾,沐浴肌肤实为享受。无聊之际,她无意解开自身藏物术,一小香包落入手心。 她楞了片刻,忽然自语:“清魂香?”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59 天之情诺 她天生自带清香之体,从未携带香囊之物。待沐浴更衣之后,她独坐楼外长廊,玉杯流光,香醇映月。 凡间时光流转,又是一个深冬。今夜虽满月高悬,寒风依旧冻骨。空中枯枝偶尔抖落几片雪花,平添几分伤感。其实她不想迷糊,只是今夜特别想醉一场。 神猫一如从前,安静俯身她脚边。她突然觉得多日未归,愧对神猫,于是掏出香囊自语:“原以为要困守风云阁百年,神君自会领了你去。不料你坚守此山。此物赠你以表谢意。” 未曾料到她此一说,神猫定眼望着香囊,突然厉声尖叫,扑到她怀里咬住香袋,跃楼而去。 她心隐痛却不知为何?心想这猫大概也喝多几杯,发起兽性?无心追逐神猫,自己继续几杯烈酒暖胃之后,思如柳絮开始漫天飞舞。 “恒天,你若开心,我此生长留此山,绝不相扰。可当我知你不快乐,我如何是好?”她细语难咽。 银雪背后有北神尊以及整个北神殿。神妃已立,即使不开心,他也要装着很幸福吧?那场惊天动地的神婚礼,他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而师父亲自主持的神婚,自然融了师父的意愿。他可违背,整个神族又如何违背? 这些日子让她看到,这天地间原来有如此多仙子,这般辛苦却充实快乐地活着。师父这五百年把她保护得太好,好到离开他,她有点不知所措。她想她会慢慢习惯独立的日子,记住想留下的,做自己想做的。 她又想到若冰,神族地狱之牢日子难熬,不知师父可有去看过她?妖魔族上善又如何舔舐自己的伤痛?还有记忆中的那个名字----无名…… “能醉多久?终究要清醒的。”熟悉声音空中传来。此声仿佛等过隔世,此刻终于可闻。 她神魂惊散,痴楞望着一只手握住她送到嘴边的玉杯。 神君恒天,你可知我静候于此,只因你懂来去之路。你也是有感觉的,不是吗?她心在问,却唇齿难开。 如若有心,又何需言语? 她猛然起身,扑入他怀,双手紧环其腰,感受着他沉重的呼吸抚过耳边细发。 即便是梦,也要紧紧抓牢。 对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他似乎无法招架,愣在原地良久,才轻轻推开她,相视而语:“落烟,如今神族形势很不乐观。妖魔族已毁南神殿地狱之牢,救走若冰。” 她诧然中惊醒。自己未曾想过若冰对妖魔族如此重要?他们宁可毁神牢狱?这不意味着公开挑战? 神君犹豫片刻,续而问道:“对无名,你记得多少?” “只知他是妖魔族之王。”她冷静下来,重新坐回藤椅。 从凡界回来后,她确实很少想起那段日子。那日魔音之舞后,她常常会有幻觉却又不似幻觉,仿佛真是她记忆复苏。 “他们劫走的不只是若冰,还有南神尊的女儿----九心弦。” “九心弦?”她努力回忆,无奈头晕得厉害。 “当时仙羽,也就是银雪,册立神妃。九心弦嫉妒在心,暗地联合妖魔族,以至他们有机可乘,毁我神殿楼阁毒害神妃。北神尊自是不会放过她,神法也不容。待银雪无事之后,她被囚禁一千年。我亲自封她神力,关入地狱之牢。” “我为何无半点记忆?”她黯然。 “你入凡间的记忆遗忘也罢。无彦如此对你自有好处。九心弦毕竟是神尊之女,知此事者甚少。” 神君如此说,那些凡间记忆怕也是无足轻重。 她苦笑着欲倒杯自饮。神君即刻夺过她手中酒壶,无奈摇头。 “南神尊虽表面不动声色,但凭他对此女儿的疼爱,定要和妖魔族讨回。”神君相对而坐,轻叹道,“这神魔一战怕是不可避免。” “你可希望再战?” “天下苍生已承受太多劫难,不可再战!”他毅然应答,突然指带寒光,一点她眉间,同时轻语:“可局势难料。我解你神封,必要时可自保。” “师父呢?”她好奇神族如此大事,师父应该不会不问? 神君无奈摇头道:“你师父行踪,无神可知。” “恒天,银雪对你并无恶意,值得疼爱。”她突然违心而语。如若师父不悦,即便是神君,很多事也难如愿。此时能否获得北神尊支持,绝不可轻视。 “我有分寸。”他自饮一杯,目光沉稳却也藏不住那份担忧。 “你可记得沐晨仙子?她该是个凡人,为何要杀你?风飞天舞为何要助她?”这个问题在她脑里盘旋很久,她一直思不得解。若是妖魔族的复仇计划,那神君不是时时受威胁?沐晨仙子是种自杀式死法,可谓防不胜防。 “那次是我疏忽。凤飞天舞和蛟龙红峦是对好姐妹。凤飞天舞神舞独具一格,独占鳌头千年。直到长玄带回羽铃族之女凡人落烟。羽一曲唱尽凡世苍绝,同时又得长玄神韵相溶,可谓舞尽苍生。无论何种背景遭遇,观舞者无法不生共鸣。从此,凤飞天舞不再献舞,只于蛟龙作伴。” “她是想陪伴翠儿!” “也许吧。那个沐晨,不过是个被妖魔利用的凡人,不提也罢。” 她不再提问,他也沉默不语。夜静天澜,忽觉情思溢满心间,感觉甚浓,何处可藏? “恒天……”良久,她欲打破这奇妙地安静。 “我该告辞。”他即刻打断她话语,喝尽壶中酒水,起身离去。他双眸分明写满浓郁爱怜之意,可为何藏得如此痛苦?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痛心难忍。 如何才能释放这万般浓情?为何如此有感觉,却不能在一起? 她飞身至仙羽山最高峰,遥望天际。月色独好可惜只有孤影相随。她突然好想淋雨。十指交叉于胸前,双目微闭。如果天地有灵,就让这个世界陪她疯狂一次!突然,天边乌云滚滚而来,满天风雨如愿而至,狂鞭天地。 “哈哈,这神----做得如此爽心----”她放肆狂笑。 记得长玄记忆里的那场七日风雨。那时的他们是否也和此时的她一样,心中有泪痛彻心扉,无法麻痹亦无法沉睡?只有这天这地陪着疯狂,怕才能暂时释放负累。他可为羽铃族的落烟与长玄对峙,可为她守湖七日七夜。为何就不愿为自己多留一刻?哪怕是施舍一点点温情? “哈哈哈哈----”她狂笑着。 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猛,似乎要把整个仙山拔地而起。 “你疯了!”一声怒吼从身后传来。 “哈哈!我定是疯了,才让你走!”她回眸冷笑。 风雨早已洗去泪痕,只剩这透骨之痛,无法清洗。 “你醉了。”他靠近她,风雨同时稍停。 “恒天!我们已错过五百年,你还要再等几个百年?!”她问得如此凄凉。 “落烟----”他欲言又止。 “师父神封,我对你依然……你怎可毫无感觉?”她凄然,“你为何----” “我带你回去。”他不由分说揽她冰冷之躯入怀,而后微怒道,“你真疯了!即便是神之躯,也知冷暖。” “呵呵,是啊,还知心痛。”她痴笑着。 他不再言语,抱着她急速回轻羽居。她身着不过一件普通凡服,不抗水不顶寒。有时只有这身体承痛,才可暂时麻痹心伤。他的怀抱温暖如昔,她珍惜他们相依的每一刻。因为她知,此生再无其他眷恋。 今宵相依,生死无憾,何需思量明日? “恒天,你曾经许轻羽两个誓言,助她成神,等她回心。”她玉指滑过他脸侧,万般不舍道,“百年前我心不明。待我知之,你却为我沉睡百年。” “落烟,这些我何尝不知?”他嘶哑应着,及时抓住她乱动的手。她的诱惑,他又如何抵挡? “呵呵----”她痴笑两声,接着道,“你可控制我的手,可否控制我的心?” “那些记忆残乱,却无时不折磨着我。可如今神妃已立----”他凝视着她,不是不想给她,而是怕给得不全! “红颜驻,倾君恋;寒月守,照君路。心如昔,无他求。”她目光如水,含泪点点。 如果守得如此心寒,为何不能留住此刻的温暖?岁月在指缝间流逝,若你不愿分享,我的生命每一刻皆是种浪费。 心语他可读,又怎会不懂? 他突然吻住她唇,毫无顾忌地释放心中的眷恋,疯狂享受着爱抚的快感。她热情回应,享受这爱与被爱的幸福。 她唇软身轻,他怜惜心疼。这一吻点燃百年激情。 他推开她时,已是四目炽热,身若火焚。 “落烟,五百年前你已是我妻。”他耳边细语,她笑颜相依。 原来,他记得。 轻解罗衫,爱意如泉水相涌。他吻若细雨,点点吻落红颜,遂而会流成溪滑过她全身,温存细腻,肌肤不留半点余地。他十指如火般灼热,抚过每寸肌肤,温暖她心。 爱之柔美融魂消骨……百年相侯,此刻意满心足。 五百年,今夜他睡得最为安稳。 她赖在他怀里,享受肌肤相亲余后温存。其实妖魔谷回来后,很多记忆又失去光泽。此刻,她并未记得她曾是他妻,不过这已不重要。过去记忆模糊,今夜心却明了,他在她心里早已无法取代。 而此生,她注定要负了师父之意。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60 沐晨心舞 落烟醒来时,神君恒天已离开仙羽山。他故意施法让她多睡几个时辰。解开神罚封印,落烟自是神气十足,精神充沛。独立楼阁长廊上远眺,昨夜记忆尤新。神君爱意无限,可如今神族不定,他身上压力亦沉。 为救九心弦,南神尊定不会放过妖魔族。倘若神族和妖魔族开战,于天下苍生又是一大劫。神君不希望再战,她更不愿重蹈历史。若能救出九心弦,怕是更容易说服南神尊以天下太平为重,平息这场潜在战乱。 落烟即刻唤来几个管事仙婢,吩咐她们仙羽山一个月内不接待任何客人,只因她本为带罪之身,自当面壁思过。待仙俾退去,她留影守阁,顺带布上结界,让一般小神无可靠近,之后腾空往南而去。 来到建于南蛮地带的南神殿,她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看来妖魔是动了真怒,深埋地下之牢狱,硬生生给炸出个巨坑,一半牢狱露出地面,残缺不堪。神族囚禁光栏还在,明显神光已不如以前明亮耀眼。数不清的神兵神将正在废墟间巡查。 “还有哪些逃离的神犯?”忽听一神将大喊。 “白狐宫不见踪影。”一小兵急报。 神将手中握着一名册,只见他简单记录勾画几下。 “偷神也趁机逃了。” “还有兽魔!” …… “这沐晨仙子?”神将突然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接着问,“名册上有,我怎么好像没有见过?” “将军,她是前段时日刚刚送来。好像不是关这里。”一小兵即刻回话。 他们这话引起落烟极大好奇。犯错的神者仙子要送至南神殿接受神罚,她是知道的。只是当时亲眼见沐晨仙子化成粉末,而后神君不愿再提,她只能作罢。如今既然寻得线索,好歹也得知道她处境如何,毕竟是自己推荐上的九重天。 她急忙飘落神将面前,礼貌相问:“将军,我可否见见这沐晨仙子?” 这将军看是神位不低,认得落烟,立刻行礼后应答:“落神尊突然造访,待我去通知南神尊。” “将军不必拘礼。我只想见见这位沐晨仙子。” 将军面露难色,而后道:“不瞒落神尊,我委实不记得这里囚禁过这位仙子。受罚仙子本就不多,若有新来定过我眼。” “南神尊必知。”小神兵小声提醒道。 试图摧毁神君不是一般小错,南神尊定当亲历亲为做决断。既然入神犯名册,就属这南神殿看守,神尊不可能不知。于是她决定去拜见南神尊。 待她道明来意,南神尊一副不可奉告之态,故意插入众多其他话题,甚至要带她一览这神殿风光。她心想,如是判得明白,无需如此遮遮掩掩。不过一个特别赐封的小仙子,还未能修成仙,有何不可相告?不知为何,对南神殿她本就没有好感,如今南神尊的态度更让她意气凛然,越要隐瞒,她越要翻个底。 当下暂时应了南神尊,随他到处参观。这神殿本就是牢狱,层层叠叠却是大同小异,再者神兵神将们忙着处理妖魔破坏后留下的废墟,实无观赏价值。 “落神尊南下,不知为何而来?”南神尊小心询问。 “神族大小事有师父和神君,自然轮不到我。我只是闲极无聊,南下游玩罢了。”她也小心回应,心知南神尊担心她的来意。万一是神君暗里委派而来,他总得小心对付。神之牢狱被劫可是极大失职。 “天色已晚,不知落神尊有何打算?”他接着问,神色略微舒展。 落烟暂时也无去处,干脆就借宿一宿。他倒是答应得爽快。神者相互来访是常事,接待居室自然不少。待一切打理完毕,落烟静等入夜。她可不会放弃查找沐晨仙子,南神尊也不是省油的灯。殿里殿外,虽不限制她走动,但早已吩咐妥当。她几乎找不到仙俾或是神者打探消息。 “果真聪明!”忙乎整整一晚,她一无所获。 听他们语气,分明是个活生生的仙子送过来,进进出出不会毫无痕迹?和南神尊周旋定不会占上风,只有避过他怕才有机会。次日,她匆匆告辞。途经古月镇,她想起那夜与神君同住一宿的小酒楼。忽然有种重温旧情的冲动,于是她沿着记忆找到之前的酒家。幸而小镇来往的人本就不多,他们之前住过的厢房还空着。 独坐窗边,她望着天空出神。那夜,神君悬浮苍穹之间,对月沉思的背影,是如此难忘。她正想得入迷,忽然“砰!”地一声,房门给撞开。几个大汉冲进来把她团团围住。她冷静地斜望他们,感应是些凡人,心定几分。 “姑娘!你可要救救我女儿!”一个妇人突然哭着进房门,“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她想了半天,实在不记得自己认识他们。 “姑娘那日落下楼阁,砸碎我的招牌,可记得?”妇人擦干眼泪,起身自找凳子坐下。 “呃?我朋友不是赔了银两?”她算是想起一些旧事的前后。这妇人就是当日懒着她赔银两,她押神君给她做女婿来着。 “你朋友在哪里?后来他可是和我女儿拜堂成亲了的。”妇人激动地双手抓住她,急切地问。 开什么玩笑!落烟心里不平,欺诈也不是那么夸张吧?心里这么想,但嘴里还是客气道:“夫人怕是弄错对象了。我朋友不住……”本想说凡间,又怕吓痴呆她,死缠起来更可怕,只好把后半截话噎下。 “你朋友在何处?”妇人又急切追问。 “我能不能见见你女儿?”这下轮到落烟好奇起来。神君怎可能容凡间闲人相扰?期间定有缘由。 “唉!我女儿前些日子痴性大发,说要寻夫君去,至今未归!”妇人说着眼泪唰唰落下。 落烟心想:暗恋神君的女子天上人间,不胜奇数。更何况一个凡人? “夫人,我朋友不是一般人能找到的。可否和我说说你女儿是如何认识我朋友的?她何时离家?”思女心切,自己能帮点算点。 “说来话长。我女儿天生丽质,骨骼奇好,是练舞奇才。可惜十九岁那年身染重病,从此卧床不起。那日你朋友见过我女儿,说自己行医江湖,懂些奇异之术。你信也罢不信也好,你朋友离去几日后,我女儿居然奇迹般……” “她叫什么名字?”落烟急忙打断她。 “楚沐晨!” 果然,和她心里猜得一样。 “你,你见过我女儿?她现在在哪里?”见她神色异样,妇人猛然抓住她双肩,眼里是惊喜加期待。 “我和楚姑娘确实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后来不再联系。夫人莫急,我定会找出……她所在!”接着安慰几句后,她急忙离开小店,重新来到南神殿周围寻找机会。 她想,沐晨仙子不过是个仙号,毕竟还是凡人之躯。而凡人有个魂魄之说,即使香消玉损,魂魄总有去处。 那日终于让她逮到机会,看似有新神犯送入,她急忙施展神变之术,付在神犯身上,随着他们穿过一个个地道。难怪南神尊不惧怕她随意溜达,这些密道若无指路者,根本无法发现。最后他们把神犯带入一密室。里面设有高堂,端坐着一神将。 “武神将,这是新送来的。”押送小神兵恭敬告之。 高堂上的武神将只懒懒地抬头看神犯一眼,桌案上便自动显现出神犯名号,神封号,以及何处送来所犯何事。此时落烟才注意到神犯手脚皆套封神锁,难怪半点闹腾不得。突然神光圈从空套下,她忽觉身影加重,接着听到一声惊呼:“落神尊!” 原来这神光圈里,所有神法皆失效。他们立刻收回神光放她出来。当神光圈重新套住神犯时,只见他身影一闪便不知去向。一不做二不休,她直接暗施神法让他们昏昏入睡。 入梦之术,可沿着记忆探知过去…… “老大,奇了!上面送来个仙子,却是凡人之身!我们这里可是神族牢狱,囚禁的大都是妖魔神怪。很少有凡人能受得住神光圈,那仙子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一小兵身影若影若现。 “神尊如何吩咐?”这倒是新鲜事,武神将跳下高堂,急着问。 “没公开宣布。不过据说,他们偷偷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 …… 十八层地狱?落烟几乎是冲出梦境!这人间地狱不是只有万恶不赦之徒才入。楚沐晨大病半生,何来机会做些十恶不赦之事?既是神君愿意施救的人,必是可活! 她怒不可恕,直接冲到南神尊面前。 “落神尊,我也是毫无办法!神令明示,必须按仙子级别神罚!可神君暗示,沐晨仙子受他神利用,罪不至死。这凡人之躯,我敢囚禁在神光圈里?万一死了,我如何向神君交代?”南神尊面露苦意。 落烟听得一头雾水,要按神位作罚,必须关神族牢狱!可凡人入神牢狱,她那女子之身,不死才怪!而神君…… “所以啊----这欲毁神君是大罪!总不能放了她。思前顾后,我想到这凡间的地狱。刑法够重却不至死!” 听是道理,可一个女子,如何在地狱里煎熬?本该轮回的魂魄从此深锁,对她可公平?落烟突感内疚,如果当日她不邀约她上九重天,今日她怕还好好的活着…… “我要见她!”她盯着南神尊,几乎是命令的口气。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61 十八地狱 落烟要是纠缠起来,连神君和无彦都无法,更何况一个南神尊。别无他法,南神尊只好遣派两个上神陪她入凡间地狱。此时落烟才知,这地狱之门原来和南神殿紧密相连。神族牢狱最底层处,就是入地狱之门的通道。 巨石之门打开,入眼的是一片火海,浓郁粘稠,炽热灼烧。既是是上神都倍感不适,更何况一个凡人要在此地囚禁永世。落烟只想尽快见到沐晨,至少可用灵气护她几世。 “神尊!等等!”看她几欲冲入火海,身后上神及时拉住她。 “地狱之火,还是不要碰的好。” 话刚说完,只见脚下陆陆续续出现厚重石块,浮于火海之上,成条小路直通远方。一上神前方带路,另一个留后护着落烟。石路是越走越深,不知不觉他们竟然走入火海深处。头顶是深红火焰,如浮云滚动。周边火舌狂舔,脚底浮石之下自是深深火海。 眼前突然出现一座宫殿,火光下红艳刺眼。宫门爬满石雕怪兽,七窍流火,凶神恶煞。落烟看得心惊胆战。幸好同行的上神,看似来过多次,神情十分悠然。 地狱之门缓缓打开,出来一个小差役,人身兽头。落烟见过神灵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丑陋的兽头。道不出是何种野兽,感觉就是七窍移位,无法直视之物。 “两位上神,好久不见。”他热情招呼着。 “老头怪,近来可好。”两位上神也笑颜相迎。 落烟虽不知这老头怪何种来历身份,但见他们是熟识,心定几分。 “这位是落烟大神。”他们急忙介绍。 “久仰大名!无彦之徒,难得一见!”老头怪应道。 落烟挤出一抹微笑。自己大名都传到人间地狱,真不知是好是坏?! “老头怪,你这里为何还是如此炎热?” “北神尊送来的空调,正在抢修……呵呵,抢修!” “……”落烟无语。 穿过地狱之门,又是汪洋火海,无路可走。落烟纳闷之际,重石板又陆陆续续重现脚底。她禁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之前踩踏过来的石板不知何时已消失。 果真地狱无门!她心叹,如果不是有大神带路,她怕是永远都找不到这里。 石板还是越走越深,周身是越来越热。幸而她身着神族玄衣,此刻自行调节,如薄冰贴身,稍稍缓解不适。 又是一道宫殿似的门,穿过之后同样是石板重现,延伸至深处。整整过了十八道,落烟心想,该是到十八层地狱之牢了。再这样走下去,她怕自己都有心跳入这火海,一了百了。这折磨实在无法忍受! “大神稍安勿躁!我们已到。” 老头怪忽然在青石上跳三下,只听“噼噼叭叭”震响声,上千重石板翻滚着出现,如波浪般从他们脚底向四周延展,形成一巨大石板地。块块独立,却紧密相接,平铺于火海之上。同时头顶火云也上升,留下可行走的空间。 落烟掩饰不住惊讶,同时暗喜,终于不用继续往地底钻。 只见老头怪领头走上石板块。他们紧跟其后。 “这里!”老头怪似自语。 落烟实在想不通,这里除了火海和石块,还能有何物?据说地狱囚禁恶灵无数。这一路走来,她除了快烧死自己外,何来恶灵?突然脚底抽空,她心一紧,未及动用灵力,已稳落地面。老头怪和两位上神也随之落到她身后。接着传来一阵“嗷嗷嗷----”声,似极其痛苦。 落烟急忙随声望去,接着倒退几步。只见一副骷髅被巨粗如蟒蛇的链条,锁在地狱之火上空。枯骨依然在拼命挣扎,发出“咯咯咯”的骨骼碰撞声。它似乎感到有陌生物,“咔嚓!”一声扭过头骨。突然下颚骨脱落,一火舌“嗖!”地舔向落烟。要不是她闪得及时,怕是要给火舌卷入火海。 “奶奶的!下地狱都不老实!” 老头怪急忙跳着蹬石板,骷髅脚下烈焰剧增,它“嗷嗷嗷----”,骨骼似要散架。看得落烟心惊肉跳,却不得不劝到:“大哥,歇一歇!” 而后她望向骷髅,怯声道:“沐……沐晨……仙子,你可还记得我?” “呜呜呜----”骷髅传来几声低鸣。 “喂!你们干什么!”忽然头上传来厉喝! “我奉命带上神来看沐晨!”老头怪急忙应答。 “你语文是体育师父教的?走错了,快出来!”上头吆喝着,末了还补充着,“大字不识!” 落烟几欲吐血。 老头怪急忙拉着她,“嗖!”地一声上窜,回到原来的石板空地。落烟此时细看,原来石板块有记录。他们刚刚见的,分明就是“木晨”。这放眼过去,藏于火海之内的石板不计其数。他们皆是不能轮回的生灵,要承受这永生永世的痛苦。 沐晨,你非恶灵,又为何如此执着? 老头怪找了半天,终于带对道。沐晨同样被囚禁于地狱之火之上,依然是女子之身。容颜略显憔悴,不过身上穿的是神族玄衣。毕竟享有仙子封号,总不能太零落寒酸。落烟心里稍微舒缓,至少见到的不是枯骨一副。他们落入此地时,沐晨微微抬头看过他们一眼。从她眼里,落烟心知她记得自己,也应该记得九重天。 “为何欲毁神君?”落烟尽可能地靠近她。可惜她们之间依然相隔甚远,只能隔火海观望。 她毫无表情,只是低头闭目不语。 “我见过你娘亲!她告诉我是神君让你重新----” 她依然不语。 “老实回答上神的话!”老头怪似乎给她的态度激怒,落烟及时稳住老怪,不让他弹跳。谁知他怒气可感染地狱之火。空中火魂突现,扑向沐晨拼命撕咬。无论她如何能忍,毕竟是凡人,无法不哼几声。 落烟一道灵力散成薄雾,立刻护住她身。 “那你告诉我,如何才能下地狱?”阵痛之后,她望着落烟凄然道。 落烟诧异不已。她是何意?为何要下地狱? “那日我问神君,他告之,天地轮回自有其道。一病半生,我连作恶的机会都没有,又如何能下这地狱?!”她突然狂笑,而后如死般沉寂!无论落烟如何发问,她不再作答。 在两位上神的劝说下,落烟只好放弃。老头怪前面引路,带他们来至另一宫殿大门外。落烟以为出此大门该是回去的路。谁知这石门打开,眼前一片碧绿,有小山流水,楼木宫廷。赫然几个大字“天堂宫”。 “老头怪!”两位上神惊讶地大叫起来,“你可从未领我们来过此地?!” 落烟也是吃惊不小,只顾四处观望。这蓝天白云青山绿水,在凡间自是常事。可在无尽止的炎热和红色的感官疲劳后,能突然看到这样一片天地,不得不感叹!地狱火海藏金屋,甚是奇迹。 “刚才怠慢,让骷髅惊吓到三位上神。上头有命要好好款待!三位上神请随我来。”老头怪陪笑着。 步入地狱金宫,如入天堂。且不说别的,单是这和风送暖足矣让他们喘息。刚才一路炽热,几乎要抓狂!落烟正想找处清凉之地,歇息一番。突然两个小怪疯似冲向他们,一路狂喊:“老怪!救命啊!” 接着见一把金刀飞旋而来,直劈他们脑袋。老头怪脸色顿黑,看似深知这金刀的厉害,不敢直接招架,一手拉着一个小怪,风一般地冲入丛林。 “老怪聪明。借树林挡刀气势!”落烟自语。 “唉!看来黑狱使又发疯了!”两位上神对看一眼,摇头道。 落烟忽然觉得自己学识疏浅。神族神谱记得不少,这凡间事却是半点无头绪。 “要收押大恶之徒下地狱,何其容易?恶灵不收,皆修炼成妖魔,我们神族还有立足之地?” “是啊,若不是这黑狱使金刀炫舞,神族要对付的妖魔,可就不是今日的数目。” 他们看似在交谈,其实暗里却是说给落烟听。她感激地看他们一眼,又沉思在沐晨的事上。忽然隐约听到树林里传来小怪的声音:“我们也无法!上神查访,总得有个地狱的样子。” “我又没有蹬地!”老头怪小声应着。 “谁叫你高喊!” “你们!野兽不如!”老头怪责备道。如此折腾个凡人,看来他也不忍。 “你们不就是----野兽!”此时,落烟和两位上神已飘到他们身后,交叉手臂在胸前,一副观望态度。 “上,上神!这是家事!我们的家事!”老头怪急忙上前,堆笑着。 落烟可不会放过他们,既然听到起因,总要知道个结果。 “唉,不就一段孽缘!”老头怪心知给落烟缠上,天上地下何处可藏?只好暗暗道来,“楚沐晨命中注定凡人一世,生死轮回,却阴差阳错,遇到黑狱使!” “神族遣送过来,我们不敢不罚!几个凡人能熬过地狱之火?受不住接受轮回就是。谁知那女人甚是坚韧。上次黑狱使逼她喝孟婆汤。从那以后,她不再张口。刚才回你两句,已算是很给面子。” “再去弄碗,骗她喝啊?!”落烟总算是明白过来,急着大叫。 “孟老婆子的汤那么容易弄?上次黑狱使几乎丧命!” 原来,她拼死要记住他,他却拼死要她忘记?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62 孟婆神汤 落烟突然一阵心酸,那思念的苦楚她何尝不是饱尝?不过至少神君眷恋,她已知足。晃眼间她看到远处有一身影,似乎凝望他们片刻后,随手取出深深切入树干的金刀,急驰而去。 落烟即刻幻化身影留在原地,自己紧追黑影。她知不能让这两上神有感应,不然再误派几个上神下来,沐晨不知又要受何种罪? 一路紧追,越过层层地狱,总算是回到凡间。这黑狱使算是了得,虽不能如神般腾云,也是步踏清风,快如响尾蛇。落烟毫无喘息机会。 “黑狱使!”跟了数日,她实在忍不住叫道。 他终于停下转身看她。 “你明知我在后面,还跑如此快?我神不歇息就算了,你毕竟----”落烟一时不知如何归类。 “呵呵。”他浅笑两声。 此时落烟才得以细看,他肤色黝黑,双眼巨大,不是常人眼里的俊朗,却多几分可爱之色。这怕是和常年地下出没有关。 “地狱使者也是有不死之身,你不知道吗?”他同时也打量落烟,语气十分不屑,看样子他也不是很喜欢这个“不死之身。” “我陪你一起去吧!怎么说我也是个上神。”落烟急步跑到他跟前。 “其实上次我给她喝的,不是孟婆汤!不过是凡间术数,想让她暂时忘记我罢了。” “孟婆汤如此难求?”落烟不解。 “她连轮回的资格都没有,又如何有资格忘记今世?”他面露伤感。 落烟深感心受。如果有些记忆是痛苦,真不如忘记。 她拍拍他的肩,安慰道:“这次不是有我吗?” 世间生灵逃不过轮回,更无法逃过这孟婆汤和奈何桥。怕是只有忘记前世,今生才可拾得快乐。神君说过,天地轮回,自有其道理。 一神一地狱使者,他们要找孟婆也容易。只是另他们惊讶的是,这孟婆住地只是一简单草屋,坐落在某个丛林间。落烟犹豫半响不敢敲那破门,生怕用点力,整个茅草屋要塌陷。黑狱使也面露疑惑,望了几次屋前那块断落的门牌,分明写着“孟婆”二字。 最后还是黑狱使门外大叫几声,破门才“吱呀”缓缓打开。一黑老太婆露出个脸,满脸皱纹,身材短小。 “婆婆,我们来讨碗汤。”落烟小声道,还十分礼貌地行个礼。毕竟是上门求人。当然,眼前这位怕是不能算入常人之列。 “呃?我很老吗?”孟婆裂着嗓音回她一句。 “不老不老。但他们都叫你婆婆。”落烟傻笑着。 “门口瞧去!”说着,孟婆把门一关。 他们一头雾水,门外四处查看也弄不出缘由,正欲再次敲门。孟婆“吱呀”自己把门打开,顺手立个牌匾“此汤一概不卖,亦不赠送!” “那要怎样才能喝到?”黑狱使急忙问。 “去奈何桥头排队,持轮回令牌才可领到。”孟婆抬头很不屑地瞧他一眼,继续道,“不是所有生灵都有资格轮回,你不知道?” “喂!老太婆。我们就要一小碗!”看那态度,落烟可不受,急着嚷起来。 “我这汤可不是那么容易熬的。你要喝吗?”她视线转向落烟。 “我才不喝!”落烟嘀咕着,她想记住的事可不少。 “那你帮我熬?” “你多加瓢水就好了,我们要得又不多。”落烟白她一眼,心念着,什么老太婆,如此难伺候。 “我这是九天池的水。” 九天池?落烟大吃一惊,那不是天倾殿的九天池?她沐浴的地方? “当然不是无彦那臭徒弟的洗澡水!”孟婆转身欲进屋,同时抛下这句。 落烟嘿嘿笑道:“我家后院那个就叫九天池。” “是神君的后院!”随着门“砰!”地一声关上,孟婆最后这句几乎是挤出门缝,飘入他们耳朵。 “老太婆!神君的洗澡水又会好到哪里?”落烟嘀咕着。 黑狱使当然知道落烟来至神族,却不知她和神君如此多纠葛,此时摸不着头脑,一时不知如何插话。良久才小声问:“这神君洗澡水,如何弄?” 落烟也傻眼,怂怂双肩不知如何回答。神君对她是情深意浓,那日是情浓到深处,自然而然肌肤相亲。如今总不能自己跑去问要洗澡水?再说今日的神君殿,也不是她随意来去的。 思量前后,她突然想到神猫!曾几何时,耳边恍惚传来神君话语:我洗澡时都带着他---- 于是她朝黑狱使“嘿嘿”笑道:“这个就包我身上!你暂时回去,帮我留住那两上神在地狱。此事得偷偷办。”说完急着回去找神猫。 如今凭她和神猫的生死交情,偷点水有何难?待她溜回仙羽山,却如何也找不到神猫。他仿佛突然从这个天地间消失了似的。时间不多,她只好自己偷溜回神君殿。 这神君殿的九天池,她倒是从未听说过。不过要打听这神君洗澡的地方,倒是不难。凭她在神君寝殿逍遥数载,熟门熟路,花点时日暗地盯着那几个照顾神君起居的仙俾,自然会有头绪。可惜过了数日,她连神君的影都不见,更不用说偷看出浴图。那几个仙俾,每日除了清理,也无事可做。 那日她闲极无聊,又在神君寝宫里溜转。有时会凝望着帐顶的日月星辰发呆。没有姜黎,她是回不去长玄的梦境。忽闻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她急得找地方藏身。如今还是待罪之身,罚守仙羽山,如被其他神者或是仙子发现,神君也说不过去。 她立刻隐身,沿卧室玉石壁欲偷溜出宫。却不料手触一石墙,居然给她推入墙内。原来是一道暗门,她未作多想,闪身而入,里面居然是一池温泉,极其宽敞,似乎望不到边。 她当场愣在原地,无法挪动半步。先不说那一汪清池是如何的诱神,单周边布景就让她第一次觉得做神是种享受。偌大的四周皆上等水晶堆砌而成,光滑透亮相映成趣。每个水晶石里藏着各种奇异玩物,不时闪着色泽,映亮四周。 地面是圆滑鹅卵石挨个铺成,杂乱中显次序,排出的竟是一朵朵盛开的羽铃花图案。从入口到温泉边还铺着一条长长的白色绒毯,踩上去如在浮云间行走,轻柔酥软。周边还设有卧榻,桌椅,古木精雕而成,上面整齐的铺盖着白色绒毯。 最神奇的是上空。明知是封闭温室,上空却时而晴天碧玉,时而白云飘然,时而彩霞光艳,时而繁星点点,时而皓月当空……这凡间的自然景色在这里尽显无遗。温泉的水来自地底,随着一渠道看似流入后花园。水不停的更新,清澈见底。池中飘散着无数鲜花瓣,似梦境般柔美。 她费十二分气力才把自己掐醒。管它是不是神君的九天池,弄点水回去就是。她急忙靠近泉边,拿出早备好的容器,刚刚收集并藏好神水,耳边似听到一阵浅笑。她猛然抬头,若不是忽然而来的那阵无形清风托住她身,此刻她定是给吓得跌入池底。 远处缓步朝她走来的身影,不是神君恒天还能有谁? 他脸上挂着那抹温和的微笑,正神情自若地看着她。一条白色浴巾搭拉在头上。湿漉漉的长发自然垂掉在肩,滴着水珠。极富诱惑力的胸肌和腹肌隐约可见…… 他如一幅完美的画卷,如此迷惑她双眼。她禁不住伸出细指轻抚画卷,明知相距甚远,心却无间距…… 恒天----她想叫他名字,耳边突然传来一女子嗓音:“恒天!” 画卷里忽然跑出的红艳身影,与眼前这幅柔美画面极不相符。可她是神妃,谁能抹去她的影?而在神妃眼里,她不也是多余的? 茫然之际,眼前画卷似落入清池,笔墨人物变得模糊。她努力寻找他的身影,却是景物依旧,神影全无。 “唉!又做梦来着!”她狠狠赏自己一巴掌。却不知她的气息,他时刻感应着。若不是他暗许,她又如何进得此禁地?他封她的眼,只是想给她一个简单的快乐。 “此时此刻,你又在哪里?心中可感孤寂?”她最后环视温池一周,转身离去。 她心里的伤感,他可会感知? 待重新回到孟婆小屋,孟婆接过她手中的神水沉默不语。 黑狱使急着问:“现在可否赐汤一碗?” “还需断龙骨一副。”孟婆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是不是啊?未认识我们之前,你一个老太婆如何弄到这些?”落烟气愤道。这汤熬了万年,她就不信一个老太婆可以常常去神君寝殿偷窥? “咳咳!我这副龙骨是先神君长玄赠送的。”她似乎读到落烟心语,急忙应着。 “啊?!一副骨头你用了上万年?”落烟诧然,而后喃喃道,“本来可以轮回成人,喝了你的汤怕是要成猪了!” 黑狱使及时踢她一脚。 “我这不是准备换来着?”孟婆堆笑道。 “原来就副骨头汤,弄得那么神秘!”落烟嘟嘴,心里极度不满。 “呵,那你去弄副骨头来?”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63 龙骨秘密 突听“砰!”一声巨响,落烟只觉眼前火光急闪。待她重新睁眼,只见几块巨石状物体横在眼前,高得看不到顶,呈现深黄色泽,还不满深沟条纹。 “这些又是何物?”她望向身侧黑狱使。他也是两眼疑惑,似未睡醒。 “拿到断龙骨,汤就是你们的!”上空如猛兽吼叫般传来孟婆的粗嗓音。 他们同时仰头,吓得一并跌坐在地。那遮天面容,不正是孟婆满是皱纹的脸?她何时变成巨物?刚才看到的巨块,不过是她的几个脚趾头! “喂----”落烟弹跳起来,朝远去的巨脚趾大喊,心里愤愤不平。谁知龙骨之后,这老太婆还要什么? 背后突然传来黑狱使大吼:“快跑!” 落烟顿觉背后生风,条件反射回头,只见一根巨粗的鞭状物横空扫来。她吓得拔腿就跑。 一侧飞奔的黑狱使又大叫道:“快趴下!” 他们同时倒地,巨鞭擦着后脑勺飞过。惊魂未定,另一巨鞭又直冲而下。黑狱使抱住她滚到一侧,同时金刀脱手。金刀力道不弱,深深砍入巨鞭,却无法阻止它落地强势,依然掀地三尺,土石飞扬。黑狱使一个鲤鱼翻身,落烟及时灵光助他跃上巨物。他唤回金刀,狠狠挥砍而下。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巨物断裂成半。 落烟刚刚舒缓一口气,眼前又现出一团庞大黑物,毛发巨粗,似钢针般“琤琤琤!”向外生长。此时落烟可看清楚,黑狱使刚刚截断的,不过是它嘴角的一根长须,还剩五根……黑物突然张开大嘴,向她扑来。 “奶奶的!”她撒腿就跑。如此多年只有她欺负动物,哪里会想过今日只有跑的份! “像只老鼠!”不知何时黑狱使已跃至她身侧,一起奔命。 “是我们缩小千百倍!”落烟算是醒悟过来。平时只能顺服脚底的杂草,如今都高大无比。 “赶紧找到龙骨!我挡住它!”黑狱使大嚷,同时转向朝黑物冲去。 “你别死!死了我又要多讨碗汤!奶奶的!” 落烟头也不回继续狂奔,心知不能耽搁,找到骨头最重要。他们如此渺小,任何普通生灵都可要他们小命。身体极度缩小,灵力也减弱不少。她欲加速飞行,也只能有萤火虫的速度。如沙粒般大小的她,此时若是要飞回天界,怕是要耗尽上百年时光。 空中飞行,虽避过巨鼠,那些飞扬的尘土也不是好惹之物。平日不入眼的尘粒,此刻如流星群般“嗖嗖!”擦身而过。她给撞飞过好几次,疼痛自是难免。待她小心翼翼避过这些尘粒时,耳边突然传来轰隆的“嗡嗡!”声,几根粗大的吸管物如利剑直冲下来。他们正是变成庞然大物的蚊子群。 “妈妈啊!”她狂呼着左右闪避。如今可不是蚊虫叮咬,而是可直接被吸入虫肚。接着又“啪!”地一声,她不知撞上何物。可见那巨物十分不喜她打扰,一个甩身,她如石粒般被抛出。 “苍蝇!”在她撞地时,嘴里吐出两个字。 这路可谓历尽艰难,几次死里逃生。最后那一甩,她直接趴在地上,除了睁眼的力气再无其他。如今蚊虫苍蝇都坐她头上,心里愤怒是不可抑制,可又无可奈何。绝望之际,忽见草丛堆里似有一块骨头。 “骨头!”它如强心剂,刺激她猛地爬起,跑过去抱着它傻笑喘气。突觉头顶有湿漉漉的液体留下,她禁不住用手擦拭,再定眼一看,那粘液如怪物唾液般恶心,带着异味。她已经几度惊吓,此刻连弹跳的力气都耗尽,只能抬头望望。 “唉!又来一只----”她摇头道,“是那个老太婆想要骨头,不是我。要怨就怨她!” 谁知话刚停,孟婆巨脸突然出现。 “老太婆,你玩够了没?”她斜眼相望,有气无力地挤出一句。 “嘿嘿!”孟婆冷笑几声,巨脸忽然变成常态。 落烟意识到其实是自己恢复原来大小,惹不住低头,看是只小狗正站自己脚边。刚才扑头而来的,就是它唾液。大战巨鼠的黑狱使也恢复原样,坐在不远处喘气。落烟晃眼一看,地上躺着起码有十几只老鼠,真是难为他折腾如此之久。 “阿婆,送水!”忽然远处传来几声叫唤。 他们同时回头,看见两个车夫正从车里抬出几桶清水。落烟几乎倒地!黑狱使吐血! “桥主问,汤何时熬好?”两车夫走到孟婆面前,没好气地问。 “呵呵,就好就好。明日正午,我送过去。”孟婆堆笑着。 “别迟到了!明日好几个预约过桥呢。”说完轿夫扬长而去。 落烟正欲开口,孟婆抢先道:“阿花!去看看送骨头的,怎么还没来?几根骨头,半天弄不过来。” 脚边的狗急忙跑开。落烟是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只好对着背影“汪汪!”叫了几声。 “我们的汤?”黑狱使小声问。 “奈何桥的水,熬的孟婆汤。你们这都不懂,累死活该。”孟婆望向落烟,忽然低声,“神君后院,真有九天池?” “呵呵。”落烟苦笑。 “神君洗澡水,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孟婆掏出容器,塞回她手里。 “那骨头?”落烟及时换过话题。 “补我的!我这老太婆不补补,哪里来力气熬汤?”孟婆笑道,“汤不在汤,关键是心。心是轮回令牌。她若不想轮回,喝这忘世汤又有何用?” 经过这一番折腾,他们算是拿到孟婆汤。 临走时,黑狱使忍不住道:“阿婆,你院子里该灭鼠了。” “还有蚊子,苍蝇!和……”落烟急着接口道。 “砰!”地一声,木门已经关上。他们对望一眼,悻悻离开。走出百步远,落烟忽然回头,只见空空一片草地,哪里还有孟婆草屋的影子。 汤不在汤,关键是心----他们讨到的怕不仅仅是这碗汤,落烟觉得说服沐晨放弃怕更为重要。 回到地狱十八层,落烟,黑狱使,两上神,和三怪同时出现在沐晨眼前。她只抬头望他们一眼,又闭目低头,依然是那副金口难开的模样。 “这地狱不是你该留的地方。百年后也会烤成一副枯骨,你让黑狱使如何日日面对一副骷髅?”落烟先开话题,隔着火海,遥望着她认真劝说。 “我一生可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她终于说句不相干的话。 “应是没有!”落烟回答。 她忽然笑道:“他让我一病就是十年,连做坏事的能力都没有。” “地狱有地狱的规矩。”落烟心哀,即使黑狱使想为她做什么,又如何忤逆这些规矩? “他无需为我作什么。我来这里就是守他的规矩。” “求你,忘了我。” 一旁沉默的黑狱使忽然双膝跪于烈焰之上,沉声道。话语虽短,却是那么多无奈。两小怪急忙上前,欲拉他身。他狠狠把他们推倒在石板上。老头怪及时出手阻止两小怪。沐晨只是微微瞧他一眼,重新低头闭目,如死去一般! 落烟似乎听到她心声:我不可能忘记!声声入心的冰凉。 他们彼此如此固执,怕已不是第一次。 “好!那就让我忘了你!” 黑狱使突然冲到落烟面前,抢过她手中的孟婆汤,一口饮尽!落烟心疼不已,这汤可真不容易拿到手。孟婆的小屋已经消失,这叫她去何处再弄一碗? 他猛然转身,踏着地狱火焰冲向她。 “黑兄弟!不能过去!”老头怪呵斥着想抓住他,却斗不过他的速度和冲动! 火焰疯了似的狂妄燃烧,窜得百丈高。两上神即刻结界出手,护住落烟。而此刻的她早已忘记躲避,双脚似乎定在石板上,双目不移地看着他们,望着他深情吻住她的唇。几滴孟婆汤顺着他们的唇角点点滑落---- 终该是彼此都忘了吧。 她暗自低语,情绪被他们深深感伤。 “小怪!你们看着他,我去找地狱之火!操作失误!操作失误!”老头怪面色铁黑着离去。落烟还隐约听到他最后一句嘟哝,“一块烧死才心甘?!” 落烟不知这火的厉害,不过老头怪如此紧张,定忽视不得。她神意上心,灵光越过火海,紧紧护住黑狱使和楚沐晨。待巨大火焰恢复成平静火海,她才看清黑狱使双腿已千苍百孔,不停冒着黑烟。 原来这火,是可焚烧万物,包括地狱使者。而他却是如此护着她。 “黑大哥,太迟了。”当他恋恋不舍放开她柔软的唇,空中轻轻回荡着她的声音,“妖魔蚀骨,岂是轻易可得?” 黑狱使烧焦的双腿明显地抖动几下,最终还是忍不住抓住她双肩,几乎是哭着嚷道:“你!你到底答应他们什么!” “永生永世,我都不可能再轮回!也不可能忘记你!”她声声凄然。 “哈哈哈哈----”黑狱使突发狂笑,而后凝聚所有气力,冲上层层地狱,消失在他们眼前。 “操作失误!操作失误!关小火!小火!”一小怪朝上猛喊。 另一小怪却朝楚沐晨嚷道:“为何如此折磨黑大哥!!你至今未化成骷髅,都是黑大哥----” “别说了!”前面的小怪及时阻止。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64 地狱之火 “为什么不说?你自己看!”这小怪怀里掏出一硬壳物,上面清晰印着: 黑狱使业绩:横竖坐标上一条红细线,急速下滑! 落烟和两上神相互对望几眼,似乎自语:这样也行? “要不是黑大哥夜夜和地狱之火奋战,一个凡人,早就----” “唉!黑大哥体力也是有限的啊!业绩能不受影响?” “黑大哥伤成这样,今夜如何大战地狱之火?他若不战,明日你就骷髅一副!”一小怪难过低语,转身默默离去。 另一小怪望着她道:“是不是他消失了,你才开心?”说完,“嗖!”地一声,也上窜消失。 楚沐晨干涉的眼眶聚泪成珠,可惜未曾滴落就已蒸发,无影无形。正如他们的伤痛,彼此间无法触摸!如果她早知她的执着是他的负累,她会不会顺从自己的命运,安静地走完今世?来生忘得干净亦不再相见? 落烟无语,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那夜落烟一直尾随这两小怪。她知,他们定不会让受伤的黑大哥独战地狱之火。她当然也不能袖手旁观。万恶之物烧成骷髅也罢,可楚沐晨不能! 原来这地狱十八层之下,还有一层。他们一路得瑟着找石板路,落烟可是深有体会及担心。待一小怪跃跃欲跳时,落烟冲出隐身术,小声叫道:“你可看清楚名号?可识得字?”心想,别又找错地方,耽误救援! 两小怪见是她,倒也不惊奇,想必她这凑热闹的脾性早就深入地底。她此时不冒泡,他们才是奇怪呢。 “这层只有地狱之火,不会错!只是得知道他在那个房间加班?”一小怪应答。 “那不是太辛苦?如此多的恶棍关押于此,他不要累死?”落烟汗颜。 “唉,所以有些等着烧,等个百年还没轮到成枯骨的机会。” “那黑狱使也不用夜夜大战吧?”落烟心想,地狱之火如此忙碌,未必能顾及到楚沐晨。 “嘿嘿,这不是要说得可怜点,不然楚沐晨怎会流泪?” “不过黑大哥倒是夜夜守着她的地盘,不让地狱之火有机可乘。唉,凡人之躯,只要地狱之火进来一次,她不就----”小怪摊开手掌,做个“吹风”的姿势,意思是“早就成灰,一吹即散”。 “呵!原来你们说的大战也是搏她可怜?”落烟拍他们脑袋一下,之前说得那么可怕,害她担心半天。 “不是,今日大战早就定好。据说几百年前,地面上那个妖魔之皇无名,暗藏此地偷学到地狱之火绝技,后融入魔焰,威力无比,如今连神族都要恐让三分。” “那不。上次无名硬闯,地狱之火不是毫无办法!” 落烟一下听得入神,不知为何,无名这个两个字,她总有中堵心感,掏不出咽不下。 “那个什么无名,为何要硬闯?”她突然很想知道。 “据说是要从地狱入死灵之梦!当时他们居然打入----”小怪似余惊为定,手朝下指了指。 落烟一脸迷茫,难道这下面还有故事? “他们打入这下面好几层!我们谁也没有去过!” “这和楚沐晨又有何干?”落烟回到现状。她想,那个无名的故事太过遥远,和她不熟,也不必挂念。却忘记当日无名硬闯地狱,是为解救她从花之妖的死灵梦里出来。 “地狱之火发誓要打败无名。这个练级啊,总要有对手。他向黑狱使下了几次战书,都给忽略。自从这个楚沐晨出现……你懂的!” 原来如此,这场大战黑狱使不接也得接。她若早知有此契约,这孟婆汤就该自己独自去讨。从孟婆小屋回来,黑狱使虽未说半句,但她知他该受伤不轻。那几只巨鼠,单是几根胡须都几乎要他们的命。何况后来他要对付几十只。想来也无用,她定神看清石板上的“沐晨”字号,拉住两小怪落入地底。 不过一间小密室,空空无物。六面皆白墙却又不是墙,似某种结界。居然也隔住神眼,看不透墙外的世界。落烟正想问约战时辰,忽见六壁泛起暗红之光。两小怪早就得瑟着抱在一块。 “落……神尊,你为何……把我们也拉下……下来……”一怪牙齿打颤着断断续续道。 “嗯?!”落烟不解地望着他们。 “我,我们……本只打算……上,上面观战……”另一怪颤抖地指指上空。 落烟直接倒地,本以为他们江湖义气厚重---- 她来不及问怎么送他们回去。只见六壁暗红光越发明晰,似明火墙外燃烧,又似液体欲涌入白墙的结界。片刻之后,上空四角开始有火星闪入,“噼噼叭叭”燃烧着下落。火光极其好看,但是声响却是震心的惧怕。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问题是落烟根本不知这地狱之火是何种怪物?而身边刚刚健谈的两小怪,此时早已七窍移位得更加厉害,眼耳鼻似乎都挤到一块!她还能期望他们挤出半个字?而黑狱使连个影都没有! 毫无它法,她只好先施道灵力护住两小怪,自己双手交叉,一副应敌之势。小小的密室越来越炽热。这些日子她虽习惯这些热,不过此时所有热量都挤压在此密室里,有种一触即要爆炸的攻势,确实不是一般神能忍受,身上玄衣都开始冒出焦味。 “咦?几日不见,黑兄弟何时去整容?还变了性别?”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音,带着无限疑问,末了又加上一句,“呃?族别也换了?” “我,我是落烟神尊!”她实在忍不住大喊道,“我和黑狱使差个十万八千里,好吧?” “靠!这老黑,居然找个神来和我玩?!” 一直墙里游动的红流,瞬间挤破六壁,一下涌入。落烟吓得跳入上空,保持悬浮之势,同时还得拉着两小怪一起漂浮。那两小怪紧紧相拥,七窍已经看不到一窍,看似已经自闭,不看不语亦不闻。 “哈哈----灵力倒是强大!”红流继续自语。 “喂!别装神弄鬼,有形现形!”落烟心想,交手总要有个形体,这手都没有,如何交战? 六面流动的红海,突然“啪啪!”几声,吐出几条火舌,狠狠朝他们抽来,空中狂笑声入耳:“你要几只手?我给你几只。” 落烟是及时躲避,却无法控制两小怪。他们给狠狠抽了一下,“哇哇!”直叫。 “原来你们还活着,还不帮忙!”落烟怒道。 “我来了----” 一声大呼,金刀直下,火舌“唰唰!”给截断。落烟看得大气不喘,原来这金刀,可截断地狱之火?接着黑狱使从空稳落地面,然后“呀呀呀----”大叫几声,弹跳到空中。那地面也是火海,可容立足? 落烟看着他,眼冒怒火。 “睡过头!呵呵----”黑狱使傻笑几声,随后转身,一手抓住一小怪,朝他们屁股狠狠一脚,大叫着:“上去给我罩着楚沐晨!” “我去借北神尊吹风空调给----她!” 落烟看着他们给踢飞,蜷缩成球的躯体穿越上空火海,耳边还残留着他们最后的话语,心想:回去她得和北神尊多讨几部空调过来! 黑狱使的出现如助燃剂,地狱之火斗志大增。狱火幽灵呼之而出,眨眼间由几个剧增至几百个,如人头般六面急速浮动旋转,时不时找准时机攻击。黑狱使手持金刀,身如蛇舞,如巨轮般高速旋转的金刀,在他四肢间轮换,稳,狠,准,击碎所有呼出的狱火幽灵! 落烟看得眼花缭乱,最后说不清他的脚是手,还是手是脚!她脑里突然出现----西域蛇舞!楚沐晨那优美的身段,和他的金刀舞居然同出一辙! 想到楚沐晨,她意识到他们必须速战速决,不然楚沐晨怕真要成副骷髅。 她灵力顿增,欲推散火海,至少可找个立足之地?不然这样不停翻飞出来的幽灵,要打到何时?她这推压之力也凑效,逼火海融入一个角落,渐渐成形,至少可分辨出个肢体。 地狱之火似乎被激怒,挥舞四肢朝她冲过来。她正要拳脚相对,却不料黑狱使从背后死抓住她腰带,用尽全力把她推向上空。她身不由己横飞过地狱之火上方,突然想到---- “哗哗哗!”一阵水流声,似大雨倾盆,密室温度骤然下降。 落烟稳落地面,回头朝满身冒烟的黑狱使一笑,悠然道: “神君洗澡水,果然不同凡响!“ 接着斜眼望了望横趴地上的地狱之火,此时他如刚被熄灭的黑炭头,躺那里一动不动,直冒黑烟。她跨过他身,顺腿踢两脚。连神族玄衣都给烧出几个窟窿,她能不气?更何况黑狱使现在是衣衫凌乱,遍身焦痕。 “果真是你们!”老头怪突然空降,急嚷道,“第一层地狱之火全部熄灭了!!” “报!”一小怪随之下来,惊慌无比喊着,“第二层没火了!黑压压一片!” “报!第五层地狱火链松蹋!食人魔不受火控,要----” “报!第十七层火势太弱……” ……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65 七情六欲 落烟哑然!和黑狱使几乎同时冲到地狱之火身侧。 “火兄!醒醒!呼呼----快醒醒!”她边说边拼命吹风,接着又用裙角不停扇风。黑狱使也拼命吹气! “快去把北神尊的吹风空调搬过来!”老头怪大吼一声。来报的小怪撒腿消失。 “咣当!咣当!”在北神尊那架破旧空调“咣当”声中,地狱之火总算一点点燃亮。 落烟一屁股坐地,喘气道:“差点闯下大祸!” “你那洗澡水还剩不剩?”黑狱使突然凑她耳边小声问。 落烟白他一眼。 “把那瓶子卖我也行!能吓唬吓唬也好。”他贼笑道。 …… 他们回到第十八层地狱,远远望着火海里的楚沐晨。此时的她和海面一样平静。婀娜的身姿被地狱链捆绑在汪洋的血红上,平添几分凄凉的艳丽!黑狱使不忍再看,转身急速离去。落烟随他回到地狱里的天堂宫。 “她为何如此钟情于你?”落烟忍不住问。 黑狱使随意找块草地,盘膝而坐,缓缓道:“舞是她的生命,我曾经是她的半个生命,却不料之后竟毁她一生。” 他仰望长空,良久才继续回忆:“十五年前,我去西域求金刀……” 落烟静心聆听,眼前仿佛出现他们初见的情景…… “姑娘!小心!”只见一把明晃晃的银刀划过干燥炽热的沙漠上空,倒插在干沙里,刀口四周隐隐浸出一滩红。 “啊!”接着一声惨叫,一小姑娘应声倒在细沙上…… “那时她不过十四五岁,样子十分可爱。后来我才知,她独自在西域沙漠行走两年,就是为了找那只灵蛇。”黑狱使低沉的声音重新窜入落烟耳膜,打断她幻想的画面。 “那蛇?”她望着他,眼带疑问。 “被我,一刀杀了。”黑狱使摸着脑勺无奈道,“当时也是救人心切!” “你是不是还----” “还,还炖了蛇汤。”他吞吞口水,小声接口,“大漠地带食物难找,一顿鲜美蛇肉,我怎能放过?” 落烟拍拍他肩,黯然道:“你没错,是我也会这样!” “后来我陪她在大漠里游荡三年,终于找到另一条灵蛇!她背着我以血养之,学其蛇舞!沙漠食材本就稀少,她一日一碗鲜血,如何吃得消?” “你?又把蛇炖了?”落烟吸口气,心知这灵蛇天地间极其罕见。他要是一连吃到两只,就是太受上天眷顾。 “这次没敢吃。只告诉她,自己正在自创蛇刀,这蛇正好给灵感。她可学蛇起舞,我为何不能学蛇创刀谱?她执拗不过,终于同意轮流以血养灵蛇。”说着脸上浮出一丝喜悦之情,似乎沉浸在当时的小计得逞。 落烟眼前出现一幅浪漫画卷:大漠落日银沙,一少女倾情蛇舞,一少男银刀相护。婀娜舞姿伴着刀光熊影,那场面该是如何浪漫陶醉----当然不远处还直立着一只吸血媒婆(蛇)。 “后来她舞技大增,而我金刀尚未找到,于是我向她辞行。谁知她突然大病一场,我无它法,只好----”黑狱使再次打断她美丽浪漫的遐想。 “舍身救美?”她立刻应声。 这患难真情总是难忘。试想大漠黄沙,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他们,需要多大的鼓励才能走出绝境?而此时,她重病在身,他背着她抱着她抗着她。总有那么一刻,两心相应…… “啪!”地一声,黑狱使轻拍她脑壳。 “呵呵,我是造梦师!”她回神,又傻笑几声。造梦师?她为何突然冒出这个词? “舍蛇身,炖蛇汤!”黑狱使继续道。 “啊?!你把媒蛇杀了!”落烟略带惊讶地望向他,而后摇着头,终是没有逃过扑食两条灵蛇的命运。 “当时她病得很重。我想这样,一来,可以救她命,二来,没有灵蛇,她自会离开大漠。”他回望落烟一眼,继续道,“其实天下只有一对灵蛇。死了一只,另一只也不会独活。我不杀它,它也会不食而亡。这也是为何我们只能血养。” 落烟忍不住多瞧他小腹几眼,天底下两只灵蛇都到他肚子里,难怪连地狱之火都频频向他下战书。 “她康复后,终于同意回古月镇,而我继续大漠寻找金刀。”黑狱使陷入更深的回忆,脸露奇异之光。那该是一段刺激难忘的经历。 “很幸苦,是吧?”落烟又拍拍他肩膀,提醒着,“若是太痛苦的回忆,就不要去想了。” “嗯?!其实也不痛苦,还算顺利吧。”他回过神,悠然应答。 “后来呢?”落烟想,总不能这样就完结,总该有机会再次遇到楚沐晨。 “其实遇到楚沐晨时,我不过是个狂刀痴恋者,一个普通凡人。不瞒你说,当时还想着等我求得大漠传说中的金刀,就去古月镇做个捕快,娶妻生子。”说时,他眼里泛着微光,带着一种幸福的期待。 年少的梦,总是如此美好。 “不料大漠里偶遇老头怪,原来他也去寻金刀。据说这刀得神守魂,妖魔鬼怪恶灵异兽,无一不可收服。”他说到这,落烟斜眼望着他背后那把金刀,心念着:有那么夸张?那天好像连只老鼠的胡须都砍不断? “鼠是宠物,不属于恶灵,好吧?要是地狱使者还得负责除鼠,我直接用灭鼠器了!”他似猜到落烟的眼神,不满地应道。 “呵呵,那后来呢?”落烟傻笑几声。 “当时老头怪说了一句超感动的话,害我哭了七天。” “那么厉害?”落烟质疑地看着他。 “他说,人有七情六欲七魂六魄。一魂一情,一魄一欲。小伙子,你今世要动几次情几次欲?” 黑狱使忽然起身,双手背于身后,望空悠然道,“我愿无魂无魄,亦无情无欲。”而后回头望着落烟,居然泪流满面。 落烟惊吓地跳起来,不知何故他为何如此伤感? “我当时不就想耍酷,作出个书生样,也文绉绉地回他几句,谁知----”他摇着头哀叹着坐回草地。 “魂魄被收?”落烟恍然大悟。 他痛苦地点头,满脸委屈继续回忆着:“我后来才知,那问题是地狱使者考试题。我居然答对了,还拿满分!从此无魂无魄亦无情无欲地在地狱里摸爬滚打,业绩一直不错!去年还领到小红花一朵。”说到这,他两眼冒光芒,得意之情显现于表。 这地狱使者的奖励也太……落烟干瞪眼,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心念着,回头是否要和神君商量商量,这精神奖励固然重要,可这物质? 他突然伸出右手臂到落烟眼前,上面清晰印着一朵羽铃神花。果真品牌产品,难怪如此受捧! “缘分啊,可不是谁都可得到的!”良久,她冒出一句自觉是安慰的话。 “猿粪啊?!大漠里连只猴子都么有,何来猿粪?” “?……” “话说回来,她不过凡人,而离开大漠的我,却不再是凡人。我们不可能再有未来。却不料她居然得知我身份,从此一心要下来陪我。为此,居然恶念四起----我无法,只好让她大病不起,一拖就是十年。” “这次是神君多事了。”落烟想到如不是那日神君出手相救,楚沐晨怕是继续躺床上度过余生。 “不怪神君。其实我那样做,对楚沐晨是不公平的。我没有权利那样限制她。她该是恨我!”黑狱使语气满是自责。 “也是。人家大好青春,都给你毁在床上!----是病床上!”落烟踢他一脚。如今回头想想,对楚沐晨确实不公平。 “当时我真是给逼到绝路!她居然想到对孩子下手?”他脸色也不好看,似乎那段回忆他极度想回避。 “孩子?” “是隔壁家的!她对那个五岁女孩起邪念,我只好……” “何为恶灵?要做多少恶事才可称之为‘恶’?”落烟突然问。 黑狱使望着她,一时无法作答。他抓恶无数,却未曾真正想过何为“恶”?良久,他才缓缓道:“善恶标准在自己心中吧。” “如今对她可公平?”其实落烟心里也挺矛盾。这公平不公平,不过是楚沐晨自己的选择罢了。 “妖魔蚀骨倒底是何物?”黑狱使忽然转过话题。 落烟沉思半响,接口道:“我也是那日听神君提过,具体不是很清楚。不过既是妖魔之物,定可查个源头。” “不瞒你说,今日我去打探过。近段日子民间确实有不少说法。”他沉声道。 原来他迟迟未能赴战,不是睡过头,而是去查这妖魔蚀骨。 “需要帮忙吗?”她想此刻他开了头,定有话要说。他倒是毫不客气地点头。 原来这南蛮之地妖魔聚集之所,民间风传一种摄魂术。据说可凭此术创造出一种完美的艺术效果:“倾尽一世,换瞬间回眸。”不少少女凭着对浪漫的痴迷,纷纷欲试。 落烟细细回想当日情景,还真是绝美。如若沐晨暗恋的是神君,她这生怕也只能有那一刻的投怀送抱和生死回眸!随后幻化成粉。 不奢望永恒的躯体,却奢望那瞬间的美丽! “姑娘!姑娘!”一老头的声音极度不顺耳地打断她思绪。 看她回神,老头板起脸厉声道:“你到底问不问?不问赶紧走开!” “问。我问。”她及其不情愿地回到现实,堆笑应答。 身后黑狱使推推她肩,意思是抓紧时间,后面还有一长队姑娘等着。她这个位置可是他不休不眠,拿着破被草席排了几日几夜才等到的机会。老头看似很满意黑狱使的暗示,故意闭起双眼摸着长须,似笑非笑,一副伴仙模样。 “可否告知,我心里的那个人在哪?”落烟学起凡人少女模样,半遮半掩略微害羞地开口。 “你可知他是谁?”老者模棱两可地应着。 “是谁?”她反问。 “天地之君!” 若不是身后黑狱使压着她肩,她要惊跳起几丈。这也太玄乎了?!这凡间一老头,如何得知她和神君…… “一个凡人,如何与神族之君相恋?别说相恋,今世想再见他一眼都不可能。”老头继续陶醉自语。 她当场身骨具软,几欲跌下木椅。原来他不过给个大众答案。也罢,不知总比知道要好。 “那要如何?”她顺藤摸瓜。 老头“啪!”地一声,从桌底掏出个小瓶往桌上一放,随后睁开双眼,不停盯着瓶子。落烟顺眼望去,上面歪歪斜斜刻着几个字:追君必备! “什么东东?”她嘀咕道。 “买还是不买?”老头居然呵斥着。 “买,买。”黑狱使赶紧掏出几锭银子放于桌面,拿起瓶子拉着落烟就走。 落烟忍不住伸手探探他额头,心念他是不是给地狱之火烧坏脑袋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66 妖魔蚀骨 “你不知,民间高手是无需多说的。一切只能意会,意会!”黑狱使甩开她手,神情专注地看着手中小瓶。看他如此认真,落烟禁不住凑头细看。他如至宝一样赶紧收入口袋,低声道:“回去再慢慢研究!” 落烟晃眼看到路边几个小摊,禁不住扯扯他衣袖。他转头一望,脸色顿红。只见小摊上全是青色小瓶,赫然刻着“追君必备。” “公子别害羞,如今君追君已不是奇事!”一小摊主看到他们似乎有兴趣,即刻大声招呼着。 落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而后拍拍他肩,带着几分无奈:“祝你们幸福。” 他回瞪一眼,拉起她就跑,恨不得赶紧消失在小道上。 “等等!” 落烟突然停住脚步。她留意到这街头街尾,手拿这些小瓶的女子颇多。有些神色自然平常,谈笑风生;有些却似失魂落魄,眼神茫然。而那些出神女子,似乎朝同一个方向行走。经她一暗示,黑狱使也觉异样。 这发现令他们精神大振,随即挑个神情异样的女子尾随。那女子不过一普通妇人,毫无姿色可言。她照样行如常人,有熟人打招呼,也会及时作答。除了面色有些泛黑之外,并无其他异常。他们一路跟随她,穿过小镇步入丛林,走了上百里路,从白昼走到深夜。 一个凡人如此折腾,定要歇息补充水食,这个少妇居然不停不歇。落烟感应几次,确是凡人不假。难道是那些瓶中之物,让她们不知困倦? “可否给小瓶我瞧瞧?”她回头朝黑狱使小声道。 “我扔了!”他倒是答得干脆,见落烟神情不悦,他继续解释,“我偷偷尝过,咱们的是山寨版。” 也罢!落烟正欲作答,忽见女子疯狂奔跑,嘴里发出极度恐惧地叫喊声!他们闪电般冲上去,那女子却已倒地身亡,胸口涌出一滩鲜血,似利器透胸而过。落烟神色骤变,晃眼看到另一尖叫狂奔女子。他们对望一眼,立刻分头追寻这些身影。 她想,小镇里看到如此多神色迷惘的女子,怕是都给引入这丛林。 不少凡人女子一个接一个在她面前倒下,而她总是迟到一步。似有一个无形身影在不停杀戮,无法停歇。最后当看到一个约有十四岁的女孩倒在不远处时,她再也无法抑制心中怒火,唤出灵力横扫丛林。巨树棵棵应声倒下,眼前给她劈出一块空地,视野顿时开阔。 月光下,那身黑衣紧裤,眼透蓝焰的身影历历在目!他似舔着手里利剑欲滴的人血! 她倒退几步。其实她只想发泄心中怒气,并未想到会---- “哈哈哈!你本就是魔!疯狂杀戮吧!只有顺了这魔性,我们才是绝配!”一女子柔媚之音忽然响彻山谷。 黑衣身影似得命令,剑光劈地而来,大地成块断裂,翻飞着随剑气冲向落烟。她来不及闪避,只能双手聚集灵力成球,欲生硬接住这一破天而来的剑气! “你不是他对手!” 一声厉呵,她眼前神光球忽然剧增,似有神力注入,亮得刺眼。剑气神力冲击瞬间,她身心剧痛。若不是突然冒出的身影稳住她身体,她怕是要震飞数丈。 “姜,姜黎!” 护她的正是姜黎。 “先离开这里再说!此时的他惹不得!”姜黎神情凝重,抱起她几个腾跃。待她回神,已经远离丛林。 “我朋友?”她想:姜黎不会夸大对手的能力。若他都如此紧张,那黑狱使不是危在旦夕? “黑狱使已回地狱。”姜黎应道。 “你们认识?”她略微诧异。这姜黎通天入地的本事她是领教过。不过居然能认识一个地狱使者,是不是懂得也多了点? “这南蛮一带,谁不知黑狱使?”姜黎不屑看她一眼,接着道,“除了你!心里只容神君吧?!” 落烟回瞪一眼,心念叨:装什么傻!明知故问! 此时他们已到南神殿附近。她开始担忧要如何带姜黎入南神殿,然后转道去地狱之门?毕竟是神族之地,眼前这姜黎不神不魔,委实难伺候。谁知姜黎领着她绕入丛林。 “可还记得此地?”他忽然问。 她四处观望不觉异样,暗想:丛林草木皆大同小异,无所谓记与不记。 姜黎径自摇头,低声自语:“无名无望!” “狐狸洞!”她突然叫起来,似乎这洞有些不同?心里痴想片刻,恍惚中见到一女子怒颜。 “九心弦?”她又冒出一句。 姜黎看她痴呆状,也不多做解释。她“嗖!”地一声,自己先变幻成一只美丽的红狐狸,带着得意的微笑望着姜黎,还不忘甩甩蓬松的毛尾巴。姜黎视而不见,右手空中一划,一道石门隐现,老头怪居然站门口恭候。 “姜将军!千年不见!贵客贵客!”老头怪笑脸相迎,而后惊讶道,“将军何时养起狐狸宠物?”说着欲抱起落烟,她急忙后跳几步,现出原形。 “失礼失礼!原来是落神尊。”老头怪望着她,强忍着笑脸。 “老头无需客气。我只是路过此地,讨碗茶水。”姜黎斜望落烟一眼,堆笑应着。 上神的狐狸丑样给他们瞧个正着,落烟此时心里是又气又恼,表面也只能挤个笑脸敷衍而过。她委实不知自己为何突然想到变幻个狐狸? “姜将军,改日可否教老头我这个地狱之门召唤术?以后我回家方便些,无需日日挤地通!”老头怪边推开石门,边低语。 “这个可不好学。不如去和先神君讨些优惠票实在。”姜黎笑答。 “地通?”落烟好奇问。 “咳咳!就是地下通道,简称地通或者地铁”老头怪耐心应着。 落烟不再多问,他们套家常都是千年话题,那时的自己都不知身在何方?心里只想早些见到黑狱使,确认他安好无恙。老头怪直接把他们带到楚沐晨牢狱之地。只见黑狱使独坐石板,遥望火海里的倩影,不言不语。感应到他们神息,他并未回头,只有个声音从牙缝里挤出: “无名噬魂为何重出?” “我们也正在查!上次他入地狱,触动噬魂恶灵!经过我和文长老力控,魔剑应无大碍,只是……” “那女的是怜儿?” 落烟想起丛林中确实有个女子声音,似魔音相控。 “是魔妃怜儿!”姜黎应道。 “她的七魂六魄在何处?”黑狱使依然深情望着火海里的沐晨,身体丝毫未动,但语气问得犹豫,心里似早有答案。 “妖魔蚀骨可腐蚀神骨。上次神君虽未伤至骨,却也惊吓到神族。即使无名噬魂不收她魂魄,她也没有资格轮回!”此时姜黎也凝望着楚沐晨,神色间露着几分无奈。 落烟只是静心聆听。她知,姜黎就是答案。 黑狱使突然起身,飞越火海。姜黎及时一道神光开路,跃跃欲起的地狱之火顿时安静下去。黑狱使停在楚沐晨身前。 此时的他离她只有几步之遥,他却迟迟不敢靠近,只是怔怔地望着低头垂睑的她。眼里能聚集多少伤痛,怕只有他自己心明。她依然低头闭目不言不语。他突然扯开她上衣。她心口那道剑痕刺痛落烟双眼。她转身不忍再看。 其实那是道剑孔,穿透整个胸腔,里面空无一物,连心藏在何处都无法知晓。 忽听“咔嚓!”几声,落烟心感异样,猛然回头。只见楚沐晨形体消瘦,瞬间形成一副枯骨,而后化成金色粉末,散入火海。只剩那件曾经美丽无比的神族玄衣,悠然飘落到黑狱使手中。而那双手一直在不停地颤抖。 地狱火海上飘过他低低的哭声,如大漠风沙,一粒带着一粒,淅淅沥沥…… 落烟无法直视,侧目望了姜黎一眼,便抽身离去。有姜黎在,至少他会活着! 天堂宫,地狱里唯一的一片净地。 “为何他们不能一同生活在这里?”落烟眺望远方,心依旧无限伤感。即使她再次见到姜黎时,已是几日后。 “因为那是她和神君的约定。”姜黎站在她身后,轻声作答。 “神君?”她忍不住回眸,望着姜黎一如既往,平静而略带邪气的脸。 “妖魔蚀骨亦可腐蚀她自身。那日逍遥阁上,她早该随金粉消散。神君许她最后心愿,重聚金粉成形,打入地狱。” 原来,这是神君为沐晨做的一场梦。 “那为何?”她依然不解。既是神君许可,为何最后那日,她还是粉化入火海? “身心俱疲,形体自毁!”姜黎重重吐出口气,看似也不能平静。 她想起她的眼泪,当他跪求她忘记时。 她用一世换来的相聚,他却要用永世来奠基。当曾经的执着变成负累,她最终还是选择放弃。神君怕早料到今日的结局? “她如何得到妖魔蚀骨?” “魔妃欲让无名魔剑重出,故利用凡人之欲引魔剑吸取大量魂魄。那日她求魔妃相助,上天界见神君,却不知用魂魄换取的是妖魔蚀骨,只道按此方法可见神君一面,后又被凤飞天舞利用。” “那些林中被魔剑所杀的女子,是否都是?” “她们用魂魄换取自己所想。瓶中其实空无一物,除了他们自己的魂魄。”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67 妖魔之宴 “如只需魂魄,为何把她们都引入丛林如此残忍杀害?” “魔剑噬魂,嗜血追魂。必尝到血的气味,才能摄取魂魄!”姜黎黯然。 “既是魔剑,为何不杀恶灵?为何是这些无辜女子?”她心里愤愤不平。 “无名对作恶妖魔不会留情,倒是这些凡人女子,他不愿去碰。越是这样,魔妃越要他沾满她们的血。何为恶?恶灵残杀道义所然。只有残杀善类,才显恶之本性。” “她,为何要这样?”她无法理解。 “因为,她想和他一类。”姜黎怕怕她肩,轻声道,“终有一日,你会懂无名。现在我得回去看看无名,自己保重。” 望着姜黎离去,她心给某些记忆牵动,突然想到---- 望狐山,悠怜洞。 出地狱之门后,她急忙向南神尊告辞,言语间不忘暗示南神尊卖个面子,不要透露她行踪。南神尊自是应允。 离开南神殿,她即刻闭眼凝神。眼前山路变得清晰,她顺忆而行。越靠近悠怜洞,妖魔之气越浓,而大多是狐妖之息。她摇身变成只成人形公狐狸,嘴角挂着两撇胡须。正当她自赏造型时,一声音突然传来:“喂!你还不过来帮忙!” 顺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群成形狐妖正在忙碌。此声急唤正和她意,她飞驰过去。 “把这些都搬到洞里!”之前那小狐妖又嚷着,顺手指向脚下几包东西。 “哦哦!”她照吩咐行事。 入洞沁凉,石钟乳成群,滴水声此起彼伏。她心突紧,仿若重新回到魔界幽灵之音,黑衣人----无名?还有他怀里那只狐妖? “发什么呆!快走!你想埋这里不成?”一小妖拍醒她。 她“嘿嘿”笑两声,放下手中之物,跟随他出洞。紧接着一声巨响,整个山洞轰然倒塌。小妖们兴奋叫嚷几声,随后往林子深处走去。 “兄弟,新来的?”一小妖靠过来套近乎。 “刚成形。我叫小黑。”她热情应答。 “大熊。”他也很干脆。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她装出新来者傻样。 “魔皇有命,要填平这望狐山所有狐狸洞。此山妖魔都迁移回妖魔谷,不能给神族留下任何线索,更不能给他们机会屠杀小妖魔。”他滔滔不绝道。 原来如此。她突然觉得,妖魔和神之战,无论谁赢谁输,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你可去过妖魔谷?”大熊接着问。 “刚成形,未曾有此机会。”她附和着。 “听说那里很美。”大熊自我陶醉。 她干笑两声。妖魔之地,能有多美? 接着几日,她和这群狐狸满山跑,摧毁上百个狐狸洞。她心诧然,这狐狸家族还真庞大!同时上千妖魔分批进入妖魔谷。那夜,几个狐友去林子里打来几只野兔,烧起火烤起肉。那吱吱冒油野兔,肉香四溢。落烟馋延欲滴。大熊倒是很哥们,熟时给她抢到个兔腿,她乐滋滋地啃起。 “上善大人!”突听领头沉声道,同时站起身。小妖们即刻停止嬉闹。随后一黑影落到火堆附近,黑披风帽子半遮半掩他的脸。落烟记得他,一个等候若冰千年的狐妖。 “都办妥了?”上善低声问。 “办妥了。”领头果断应答。 “你带他们从北口入谷。南口现在有情况。”上善吩咐道。 “是!”领头妖点头,接着问,“他们如何找到南入口?” 上善冷眼厉声:“这不是你该问的!”说完消失在夜色。 他们即刻夜行,又急速几日才到他们口中妖魔谷。落烟感觉不出是个谷口,只是随着他们穿过无数丛林,再穿过一雾气浓郁灌木丛,他们就高兴叫起,说是进谷了。不过那以后,她明显感到天空有强大结界,似乎坚不可破。也许是跟着他们进谷,她感觉不到玄机? 入谷之后还继续走了两日,才到给他们安排好的大小狐狸洞。这连夜长途跋涉,小妖们都劳累不堪,未入夜都已摊地死睡过去。落烟趁机开溜。 九心弦是一个神。要找一个神,以意念为引,捕捉神息比肉眼搜索更为有效。落烟双眼紧闭,以灵气驱动意念,跟随感觉,几个起伏跳跃之后,却来到一个古藤吊桥。桥底是万丈深谷,桥两端有明显损痕,似乎重新修补而成。一小屋坐落悬崖峭壁间,与吊桥相连。 她心感此地甚为熟悉,脑里频现自己身着华丽黑裙,倚栏远眺身姿,而空中似乎还飘着玫瑰血色和浓郁花香。 “花落为魂,血池埋骨。” 之后,她再也无法凝气静心,只好凭来时记忆回到狐狸洞,辗转反侧,天刚亮时才迷糊入睡。她记忆本就不好,如若刻意忘记,她就会真的记不起来,就像今晚这淡淡哀伤。 “小黑!小黑!”大熊把她推醒,并大声嚷道,“老大说今日我们要去厨房帮忙!” 听到“厨房”,她猛然坐起,睡意早已溜之大吉。成神之后毫无饿感,可味觉更为敏感。脚落入凡间那刻,她无时无刻不想着这天下美味。 “动作快点。听说魔皇夫人不好惹。今日可是她给若冰大人办接风宴。”大熊催促道。 听到若冰,她即刻跳起来,拉着大熊往外走。若冰和九心弦同时给劫出神族牢狱,找到若冰怕是能知九心弦下落。随后他们跟着一群小妖魔来到厨房,却不只是个“房”,巨大如宫殿,炊具样样俱全,各色美味分类置于桌台。这些妖魔毕竟是**之躯,一日三餐不可少。不过能享受这人间美食已足矣,何需羡慕神仙? 接风宴办得极其奢华。谷底空地临时搭建一歌舞台,上千华木桌椅围台而设,里外三层,隆重气派不输神宴。果盘糕点酒水先入桌,那些主食美味要等赴宴妖魔来之后才上。落烟在厨房做了一天下手,珍奇佳肴一饱眼福。待百宴准备妥当,等侍女送盘时,他们叫散这些临时小妖魔。落烟趁机抓起一壶酒,趁众妖不备,轻跃至一古树藏于浓枝叶间,一副看戏之态。 赴宴妖魔逐渐出席。除了姜黎和上善她有些许记忆,其他都无法呼出姓氏。姜黎和个老头同坐上座。她至今未明,他们分明是神族,为何听令于妖魔?而姜黎神韵至高,邪气十足,实在无法用简单正邪分清他身份。上善独坐一桌,冷俊无语。 而后一对夫妇缓步入场,在座者都起身行礼。落烟一口烈酒下肚,眼朦心明:他们就是这妖魔皇和后。这魔皇该是传说中闻名色变的----无名。他一身裁减讲究黑袍,黑中藏银光,暗红宽边条文镶于领袖口,样式简单但不失气质。右侧夫人身着深红底裙,黑中闪银腰带,肩披黑纱围领,样子简洁却不失神秘和高贵,与夫君服饰极其相配。她裙服不很亮丽,容颜却妖艳动人,特别是那双媚眼,水灵透彻,仿若随时可滴落痛人心弦泪。 落烟又喝下一口酒,无端地心里郁闷。她和他们可有千丝相连?丝丝断裂,痛在瞬间? 妖魔之皇无名牵着夫人上座,台下随之下坐,安静无声。 “今日歌宴,专为妖魔谷若冰大人举行。”妖魔之后发话,声柔气势却不弱。 话音未落,两白衣身影从天而降,一男一女。女的是若冰。男的束发白袍,手提纸扇,民间公子模样。帅不比神,气质却高于妖魔之上。只是这气息居然无法感应?落烟暗里吃惊,这又是何方神圣? “多谢皇尊和后夫人。”若冰开口,声宛如雏燕,娇弱温婉,一改往日冰冷。 落烟如在场者一样,甚为惊讶,瞪眼张嘴无法吱声。 “请容我介绍我夫君----叶文。”她轻挽男子手臂,笑颜如花。 落烟差点从树上跌落,偶然间感到无名似乎朝她这树望了一眼。她即刻增加灵力深藏气息,余光无意瞥见上善手中酒杯碎成粉。而他身后不远处,一红衣女子凝望他影,不十分美丽的脸随杯碎而消沉。落烟如看戏,望尽万千姿态却遗漏自己。 “在下叶文。”那男子双手作揖,笑顾四方,毫无拘谨之态。 无名面无表情,只挥挥手,意是上座。对若冰夫君何人,他毫无兴趣。若冰带着叶文寻空位而坐。接着妖舞魔曲,主食也一一上桌。落烟“咕咕”喝上几口酒,强忍饥馋。 赏舞听歌,酒足饭饱,妖魔们开始下座串门闲聊,众多都涌向无名夫妇。落烟一直留心叶文。只见他几杯应酬之后,悄然离席,瞬间消失于丛林。她隐身跳下古树,抓起一烤鸡,顺带换壶酒,紧随叶文而去。 叶文健步如飞,脚不沾尘土,点灌木疾驰。落烟使出全力勉强跟随,突然意识到他是神。若非他也是来救九心弦的?想到这,她狠咬一口鸡腿,鼓足劲紧步相随。 林子深处妖魔之气突然剧增,她无法看清道路,而叶文早已不知去向。她耳边开始出现奇怪之音,似妖魔鬼怪低吼,又似凄厉惨笑,又或悲惨哭喊……眼前幻觉不断,如进入异灵空间,四周黑暗,只见透明空灵漂浮,脚下无路,仿若随时都会踏空坠落无底深渊。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68 师徒情绝 在她徘徊之际,一个身影如幽灵漂浮远处,呼叫着她名字,一下是“落烟”,一下又是“轻羽”。她不知不觉随影而行,越欲知他是谁,越无法看清他模样。突然脚下成万丈深渊,她急速下落,恐慌中惊醒---- “叶,叶文----”睁开眼,自己正坐于地面,背半靠在叶文怀里,手里还紧抓着鸡腿不放。看她苏醒过来,叶文起身离去。 “喂!等等我。”她即刻爬起,穷追不舍。 “为何跟着我?”他终于开口,声音冷若寒风,吹起她一身鸡皮疙瘩。 “你可是来救九心弦的?”她鼓起勇气问,在这妖魔之地偶遇同族,她当然不会放弃! 他不屑道:“你最好回去,连魔心雾阵都闯不过,跟着碍事。” “我,我刚才不过是喝多了,没注意。”她辩解道,随后忍不住打了个酒隔。 他皱眉道:“你那鸡腿……” “很好吃的。你可要尝尝?”她急忙咬一口,才依依不舍递到他面前。 “我是让你扔了!”他终于忍不住大吼,并下意识摸摸自己胸前油腻印迹。 “哦,不好意思!”她歉疚偷望他几眼,同时拼命多咬几口后才顺手扔了鸡骨头。 叶文可恨可气,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自己摇头转身离去。 “你是几品神?”落烟跟在他身后大声问。 他不回答。 “你如何认识若冰?何时娶了她?”她继续努力。 他沉默。 “喂,你----”她咕咕把酒喝完,酒壶朝他后脑勺砸去。 他根本未回头,酒壶未能碰他丝毫,自己弹回正正击中她额头,无处可躲。 “奶奶的,这天地间何时又生出一个比我厉害的神!”她摸着头上肿起的包,暗骂道。 叶文突然回身,闪电般揽抱她腰,飞落于一高树枝头。瞬间谷底妖魔身影窜动,如黑色流水涌向南方。待妖魔群消失,落烟重重呼出口气。 “毫无敏锐之觉,还敢出来?”叶文厉声道。 “我,喝多了----”她故意揉着脑袋。 “喝多是借口!”他微怒,眼里写着:孺子不可教。 “哦。那是吃多了!”她立马换个解释。 他直接松手,让她从树顶坠落,眼里似乎在说:你自生自灭吧。 落烟及时灵力护身,缓慢飘落,而后仰望树上的他,咧开嘴做个鬼脸。叶文跃下树,一把抓住她手腕,一股强息慢慢沁入她记忆。她愕然。 “你在读什么?”她欲收手,却无法挣脱。 他不语,猛然把她往空中抛去。待她稳落高枝,才看清他身边已风起云涌,上千只妖魔一扑而上。突见一道白光冲天而柱,光心里他身轻如燕,高悬于空中。百道光环随意念纷纷落地,入地成光波四散,破石之气排山而至,上千妖魔顿时化为乌有,只在眨眼间。落烟趴在树丫上,惊讶得眼珠几乎掉地。 “你到底是谁?!”一声怒吼,上善出现在他跟前,惊讶程度不输落烟。 “你,不是我对手。”叶文未瞧他一眼,跃身而上欲带落烟。 上善怒冲过来,目标却是落烟。大凡他估计他们一伙,此时他离她最近。上善来势之快,落烟根本来不及躲避。而叶文速度更是吓人。他们这一抓一挡,最后她还是落在叶文手里。上善不甘示弱,光剑于手猛攻过来。 叶文望着落烟,突然道:“你该学点御敌之术,比只会偷鸡腿有用。” 她无言以对。 “看好了。”他闪到她身后,握住她手,带着她巧妙躲过上善第一剑。上善当然不让,招招对她,处处攻其要害。她周遭刀光剑影,无法视物。可在叶文周旋下,上善猛攻却伤不到她半分。 “我答应过若冰不伤你,回去多集些妖魔再来找我。”叶文突然带着她飞离他攻击范围,疾驰而去。 上善自知不敌,沮丧留于原地。落烟心却久难平。叶文带着她在剑影里游刃有余时,她为何不停想起当日师父领她在碎冰里轻舞的画面。那一刻,她差点以为他就是师父。可无论如何努力感应,却毫无师父气息。 他们急速飞行两天两夜,穿过一峡谷,最后来到一大片干裂土地,四周是悬崖峭壁,寸草不生。 “你不能过去!”她嚷道,潜意识觉得此地极度危险,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这里等着。”叶文命令着,随后腾空一跃,往对面悬崖峭壁飞去。 “真的很危险!”她急得冲上去,心里只知要拦住他。脚下干裂泥土突然翻腾,化成滚滚岩浆,强大热流冲天而上。魔之烈焰----她突然想起。 “不知死活!”叶文怒吼着俯冲而下,抱起她直腾高空,随即意念而成一强大光球,把他们护于光内。她猛然想起,这烈火只对神有效。而此时叶文身上毫无神息,是她激活这魔之烈焰。 叶文带着她朝着岩壁疾驰,几乎要碰到岩壁时,她又急嚷:“这岩壁不能碰!” 话音未落,一巨大火舌迎头扑来。他紧护她在怀里,用自己脊背挡住热浪。虽有强光护体,他亦面色不改,但额间还是渗出汗水,滴落她额间。她心忽然跟着疼痛。一波未停一波又起,百个火舌汹涌而至。他抱着她迎火舌直冲云霄,最后稳落悬崖一突石。若不是神光护着,他们定是热化成灰。 叶文脚不沾石,悬浮于空,目不转睛凝望火海。落烟追随他视线,看到立在巨大火浪顶峰的----无名。难怪这次岩浆巨浪比印象中要来得猛烈。这本就是无名的地盘。 他们身后石壁突然打开,一阵刺骨寒意迎面而来。落烟骤然清醒:她确实来过这里。意料之外,若冰出现在洞口,手里还扶着一软弱无力女子。那女子眼光散落,神息却甚浓。落烟心里九分可确定,她该是神族一直寻找的南神尊之女九心弦。若冰看到落烟,眼里亦充满震惊,而后默默看了叶文一眼,不语。 “若冰,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远处传来无名厉喝。 若冰脸上恢复一如既往的冷,不作答。叶文盯着无名不动声色。这是魔之烈焰根源,在无名操控下威力不可想象。而这烈焰,是可化神体为灰烬的。 叶文突然低头望着怀中的落烟,沉声道:“轻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他一个猛推,她身如断线风筝,急坠入熊熊烈焰之谷。 落烟身心冻结在叶文推她那瞬间,手里紧拽一块玉佩。那是他推她时,慌乱中她本能地想抓住什么,却抓住他腰间这块玉佩。之前隐形着,到她手里现出原形----那是师父的最爱。从她记事开始,它一直挂在师父腰间,不弃不离。而这天地,能独闯妖魔谷依然从容不迫的,除了师父还有谁? 师父,之前你一直护着我,可为何最后你可那么绝情牺牲我?五百年朝夕相处,这份恩情,你怎可断得如此彻底?当她心知叶文就是师父时,落入火海那一刻,她真想就这样神体成灰。 可无名却不如她愿。他腾空接她瞬间,烈焰在他意念间熄灭。 “轻羽?轻羽。”他低声呼唤她名字。 “无名?”良久,她才缓缓聚焦到这张陌生而熟悉的面容,回到她的现实。 “你还记得我?”他又惊又喜。 几度轻旋,他带她落到烈焰外围的丛林里。而此刻的她,身心依然沉浸在师父的绝情之举,何曾记得他? “无名!”上善突然出现,急报道:“南口神兵接应,我们怕是挡不住,叶文太……” “他是无彦,不是你们可拦得住的。先撤!以后再说。”无名命令着。 上善望了落烟一眼,并不多问,领命消失于丛林间。 她终究还是回到妖魔谷最不想去之地----无名的宫殿。 无名带落烟回蓝羽居,只字未留便匆忙离去。无彦和若冰之事不容迟缓,他自是要亲自处理。 小居青瓷蓝帐,优雅别致。落烟对这间幽蓝小居倒是有些迷糊印象。其实她并未受伤,只是神情有些恍惚,稍加歇息也缓和过来。倒是派遣而至的四五个小婢女,见到她时给吓得脸上红绿,不知所措。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公狐狸模样。她们备好热水,却不知如何伺候这公狐狸沐浴更衣?难怪之前与上善对决,他招招要置她死地,想必也是未有认出。而在师父和无名眼里,无论她如何变幻外形,都逃不出他们的眼。 “姐姐们都出去吧。” 她话刚出口,她们瞬间消失。想必她这狐狸模样丑陋不堪,连婢女都退避三舍,不忍入目。她现出原形,入水沐浴。 她想起天倾殿落华阁的九天池,师父给她精心调制的水温,总是不温不热地温暖她的世界。神殿仍在,而她和师父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不过师父劫走九心弦也好,至少为神族做了件事。待九心弦重回神族地牢,南神尊也再无借口挑开与妖魔之战。她这一路折腾,最初的目的不也是九心弦? 梳洗完毕,她独坐床榻沉思,如今该如何回神殿?关于无名,她还记得多少?几月前,百年前,还是千年前?----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69 噬魂追忆 “无名,逃不出去的。”她看见自己成影于空,身心仿佛回到当时,那袭红衣长裙如火般燃烧着心痛。 “我本就不打算逃!只是想让你看清楚,神族是如何出尔反尔的!”他利齿刺破她肌肤刻入肩骨…… 但愿我会记得你----无名! …… 过往如昔,记忆如入春之幼苗,在她脑里疯长。肩头齿印微疼,她终于想起那是无名留下的印迹。难道师父之前那掌,有意解开她的----恐惧如夜幕侵袭而下,不容她逃避。此时已无关生死,而是承重的负累,该如何选择? “轻羽?”无名忽然缓步入屋,唤醒沉思的她。 她茫然回望,细声应答:“我是落烟,不是轻羽。” “名字无关重要。”他坐到床榻前,凝视她轻声问,“可有回忆起一些事?” “没有。”她不知为何要说谎,而这谎言如此苍白无力。 “别骗我。”他眼眸深处是无尽期望和等待。 “呵呵。你希望我想起什么?”她冷笑着反问。 “没关系,回来就好,这些以后可慢慢回想。”他轻拂她脸颊上细发,顺手理到耳背。 她记得他这个习惯性动作----千年前,曾让她心动至死。 “不要碰我!”她推开他,努力平静道,“我无法给你什么。我心在神族,这妖魔之地不是我该留之所。我来这里不过是为了救九心弦。” “呵呵!”他冷笑两声,“这天地将要逆转,你察觉不到?” “无论如何倒转,恒天在哪里,我在哪里。”她狠心应答。 他们之间总有一个要放弃,而此时她希望放弃的是----无名。 “哼!恒天,你可知当年在无名之城,他如何承诺又是如何做的?”他怒意微显。 “我不需要也不想知当年之事!”她打断他,一字一句道,“我已是恒天的。无名,即便这乾坤倒转,你我都不可能回到过去!” 他双手紧握成拳,面色沉冷默然无声。 “无名,放了我。我不愿伤你,可我们的美好都成追忆,如今我对你毫无感觉。”肺腑之言,无需遮掩。她凝望着他毫无血色的面容,即便心跟着寒冷,也要面对。 良久,他才挤出几个字:“我不在乎。我们可重新开始。只怪我那日伤得太重,才让你有机会回到天界。”他试图拥她入怀里。 “太迟了!无名,五百年前当我决定嫁恒天时,就已经太迟了----”她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漠然道,“恒天耗两百年救我,之后他为此沉睡两百年。而他保留着我所有的记忆。答应嫁他之时,我清醒无比,他未曾逼过我……” “当时你重伤,很多事不知。”他黯然,“这神族,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高尚。他们只保护他们觉得要保护的生灵,屠杀其他生灵时,和妖魔毫无区别。” “现在说这些,你不觉得可笑之至?望狐山,悠怜洞,可没有神逼你----” 那沉年旧事,此刻在她脑中如此清晰:算算也是八百多年前,她在仙羽山醒来,恒天却因救她而沉睡在神君殿不知生死。她好时百年,终于在望狐山悠怜洞找到无名,而他却抱着小狐妖在秀恩爱。当时她心如刀割,泪湿衣襟,那是怎样一种不可磨灭的绝望之痛? 记起越多,心越彷徨伤越真。无论当初理由为何,她宁愿相信是他逼自己放弃。 “既然百年前你逼我放弃,此时为何又来扰我生活?”她神色暗伤。 他突然揽她入怀,强行吻住她的红唇,并毫不费力封住她神力。她奋力反抗却是无威之力,他深陷其中无法停歇。可最终,她还是逼他不得不放开。 “可有感觉?”他望着她,冷笑着轻擦嘴边血丝,沉声问。 她笑得更冷:“无名,我们已不是同类。看,我是神,已流不出那些腥味血迹。”她顺手擦掉自己嘴边----他的血。 那残留嘴边的魔血是苦的,她的心是痛的----为他,更为他们的曾经。 “你本来就是我的!无论是人还是神!”他低吼着再次疯狂吻下。 是报复是仇恨?!还是他和她一样,心痛他们的曾经? 他本是妖亦是魔。此时的理智在疯狂**与报复间,是如此不堪一击。他无情撕裂她衣裙,火烫双手毫不留情滑过她肌肤……他要的,谁可以阻止? 即便心知毫无希望,她仍然含泪相求,他却未能放过她。在他完完全全强占她身心之时,那些碎过的记忆,让她碎得更为彻底。 他们之间除了伤害,还剩什么? …… 待他清醒过来,只沉痛地望她一眼,默然离去----那是她有生以来看到过的最伤痛最悔恨的眼神。 她只能蜷缩在床角,潸然泪流。当时的她并不知,那句“不是同类”无情激发他体内最深的痛----他一生最憎恨神族,他立誓要灭的----神族。 不久,魅珞缓步入室,轻扯绒被覆盖她身,并置一套崭新衣裙于床边。 “轻羽,你可记得九百年前在神封印之城----无名之城,我们和巨绿魔头最后那场生死之战?”魅珞似相问,更似自语,“当时守城封印即将破损,城里百万妖魔等着自由的那一刻,你突然回城,并挑起与巨绿魔头决战,逼无名出手帮你。当时你坚信神族会履行他们诺言,如若无名摧毁魔头,神族会恩赐他神位。” 魅珞稍停,落烟只是茫然回望她一眼,并未接口。 她继续道:“却未曾料到,无名手中噬魂剑由于无法噬魂而不忠于主,反受魔头操控。你为救无名,以凡人之身魂祭魔剑。他毁魔头,你却魂归噬魂,永不超生。后来赶至的神君恒天带你离去之后,无名之城就剩下一场神的屠杀。当时已被魔头重伤的无名,九死一生才逃出城。 “无名曾是整个城池之王。而城池里除了妖魔还有无数凡人,曾经一起生活上千年。当无名看着他的臣民就这样给神族屠杀,却什么也做不了,你可知当时他心之痛?如果他不助你摧毁魔头,神族又岂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毁掉整个城池?而王者之尊宁死不屈,他却可为你---- “你醒来只道恒天对你的好,可曾想过,无名给你的是满满的爱。只是你一直在排斥,这爱才成了所谓的伤害。”魅珞拍拍她肩,深叹道,“我和无名千年夫妻,却低不过你在城里那短暂停留。他等你上百年,伤你更伤他自己。” 落烟泪早缺堤,此刻只能哽咽无语。 “是去是留,无名不再勉强。不过这妖魔谷永远欢迎你。”说完魅珞掩门而去。 魅珞这翻话,她无法否认。无名之城最后那场决战,她之前有些模糊记忆,此刻却无比清楚。百年旧忆破壳而出,带着新生的血迹,痛染整个天地! 可以生死相护之情,绝不单薄。她对他何来恨?她恨的不过是自己。在他占有她那一刻,她身体不是冰冷,而是那么热切地回应着他的爱----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思念在那瞬间苏醒。她以为她可忘记,可在他怀里时,她忘不了----虽记不住那些风花雪夜的细节,却心知他们曾是那么刻骨铭心,生死相约不离不弃。 是谁在作弄他们的命运?为何在她彻底遗忘之后,第一个遇见的却是----恒天? 这夜,冷得心寒也痛得真切。她换上衣裙,跃身至悬崖居,独立浮桥远眺山间。 雾淡云轻,霜寒露重。记得无名曾让她给这个阁楼取个名。她随手劈断一根粗树枝,削成断木,刻下“望悦居”三字,立于楼阁入口处。 望悦居----无名,此生无求,只望你快乐。 落烟跃下古藤吊桥,步入深谷往南而行。当下她只想为神族尽心,避免这妖魔与神之战。而其他的只需时日调和。他们间的伤害和忍让,纠结如丝欲断不能,不是一朝一夕可解,既然如此不如暂且搁置。 想至此,她心抑郁顿减。忽感丛林妖魔影动,她即刻跃上树枝静心观望。 “奶奶的,红莜哪里弄来那黑猫?这下可好,成小主新宠,却不知死到哪去。这月黑风高,如何寻得?”只听一小妖怨声连天。 另一妖小声道:“据说红莜那日出谷,看到一只黑猫伤残路边,一不忍心就带回谷里。” “小主向来讨厌此物,为何此次?” “他们魔心谁能猜中?据说这猫性子韧,你说这带有神统的猫能有几条命?” “喂!你俩去南边找找。”丛林里突然传来另一吼声。两小妖即刻停止细语,匆忙向南疾驰。 难道是神猫?落烟猛然想起那日无心赠送神猫一香囊。 “花魂之物!”她跳起来,难怪当日神猫惊呼一声便消失无踪,原来落入凡间。当日自己全然不记得香囊与花魂的万般联系,如今入到深谷,记忆反而清晰起来。 血池恶臭如昔,凄寒无比。神猫蜷缩池边,双目紧闭。当落烟抱起他时,他已不知睁眼。油光皮毛早已色泽暗淡,手感只剩一副细骨。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70 无魂守伤 “你重伤自己只为博得同情,可进入深谷?我知你想死于此地。可我却不能看你这样离去,花魂也不愿见到如此伤残的你。”她心痛细语。 原来那日神猫奋战无彦,让花魂血池脱身。之后没有花魂带路,自然回不了妖魔谷。这花魂骨化血池,他怕是还未知道,直至那日落烟无意赠他香囊。 她倍感内疚,这些时日是她忽略神猫感受。幸而无名离开之时,已解她魔之封印,此刻她可以灵力护住神猫微薄心脉。急速回到无名宫殿,她急于找魅珞或者姜黎,只求他们能带她去见神族文长老。她记起此长老医术渊博。长玄梦里几乎已死的落烟在他手下都可生还,更何况一只神猫?而之前她在妖魔谷几次生死,不也是此长老相救? 几经婢女相助,她终于见到在后院急行的魅珞。 “我有急事。”魅珞脚步未停,只冷冷回她一句。 “可否告诉我文长老在何处?我不会耽误你的行程。”落烟不死心,跃到她身前急道,“这神猫----” 魅珞冷言:“无名在你心里倒不如一只神猫?好!要救他,你随我来便是。” 说完魅珞跃上房梁,向谷中心奔驰。落烟紧步跟上。不久空中隐现一巨石垒砌而成的古堡。她恍惚中忆起上次也到过此地,却忘了为何事而来。随着巨石之门打开,她不知何故心跳急速。神猫在她怀里抖动一阵,似乎也感受到压力。 跟随魅珞穿过大殿,绕过回廊,落烟一一见到上善,姜黎,还有几个黑衣蒙面手下,和一妖艳女子----魔皇之后。最后是一长须白发老人和那黑色丝帐帘下的----无名。他双目紧闭,面色泛白双唇发紫。她心猛然一震,不得不暗地给自己施道灵力,支撑她禁不住发颤之躯。 “文长老?”魅珞急切上前,小声询问。 老者侧目,却是望向落烟,朝她招手示意。她缓步至床边,文长老快速送颗药丸入神猫嘴里,而后轻声道:“再迟半刻,他怕是要猫魂归九泉。” “多谢文……文长老。”她回应着,视线却无法从无名身上移开。 “你以前可是叫我文爷爷的。”文长老微笑道,“无名暂无生命之危,姜黎和上善留下,其他都散了吧。” “我可否留下?”一直立于一侧的魔皇之后请求着。 “怜儿,你已这里留守多时,冷儿他们还需你照顾。让魅珞留下吧。”上善回应。 如此一说也算有理,魔皇之后怜儿听话地随着几个黑衣手下退去。 “天下何人可伤他如此重?”落烟禁不住发问。 “除了他自己,这谷底还能有谁?”姜黎边应着她话,边抱过她手中神猫,以特有神力助他修养。落烟心存感激。无论姜黎立足何方,有他在,她总觉无比宽心。 “无名从小师承巨绿魔头,三岁便心种魔剑,嗜血必追魂。无名之城最后一战,他无法控制此魔剑,最终还是吸食你凡人魂魄。无名悔恨痛心。那以后无论多苦多累,他坚持修炼魔之烈焰,拼命控制噬魂。五百年来噬魂紧锁他心,不再出现。可今夜他是疯了,噬魂重新现形,竟直刺他心脏。”上善喃喃自语。 “他是疯了!幸好姜黎和文长老及时赶到,才阻止住他这自杀行为。”魅珞径自摇头。 这期间缘由,落烟比谁都心知肚明。她不想伤他,从一开始就未曾想过要伤他。可为何他们却伤彼此如此深?恒天对她情意不薄,她没有第二颗心可分。若不是姜黎暗里及时施力,托住她摇晃之躯,她怕是无法撑住这心身的疲惫。 文长老转身微笑轻言:“现在都没事了。 你们可否让他安静修养几日?我只需一个下手,落烟,你留下!” “这猫就暂由我照顾。”姜黎第一个笑着离去。上善和魅珞紧跟着消失,独留落烟原地出神。 “你需要些时日了解无名。”文长老亲切摸着她的头道,“一如从前。” “文……文爷爷,我们是回不去了。”她无限伤感。 “天地随缘,何须执念?此刻随心。”文长老笑道,“我回去拿些药材,很快回来。他乃血肉之躯,不可无食。” 待文长老离去,她靠床而坐,凝望着他自语:“此刻随心,我不怨你。” 那夜,她就这样守护床前,迷糊入睡…… 飓风席卷黑云压身而来,乱花残叶满天翻飞,上万黑鸦坐落楼阁,却无声无息。他们在静候一场杀戮,一顿美食。 他,无名,傲立苍茫大地,面无色眼绝情,唯有持剑之手微微颤抖。妖魔王者之血,染黑衣不留痕,只有那血腥之气,弥漫天地惊动天神。 他,恒天,神者之君,平和安详,白衣渲染悬浮云端。 “救她!”无名突然双膝落地。尘土随之飞扬,仿若不能承受他这双膝之礼。上万黑鸦惊起无数,低声悲鸣。 “你可知我要什么?”恒天长袖轻抚,尘埃落定。 “我答应你,终生为妖,永世成为神族猎杀的对象。”无名至始至终未曾低头,即使不得不站在只能仰视神的位置。 “好,我救她!她将成为神。妖神永不相恋。”恒天拂袖而去。 天地只剩黑鸦悲鸣,声声刺耳…… 空中回荡自己无奈之音:那是我一生中听到的最刺痛的对话。 …… 落烟含泪惊醒,心痛在那瞬间停歇,而后却是更痛的折磨。又是一场梦,却不曾是梦。她分明看到那是无名跪求的恒天,救她?!她掠去额间细汗,抹去眼角泪珠,望着他不能言语。 “你醒了?”身后传来一声低语。她回头,文爷爷正安详地注视着她。 “你刚刚看到的,不是梦。”他放下手中药物,缓步走到她跟前。她低头不语,画面如此真切,若相信只是幻境,那是她在骗自己。 “八百多年前,轻羽以魂祭剑,无名和魔头俱重伤。神族大军压进,无名跪求恒天救轻羽,自己甘愿终身为妖,受神猎杀之刑!你可知,无名本是神的----” “文爷爷,求你不要说了。”此时她已泣不成声。文爷爷轻抚她额头,而后安静退去。 世事本就不会单纯。如若说要亏欠,纵然是她亏欠无名,亦欠恒天。无名本可成神,却不得不与妖魔共舞。恒天欲平天下,无奈神魔皆可怕。 时间长河,情缘几世,到底是谁伤了谁? “我凡人魂魄真的藏你心?” “我们真有千年婚约?” “我们又是如何相识?如何相恋?” “你是否有很多事想告诉我?我们的曾经----” …… 她就这样一直对影独语,欲保持清醒,不敢合眼小憩。无名一直静躺她身前,几次痛苦皱眉,似乎欲挣扎清醒却未能如愿。 “是不是很疼?如果是就大声喊出来,这里没有别人。”她望着他,禁不住细语,手握丝绢不停清理他嘴角渗透的血迹,时不时喂他清水以保持唇色滋润,不干裂。他该是伤透体肤,然终究未曾哼半句。 最后她觉得自己也疯了。他如此折磨自己,不也是在折磨着她?心中郁闷疯狂滋生,已无法抑制。在天微亮时,她最后给他喝下半杯清水,起身逃离。 妖魔谷,神君殿,还有师父,她背得好累。原来这五百年的快乐,不过是场空欢唱。戏里天真无邪,戏外早已体无完肤,空壳一具唱罢离魂曲。 离开石砌古堡,她回到无名寝宫,一心想找姜黎。既然要走,总不能抛弃神猫。她和神猫同是无魂之物,神躯空壳罢了。 心生怜,亦相惜。 虽入黎明,谷中依然浓雾缠绵。她能感应姜黎气息就在附近,却视线迷糊无法辨物。正欲启开神眼,忽见一小男孩独坐楼阁台阶,约莫三岁,面圆眼大,稚气未泯,是妖族之后裔,妖气却很微弱,倒像是凡人。 无论归属何类,这天色未明,一个幼儿独自在外终不合理。 她忍不住上前和声询问:“你为何如此早起?” 小孩早就注意她,只是故意装作不视。落烟这靠近一问,他不得不应答:“你不是也未睡?” “姐姐有任务在身。”她笑言,“天色尚早,你不回去睡觉,爹娘要生气了。” 小孩凝望她片刻,小声应道:“我在等娘亲。” 落烟心凉,这天下还有如此狠心娘亲?让孩儿凌晨坐门口苦等?正欲开口,忽见小孩跳起来,嘴里急嚷道:“娘亲!娘亲!” 她转身望去,居然是魔皇夫人怜儿。也许是雾气浓厚,或是怜儿修炼未深,并未注意到落烟,只盯着小孩,厉声道:“叫夫人!” 小孩即刻无声,跟随怜儿消失于浓雾丛林。落烟苦笑,自己烦心事已无计可解,何需在为他人家事烦心?遂而聚神感应姜黎所在。 她悄然来至后院一厢房,房中身影众多,看似不止姜黎一个。不好贸然闯入,她只好轻跃至房梁,翻瓦偷视何事如此热闹?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71 旧情可念 只见姜黎怀抱神猫稳坐大堂正中,一大约十岁孩童低头站立他跟前,身侧立着一红衣婢女。魔妃怜儿领着刚才那三岁孩童立于一侧。 “姜大人,冷儿也是孩童,怎知这猫来自神族?”魔妃怜儿求情道,“再说孩童之间也无真正仇恨。这不,念儿不是未曾伤到?” 说着,她暗里推了推身边三岁孩童。那孩童听话细语:“姜叔叔,冷儿也未曾吓到我。猫儿很可爱,我……喜欢……的。”他最后几字声音细微,几乎发不成音。 落烟不悦,明摆着是违背意愿之言,怜儿怎么也是娘亲,怎可如此教孩子? 姜黎严肃道:“即是只普通黑猫,也不能如此残害?红莜,你既拾得他就应好生对待。小主割皮放血,只为恐吓二小主,如此不仁道之事,你居然不阻止,也不上报?” “我,无法找到魔皇?”婢女红莜小声辩解。 “哼!”姜黎冷笑应着,“借主闹事,你可不是第一次。”说完瞟了魔妃怜儿一眼。 怜儿即刻低头不敢多言。 “上次红莜误导落烟入不归谷,是谁给你们求的情?”姜黎面露怒意,狠狠道,“如今无名只是受伤未醒,你们就敢如此胡来?怜儿,可别忘了你那九泉下的狐妖一家。无名可是狠得下这个心的。” 怜儿禁不住打个冷颤。落烟努力回想着“不归谷”是何地?为何说红莜误导?脑里闪过“七界之外”等词,却无法联系起来。 姜黎起身,望着三岁孩童道:“念儿,随姜叔叔来。” 念儿急跑过去牵住姜黎的手,似找到一个依靠。姜黎走过怜儿身前稍停步,沉声道:“无名可为念儿毁天下,别拿自己去赌他耐性。” 怜儿突然狂笑应着:“一个轻羽,一个念儿,有本事他就杀了我和冷儿。” “你可以试试!”姜黎手轻挥,守门边两黑衣手下即刻上前,挟住冷儿和红莜。 怜儿脸色惨白,抓住姜黎衣袖急切道:“你要如何惩罚他们?” “自然是按妖魔戒规。他如何对他物,自要承受同等痛苦。置于红莜,先收押待无名处理。” “冷儿也该无名处理!”怜儿拦住姜黎大嚷,那可是割皮放血的刑法,她如何忍心? 姜黎冷望着她,应答:“你真要等无名处理?那就等着给他收尸。” “要杀就杀!我不怕!”一直沉默的冷儿突然大叫,“从小到大,他就只对念儿好!长不大,没娘要!” “谁说我没娘!”念儿突然冲过去,小脚就朝冷儿猛踢。 冷儿自然不甘示弱,目露红丝,挣扎着欲还手。要不黑衣手下及时阻止,他怕是会掐死这三岁念儿。落烟突感头疼欲裂,又是那些旧忆如潮涌。赶在姜黎离屋前,她撑着跃下楼阁,逃离那场纷争。 天渐明,枯枝带雪坚持撑过这冬季。落烟依枯树而立,望着远处走来的姜黎和身边那个小身影。 “久等了。”姜黎故意压低声音。他一手抱着神猫,一手拉着小念,停步她面前。 “你早知我在?”落烟心里并不惊讶。 姜黎温和而语:“给你介绍个小朋友,小念,无名之子。” 落烟不知不觉蹲下身。此时她才看清小念模样,脸蛋白里透红,长睫毛微闪,和无名极其相像,将来定是俊美绝伦。 “他----” 她本想问怜儿似乎不怎喜欢此儿,姜黎却抢过话题,平静道:“无名已醒,我正要带小念过去,你可要跟来?” “我,我只是来领回神猫。”她急忙抱过神猫,转身离去。 只听姜黎声音身后传来:“小念生于千年前,她生母许愿:希望保持他在三岁模样,等他爹爹逃出神封之城,他们可一起看他长大,共享天伦之乐。” 落烟突然双脚俱软,跌落雪地。她咬牙爬起,跌跌撞撞走出这后院,连神族灵气都忘了如何开启。仙羽山文老镇,那“羽落凡间”布店……她逃似地找到一个角落,双手颤抖握着那块孩童肚兜,指尖不小心触碰到那绣工不熟的两朵羽铃花和那几个字“仙羽小念”,心倍感刺痛,仿若被绣花针狠扎几下。 那少女挽发,长亮不灭神珠下,认真刺绣。针刺十指,次次连心。新生孩儿一侧摇篮里熟睡……那少女不是她,又是谁?那画面曾如此温馨,为何如今却如此惧怕? 她越想逃,越不可逃,头随之剧烈疼痛,心紧无法喘气,清泪早已冻结脸颊,合着伤结成冰。她想给自己做个美梦,暂时逃过这痛,可梦境无法成形。她眼前忽然一阵黑暗,伤痛至极昏睡过去。 怀里神猫稍微挪动身体,双眼未开却微颤抖。 那是一个很长的梦。 落烟一直立在床前,凝望那个三岁孩童如婴儿般安静熟睡。绯红小脸透着愉快气息,似乎沉浸在美梦里。她忍不住轻摸那张小脸。他突然睁开双眼,迷糊叫声:“娘亲!” 她吓得急忙收回手,逃离梦境,却在惊恐中醒来。 这是无名给她织的梦,却不是梦,她心从未如此明晰。 “轻羽,你……可想见……我们的孩子?”无名怜惜望着她,却不敢再轻易碰她。 “可否让我静静。”她祈求道。 无名起身悄然离去。他眼眸间的绝望和深沉,曾定格在她脑海里,百年无法逝去。原来,她发誓为神,只为毁神封印,救他出魔城。修神百年,她思痛无解,每每这时,只能跳入湖水屏息忘尘,以缓解心痛。而那次她第一次路过落烟幽湖,看到投湖的女子,不过是自己百次投湖,其中一幻影罢了。 如若可轮回,她定会毫不犹豫喝下那孟婆汤,把前尘遗忘干净。可惜她已成神,注定永生,连轮回的资格都没有。 悬崖望悦小居,她和神猫相依无语。直至朝霞染红天际,他们才离开妖魔谷。无名遵守诺言,不再勉强阻拦。 回仙羽山的路蜿蜒盘旋。落烟心欲前行,脚步却犹豫不前。如今她忆起自己和妖魔族有如此多纠结,这要她如何面对神族?更或者,神君恒天? 意料之外,她在仙山半腰遇到若冰。她白裙浣纱,手持紫剑,飘然尘土之上。肌肤白皙透亮,身上不存半点妖气,活生生一仙子下凡,如当年凡人的她。师父确实可以重新塑造一个奇迹。 “师父要见你。文老镇,醉归楼。”若冰开门见山,接着又冷冷加上一句:“据说那是你最爱的酒楼?他倒是记得清楚。” 落烟不知如何回答。若冰只看到自己没有的,却忘了自己所有的。她不也常常如此? 文老镇她并不陌生,醉归楼更是常去之地。无彦在二楼等候。虽是繁忙时分,无彦身边却空位无数。也许是他太过耀眼,气势逼人,苍生见而远之。 见到师父,她心中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他依然神情自若,飘逸长发散落白稠玄衣领间。她小心把青兰玉放至他手边,那是师父最爱,她是要还他的。 无彦反手握住她细指,轻言:“当你还是轻羽时,我们常来此地,那该是几千年前的事了。” 她身体明显一阵抖动,在无彦气息周旋下,她脑里陌生画面连番出现。原来在她三岁时,师父落烟幽湖边拾得她,却不是五百年前,而是三千年前…… 无彦一日三餐精心调理,待她长到七岁便不再成长,就这样孩童般一直陪无彦陪了两千年…… 而这两千年的朝夕相处,能回忆的有多少?情分又有多重? “师父----”她泪眼相望,趁无彦一个怜悯之心,她迅速抽回手。 他脸上显出一抹亲和笑容,淡然道:“不想回忆吗?” “我……我现在很开心。”她低头小声回应。开不开心,又怎能逃过他的眼? “也罢!”他起身笑言,“既不愿解,我自不会强求。”说着手心一道暖光,不容她躲避已入眉心。 待她回神,额间温暖依旧,记忆却变得陌生,她的世界不再有叶文和九心弦,只记得---- 妖魔谷,盛宴。 她独坐树枝,喝酒啃鸡腿看歌舞,突然一阵狂风,吹落美人入无名之怀,之后便是寝宫那夜身心之伤。师父留着无名对她的爱和伤害…… 望着师父和若冰渐远背影,她跌坐于地。师父藏得太深,她可曾真正了解过他? 回到仙羽山轻羽居,已是冬雪覆盖梅花盛开。原来她曾和师父无彦在这里居住两千多千年。师父一手民间厨艺,她饱尝不厌……千年前,师父为何要离开仙羽山?为何要让她长到十七岁?让她进神封之城,遇见无名?…… 她沉思着推门而入,却意外见到神君恒天。他侧卧床榻,面带倦容闭目养神。不知何时来?又如此躺了多久? 她即刻停步,静立门边,就这样痴痴相望那靓丽神影。神君恒天,在她心中一直独一无二。他定是很累,才如此和衣而卧,她不想惊扰他梦。他却闻声自醒,柔声道:“你终于回来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72 西域楼邑 她回以一笑,如春暖花开般自然。他很累,定不能让他为自己更累。 他揽她入怀,耳边细语:“神君殿一日不能无神打理。今日无彦回神殿,我正打算交予他处理神族事物,到凡间找你。他告之今日你会回仙羽山,果真如此。” “我不过到凡间游玩几日。”躲在他怀里,她心痛顿减。离开仙羽山,他是可以感知的。地狱那番折腾总是有惊无险,他任由她逍遥。妖魔谷却可遮神眼,那里的一切,即便是神君,怕也无可奈何。 “近段日子尽量少去凡间。神族要歼灭一些妖魔聚集地。”他耳边轻吻细语。 她轻推开他,故意问:“为何要去惹那些妖魔?” “不过是逼他们交出九心弦。”他有些不解她为何要推开他的温存? 她有些神离,心里总觉事情有点不对,却想不起哪里不对。而后她故意打个哈欠,撒娇道:“嗯!玩累了。你陪我躺躺可好?” 他浅笑着在她脸颊印过一吻,侧身陪她静躺。她真累了,在他怀里很快睡去,如此安然。 醒来已是深夜,恒天已离开仙羽山。如若神族要对付妖魔,他怎可离开神君殿半步?他能特意来此山一趟,她已万分感激。情意深浓,却只能默默承受。 “果真情深不知寒,万般伤害皆枉然。想不到无名居然会放你回来?”若冰突然凌空楼台之上,冷语回荡寒空。 “为何不会?”落烟也冷言相对。 “看来当年爱得也不深。如今已回忆起大半,还不愿留他身边。当年我怎会领无名之命舍身救你?和无名在一起,这天地间再也没有谁可伤到你。” “这天地间能伤我如此,除了无名还有谁?”她应道,“你不是该回南神殿地牢?” “呵呵----”若冰冷笑如霜,言淡如风,“师父出面作证,那日我弹的不是魔之音,而是神族有过记载的曲目,只因和幽灵之音太过相似,故而被列入禁曲。我不小心在天倾殿书阁读到此曲,在不知情下错弹,才造成此误会。” 她得意之情显于眉间,继续道:“战神无彦如此说,你觉得我还需回地牢?再说这幽灵之音,天地间怕无神亲耳听过,谁能说清真假?” “呵呵,果真是个绝好误会。”落烟突然觉得她离师父越来越远,远得她已无法看清他的一切。 “若没师父允许,我怎敢在神族领地演奏魔的幽灵之音?我若不进南神殿地狱之牢,又怎可借妖魔之手,挑起事端?可惜师父想借无名之欲,困你妖魔谷,却未曾想到他居然让你回来。”她眼光深邃,难以捉摸。 “困我妖魔谷?”落烟倒吸冷气入喉,诧然至极。师父怕是料定,如此一来神君恒天定去妖魔谷。难道他们希望神族和妖魔族开战? “乱世出英雄,难道你没听过?这世道太平静,乾坤怎能颠倒?”若冰长笑。 落烟心生不祥预感,如若是师父要逆转这乾坤,恒天又能奈他何? “你怎可如此狠心?伤等你千年的上善?”她转开话题,这妖魔族劫狱,定和上善有关。 “当初无名为你,可不顾一切。如今你如此待他,我这点算什么!”若冰冷言冷语直刺她心。她随手拿起酒壶“咕咕”狂喝。 “酒帮不了你。”若冰淡然一笑道,“我只是奉师父之命,来看看你。” “告诉师父,我很好。他封我忆,我无怨无悔。”她回以一笑。 若冰再次长笑一声,消失寒风中。 落烟口哨暗响,神猫从屋檐上跳落长廊。她怀抱神猫,跃入苍穹。他们最后回望仙羽山一眼,而后消失在茫茫夜色。 从此心无执念,万事皆休! 师父意图留她妖魔谷,她定不可再与妖魔谷有半点干系。南神尊此时正为九心弦为难妖魔族,如若加个神君意愿,这场动天之战怕不可免。而这神族,又怎可容她的过去?神不可与异族相恋,否则必受远古神咒,终是悲剧上演,连长玄和凡人落烟都无法逃过这天诅咒。 神君恒天不可毁于她手,魔皇无名还有她的小念,更不能受此天谴。她不在是落烟,也不要做轻羽。即便没有师父之梦,她也可忘记----在这凡尘间。 茫茫天宇百万苍生,一个神要消失在这天地间是极其容易的。而一只被遗忘的猫,要隐匿在妖魔谷之间,也是不难。 仙羽山底,望着神猫往南飞奔的身影,落烟轻叹:“他心终归属妖魔谷。” 而后她幻化成一中年男子,神封自己气息,如一凡人,不停不歇往西走。直到脚重如铅无法行路时,她才到附近小镇找地歇息,之后又继续漫无目的游走于凡间。一路看过不少逃难凡人,大多来自南部。他们衣衫褴褛,到处求活讨生计。虽神族与妖魔族的几次战役主要在南方妖魔聚集地,但涌动的难民还是影响整个生灵界。而她能力微薄,能做的也只是施舍点食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仙游第十个年头,她来到西域,楼邑。 这是个坐落于荒漠边缘的小城。虽说小,也有上千户居民。据说他们原是大漠里游散部落。祖先在一次游走中发现了这块绿洲----一个淡水湖。湖边绿树成荫,花草成群----于是整个部落迁到这淡水湖附近安居乐业。经过万年演变,人口牲畜不断繁衍,最后自成一城,取名楼邑。 其实她是追一个叫夜殇的小神追到楼邑。他神变技能超乎她想象,眨眼间可变出百种不同外形,藏于凡物之间,根本无法辩解。故而她追他三个月,都无法擒之于手。最后只好动自己神力,开始神追踪,才感应到他蛛丝马迹。 这次夜殇又是往城里最大青楼里窜,落烟毫不犹豫跟进去。待她巧妙避过那些一涌而上青楼女子后,直接到他厢房,坐桌边小酌一杯,稍有兴趣的看他和一女子亲亲我我。最后夜殇实在忍不住,朝她大喊:“你到底想怎样?”那青楼女子趁机跑出去,她也是不习惯给人看着的。 “娶她!”落烟指着自己脸庞,应答。此时她已变回女子模样,却不是她本人,而是一凡人女子躯体,她只是神息付她身,带着这躯体追了他三个月。 “我和你说过千百遍,她嫁的是牌位!”他气愤走到她跟前嚷着,“牌位,你知道吗?就是亡夫。未嫁之前,夫家就死了,带着牌位入嫁。” 说完,他“咕咕”地喝下几口酒。 “那天拜堂的明明是你!”落烟跟着嚷道。 “我是没办法。”他怒瞪她应答,“早告诉你了,那日有人追杀,我情急之下只好----变成那个牌位,变成牌位也有错吗?” “洞房的是谁?”她可记得当时觉得那牌位有问题,跟了去看,他居然---- “她思念亡夫,我只是顺她意----” “啪!”她一巴掌赏过去。他摸着脸,眼珠气得都快炸出来。 “拜了堂,成了礼,还洞房花烛了。你还敢说她不是你妻子?”接着,她一杯酒泼过去。 “见鬼!”他叫起来,“别以为我怕你。” “那就过来试试!”她跳上桌面,一副应敌之势。心想,你不怕我,为何跑了三个月? 他突然冲破窗户跳下。又给他耍了?她一个飞身跟着跳出去----这楼阁不低,幸好下面是个池塘。 她落池沉底,正欲上游之际,突然一双手从背后抓住她肩。她挣扎转身,看到夜殇正眼珠左右转动,暗示她冷静。她心领屏气,很快感应到一群神者气息在附近游走。她心有余悸,何时来如此多神者,她居然毫无察觉?定是她封己神息,感应也变得迟钝。 一直等到周围彻底安静,夜殇才拉着她游出水面。 “我不是怕你。我躲的是他们。”他愤然转身,正欲离去。 “别走!要走也得带着她。”她死拽他袖口道。 “乖乖!”他使劲甩开她,大叫着,“我是神!如何娶一个凡人?她命中注定要守牌位过一生。” “凡人也可修仙成神,难道你不知?”她回瞪他道,“你可有听过,先神君长玄一直守着凡人落烟,等她成神?” “你怎知长玄身边的落烟是凡人?你到底是谁?”他反手相握,眼里写尽惊讶。 落烟未曾意料他反应如此大,未及开口,周围“唰唰!”落下几十个身影,黑衣蒙面,虽神息深藏,但那身手和藏身之法,绝对是上品神者。 “夜殇,聪明的就跟我们走。”其中一个发话。 “呵呵,我一直很笨。”话未完,他已化成阵风,瞬间无影。 落烟愣在原地。这天地能抓到他的,怕为数不多。 “你们还愣什么!要抓的是他不是我----”她跟着大喊。 那些黑影互看一眼,立马消失。她轻拍胸脯,急换口气。幸而一凡人女子模样,他们不与她纠缠。接着一个喷嚏,她意识到身上衣服湿冷,若不及时更换,这具凡人之身定要给她折腾出病来,于是一个翻身,溜进一女子厢房。 换衣之际,忽觉有点异样,余光看到夜殇正斜依窗边,眼珠不动望她出神。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73 天网追捕 “你----”她抓过身边湿衣物,往他头上一扔。 “不是要做我妻,看看又何妨?”他略带笑意之音从湿衣物底下传来。 “你好好待她,我就让她恢复自己意识。”其实她裙服已换好,只是这夜殇出现突然,她反应得有些意外。 “她,叫什么名字?”他突然问。 “夏影儿。”她应答。 他扯下头上湿衣服,仔细打量她模样。落烟自信一笑,夏影儿虽为凡人,样貌却也不差分毫,美中含羞,涩泽独芳。 “她为何要下嫁牌位?”他好奇相问。 “想知道,问她去。” 落烟随意应着,其实自己也不清楚为何要帮她追他,只觉得第一次听到“夏影儿”这名字时,感觉很熟悉。在她的婚宴上,听说其实她和夫家并不熟,她决定嫁是一心要守寡,却给夜殇钻个空子。如若自己不出手抓到夜殇,这上天对她就太不公平。 新婚那晚她虽迷糊,夜殇也没有勉强过她。如若他们能生成感情,夜殇也算对得起她。在凡间,大多女子都是媒妁之言,新婚之夜才知自己夫君是何模样,幸运者可后培养感情,不幸者也将就了完一生。这夜殇虽游戏人间,不过经她这些日子观察,却不是个恶神,长相也算可以…… “喂!你要发呆到何时?”夜殇打断她思路。 “想你为何回来?是要帮她还是不帮?”她瞟他一眼。 “算我倒霉!”他冷冷道,“走吧。” “去哪?” “帮她成神!”他头不回,只从鼻里哼出几个字。 “那些黑衣人是谁?”落烟紧随他身后,急着问。 “不知道。只知很厉害。”他苦笑一下。 “他们为何要抓你?” “不知道。” “下次你乖乖跟着去,不就有答案了?”她贼笑一声。 “好主意!即刻宣布你是我妻。让他们抓了你,就知他们为何方神圣。”他也贼笑着。 “你就打算如此待自己妻子?” 他收起玩世不恭之势,严肃回视她道:“我只答应帮她重新找回生活,并未答应娶她。那晚我给她的是个幻觉。幻觉,你知道吗?” 落烟愣住。难道新婚那晚,她看到的那个缠绵之躯只是幻觉? “还说你是神。神族的幻影之术,难道你不知?”他认真道,“那晚她一心想死,我那样做是救她一命。” “可明明----” “明什么!真不知你师父是谁,教出个超级笨的!”他抛给她一个不屑眼神,狠狠道,“下次我去青楼,你别跟着。我不欠她的。” “嘿嘿,跟着又怎样?”她耍赖应答。 他们刚踏出青楼,一张巨网扑天而下。 夜殇脸色即刻铁青,红光破掌而出,成浓雾状笼罩着落烟,并厉声道:“别碰这网!”同时自己凝气而立。金光之网在离他头顶三寸处停下,又是那几十个黑衣人从空而降。 “连神族天网都用上,不怕暴露身份?”夜殇冷冷道。 “只要抓到你,何来机会传出?”一黑衣人应答。 “哦,是吗?不怕我说出去?”一白影突现空中,声和势强。 神君恒天!落烟望向白衣身影那一刻,双眼微湿却无法道出半字。十年相思如洪水般涌现,却硬生给自己压回心底。他丝毫未变,青丝如水顺滑垂肩,双目有神,可惜始终停留在那些黑影之上,无暇顾及她一眼。 那几十个黑衣人惊讶相望,突然齐齐跃起,毫不留情攻向神君,只留一个在地面紧收天网。网内炽热压力骤然巨增,热浪冲击而来。落烟衣裙开始焦烂,肌肤灼热散发焦味。这毕竟是凡人之躯,就算未曾触碰天网,那炎热之气也可毁体于无形。夜殇急速揽过夏影儿身躯,寒气凝身力护她周全。 神君一道寒光脱手而出,收天网的黑影应声而倒,化为乌有。网内压力巨减,夜殇趁机聚力而发。天网应力弹至高空,他趁机抱着夏影儿身体飞出几丈远。天网重落地面,硬生砸出个深坑。落烟汗然,这落地之势怕有万吨之力,亏夜殇撑如此之久。 “你在这里候着!”夜殇大喝着飞身上空,悬立于神君身侧。 几十个黑衣该是神族高手,看似不容易对付。神君恒天倒是游刃有余,明显他不想杀同族,怕是要留活口。夜殇与他靠背而立,机智勇猛应对黑衣神攻击。 黑衣神突然分成两批,一批飞至更高空,双手电光闪烁围绕成圈,连成神工天网。另一批则低飞成圈,也迅速手持神光连成天网。他们即刻上下交叉飞行,欲把神君和夜殇置于网内。这织网和换位速度极快,毫无跃网而逃之机。 “杀!”神君一声令下。 他和夜殇身影同化,万道神光如神兵上万,黑衣神影顷刻化为乌有。 落烟吓得差点晕倒,突然明白黑衣神为何招招致命。是他们在求死----因为他们自知没法逃,更没法求活。 她突然想起无名一句话:“这神族,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高尚。他们只保护他们觉得要保护的生灵,屠杀其他生灵时,和妖魔毫无区别。” 她禁不住又强加道封印,把自己气息尘封得更紧些。神君和夜殇飘落至她附近,只见巨大天网在神君意念下,顿时缩成鸡蛋般大小,飘入掌心,随后消失无踪影。此时,神君似乎才注意到她。或者他早已关注,只是未有机会询问? “神君,这位是----”夜殇急步靠近,欲献殷情,却紧张得忘了她名字。 “我叫夏影儿。”她献出一清纯微笑,并热情伸出手以示友好。 神君只点头回应,而后转身离去。 “神君突然来访,不知何事?”夜殇小心跟随其后。 “先去见你父尊。” “是!”夜殇严肃应答,随神君急速朝城外奔去。 落烟健步跟上,拉住夜殇低声道:“那个,你刚才不是要带她去,去修神?” “现在忙!”他皱眉低语。 “你,说话不算话?!还是不是男人?!”她急嚷着。 “我本就不是人。”他耍赖之态比她还可恨。 “你可有答应过她什么?即是如此就该做到。”神君插话。 夜殇立马低头应着:“是是是,倒霉遇到你。” “嗯?”神君转头望他一眼。 “啊----我说的是她,她----”他急忙解释,拼命指着夏影儿的身体。落烟“噗哧!”一笑,原来夜殇也有如此气短之时。 怕是要顾及夏影儿这个凡人,他们一改行速,步如常人。这样也好,落烟可借此机会,一览这西域风情。之前追夜殇追得辛苦,不是下赌场就是守青楼,这繁华闹市还未曾有时日闲逛。 神君忽然停步于一客栈前,夜殇心明他意,领落烟入店,向老板娘讨件民间衣裙,并嘱咐好生款待,让落烟舒服梳洗更换裙服。之前衣物给烧得凌乱不堪,虽仍能遮羞,却如乞丐般难以入目。 这西域风情裙服,穿在夏影儿身上也别有风味。看似老板娘讨到不少好处,给她穿的虽粗布所制也柔软舒适。马裤套短裙,腰间蓝带。特别是那蓝纱裹面,银亮装饰金片下,美颜若隐若现。这夏影儿也是美人胚子,一番打扮倒也显出倾城之色。 不过落烟对这外在倒不上心,出客栈时迟迟不肯举步。 “咦?”夜殇纳闷道,“以前追我时,你健步如飞,可不是现在样子?” “夜大哥,我饿了。”她入店闻酒肉香,这西域美食怎可放过? “你?!”夜殇好气又好笑。 “在此地歇息片刻,再走也不迟。”一旁沉默的神君突然发话。 夜殇即刻点头附和,未曾入座,落烟已自作主张叫上一桌好菜。待美食入席,她迫不及待狂吃狂喝,那副饥馋之态,说不是凡人都没有神信。 “真的如此美味?”神君突然问。 此时她才注意神君一直静望着她,怕是很久。她急忙咽下嘴里羊肉,笑道:“你尝尝。”顺手递过一只烤羊腿。 “不得无礼!”夜殇即刻拦下,小声道,“神君何需吃人间这些----” “如何?人间食物又如何?吃不死他。”她语一出,对面两神脸“唰!”地同时变色----神君惊讶加微怒,夜殇惊讶加害怕。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凡人得罪天地之君,可不是一般罪过! “呵呵,我,我去茅厕----”她即刻带笑起身,闪电般消失在他们眼前。 落烟一路疾驰,心无方向,只知要离开他们,天涯海角,越远越好。最后她停至一高楼阁顶,瞭望茫茫沙漠。落日白沙以及脚下这片稀稀落落的村庄,心里道不尽凄凉。 恒天乃神族之君,天地之主,怎可如此戏言相待?得其之恋,是何其幸又何其不幸?而她想要的,不过是个普通生活,可以无所顾忌地处膝长谈,吃饭逛街有个伴而已。如今他们越走越远,而她的小念和无名又该放在何处?这天地不容的纠结,不容她眷恋。 而此生,她注定要负了师父之意。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74 红尘青楼 “原来躲这里,纵是好找,回去吧。”夜殇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落烟并未回头,只淡然道:“我不去了,以后再找你。” 夜殇闪至她跟前,笑言:“还会闹孩童脾性?” “怕他一不高兴杀了我,这神可不是我们凡人能伺候的。” “是神君叫我来的。他让我告诉你,那羊肉味道不错。”夜殇不容分说拉她往回走。她脑中禁不住出现神君吃羊肉之态,心里狠道,油脂最好沾满他那九重玄衣,谁让他如此风尘不染。 夜殇轻咳嗽几声,暗示着这读心可是神族大众技能,尔后补充一句:“神君若是要带你同行,你可躲得过去?” 此话正中要点。神君若随了她这个凡人,她自然可以逃。如今他已暗示,纵然无法这样离去,只愿带这夏影儿到神殿,也算了她这些日子的心愿,于是追问:“你们要去何处?” “西神殿,去见我父尊----西神尊。” 她大惊,感叹道:“你是神尊之子,凡人夏影儿怕是毫无希望入你族门。” “无论如何,我既承诺,定全力帮她。”夜殇认真道。得神尊之子承诺,她心也算定下几分。无论如何把夏影儿之躯带入神殿,总比捧个灵位在凡人宅院里受罪强。至于可否成神,即是她的造化。 重新见到神君,他只是点头不语,面色平静无喜亦无忧。接着他们继续前行,神君突然在一家大楼阁前停步,回头相问:“这是何处?” “青楼!”落烟脱口而出。夜殇暗里踢她一脚。 “咱们进去看看。”神君突然提议。 落烟和夜殇苦苦相望:不是吧?他要去此地?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落烟立即堆起笑脸。 神君似未闻,抬步入楼阁,她和夜殇只好尾随。他神韵不藏,极富魅力之态,哪会不招蜂引蝶?未入大堂,佳丽们已蜂拥而上。她和夜殇极力护他左右,不停周旋。 一中年女子花堆里挤出,嗲声嗲气道:“诶呀,客官来得恰逢吉日,我们今日新人入座,绝对----”她突然意识到落烟女儿之身,看似妙龄稚气未脱,犹豫片刻后凑到神君耳边细语几句。 落烟狠瞪中年女子,心里骂道:他不是人,到时别吓死自己! 神君侧头相望,似语:你骂谁? 她即刻仰头,翻白眼望天无语,一脸无辜样: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夜殇马上打圆场,浅笑道:“我们随意看看。” “好好!上座上座。”那中年女子即刻附和着。 高台雅座,青楼留香;秀台千姿,乱世自赏。 新人诱惑,楼阁上下早已满是看客,水泄不通。 小丫头来往端茶送水,视线时时暗留神君之身。落烟侧立一旁,心里暗暗不爽。他这神游在外,也不知收敛半分? 秀台妙龄女子皆是倾国倾城。夜殇早是大眼不眨,垂涎三尺。神君虽未如此明显,却也呈现享受之态,嘴角微扬似笑非笑,酷态岂是凡人能比?台上脂粉早已抛过媚眼无数次。 落烟心中更是不平,暗骂之:眉眼已练就如火纯青,还称之为新?她猛推夜殇,提醒道:“别忘了,你可是有妻室的。”明指夜殇,其实欲暗示神君。 “我哪有?!”夜殇叫着,死活不给她面子。她恨恨踹他一脚。 “这凡间女子也可如此脱俗,不输仙子。”神君悠然自语。 “是吗?”落烟即刻应答,“神君是累了,活过上万年,总会有点眼花。” 夜殇急忙踢她一脚。 “哦?你是想说,我老眼昏花?”神君瞟她一眼,淡然道,“你就不如她们脱俗。” “你!”她气愤难平,欲上前踹他两脚。夜殇眼急手快,拽住她身同时捂住她嘴。 “妈妈想问公子,若有喜欢,不妨直说。”一绿衣小丫头靠近细语。 “那粉红莲花裙的看似不错。”神君轻语。 “这就给公子准备。”小丫头急忙退去。 他居然真点起温柔乡?!落烟狠命咬住夜殇手指,他苦撑着耳边细语:“英雄难过美人关,要怨就怨自己姿色平凡。” 她回踹他一脚,他即刻改口道:“是没到那绝美级别。” 小丫头很快回来,示意神君可随她去。他居然头也不回跟着她上厢房。待确认他们消失后,夜殇才松开手。 “他,他有神君妃!还有……”落烟几乎失控。 “能理解。神君嘛,仙子再美,偶尔也会思念人间秀色。”夜殇倒是一副同是天涯沦落神之态。 “他奶奶的!就是你们这些……”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无法言语表达,只好自解自封,一掌打到夜殇胸前。他冷不防这突袭,一个不稳掉下楼阁。他倒是逍遥自得,稳落美女群里,最后还抛给她一个“感谢”眼神。 落烟转身跃入上楼。即便把这里翻个天,她也要把神君找出来。神怒之下,可是这些凡人能挡?她闯开一间间厢房,惊起无数鸳鸯,无情打碎缠绵美梦。终于在第三层楼阁一豪华厢房里,她看到他怀抱香体,沉迷于甜蜜亲吻中,衣衫还解大半。 “我真是错看你千年!” 她冲过去,欲分鸳鸯,十指却穿过他身体,根本无实物可碰,一切原是虚幻之影? “你是在找我?”神君声音突然身后传来。 她愣在原地,竟然毫无回头的勇气。 “十年一别,你可曾如今日一样,在乎过我身边是谁?”他气息渐近,声音渐晰,“你可狠心离去,又何必在乎今日我和谁缠绵?” 她喉头紧至,猛然冲向窗口,欲逃离此地,在她无法控制自己哽咽声前。 “你欲逃到何时?”他以更快的速度,拦腰抱住她纤细之躯,拉入怀里紧紧相护。 “十年毫无气息。你可知我有多惧怕?如此多神妖魔可要你命。如若你从此消失在这天地间,我如何是好?”他紧抱她身,埋她脸于自己肩头,刻意不让她看到自己失态之容。可那声声柔情,句句断肠之语,在她耳边随细发轻饶,伤着她也暖着她。 “恒天,对不起。”她失声痛哭。 恨自己残忍,也恨他痴情。于永生之神而言,十年不过尔尔。可没有他相随,也是漫长难熬。她何尝不是夜夜噩梦中惊醒,半夜泪湿衣襟? 他轻推开她,柔声道:“还是不肯出来见我?” 落烟凝神成体,恢复元神,立于不远处泪眼相望。他放下怀中夏影儿之躯,闪到她身前,相拥而吻。 十年相思日夜累积,深入心刻入骨。他吻却前尘,她情意暖心,此刻之美只有他们自知。他顺手施个隐身结,沉浸在只有他们的世界里----繁花盛开香气怡神,十指爱抚温暖如昔。爱如深海,时而温情浪漫,时而大浪翻腾,兴奋刺激…… 恒天,我愿与你永远相惜相随---- 当他们重新拥有彼此那一刻,她心知,无论这乾坤如何颠倒,他们不可再分开。 …… 良久,他们才从温柔乡里苏醒。她躺在他怀里,小心问:“恒天,关于我的过去,你知多少?” 他低头轻吻她秀发,耳边细语:“千年前,我爱上凡人轻羽。那时的你只身来到神君殿,一心要修炼成神,只为回神封之城守护你心中最重要之物。即便后来你知自己是羽铃族后人,天生无法成神,却丝毫不肯放弃。我想,该是那个时候,我爱上你的执着和坚韧。神君殿百年,我看着你一步步成长,却终无法修成正果。最后你还是回神封之城,欲守护你觉得很重要的东西,却魂归城池,永不超生。” 说至此,他身体微颤,似乎旧事未泯恐惧仍存。她心可感之,那时的他应是十分绝望和难过。她紧抱他身体,唯有如此,才能相互慰藉,减轻伤痛。 他抚摸着她的长发,继续道:“我开启命运之轮,逆转乾坤,再以神君万年天道之力,两百年修合,终于把你变成神者,却不曾料到之后我居然沉睡了两百年。” 那些漫长的记忆,如今说来只需只言片语,却字字刻心。这些记忆曾如此模糊却镌刻于心,再次提起,她感触倍增,禁不住泪滴他胸襟。 原来创造羽铃族成神这个神界传奇的,不是师父无彦,而是神君恒天!他给予她重生,自己却沉睡在冰冷的过去上百年……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娶你。那日百神宴上你穿的那套羽铃玄衣,就是我为你做的嫁衣。裙服上有一千朵羽玲花,是我亲手放置,集天地灵气,常开不败。”他捧起她的脸,深情相望,柔情万千细语。 “恒天……”此刻她纵有千言,却无一字可表达。 他把她的脸埋在胸前,接着道:“可惜成婚那日,妖魔族突然来犯,直逼神君殿。当时我刚苏醒,确实不宜迎战。等四大神尊赶来时,我已经……”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只能以沉默相对。无名那次偷袭,也是满身伤痕。情债累累,她如何还?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75 情深不渝 “若不是无彦出手相救,我怕已羽化百年。待我醒来,记忆却是残缺。只知北神殿苦练,同时承了神尊之女情意,五百年不曾记起轻羽,直至那日与你天倾殿相遇,记忆才如此缓慢复苏。而这十年苦寻,旧忆一日比一日清晰。” “我和无名……”她欲语却口难开。 他食指轻点她红唇,柔声道:“我助你成神那两百年,读过你三生三世,却未曾抹去你一丝记忆。我自知那是你最珍贵之忆,我替你留着。若没有那些经历,怎可成就今日的你?五百年前我不在乎,今日又怎会纠结?可无论我多么眷恋,你终可自己选择。 “我寻你十年,只是要让你知我意。不想你自行猜测自行消失,我却永无机会与你诉说。不过今日,你可有想忘记的?我可成全你。” “我什么都不想忘记。”她吻住他的唇,此时无声更胜有声。 他疯狂回应,相守百年,此刻放纵又何妨?而明日,那未知的苍生命运,他,亦或她,皆无法预知和操控。 …… 待激情散去,她突然想起夏影儿。 “夜殇早已带她出去。” “我为何不知?”她诧然。 “呃!我温柔乡做得太过完美,你只顾享受去了。”他笑得有点邪。 她脸红心甜,还是赏他一拳于胸。他趁机抓住她细指,认真道:“我真希望你快乐。” 只要你快乐,我亦会快乐----她心自语。 “你怎知我藏在夏影儿身上?”她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这天地间,敢逼我吃人间食物的,除了你还有谁?”他敲她一记额间。她“呵呵”傻笑起来,原来是那时露馅的。 “你如何找到这里?”她继续问。 “我本要找西神尊商量些事。正巧那日感应到你气息,虽然微弱,但还是决定亲自过来一趟。”他拿过裙服,细心替她穿上。她感动得无法言语。接着他整理好自己衣衫,恢复沉稳表情。即使这样,他依然很吸引他人眼球。 他们出来之时,青楼已冷清许多。新人秀已结束,客人们各自寻欢去了。之前看台之位,只见夜殇正耐心给夏影儿解释这一切奇异之事。 夜殇看到他们,如遇救星,匆匆和神君点头示意之后,朝落烟叫道:“原来你长这样。你惹的祸自己解决。她不能理解我的话。” 落烟寻思着该如何告诉夏影儿,才能简单明了些。 “我见过你。”谁知夏影儿先开口,“多年前,你随姜黎去过我寒舍。” 落烟实在记不住多年前之事。不过她既认识姜黎,事情就容易多了。 “那个,姜黎是我朋友。”她趁热打铁,急忙应她话。 “他在哪里?”夏影儿跳起来抓住她胳膊急切追问,激动难掩。 “在----”她一时还真答不上。这十年神君都感应不到她,更何况姜黎? “我们先离开此地,之后慢慢和你道来。”她只能安慰道。 恒天和夜殇转身离去,她拉着夏影儿紧跟他们身后。这期间无人阻拦,看样子夜殇早已打理好一切,包括赔偿好几扇被她掀翻的门板。 落烟边走边给夏影儿讲述事情经过:她下嫁那日,碰巧夜殇逃追捕藏于牌位中。自己看出端倪跟去洞房,却看到夜殇缠绵之幻术。当时并不知是幻术,所以藏身于她体内,带着她躯体一路追到西域。 “你为何要嫁个牌位?”说到这她禁不住问。 “近些年神族和妖魔那几场不大不小的争战,损毁姜黎护我寒舍的结界。”夏影儿小声道来。 如此一说,落烟隐约记起多年前,姜黎确实带她路过一凡间小屋,换套蓝色衣裙还吃到烤红薯。 “哦, 原来你就是姜黎凡间小----”“情人”二字她及时吞回,猛然记起姜黎最后暗示着他们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夏影儿怕也是心知肚明,苦笑道:“我不过是姜黎保护的众多凡人之一。” 落烟摇头感叹。这连年战役,虽只在南方小规模相争,却也毁了不少人家。 “失去姜黎神界相护,我只好随难民北逃到中部地区,实在撑不下去,刚好有户人家想给重病儿子娶妻冲喜,我就去了。他果真在迎亲前命归黄泉。我本也只是求活,讨片瓦盖混口饭吃,就同意嫁牌位。 “可成婚那夜突然很难过,我怕姜黎怨我。得以安居,他怕不会再来见我。可这日子实在没法独活,于是我想到轻生。迷糊中却似做了个梦,梦里姜黎告诉我,他一定会找到我。再后来,我仿佛沉睡很久,醒来时躺在青楼里,之后就看到他。”她偷望夜殇背影一眼。 “他叫夜殇,另外一位叫恒天,都是很厉害的。”落烟小声介绍到。 夏影儿眼神充满疑惑。她怕是早感知他们与常人不同, 却又道不出区别。 “他们都是好人。”落烟及时附和着。 恒天和夜殇同时转头望着她,眼光似语:我们不是人!她和夏影儿同时挤出个微笑,敷衍而过。 神族西神殿建在城池北边,日夜承着凡人膜拜,当然也立誓庇佑他们。因这里地处偏避,干旱少雨,风沙连连,连妖魔都不喜常居。这里神者清闲悠哉,平时只管管闹事小妖魔,不闹事的也随之去了。和南北神殿的威武雄壮相比,这西神殿就显得落魄许多----土墙堆砌而成,只比周边民房略高稍宽。 来修行的凡人,还得自己在附近租房住,显得极其寒酸。但这西神殿的神变,又是不可不学之基础。没有西神殿神变,神者是到不了神君殿的。这来回神者多了,楼邑城也热闹起来。周边客栈青楼赌场跟着膨胀,并带来外地生活习性和风俗,当地游民生活习性和风俗反而淡了下去。 他们一路走来也未曾引起注意,这倒是让落烟和夏影儿能开心闲逛。在夜殇带领下,他们吃遍当地小吃。神君毕竟是神君,喜好不是如此轻易更改,所以他还是远望并未加入他们狂吃队伍。 据说这西域盛产青兰玉石器,大街小巷玉器店不少。这让落烟想起师父那块。她找了好几家店,只有相似却未有相同之物。她心叹,师父那块果真是独一无二。 辗转几日终于来到西神殿,夜殇立刻安排一小仙婢带落烟和夏影儿去偏殿,自己和恒天匆匆进正殿。和其他神殿相比,西神殿显得古老而简朴。泥土砌成墙,轻轻一碰,还会粘上满手灰。而偏殿会客厅,只有简单几张木桌椅。 她和夏影儿刚坐下,就有小仙婢送上水果。这西域鲜果乃珍品,少而显得贵重。夏影儿毫不客气品尝。落烟更关心神君来此的目的。夜殇被大批高级神者追捕,还用上天网,这可不是小事。这些年她虽躲避,却时刻留心神族和妖魔族之间动向。心系两族,和平相处是她心愿,相信也是神君之愿。 待小仙婢离去,落烟示意夏影儿等候偏殿,自己偷溜去正殿观望。 “携天子以令诸侯,这是他们常用手法。”她听到神君声音,不敢靠太近,只能隐身远躲窗边细听。 “九心弦到现在都下落不明,南神尊如此屈服他们,西神尊还不明白?”神君恒天继续道。 九心弦?她仔细回想,总觉得和自己有些关连,却又实在无法道来。 “难怪他们只想抓我,并不想杀我。”夜殇接口。 “可现在有谁可斗得过他?”西神尊感慨道。 “我们!只要我们联手,他想拿下神族还没那么容易!”恒天斩钉截铁。 “能控制天网神者是何等高位,连他们都效命于他。他的势力怕是超乎想象?”西神尊面露担忧。 “如若我们能及时掌握他们动态,局势很快可控。譬如此次我及时得到消息赶至此地,不然……” “天网一出,无神可逃。这次多亏神君救了小儿。”西神尊即刻感激应答。 “他们行事向来神秘,神君这消息怕是来之不易吧?”夜殇插话。 “是损失不少。”恒天低声道,“可惜我们无法得到更多消息,如若可找到九心弦,解除南神尊后顾……” “神君希望我如何?”西神尊相望而问。 “我想把夜殇带去神君殿。一来在神君殿他比较安全,二来他可学更高神技。如若神族真有一战,希望他能保护神君殿。”恒天认真道,“西神尊无需有后顾之忧。只望以后在做决定时,多为神族将来考虑。他若控制神族,这西神殿日子也不好过。” “夜殇,你可想去神君殿?”西神尊望向儿子,亲和相问。 夜殇点头。落烟虽不懂细节,却也猜出个大概。神君恒天是想保护夜殇,以免西神尊给利用威逼。而神族需要神尊们同心协力,方可控制局势。作为天地之君,要时时周旋在这些权益之间,一步走错,万物皆损。这些年恒天心里要担待多少?她自私地离去,可有想过他的伤和痛? 此情可鉴,她余生定是要为他了却所有心愿。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76 旁观迷局 西神尊转头回望神君,淡然道,“也是时候为神族做些事了。夜殇就拜托神君了。” 神君微笑而言:“多谢神尊。炽焰仙子殿外等候多时,麻烦请她进来,我有事与之商量。” 夜殇和西神尊即刻应“是”,而后转身离去。不一会炽焰仙子姗然而入,素色白裙,不奢华张扬。 “出来吧。”神君朝落烟藏身之地轻呼。 “什么都瞒不过你。”她悻悻走出。 “你那隐身术,怎能瞒过高级神者?还须多练几百年。”神君摇头道,“你这样不知死活,很危险。” “西神尊不是未曾发现?”她不服气小声嘟哝着。 “那是神君一直帮你掩着。”炽焰仙子笑道。落烟恍然大悟。 神君轻敲她额头,浅笑道:“真是个不省心的。炽焰,给她换件衣裙。” “遵命!”炽焰仙子即刻应允。 偷望神君离去的背影,落烟感动万分,泪花几乎滴落。他如此繁忙却仍记得她身上这件玄衣相伴十年,虽未破损也已是陈旧不堪。 “遣我大老远给你送件衣服,神君对你还真够细心。”炽焰打趣道。 “谢谢仙子姐姐。”落烟极力控制自己情绪,露出幸福一笑。 承君之恩,永生不忘。 “随我来吧。”说着炽焰朝内殿轻步而行,落烟尾随其后。不久便来到一沐浴华池,四壁皆为光滑山石,温水从石缝里缓缓流入,落地成池。 “随来的那位夏姑娘已安排妥当。我守候池外,有事只需轻唤。”炽焰把手中玄衣放于池边,径自离去。 十年不是夜宿小店,就是无人山泉沐浴,这带有神族特色的温泉清池,她确实十分想念。纵然不能和天倾殿九天池相比,却也可舒服享受一段时光。 待她穿戴整齐,和炽焰走出正殿时,夜殇看她眼神足以证明一句话:神靠衣装。换上神族新玄衣的她,长发轻挽,丝带缠顶,说不出的飘逸,如初出白莲,欲採却唯恐弄伤。 “难怪呢。”夜殇偷瞄神君,小声自语。 落烟眼里带笑,暗语:别小看我。 夜殇回以一笑:哪敢哪敢。 “夏影儿呢?”落烟突然问。 “我和西神尊已商量,她暂留此地修练。”神君忽略他们眼语,干脆作答。 这样也好,至少夏影儿有个安居之所。说时一仙子正领着夏影儿走来。那仙子见到落烟时,激动得说不出半句话。落烟思量半天不知其因。 “我是白忆岚,静修阁那个白忆岚!”那仙子终于挤出几个字。 静修阁她记得,只是静修阁那些日子,她觉得实在遥远。如今她已不再是那个充满孩童稚气的落烟。不过白忆岚说得真诚,她自然多寒暄几句。如今她想记住的事情太多,尤其是她和他的点点滴滴,生怕有一日醒来,他们又会忘记彼此。 “改日定邀请姐姐到仙羽山一聚。”末了,她向白忆岚含笑点头,而后转望夏影儿道,“我会告诉姜黎你在此地。此乃神族之域,可保姐姐周全。” 夏影儿点头轻语:“我这里修行等他。” 落烟心念:若她能修仙成神,至少可去姜黎能去的地方。 十年一别,再次回仙羽山,已是春暖花开,风景依旧迷眼。几场仙俾们欢宴之后,落烟又回到留守的日子。当前神族不定,而她既存在千年,为何整个神族毫无轻羽之忆?如若师父无彦趁神君恒天重伤之际,神封他忆,那其他百万神者呢?他们的记忆又遗落何处? 百年前,千年前,甚至万年前,这期间恩怨纠葛又是如何?这些未弄清楚之前,神君希望她安静留侯仙羽山,静观事变。这是当前唯一可行之策,她心明了。 百年前她已答应做他妻,知君意得君心,已足矣。而今日头衔有无,身居何处已无所谓。 神族并未因凡间那几场和妖魔族的战乱而受影响。他们依然神宴不断,歌舞升平。师父无彦身边总带着若冰,神君恒天和银雪神君妃也总是双入双出。落烟应邀出席过几次神宴,每每回来心里总是万分失落,之后再有宴请,她能推则推。 而神族微妙变化,她想不是她一个神可感觉,就连小白也常常跑到仙羽山和她商讨起来。 “你一走十年,我这生活少了不少乐趣,下次记得带上我。”小白倒是不忘讨好一番。 落烟笑道:“带你还能叫仙游?一路要给我添事不少。” 小白嘿嘿干笑两声,接着道:“这十年神族表面无变,却暗藏玄机啊。” 那几场神宴,明眼神都看得出端倪,落烟怎会不清楚?她饮下杯中酒,不语。 “这些年,南神尊和你师父走得很近。”小白边陪她喝酒,边小声道,“听说上次,神君反对继续公开围歼妖魔族,想暗中派神者查访九心弦下落。南神尊居然当面反对。你师父虽未参与,却也没有出面帮神君。这万年来, 神族皆知你师父总是站神君这边。” “妖魔族可有反应?”南蛮地带近几年常常神魔战乱,落烟是知道的。那十年游走,她也帮了不少逃难凡人和求生的小妖魔。可毕竟能力有限,她所做的不过是大海一滴,翻不起大浪。 “妖魔族看样子倒是乐意和神族斗。据说这几次大大小小战役,神族神兵神将伤得不轻。那魔族火一烧过来,没得躲。神君不想伤太多才建议暗查。” “魔之烈焰?”她心跟着抽痛。无名,是时候灭神族了吗?她自问却无法作答。 “唉,要不是北神尊撑着神君,这发号的要给南神尊抢去了。”小白无奈摇头。 “东西神尊如何?”她追问。 “他们中立,在看风使舵。不过近来,西神尊态度明朗许多。很多时候都支持神君之策。”小白偷瞧她一眼,咽下口水,细声道,“如若你师父做神君,其实也不错,对吧?” 落烟回瞪一眼,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早乱如麻。若无名和师父皆要对付恒天,他该如何应对? “你这仙羽山结界强大不?若神族真乱了,我可否到你这里住住?” “别胡说,你该回去了!”落烟下逐客令。 “是该回去了。”小白模样微醉,寻思半天才分清方向,自己回神君殿。 那晚,落烟一直无法入眠,独坐长廊思绪万千。一边是无名,一边是神君,还有师父,谁她都不愿伤害。可这乾坤注定逆转,可由她说个“不!”字? “真叫我好找!”姜黎怀抱黑猫,突然从屋顶落下。落烟看到黑猫自是大喜。黑猫即刻跳离姜黎臂弯,投入她怀。 “啊哈哈!我十年养育之恩,居然不如你。”姜黎故意苦笑几声。 落烟轻抚黑猫脊背,笑语:“多谢照顾之恩。” “我还真小看你藏匿本事。”姜黎跳上围栏,翘腿而坐,继续道:“十年毫无生息。无论如何感应都无法定位。” 她不作答。 “也罢,至少你还活着。”姜黎自语。 “他们,可好?”良久,她才低声问。 “还活着。”姜黎跳下长廊,拍拍她肩低语,“妖魔谷随时欢迎你。” “你可记得夏影儿?”落烟岔开话题。 姜黎点头,缓声道:“我刚从西域回来。” 落烟有点诧然。 “前段时日微感你神息,我追到西域。在西神殿见到夏影儿,才知你和神君已回神君殿。和神君比,总是迟一步。”姜黎笑道。 “她----” “她在那里,我很放心。”姜黎即刻打断她。 落烟望月而叹。也罢,有心无心,她终是有个去处,了断心愿。 “你来此地,不会只是送还神猫那么简单?” 姜黎邪笑道:“果真知我者莫过你也。神猫已是小念挚友,我自是要带回去。当然我来此地,是找你帮忙。” 落烟已猜到几分。姜黎纠结的,不过是长玄那万年往事,让他弄清也好,至少之后他可决定立足何方。 神君殿依然神影冷清,神君床依然透凉如冰。他们今夜又有歌舞,空然唱着表面浮华。姜黎和往常一样,用药丸帮她控制心中神秘力量。借其力,他们重回长玄记忆---- 这次看到一女子,在天池轻踏碧波炫舞。雨落飞花,好一场“羽一曲”,动人舞姿和极具魅惑的双眼---- 羽姬! 落烟心猛地一震,几乎脱口而出这个名字。无名之城的记忆长年纠缠,她自封自忘。而今日看到这张熟悉妖媚之脸,她无法忘记她就是无名的母亲----羽姬,妖魔催生之物,为毁神族而生。 羽姬彻夜长舞,让长玄失控,那夜缠绵重新唤起长玄心中爱恋。可惜的是,羽铃族长之女落烟舞姿可模仿,气质却无法模拟。羽姬终究是羽姬,即便当时的她以神的姿态出现,毫无妖魔之息,却也无法留住长玄。 落烟断断续续想起一些古老传言:相传羽铃族族灭之后,羽姬成为神族另一女神。她成功魅惑无彦之后,妖魔之身被揭穿。而妖神相恋是神族大忌。为此无彦和她双双被封所有神妖之力,罚入凡间五百年。与此同时,恒天在东南西北四大神尊支持下,获封神君之位,移居神君殿。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77 重生之谜 如今长玄梦里所见,羽姬确实曾经在神族掀起波澜,可令她惊讶的是,羽姬最初魅惑的对象不是师父无彦,而是神君长玄。这段故事怕无神知晓。 “我,只想让无彦犯一个错误。如若你能成功,我定助你为神,赐你神位,可永留神界。”画面跳跃至长玄站于高台,俯视大殿里双膝跪地的羽姬,声冷语淡,毫无怜惜之情。 羽姬默然。她心高贵,无奈生为妖魔。在神的眼里,即便如何清纯,都奈何不过一个凡人。 长玄长袖一挥,她心领而去。而后东西南北四大神尊随令而至。 只听长玄深沉道:“神族需要无彦,却不能让他独控神界。恒天做君王,可相互制衡。权势平衡神族才可稳定,你们也可平安度日。” “神君打算退位?” 北神尊问道。 “我欲仙游万年。”长玄黯然,“你们都退去吧。” 长玄果然未曾打算羽化。落烟偷望身边姜黎,他面无表情不作言语,似乎专心在寻找某些玄机。 四大神尊影像突然消失。长玄闭目独坐大殿正中。周围开始出现浮尸百万,血流成河,天空飘下大雪。一女子清朗之音从空中飘下:“难怪我老是心神不宁,原来又是你。”…… 落烟突然觉得这画面甚是熟悉,在长玄最初记忆里,难道这记忆是重复的? “神君!”姜黎突然冲到长玄面前,猛烈摇着他身体。 “你是?”长玄睁眼,茫然问。 “末将姜黎。”姜黎激动得几乎不成语,“我终于找到你元神。” 落烟狠掐自己大腿,心想:这是个梦吧?他们居然在记忆里对话? 长玄重新闭上眼,似乎在努力回忆着,突然问:“她是谁?” 他居然也可看到她?落烟几乎吓晕过去。 “她,凡人时曾得落烟一缕魂。成神后,无彦叫她落烟。” 她倒退三步,张嘴无语。她凡人魂魄曾经混有落烟一缕魂?羽铃族的落烟不是沉入湖底,永不超生? “她有落烟的记忆?”长玄即刻相望,目光如电,可灼烧她身。 落烟撑着灵气,才未被吓昏过去。 “现在没有。她七魂六魄都锁在无名噬魂剑里。” “无名?”长玄终于移动那犀利目光回到姜黎身上。 “是羽姬的儿子,也是神君当年命属下守护的孩子。” 落烟突然记起神族另一传言,无彦和羽姬受罚至凡间时,羽姬已身怀有孕。神族不容妖神之后,唯恐他们天生可具神族和妖族之力,毁天动地无可预料。因而无名未出生就受神族诅咒,本该死于出生前,却因羽姬的顽强和坚韧来到这个世上,出生后被无彦神封妖魔之城上千年。 “神君,我找寻千年才找到开启这日月晨梦之法。今日才找到你元神。你可愿出去?” 姜黎这话惊醒已神智迷糊的落烟。长玄还可出去?----这次她直接跌坐在地。 “这是无彦的梦境。我若破此梦境,他不会不知。”长玄犹豫着。 “难道你就甘愿这里,千年重复一梦?”姜黎愤然。 落烟突然明白,刚才若不是姜黎行动快一步,他们怕是又要进入之前梦境,重新寻找元神。 “这里有落烟,至少有份残缺的影。”长玄轻叹。 “无名噬魂剑里有落烟一缕魂。当年恒天成为神君后,还是破你在落烟幽湖设下的结界,移出落烟之体,长保于天池冰窖,只盼有日能收集到落烟魂魄,让她重现人间。可惜五百年前,恒天记忆给无彦封住,把这些都忘了。 “你可记得那块万年玉冰?当年你把落烟舞姿和歌声封于冰中。可失去记忆的恒天却把那万年玉冰送给北神尊做冰雕。我趁机把落烟之躯藏至妖魔谷。难道你就不想?” 长玄眼里随即闪过一丝异样。而落烟听得浑身打颤,原来姜黎什么都知。 “当年你痛悔对羽铃族所做的一切,也悔恨在羽姬身上下那道毒咒。”姜黎继续规劝,“无名是个可怜的孩子。天生受神诅咒,在妖魔之城又给自己母亲逼着拜师从魔,心种魔剑,一生不能解脱。如今无名需要你,落烟那缕清魂也等着你。无名心中魔剑上次现形后,吸妖魔谷之气,日益强大,我和文长老已无法控制。无名现今极其危险。他若成魔,这天下苍生将无一生还。” 原来这十年,她仙游忘伤,却未曾顾及无名所受煎熬。无名是神的后裔,却不得不与妖魔共舞,一切只因当年那句“永为妖,神妖永不相恋!”的誓言。她欠他的,可有来世做还? “当年无彦可控你于梦中,今日同样可操控神族。恒天亦需要你。”姜黎如此辛苦追寻长玄,他亦为何? 梦境突然天崩地裂,狂风黑云怒吼涌来,日月星辰乱位。姜黎立刻紧抓落烟,望着长玄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落烟心口剧痛,那股神秘力量失控,在她体内疯狂乱蹿,冲击骨骼。姜黎力道从手掌中源源传来,却无法减轻她痛苦。她汗如雨下,气若游丝倒在姜黎怀里。长玄即刻起身。他们似乎心有灵犀,分别抓住她左右手臂,强大力量汇集于她体内,强控那股神秘之力,同时跳出日月晨梦。 白帐顶,玄夜空,日月星辰重新归位,寝殿平静如昔。落烟气息微弱,心里却清楚,师父很快会感知这里的不同。而神族随着长玄的回归,会走到何地? 姜黎马上给她吃下药丸,度力平静她体内多余气息。她凝望身侧长玄,虽白发缠肩,面容却依旧轻亮俊朗,拥有深不可测之力。他宁愿受困于梦境,说不清是自罚还是他罚? “我们要去妖魔谷,你可要一起?”看她神色恢复,姜黎开口问。 她摇头,轻声应道:“可否带小念来仙羽山?就留一日?” 姜黎点头,随后和长玄离开神君殿。落烟回至仙羽山,困倦入睡。 妖魔催生之物羽姬与战神无彦违神令受天惩…… 当时羽姬已怀孕在身…… (姜黎)无名是个可怜的孩子。天生受神诅咒,在妖魔之城又给自己母亲逼着拜师从魔,心种魔剑,一生不能解脱…… (神君)神君殿百年,我看着你一步步成长,却终无法修成正果。最后你还是回神封之城,欲守护你觉得很重要的东西,却魂归城池,永不超生…… (魅珞)当时守城封印即将破损,城里百万妖魔等着自由的那一刻,你突然回城,并挑起与巨绿魔头决战,逼无名出手帮你。当时你坚信神族会履行他们诺言,如若无名摧毁魔头,神族会恩赐他神位…… (魅珞)你为救无名,以凡人之身魂祭魔剑……为救你,他跪求后来赶至的神君恒天……无名之城就剩下一场神的屠杀……当时已被魔头重伤的无名,九死一生才逃出城…… (长玄)她有落烟的记忆?…… (姜黎)现在没有。她七魂六魄都锁在无名噬魂剑里…… (姜黎)当年恒天成为神君后,还是破你在落烟幽湖设下的结界,移出落烟之体,长保于天池冰窖,只盼有日能收集到落烟魂魄,让她重现人间……” …… 万种语音梦中萦绕,落烟极度困倦却无法沉睡,似梦似醒中辗转起身已是天明,枕边点点滴滴满是泪痕。她倪裳轻揽,依栏远眺,山间点点桃花开得正艳。 “如若,你是那个被诅咒的神,我愿用我一生为你解开这咒语。”----这是当年她给无名的誓言,如此坚贞却也无奈。她欲为他解脱妖魔之困,却令他套得更牢。可一切正如神君所言,若没有那些过去,如何成就今日的自己? 逃避终不是办法,当时陨落九重只为做个真实的自己,如今依然。千年尘土,有些记忆终将遗忘,而有些可永恒于心。如今她只愿神族与妖魔族的和平共处,为此她可以付出一切。 几日之后,姜黎依言领小念来至仙羽山。那三岁孩童见到她时有点怯生。 姜黎小声道:“叫仙子姐姐。” 小念听话轻呼一声“仙子姐姐”,稚气未泯。落烟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楞了半响才想起自己准备好的蜜饯,急着抓上几粒,塞到他小手心。孩童毕竟好哄,吃着蜜饯,心里开心自然和她又亲近一分。 “可有想去之地?”姜黎低声询问。落烟一直出神望着小念吃相,面带幸福微笑,并未留心姜黎问话。 “一日很快就会过去。”姜黎又提醒着。 落烟回神,急忙应答:“这凡间景色妖魔谷可算绝景。不如风云阁吧,那里云海很美,凡间难见。” 她想凭着姜黎和碧云仙子的关系,这风云阁可算是最好去处,既特别又可独览神界奇观。 听到云海,小念高兴嚷道:“我和爹爹常在一柱峰看云海。爹爹说,云端之上就是我娘亲住地。我们是不是要上云端?” 落烟忍不住蹲下身抱住他,亲了一口他通红小脸。他倒是很享受这份亲切,双手搂住她脖子不再松开。孩童天性喜亲近爱疼爱。可怜他从出身至今都未能感受过母亲的关爱。想到此,落烟几欲落泪。幸而这些年月造就她坚韧的个性,这伤痛亦可深埋。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78 刻骨铭心 随后他们来到神君殿风云阁。今日风云阁与以往大不相同。制玄衣仙子们皆不见踪影,天边云彩绚丽多姿,五光十色,万化变化不离其中,看得小念一愣一愣的。 “那是小狗。”只听他激动叫着,接着又嚷:“变了变了,是匹马!……” 五彩斑云像和他玩猜谜。落烟感激侧望身边姜黎,只见他远眺天际,感慨而言:“天界云彩果真不同。” “碧云真给足你面子。”落烟心里清楚,只有碧云仙子才可如此奇妙地操纵云彩。 “呵呵。”姜黎浅笑两声,接着问,“你还想去哪里?” 她沉思片刻。这神君殿还真没其他地方好去,和姜黎去得最多的就是神君寝殿,那后花园---- “神君寝殿的后花园你可敢一游?”她贼笑道。 “为何不敢?”他邪笑应着,接着一手抱过小念,一手拉着她腾空而去。 “你和小念还很熟啊。”看着小念在他怀里舒服样,她感慨道。 “那当然。”他随即亲小念一口,那小家伙痴痴笑了。 他们直接落到寝殿后花园的仙鹤湖边。自从湖心亭被摧毁之后,神君再也没有重建。一些念旧的仙鹤会重聚此地,悠然自得水边嬉戏。有的盘旋低飞,有的扑水寻欢,有的互相对啄……小念在姜黎怀里手舞足蹈,常常嘣出自创语言。落烟和姜黎面面相觑,虽听不懂,但知他高兴已足矣。 落烟默念几声,先神君神鹤傲世踏水而来。见到姜黎时,傲世眼里闪过一丝异样。姜黎与鹤首对眼相望,面带微笑。傲世居然温和低下脑袋。这姜黎,连先神君仙鹤也能降服,落烟汗颜。 小念起先有些害怕。落烟抓过他小手在仙鹤身上来回抚摸几下。鹤羽轻软,柔顺光滑。见仙鹤乖巧可爱,他也就大胆起来。姜黎知她心意,抱着小念轻跃至鹤背。她跟着立于姜黎身侧。仙鹤随即展翅高飞。小念紧搂姜黎脖子,兴奋大嚷。 落烟小心保持心态,意念控制仙鹤飞翔。心有牵挂小念,委实不敢分心。 姜黎突拍她肩,和声道:“放轻松。”这时她才意识到,傲世是随姜黎意念翱翔于空。他何时也能控制傲世? “我是不是该叫你先神君?”她打趣着,顺手抱过小念坐于鹤背。 傲世背上依然保持绳套。此时她算是明白这绳索该是为前羽铃族之女落烟而设。如今长玄重生,天地又该如何走向?不过最初长玄意向恒天,如今局势对恒天而言,该是利多于弊。 她试着让小念自抓绳套,领鹤飞翔。小念既紧张又害怕,更多是兴奋,脸憋得通红。 听着他童音暗自嘀咕,落烟忍不住道:“小念,叫声娘亲,可好?” 小念回望姜黎,似等待许可。姜黎点头,他即刻扑进她怀里,叫着“娘亲”,还在她脸颊印上几个亲吻。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在落烟心里滋长。母子心相印,无论他们命运多么折难,至少此刻她是快乐的。 “无名还要留他在三岁?”她突然问姜黎。 “你希望呢?”他反问。 “小念总归是要长大的。”她轻叹。 “会如你所愿的。”他眼光异样。她心“咯噔”一下,有种说不出的情结。她立刻转移注意力到小念身上,拥他在怀享受穿云越雾的惬意。一直玩到尽兴,他们才回落仙鹤湖。 “我说今日这鹤群为何如此吵闹,原来是有贵客到!”银雪神妃的声音突然传来,“恒天,看我说对了吧?这里是有异样。” 落烟低敛行礼,平静道:“打扰神君神妃雅兴,我们即刻离去。” “此地可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银雪神妃得理不绕,大嚷道,“居然还敢带个小妖进来!” 神妃气势咄咄相逼,小念似懂非懂,躲在落烟怀里害怕地打个冷颤。 “你胡说什么!” 落烟怒道,随手一挥,带着一阵狂风袭来。风随她意,狠刮过银雪脸颊,如印下两巴掌。恒天伸手拉过银雪时,已是太迟。他虽未说话,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姜黎身上,表情极其复杂。 “姜黎,我们走。”落烟不愿多留,转身离去。 背后传来银雪怒语:“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走了!” “你不是她对手!”神君语调平和。 “难道你没打算帮我?” …… 他们的对白很快停留在落烟听力范围之外。她从未意识到自己潜力如此深厚,一跃几乎可逃离整个天界,连姜黎跟着都有些吃力。小念倒是倦意袭来,不知天地地熟睡过去。 “想不到你生气起来,还挺可怕。”姜黎突然自语。 “你为何不语?” “呵呵,她再修炼百年,也不是你对手。我有何可担心?”他心安理得。 其实她心里清楚,姜黎一直留意神君恒天。当然,他两都无意加入她和银雪的争斗,乐得做个看客罢了。 回至仙羽山,姜黎抱过小念。那孩子迷糊睁眼,睡意仍浓,喃喃道:“爹爹,我饿了!” 落烟脑里“轰”的一声,像突然给重重敲了一记,却不知是敲清醒了?还是更糊涂了? “你----不是姜黎----”良久,她终于挤出这几个字。 他突然揽过她身,在额间深深印下一吻,爱意沉淀映画千年,如此温馨。 “小念会如你所愿慢慢长大。不过,现在我们要去文老镇吃顿好的,你可要一起?”他微笑道。 她神情恍惚,似落回久远的印记。曾经的生死瞬间,可曾是他在她额间吻下一个印记?后的印记?额间吻痕余温未散,千年前回忆再次让她崩溃,无法割舍亦无法挽留。她只有逃,狂奔入楼阁,紧锁大门。 “娘亲!”小念恋恋不舍,童音挤门缝而入。 她心如碎瓷,满地哀伤片片割手,却无从收拾。靠在门后,她失声痛哭,没有勇气面对无名,更无法面对小念。千年伤痛如刀一样割心。她逼自己不要去见他。可他不惜以姜黎样子出现,只为陪她一日? “真的陪我们吃顿饭都不愿意?”他依然留守门前,轻声询问。 她跌坐在地,咬着手臂止住哭声,肩头跟着隐隐作痛。她终于记起,肩上齿印曾含着无名心愿:记住他,记住他们的回忆。他欲给她风华之礼,无奈这天地错缘。除了遗忘,她还能怎样? “我们会一直等你,可要记得回家的路。”那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语,之后他们影落丛林,唯有斜阳独染空楼。落烟门缝偷望,泪落薄衫,却道不出只言半语。 那晚她无心睡眠,身落草坪独自起舞,罗裳展空歌落银河。那曾是羽铃族长之女落烟绝舞,也是羽姬噩运之舞。无名可是师父无彦与羽姬之子?那五百年人间神罚,师父又是如何度日?无名和羽姬又如何走到封城之命? 舞入幻界,凡间风景尽散,只有浩瀚星雨流过指尖,宇风吹拂丝丝透凉,旧忆点点纷纷闪现…… 无名和羽姬曾在她记忆里恪守,一个城池的王和祭司。 他从未唤她一声娘亲,她从未认他是她儿子。五百年人间神罚之后,无彦回神界第一件事就是领神兵,平定南蛮妖魔之乱,划地为池,囚禁百万妖魔于无名之城,包括羽姬和年幼的无名…… “羽姬乃逆天尤物,可毁神魔,倒乾坤,腹中之子绝不可留。 毕竟是神之子,如何毁之? …… “哈哈……呵呵……”空中突然传来一阵低沉鬼魅之音,伴着砂石浮动之气。 落烟惊醒,舞步遂停回忆断流,凡间景色重回视野。她眺望草坪深处魅音传来之地,只见丛林弥漫,夜色悠然,未曾看到半点异样,而空气中分明残留着妖魔之气。 “惊扰落神尊雅兴,属下之过!”几个神将疾驰而来,拱手深表歉意。 “戚将军?”她一眼认出领头之将,诧异道,“将军为何在此?” 神族皆知,戚将军统领千万神将恪守神君殿。此时出现仙羽山,委实让落烟讶然。难道又是神君之意? “神尊不必多虑。我们身领神职,就此告辞。”说完,神将们即刻消失。 她低头轻叹。先神君长玄重生,妖魔界自然不会无所动静。这仙羽山承神君恒天之灵异结界,此妖魔居然可出入,绝不是容易应对之善类。 “恒天,你如此护我,我又该为神族做些什么?”她仰天而视,思绪久久不归神体。 情系九重,君意可感,卿心可叹。 接下来的日子,落烟一心念着“羽姬”这个名字,查遍神书神史,却只得寥寥几句: “羽姬,乃天地变数,妖魔两界催生之物。” “得神韵遮神眼,魅惑神族将领,倒乾坤乱天地。” “故神启魔印,以凡人之躯承凡间之苦五百年。” …… “师父,你可记得当年的羽姬?还有她腹中的孩子----无名?”落烟轻靠藤椅,黯然自语。此时已是午时,烈日当空。然而强光透过神君结界,落到仙羽山时已温和适宜。她感慨自己何其幸运,如温室之花,被万般呵护着。 “呵呵,果真有几分相似之态。”空中突然传来一阵轻笑,夹着几声优美语音。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79 太平盛宴 落烟循声望去,只见一穿着粉色长裙女子倚栏而立,微喘粗气。一张清秀小脸笑颜微透,红腮粉颊酒窝暗现,双眼明亮睫毛密长,红唇丰润诱惑无伤。这清秀不俗之美如同记忆中走出,她不就是长玄梦里的----羽铃族长之女落烟? 此时她不过一个凡人,要一步步登上这仙羽阁,自是费不少劲。 “听说你也叫落烟?”那女子倒是不见外,先发话询问,厉声厉语,到有几分泼辣之味。 “不喜欢?你也可叫我轻羽。”她示意她坐下,心里不得不佩服长玄,果然不愧为先神君,说做就做。眼前这女子,眉宇之间可不正是她凡人时的姿态?或者说,她凡人时,正是借了这女子的魂魄,得天地之君恒天的眷恋。 长玄梦境可演得真实,羽铃族族长之女落烟,当年可是倾倒神界。连师父都启用她的名字,让自己跟着风光千年。此时的落烟不知是该举杯庆她重生,还是为自己哀叹。 “我只是好奇过来看看。”那女子温婉笑道:“我身上只有一缕魂,其他都是长玄的仙气撑着。你说,我算是凡人,还是仙子?” “你可去神君殿修炼,之后领个神位,也算个仙子。”她平静应答。 “长玄也如此规劝。听说你凡人时,因带着我这缕魂,得了恒天的宠爱?” 落烟正拿着热茶的手微抖,茶水溅到手尖,她却一时感不到烫热。回想那些残缺的记忆,恒天为何爱上她?此时她心无法回答。长玄梦里那万年眷恋,恒天眼中写得明白,她又怎可忘记?他们为这凡人女子倾落的天地暴雨----万年前洗不尽的情缘,今世浮生可看得尽? 那女子掏出一粉红手绢递于她,嘴里笑言:“如此反应,看来不假。 ” “我,没有凡人时的记忆。”她未接手绢,只简单在裙服上擦拭几下。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那女子笑容满面,如小女孩般飞奔下楼阁。 落烟望影心伤。不远处,那遥立山头的白发俊朗身影,不是长玄还会是谁? 几日后,神族大宴。此宴为迎接先神君长玄而设,神君恒天亲自设宴于逍遥阁,只有受邀神者方可出席。落烟自是列入上神名单之内,据说是长玄钦点必到神者之一。 逍遥阁白玉舞台周边设的自为上座,九层浮桥上自为中下座。席间早已摆满各种佳酿糕点。此时已是神者满阁,先神君长玄重生,乃惊煞天地之事。能应邀来此宴者,是何等荣耀? 落烟站在离舞台最远一处浮桥上,遥望神族繁景,心叹:这表面的太平,又暗藏着怎样的波澜? 先神君长玄错毁整个羽铃族,而后恋上妖魔产物羽姬,痛悔不已,打算仙游之际,暗令四大神尊支持恒天继神君之位,因而设计让羽姬成功引诱无彦,以神妖相恋之禁忌为由,双双罚入人间五百年。之后神族传出长玄羽化,恒天顺利继位。而事实却是,长玄并未羽化,却是被困于无彦的日月晨梦里。 这期间缘由,若不是她亲身入长玄之梦,又怎可得知?而此时,除了长玄本人,师父无彦,她和姜黎之外,又有几个知此内情? 群神突然阵阵喧哗,打断落烟思绪。她随众神目光遥望,只见空中神影闪动,长玄踏云而来,身侧一红衣女子相伴,正是那位重生的羽铃族族长之女----凡人落烟。他们身后跟着姜黎,还有妖魔谷的文长老。 待他们飘落楼阁,在旁等候的神君恒天和银雪神妃热情相迎。东西南北四大神尊还有师父无彦也跟随上去。场上其他神者都肃穆而立,寂静无声。 今日这八大神祖共聚一堂,天地乾坤又如何转变?落烟如局外旁观,却不知早已卷入其中,何以脱身? “长玄君,好久不见。”神君恒天雄厚之音低沉清晰耳入每一位在场者。 “呵呵,神游千年,只是回来看看众神友,不必太过张扬。”长玄面带微笑应答,炯炯目光瞬间扫过在座每一位,包括远处的落烟,那魄力天地可泣。场上无一神敢多语。 之后他们相互寒暄。神君恒天介绍神妃银雪,战神无彦介绍新徒若冰。这怕是千年来神族屈指可数的变化。而羽铃族凡人落烟,对他们神族而言,早不是秘密。 落座之后便是歌舞。众神开始边品糕点边赏歌舞,更多的是窃语不休。长玄意外回归,对大多神者而言,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话题。落烟独坐远处,神族佳酿杯杯入喉,这场欢宴她不过是个看客,却看得如此投入,如此心伤。 突然喧哗声消逝,舞台上轻舞白衣仙子缓缓散去,一红衣女子从空而落。滴水之音由远而近,最后连成天籁之音。伴着优美旋律,那红衣女子扭动柔软腰姿,仿若无骨,时而轻旋,时而腾跃----如水般细腻轻柔,又如细竹般坚韧不摧。柔中带刚,刚中带柔,惊煞全场。 这才是传说中“羽一曲”。 落烟想起自己那笨拙的模仿,顿感羞愧无比。她从未介意过神妃银雪,因为他们是场错缘。若不是五百年前那场神妖魔之战,恒天和银雪纵然不可能礼成眷侣,宣告天地。他们小心维护这神认定的神君神妃之位,不过是维护神族的太平。可这凡人落烟,带着陈年深情,可是她可比拟? “我也喝一杯。”姜黎突然出现,抢过她手中杯酒,一饮而尽。 她面带轻笑,道:“至少还有你留意着我。” “他把你藏得很深。我比他自由。”姜黎在她对面坐下,小声应语。 “我懂。”她再饮一杯,自嘲着,“你说,这神族的佳酿为何如此难醉?” “可想出去走走?”他小声问。 “好!”她即刻应答。 “想去哪?” “静修阁?” 他们悄然离席。歌宴落于身后夜幕,落烟心胸阔然开朗。 此时静修阁格外安静。神族如此大宴,仙子们自然忙不遐接,留下这高阁静落空山,正和他们心意。他们并肩坐在后山凸石顶端,关望云海。 “很久以前,恒天是不是很喜欢落烟?我说的是那个真正的落烟。”良久,她才开声相问。 “是。”姜黎应道,“可落烟是长玄的,当时七界皆知。” “现在呢?” “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落烟面浮苦笑,她是否真的清楚?如果说恒天和银雪的那场婚宴是错缘,和羽铃族族长之女落烟确是情意相惜,辗转万年。 姜黎目视远方,悠然道:“你和恒天,隔的不是现在这个凡人落烟,而是无彦。无彦可困住长玄一次,即可困住第二次。他可封你们记忆,甚至整个神族记忆,当可再做一次。” 她无语,猜不透凡人落烟,更猜不透师父无彦想要什么? 姜黎继续道:“我不得不带出长玄。四大神尊已倾向无彦。恒天需要长玄,而无名亦需要他。” “无名现在可好?”提到无名,她心头微颤。 “长玄催毁他心中魔剑,取回落烟那缕魂,重造这个凡人落烟。无名需要一段时间修炼,至少现在他不再受魔剑困扰。”姜黎平静回应着。 她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取魔剑前,他很想见你一面,但又怕伤你痛处,你会拒绝见他,所以那日幻化成我。”姜黎轻叹一声,“无名一生痴情轻羽,怎奈情缘皆错过。” “他们如何处理轻羽魂魄?”她极力控制心中那阵悸动,仿若再谈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无名让长玄放回人间,重新轮回。” “这样也好。如若有缘,待轻羽轮回,他们也可再续百年之约。” 那片羽铃花下,无名终不愿成神,只为有一日,可在奈何桥前等凡人轮世的轻羽。那画面曾如此完美,誓言如此动听,如今却是如此伤神。 “无名不希望再和轻羽相遇。”姜黎侧望她道,“他说,那些记忆太痛苦,让轻羽忘了他,怕是更好。” 她心隐隐生痛,或许遗忘和放弃,是她和无名最好的选择? “魂魄里可有一个叫菱兰的?我隐约记得这个凡人女子,宁愿藏在噬魂剑里,也不愿重生轮回。” “千年之久,魔剑摄魂魄无数。我只知长玄化去所有魂魄戾气,让他们轮回。如果那个菱兰曾经在剑里,应该重获生机。”姜黎背靠山石间,悠然伸个懒腰,仿若做了件舒心大事。 落烟心念着:这也算是个圆满结局吧。 “你最近可有见过黑狱使?”她想魔剑释放魂魄,楚沐晨的魂魄也应得以自由,却不知她可否重新轮回? “近些年来,黑狱使业绩突飞猛进。神君特赐楚沐晨轮回令牌,还黑狱使心愿!几日前刚和他小饮一杯,算是庆祝。” “为何不叫上我?”落烟埋怨地看他一眼。 “奈何桥主家不欢迎女神!据说那日孟婆送汤过去,怨了几句!”姜黎懒懒应着,似藏笑声。 落烟沉思片刻,轻声问:“我们要不要给他送一碗?” “不需要。那日他看着她离开,说了句‘她的世界不会再有黑狱使,但我会记得她!’。如今黑狱使业绩显赫,谁敢违背他的意愿?”姜黎贼笑道。 忘记的那个是幸福,记住的怕是痛苦。可那些回忆对他们都太过重要,不忍舍弃,总要有一方承着。他担着他们美好而沉痛的回忆,放她自由重生。 落烟轻叹一声,突然想到碧云那火红云霞,只为悦先君而设,转而问:“碧云仙子可知长玄重生?” “她会知道。”姜黎浅笑道。 “你心里有她?”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很久以前她就感觉到姜黎心意深藏。 “她心留长玄。我远远看着就好。只要她不伤自己,我随她意。”姜黎长吐口气,站起身道,“我们回去吧,不然恒天会担心。” 落烟远眺长空,天地七界泽被神恩。而这生灵之君----恒天,又肩负多少使命?他属万千生灵,怎可独守她而生?他可否与姜黎一样,只要能感应到她安全的活着,就好?而她,又能为他做些什么?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80 轮回之诺 “世事无解,徒念无意,时到天地自转,路自明。”姜黎轻拍她肩,笑言。 她回以一笑,道:“今世得知己如你,无所求也。” 回到逍遥阁,已是曲终神散。他们立于九曲桥头,远眺残局。神妃银雪依然端坐席间,应付那些久久不肯离去的神者。贵为神妃,她算是称职。这些年出席这些大场面,她总是端庄得体,言行不失。先神君长玄,文长老,师父无彦,还有四大神尊,也都还在深谈。欢颜笑语,仿若盘古开天那时,心无芥蒂。唯独神君恒天没了踪影? 落烟禁不住四处张望,姜黎突然拉她往一旁花丛里跃去,示意不要出声,同时巧施隐身术。紧接着恒天身影飘然而过,身后不远处却是那位刚刚重生的凡人落烟。 “你在找什么?”这位凡人落烟倒是问得直爽,脚步紧跟不放。 神君恒天面无表情,自顾继续前行,并未作答。 “为何躲着我?”她加快脚步,继续追问。 他终是忍不住停步,回头微笑道:“我有吗?” “恒天,那日醒来我感觉自己脑中空无回忆,你可否愿意帮我?”见他停步,她面含春风急步跑到他身前,甚是欢喜。 “你该找长玄。”他保持着温和地笑容。 她如孩童般毫无忌讳地握住他的手臂,娇声道:“长玄确实告诉我很多。可我只记得仙羽山上的日子,记忆中似乎只有你。” 隐身一旁的落烟潜意识地紧掐姜黎手臂。姜黎皱眉示意:你可想出去?她急忙摇头。这前尘往事,终究要恒天自己处置。 “不要再伤长玄。我已有神君妃。”恒天怜惜相望,平静相劝道,“回去吧。” “那个银雪吗?我不介意。”她甜美酒窝随笑隐现,继续道:“我不大记得长玄。醒来时不知为何脑里全是你的影子。今日相见,你和当年一样未曾改变。当年长玄毁我七魂六魄,唯有这缕魂不肯散去,定是为你而留。” “你一睡千年,诸多事早已改变。” “听说你救过一个凡人轻羽,助她成神,只因她身上曾留着我的这缕魂?” “很晚了,你回去吧----”他暗示着,语气十分轻柔。也许是她那如孩童般清纯充满期待的模样,他无法忍心伤害? 她突然扑进他怀里,毫无顾忌地抱住他。 藏身一侧的落烟看着自是难过,却无计可施,只好远眺回避尴尬,却意外看到长玄正朝他们而来。长玄破梦境重出,不得不说这女子有几分牵扯。她即刻冲破姜黎隐身结界,拉开凡人落烟,自身挡在恒天跟前。给她这一惊一吓,再一推,那女子费不少劲才勉强站稳。 “落烟?”恒天轻唤,语气略微吃惊。 “哼!情人还真不少。”她冷冷应道。 “呵呵,原来你也在这里。”凡人落烟轻笑着,眼里却藏不住那微起的怒意。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她毫无表情接口。 “我和恒天……” 凡人落烟话音未落,她已冲上去,“啪!”地赐她一巴掌,狠狠道:“恒天不是你叫的!” 这突如其来的狠,吓坏这凡人女子,也动怒及时赶到的长玄,更惊呆身后的恒天。 她紧接着一掌打在她肩上。那女子毕竟只有一缕魂,身轻体弱哪里经得住这样折腾?嘴角喷出一口鲜血,娇躯缓缓倒下。幸而恒天手快,及时接住那较小身躯,同时急呼:“你疯了!她不过是个凡人!” 落烟冷笑不语。 “早听说无彦宠你,却不曾想到敢如此放肆。”长玄急速飘落她身前,神光呼啸而至,毫不留情直击她心脏。 她及时躲过这致命一击,手臂却被余光所伤,剧痛不止。她却保持着那副冷笑,不皱一下眉头。 “难怪如此目中无君!无彦把你教得很好,居然可避我一击。”长玄微露怒意,金光重现,更猛烈地袭而来。九层浮桥几欲断裂。 姜黎突然横空而现,强行接下长玄这一击。看来力道不小,九层浮桥居然断裂两层,周边花草自是连根拔起,飞出百丈远。若不是姜黎,落烟怕是神体不复。长玄袭来那一刻,她无法闪躲亦不想躲避,只是怔怔地望着恒天,望着他怀中那娇小身影慢慢苏醒。他是如此专注地救那女子,可曾考虑过她的安危? “长玄,得罪了。”姜黎拉起失神的她,一跃而去。 长玄并未追随,或许是给姜黎面子,更或许是急着查看那凡人女子的伤势? 落烟手臂刺痛,却痛不过恒天那个眼神。在她出手伤那女子时,她从未见过恒天如此,眼里充满怜惜的痛。那神色,她只在长玄梦里见过,那是出自他内心遥远的回忆,无法做作。 他可曾忘记过这女子?日月晨梦里,他恨断苍天,风雨洗九州,皆因她而起。万年守冰魂,若不是失意,他可曾动摇? 姜黎带落烟回到仙羽山轻羽阁,不知何处找来几罐烈酒。 “恒天不懂我。”她迫不及待对罐而饮。 “他懂你,为此拼命救醒那女子。不然长玄可会放过?他不接长玄一击,只因他十分肯定我会出手救你。”姜黎小酌一杯,颇有兴致看她独臂扛酒罐痛饮。 “可是,若长玄知落烟醒来是为恒天,他纵然不会放过恒天。” “长玄要知终会知。今夜你出手阻断她话语,明日呢?你可阻止几次?那女子也是倔强至极。”姜黎摇头道,“可若不是她,我未必能劝说长玄出梦。” 落烟何尝不知?如今恒天只能和长玄联手,才能定神族,稳天地之隐乱。这凡人落烟,纵是得罪不得。忽然“咔嚓”几下,她在阵痛中惊醒。原来姜黎趁之不备,神速把她手臂断骨接合,接着把余酒喝尽。 “睡吧!这烈酒后劲足够你安然入睡。”姜黎把半醉半醒的她扶入帐帘。 可痛可忘,可生可死,可忍可让,唯有那风逸之影,梦里不息不灭。 那之后,落烟一直静候仙羽山,大小神宴皆回避。听说神族停止对妖魔族公开围剿,这天地间又开始恢复奇妙平衡。先神君长玄时常找神君恒天下棋,四大神尊对神君恒天态度也缓和起来。战神无彦一如既往,常去学苑阁指导神者。上次长玄带去宴会的文长老,也就是之前神族的文神尊,据说还是回居妖魔谷。得长玄暗许,众神自是不敢多问。 仙羽山一直冷清,偶尔姜黎会带神猫来访,也是闲聊天下事,无关风月。大多时日她闲来无事,静坐轻羽阁走廊摇椅,独品香茗也算乐事。独醉不如不醉,恒天虽未明说,却是不喜她喝醉。这酒水,她还是不去触碰的好。而她的清净,定是得恒天特许,才可做到无神打扰。 “我记得这里。” 那日一女子声音突然打断她思绪。来者正是重生的落烟。她居然可直接飞落楼阁,进步之快委实令神小吃一惊。 落烟心明,这女子虽只剩一缕魂魄,拥有凡人之身,却不是好伺候的主。她即刻挥手伺茶,以示欢迎。 “万年前我救长玄,却因此给羽铃族带来灭族之灾。在逃避妖魔族追杀时,是恒天不眠不休,把我带至此地让文神尊救治。”凡人落烟粉裙飘逸,扶手楼阁感慨万千。 原来她这一缕魂,往事记得不少。 “当时我身上千道伤痕。若不是恒天日夜陪着,深情鼓励,我怕早人间轮回万次。该是那个时候,我爱上恒天。”她仰天浅笑,道,“可我此生不能负长玄,只能发誓如有来生,愿只为恒天而活。” “所以无论长玄如何相助,你都不愿成神?因为你想轮回?”落烟突然明白。 “呵呵,羽铃族本就和神不相容。就算长玄愿意帮我,终是不能逆天。”她回眸冷声道,“只可惜我未曾想到长玄会毁我魂魄。我用羽铃族巫术勉强留下一缕,飘零在天地间等着恒天。” “长玄不能让妖魔族操控羽铃族人魂魄。”落烟记起日月晨梦那一幕,师父无彦曾如此解释给恒天。当时觉得这是落烟意愿,现在听来倒是长玄意愿多些。 “长玄太不相信自己。”凡人落烟悠悠长叹,“在轻羽身上那几千年,我毫无记忆。怕是那缕魂很虚弱,不知所求。如今我很清楚自己为何而来。” “你这样会害恒天,长玄不会容他。”她提醒道。 “呵呵,你太小看恒天。我自会帮他,更不会放弃他。如若要用这天下来换也未尝不可。”凡人落烟笑答。 她不再接话,这凡人女子果真不是普通角色。 “两日后我会在天池宴请神尊们的家眷小聚,你自是要去。”她欠身拿过茶水,小心品尝。 天池乃神族禁地,只有八大神祖和神君妃才有资格进入。而这后世神奉的净地,当年却只是为取悦一凡人女子而造。她出落风尘却可控天地,当是傲人自得。 “本一凡人,仙子盛宴,我委实无资格参与。”落烟语气肯定,不带半点犹豫。 “神君之位需要神尊们维权。这些神尊在乎的不过是他们的家眷。这你都不懂,何以辅助恒天?况且惹怒我,对你亦是恒天,都不会有好处。” “无需在我面前炫耀。”落烟接口道,“你若想来此地念旧,我无法拦你。去不去你小宴,自是由我决定。”接着她做个送客之势----只轻挥右手,那女子整个身躯随即翻落楼阁。 落烟扑过去欲抓住她,却还是迟了一步。她跟随跳下,却不料那娇躯下落速度超常之快,终是无法拦截。最后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狠撞地面,当场躺于血泊之中,口吐鲜血不醒人世。 这建在半山腰的楼阁,对一个凡人来说,是可造成致命之伤。 第一个出现的自是长玄,他一直远处观望。在凡人落烟坠楼那一刻,他已出手送阵强风,欲缓接坠落之躯。可惜她有心肇事,自行加速,谁也无法解救。 长玄赶至楼底,落地之前,已一掌把落烟推出百里之外。 她心口剧痛,冷笑自语:“姜黎,真要感谢你放出这两个----” 话未完,她已栽倒仙羽山头,不省人事。 长玄无情之时,可毁天灭地。 不知过了多时,她在冰冷雨水冲刷中清醒,心口似碎裂,疼得连站起力气都无法聚集。此时四周已是漆黑,她第一次觉得时光如此难耐,自己如此微小无助。这记事以来百年无伤,皆师父所赐。如今独自生活,感知人间冷暖,身心也如此疲惫。 冷雨夜,云浓风寒心凄然,如此清醒着等待,不如长眠于尘。可不等待,又该如何?…… 直至天微明,终有两仙婢路过此偏僻山地。在她们搀扶下,她一步步走回轻羽居。她第一次觉得楼阁阶梯如此漫长,似乎走不到尽头。待可平躺于软榻之间,她已不知何为痛,何为苦。 即使是神赐之骨架,碎了,也是刺痛至极。 “不可惊动神君!我自行调理几日即可。”她简单吩咐几句,便自施入梦诀逼自己睡去。 如若可以,她愿梦里永不醒来……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81 情归何处 “师父----”迷糊中她看到师父端坐于床榻前,两缕黑发自然垂落脸侧,眉目间依然神气凝华,炯炯有神。 “羽儿,今日师父要带你去神族神君居住的地方----神君殿!” 听到新鲜之地,她一骨碌爬起,跳下床自己找衣裙穿戴整齐,前后不过眨眼功夫。而她那孩童身躯,看着也不过四五岁。师父无彦一旁摇头笑着不语。 落烟心知这是梦,停留在她五岁那年。 浮云轻托,三座仙山雾里浮沉,傲立九重天界。神君殿一如今日,楼阁重叠,万千仙子神者飘逸其间。 “无神尊,神君敬请无神尊去天池一聚,贵徒可留神君寝殿,由我们照看。”一红衣仙子缓缓向他们走来,后面整齐步随三个白衣仙俾。 “那就有劳炽焰仙子。”无彦有礼相对,而后轻抚她额头,轻和道,“师父一会就回来,你可要听这些仙子姐姐的话。” 她笑着点头,而后随着仙子们来到寝殿后院。仙果糕点早已配备在一粉色秋千旁。她们陪着她玩耍,半分不敢怠慢。秋千荡得很高,她心似乎早已飞出自己狭小的身躯,兴奋得不知游魂何处。 “神君!”仙子们这声齐呼换回她的注意。 原来那才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天地之君恒天,在她五岁时。 她视线随着秋千荡落,从高空俯视而下,她注目着他,如读一副绝美画卷:那矫健的身躯裹于白衣银带里,细发如丝散落空间。他带着独有的微笑,稳立在繁花丛中,迷乱她的眼。却不知何时她已身落他怀,耳边传来那动人心魄的低语: “无彦如此疼惜,自有他的道理。” 他轻握她小手,随着一阵沁心的温暖,她右手背隐现一小小的粉色花朵。她未来得及仔细欣赏,花瓣已自行隐退消失。千年之后,她才知那乃神族的印记----羽铃花。 此花随心而生,随意而安。只有神族的长老,才有奇特的灵力做出此花。 他重新放她回粉色秋千,顺手轻抚她眉间散落的细发,似自语:“待你十八,我会守此承诺。” 她自始自终都不知如何作答。或许是记忆太过久远,这梦里,她已经忘了当时自己的话语。 然而接下来的两千年,师父无彦锁她在七岁----那无忧无虑漫长的童年,她不曾想过,自己会有十八岁那天…… 这世间,唯有师父无彦能入生灵之梦,篡改记忆。苏醒的生灵,所有意识认知皆以师父意愿为主。无彦之徒轻羽,凡人之躯,却承此神技,读梦忆梦存梦改梦。众多生灵,生前无法圆满或有遗憾者,死时总可无憾轮回。 轻羽,十七岁离开仙羽山,追寻师父足迹,来到神封之无名城……十八岁得神君恒天厚爱,于神君殿学苑阁苦修神技上百年……百年后死于无名之城,七魂六魄封藏魔剑噬魂,永不超生。神君恒天逆转命运之轮,耗万年修为,百年打造,终让轻羽以神之态,长留天地间…… 落烟在点滴回忆中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脸----神君恒天。此时他正侧卧她身边,半靠床栏微闭双眼。她感知他身心疲惫,却依然紧握她手,暖流不息传入她体内。她眼眶顿湿。 他们能分享的每一刻,虽如此短暂却记忆长存。 也许是她思维轻转,触动到他神感应。他忽然睁眼,怜惜相望。 “不是说神无需睡眠?”她急忙收回那些伤感,打趣道。 “这次是我太大意。”他轻吻她手心,仿若做错事的孩子,不知如何补救。 她微笑道:“那女子只有一缕魂,孩童心思无需计较。想起当年我如此闹事,你们不也容我让我?” “长玄生在妖魔乱世,万年征战。他的世界只有杀和被杀,唯有此落烟能给他平和之息。他对这女子的痴狂,不是我们可想象。”他恋爱地轻抚她的长发,声声无奈。 万年前他和落烟怕已知晓,为天地之安稳,他们放弃私念顾全大局。凡人落烟这苦等来生,一等就是万年。如今又如何让她再次放弃? “还疼吗?”他眼眸写尽温柔,声若玄曲摄魂无痕。 她轻轻摇头。他吻如细雨纷纷而至,唇瓣互摩,身相吸心无距。此刻是怜惜,更是毫无记挂,纯真的释放。爱与被爱,充盈着身心的空虚和孤寂。所有伤痛委屈,皆可消散…… 如若只能相聚今昔,只求此刻你心归我。哪怕明日各断天涯,长守枯木叹月寒。 …… 良久他才放开她,却不忍移开视线,久久停留在她泛红的双颊。 “我愿长玄多伤几次。如此就可见到你。”她浅浅笑道。 “傻瓜!”他轻敲她额间。 恒天,我们一起走吧----她很想就这样带他离开,可终究无法开口。 “我有分寸。落烟,你要相信我。”他在她手背印下一吻。 她相信他,至始至终。正如千年前,他在她手背种下的那朵羽铃神花,常开不败,永世不衰。 “可有九心弦的下落?”她一直想问他,却苦于无机会。她总觉得九心弦曾在她记忆里回转,却又无法深思。 “连长玄都无法感知九心弦的下落。不过南神尊心比之前定了许多。当下神族不会对妖魔族发动更多攻击。南部地带生灵暂可安居,重整家园。”他欣慰笑言,“我知你心有苍生。这平和盛世,也是神族之愿。” “夜殇可好?”自从西域回来,他们未再碰面。那日神族大宴,她也未见夜殇踪影。 “ 他很好。”他凑到耳边细语:“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他既不愿多言,她亦不多问,只抓着他的手安静睡去。他走时,她是微微感觉得到,想醒来告别,可怎么也睁不开眼。后来她才明白,她无法醒来是承了他的意愿。他是故意让她睡着,这样他好忍心离开。 如若是师父要逆转这天地,为神族而生神君又能如何?师父能以一剑困百万妖魔,纵可收归己用。 如果他们都未曾记起过去,如果今日她依然幽居天倾殿,如果一切都回到五百年前,是否大家都可活得快乐一点? 几日后,一道神令传遍天地,神赐羽铃族族长之女落烟为神花使,暂居天池。神君开恩,特许新神花使设一日仙宴于神族禁地----天池。连神君恒天都如此照顾,再说若不是长玄,轻羽的凡人魂魄,又怎可获生机重新轮回?无名又怎可摆脱魔剑心控?她不怨长玄。神花使的天池之宴,她委实不想再招惹这凡人女子的不悦,于是备礼前往。 天池之水依然清波银亮,时而静如明镜,倒映长空碧蓝;时而微波粼粼,幻化仙境。此地于落烟而言不算陌生,记忆里她来过不止一次,长玄梦里也神游过数次。而其他应邀而来的女眷,大都长居凡间仙山,即使有来过神君殿参宴,却未能乘仙鹤到过这天池。于她们而言,自然是好奇加羡慕嫉妒,单单只是漫步池边,已陶醉至深。 落烟四处观望,一直未看到神妃银雪,怕是这天池本乃她的游乐之地,如今要让给凡人落烟一日,心有不甘拒绝出席。而新神花使本人也不见踪影。 “落神尊。”忽闻背后传来一声低呼,她回眸看到炽焰仙子一身素白,立在不远处朝她微笑。炽焰仙子总是以红艳示众,今日一身飘逸纯白,倒让她耳目一新。 “炽焰仙子。”她回以一笑。 陌生歌宴,能遇到相识者,纵然心生几分愉悦。 炽焰拉过身侧一女子,走到落烟身前,热情道:“给落神尊介绍一位朋友,东神尊二女灵珠仙子。” 落烟记得神谱有所记载,东神尊膝下育有一子两女,唯有二女获封神号“灵珠仙子”,统管东海神珠。几乎所有神殿每年都收到他们上贡的神珠,可照明可装饰亦可当赠礼所用。而大女和三子皆消无声息,似不存在于神族。 “早闻落神尊大名,今日得以相识,实乃荣幸至极。”灵珠仙子笑颜相对,自是倾城之貌,不输其他。 “仙子送仙羽山那十粒万年珠,落神尊爱不释手,如今还深藏楼阁,不舍得用之。”炽焰笑答。 “一直想找机会谢过仙子。”落烟应道。她自知记忆不好,记不住什么东海神珠也不为奇。心知炽焰暗中帮她解围,她及时回几句感谢的话总不会错。 灵珠仙子笑答:“本分之职,无须道谢。听说姐姐上次神游西域,不知可有趣事道于咱们姐妹听听。” 她这一呼倒是招来几个神仙眷属。落烟得以机会一一见过,期间少不了南神尊膝下几个女儿们。据说南神尊家族生女,如今已有九个女儿,最小的就是如今下落不明的九心弦。 这西域之行实在说不上趣事,不过西域风土人情饮食可简略说说。对于她们这些不食凡间烟火的神来说,落烟算是卯足食劲,说得她们谗言欲滴,跃跃欲试。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82 神花仙宴 “落神尊可见到西神尊之子,夜殇?”南神尊大女突然问。这大女儿不过普通仙子容貌,万花丛中并不惹眼。落烟勉强记得她们叫她南陵仙子。 “见过,尽地主之谊罢了。姐妹们要是过去神游,他也会热情款待。”落烟心知这话的分寸。说不见过怕不大可能,她们多少也能探到风声。而当时的情形和细节却不可多说,毕竟涉足神族间的暗斗。 “西域的白沙蓝天,值得一赏。”炽焰接话道,“不过东海的沧海鱼舞也不可错过。” “还有我们南边的竹海神笛。” “北神冰川也不输。” 这一语一答,角落里也越发热闹起来。 “神花使请仙子们入宴。”一粉衣仙俾突然出现,有礼相邀。此时落烟才留意到天幕已黑,空中不知何时悬挂百粒神珠,柔光轻散。如此柔和的交替,难怪他们都未能感到天池的昼夜早已替换。 此时已有十几名粉衣仙俾,分别领着众仙子聚集于仙池旁。突然池水涌动向两侧急流,一条冰光倒影大道出现在眼前,直通池底。冰道晶莹透明,池底斑斓游鱼和万色海花清晰可见。步于冰道,如仙履一副动画长卷之上。而冰道两侧,更是冰棱各异,人间万物冰刻如生,暖雾轻绕更添神韵。 原来天池底是个暖宫。极寒天冰雕刻而成,却丝毫不觉寒冷。这天地除了长玄,谁还可打造如此奇异的水下宫殿?连落烟都感概万分,更不用说其他仙子们,惊呼感概声不可抑制地此起彼伏。 歌宴设在天池底的暖宫,已是一绝。步入暖宫,更是冰海剔透,神花飘零。众多舞台随意而设,歌仙起舞,余音萦绕,却只在某个结界范围可闻。有上古琴音,长笛单奏,古筝相和等等,不串音不互扰。每个角落都自成一景,自配一曲一舞。 看着这些散落在冰凌里的舞姿,落烟突然明白,她们是“羽一曲”的分部图,连观一起就是一部完整的舞曲,可震撼神族。 此时何需其他歌宴,单单游走玩这几部分曲,怕是几日都不够。凡人落烟舞出的是精华,却不知期间要融合如此多的细节,可是落烟她那几场梦里能学到的?她忽然有些自卑。随着众仙子哗然,落烟终于看到新神花使,粉如桃花艳如朝阳,在众人仰慕的目光中缓缓出席。她游走于这些华服脂粉里,受捧不惊,畅所欲言。 落烟不得不佩服这女子的机智勇猛。自己在天界数百年,连东南西北神尊的家眷长何模样,都无法说清。如今想来,记得的怕只有北神尊的女儿银雪,却落个仇敌不相往来的结局。西神尊之子夜殇,是自己千追万打后,幸运做成朋友。不然惹怒这神尊之子,后果也是难测。 确实如凡人落烟所说,自己又如何辅助神君? 之前师父保护得尚好,自己孩童玩性得罪无数大神,自己从未介意。之后获神尊之位,神君有心相护,从未让她卷入这些纷争。她也不必留心这些琐碎之事。可如今为守神界太平,神君恒天纵然要思量全方位均衡,不可感情用事,而凡人落烟亦不放过她的清闲,她又该如何应对才能让神君无需为她忧心? “姐妹们随我来。”凡人落烟一声轻呼,众仙子们早已蜂拥而至。 她领着众神穿过一个冰铸长廊,似乎步入更深的池底。而后眼前突然开朗,确是一空池,与之前的美景大相径庭。众神面透惊讶,不知何意之时,六面柔光突然巨亮如白昼,如利刃刺目。惊呼恐惧声顿时响起,惨烈无比。 落烟极度想知到底发生何事,无奈白光刺目,根本无法视物。她抑制自己的惊慌,心想,这凡人落烟能力再大,纵然不敢在天池屠杀如此多家眷。这些该不过是个幻觉。突然世界安静下来,耳边传来凡人落烟的优美嗓音: “果真是无彦的徒弟,如此都不惊慌失措。” 同时刺目白光顿减,光线回复柔和。她意识到空旷池底,只剩她们两神。 “其他仙子呢?”她抑制住心底的愤然,努力平息声调相问。 “呵呵,她们不过在享受自己的**罢了。此地叫**之池,却无底可触。”凡人落烟得意地笑了几声。 她细细回忆,却从未听师父说过这神族的“**之池”。忽然四周幻像成影,众仙子似乎回到原地,却又不是她们本身,只落个幻影。 她第一眼看到炽焰仙子高台炫舞,银针横扫神君殿,接招的却是先神君长玄。 “炽焰一生期望也只是想和长玄比试神技。她能不能回来,就看长玄要不要入此幻境,接她的炽焰银针,满足她的**。” 落烟诧然。若长玄不入幻境,炽焰难道要永留**中挣扎,无法回身? “那个是南神尊的娇妻,九心弦的亲娘。她怕是要沉溺在此地了。她想要的很多,满足一个还会有另一个。而此时她最想见女儿九心弦,神族却不知何时才能带九心弦过来入她幻境,救回真身。” 落烟顺眼望去,看到一幅美丽的幻影图:一美艳少妇独坐窗前痴望,而窗外不正是九心弦对花独舞?难道要把九心弦放入幻影,才可解救南神尊的仙妻? “那个灵珠仙子,傲视群神,仙雅自称。其实早就暗动芳心。” 此话一出,她在众多幻象之中,看到灵珠仙子正深海探珠,身边有个神影相伴。那虚幻之影,不正是----夜殇?夜殇心里藏的可是她?若是要满足她们,这是要摧毁多少其他念想? “忘了告诉你,**之池毫不遮掩地展示幻境主人的所有**。若这些**无法满足,她们会在幻境里永无休止的挣扎,连长玄也救不回来。” 这是要神族乱了天下?如此多的神眷困于**的幻境里,他们要如何施救? “你----为何这样做?”落烟疑惑地望着她。 长玄如此疼惜眼前这女子,她不是也该很爱这个神族? “我们都想要恒天,而想要他又何止我们两个?我倒要看看,他要满足谁?”凡人落烟突然冲过来,紧抓她的手臂。刺目白光重现,脚下冰地突然消失,她们同时飞速急落入无底之池。 落烟觉得这缕残魂定是痴狂透顶。刚刚所见那些幻影里,期望见到神君缠绵恩爱的仙子们不下少数。期间还有期待师父无彦,甚至是长玄。 这要他们救还是不救这些无辜的仙子们?她们心里深藏着**并没有错,可如今不由己愿地展现出来,如愿或是不如愿,她们今后又如何面对自己无止境的神命? 她又怎可忍受神君恒天,还有师父----为了救她们而满足她们深藏的**----那些念想本该是永久地存活在空幻中,不该被挖掘出来。 可若不救她们,那些高级神者神尊,又如何能忍受亲情永囚之痛? 她终于明白,建立在**之池上的舞曲----“羽一曲”,如此摄神心魂,只因它带着**而舞,观者入舞越深,越无法自拔,如获得某种**满足之后的惬意,久久不愿苏醒。 长玄锻造这池,又为何意? 落烟最后的世界就只剩自己的躯体在深渊里下坠。即使闭目也可感觉到刺目的白光频频闪动,不断刺激着大脑,除了一片空白毫无其他。她渐渐失去控制的意识,只剩最原始的念想---- 雨如甘露,点点滴入她唇瓣,拖着沉痛的身躯,她缓缓苏醒过来。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前尘旧事,一种求生的本能支撑着她爬起来,在山林泥路里蹒跚行走,形如走尸。雨越下越大,突然身后传来几声凄厉马啸,她未来得及躲避,已被马蹄重撞,翻身滚下山林。 枯叶泥浆染乱衣裳,荆棘乱石刺肤而入,她连痛觉都变得迟钝,居然可以不吭一声,任凭风雨施虐。忽闻一声马啸,如利刃刺耳,随后自己身体被一只手横空抓起,挂于马背疾驰而去。风雨猖獗地洗涮着天地,她无法睁眼视物,亦无半点多余力气挣扎,只能如垂死的猎物般随着马匹狂奔。 风雨声渐渐远离她的世界,她在一杯热水暖喉后迷糊醒来,最先入眼的是张沾满泥浆的脸,黑暗中看不清容颜,只感知他眼光犀利,无法直视。此时自己正靠在他怀里,背后传来阵阵暖意,那是他的体温。他身后有堆闪烁不定的山火,昏暗中映出他矫健的身躯。 “我的病人需要人伺候,你就当还我救命之恩。”他语气严厉,是命令不是商量。此时她才注意到,山火的一侧躺着一长发女子,火光映着她憔悴的容颜,似大病未愈。她想回他话语,却无奈喉咙似火焚烧,语音嘶哑无法成声。 “你也伤得不轻,不过皆为皮外伤,歇息数日即可。”他把手中剩余温水递到她手中,转身回到那女子身侧,细心为她擦去额间冷汗。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83 幻镜之欲 她故意避开视线,环视四周。原来他们藏匿于一山洞中,洞外似大雨未歇,洞内却不见潮湿。她自寻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双目微闭,无心数着下落的雨滴。滴滴轻奏,连成曲,一曲一舞,她似乎看到那绝美的身姿,舞动乾坤---- “你可有名字?”空中突然传来他低语。 她微微张唇,声音依然嘶哑。她急忙捂住唇瓣。这声音难听至极,连自己都无法忍受,更不能吓坏了他。 “你定是烧坏了嗓音,过些日子再说也不迟。我暂时叫你小雨可好?毕竟是雨中拾到的你。”他似自语。她转过身,挤出个微笑,轻轻点头。 “睡吧!”他随手一挥,火光立刻熄灭。黑暗中她隐隐听到他平缓的呼吸,似柔风吹过,温暖着她的夜。 耳边突然传来金戈铁马呼啸嘶吼声,妖魔怪兽马上马下,黑成一片滚滚而来,无数铁蹄溅踏她身躯而过。她挣扎嘶叫着,踩踏之痛无止无尽……眼前血染成殇,无数残肢断臂重叠成垒。万影之中忽现一点银光,忽明忽暗,渐渐远离她的视线,最后消失在天际……而这洪水般的魔兽群,也随之而去。 世界突然如死般寂静,她想挣扎着爬起来,可惜断骨之痛使她无法动弹,只能听着自己的心跳渐渐死亡---- “嘎----嘎----嘎----”随着一阵乌鸦啄食之痛,她再次清醒过来。 原来万般皆为梦,空留一身惊。她拂去额间细汗,环视四周,只见昨夜那女子依然闭目沉睡,而救她的男子早已不知去向。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多件男士外套,余香为散。她缓慢起身,欲找些水润喉。也许是她弄出的轻微声响惊动不远处的受伤女子,她开始迷糊自语,似十分想清醒却又无力睁眼。 她急步走过去,喂她喝下半杯清水。那女子声音渐渐清晰,似在重复一个名字“恒天”。 恒天?这名字入耳如蜂蜇肤,她惊蛰地望着怀中女子,那面容如此熟悉。她突发奇想,如果在幻境里死去,她会不会回到现实?幻境?她狠狠赏自己几个巴掌,疼痛不减。她觉得自己该是高烧未退,连思想都跟着疯癫起来。 接下来的几日她可谓度日如年。恒天没在出现,她一边要照顾病重女子,一边还得努力生存。饮水可接石壁山泉,可食物总得出去寻找。她拖着高温如火的身躯,周边到处寻食。腐烂尸臭随处可闻。之前她以为是些野生动物,也不上心。直至那日她转入后山,看到陈尸成堆,具具恶魔般丑陋,忽然想起那夜不是梦。 是他在与他们厮杀?用自己引开无数恶魔怪兽? 她忽然心生伤感,想痛哭一场。不记得自己是谁?不知为何来到这里?更不知何时才是尽头?此刻心中只惦念着他那句话,她是他拾来照顾他病人的。那女子必须活着等他回来。 那日她赶回山洞,却不见女子身影。而洞中似简单清理过,欲灭人留守的痕迹。她折叠平放的大衣也不见踪影。难道是他回来了?他带走她,却未停留片刻等自己?手中辛苦采集的野果随之滚落,她转身追出去。无其他念想,只想知道他是否受伤?如果那夜不是梦,如此多的魔兽,他独自对付可不是易事? 忽然林中串出四五个大汉,朝她猛扑而来,如饿虎扑食更如色狼意外发现猎物。她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裙此时更无法禁受撕扯。不过瞬间,她已毫无遮拦。耳边是罪恶的狞笑,无论如何挣扎反抗,终无法躲开那些肮脏带着粗茧的手在自己肌肤上游走…… “轻羽,别怕,那不是你的记忆!”耳边有声轻轻拂过。 不是我的记忆?难道是她的经历? 她脑中闪过一些熟悉的画面:天池宴客,池底长舞,还有那些囚禁着众仙子幻境……她猛然睁开双眼,试图让自己相信眼前一切乃魔幻之术。可那几个眼流残血,口溅唾沫的大汉分明是活生生的野兽,即使不是她的记忆,羞耻和侮辱也是深同亲受。 她根本无法逃避,身体如此虚弱,最后连哭泣的力气都不剩,只能仍由他们施虐…… 突然耳边传来几声恐惧的惨叫,似有温热流体溅落。她本能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那些大汉狰狞变形的面容,痛苦不堪地曲扭着,而他们胸前生生插着尖利之物,从背心而入横穿过躯体。那些温热流体正是他们喷出的血腥。 她吓得大气不敢喘,看着这些躯体随着利物拔地而起,甩入空林,而后她看到一只巨大兽蚁,正吞吐着分叉的舌头凝视着她。这远古巨蚁兽通身黝黑,全是坚硬甲壳。眼大如牛,双目泛着青光顶在坚硬甲壳头上。身体极瘦,如根枯枝,却拖着庞大后腹。四只巨腿如百年古树稳稳盘于泥地,另两只前腿带着尖头钳甲,悬于空中。刚才就是这两只硬壳钳刺穿大汉躯体,再抛入死谷。 她之前定是惊吓过度,居然没有发现如此一个庞然大物靠近。 “轰!轰!轰!”几声巨响,大地剧烈震动,似某种巨兽踏土而来。巨蚁兽猛然转身,巨尾横扫上空,遮天古树的碎叶如暴雨而下,瞬间把她严严实实地掩盖。它似乎在保护她?接着地动山摇,即使深埋枯叶间,她依然可感到惊天动地之势。那该是一场多么惨烈的远古野兽之战?可惜此时的她早已透支,最后一口气似未呼出,就已不省世事。 浮世苍生,千世辗转只换得百世悠闲。九重天那品茗对棋神花飘香的日子可还会回来?那天极冰雕九天流光的温情可还会重现?就连那持子之手看罢云海的画卷也曾如此美丽…… 这远古的幻境,她还要走多远?而那女子的**到底有多深? 她不曾奢望自己还会醒来,可意识竟奇迹般地慢慢复苏。当她睁开双眼却是一片黑暗,根本看不见周围一切,只知自己无法动弹,似被困于某种粘液之中。耳边不断传来“嘶嘶”声,似灵蛇移动。她本能地产生一种惧怕,毛骨悚然。 若是死于梦中,无痛无痒也就罢了。可此时自己偏偏清醒着,要死于莫名的黑暗中,心底能不透寒? “快!这边!” 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低语,接着空中闪现点点火光。至少是同类。她呀呀发出几声,依然无法成语。可这求救的信号算成功送出,看着火光一点点向她靠近,她有种绝望后的重生感。 “是个----” 最先出现在她面前是个年轻男子,不过二十五,样貌普通却显面善,不像是和丛林遇到的那些大汉一伙。她算是松下口气。那男子看到她衣不遮体,反而羞不敢视,随即熄灭手中火光。 “阿诺!怎么了?”另一个声音不远处传来。 “没事!你先进去,我马上来。”那个被唤作阿诺的男子急忙应答,同时伸手过来欲带她出粘液。他虽看着普通,可这手力不可想象。那些坚韧的黏体在他手里脆不可挡,如破蜘蛛网。他轻而易举把她拉出困境,随后给她披上自己的外套。 阿诺重新点燃手中火炬,怕是之前的尴尬依然留存,他不敢回视她,只简单交代道:“姑娘拿着火把,紧跟我身后。” 她听话地接过火把,小心跟在他身后。火光映照范围不大,她隐约知道他们是在一个深洞穴里,四周全是滴水山石,时不时还会看到野兽人类的枯骨。虽心中惊慌,却不敢表现出来。不久,他们赶上之前的身影。 “阿弟,今日咱们见好就收,早点回去。”他小声道,并暗示身后跟着个新人。阿弟只看她一眼,已猜到几分,也就点头不再多问。 “那个----快!”阿弟突然往前冲去,阿诺急步跟上。她虽体力不支,却也忍不住好奇,跟着过去看个究竟。 只见角落里粘液密布,环着一巨大圆形光滑之物,是兽类的巨蛋。里面隐现黑影蠕动,蛋壳开始破裂。他们不知何时已刀刃在握,帮着破壳。接着她看到一只和人类婴儿般大小的巨蚁兽。只见它紧闭双眼,身体透明无色,许是保护的硬壳还未成型,看似柔弱无骨。阿弟急忙抱起幼兽,放入早已准备好的袋子。 “今日一只够了,回去吧!”阿诺马上道。 “巨蚁兽今日大战翼龙,折断两只腿,不再是我们的对手。”阿弟忍不住望了望她,似还想说什么却及时打住。 “我们有的是时间。”阿诺不由分说转身离去。 她自知是自己原因,带着奄奄一息的女子,委实不好在这古林里逗留。她歉疚地回望阿弟一眼,随之离去。阿弟虽有不悦,却也不敢独自停留古洞之中。这远古丛林,结伴是最好的存活方式。 不料一出深洞,一阵疾风扑面,只见一只巨蚁兽朝他们奔来,与之前那只不同,这只带白色甲壳。此时她才发现,这巨蚁兽虽然庞大,腿粗如百年树桩,却可依靠腿尖的无数粗毛,不沾泥地毫无声息地行跑。难怪之前那些大汉毫无意识这些巨兽靠近。大汉死不足惜,可那死法确实胆战心惊。想到这,她心底依然后怕,禁不住抓住衣领,哆嗦起来。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84 远古涉险 突然背后生风,阿诺猛然拉住她,朝白蚁急驰。 背后只听阿弟大吼一声:“哥!接着!你先走!” 她和阿诺同时回头,看见之前那只黑蚁以不可挡的气势,汹汹向阿弟踩踏而来。虽断了两前腿,那战势可不是凡人能控制。阿诺几个跳跃,接住他抛过来的布袋,回身拉着她继续飞奔。她心念阿弟,虽然初识,但他们对她毫无恶心,处处相护。这生死关头,她自有担忧和不舍。可此刻,她除了逃和跑,还能做什么? 前面白蚁,后面黑蚁?虽有阿诺,也不过一个人类,他们怎么逃?她心生绝望。 却不料白巨蚁兽跑到他们面前,突然爬下。阿诺拉起她急跃至蚁背,拉稳套绳。它六只粗腿即刻启程,以无法比拟的速度向黑蚁冲去。黑蚁虽失去攻击的前腿,但个头体型都比白蚁大几倍,显出一副迎战之态。阿弟在它脚底机智周旋,几次被带过的疾风掀翻,却无性命之忧。 白蚁兽前腿腾空而起,左右来回猛朝黑蚁横扫。黑蚁似乎望了阿诺手中布袋一眼,“嘶嘶----”嚎叫着用头回击,居然是拼死的打法。白蚁右足深深插入黑蚁左眼,青体液如火山迸发。它乘势紧闭左眼,居然稳稳卡住白蚁攻击的前足,再猛然甩头,白蚁给横空抛出。 不知何时,阿诺已把布袋塞到她怀里,自己一手狠抓蚁背绳套,一手紧抱着她。阿诺手力大为惊人,此刻她居然听到“咔咔咯!”骨骼断裂声。他额头大汉淋漓,那痛可想而知,却也不哼一声。白蚁带着他们在空中翻滚几次后,终于落入丛林。 “走!”阿诺大喊。 白蚁重新找到方向,拼命飞驰。她觉得他们离黑蚁是越来越远。心跟着松弛下来,昏睡在阿诺臂弯里。其实这些日子她一直高烧不退,只是不知为何无法死去?仿佛就是无尽止折磨她这个残躯,却不会让她死去。 无论脑袋烧得多么疼痛,她始终记得火光边,那个男子耳语:“我暂时叫你小雨可好?毕竟是雨中拾到的你。” 他们如今在何处?为何舍她而去?他不是需要一个照顾他病人的人? 迷糊中她似乎听到阿诺细微的声音:“嘘----不要出声!” 她猛地睁开双眼,却是黑暗一片,同时耳边传来阵阵巨吼。 “我出去一下。”阿诺又传来极其细微说话声,之后便不再有声息,而那阵阵巨吼也渐渐远离。 她心知,阿诺再也不会回来了!能发出那样震山震海巨吼的,绝对不会是一般动物。他们总是这样离开她。抱着怀中布袋,她突然泪流。黑暗恐惧孤单里,只有怀里那只巨蚁兽有些温度,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当晨光重新散落,她从枯叶丛中爬出。白蚁兽六肢残缺地倒在不远处,腹部已被食空。 你是他们想要的,却不是我想要的,去找你家人吧。 她把布袋置于草地上。幼蚁兽在布袋里似乎跃跃欲试着爬动,还带着布袋口翻了几个滚,仿佛淘气的婴孩。她打开布袋口,即刻转身快步离去。她何尝不知这古林里,一幼兽要独自存活是多么艰难?可跟着她,它怕死得更快!因为她自己就是一顿美味,可招惹不少巨兽。连白蚁兽都赢不过的远古,她又能如何? 步行不久,她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想大嚷一声“出来!”,可喉头依然肿痛不能成声,只能注目远望,不再挪步半寸。这放眼望去,除了千年古木,杂草灌木和满地厚重枯叶外,不见其他活物。良久枯叶堆里才传出细微移动声,接着一幼蚁头探出,如初生婴儿般大小,睁着大眼凝望着她,带着迷惘的神情,似做错事的孩童却又不知何事做错? 她望着它,心语:我自身难保,你跟着我,不是多加份肉菜给其他巨兽?还不用吐骨头! 幼蚁兽小脑袋居然上下移动,似乎在说:我懂。她冷笑一声,心念着:你能懂几分?连我都无法看懂!而后转身继续前行,身后那轻微的“嘶嘶”声一直不断。白昼的古林出奇的安静,只有些小动物出没。毒辣的烈阳穿透浓郁古木枝叶落到地上,依然有种一触即焚的感觉。她几次仰望上空,怕是这烈**得那些巨兽只能躲于阴暗? 她双唇早已干裂泛出白皮,渗出血迹。她不记得自己会流血?更没有神或者凡人的概念。她有自己的思想,比如她不想带幼蚁兽,记得阿诺和阿弟,记得那重伤女子和自称主人的身影……有自己情绪和感觉,知喜悲烦忧疼痛苦涩,可为何总觉得此刻或者将来,走的是别人的路?扮演一个角色演的却不是自己? 她漫无目的艰难行走,终于精力枯竭倒在这片苍老的土地上。一个常人高烧数日不退,怕早已筋骨抽畜而亡。她知自己不是常人,却拖着常人的躯体,忍受无穷无尽的**煎熬,却不会死去! 这难道就是她----这个幻境主人----所想要的? 如她所料,在丝丝清水润喉后,她缓慢苏醒,看着幼蚁兽继续用前铗,小心沾身侧一片树叶里的水珠,然后抹到她唇边,她几乎泪奔,而后意识到自己体内早无多余水份。见她醒来,幼蚁兽眼睛闪亮,似喜悦之情。 你娘如此凶狠,你倒是贴心。以后我就叫你小蚁。她望着它心语。它兴奋绕地旋转三圈,看似理解她意,而后把盛水珠树叶推到她手边。她吃力爬起,饮下滴水寒露。烈日当空的正午,这水滴应该来得不容易。她禁不住轻抚它光滑脑袋,心念着:谢谢! 许是小蚁初到凡世,对任何事物皆充满好奇;又或许它本就简单,不思世事?无论是何缘由,它求生热情燃起她冲出困境的决心和希望。她找到一根手臂粗的树枝,借力继续蹒跚而行。阿诺阿弟能来此地,必有其他族人。她必须走出古林,找到他们的族人! 她此念一出,小蚁立刻跑到她脚边磨蹭几下,而后跑离几步,又回来磨蹭几次,前铗还不停朝落日方向指去。她心想,它怕是懂路。于是蹲下身轻抚它秃头,示意她明白它意。它放心朝前跑去,她小心跟后。小蚁时而消失在不远处,时而又跑回头望望她……它在给她探路带路。 当日落黄昏,她会提前找藏身处。大多巨兽总是夜间出没扑食,她常常在野兽的“嗷嗷----”声中恐惧惊醒。每次醒来都能感觉到小蚁在身边,轻舔她手心,此刻她会心定几分。白昼行路,有时小蚁消失在她视线的时段会比较长,回来时头上总会顶着山果。当然,她也学会储藏食物,有多余山果时,她就一个个串在她树枝手杖上。 几日后,他们终于看到一大片半人身高的草地。她心情大爽,走出古林,至少离希望又近几分。此时小蚁也长大不少,初见它时只有新生婴儿般大小,如今身长也有一两岁孩童大小。体色由幼蚁时透明的白渐渐变灰,行跑速度也剧增。 那日清晨,小蚁如往常一样,消失在她视线里。她席地而坐,耐心等待。他们已在这漫无天际的草丛里行走数日。这草不遮阳,她体力无法支撑太久,需走走歇歇。若不是有小蚁一会搬水,一会送果,就算她不会死,怕也会给烤成肉干。 风吹草低,“沙沙”低语,似吹眠曲。她禁不住小睡一会,醒来时已时正午,而小蚁依然未见踪影。想起他们总是这样不说再见就离开她,她心莫名恐慌,朝之前小蚁跑的方向猛追过去。它是她的支柱和依赖,她无法想象,如果失去它,她会怎样?而它还只是幼兽,来到这世界不过短短几日。 正当她几欲陷入疯狂,对面草丛传来“蟋蟋”声,接着出现小蚁快速奔跑身影,头顶一粒巨兽蛋,约莫它两个身体大。见它如此高兴得意,她之前那些担心责备的话也给噎回肚里。接着小蚁在草丛堆里来回翻滚,压出一块空地,两前铗猛击蛋壳,蛋液流了一地。它抬脑袋望望天,而后懒懒洋洋躺于一侧。 在烈日直照射下,不多时蛋液被烤成熟食。他们首次尝到山果以外的食物。她也初次发现原来小蚁食量惊人,如此大的巨蛋,它居然舔得点滴不剩。那以后,他们常常吃到美味烤蛋,同时小蚁也疯长,没几日便和她一般长度,体色全黑,甲壳也开始成形。如今它可撑起四肢,让她藏于腹部下遮阳挡雨。 那日忽闻几声巨响,她随声望去,只见远处一粒巨蛋丛林中穿梭,后面有一巨物追赶。而巨蛋离她藏身处越来越远。 他们总是这样离开她! 她拔腿朝巨物急驰,速度居然如飞?诧异之时,她已到巨物身后。心里禁不住嘀咕:可是这几日巨蛋吃太多? 巨物感到身后异样,及时回身。她未看清对方,手中树棍立刻脱手。虽击中巨物庞然之躯,却毫无力度,树枝最后如根羽毛般跌落。她恶狠狠盯着眼前庞然大物,此时看清原来是只鸵鸟。颈秃无毛,如根细杆插在极不相称的庞然躯体上。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85 女巫部族 有本事就来追我!她吐个舌头做个鬼脸,而后冲向它两腿间。这意料之外倒是吓到鸵鸟。它试图嘴啄,无奈她闪避及时,似极有经验。最后藏于它庞然身体之下,它只好胡乱踩。 没事吃如此多,连自己脚趾都看不,如何踩?她小心躲避,心里偷笑。 忽然鸵鸟上落下一白影,双臂交叉,颇有兴趣地瞧她躲避鸵鸟大爪。待她留意到他时,心底小吃一惊,他那头长过肩头的白发似勾起她一些记忆,来至这个世界之外的记忆。而此时鸵鸟似领到命令,绕道站于他身后。不知何时小蚁也跑回她身后。 “可有名字?”他不带敌意。 小雨----她做个嘴型,同时指着天空。 他摇头,黯然自语:“定是前世说得太多,今世成了哑巴!” 她指指喉头,想告诉他是因为肿痛难忍,发出的却只有“呀呀”声。他闪身到她跟前,速度短过眨眼。不知他用何法,只觉嘴里一阵清凉,她喉咙堵塞之物顿散。她急忙噎下几次口水,试着开口,意料之外她连“呀呀”声都无法成音,整个世界彻底寂静下来。 “我只能减轻你的痛苦。这里我不是主人!”他说得极其认真,不似玩笑话。 她只能接受。至少,他让她活得不那么辛苦。 “为让她活,你试过多少毒果?”接着他又叨念一句。 她诧然。他从何而知?当时她确实不知如何辨别山果,只知他的病人,她不能让她死。她尝果无数,味苦微麻的都留自己,甘甜的带回山洞给她。可惜那日他们离去太匆忙,浪费不少山果。 你,可有名字?----她望着他,试用心语。 “长玄!”他答得干脆,而后转身跃上鸵鸟,顺手带上她。小蚁怕也感知他们无敌意,老实跟在鸵鸟身侧。 她不知他们要去何处,但心想着:这困境怕是很快结束。虽不知或者说不记得长玄是何许人物,但他跃上鸵鸟的身姿不同凡响,轻盈优雅,不带起一丝羽毛。绝对不是一般人物!鸵鸟开始奔跑。那速度果真一绝,此时耳边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小蚁?!她回头望着他。 “嗯?自己看。” 他微微侧过身,她看到小蚁正稳稳趴在鸵鸟屁股上,六腿死死勾住几搓羽毛。这鸵鸟巨大,别说一只小蚁,都是一千只都能装下。她欣慰一笑。 鸵鸟对这带甚是熟悉。大约几个时辰之后,她隐隐看到山石壁中间坐落着一古老部族。长玄老远就带她跃下鸵鸟。 “此地乃人族领域,喜猎杀巨兽。他们只能留守附近。”说着拍拍鸵鸟羽背,他即刻带着小蚁离开。 一黑影忽然从一侧石缝闪到他们面前,低声道:“恩公!可要拜见族长?”顺眼瞧见长玄身后的她。他们同时面露惊讶。 阿诺!她张嘴做个口型。此时她身上依然披着他留下的外套。阿诺自是惊讶之后满脸喜悦,似他乡遇故知般激动,急着道:“我找姊姊给这位姑娘换洗。” 她感激点头。此刻,梳洗确实是她最渴望的。 “不要惊动其他族人即可。”长玄戴上连于颈口大衣的宽布帽,遮住大半个脸。 阿诺点头,领着他们从石缝后面靠近部族。接着,他们步入一石洞,里面除了一些粗布毛毯兽皮铺于石头外,别无他物。不过至少这里能感觉人息,不似古林的荒芜,只剩惶恐逃命。不久,阿诺换来他口中的姊姊,带她去后山密林的小溪沐浴更衣。姊姊容貌普通,皮肤黝黑而且略微粗糙,似乎不善言语。见到他们时,她只低头不语,略显羞涩。 从他们的石洞到后山小溪步行也要一段距离。待姊姊意识到她不能发声时,话头才略微多些。也算懂些基本礼数,简单给她介绍起部落。原来此地就是传说中的女巫族。据说他们听命于另一大部落羽铃族。小事部族解决,凡大事皆要获得羽铃族族长认可。对于这些远古部落,此时的她毫无认知。古林逃生教会她一点,这些部落若不联手,必是亡族之命。 小溪清流洗去满身污垢,也洗出她原有的靓丽。姊姊一旁看得似有些入迷,忽然一团黑影如风而至。小蚁!此时已着衣上岸的她,兴奋地拉着吓得脸色煞白的姊姊,跑到小蚁身前。她是想说,小蚁没有恶意。见小蚁不停用脑袋磨蹭她手心时,她脸色似乎更白,一路回来,不再说句话。 那夜她睡得并不踏实,或许是少了小蚁轻舔手心。眼前一直白纱轻透,纱后一幻影炫舞,道不清男女,只觉身心惬意。 舞不尽的**,斩不断的痴迷---- 突然一把银亮尖刀破纱而出。她猛然睁开双眼,下意识急速侧翻。“铛!”地一声,刀落石床溅起火花。她完全惊醒,大叫“姊姊!”,却是无声之呼,求救无门。她欲弹跳起身,姊姊速度更快。刀口朝她颈项横抹而来。“铮!”地一声,尖刀飞过眼前,同时右脸颊火辣剧痛。 阿诺惊呼着冲过来,一掌推开姊姊。她心知,刚才若不是阿诺飞石打偏刀刃,那道刀口落的位置就不是脸颊。 “阿弟是不是因为她才----”姊姊怒吼道。 “不是告诉过你,我们回来途中受黑蚁兽和巨龙攻击!”阿诺努力平息怒气应答。 “你答应我的幼蚁兽呢?!为何她成了幼黑蚁的主人?!”说着另一把银刀破风而来。 阿诺冷笑一声,目不斜视,只右手一挡,生硬接下银刀,紧握手心。鲜血沿着刀刃缓缓流下,滴滴连成线。他略微痛苦地皱眉,回头望着姊姊,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恩公留下的人,我誓死保护。” 他在发血誓? 姊姊怒哼一声,冲出山洞。 她急忙靠近他,用手比划。 “我没事!”阿诺松手扔下银刀,随意扯下衣角,擦干手上血迹,之前痛苦之情消失无影。 她愣在原地。 “唉!不知哪个老祖的规定,这里男人发誓,必为血誓。我哪来如此多血,只好……”他偷偷望她一眼,小心兜开半个衣襟,里面大大小小藏着不少血袋。 她忍不住笑着摇头,脸上刀痕给扯得隐痛。 “不逗你笑了。不过这些都是动物兄弟捐赠的血。” 恩公?她知他一直叫长玄恩公,想必当时他引开巨兽,怕也只有长玄才能解救。她总觉长玄很特别,却又不知该如何理解这个“特别”? “恩公要去办事,托我照顾你。你就暂时和姊姊一起。其实她不坏,就是善于嫉妒!”他略微歉疚望着她脸上刀口。 她摆摆手表示无事!古林那路跌跌撞撞,受的伤何止一道?小溪沐浴,她能看到的就不下百条,更何况看不到地方?阿诺似乎也明白,轻声道:“逃生不容易!” 黑蚁兽?她想知为何姊姊如此生气?今日小蚁并未攻击姊姊? “巨蚁兽有个特性,它出生第一眼看到谁,就认谁做主。当然困在粘液里的,他们只会当作食物。”他似乎还记得初见她时的情景。她回以“嘿嘿”一笑,当时的尴尬也是毫无办法。 “白蚁兽一年至少可有百余只蛋,而黑蚁兽只有一两只,且体型攻击力远远超过白蚁兽,极其罕见。”阿诺边说似边回忆当日那场恶战。失去两个前铗的黑蚁兽依然气势不减,凶猛不畏敌,委实难得。而后他看她一眼,不用问也能猜出她如何成了幼黑蚁的主人。 她内疚地挤出一笑,凝固刀痕边的血似乎又欲流出。阿诺急忙让她躺下,示意睡一觉醒来就会没事。第二日醒来,她身边已放着一碗稀糊糊。早已饥饿难忍的她几乎一口喝下,末了还不忘舔舔碗底。 “味道如何?可是姊姊特意为你做的。”阿诺不远处含笑相望。 她回以一笑,脸上刀伤已无痛感。她故意拍拍脸颊,表示已无大碍。 “无事就好!今日带你去逛逛!随我来!”阿诺高兴叫着。 她心想,不就几个洞穴,有何好逛?不过盛情难却,也只能跟着阿诺跑出山洞。洞外山石嶙峋,草木稀疏。阿诺带着她往山高处攀爬。路过一些洞穴,不是他大叔就是二伯,看似满山都是他亲戚。 “二叔,借你后院一用。” 最后阿诺带她转入石林中一山洞,里面只有一老头,蹲坐角落闭目养神。那老头只哼了一声。阿诺也不多理会,带着她往洞深处钻。那洞极其狭小长不到头。她感觉他们是半走半跑整整一日,眼前才恍惚出现一点亮光,看似出口。 待靠近亮点,阿诺突然大叫,“看!那里就是女巫部族!”他得意地指着远处。她哑然!绝壁间,山谷底,坐落着大小不一的村庄。石头垒成房屋,还冒着袅袅炊烟。她终于觉得自己回到同类社会。 “我们靠着这些大山阻断巨兽攻击。”阿诺继续自语。她环视一周,他们正处在悬崖半腰,而这些悬崖壁陡峭无木,几乎无法攀岩。山峰高耸入云,成天然屏障。即使古林巨兽能爬上顶峰,要跃下山谷,也会冒着极大生命危险。 “边上那座最大石堡就是族长住地。”阿诺继续介绍。 族长住地也是巨石围城。这古老的建筑,本就没有门窗。远望就如一山壁,上面多几道人口洞口罢了。一堵石墙环石堡垒高耸,稀稀落落似有人留守。望着那石堡垒,她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该是个陌生之地,却有个灵异之声在召唤。 “明日可愿随我入城?”阿诺突然小声问。 她微笑点头。 幻境的主人,你会带我走向何处?而我要走的,可否满足你心愿? ----长玄为何要锻造这个**之池? 她听到飘渺之音,似出自自己心底,又似来着天外……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86 蚁兽市场 次日清晨,阿诺就带着她“入城”,推着一辆独轮板车,上面放着三只装袋幼蚁兽,皆如初生婴儿般大小,一侧还绑着姊姊还为他们准备的熟食。她虽不用出力推车,但说好这吆喝揽客归她莫属。 他们口中所谓的入城,也就是穿过一十分狭窄的山缝隙。这部族果真会利用地理优势,如此狭窄山缝,那些巨兽根本无法进入。难怪他们可如此悠哉活过千年。山缝尽头有人把守,防的该是别族同类而不是巨兽。他们与阿诺熟识,只瞧她一眼就予以通行。 她暗想,如今脸上疤痕化脓,委实不会惹人喜爱。这样也好,可省去诸多好奇眼光。 穿过山缝,他们步入石镇。来往行人也颇多,能披上粗布匹的似乎比披兽皮要高贵,当然也有披树皮杂草的。出门前姊姊倒是给她找到一件粗布匹,基本能遮体。阿诺随意找块空地,立起招牌“幼白蚁兽贱卖”,而后推她站到独轮车前,自己躺车尾闭目养神。 她人生地不熟,也不知如何吆喝。不过吃穿用都是人家的,总得想个法子给别人弄点补贴。正想着豁出去拉个观客,忽见一女子匆匆朝她走来,嘴里大呼:“阿诺!” 这惊呼如惊天雷,阿诺直接从车尾掉地,即刻爬起,堆笑道:“木鱼!” 那女子姿色一般,比姊姊略微清秀。她直接冲到木板车前嚷着:“你发誓给我抓的黑蚁兽呢?” “上次出意外。你看看, 这白的其实也----”说着直指自己商品。 “去!抓到黑的再call我!”那女子气势逼人,说完甩都不甩他一眼,直接消失。 “阿诺!古林花呢?你上次发誓----”不久,另一女子朝他大嚷。 “上次命差点都----下次再采给你。来看看这白蚁----” “下次再说吧!那边那家可是买一送一。”女子笑着转身。 “唉,做生意,哥我容易吗?!”阿诺看着自己布袋,哀叹一声。 此时她才留意周边摆摊卖白蚁兽的多出好几家。她笑着摇头,总算理解他为何要备用发誓血袋。除了卖蚁兽,可否卖其他?她环视周围,如果能卖些没人卖的,这日子怕会过得容易些?忽然远处高石墙里一个身影,不经意间跳入她的视线----她只能望见他上半身,却无法再移开视线。 “他是族长的贵客。”阿诺似乎注意到她神情异样,凑到她耳边悄悄道,“那里也是女巫族的禁地。” “贵客?禁地?”她回望他,神情疑惑不解。 “回去再告诉你。”阿诺紧张四周望了望。 当她回头再望向高墙,那身影已消逝,如昙花一现,空留余香。 据阿诺而言,那是好些时日前的事。女巫族突然来了一对年轻人。男的受伤很重,女的伤得也不轻。他们似乎和族长是熟识,得以贵客相迎。之后女的不知踪影,男的常常出现在高墙之后,眺望远方,似等佳人回归。而那高墙之后,是无法造访之地。 那以后,她几乎天天随阿诺“进城”,却是冲着那个高墙内的身影而去。他总是在同一时辰出现,瞭望远方一个时辰即消失。她拼命想看清他面容,却只落得个影。她莫名为他忧郁。 忧郁成疾,她终于抵不过连日高热,躺于石床上无法起身。无论阿诺给她盖多少兽皮,她都觉得冷,一直不停地哆嗦。最后她脑中只残留一幅画面,高墙后那张藏于青丝间的倦容,忽然清晰可视。他紧锁双眉,唇瓣微张: “小雨,离开这里……离开这里……”那声音,轻得让她心碎。 她惊跳起身,打翻姊姊手中清水。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阿诺高兴嚷道。姊姊不语,只轻擦泼散她一身的清水。 阿诺,帮我!她猛然看向他,眼里期望如火熊熊燃烧。她记得不多,却绝对不能舍弃他。 “我不能让你去冒险!”阿诺愣了半响,才明白她眼中含义。 她突然双膝跪地,不停地磕头,撞得石地“砰砰!”直响。 “女巫族凶残成性!恩公的人,我不能!”阿诺试着眼泪冲去山洞。她无力倒地,额间鲜血伴着泪珠,滑落!昨夜梦魇,他双眼为何如此忧郁和害怕。高墙之内,他守着谁? “你,跟我来!”头顶突然传来姊姊的声音。 远古明月,透着淡淡忧伤。曾经谁入谁的梦?如今谁在谁的梦里舔伤? “二叔,借你后院一用。”姊姊拉着她再次来到他们二叔的洞穴。那老头似乎一直未曾挪动,依然闷哼一声。姊姊也不多说,拉着她穿过深窄洞穴。 “抱紧我!”姊姊回头朝她低呼。 她从背后抱紧姊姊的腰,只听“呼----”地一声,姊姊直接跃身下山谷。她心提到喉头,如此粉身碎骨,断然不悔! 几欲撞到地面岩石,姊姊突然转身,如蜘蛛吐丝般,朝上空弹出一丝细线,紧扣山岩。细线柔韧坚固,借着缓拉之力,她们平稳落地。原来姊姊手臂上缠绕几层无色丝线,于肤色极其相似,不细看根本无法识别。细丝线似有生命般,待她们稳住身体,它们重新缠回她手臂,隐藏于肤色间。 姊姊提着她的腰,继续弹跳前行,似脚不沾地,眨眼功夫即到族长石堡垒外。如她所料,姊姊再次利用丝线跃上高墙。她心一阵紧张,未及加速,姊姊已把她扔进一石窟。这本就没有门窗---- 此时她记得的,不过是古林那次相遇。那夜的火光如今夜一样昏暗,他熟悉的身影端坐于木椅,低头细读手中发黄的木卷,青丝依旧长垂于肩。他神情如此专注,仿佛不属于眼前这个世界。银丝般顺滑的长袍---- 恒----她本就无法发声,而后双腿仿佛被拦腰截断,残身横流原地,再无法挪动半分! “你是?”他抬头望向她,无半点惊慌。 她咬住指尖,泪却不停滴落。 “吓到了?”他轻笑一声,“不过是被巨兽咬了一口,不足为奇。”他双手推动座椅两侧木轮,似乎想离她更远些。膝下衣襟空摆,双腿早被齐齐切断! 九天华池,谈笑风生;腾云驾鹤,天地无争! 幻如梦境的仙姿,傲世自得的神情----恒天!她突然觉得他们早已认识千年。 “那日我万没料到,古兽巨多,凶残至极。而我居然会能力枯竭,至今无法明白!”他低头望着手中木卷,似在给她读个故事,而后抬头笑道,“多亏烟儿在野兽残尸里挖到我。 当然,若不是你,她也不会存活。” 他不该受如此重的伤!谁断章残局,谁演谁的戏?她一路跌跌撞撞,而他更是饱受摧残! 她想扑过去拥他入怀。姊姊突然跃入,急速拉起她跃下石窗台。晃眼之间,她看到那缓步而入的女子,眉目含黛,春风一点。 …… 回忆曾经很遥远,此刻重温却是如此温馨,带着无尽伤感。 “脚很疼吧?晚些得用热水敷敷。”他浅笑着,远远地望着她,身后天倾殿的神花依然如此灿烂。 “从今后落烟就与各神长老同尊!”他威风凛凛站于神恩殿高台,天地众神争相膜拜。 为何那女子突然出现? “唯有这缕魂不肯散去,定是为你而留。” “如若要用这天下来换也未尝不可。” …… “不过是被巨兽咬了一口,不足为奇。”他依然浅笑,双膝下却空无一物,唯有那华丽长袍来回轻摆。 而后隐隐传来细语---- “**之池……无法满足……会在幻境里……永无休止的挣扎……” 你入她幻境,受困于此,可是为我而来?恒天,此时的你是否也和我一样,无法感知过去,不能掌控未来,只能以一个凡人的躯体,残喘苟活? “可知他是谁?”阿诺的声音突然身后传来,打断她的思绪。 “二叔这后院真心不错。”她回头笑道。此时她正坐在悬崖洞口,姊姊一直斜靠一旁,仰望上空,陪她沉思。 阿诺加入他们沉思行列,良久才道:“二叔这个后院,可不是谁都可以来。” “这里离天空很近,不是吗?”她应道。其实那夜无云,繁星挂得老高。九重天的距离,远得她不可想象。他的距离却不可忽视。 她要守在他身边,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那夜,阿诺和姊姊都读懂她眼神,那是神的誓言!即便只有凡人之躯,受困于幻境!她也要找到幻境的主人,带他出去!这本不该她走的路,那女子却要她尝尽苦楚。再苦也抵不过她见到他那瞬间的震撼。 而他,本不该属于这里!更不该拖着残躯囚禁高墙里。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87 荷叶烤蛋 这藏于石林中的部落并不算小,估摸也有近万号人。隔山之后,据说还有不少权贵。阿诺带她去的蚁兽市场,不过是穷困者古林狩猎,换点衣物米食罢了。而那些生活在高墙里的,要么出生高贵,要么一无所有。 “阿布宫大人!您来了。”她看着那只有一块兽皮遮下体的粗壮大汉,跑到一全身裹得像木乃伊,只露双眼的人面前,献媚着。 那被称之为阿布宫大人的木乃伊,只斜他一眼,身后手下立刻呵斥道:“靠远点!” “是是是!”大汉急忙后退几步。 “今日可有好货?”手下继续问。 “有个外族的!逃难至此,无亲无故,只想混口饭吃。”大汉立刻应答,而后转身朝她招手。 她越过好几个衣不遮体的身体,走到他们跟前。阿布宫同样斜视她一眼,而后摇头。手下立刻推开她,嚷着:“下一个!” “大人,她脸上不过是刀痕,过几日可痊愈!”大汉想多解释几句,他手下已冲过来,狠狠推开他。 她趁机冲到阿布宫身前,不知何时手中已握一尖锐石块,狠狠朝自己左侧脸颊划去,而后望着他,冷笑着:你不过是嫌我容颜太过艳丽。 阿布宫吃惊后退一步,他手下已紧握剑器,朝她劈头砍来。她依然冷笑,不躲不闪。 “有意思!”阿布宫从木乃伊裹布里蹦出一声,原是位女子。 手下立刻收刀止步。主人觉得有趣之物,他当然不能毁之。 “你凭什么觉得我该买了你?”阿布宫望着她脸颊流下的血痕,眼透疑问。 她抬头斜望二叔后院一眼,一枚巨蛋飞驰而下。 “大家让一让!”一直沉默一旁的阿诺大喊着冲入人群,同时霹雳旋风腿横扫而过,吓得围观众人倒退百步。接着“啪!”地一声巨响,巨蛋落地碎落成液体,流了一地。 她跃到蛋液上空,凌空微步,十指纤细挑花,腰姿伸展,连粗布衣都跟着飘逸成纱,一会细雨一会落花一会黑粒飘散,最后是一把山火,蛋液上“噼噼叭叭”燃烧…… “精选鸵鸟蛋一枚,外加精华龙骨油,古林山火烤之,最后以古林花和黑蚁芝麻点缀!”阿诺边看边讲解。 接着一阵蛋香,早已吓倒在地的众人此刻被香味惊醒,冲过去抢食。阿诺早已挑出几块烤蛋,置放于手中荷叶,捧到阿布宫身前,悠然道:“阿布宫大人,尝尝小雨的荷叶蛋!” “哈哈哈哈----上得厨房舞得厅堂,还懂藏艳!果真不同!”找回神色的阿布宫突然笑言。 “阿布姐姐找到宝了?”一女子突然从远处跑来,嚷着,“这里为何如此热闹?”看来她是错过那场精彩的烤蛋表演。 “木鱼?”阿诺小声念着,即刻转身开溜。 “呵呵,姐姐给你找到个女奴!”阿布宫抽身离去。 她回头望了人群中的姊姊一眼,转身跟着阿布宫离去。若不是姊姊的细丝线暗地布于蛋液之上,她也不可能凌空起舞。而那舞姿,她早已不记得何时何地与谁而学。 步入高墙,她禁不住抬头仰望那座石堡垒。据说这里就是女巫族长住地。巨山石参差不齐垒入高空,后面依靠着山壁。洞口无数,如高楼般延伸至高空。无门无窗,却深锁着他们----回不到过去,望不见未来。 “高墙之内,你非权贵,生死存于他人一念间。”她想起姊姊的话。 “轮回之路不该如此!”那是她回姊姊的话。 “那要如何?”阿诺的疑惑,她无法解答。 她入高墙,不就是想找到那把揭开疑问的钥匙,解除幻境,还她一个神君恒天! “总得给你个名字!”阿布宫突然打断她思绪。 小雨----她望着阿布宫,做个口型。 “嗯,我记得阿诺是叫她小雨。”木鱼一旁补充。 她笑了笑,那是他给的名字,她听着温馨。 “以后这里你就叫小雨。木鱼,你带她去女奴域,交与凌风大人即可!”阿布宫也不计较一个名字,交代完毕,径自朝石宫深处走去。这里除了石墙,和稀稀落落悬挂墙壁燃烧的火焰外,别无他物。 木鱼不再多话,领着她朝另一方向而去。她感觉如入迷宫,石壁连着石壁,火把接着火把。原来这整个石堡垒与相依的巨山相通。和二叔后院一样,他们穿过石宫,就如穿过一通山洞穴。待到出口处,她惊讶得不知如何言语。 一道道高墙拔地而起,似栅栏般把整个空谷隔成无数空间,每个空间里至少有一只白蚁兽。它们体型大小不一。奴隶们负责饲养,骑士们自是驯养。她想起那日阿诺和阿弟古林驾驭白蚁兽,突然明白:这远古世界,若多个这样的巨兽使唤,不说别的,至少可多活几年。 “跟我来。”木鱼走下出口外的石阶梯,她紧跟其后。 之前她已经留意到,有几个空间特别宽广,与山崖峭壁相连,该是专门训练蚁兽而用。她早看到有人驾驭蚁兽或奔跑或攀岩或相互攻击打斗。 “女巫族凶残成性!恩公的人,我不能!”她耳边回响阿诺的话。当时未能理解,如今看来,这部族确实不可招惹。 “凌风大人!”木鱼清晰嗓音传来,同时推着发愣出神的她。 她抬头,只见一白蚁兽从高岩上飞驰而下,眼前只有六只巨腿带着坚硬毛发空舞。木鱼抓着她急忙后退几步,巨蚁兽轻落她们跟前,翻起尘土如浓雾般遮眼。接着一高大身影从尘土里走出,宽额浓眉,短发根根竖立,如白蚁兽巨腿上的锯齿般,似带无尽杀气。下身披个短兽皮,黑黝皮肤毫不遮掩。 他只朝她们点个头。两个粗壮女人立刻跑过来,带她离去,身后传来木鱼声音:“她叫小雨。” 饲养巨蚁兽不是简单活。幼兽还好伺候,和小蚁一样可爱。她常常会发呆想着古林里和小蚁逃生的日子,想着他头顶巨蛋草丛里飞奔的身影。蚁兽只认第一眼看到的**为主人。所以这些成体蚁兽常常会发飙,若不能及时找到他们的主人,这里奴隶就要遭殃。短短几日,她已看到无数给咬死的尸体从饲养高墙里抬出。如今她已麻木到不去思考。 她唯一思考的,就是如何找到他。 即使是奴隶,也有休息时日,只是夜间入睡时间极短。几乎所有奴隶回到住地便直接躺下,不少第二日根本无法清醒,累死在熟睡中。她干得不比他们少,夜间还要偷偷溜回石宫,寻找他的身影。那是支持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可一连几日,那石宫里除了石墙通道和火把,一无其他。她亦无法回到石宫外,找到那日姊姊扔她进入的洞穴口。难道此地,只可进却无路可出?她几乎发狂,忽然一些细微声音从石墙后隐约传来,吸引她全部注意。她紧贴石墙用心倾听。 “你若少了魂魄,如何瞒得住他?”是个女子声音。 “所以我来求阿妹成全。”另一个女子回应。这声音如此熟悉,可牵动她某根神经,身心发颤。 “呵呵!”一声冷笑,似穿透石壁,陌生却同样刺激着她。 “杀他是我唯一心愿!”冷笑后,那女子声转严厉,有些刺耳。 “好!我帮你!”良久才传来这声应答。 她突然明白,这看似走不尽的通道两侧,藏着无数密室。白日怕是有人走动,这夜间消寂,所以她一直摸索不到入口。 “我回羽铃族几日,你帮我照看他。” “他双腿已失,纵然走不到哪里。”之后声消夜静,怕是人已远离,却不是回她蹲的石壁通道。 她想起进入石堡垒前看到的那些洞穴口,那里才是他们的进出口。而这些奴隶要终生关在山间洞穴,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蚁兽饲养地。那日,她随阿布宫走入石堡垒,却不是寻他的通道。如今,她才是被囚禁的那个。 恒天,你在哪里? 她沿着石壁缓慢挪步,耳朵一直贴着石墙,心底期盼着下一刻能听到他的声音,哪怕只有一丝喘息。石壁冰冷尖利,耳皮早已磨破,她却全然不知。直至感到有温热液体流入颈项,她才蓦然醒悟,此时石壁已是血迹斑斑。 这是个被遗忘的世界,白日只要她不缺席,夜间那短短几个时辰也无人过问。他们如此相信他们无处可逃。她夜夜沿着自己血迹在石道里挪步,避免走重复。如此折腾数日,终于让她听到他的声音,天外炫音般动人,她忍不住小声哭泣,即使他的话与她毫无干系。 “烟儿呢?”那是她听到的第一句。 “禀大人,烟儿姑娘如今不在谷底。”这是阿布宫的声音,她记得。 “已是几日未能见她,甚是想念。” “我即刻遣人通报她。“ “不必!我行动不便,她留我于此自有道理。你,下去吧!” “是!” 她紧紧贴耳于墙,如此期盼他再多说几句。可墙后一片寂静,她心一阵抽动,不知何时泪水早已湿透石墙。突然眼前身影晃动,泪眼模糊的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阿布宫!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88 女奴疯狂 “小雨!”阿布宫更为惊讶。 她猛冲到阿布宫身后,那里依然是一堵石墙,坚固而冰冷。她疯狂地敲打脚踢,心里千呼万唤不过一个名字:恒天! 为何想见一面都如此艰难! 阿布宫似乎明白她意,声音冷冷传来:“你是进不去的。” 她“扑通!”一声,跪在她跟前,祈求着: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只想看他一眼! “你回去吧!他不是随便见的。我当今夜之事未曾发生。以后,你不要在到此地!”阿布宫转身离去,留下满身伤痛的她,独坐迷宫石道。而石墙另一侧,依旧寂静无声,仿佛他不曾存在。 如若此刻他心底只有烟儿,她这番折腾不过是个不听话的奴隶在闹腾!何足挂齿?更何况她不能言语,他又怎会知道她的存在?这个幻境里,她连感应能力都尽失,他又会好到哪里? 兴许是阿布宫下了命令,还是凌风大人多留个心眼。从那以后,他们不再允许回石道,而她饲养蚁兽每日时辰加长。那日,她怔怔望着通往石道的路发呆,冷不防白蚁兽锯齿横扫而下。若不是凌风大人及时抱开她,锯齿怕要穿肚而过,如古林那些大汉一般死去。 凌风大人狠狠把她甩到地面,如此不知死活的奴隶,主人当然不会喜欢。她爬起身,抛下一冷笑,转身冲向巨蚁兽后腿。这出乎意料的攻势,吓得白蚁兽倒退几步。饲养地里,这只白蚁兽最为肥大,也最为凶猛,平时受凌风大人差遣,意气风发。何时受过奴隶如此轻视?它两前铗“铮铮!”张开,带着旋风朝她辟天而下,意要截她成两段,才能解恨! 她喂养它数日,也摸到些脾性。比如它攻击时,喜从上而下,从左而右。正午时分阳光炽热,它不喜多动。更为重要是,在强光下它视线似乎受阻……她看准烈日方位,飞速而去。白蚁兽自是紧追不放。她突然转道,滑入它腹部底下,看准后腿第二根锯齿毛发,弹跳而起,紧抓不放。 她记得小蚁,每每躲在它腹部下遮阳挡雨,无聊至极她会玩弄它粗腿上的锯齿。而这后腿第二根锯齿毛发似乎是它们的弱点。小蚁会乖乖地酥软下去,这白蚁兽怕也是同类! 果然,当她触及到它后腿那根锯齿时,白蚁兽似受几度惊吓,而后两前铗“铮!”地一声插地三尺,勉强撑住它巨大身躯。而后突然起身,飞速爬上峭壁,消失在众人眼前。她记得凌风大人最后那个眼神:惊恐! 她紧紧抱着白蚁兽后腿锯齿,随它爬上峭壁。这环山本就高不见顶,是天然屏障。平日她只见蚁兽悬崖间攀爬,却未曾见他们能爬至山巅。她至今都不知如何出去?不过此时她想要的,只是越出这奴隶域,找到他!她一直坚信,只要找到他,他们定可出去! 无论谁的幻境,都无法阻止他们! 此时在她眼里,隔山的石堡垒也不过如此,矮土堆一座。巨蚁兽绕着峭壁飞速爬行,很快越过几座石山,回到石堡垒前面的护城高墙。看来给揪住软骨不是件好玩的事,它恨不得赶紧甩开她。 “恒天,你可喜欢这里?”不料高墙上,是一女子陪着他眺望。 “喜欢。”他笑着应答。 “再给些时日。待我统一这里的部族,我们就可这样相守永生永世!”那女子附身在他双膝上,满是幸福!即便知道那膝盖下早已双腿全无。 巨蚁兽行步无声,她静静观望他们,此时近在咫尺。 “烟儿……”他抬起手,欲轻抚她长发,却停在空中----此时他已看到她,一个细小身影抱着巨大蚁兽的后脚。 她飞身而下,正正落在他们跟前。那女子烟儿惊叫一声,未能逃开,她急速掏出怀里早已磨好的尖利石器,刺向烟儿心脏。 他及时打落她手中尖利石器,耳边传来细语:“她不是幻境主人!” 她转头凝视着他,惊讶不已。他眼神深邃,似落入银河九天,那里有他们的回忆----他细指轻轻滑过她脸颊那两道伤痕,略微颤抖。早已忘记的丝丝隐痛,重新啃噬着她的心,却听见他的心在碎裂。 他突然吻住她的唇…… 她眼前出现:九天流光绚丽无比,精灵飞舞银铃声声----曾经缠绵似火,余温情长…… 那些记忆,只属于他们! 恒天!她心底呼唤着。 “去找长玄!他不属于这个幻境!”他突然推开她,在凌风领着百只巨蚁兽悄然靠近之前。 “骑鸵鸟的那个长玄!” 他余音未了,而下一刻,她已身在二叔的后院。她双手环抱自己双肩,努力想留住那片刻的温暖----他怀抱里的温暖,无穷无尽神的气息。曾经那么奢侈地享受着,如今却只能回忆半刻的温存。 恒天!等着我---- 她抹去眼角泪水,转身跑入洞穴。她知,穿过二叔的后院可回到古林。 凡人落烟想困住的是恒天,她的**之境里应该不会有长玄。长玄破境而入,定不需按照她的**行事。她步行如飞,几乎是“唰----”地一声,穿出这个极深的洞穴。如不是她及时止住步伐,怕是要直接冲下另一端山口。她都忘了,二叔这个穿山洞,两侧都是高悬在半山腰。 待她静下心,才意识到刚才二叔似乎和她打过招呼,说了声:“回来了!” 她倒退回山洞口,低头示意:二叔,打扰了。 “嗯!”那老头还是一动不动,只哼了声表示还活着。 她立刻开溜,回到阿诺的山洞。此时木鱼已在山洞里,和阿诺还有姊姊比划着。看来她的恶迹已经传开。阿诺先注意到她,急忙叫道:“小雨,赶紧逃。” 谢谢!她感激地望了阿诺一眼,随后抓住木鱼双肩,盯着她:如何才能见到女巫族长? 她这冲动吓坏木鱼,倒是一旁的姊姊嘴快,立刻道:“小雨只是想知道,如何才能见到女巫族长?” “族,族长不见女奴的!”木鱼嘀咕着。 她笑了笑,望着姊姊。姊姊马上问:“那怎样的人,她才会见?” “可,可以帮她打天下的----”木鱼斜望她一眼,惊讶中带着怀疑。惊讶的怕是她似乎改了蚁兽的脾性,抱个腿都能操控?怀疑的怕是这“打天下”,她毕竟是个弱女子。 毫无疑问,那日是千年来女巫族未曾有过的噩梦!漫天巨石从山巅滚滚而下。一个垒着一个,筑成高台。上千只巨蚁兽从空中飞落,无数摔死,更多的无数稳稳落在堆起的乱石堆上。一个顶着一个,最后形成一个蚂蚁阶梯,直达山巅。所有部族的人,无一不哑然! 单是之前那些地震山摇滚落的巨石,已足够唤出女巫族所有的守卫者,包括冲在首位傲然立于白蚁兽上的凌风大人。之后无数不顾生死跳入山谷的巨蚁兽,让他们惊恐。凌风不停思索:不知何时何地惹恼这些巨兽?饲养蚁兽也有千年,从未见过他们如此愤怒?最后,当他看到驾驭巨大黑蚁兽,踩过白蚁兽“阶梯”,飞驰而下的她时,他心中已明白十分。 她凛然傲世,低头环视这些族人一眼,而后凝望着高墙上那个身影。 恒天,我不知长玄为何入此幻境?我只知我们也不属于这个幻境! “喂!凌风,她只想见族长!”身后一直紧抱着她,从天而落的阿诺,此时才回过神,大声嚷道。 凌风大人斜望身侧阿布宫一眼,阿布宫急忙驾驭自己的白蚁兽离去。 她相信她这气势,他们族长怕早看在眼里。 不久阿布宫重新回到她跟前,仰望着那高大黑蚁兽,吞吞口水后才大声回应:“族长请小,小雨勇士到石堡垒小聚。” 她抬头望天边一眼,毫不犹豫跳下黑蚁兽。阿诺及时拉住她,暗示道:不可!危险。她回以一笑,拍拍他肩:如若我有事,带着黑蚁兽,带他离去。 此时阿诺才注意到高墙之上,是他们的百只巨蚁兽,围着那个身影。阿诺怎会不知,那是她誓死守护的!她俯下身,拍拍小蚁巨额头,心叹,这些日子他不知偷吃多少鸵鸟蛋。如今这个个头,那日重见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蚁“嘶嘶----”吐着分叉舌头,盯着凌风和阿布宫,随后“啪!”地一声,打在一侧石屋上。石屋顿时碎成粉末,一旁两个身影同时倒下,看似石屋主人。不知是心疼至极,还是给吓晕。 “我陪你!”姊姊突然从人群里冒出。不知为何,姊姊能读懂她的话语,带个翻译怕是更方便些。想到此,她朝姊姊一笑。 原来他们族长藏身的石洞并不寒酸。虽是石头桌椅,手工略微粗糙,也尽显特色。兽皮铺垫且不说,石壁上挂满的猎物标本十分讲究,各种无法道名的远古怪兽。室内火光明亮,她一眼就看清他们族长的模样,居然是个女人!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89 女巫族长 她长发垂地,看似从未修剪。耳上只戴一片金羽片做修饰。裙服如孔雀般铺洒高台。远古部族靠信仰凝聚,她就是他们心中的神。如件珍贵艺术品,陈列于族人最受保护的禁地,高立于那个角落,仿佛从未移动。 她庄严却不失美丽,仿若不该属于这个远古! “我叫落华!”她很有礼貌摊开右手,意为赐座。 她大方座下。姊姊不敢受此大礼,只端正站于她身侧。她觉得眼前这个落华,想必就是那日承诺可“留一魂”的人。当时她并不清楚那是何种交易,后来才理出一些头绪。 该是恒天的吻,唤醒一些幻境以外的记忆。她记起先神君长玄打碎羽铃族人魂魄,沉入落烟幽湖底,永不超生!几千年后羽铃族----族灭!羽铃族族长之女,借女巫族巫术,留得一魂,却是为现神君恒天而留。重返九重天的凡人落烟,利用天池底的**之池,打造这个幻境,欲困住神君恒天! 而恒天,是否也和她一样,需要时日在这个幻境里慢慢苏醒? 如果这个幻境只是**重现,为何他们会回到远古?而传说中本该是恒天救出被妖魔追杀的羽铃族族长之女落烟。重伤的该是凡人落烟,她留魂于世,也该是千年后族灭时。 此刻怎会变成恒天重伤?那个烟儿反而成他的救命恩人?难道他们在逃难之时,凡人落烟早就想到要留一魂?或者……到底真相藏在何处? 而这女巫族,她几乎未曾听闻过。想到这,她禁不住再次打量族长落华,不经意间瞟见她腰间悬挂着一块青兰玉,雕工如此奇异,眼熟到刺心。她心里突然一惊! “今日你扰我族人,这是为何?”落华唤回她失落的眼神。 “我可满足你任何要求!哦,不,是她可满足你!”身侧姊姊看她神色,及时回话。 “口气倒不小。”她斜望她们一眼,仿佛自己是尊不可轻视的神。 “黑蚁兽的攻击力,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姊姊低头,不敢对视。 “她不过想留住几缕魂。你又为何?” 几缕魂魄?她惊讶不已! 凡人落烟该在千年后,不是才讨得一缕魂?此时为何变成几缕? 她突然想起仙羽山上,凡人落烟说过的一句话:“在轻羽身上那几千年,我毫无记忆。怕是那缕魂很虚弱,不知所求。如今我很清楚自己为何而来。” 如果在他们初识那段逃生的日子里,她能留住更多的魂魄,之后会怎样? 她抬头盯着落华双眼,想从她眼里捕捉到一些不属于这个幻境里的故事。落华不回避她直视,神情安宁镇定,果然是族长之位。 她落入的,只是一个幻境?还是历史的轮回?耳边突然飘过那段极其久远的对话: 无彦:“神君答应本尊的事何时可行?” 神君恒天:“逆天回史,重现六千年前之事,委实不易。我目前还未能开启命运之轮,神尊怕还得等些时日。” 无彦:“只要神君愿意,再等些时日也不碍事。” 神君恒天:“神尊救命之恩,定不相忘。若无把握,这命运之轮万不可逆之。否则,我们都有可能回天羽化。” 而那时的她还好奇问道:“何谓命运之轮?” …… 师父想回史六千年,是谁想回到这远古?如果在他们远古逃生之时,是她救了恒天?如果那个时候她就留下不止一缕魂魄?如果后来附生在轻羽体内上千年的魂魄,意识到恒天的重要?如果……之后的故事将会全部重写! 而这命运之轮逆转,他们都有羽化的危险。如果神君恒天和长玄同时羽化----她不敢再想象! 你要杀谁?我满足你!我只要带走高墙上的他!她望着族长,打着手语:命运之轮不是我们可逆转!这几缕魂,不能留给她! “你如何知我想杀人?”族长惊讶道。 那日我石道里听到----她也不打算隐瞒。 “好!三日之内,你提羽铃族族长来见我!要活人!我便不留她的魂!”落华突然笑道。 离开这里之前,我要见他一面。 “你回来便可见他!”说完,落华一个转身,居然步入石墙,消失在她们眼前。 她突然明白,落华要藏他,这里遍地是石洞石墙,她又如何能找到他?除非她有能力掀翻这里全部石山。 她痴愣望着落华消失的方向,突然想到天倾殿落华阁,那是师父无彦给她曾经的居室起的名字! “我答应过她,一定要你快乐的活着。”那是她听到师父的最后一句话,在神君喜宴之前,仙鹤岛上那场仙音鹤舞…… 娘亲?!她突然冒出这个词,自己吓得冷汗满额。记忆里,她娘亲就是一幅空白画卷,她勾画过无数次,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遇见?如果她是自己的娘亲,那她父亲又是谁?她曾经是个凡人----毫无疑问,她该和其他孩子一样,有父有母。 凌风大人步入石屋,右手横于胸前,鞠身道:“大人,奉族长之命,我将全力辅助大人,直到完成任务。” 姊姊一旁急忙拽她回幻境或者说是远古里的现实。 “凌风大人路熟,一切听从大人安排直到找到羽铃族。”姊姊望着她眼神,回话。 离开女巫族那日,高墙上空无身影。 恒天,你不属于这里。不要等我回来! 她坚信,他需要的只是时日。神君逆天之力,谁可夺去?最后望了高墙一眼,她转身消失在二叔后院。 这场历史重演,她像是不小心成了看客;更像是她挑起新篇章。但无论何种原因,她知这一切必须结束。恒天不能这样永无痛苦的拖着残腿,她更不能这样远远地,连望他一眼都不可求? 她驾驭黑蚁兽朝羽铃族方向而去,身后坐着阿诺和姊姊,身侧是驾驭白蚁兽的凌风大人。他们踏过草丛,越过无数小溪,重新穿入古林。目之所及,除了郁郁苍苍的古树和一些稀稀落落的兽类残尸骸骨外,居然不见其他活物。她望着小蚁,心念:逃生之时,单是兽类吼叫都足矣吓死。如今却如此萧条。不可能全给他作了食物? 小蚁“嗤嗤----”伸出舌头,顺口卷头顶枝叶入口,咀嚼吞食,似在暗示:我素食。 凌风和阿诺他们虽未说话,但神情极度紧张。随兽类尸体越集越多,他们已紧握拳头,呈目观四方耳听八方之势。跃出古林,他们眼线突然宽广,各个却吓得脸煞白。 横尸百万,血染成殇……食尸鸟兽空中该是欢鸣,却声声沙哑渲染悲伤----这望无边际的战场,她突觉如此熟悉。日月晨梦,长玄傲然独立…… 她驾驭小蚁,跨过无数巨尸,一心寻找那个曾经傲影独立于血海之上的长玄。 “小雨要寻找何物?”看小蚁不停乱跑,阿诺忍不住问。 姊姊瞧她一眼,耸肩应答:“找个活人!” “古战场,不会有活尸!”凌风话虽如此,白蚁兽前铗还是不停翻尸首,怕是也期待某个活口。 是妖魔和神族?她望向凌风。 “长得丑的都归类妖魔吧,比如这些。长得不错的算神吧,比如那些。”凌风边说,白蚁兽似乎能懂他意,左铗抓起一巨大恶丑怪物,空中晃着,右铗在陈尸里挑个小的,如拾只死虫----那头白发? 长玄!她急得空中飞舞双手,嘴里急呼口型。小蚁不明这突如变化,急得一脚踢翻白蚁兽,夺过那只“死虫”,甩给背后的她。 阿诺上前“啪啪啪!”就是几巴掌,嘴里跟着嚷:“醒醒!醒醒!”这招还真是管用,只见藏于白发的双眼微微睁开,而后又昏厥过去。 阿诺突然一声惊叫:“啊!恩公!”他算是看清白发里那张俊容。她忽略阿诺的惊讶,只长舒一口气,至少长玄还活着。 咱们这里歇息一会。她望向姊姊。 “咱们这里歇息----不会吧,这里尸臭?”姊姊说到一半,忍不住自己加入后半句。 她静坐小蚁背后不语,心想,如果这是命运之轮重现,那粉色女子该是这个时候出现,那是他们初识的情景。可一连坐了几日,别说女子,就是食尸鸟都无法忍受渐渐腐烂的尸臭,悻悻飞离。 “小雨,再不找个大夫,恩公怕是……”阿诺不停提醒着。 帮我留意一粉衣女子,只有她能救他!她做着手势,同时朝凌风微微点头。凌风领着白蚁兽跑在前面带路。自从上次小蚁给白蚁兽一脚后,他们从此不再对视。 古兽残骸一直延伸数百里,其中还有卷入的人族,看得他们心寒。幸而有兽蚁代步,天黑之前已远离尸臭味,最后来到一片草原,只见稀稀落落的帐篷随地而建,期间还有不少人影窜动。 “女巫族喜群居,羽铃族多为游牧。他们总部族每年入寒日,都会召集散部落头人相聚几日。跟着他们总会找到族长。”凌风停止前行。此时他们立于一土坡顶,周边丛林密布,离巨游牧帐篷甚远。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90 命运轮转 小蚁自然跟着停步。 如今烈日高照,看似正暑。这寒日要等到何时?她望着姊姊。 “小雨,你有所不知,这古林地带寒暑交替不过瞬间。今日看似酷暑,其实早离入冬不远。这也是为何他们急于赶路。”阿诺解释着。 长玄日月晨梦里的女子,不正是短甲领间带雪绒毛?她救长玄时,该是初冬时节。可为何他们遇见他时,却是炎热酷暑?心中太多疑问,这些日子她已想得晕眩。 “小雨!”看她神情玄乎,姊姊不得不叫她一声。 我们就跟着他们。她回望姊姊一眼,暗示道。 巨蚁兽行步无声,要跟踪一游动部落也非难事。他们悄无声息一连跟着部族走了七日。天气突然巨变,寒风似一夜之间降临,先是冻雨而后飘洒雪花。那夜她给冻醒,或者说从未真正熟睡过。每每闭眼,就会看到恒天拖着残缺双腿,仰望天空的身影。而他依然笑着对她说:不过是给巨兽咬了一口…… 她想起北神殿的雪,从神族数不尽的歌宴,到最后眼里只剩一神,脚点冰川之巅……如果没有长玄亦不会有凡人落烟,更不会---- 长玄!她突然惊跳而起,冲过去推开姊姊背影。应声倒地的姊姊手里正握着一把闪光匕首,而刚才她看到的那道利刃之光,不正是从她手中发出? 为何要杀他?!她愤怒盯着姊姊。 姊姊很快从惊吓中冷静下来,静静望她一眼,而后转向躺地上的长玄。她随她目光移到长玄身上,只见他嘴边点点血迹。她立刻蹲下身,抓起姊姊手臂。那细细环绕丝线下,暗藏的全是深深刀口印迹。看得她心寒。 为何会这样?她望着她,记忆里救活长玄的不该是她----姊姊? “女巫族女人的血,可救活苍生。你不知道吗?”姊姊几乎未动唇瓣,声音却清晰入耳。 她跌坐在地,闭上双眼痛苦地想追寻答案,却又无法解释。是不是命运之轮一旦错转,一切都回不到原点?是不是万年后,她和恒天那些如此贵重的记忆都将烟消云散?或者,根本没有机会发生? 长玄,你可知答案? 她猛地趴到他身上,拼命打着他的脸,心里不停呐喊:你醒醒!再不醒来,我们都要羽化在远古! “够了!”姊姊抓住她几乎疯狂的手。 长玄依然一动不动,如死尸般。若不是她坚信他不会死,此刻怕早给埋入地底。见她稍微冷静,姊姊放开她的手,转身离去。她无力趴在长玄胸前,小声哭泣。卷入这幻境的不止她一个,为何他们都离她而去? 夜如此寒冷,雪花凝成冰霜。她不知不觉靠着长玄胸口,昏睡过去。迷糊中似有暖光萦绕,心痛得以片刻凝熄。是阿诺唤醒的她,之后他们继续尾随部族。她驾驭着小蚁,阿诺坐她身后,姊姊扶着长玄坐在阿诺身侧。凌风驾驭白蚁兽走前阵。原来姊姊一直潜心照顾长玄,这些日子她思虑过多,忽略他们。 突然身后传来“轰隆!轰隆!”巨响,他们几乎同时回头,见一巨龙兽狂冲过来。它身躯硕大,肤色青绿,翻着厚厚鳞片。它每次巨腿落地,他们都给震得上下抖动几次。小蚁和白蚁兽拼命逃命。阿诺急忙抓着小蚁,和她一起驾驭。姊姊一手死抓小蚁,一手抱着未曾苏醒的长玄。凌风形势不比他们好几分,除了死拽白蚁兽,别无它法。 姊姊突然尖叫一声,长玄从小蚁身上飞落,落地之处离巨龙兽粗腿只有几步之遥。 “不要!” 看着姊姊飞跃出去,阿诺大吼着伸手欲揽她身体,可惜还是慢了几步。姊姊整个身体横挡在长玄上空,瞬间消失在巨龙兽巨掌之下。 救长玄的不该是姊姊!更不该是这样的死法!她甩过头,泪滴飘落于空中。她毫无勇气看他们下一眼。如山重的巨腿压下,即便是神骨怕也要粉碎。更何况姊姊? 阿诺立刻跳离小蚁,她及时减速。失去姊姊和长玄,她不能再失去阿诺。小蚁似乎懂她心语,“唰----”地止步,六腿在地上滑出几道深痕才勉强停下,及时转身,怒瞪巨龙兽。突见凌风驾着白蚁兽腾空而上,直接撞向巨龙兽大嘴。他们不知何时也停下奔跑,此刻用的是同归于尽的攻势。 巨龙兽两排利齿咬得“咯咯”直响,朝白蚁兽咬去。小蚁趁机串入它双腿间,两前铗生生刺穿龙鳞,铗出几块肉。随后甩开身后的她,豁出命地钻入龙鳞,拼命撕咬。上空传来“嗷嗷!”痛吼,古树震倒几株。白蚁兽避过利齿,前铗直穿龙右眼。 龙体虽大,但前腿短小,靠着巨腿支撑庞大躯体。此时居然给小蚁咬通至骨,龙血流满地。而白蚁兽居然咬穿龙右眼,带着凌风从左眼爬出。两只蚁兽配合极有默契,最后巨龙兽猖狂而逃。 她从地上爬起,看着阿诺抱起地上的姊姊,心里痛苦万分却咬着牙装坚强。从龙腿里爬出的小蚁此时已回到她身边,趴地上一动不动,似力气耗尽。白蚁兽趴在不远处,腹部上下抖动喘息。凌风一身龙血,看似吓得不清。这钻龙眼怕是第一次,此生不忘。 阿诺抱着姊姊跃上小蚁背脊,而后回身抱起长玄。长玄是他恩公,他自然不会遗骨荒野。她跟着跳回蚁背,神情稍微冷静,之前不敢看,此刻却不得不看。至少得知他们是死是活? “姊姊天生神力,若不是巨龙来得突然,她怕是能徒手举起此龙。”阿诺边说边检查姊姊四肢。 这一说,她心情顿时好转,蹲下身探测姊姊伤势,呼吸微存,至少她还活着。这断裂的四肢,她会想法医治。想到这,她禁不住朝不远处的凌风露出笑脸。凌风跌坐在白蚁兽背后,似乎也松口气。 他们吓走巨龙兽,也算是救了游牧部族,只是他们不知罢了。姊姊骨骼奇好,几日后便可自行走动。康复速度几乎吓到他们。那场巨龙兽之斗,小蚁和白蚁兽距离拉近不少。有时他们会前抓相互打闹,有时会加速赛跑。 “不是黑的是公,还是白的?”阿诺取笑道。 “倒是希望白的是公。”姊姊应答。 “这又为何?”不远处凌风嚷着。 女的厉害不容易出事!她比划这加入他们。此时长玄若是清醒,不知会如何应答?他造世时,说不定如神界灵物一样,不分男女。 随着游散部族,他们终于遥望到大部落。密密麻麻帐篷算算也有上千户。几经夜间查探,她终于找到传说中的羽铃族族长之女。 走吧!他命中注定是她的。 那夜,当他们把长玄放置羽铃族族长落烟的帐篷前时,她拍拍姊姊的肩。姊姊的不舍和无奈,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可是神命如此,不是姊姊可更改的。 长玄和凡人落烟,是命中注定----受神诅咒而活。 第二日清晨,她醒来时未见姊姊,吓得急忙跳下小蚁背后,四处寻找。只见那山头立着姊姊细小的身影,一直远望羽铃族落烟的住地,怕是望了整整一夜。直到那粉色短棉袄的女子出现,接着一阵尖叫,几个大汉立刻出现,似低语几句。女子挥挥手,他们立刻把他抬走,离她远远的。 望着姊姊转身离去的背影,她禁不住多看羽铃族的落烟几眼。此时的她应该拥有完整的七魂六魄,粉里透红的双颊,闪动的大眼,确实可爱。 她禁不住摸着自己的脸颊,那两道疤痕还在,仿佛是抹不去的奴隶印记。她突然想起女巫族里的烟儿。那日事情发生太快,她未能看清她的脸,恒天已送她回二叔后院。烟儿不是幻境主人,那谁才是? 找长玄!那是恒天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可长玄,何时才能醒来? “我们要如何抓到他们的族长?”阿诺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小蚁!她回头看着阿诺,接着补充:今晚行动,趁乱抓族长,必须在长玄醒来前! 长玄注定要守护羽铃族。长玄若醒,他们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 一切按照计划,那夜小蚁和白蚁兽突袭,只负责惊吓弄乱羽铃族阵脚。他们虽有反抗,但人族再怎么凶残,也斗不过蚁兽。一切又出乎意料之外,当她意识到白蚁兽疯狂地屠杀羽铃族人时,惊讶得不知所措。还是阿诺叫醒她,嚷着:“找凌风!” 他们立刻到处寻找凌风,却不见人影。而此时人族的上空,就只剩两只巨蚁兽在对战。白蚁兽丝毫不让,似失去控制般疯狂攻击。小蚁步步防守,处处受伤。无数帐篷开始出现火光,一个连着一个凶猛燃烧,伴着凄厉哭喊求救。阿诺突然拉她朝一烈火燃烧的帐篷跑去。火势猛烈伴着风沙。整个帐篷几乎只剩残缺顶端,摇摇欲坠。 姊姊!她心猛然狂跳。 火海里那手握短刀的身影不是姊姊,还会有谁?而此时她的短刀正横架在族长之女落烟颈项上。 “带他一起逃!不然你们的小主也别想活。”姊姊厉声吼道,刀口已划出鲜血。 那时的落烟不过小女孩,早已吓得不知言语,只会比划着让大汉们抬起那位白发大叔。突然“轰然!”一声巨响,帐篷倒塌。 姊姊!阿诺拉住冲过去的她,大喊着:“你留这里!我去!” 却不料白蚁兽踏着火海,横冲过来。他们及时双双朝两侧跃开。白蚁兽侧转身,前铗朝她狠劈而下,被尾随而来的小蚁及时空中挡开。阿诺趁机跃入火海寻找姊姊他们。小蚁看似动怒,白蚁兽被掀翻在地,几个翻滚,正正砸到姊姊之前所在帐篷。火光火花顿时翻飞窜入高空,燃亮整个天边,如此刺目震心。 姊姊!长玄!她欲再次冲入火海,小蚁及时铗住她身体,拉到上空,同时另一前铗拖出火海里的白蚁兽。 阿诺身影火光中慢慢隐现,却是两手空空----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91 命劫魂魄 镇定下来的阿诺,跃上小蚁身后,朝她嚷道:“找到凌风,定会找到他们!” 若不见尸首,定有希望!他们的族长也该在凌风手里!而羽铃族注定要受巨兽攻击,怕是逃不过的。见她稍微冷静,小蚁把她放回背脊上阿诺身侧,随后朝丛林飞奔而去。 凌风必然要召唤他的白蚁兽,不然他如何穿越古林,回女巫族? 果真如她所料,苏醒后的白蚁兽也知他们不会放弃,一直聪明绕道。他们不得不保持十分遥远的距离,最后小蚁只能靠嗅觉感应同类气味,才能勉强跟踪。而他们走的道,却不是回女巫族的路。 不知是命运之轮逆转,还是幻境重生?或者他们已经回到最初?却不是最初? 三座悬浮于高空的巨山,如此震撼她心弦!他们可是回到九重天的神族?却和记忆中的神族大为不同。这里没有仙鹤翱翔仙子飘然,只有一条若隐若现的山石古道浮现眼前,缠着千年藤蔓延伸至山巅。丝丝浮沉的白雾,道不出是仙镜还是谜团? 古道看似万年无物踩踏,时不时自行断裂,巨石坠入深崖,轰鸣声久久徘徊空谷,余音震断更多古道藤木。小蚁步行谨慎,及时弹跳前跃。若不是有小蚁,他们怕是永远也触及不到悬山。 古林枯木骸骨,这些日子他们已见得太多,此时已不再惊讶,只是时时保持警惕,留意四周。小蚁继续追寻白蚁兽足迹,越过空山一直来到顶端。一座古堡毅然高立在眼前,黑藤木似与之同根而生,插缝生长,最后枝叶吞噬泛黑古石。万年之后已无法道清,这古堡是活物古藤还是死物石头。顶空乌云一直不散,似故意渲染还是无法游离? 阿诺手中早已点上火把。他常混古林,自然知道何时何地何处需要火光。小蚁带着他们在古堡外围转了一圈,居然无门无窗可入。阿诺似嗅到某些异味,突然跳下小蚁,一直沿着黑藤木巨藤条找到根部,点点映红。 “是姊姊的血!”阿诺回望她,惊讶道。 她突然想起姊姊那句话:“女巫族女人的血,可救活苍生。你不知道吗?”她随手折断身边一枝丫,突然朝自己手腕刺去----如果那个高贵的女巫族长,是她母亲----她只想证明这点。而她,只有在这里才有这血肉之躯。如若出了这个幻境,她又如何证明自己? 神是没有灵魂血肉的永生之物! 鲜血沿着手腕滴落到黑藤木古根。她和阿诺对望着,如此安静地等待着----奇迹?破镜?还是另一个梦幻?…… 脚下泥土开始松动,感觉深土里的无数树根缓慢苏醒,有种掀翻巨山之势。阿诺急忙拉着她跃回小蚁背脊。小蚁猛然高跃,六腿死死攀爬住黑藤木。紧接着一阵巨响,原先立足之地居然成凶猛石流,塌陷入深崖,空留一望不见底的深洞。 他们惊魂未定,小蚁已经飞速上窜。黑藤木枝丫如蟒蛇般蠕动曲扭,那是巨蟒扑食的节奏,若是落入藤蔓间,定是要给挤压成粉。小蚁几乎是脚不沾藤的点木飞驰。隐约看到高处散开藤蔓间有道细缝,透着神秘亮光。 “那里!”阿诺和她几乎同时暗示。 小蚁早就感知,一个飞身,在藤蔓重新攀爬遮住细缝前,带着他们跃入古堡,却落入一张无边无际的黑网。无论小蚁如何撕咬,黑网如藤蔓般越缠越紧,他们越发无法动弹。 “阿妹!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弄来了。”空中忽然传来一优雅女声,同时他们肩头一阵冰凉,是利剑横架颈项。 她抬头望去,不远处站在百级阶梯上的,是个飘忽似蓝焰的影子。肤色呈现半透明状,面容似有似无,极其模糊。唯有那身蓝焰长裙,可宣告天下她是活物,却不知是何物?是落烟那缕魂吗?还是幻境的主人?而他们正是落入一空旷石室,除了阶梯就是石墙,加昏暗火光。 “呵呵!我果真小看你!”她身后缓步走出另一女子,拖着凤凰羽裙服,刹那惊艳四方,与腰间那块淳朴的青兰玉极不相配。她就是女巫族长----落华。 “羽铃族那老头,你也割肉几日,如今不剩几根残骨,就成全他赐死吧。”蓝焰影子道。 “呵呵----当年他如何对我阿娘?这割肉之痛可比割心来得痛快?”落华望着他们,冷冷应着。 她和阿诺对望一眼,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却也懂个几分。 “凌风!”蓝焰影子突然唤声。 他们颈上架着利剑,不能回头,侧目光却看到凌风身影驾驭着白蚁兽似从石墙里穿出。被黑网困住的小蚁“嘶嘶----”几声,不知暗藏何处的利箭呼啸而下,直刺小蚁腹部。他痛得不再出声。 “你把他们带下去!这只黑蚂蚁,就地万箭刺死!”蓝焰吩咐着。 凌风跳下白蚁兽,冷冷看他们一眼,做个手势。身后持刀者轻而易举提起他们,随凌风离去。背后传来“嗖嗖!”箭雨声,她挣扎着回头,只见白蚁兽趴在小蚁身上。他们全身插满利箭,巨大的腹部已是千苍百孔,无色蚁液流了一地,却是那般融合。 凌风紧皱眉头,随后低语:“走!” 此时她和阿诺连痛骂的精力都消失殆尽,只有过度悲痛后的愤怒,化成他们最后彼此对望那眼:如此坚定地告诉对方,要活着毁掉此地! 接着他们给带到一密室,看见长玄和羽铃族族长之女落烟,被黑藤木深锁在石墙里,只露出个脸。她和阿诺自然也逃不过这个藤木囚困的命运。 长玄,你为何还在沉睡?你破幻境而入不就是想见到远古落烟?此刻她就在你身边,七魂六魄俱全,你又在哪里?她望着对面石墙里的白发身影,不停呼唤,却换不醒这个可动天地之躯。 恒天,此刻你又在何处? “你要我如何?”突然传来落华清美嗓音,似来至天外,接着身影出现在密室里。 她身侧一同步入密室的蓝焰之影忽然抽出一把蓝光微闪的匕首,猛然刺入长玄胸膛,一连数次。看得她和阿诺几乎晕倒!长玄,不会真羽化在这幻境里?而这里到底是怎样一种幻境? “呵呵!”蓝焰之影突然转身望着他们笑道,“他本就该重伤!为了换种方式遇见她,他把整个古战场推前整整七日!”说着,瞟了一旁落烟一眼。那小女孩早就吓得又昏眩过去。万年前的她,又怎会知这前因后果? 她终于明白,如果当日长玄不随他们回羽铃族,远古的落烟就不会受重伤,也不会有机会遇到恒天!他把整个古战场推前整整七日。却不料动天地之气,自己重伤成疾。而命运随之更改,救他的也不再是落烟,而是姊姊! 姊姊?她望向阿诺。为何这里不见姊姊?阿诺当然无法回答。他比她更混乱。 长玄,你动命运之轮前,设想的与远古落烟初见的情景又是怎样?她望着几度刀伤的长玄,突然苦笑着:可惜命运捉弄,我还是把你送到羽铃族落烟面前。她却不知前尘后世,如今如孩子般无辜地卷入这场戏。 “你要留下她七魂六魄?”落华转头望向落烟。 “万年后,她注定要魂魄散于长玄手中。”蓝焰之影靠近落烟,透影手指轻缓滑过她早已吓得惨白的脸颊,悠然道,“这是恒天钟爱的魂魄,我怎舍得销毁?” “之后万年,你要她如何走完这更改的命运?”落华略带好奇。 “万年后,长玄毁的自然是姊姊的魂魄,而落烟的魂魄将会藏在姊姊身上,完整地在凡间轮回千世,直到恒天找到她!而她,这个空壳神者,自然会消失,根本不会有机会出现!”蓝焰之影回头望着她,那如水波一样浮现在半透明脸上的,不知是不是笑容? 她狠狠回以一笑,心里算是明白过来,原来她们想交换的是姊姊和落烟的魂魄。这样,长玄带回九重天的将是姊姊的魂魄,毁的自然也是姊姊!凡间留下的将是落烟。可恒天,又如何在远古遇到落烟这魂魄? “可瞒得过他?”落华看着仍旧沉睡的长玄。 “呵呵。他们根本就没有遇到远古的长玄!这个长玄,不过是破幻境闯入。本不该出现这里。既然出现就这里羽化吧,省得万年后闹出如此多事端!” “你要何时更换她们的灵魂?” “七日后会有另一场神魔大战,远古长玄会遇到命中注定的落烟,却是带着姊姊魂魄,走完他们万年的宿命!远古恒天也会领命带落烟去仙羽山,不过他会先遇见带着落烟魂魄的姊姊!在女巫族!” “开什么玩笑?!换个魂魄就可更改命运?!”阿诺突然嚷道。 呵呵!恒天怎会爱上姊姊?即便那是带着落烟魂魄的姊姊。她望着她们,冷冷笑着。恒天明明记得她,那日女巫族高墙之上,恒天的吻说明一切!她不管眼前这个半透明的东西是何来头,此刻觉得不过场笑话。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92 依然爱你 “呵呵,你还真不记事!别忘了恒天钟情于你,可是无彦从中动手脚。一缕残魂就可弄得天地颠倒,若这七缕六魄归我所控,万年后的神族可要易主?!当日那个秋千上的小姑娘,在恒天眼里可不是小姑娘!”蓝焰之影笑道。 她愤然:你到底是何方怪物! “你是何方怪物?!”阿诺帮她喊出来! “不过是无名剑里的一缕残魂,落烟的残魂!”蓝焰之影靠近她,指尖顺着她脸颊那道刀痕划下,伤口重新裂开,她却冷得感不到痛。 为何要这样对恒天?!她望着那影。 “恒天的话没错,沉睡千年,很多事都会改变。魂锁无名心中魔剑千年,我日夜听见轻羽哭泣,只为无名!”蓝焰之影话如笔墨,一字一句又写回她和无名的痛。 原来重现天地的这缕魂,为的不是长玄亦不是恒天! “你要怎样与我无关!我既答应帮你收魂换魄,给个时日即可。”说完落华欲离去。 “好!不过不是现在。我要她先为我做件事。”说着,蓝焰之影步步逼近远古落烟,居然消失在她体内。黑藤蔓渐渐松开枝丫,远古落烟毫无知觉软软倒于地上。意料之外,她和落烟一并给带走,去的却是不同的地方。 她给锁在一帘水雾之后,身上还是爬满那些活物黑藤蔓,半点动弹不得。忽然眼前水雾淡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红纱帐帘,背后隐现的身影,不就是她千丝万念的---- 恒天!她拼命嘶喊,而后回想起,这里的她一直都无法发音,此刻更不会可怜让她说出半句。他们要的就是她静静观望…… 轻纱半遮半掩的那个背影,端坐木椅上,似低头沉思。曾经呲碴风云随心所欲的他,如今只能端坐沉思。在她眼里,那背影显尽凄凉。此刻她不停期盼能刮来阵风掀开帘子,这样她可更清楚地看他。可惜这最基本的神技能,她都无法使出。 他永远是她的恒天。无论天地如何改变,无论他如何沧桑! 忽然轻纱卷帘,他推着轮椅缓慢前行。面色略微憔悴,依然神韵浅藏。木椅下方仍是空空长袍。 你如此守着幻境主人的意愿,又是为何? 她禁不住泪垂两行。身上黑藤蔓意外缓慢挪动,居然是越来越松。她获得自由那刻,仿佛是重生般的喜悦,冲到他跟前。 恒天----她在心底呼唤着他。 他该是感到她带过的那阵风,微微抬头,轻轻问:“你是谁?” 他的双眼?那双深邃充满智慧的神奇双眼,此刻如死鱼眼般一动不动。她捂住嘴跌坐在地,默默吞下苦涩浓咸的泪水,重新浸泡早已满是伤口的心。她只能比他坚强! 她一步步爬到他身前,握住他的手紧贴在自己脸颊,那两道伤痕,他不可能不记得?他的手微微颤抖,欲收回却被她紧紧拽着。永生永世不可能放手! 我是,轻羽!她抬头凝望着他,在心里回应着。不知为何,此时她是如此痛恨落烟这个名字!痛恨她的疯狂和痴狂!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似有泪光,却很快掩盖在他的笑容里。带着余温的手指,再次轻抚她的脸颊,这次摸索着,似乎要记住她的容颜。 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此刻就让我照顾你。她欲起身,空中忽然传来一女子声音:“如此快就忘了我们几刻前的温存?你身上可还留着我的体香?” 此时她才注意到红纱帐帘里,立着一女子,衣衫全无,玲珑曲线似精雕细琢而出,优美匀称毫无一点瑕疵。这女子就是远古落烟,却又不是落烟,称之为蓝焰之影更为合适。 “万年前我们逃生时,两情相悦,早就该结为连理,共享天伦。”那女子步出帐帘,望着他们笑道。 那时的落烟该是浑身伤痕,想亲近怕都难。这缕魂可是一直悔恨曾经错过如此多良宵美景?可如今这样,又希望恒天记住什么? “神灵靠的是感应,而不是千变万化的外形。如今落烟魂魄已有恒天的气息。七日后的那场古战场,当远古恒天见到带着落烟魂魄的姊姊,同样会爱上姊姊!”蓝焰之影边说边缓步靠近他们。 一直不语的恒天,此时脸上闪过一抹轻笑。 “等我安排好你前世和姊姊见面,我们就回万年后。那个世界里将不会有她这具空壳。长玄打散的会是姊姊,而后羽化。你会先于无彦找到落烟魂魄,赐予长生,长留天界。之后你遇见那个荡秋千的女孩,无彦的徒弟,身上不会有落烟那缕魂,你自然不会爱上她。而后来的我,也不会被锁在无名魔剑里上千年!日夜听轻羽哭泣。”带着远古落烟躯体的蓝焰之影停在他面前,说得无比得意,仿佛世界就操控在她手里。 “你觉得那个骑鸵鸟的长玄,会如此容易羽化在远古?”恒天终于回一句。此刻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想告诉她,即使万年后,她可能只能做轻羽,他也会找到她,无论要走过几世几生!她附身在他双膝,心念着:此刻相约,无论历史如何逆变,万年后的我定会找到咱们最初约定。 “怎么不可能?刺入他心脏的,可是和着妖魔血的蓝焰之剑!”话音未落,蓝焰之影突然面色痛苦,接着一口鲜血涌出。她惊恐低头,只见半道银光,似利剑穿透她胸膛。 “长……玄!”她回眸一望,身后站的正是长玄。 他最终还是接住她倒下的身躯。 “七魂六魄,既不愿被打散,我收了便是!”长玄右手轻抚过怀里远古落烟的双眼,她听话地合上眼睑,不再惊恐,灵魂怕也得到安静! “你这样收她魂魄,可想到如何出去?!你该知这幻境主人一死,我们都无法离开!”恒天更紧地抓着她的手,有种预感----他们会羽化在远古这奇妙的幻境里。 难怪那日,恒天不让她刺死烟儿! “还未想好!”长玄依然望着怀里的落烟。他如此疼爱的女人,如果在未曾相遇前,就已经死去,之后他这漫长的一生将会是何等孤寂?而这样逆转的轮盘,万年后又会怎样? 良久,长玄才抬头望向恒天,低声道:“神族不会再有这个落烟!” “你若如此更改,是要毁掉整个天地乾坤?”恒天虽不动神色,可抓着她的手禁不住轻微抖动。他立刻放开她,似乎怕被她察觉到他的不安。 “我一生最后悔的,就是没有亲自护送她去仙羽山!”长玄轻轻撩开落烟脸上散发,眼里溢满不舍。此时的她,安详平静如熟睡的婴孩。 “当年你打造这**之池,可有想过会有今日?”恒天抬头,似仰望苍穹,可他此时双眼全无,又能看到什么?接着他长叹一声,“幻境主人消失,我们怕是要长留此地!” 长玄只是轻笑,应道:“你我都来自远古,回家乡小住几日也未尝不可?” “她!必须回去!”恒天突然厉声道,同时抓住她双手,猛推入上空。 “轻羽!必须活着!不要等我!”这是她听到恒天的最后一句话。 而他连她回话的资格都剥夺!她眼里不再有长玄,恒天,红纱帐帘和那美丽的女子落烟……这些都离她远去。她似躺在一巨轮盘中央,耳边只有“轰轰隆隆”的转动声,似铁链拉拖又似宇宙空鸣。眼前景物飞闪而过,远古,丛林,巨兽,石堡垒,高台楼阁,小桥流水,歌宴生平,仙子如画……而她周身一直有股从未有过的玄力,紧紧相护。她心知,是恒天这股玄力定神形体,跨越万年长河,保她不灭不散…… 原来天地早已松动,幻境之池早已破灭。在恒天和长玄款款而谈时,他们早知那个世界已毁……可他如此坚定她必须活着。 如若没有你,要这不灭躯体又有何意? 她困倦地合上双眼。恒天,沿着我留下的泪珠,定要找到回家的路,找到我…… 如若我醒来那刻,命运已被改变---- 远古落烟,凡人魂魄消散在未遇见长玄之前。神族不再有落烟,更不会有“羽一曲”。她从何时遇见恒天?两千多年前,师父无彦在她五岁时,带她去神君殿。她荡着粉色秋千…… 他藏在那副绝美画卷里,带着独有的微笑,遥看着她…… “无彦如此疼惜,自有他的道理。” 不知何时,他已揽她入怀,一阵沁心的温暖,她右手背隐现一小小的粉色花朵,神族的印记----羽铃花。 此花随心而生,随意而安。 “待你十八,我会守此承诺。” …… “我开启命运之轮,逆转乾坤,再以神君万年天道之力,两百年修合,终于把你变成神者,却不曾料到之后我居然沉睡两百年。” 难道他沉睡那两百年,是活在历史迂回长河里……如今是万年回转,他,或者他们又要沉睡几个百年?如果神族神君恒天和长玄都沉睡在远古无法苏醒,妖魔族乃至整个七界生灵,又该是如何的混乱?谁主乾坤?无名吗?还是师父无彦?……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93 幻境重生 “师父!”她恐惧地叫着,睁开双眼! “醒了!神尊醒了!”随着几个仙俾兴奋高叫,她意识到自己终于回到原来的世界。 “我沉睡多久?多久?”她猛然抓住一仙俾手,无法抑制的激动!心慌无底,而他们又要沉睡多久? “神尊赴新神花使宴。大约六个月后,炽焰仙子送神尊回山,只交代好生看护,并未多做解释。回山也有五日,神尊才醒!”小仙俾怯生应答。 “六个多月!”她眼前出现:神花仙宴,**之池----神君恒天,先神君长玄……她稍微冷静,认出眼前这位仙俾是仙羽山的,而此时她也正躺在自己的轻羽居。 “神君呢?师父呢?” 仙俾们相互对望,无法作答。她们如何能知? 她突然笑容满面,自言自语:“还好,什么都记得!万年后的世界里,还有这新神花使,纵然还有落烟!还有我们的记忆----” 她这一惊一乍再一笑,吓坏身边的仙俾,其中一个立即道:“我去请姜神将!” “姜黎?!哈哈,我还认得他!快请!”她又疯笑几声,仙俾早已吓得飞出楼阁。 “恒天,长玄呢?”见到姜黎,她飞似跳下床,不料双脚一阵剧痛。若不是姜黎及时扶她,她又要受撞地之苦了。 “数月未活动,这行走还需些时日。”姜黎扶她上床。 她泪水禁不住“啪啪!”滴落,那阵突如其来的心酸苦楚,此刻无法解释。恒天双膝俱断,坐木椅上的画面刺入脑髓。 姜黎挥手,仙俾们知趣地离去。他为她倒上一杯清茶,缓缓道:“你想先听哪部分?” “恒天现在何处?”只是她最想知道的。命运逆转,这次他又要沉睡几个百年? “他自然是在天池底。不过神界皆知,神君恒天和神妃银雪此刻正在天地间神游,不受打扰!”姜黎看着她大口饮下茶水,摇头自叹,“可想吃些凡间美食?” “长玄呢?”她虽低头饮水,可丝毫未分神情,字字句句听到心里。 “长玄回天界不久,自是在天池和……新神花使,叙旧!”姜黎忽然起身,踱步到窗边,似眺望远景。 “新神花使,叙旧!”她苦笑一声,“这个叙旧,你可知,叙回远古……” “他们不会让天地颠倒!只需些时日修复!神族走到今日不易,该怎样还会怎样!”姜黎依然望着窗外,语气间藏不住忧患。 或许他也无法保证他们能修复这万年的纠结?又要如何修复?她会不会某日突然醒来,就成了别人?带着不相干的回忆?生命里不再有恒天? “师父呢?”她继续追问。 “自然是回天倾殿。听说无彦几日前已无大碍,目前闭关修养。” “师父也……” “天池出事那日,神君密令四大神尊和无彦速去天池。对外只说新神花使歌宴奇特,众仙子意犹未尽,可多留几日。天池本是禁地,能多留几日是极其荣耀之事。再者,四大神尊不动声色,其他家族自然不会多作疑问。” “四大神尊可知内幕?” “当时长玄只告诉他们,众仙属被困池底,他和神君恒天正想法解救。神令他们池面守候,只带无彦一同入池底。” “命运之轮,你知多少?”她突然问。 “其实凡人落烟那缕残魂,只知**之池,却不知**之池是转动命运之轮的钥匙。她最初的**很简单:只想在最初遇到恒天时,留住她想要的。而你会死于她幻境里的古林。”姜黎踱步回她身边,继续道,“那日长玄急令我回九重天,私密会见。我才知这万年来,长玄偷造**之池,就是想回天史。可惜这池未成造好,他已被困于无彦的日月晨梦!” “那梦,他是自困吧?”她记得当日长玄犹豫半响,不愿出来? “不是!若没有你这把钥匙,他破不了日月晨梦!”姜黎望她一眼,继续道,“凡人落烟幻境里没有长玄身影,只有你和恒天。恒天只能顺着落烟意愿,不然你们将永困池中无法苏醒。” “后来幻境逆转,是长玄?” “长玄必须破幻境强行进入。恒天曾经动过命运转轮,长玄不过按照恒天的方法,借用凡人落烟的**幻境,再次命运逆转!却不料他欲改变自己命运,反而重伤无法苏醒。而落烟那缕魂魄意识到幻境变动,醒悟到历史可按自己期望的方向重写。于是,你卷入那场本不该卷入的远古战场……而恒天一边要满足她的**,一边要小心阻止轮盘过度逆转,怕最后谁都没有回天之力!” “他们皆入凡人落烟的幻境,其他仙属呢?”她想起当日如此多仙子的梦,里面多少期待缠绵。难道他们都…… “如今都该安然无恙了。”姜黎叹口气,看来这过程不简单。 “长玄可有接炽焰仙子的神火焰?” “是无彦接的。” “师父?”她明明记得那日炽焰幻境里出现的是长玄,那是她一生的愿望,怎会变成师父? “长玄先动炽焰的命运,让她遇见他之前,先遇见无彦即可。” 原来如此,她靠在床侧,闭眼轻叹。如果他们不愿如她们所愿,可从根本改变她们所想。今日的炽焰,心里盼的只剩与师父的较量,不会忆起长玄。其他那些缠绵之梦,最后怕都给更改成下盘棋,吃顿饭,跳只舞?被偷窥之后,连自己最初所想都要消失,这就是神族能给予的?安稳---- 如今她记忆如昨,是幸运还是不幸? “师父可否受伤?”良久, 她才冒出这句。 “应该没有,不过他需要些时日修复,毕竟大部分仙属的幻境都是他对付。长玄只负责更改命运,不料最后却困在自己的命运里,久久不能清醒。” 难怪她在古林里折腾如此之久,才遇见骑鸵鸟的长玄。凡人落烟的幻境怕是太过纠结,连长玄自己都没有把握运转? “你呢?” “呵呵,我只负责和碧云仙子下盘棋而已。我输了!”姜黎笑得勉强。 “那是更改之后的愿望吗?”她想起碧云,心里藏的不是长玄?又怎会满足只和姜黎下盘棋? “长玄没动她的。我也奇怪,但是当时看到她的幻境,就是与我对坐,下盘残局而已。”他望着她,却目光涣散,似沉醉在自己的思绪里,良久才继续道,“后来,我和炽焰仙子就负责带苏醒后的仙属们离开天池底,交与在外等候的四大神尊,由他们负责送回各自住地。当然,这些仙子早已不记得到底发生何事。你是最后一个送出的,神君入幻境之前已有交代,必须由炽焰送你回仙羽山,让我留守。” 恒天,你让我如何面对这个没有你的世界?她可记得幻境里的一切,也许是他们想让她记住。 “我在幻境古林里,有段可怕的记忆,可是真实?” “那是凡人落烟的经历。正是如此,恒天才无法忘记她,因为他一直内疚于她。是他疏忽让她遭受那样的耻辱。”姜黎拍拍她的肩,轻声道,“可想出去走走?” 那些记忆,留住是种负累,可是不留,又该放在何处?当时的落烟,一心想死去。若不是那只黑蚁兽,她怕会如她所愿,当时就死在幻境古林里。 仙羽山依旧风景如画。她和姜黎站在最高峰,身边青雨竹顺服地贴在她身上。 “我可否去天池,看他一眼?”她突然很想见他,想轻靠在他的双腿上,望着他的眼睛。 “神君入池底前,早有神令,天池已禁!送回的仙子一律不准再入神池禁地!如今只有四大神尊留守!连你师父无彦都回天倾殿修养。” “可否召唤傲世?”她回望姜黎,祈求着。 “傲世听你的。”姜黎笑道。 “自从长玄回天界,我再也没敢动傲世的念想。”她话音未落,空中已传来一声鹤鸣,正是傲世翱翔而来。她不知是姜黎还是自己,不过此时她只想去一个地方---- 天池! 傲世感应着她心念,在天池上空不停盘旋。那抹仙境远远呈现于脚下,如个巨碗捧着一池神水,万年不曾枯竭。如长玄对落烟的情意,亦如她对恒天。要怎样,才能唤出沉睡的你们?傲世发出几声悲鸣,似她心声。 那以后,她每日都会带着傲世在天池上空徘徊,姜黎一直陪着她。妖魔族也平静无风,难道这天地都在等着他们苏醒? “我们又见了?”那日他们正翱翔在天池上空,忽然飘过一浓厚云朵,上面坐着碧云仙子。她这句又见,不知是说给姜黎听还是她自己? 姜黎笑着行礼,应答道:“相请不如偶遇。你要以傲世为椅,还是云端为席?” “我当然是客!这里早就易主!”她随着话音飘落傲世脊背。 落烟当然知道她高贵,急忙笑脸相迎。 “如今大家都无法欢颜,落神尊也不必勉强。”她倒是一语刺心。 “神族不会一失两君!碧云仙子无需担忧。”姜黎挥手间,小桌顿现,茶具齐全。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94 今世亲情 “棋艺我自知不是仙子对手。今日只品茶论事。”他先入座,碧云望着落烟一笑,随之入座。 “我御鹤。”她找个笨拙的理由飘到姜黎身后,背对他们假意驾驭仙鹤。其实谁都明白,这鹤早就展翼平翔,茶水稳盛玉杯,连波纹都未起。 良久,姜黎才开口道:“姊姊得神力,可是你的杰作?” 姊姊?难道幻境里的姊姊和这碧云仙子? “呵呵,过来一起喝杯茶吧?我猜这个话题你也喜欢?”碧云优雅之音背后传来。 她回眸一笑,浅声应着:“姊姊和我,即便只能相聚于幻境,也算朋友。” “姜黎,我成神前,可有这凡人的魂魄?”碧云转头望向姜黎,悠然道。 姜黎耸耸肩,有些无奈地答:“我哪有这本事能知你的前世?” “也是,遇见你时,我早在天界享受千年……也许只有长玄才知,我为何而来,又如何来到这九重天?!”她微微低眉,望着脚底深处的天池,淡然道,“我到希望姊姊就是我前世,至少有份魂魄可让他念着!” “那日你只愿和我下盘棋。我输在长玄入凡人落烟幻境那刻,而你随后醒来,我不得不怀疑这姊姊的能力?” “当时无彦在做什么?”碧云瞧着落烟。她早站在姜黎身后,望着他们听得入迷。此时听到师父,她更是神情振奋。 “玩只……黑蚂蚁。”姜黎也回头瞧着落烟,怕她给吓得不小心掉下仙鹤,误入仙池。 “你为何不问小蚁从何而来?” “还用问。”姜黎顺手拉落烟坐在身侧,真怕她掉下仙池。此时的她已经神回远古,原来那只处处护她的小蚁,是师父的杰作! “无彦可偷偷放只黑蚂蚁在长玄身上,我要送点能力,又有何难?谁让他如此紧张,丝毫未能察觉。” “他能不紧张?幻境里没有他的影,强行介入,稍微不小心,他们都无法回身。” “呵呵,我虽不知那幻境最后上演的结局,如今只有她回来,那幻境怕是也给毁得差不多了吧。”说完,她召唤白云一朵,跃入云端,最后望着姜黎道,“如果幻境不毁,他们该一并苏醒!” “**之池,似乎对你无效?”姜黎有些惊讶。 “我和那些小仙子,会一样吗?呵呵呵……”她带着浅笑转身离去,留下诸多无奈,似她心声:不一样又能如何,长玄心里不曾有过她?不是吗? 落烟回想起,**之池幻影会频频显现池底。她入凡人落烟幻境之前,不是也亲眼见过炽焰的,还有南神尊仙妻,和其他仙子的?那他们,至少姜黎和师父,当时该是看着长玄破镜而入。碧云随后苏醒,怕只看个片段就给送出池底。 古林那幕,四五个大汉的狞笑和她无望的挣扎…… “轻羽,别怕,那不是你的记忆!”那时耳边轻拂而过的声音,可是师父? 原来,师父不曾舍她而去……而她此时,只能默默地为他们祈福,也为师父! 无论要等几个百年,她要活着,等恒天回来! 数月后,见她神色恢复常态,不再日日去天池上空盘旋。姜黎即刻告辞,离开仙羽山。 那日天边奇云,彩光齐下,双凤隐约可见。落烟幻化成一中年男子,急速离开仙羽山。寻着心里感应,赶路十日,终进入东北一小镇。入镇时已是暮色笼罩,而这镇却出奇热闹。原是镇里一大户人家喜得双胞千金。今日正设大宴庆满月。路人皆是客,酒水佳肴任凭享用。 随着涌动人群,落烟来到一豪宅前。金光大牌匾高悬于正门,刻着几个豪气十足的大字----“一伍府”。一伍?好生奇怪的名字。她未能细想,已被凑热闹的人群推涌入大院。果真是大户人家,宴酒美味佳肴,应有尽有,毫不吝啬。红绸凌锻高挂大院,人山人海甚是喜庆,欢歌笑语甚传千里。 园中一青年男子,大约二五出头,面目清秀体态微胖,身着一套民间达官贵人长袍,深蓝绸缎腰配金带。只见他笑脸拱手,相迎每一位客人。很明显他就是主人。身边一美艳女子,白紫长裙席地而立。两丫环,一人一手抱着两个婴儿。那女子笑对来客,眼光时时瞧着婴儿们,幸福而快乐。 两初生婴儿安然熟睡,白里透红粉中带嫩的小脸,让人白看不厌。 前世纠结,今世做姐妹,也是可喜之事。落烟心念祝福,转身正欲离去,突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唤:“高僧请留步。”落烟回望,见一伍正大步向她走来。 “高僧定是与小女有缘,劳烦给小女取个小名?”一伍倒是直爽。 落烟突然明白,原来她幻化成中年男子,身着僧侣长袍,不知者还真误会成高僧。也罢,她微笑相迎。丫环善解主人意,紧跟而至。她借机靠近那两婴儿,心里涌出强烈熟悉感,是对她们灵魂的感应。姜黎曾说过,长玄取出无名心中魔剑,所有锁于剑里灵魂都得到重生。她记得一个叫菱兰的女子,只是不记得她为何锁在无名剑里? 难道是姜黎把她们魂魄放置一起,今生做对孪生姐妹?菱兰和轻羽,前世万般纠结,今世但愿她们姐妹情深,共享人世喜乐。 两婴孩突睁双眼,甜甜笑着。 “若大女儿名中带羽字,此生相安无事。小女儿名中带兰字,可富贵齐享。菱羽和轻兰,可满意?”她突然想到这两个名字。交换前世之名,今世可相惜相知? “好名字!”一伍赞同道,“多谢高僧指点。今日容在下无理,要请高僧留下小聚。” 此时她才留意一桌斋菜已特备于上座,委实不好推脱。也罢,神界闲寂,多留这凡间几个时辰也无伤大雅。想到此,她也笑着应邀上座。虽为斋菜,却也是人间佳肴,但她更享受这畅谈时光。 原来一伍也不过为镇上一个农夫,靠砍柴为生。二十岁那年,意外救活一落水男子。后来才知那男子乃当今天子,乔装偷跑出宫,只为寻找一女子。而他幸苦追寻的女子居然是他的宠妃。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后宫紫林苑的千年神花下----那么幽怨而凄美。他爱上她,却因这份无法独享的爱而失去她。他寻她的足迹来到民间,却给宫中派来的高手一路紧追。他最终还是回到那个华丽牢笼,完成天子使命。 “唉,原来这天下,贵为皇族也未能事事如愿。”一伍在回忆中感叹道。 原来门前那块金匾就是天子所赐,还有娇妻和财富。人生无常,一次意外施善,却改变他的一生。 “不可事事如愿,能如愿七八也可算完美。”席间有人接话。 落烟循声望去,只见一黑衣身影,肩戴黑披风,头戴一顶尖草帽,黑发披肩。他抬头回视,脸上似笑非笑,无法捉摸。这不是姜黎还会有谁?她禁不住搜寻无名身影。她可感应到轻羽今世,无名又怎会不知?虽然他不希望再遇到轻羽,她却希望他能明白---- 轻羽前世,自始自终爱的只有他。 “他不在此地。”姜黎举杯笑言,“我代一位老友,恭祝一伍兄喜得双千金。” 一伍即刻举杯回礼,一饮而尽。 “我也代一位贵友,祝一伍兄全家富贵,一生平安。”人群里又传来一高声祝福。 “夜殇?”落烟小吃一惊。凡间暗藏神息平常无奇,不过这夜殇来访,倒是意外之客。 “贵友有礼物赠送。”夜殇起身轻步走到婴儿跟前。他虽换凡间布衣,却藏不住那绝好神气。一伍倒是见过世面之人,知来者不凡,急忙笑随其后。 夜殇目光温和注视那两小脸,赞叹道:“果真不凡。”同时指尖滑过她们眉间,留下一点红,随即隐入肌肤,如朵小花,若隐若现。那是神族之花----羽铃之印记。受赐此花之生灵,永生受神族庇护,七界无伤。 一伍怕是懂此厉害,即刻双膝跪地,感谢上天怜爱。凡人们也纷纷跪地,场面一时壮丽无比。落烟放眼望去,整个大院,唯姜黎,夜殇还有自己未曾跪地。她一时有点不习惯如此盛礼。 “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神族如何守诺?”突然一阵疾风伴着鬼笑,狂卷而来。 夜殇反应极快,神界及时而出,护住在场每一位凡人。姜黎应声而起,轻而易举挡下那阵邪风。于神而言不过尔尔,可于凡人而言,却是受不起这一击的。落烟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冷风抽凉。她即刻灵气护体,耳边却鬼魅之声浮动,她听得真切: “呵呵呵,别怕,你终归会是我的。再等个十八年也无妨……你轮回几次,我便毁几次” 落烟心底抽凉,自她记事以来,还未曾有过如此颤抖害怕之感。即使夜殇和姜黎同时护到她身旁,她还是无法挥去那分恐惧。 “落烟,你已不是凡人!无需惧怕。”姜黎提醒着。 “那孩儿?”落烟仿若从某种恐惧的回忆里惊醒,寻思“十八”年,不是指这孩儿? 夜殇接话道:“不过一阵邪风而已。神族不会让他们如此放肆。”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95 神花寄语 一伍倒是神情安然,从地上爬起,大声笑言:“无需惊慌。这翻风下雨再正常不过。酒宴继续继续。”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起身,继续畅谈。几个家丁即刻收拾被掀翻的桌椅,很快又准备好几桌佳肴美酒。酒宴一直热闹到深夜。与神族歌舞升平相比,这凡间酒宴简单许多,却多几分情意。落烟,夜殇,姜黎,还有一伍心无芥蒂,畅谈无尽。身份道明,落烟也无需只吃斋菜,酒肉穿肠乐在期间。 “落烟,我欠你的,自罚一杯。”喝得半醉的姜黎突然冒出一句。 落烟楞住片刻,一时不知姜黎何意? “上次长玄重伤于你,若不是恒天夜访妖魔谷求药,我也不知长玄居然如此。”姜黎对杯一饮而尽。 她沉思片刻,长玄重伤她,该是很久以前的事吧,幻境之前?她即刻拍拍他肩,浅笑着:“代我多谢文长老相救。” 妖魔谷能起死回生的,非文长老莫属。 “救你的是长玄。文长老善救生灵,而长玄善救神灵。那个落烟毕竟是凡人,如若没有文长老药治这血肉之躯,即使长玄神灵气护体,也差个七分。恒天抢先机求药,文长老只答应做一副。” “所以恒天救凡人落烟,逼长玄救你?文长老只做一副药,其实暗帮恒天。”夜殇算是明白。 “没错。长玄毁的神者,除了他自己,是无神能救的。文长老又怎会看你消失?所以放言此药只有一副,交予神君恒天。”姜黎长叹道,“我未曾想到如今的长玄,为情失智。” “他忏悔千年,自觉愧对凡人落烟,不过想给予补偿罢了。过去的事无需忧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她微笑着。眼前划过幻境里那幕,当长玄神光刺入远古落烟心口时,他的痛怕无神能懂。他千辛万苦逆转神命,只想亲自送命中注定重伤的她回仙羽山。谁又能预料到,最后他只能选择亲手毁掉她和她的幻境? “据说近段时日,天池水似有异样。”夜殇小声道。 她回以一笑。四大神尊几乎每隔数月,便遣神兵来仙羽山相报,每次都是异样。她想:他们也是好意,怕她绝望自行羽化吧。 “不过是一时迷糊,过些时日,那个长玄会找回自己。”一旁静听的一伍开口。作为一个凡人,他当然不知其中原委。不过说的倒是最基本道理。 “一伍兄说的极是。”姜黎敬酒一杯。 “话说当今天子为寻一妃,逃离深宫。为何拥有时不好好珍惜?”夜殇跟着一杯下肚,好奇相问。 一伍摇头表示无解。姜黎只笑而不语。落烟眼藏醉意,欲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此时天色已微明,姜黎建议散席,改日再聚。大家虽有不舍也只能礼貌道别。 姜黎回妖魔谷,不与他们一道。夜殇陪落烟回仙羽山。 “可否陪我聊聊?”之前看似醉意朦胧的她,此刻却十分精神。 “我就知你有话要问。”原来夜殇也是清醒的。这凡间的酒,如今要醉倒他们,怕是很难。 她几个轻跃,来至仙羽山最高峰。夜殇紧随其后。 “很喜欢这里,该取个名字。”她说些不相关的话。 “嗯。等神君回来,我给你问问!”他接着答些看似不相干的话。 “他何时让你代赐羽铃花?”如今她只能靠他们的回忆,坚强地活着。她不想错过所有关于他的故事。 夜殇随意跳上身侧一块岩石,盘腿坐着,回忆道:“该是很久以前的事。长玄取魔剑噬魂,释放魂魄轮回。神君当日就做了两朵羽铃花,交付于我。” “神君可有解释为何是两朵?”神君心系轻羽,她可理解。可另一女子菱兰,她自己都印象模糊,神君为何也如此钟爱? “这倒没说。”夜殇拖着腮帮沉思,她也陪着他沉默不语。 良久,夜殇才大胆问一句:“那日天池到底发生何事?” 她惊讶地望向他。定是听到不同风声,他才如此相问。神族如今两君都沉睡,不知何时能苏醒,这当是绝密。不知他们私下又是何种传言? “别紧张。我也是自己猜想。那日神君调我至天池附近,负责把守。你知道的,天池向来是有重要议会才需神兵把守。其实从西神殿过来后,我一直留守神君殿,戚将军派守仙羽山。”夜殇略微得意道。 “夜将军果真不负众望,能守神君殿者,统领神兵上万,可是要职。”她想挑开话题。 “唉,我自知这些话不该我们问。不过那日见很多仙子从池底带出。而神君和先神君潜入池底便一直不见踪影。”他面色担忧,迟疑半响,才接着道,“不知你可认识东神尊之女灵珠仙子?” 她总算明白他想问何事,于是拍拍他肩,微笑应答:“灵珠仙子没事。神君他们也不会有事。” “可是那日之后,她好像……虽也能叫出我的名字,只是……”他望着她,似乎在寻找一个答案。 据姜黎的话,当时神君他们只让师父和姜黎入池底,即便后来炽焰帮忙带仙子离池,怕也是只知个大概。灵珠仙子幻境里是有夜殇的影,如今不知被长玄更改神命,换成谁? 师父无彦! 她机械地转头望着夜殇,心里苦道:不会是师父无彦吧---- 幸而夜殇此刻正仰望布满曙光的天空,未曾留意她惊讶加苦涩的面容。 “那是何物?!”夜殇猛然站起,警惕地叫道。 她随之望去,一点蓝光如流星般,拖着淡淡流光,悄无声息划过天空。她突然有种不详预感。夜殇似乎也感觉到异样,立刻跳下岩石,与她对望:难道---- 紧接着几百道寒光划过苍穹,方向朝东。 “东神殿!”他们同时感应到神族特有的求救灵念。 “夜殇,急速回神君殿!神君他们需要你!”她立刻命令道。 几欲凌空而起的夜殇立刻醒悟,急召唤天边翱翔的仙鹤飞驰而去,空中留下他最后一语:“定要找到灵珠仙子!” 落烟心感不测,即刻跃入长空,加速而去。对东神殿她没过多印象,只记得师父无彦说过,东神殿远在东海之端,由上千岛屿组成。那里气候温和,风景迷人。神者们闲暇时都喜欢去那里仙游数日,甚至数年或百年,或观赏海里仙灵在海面漫舞轻歌,或下海自己采集神珠。 这百年神界逍遥,她对北神殿神宴频频记忆犹新,南神殿妖魔之地余伤未了,西神殿上次已逍遥一游,就除这个东神殿神秘面纱未揭。据说凡人修神前,都要去东神殿开神眼,以感知辨别苍生形态,而不是肉眼相看。她该去过,只是遥远到毫无记忆。 这一路过去,即使是上神,也要数月不停不歇。当她到达东神殿时,都吓傻了眼。 整个神殿已被夷为平地,烈火焚烧痕迹随处可见。神魔妖以及其他众多无辜生灵尸骨残骸遍地。空中紫雾弥漫,那是翻飞的骸骨遗灰。尸骨烧焦味扑鼻而来,恶心难闻。 她几乎失控。这是恒天挚爱的同族,此情此景,让他如何接受? 她逼自己冷静处事,紧闭双眼感应神者气息。可她感应到的只有一片死寂,毫无生息。她根据残石断臂粗略判断宫殿原有的位置。希望找到些生机,而跃入眼帘的是更多的尸骨更多的死亡,更可怕的惨象。千座岛屿千种风情,如今皆烂骨残肉,碳火焦石。谁可下此毒手?老弱病残皆不放过? 她终究忍不住狂吐。这是身心摧残,比化骨而亡还多痛七分。 如今神族双君皆沉睡在天池底,谁来给他们主持公道?而这公道又在哪里? 神族呢?为何这废墟上只有她一神? “还有一个地方,你可要跟来?”背后突然传来夜殇悲痛的声音。他还是赶来收拾这残局? “神君殿呢?”她转头看着他。 “戚将军回殿和炽焰仙子一起留守神君殿和天池。其他西,南和北三大神殿皆受突袭!”夜殇强忍悲痛和愤怒,继续道,“妖魔族定是感知神族气息巨变!无彦遣我来这里!” “师父----”她仰望天空,长叹:神族至少还有师父! 夜殇即刻抓着她跃入深海。原来,海底还有深宫,而这魔族的火居然可在海底焚烧。蓝焰点点,欢快地跳动着,仿佛在宣告某种胜利。落烟手猛烈颤抖,越靠近深海,越可感应到毁灭的切底---- 夜殇虽未多言,却也偷偷拭泪几次。 “你,可要先回去?”夜殇终于开口。 她摇头,勉强撑着摇摇欲坠之躯,轻声问:“你可感应到一些神息?” 夜殇摇头作答,眼光黯淡无色----那是彻底地绝望。能让天地始创神祖东神尊消失,对神族绝对是致命打击。谁有这本事?无名?她自始自终都不会相信,无名会这么做! “能把东神殿毁成这样的,除了无名还有谁?!”夜殇突然怒吼着。 海底浊浪,居然翻滚成漩涡。那是夜殇的怒火更是痛心地难过!此时,她才留意他手心握着一粒明珠,灵珠仙子那靓丽地身影恍惚出现在她眼前。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96 神殿大劫 无名不会这样!她心里呐喊着。 “呵呵!”夜殇笑不成声,脸色煞白而恐怖。 “冷静点!你可知如今神族存亡,就靠我们!”她大叫着,心何处不伤?可是她不能让神君最爱的神族,从此消亡。 “神族神将,必须冷然面对!”她猛然抓着他双肩,沉稳望着他双眼,厉声道,“神族上百万仙子神者,等着我们!至少,我们还有战神无彦!” 恒天,你可听到我的呼唤,听到神族的悲鸣? 夜殇抹去眼泪,虽不言语,但神情明显稍微冷静。 “先回神君殿。师父在等着我们。” 她拉着他跃入长空。四神殿同时受重创,其他三殿不会比东神殿好。但至少,西南北神尊神息尚存,唯东神尊神息全无,仿佛从天地间突然消失! 一路不停不歇,待他们赶回神君殿时,碧云仙子早已殿外等候。 “请随我去神君书阁。”见到他们,碧云连礼仪都忘得干净,冲过来拉着她就往神君书阁冲去。她面色憔悴,这些日子少不了担惊害怕。 五百多年前,妖魔入侵神君殿的恐怖记忆,这些存活下来的都亲身经历过。当时的她也在,那些残杀血淋淋的画面,虽被无数次的封存和解忆,如今依然后怕!更惊恐的是,如果神族两君醒来之时,看到神族消亡,他们又会怎样? 天地乾坤颠倒在一梦间,要他们如何承受如此的捉弄?更或者,万年后的神灭,他们连醒来的机会都被剥夺? 当她望见立于众神尊间的师父时,之前所有的担心恐惧忽然沉寂。心如潭深水,盛放在师父手中时,总是那么平静安稳。师父一如百年前,神情温和目光却严厉,无神敢忽视。依然一身飘忽的白,腰间那枚青兰玉十分抢眼。她忽然想到幻境里的----落华! 无彦忽然抬头望她一眼。 “师……无……神尊。”不知为何,看到师父身后的若冰,那句“师父”她居然无法叫出口。 无彦轻点头,随手指个空位。她和夜殇立刻就坐。书阁里应邀而来的除了西南北三大神尊,还有银雪神妃和他们身后的碧云仙子。当然,若冰一直跟随师父,此时出席神族密会,也是理所当然。虽然她心里不知这理在何处? “北神殿损伤如何?”无彦先望向北神尊。 “神殿并未被摧毁。当日未见大量妖魔,只有几百人族冲上神殿,投掷些蓝焰。”北神尊应答。 “看来他们已找到盛魔焰的容器。不过,这魔焰必修炼百年才得奇效。盛于容器中,不过比普通火焰厉害些罢了。”无彦淡然,而后转头望向西神尊。 “西神殿年久失修,这次损失不小。修炼神者都是初级,无法抵御当日入侵妖魔。几乎都……”说到这,西神尊无法言语,故意抽手抹去一脸尘土。他略微狼狈的衣衫,一看就知赶路匆忙,说话时还略带喘气。 夜殇望着父尊,欲言又止。 “南神殿之前已被损坏过一次,该逃的都逃了。此次妖魔倒是手下留情,怕是人手不够。”说着偷望西神尊一眼。 很明显,西神殿和东神殿同时重创,其他两殿,怕是幸运得个喘息机会。 “落烟……”无彦突然叫声,她几乎跳起,很久都未听到师父的叫唤,他叫她的名何止五百年? “落神尊,你说说东神殿的情况。”无彦毫无表情地望着她,正如刚才望着其他神尊。 “情况很糟糕。我们感应不到东神尊神息,也感应不到其他活物。他们怕都----”说时,她有些颤抖,一幕幕惨景重回视线,连身侧的夜殇呼吸都开始跟着急促。 “他们看似冲着东神尊而去。其他三殿只做些破坏,意为牵住其他三神尊。”无彦似自语,又似解释。 “呵呵!我可是听说这仙羽山丝毫未损。”一旁的银雪神妃冷笑几声。 “戚神将把守,岂是妖魔能毁?”夜殇应道。 “是吗?戚神将魔光现天那日即刻给召唤回神殿,亲守天池半步不离。落神尊赶去东神殿,仙羽山是空空无神,为何丝毫未损?这妖魔皇还是于心不忍啊。”银雪狠狠望她一眼。 她低头不语,这万般纠结,她无法向神族交代。 “我这天倾殿不也丝毫无损?”无彦轻声道,“仙羽山一直承神君恒天结界守护,岂是妖魔可轻易摧毁。” “无神尊说得有理。你也在仙羽山居住数年,还不清楚?!”北神尊望着自己女儿,语音明显不悦。 她感激偷望师父一眼。其实仙羽山神君结界气息日日减弱,他们怕都察觉得到。她心里担心难过,不是自己安危,而是神君恒天。多少个日夜她暗自神伤,怕有一日醒来,不再感应得到神君布满仙羽山的神息,不再感应得到他的存在,她该如何?她甚至开始想到一个神,要如何自行羽化? “东神殿自卫深严。如今受此重创,妖魔族也不会好过。”无彦环视一周,严肃道,“不过,据我所知,此次偷袭神族的队伍里,人族居多!” “人族?”一旁静听的碧云仙子感叹一声。 “人族一直都神界护佑,虽有不少作乱,却从未敢惹神族。这期间必有隐情。”无彦应到。 “听说当今皇帝一心向佛,何来这邪念?”北神尊接口。 “人族虽弱,一旦给妖魔利用,定可掀起七界大乱。”西神尊摇头,面藏无奈。西神殿面对就是这些人族初修者,对人族弱而不亡的能力,怕深有体会。 夜殇似忽然想到些事,急忙应道:“当今皇上不是常常偷溜出宫?” 落烟记起那晚酒醉于尘,有个一五的员外曾经戏说过皇宫闲事。不过也是道听途说,不能正论。想到此,她偷拉夜殇衣角,暗示不可胡言乱语。 “每年初夏,人族皇室总会举行赏花会。得皇上特许者,皆可入宫赏花。落神尊和夜殇,可愿去和人族做笔交易。神族要求不高,只要他们不妥协妖魔族即可。”无彦望着她。 “是!师父!”她脱口而出,而后小声重复,“是!无神尊!” “西南北神尊也需时日重整神殿。那日天池出点意外,神君和先神君还在修补仙池。我留守神君殿,妖魔族也不敢太过猖獗。如今人族惶恐,唯恐神族无法庇护他们,妖魔鼓动人心,故平定天下最为重要。”无彦句句入心,她突然觉得师父也会是位好君者。 离开神君殿前,夜殇自是要和父尊道别。她听夜殇偷偷问句:“留神殿修神的那位夏影儿姑娘,可好?” 西神尊摇头道:“当日一片混乱,所有殿内神者仙子都自行逃生,后来该回来的愿意回来的就回来,该走的也走了。” 他这一语双关,听得难受。这走可暗指消亡,死亡。夜殇不再多问,父尊心里不会好受,他身心同感。 “见过当今皇上,我想回西神殿看看。”望着他父尊离去,他偷偷和她低语。 她当然赞同。 神尊们心定,这一传十,十传百,神族其他仙子神者自然也安稳下来。该修炼的继续修炼,该收拾残局的继续收拾残局。不过这神君和先君忙着修神池,顺便叙旧,只能在神尊之间私语。 落烟想找姜黎要个答案,却一直未能如愿。如姜黎不主动出现,她根本无法去寻?妖魔谷谷深如海,她一个神,如何来去?而她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和夜殇去会见人族之首,当今皇帝。 当今天子定都以东靠北,曰京华城。据说此皇族千年前得神庇佑,皇室繁荣不衰。后宫紫林苑种有一株千年神花----羽铃花,一年四季花簇景秀。嫔妃宫女常常以赏花为荣,乐在其中。神花不活于凡土,不过这株后宫神花,倒是活过千年依然尚好。 目标既定,他们离开神君殿后,直接往东北方向携步同行。为避光芒,他们更换成凡人装束,收敛神气。这一路走来,所见城镇皆人景繁盛昌荣。落烟不禁感叹:人族虽弱,却以自己的方式存活万年,不输其他族类。 京华城果真是国都,单单那高墙之下的城门,万斤足铁打造,厚不可破之势,足以震撼进城出城的人。再加上里里外外不下千名全部武装的侍卫,严守把关,那国都地位高显无藏。当然这些对落烟和夜殇来说,不过操于手心之物罢了。他们只需一个眼神,侍卫就脑中空空,连盘问的话都不知从何说起,乖乖让他们入城。 城里一派节日气氛。神花节已成为他们的俸神大日。即使不是达官贵人,无法入宫赏花,民众也能自己弄个神花饰物屋里屋外装饰一番,在来个酒肉聚餐,同样欢歌畅谈。而每每此时,一心想飞枝头的女眷们总是跃跃欲试。可惜,再美也比不过神花之色。 落烟和夜殇早早就混在入宫贵人群里,随人流潜入。其实不过一个宫牌,他们随手可捏造。凡胎肉眼,又怎可辨别真假?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97 影落京华 这凡间殿宇再怎么雕龙刻凤,终究比不上神界那虚无缥缈间的繁华。落烟和夜殇自是无心留恋这些宫廷楼景,直接往紫林苑奔去。原来这赏花,却不仅仅是那株花树,而是一场围着神花的大型歌舞和暗地各种权势相会。女眷各个找机会展示风貌,男眷官官相互恭维,恨不得明日再见,都加官进爵。 凡间镜像他们倒是容易看得真切,毕竟在他们眼里,人心难藏。此时他们正万人影里寻一影,当今皇上。 “咦?”突听夜殇惊讶叫声,而后摇头自语,“不大可能!” 落烟顺他目光望去,只见歌舞台上,随着粉红落花翻飞,一女子侧卧沉思,面带忧伤,双目银光点点,似泪似无。那模样…… “夏影儿!”她脱口而出。 “可能吗?西域遥不可及。她要是回来,怕也要走个一年两年?”夜殇语气怀疑,眼神却不离那女子。只见她手若无骨,随着凄怨的古筝之音,缓缓起身献舞,时而如落花,时而如蝶飞,时而如枯叶。 高台之上,众人争相献媚的身影突然站起。那身刺目黄袍,是至高无上权贵的象征。他就是当今皇族统治者----学皇。看似不过三十五,却带着张写尽沧桑的王者之容,威严透于脸上,不拘言笑。浓眉下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目光犀利无人敢对视。 相传十多年前,这位新上任的皇族权贵,继位前突然消失。待重新回宫后,却迷恋起佛道,后求得法号“学会”。学至一生,唯求一会。无奈凡尘空空,看似世事皆懂,却心无一物,几世不懂。 从此他不称自己“帝王”,取而代之为“学会”,欲学天下事,懂而会之。这可为难群臣,不知如何呼之?最后私下左右商议,达成一致,皆呼他“学皇”。 话说这学皇突然起身,足可惊吓所有凡人。众人皆不知所为何事,只知双膝跪地低头无言,是最好的保命姿态。他突然离席,留下一片唏嘘。大家见君王突然撤离,谁也不知何事?事态是轻视重?是好是坏?各个急忙找借口离席。这戏自然无法继续,也匆匆收场。 原来这凡间帝王,也可威震四方。 落烟和夜殇对其他无心,倒是关注着台上那略受惊吓的献舞女子。只见她独立神花树下,遥望那个渐渐远逝的身影,眉目间透着淡淡的失望。落烟脑海里突然闪现夏影儿遥望姜黎离去时神情,她们几乎一模一样。 “姐姐,这可是好?”一名女子突然跑上舞台,小声询问。这些低语对凡人而言,只是掩耳盗铃罢了,岂能逃过神的耳目。 那女子收起神情,冷静应道:“再等等----” 果然不多时,一位后宫贵妇打扮的女子,带着几个国色宫婢,缓步走到她身前,有礼相言:“姑娘可否到本宫坐坐,喝杯热茶?” 那女子不做推辞,只是含笑回礼,而后跟随贵妇离去。落烟和夜殇对视一眼,起身跟随。这献舞女子不下百人,唯独她得到宫里人赏识,即使只是喝茶,这背后也大有文章。 “姑娘贵姓?”那后宫贵妇倒是懂礼数,即使询问一个献舞女子,也不怠慢。 “夏!” “夏姑娘那支神花独舞可谓天下独有,只可惜----” “无需打哑语。你既肯出面迎我,我的目的已达到。”夏氏女子打断贵妇话语,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浅笑。 后宫贵妇笑容顿敛,凝视她片刻,突然道:“这十几年间冒充她的女人多了去,学皇早已不过问。” “是吗?那你为何赶在他之前,请我喝茶?可是要再杀我一次?” 此话一出,后宫贵妇倒是后退几步,脸色铁黑。 “呵呵,娘娘不必惊慌。后宫之主,手中多少怨灵,又何须在乎我这个?”说完,夏氏径直前行,仿佛这深宫她再熟悉不过。 落烟凝神感应,不曾感到她身上有半点怨灵之气,倒是几分妖气缠身。夜殇面色疑云重重,若不是神责缠身,他怕早飞回西域查看夏影儿是否还在? “那些宫粉不过尔尔,怎比得上我这副姿色?娘娘要是懂,自然不会加害于我。”夏氏突然回眸,一语点醒还在出神的贵妇。 后宫三千,如今天子却一瓢不取。满园春色,夜夜凋零。唯那尊金佛雕像前,木鱼声声,相伴至凌晨。 “学皇,天色已明,是否要回宫歇息?”一声低语从门外传入。 木鱼声随之稍停,而后“咚!咚!咚!”的敲打声又渐渐响起。门外随即安静不再有人敢过问。 “若无心,何苦守?如此多年,为何还未曾学会?”一女子幽怨之音窗外轻响,倩影印在窗纸上,忽隐忽现。 “你鬼魂缠我多年,为何还不肯离去?”孤灯下,那具强壮身躯此时却显得有点单薄。 “呵呵呵----我?可有魂魄?你,可希望我离去?”那女子突然轻笑起来。 孤灯灭,厉风起。下一刻,窗外女子肩上已是利剑一把,刀刃入颈项三分,鲜血顺着寒剑滴落胸前,而握剑的正是学会,当今天子。 “你是谁?”他沉声问,视线不曾离开过那张含笑的脸。 此女正是夏氏。落烟和夜殇一路暗地跟来,对他们这番无头无尾的对话心起万般好奇。 “鬼魂可有影子?”夏氏迎着他目光回视,不卑不屈。敢与王对视,绝不是一般凡人女子能做到。 他握剑的手居然轻微颤抖。 “能为你化魂为鬼的女子,也算有情有意。是否要我再次死于你剑下,多添个深宫怨灵?”夏氏女子依然笑言,仿佛刀口所架的颈项不是她的。 他欲收回利剑,却不料夏氏女子顺势颈贴利刃。那也不是把普通的剑,可削发如泥。即使只是有意无意地轻碰,也割出一大血口----活生生的凡人之血,带着温度腥味喷洒他全身。若不是落烟拦着,夜殇早已冲出救人。 “一场苦肉计,难道你看不出?”落烟及时神语偷传,夜殇才回过神。 学皇毕竟是凡人,纵可一呼万应,面临无法超控的生死,也乱了方寸。更何况他们之间恩怨几何?此时谁也无法道明。 “太医!”他抱着奄奄一息的夏氏,怒吼道。 一场慌乱之后,后宫渐渐平静。而夏氏也在浓郁药味里苏醒。 “别动!这伤还需几日才可复原。”一声低沉男声空中传来,正是床榻前守候多时的学皇。 夏氏淡然一笑,重新闭目睡去。长长的睫毛轻打眼脸,看样子她睡得也不安稳。 “夏姑娘已醒,学皇是否回寝宫歇息片刻?这大臣们还……”身后管事太监小心提醒着。 越位高权重,越无法选择。他不得不起身离去,身后婢女太监,过百人相随。看似风光,这期间又有多少无奈? “学皇,十日后是夏妃忌日。十年前,可是学皇亲手所敛,葬于江南雨乡。”管事太监趁他们来到书房,无其他人时,又善意提醒道。 显然,管事太监是在怀疑这夏氏的身份。他又何尝不知?只是她身上的种种,是如此熟悉,熟悉到无法摧毁。落烟和夜殇一路跟来,这夏氏和夏影儿的关系此刻成他们心中必解的结。师父无彦说得看似简单,其实要人族臣服并不是件易事。不妥协于妖魔,而这人心人性,可入魔道之深,神未必能感知。 “我去查查!”待他们离开皇室书院,夜殇迫不及待要去探个究竟。 “可记得那个唤她姐姐的女子?”落烟提醒着。 夜殇点头,随后化成雾气消失。落烟打算留后宫,看看这戏到底要唱到何时?如今神君殿有师父把守,她心定无忧。看师父之意,东神殿的事定会留神君他们回来处理。如今神族不会和妖魔族一战,师父虽不惧妖魔族,却也不愿看人族与他们靠的太近。 接下几日,这皇宫倒也安静。学皇白日按时上朝,龙椅之上倾听群臣各抒己见,或多或少给些定论。夜间或留书房,或佛堂敲木鱼。夏氏也得清净,除几个侍女外,并无人敢打扰。而那位娘娘,照常打理后宫大小事务。据说赏花之后,还有赏月赏雪等等。无论何种,皆为打发寂寥时光罢了。 落烟是这样理解她们的生活:牢笼太小,不争斗几番,慢慢长日如何打发? 待夏氏可下床活动时,便有新侍女过来请安,并奉学皇之命,领她去后院赏花。后宫紫林苑是天子的地方,繁花似锦百里飘香。其实那株神花是日夜盛开,于深宫而言早已不是奇观。夏氏一身贵嫔妃装扮,丝绸罗缎金钗玉镯。落烟心叹,幸而夜殇不在,不然神心也要恍惚几分。 然这紫林苑小聚,却也不只是学皇一人。娘娘以及几个贵妃打扮的靓丽女子早已端坐学皇之侧,远远近近挺直而立的宫俾和太监不下百人。落烟只叹,毕竟凡人,再强也有担心无法自保之时,这外在气势纵然不可免去。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98 天池寄情 “夏妃!” 看到夏氏一行,后宫娘娘倒是热情主动打起招呼,而这“夏妃”似乎叫早了些。夏氏倒是不介意,神情自若缓步走向他们。学皇挥手示意夏氏到他身边席坐,这待遇给足她面子。 “夏妹妹可记得我们?”其中一女子笑颜相问。 落烟大悟,原来他们是想考验她。 只见夏氏端坐学皇一侧,并不急着回话,径自斟酌一杯美酒,优雅送到学皇手中。提问女子面露怒意,却又不敢发作。其他嫔妃不再作声,这自讨没趣的先例已有人开,她们自然不会傻到重蹈覆辙。 “这株神树种于大约六千年前。当时南部动乱,大批暴民直入京华城。皇族日日夜夜求神庇护,后得一大师赐神花之种。此树一夜成形,繁花满枝。次日,皇族得邻国相助,军队节节大胜,逼退暴民回南蛮之地,天下恢复太平!”夏氏悠然自语。 “妹妹说的,都是皇族史,大家皆知。”娘娘笑答。 “娘娘可知,赐树大师姓氏名谁?此树不生于凡土,为何独紫林苑可长存?击退暴民的,可真是皇族将领?”夏氏这一问,无人再敢应话。落烟也摸不着头脑,她对这段凡间故事毫无印象。 学皇倒是小有兴致望着她。 “神花之种是天山寺一凡大师送至京华宫。大师受皇族之托,天山设坛乞灵,感动天地。据说那日大师突得神赐花种一粒。神花入凡土,却是神族无氏暗里看护。可惜五百多年前那场神魔之战,神族重创,此树早该枯竭,却得姜氏……” 落烟心念:这凡间称的无氏可是师父无彦,那姜氏就该是姜黎!原来这人族皇室,和神族还有诸多渊源。 突然管事太监匆匆而至,得学皇暗许后,才敢打断夏氏,在学皇耳边低语:“艾氏皇亲求见。” “来得正好。”学皇面露喜悦之色。不远处守候的小太监立刻离去。 夏氏突然道:“学皇可还记得紫林苑北口,柴郡小狐妖?” 此语一出,学皇面色骤然巨变。惊栗瞬间,夏氏手起刀落,一把七寸长的匕首神速插入他心脏,随即毫不留情抽出。顿时血如喷泉,染红整个世界。学皇再怎么坚强,此时也只能血枯力竭,倒入夏氏怀里。伴着几声惊呼,几十个嫔妃侍女太监随即晕眩过去。皇宫侍卫冲过来把他们团团围住,却不敢妄动,皆因一切太突然。而至始至终,夏氏脸上只有一个表情,冷笑。 落烟无法顾及其他,现回原身,冲到夏氏跟前,以神力囚禁她身,遂而抱过学皇以灵力护之。这天下皇者,纵然万权于手,当这躯体消损之时,万事皆枉然。这就是凡人之命,斗不过生和死! 但他必须活着!不然她如何向师父交代? “落烟!”她这现身,倒是引来夏氏惊呼。 落烟聚神于学皇,心知这心脏一刺,乃致命之举,不敢怠慢。待夏氏那声惊呼唤起她注意时,看到的却是万剑穿过夏氏之躯。皇宫侍卫纵然不会留情。他们若不杀她,死的将是他们的九族。 “不要……告诉……上善!” 这是夏氏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接着香粉之躯幻化成一熟悉身影,面容丑陋不堪,半人半狐,却看不到半分痛苦,仿佛这是早已准备好的结局。最后夏氏身形化成一只小红狐狸,躺在血泊中。 落烟吐出两个字:“红莜!” 吓得脚软跌地的娘娘见夏氏已死,才敢颤抖地爬到学皇身边,握着他的手,不停哭泣。 在场的凡人并不认识落烟,不过她这救学皇之举却是众人亲眼目睹。灵异之气如雾绕于学皇胸口,喷涌而出的血如遇无形坝口,顿时止住外流。虽有几十个皇宫侍卫手持兵刃,警惕地聚集她身后,却也不敢妄动。 “艾氏皇亲到!”管事太监颤颤低呼。 只见一队穿着高贵的皇族从院子一侧缓步走来。 “皇兄!”见到他们,娘娘无法再顾及礼仪皇面,大声痛哭不止。 这一高声哭喊,艾氏皇亲即刻察觉意外,飞速跑到他们身前。后面跟着七八个妃嫔侍卫自然紧跟其后,半步不敢拖延。 据说这艾氏家族和皇族渊源久远,远到无法追朔。载入人族史的,除了学皇后娶的这位艾芩皇后之外,并无其他联姻或亲属关连。虽无血肉相连,但这皇亲之称源于万年前,后子嗣也依祖上规矩,对艾氏家族以皇室上礼相待。 此次来访的正是艾芩皇后的长兄艾正皇亲。人品一等,容貌端正。不言笑时和学皇倒有几分相像。不入凡间风流公子一档。只见他冲到学皇身侧,立刻蹲下高贵之躯,细心察看伤情。 “娘娘无需担忧。令兄懂医术。”一女子小声细语,同时拉起哭得妆容全毁的艾皇后。 那女子不过三十,肤色白皙,面容略显清瘦。青丝高盘于头顶。金钗锻造成凤,含珠嵌于黑发正中。凤钗自是凡间珍品。不过那珠看着普通,与金钗极不相配,如此一来反而抢眼。落烟忍不住多瞧那粒明珠几眼,一时也看不出端倪,心里纳闷:如此高贵着装,不可能只配个普通凡物。 “今日之事,若要传出半字,诛杀九族!”艾正突然起身,音量不大,气量却可震得众人齐齐下跪,低头不语暗发誓言。 落烟不受凡人俗礼,此时也不想暴露身份,正欲委屈就全。不料艾正皇亲立刻扶住她双臂,沉声道:“姑娘救命之恩,学皇该以重礼相待。此时要姑娘行这宫中跪拜之礼,是折杀了这皇族!” 他语气之重,听得落烟心悬一线,不知这艾正皇亲到底何种来头? “如今这妖魔横行,冤魂四起,皇族死生,还待姑娘关照。”他继续道。 “多些艾氏皇亲礼待。请容我带这只红狐离去,待学皇康复之日,定当登门拜访。”她想这艾氏皇亲暗语连连,不知敌友,还是先回避数日,待与夜殇重聚后在做打算。 “重宴相候!”看样子他也不打算挽留,毕竟学皇还需照料。虽有灵气相护,已无生死之忧,但这皮肉之苦免不了要挨几日。 她点头谢过,抱起小红狐匆忙离去。 “唉,狐妖也为生灵,当入土为安。”她望着手中渐渐冷去的躯体,禁不住哀叹一声,“要修成人形也需千年,如今又重回起点。你如此自毁,又为何?” 细细想来,她与红莜不过萍水之交,无深情也无仇恨。这人间皇帝为何惹上狐妖,前因后果她不知详细,只道万物死后当是入土为安。妖魔上百万,少一只红狐,也不会引起多大波澜。既然她不愿上善知,就随地找个安静之处,葬了便是,当做件好事。至于她的魂魄该何去何从,轮回界怕早有安排,不由她插手。 恒天说过:天地轮回自有其道理。 离开天界也有数日,她想该是时候回去看看恒天。 天池上空万里无云,纯净池水倒映着她和傲世身姿。遥望他们身影沉淀池底,仿佛和神君恒天只相距咫尺。这万里无云,影落池底的相聚,是碧云送她的礼物。此时神族的天池,溶在无彦不可摧毁的神护界里。结界之外是戚神将和炽焰仙子,引领百万神兵把守。即使是她和傲世,也只能高空盘旋,遥望那池清水,幽静忧伤。 “恒天,奉师父之命,我要留凡间数月,不过会常常抽空回来看你。” 独坐傲世脊背,如姜黎那日会碧云仙子一样,她身前也设张小桌,一壶茶水正炖在微火上,余香袅袅。 “远古巨兽凶残,无论身在何方,都要记得带上长玄。”仰望长空一眼,她喃喃自语后,自沏一杯茶,放到嘴边,轻闻茶香。记得那是恒天最喜欢的动作,不知何时自己也学会,先闻茶香,后品其味。 “记得五百多年前,你亲访天倾殿。师父给你沏的上等香茗,是南神尊从仙岛带回。本想给你也讨些……”她停顿片刻,随后挤出个笑容,“不过你放心,师父已遣上千神将留守东南海岛,等你回来我们会有个全新的神殿。” “不知那只神蛙现在可好?呵呵……”她面露笑容,似乎沉浸在当日戏谑神蛙的快乐中,而后继续自语,“当时一直以为那是我们初次相遇,想不到原来,我们早已相识千年……” 千年一梦,如今隔断时空。原来神也是不能随心所欲的---- 恒天,对不起!我没能守护好神族! 她仰头一口喝下热茶,灼烧着咽喉。心头割肉之痛,只能自己一刀刀默默承受。此刻连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那个世界里,他已饱受摧残,她不要他再受惊扰!可这沉重的负累,她又如何自己去担?她撑着,只因他要她活着;她等他,即使他不要她等着他! 而这说与不说,他都无法听到。 傲世突然发出一声悲鸣,似乎被她感染。随后展开巨羽翼,急速飞离天池。即使当时的她极度不想离去。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099 紫林血案 她记得夏氏死前提到紫林苑北口,怕是个特别之处。天池回来,她直接回到皇宫紫林苑以北。 皇宫后院宽大无比,单单一个紫林苑,若按常人步伐也要步行三四日才可走到尽头。不过落烟以神速飘影,也不过片刻之事便大致游遍。只是紫林苑以北,并无特别之处,尽头也就一堵高墙。紫藤爬满,同色喇叭花争相开放。虽为普通花色,这满墙争艳,也独成风景。 北脚看似受冷落之地,杂草丛生荒乱无章,唯这花势独好。她略感气氛不对,却道不出个缘由。沿着北墙慢步,她欲感知一些特殊气息,突然看到夜殇面墙而立,成沉思之态。 “你可认识魔妃怜儿?”夜殇轻声问,并未回头。他该是早已感知落烟的到来。 “有些印象。”她坦然。 夜殇化力为风,轻抚过石墙。只见万千喇叭花瞬间枯萎凋零,露出高墙石壁。落烟吓得倒吸几口冷气。原来这紫花绿叶之下,满墙皆是血迹斑斑,鲜艳无比,仿佛刚刚涂染。他们如雨露般,滋养着这些紫花,开得烂漫。 “狐王手下有两大家族,白狐和红狐。白狐天生妩媚伶俐,无需过多修炼亦得正果,因而深得狐王偏爱。白狐家族日亦昌盛,遂而统领红狐一族。魔妃怜儿就是白狐家族正统后裔。” 落烟突然想起初见无名那日,狐狸一家惨死无名之手,死前狐妖是嚷道“怜儿”。妖魔谷那些日子,该是无名保护得极好,她见怜儿机会不多。但那女子天生绝美,见过一次很难相忘。 “白狐家族定是持宠自骄,目无其他!”她接口道。 “十几年前,太子,也就是当今的学皇,大婚之日,本该是场欢宴。却不知为何,皇上突派禁卫军三千入后宫,一千零八个后宫嫔妃婢女和太监全部靠北墙,乱箭射死。罪名为:妖惑后宫,乱朝政!”夜殇摇头,空中似乎还回荡着当时的哭喊声,血染石墙。他们都可感应得到。 “深宫积怨,不过为求一宠。”她虽未亲身经历,此时也可猜到几分。 “其中包括当时太子最疼爱的妹妹----柴郡公主。” “公主?”她转头望着夜殇,略微惊讶。嫔妃求狐媚之术,望得宠于皇也不算奇事,不过涉及到公主,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嗯。是位不受皇族宠爱的公主。而这些嫔妃婢女不过是求来一符咒一盏香,更多的只是穿针引线。”说到此,夜殇不禁摇头惋惜,随后一阵凉风从他指尖划过,墙上血迹瞬间干竭。 “它们早该干枯在二十年前,所有怨灵都该重新轮回。这些藤蔓如深宫诱惑,权贵财富艳丽纠结,又有几个真正舍得放手?”夜殇淡然。在他灵力护佑下,紫花复苏如初,烂漫依旧,带着神韵却道不尽人世沧桑。 “红莜还是葬在他处较好。”夜殇早就猜到她那点心思。 她不做反驳。之前以为死前提的地方,与死者该是有万般联系,怕是不舍。如今看来,这幽怨之地还是不要触及的好。不过依然无法解释,若说白狐狸家族惨死无名手下,起于祸乱人族后宫,那也是白狐和先皇的恩怨。红莜乃红狐家族,为何积怨于当今皇族? “我分明记得红莜死前,提的是柴郡狐妖?”她突然想到夏氏死前所言,提的是狐妖,到夜殇嘴里却成了公主? 夜殇不做解释,只道一句:“你随我来。” 越过几个宫殿,夜殇领她来到学皇常常打坐的佛堂。佛堂并不大,一尊高达三丈的金佛像赫然立于高堂,香火不断。堂前只设一绸缎坐垫和一木鱼。随着夜殇立于金佛像前,即使是上神,她也倍感压力。奇怪的是,这佛堂除了这尊佛像,周边挂满丽人画像。 “她们可是----”她望向夜殇,其实心里已猜到八分。 “她们就是枉死的怨灵。这位就是柴郡公主。”夜殇突然指着一幅画像,沉声道。 “公主?她,她只是个……”她话语噎在喉间。那画像分明是个小孩身影,皓齿红唇不过十岁,面带稚气。若那场宫廷杀戮缘于心计,又如何牵连到这样的孩童? “柴郡公主是他们先皇第二十八个女儿,也是最小一个,却未得先皇怜爱。倒是当时的太子学皇特别喜爱这个妹妹。”夜殇右手微抬,画像轻落手间。 落烟得以细看,公主眉目间却有几分与学皇相似,特别是那双眼睛,如出一辙。 “据说这幅画像还是当时的太子学皇,求得艾氏皇亲家族的宫廷画师艾乐郡主所画。” “艾乐郡主又是?” “是后来他娶的正宫艾芩娘娘的姐姐。” 落烟一声长叹,无法释怀这人间纠结和无奈。 “太子学皇年轻好事,喜江湖游荡,却因宫廷规矩和太子身份,处处受困。不过据说年幼时他倒是成功溜出宫廷好几次,这与柴郡公主相助大有关联。为此公主还受过数次惩罚。公主本就体弱却毫无无怨言。” “可有办法感应到公主魂魄?”落烟很想知道这位公主现状?但愿她早已顺利转世。 “这通灵和招魂是轮回界主修课程。我未曾学过。”夜殇话音未落,周边突然阴风四起,高挂的千幅画猛然急速飘移旋转。柴郡公主那幅画像如着魔般飞到空中,加入他们。夜殇想抓都抓不急。 “你们为何还不肯离去?!”他跟着大吼一声。 “嘿嘿!”“哈哈哈哈!”“呜呜!”……阴风越集越多,鬼厉哭笑声顿起。“血债!”“血偿!”众多杂声中隐约听出这几个词,众多怨灵跟着不断重复,声音忽高忽低,忽明忽暗,诡异之极。 “红莜身上沾着学皇的血!”落烟猛然反应过来。 魂魄化成厉鬼,可索人命嗜人血,而这皇族的血更是难得。 “快走!” 夜殇拉住落烟跃出佛堂,同时意念引领,几道神光从空而降,笼罩楼阁,重新锁住整个佛堂。 “这些不肯轮回而化成厉鬼的怨灵,不是我们可控制。”夜殇黯然。 “皇族之血,于鬼厉而言,珍贵难求。我还是找个清净之所,让红莜早日轮回。”落烟轻吐口气,刚才那阵阵阴风似乎依然为散,在她心头萦绕。 “京华城东侧的天山寺倒是个清净之所。我和你一起过去。” 城中皇城到城东也需几日功夫。他们赶到山脚时天色已黑。据说这天山寺一入黄昏便不待客。他们只好在附近小镇找个歇脚点。落烟有入睡习惯,夜殇也是早有所闻。他们入住的客栈不大,不见招牌,只有三四间破旧客房。落烟也不介意,早早就和衣而卧,逼自己入睡。 “咚!咚!咚!”凡间刚刚打过三更,迷糊中她听到有个幽灵般的声音轻唤:“红----莜----” 她揉揉脑门想清醒过来。幻境梦境与现实常常混淆,于她而言已不是奇事。 “红----莜----”那声音再次从窗外传来,还是个低沉男声。这次她可判断不是梦境。 “红----” “再半夜叫魂,我腌了你!” 突听一女子大吼,接着一阵盆碗“咣当!”声,似有人交战又似猖狂逃跑。待她开门出去观望时,门外已是凌乱不堪,剩个鸡飞狗跳之后的残局。接着五大三粗的客栈老板娘拿着棍棒,骂骂咧咧走入,见到她,立刻眉笑道:“不好意思,打扰客官了。” 她正欲答话,忽听夜殇声音传来:“这倒无妨!”她侧目看到夜殇此时才缓慢走出自己客房,心里诧异:这夜殇向来警惕,今夜反应似乎慢了好几拍? “两位客官尽管放心歇息,不会再受打扰。”说完,老板娘径自回屋,也不多解释。 她奇怪地望向夜殇,只见他似笑非笑,双手交叉斜靠在客房门上,缓缓吐出三个字:“御魂使!” 原来,神族可感应生灵存在本质,判断其属类是神,妖,魔,还是其他,不受外表迷惑。但当生灵形体消散,魂魄游离时,就由轮回界接管。万恶之灵多给收押在地狱,而善灵该顺天地轮回之理,不可逗留。可偏偏有些灵魂宁可化成厉鬼,游荡天地间也不肯离去。这御魂使就是专门对付这些游魂,在他们化为厉鬼前,游说收服并使其轮回。 “难道红莜不肯轮回?”她恍然大悟。 “待这狐尸入土,不由得她选择,睡吧。”夜殇小声道,“三更叫魂,他暂时不会回来了。” 她本就睡得不安稳,这一闹腾后更无法找回睡意。虽转身回客房,心早已飘回天池。不知神君可有找到回来的路?更不知他们要远古漂流到何时?当年神君回史五千年助她成神,之后花两百年才苏醒。这次回史万年,难道他们要沉睡五百年? 五百年后,整个天地又会是怎样一番风景? 恒天,你如何忍心让我孤独漂泊上百年?想到这,她的泪水再次不听话地滑落枕边……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100 狐魂坟冢 天未亮,夜殇就来敲门。见到他时,她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之后他们一路上山。虽名为天山,不过一普通山头,沿途未见任何僧侣。最后到达山顶,也只见一座破庙,并不如传说中的那样神秘。心虽好奇,但也不便贸然闯入,他们只好耐着性子连续敲寺庙木门。良久,才探出一小僧侣,样貌普通,年龄不过十五。 待问明他们探访目的后,他才小心翼翼挪开木门,发出一阵“吱呀吱呀”声响,像是在申诉这多年的失修。落烟和夜殇对视一眼,纵然不敢相信这就是神花种的出处地?转一想,千年间连神族都差点覆没,更何况这一凡间寺庙。繁荣和破落本就交替互存,如今这惨境也不足为奇。随着小僧侣,他们步入正堂,入目的是尊佛像和几根香火,脚下跪拜的坐垫早已破旧不堪,积灰甚多。 “师父!有两位施主想给……给……”小僧侣突然对着空堂大喊,而后不知如何启齿。 “我们只想给这只红狐找个安魂之所。”夜殇接过话头。 “两位施主神道高深,何需这凡间超度之术?”空空内堂传出一老者声音,沉稳雄厚。他们分明敛了神息,却给他一语道破,他们又相互对视一眼,不知这破庙里的道行深浅? “我们不是超度,只想让她入土为安。”落烟心想这老者怕是误解。 “清儿,带去后山,了他们心愿。” “两位施主请随我来。”被唤作清儿的小僧侣做个请的姿态。 他们也不好多问多留,只随清儿来到后山。放眼过去,满山遍野横竖立着木桩,不下上万。民间风俗,每个木桩代表一个死灵。此时他们双双给吓得脸色煞白。谁能想到,这小小的寺庙后面,居然安息着如此多的---- “施主算是找对地方。这里安息的大多是狐狸一族。”清儿悠然道,神情还带几分骄傲。 为何如此多狐狸死于此地?照理说,妖魔聚集地靠南,这北边天子脚下有如此多狐魂坟冢,确实不可思议。落烟满心疑问却无法询问。眼前这小僧侣年纪不过十五,怕也不知前因后果。而夜殇那疑惑之情,不输于她。 目前只能先安顿红莜。她暗动灵气感应,狐狸尸首虽多,但也安稳,多数早已投胎重生。虽不是最好之地,也算清净。夜殇倒是神速,眨眼挥手间,地面已弄出个大坑。他们按礼俗把红莜埋葬,临走前还在坟冢上施道安息神光,也算恩赐。 回到寺庙大堂,只见一老僧侣端坐于木桌旁,满脸皱纹深不见底,神情极其悠然,身上一件破旧住持大褂。此刻他正专注着桌面上那炉清火,火上茶壶“噗噗”直响,冒着热气。 “两位神者大驾光临,恕小寺只有清茶相待。”老僧侣抬头望他们一眼,嘴里满是客气言语,却不见挪动下座以礼相迎。落烟估摸着他这架势像是有话相诉,故而也不做推托,大方上坐饮茶。夜殇自然也不客气。 “天山寺千年香火繁盛,却因前几代住持误解神意,导致小寺破落至此。”老僧侣泯茶一口,缓缓道来,“万物相生相克。神统天地,却也留妖魔可生存的空间。自从本寺开创大师一凡师祖求得神花种,香火大增,连绵不断上千年。直到本寺第三百五十六代掌门,误入歧道,坚信一念:凡妖者,无论善恶,皆杀之而后快!这杀妖斩魔竟成天山寺掌门重任,杀妖魔多者可继位掌门,代代相传。” “难道后山那些----都是贵,贵寺所杀?”落烟诧然。 老僧侣无奈摇头,端茶入口,手却不停颤抖。落烟忽然明白,杀妖魔多者可继位掌门。毕竟是凡人后裔,怕只能杀些小狐妖以示己威,最后演变成夺位更重于维护世道。 “由繁盛至衰退也是万物演变之理,如今大师领悟极深,再由衰退渐而复苏,也指日可待。”夜殇安慰道。 “如两位神者不嫌弃,可留宿小寺。”老僧侣热情邀请。 落烟心想:红莜狐狸尸首刚入土,魂魄若未能归位,怕会回尸闹事。狐魂要是化为厉鬼,神族又该多个劲敌。不如留宿几日,看看事态再做定夺。想到此,她偷望夜殇一眼,他正有此打算。于是,他们同时点头。 老僧侣即刻遣小僧侣清儿去收拾客屋。 “天山寺虽不如其他大寺院气派,不过也有不少地方值得一看。”老僧侣哆嗦着走下座位,看似要带他们游览一番。 夜殇急忙客气道:“不劳烦大师,我们自行附近走走即可。” “也可。不过两位天黑前定要回此地。”说着又哆嗦着坐回原位。 夜殇点头后,拉起落烟就往外走,生怕老僧侣改变主意要同行,他这哆嗦还不知要多久才能移出门。 天山寺除主寺庙外,也就左右两个分院。左院落就一棵杨柳,柳树下枯井一座;右院落空空无物,连杂草都不愿择此地生长。两院落皆连着几间厢房,门窗皆锁。传说中天山寺求得神花种,还真不知如何求来? “这一凡大师真不寻常。”落烟摸着满是尘土的窗棂,感叹道。名声显赫的寺院受捧是常事,但要这名不经转的小地成名,怕不容易。 “别说,我还真未曾听过一凡大师!”夜殇摇着头,十分不解。 “其实只是凡间难求,神君殿遍地都是。说不定万年前,神君神游到此地,脚底不小心粘粒种带过来罢了。”她自己打趣着,想到神君,心又暗伤。 夜殇急忙道:“不如我们回去问问老僧侣?” 见他们如此快打转回头,老僧侣也不奇怪,顺手给他们倒上热茶。 “不知大师可否给我们说说贵寺一凡祖师的传奇故事?”夜殇急着问。 “姓一名凡,其他万年旧事,我从何得知?”老僧侣瞟他一眼。 “就没有一些残卷记载?”夜殇明知自讨没趣,还继续坚持。 落烟暗里踢他一脚,急忙转过话题,道:“那大师可认识皇族公主柴郡?”心想,这远的难以说清,近的总该有耳闻。 老僧侣不紧不慢喝过茶,才缓慢道来:“这皇家公主十岁那年遭遇风寒。据说被弃于乱葬岗时还残有余气。幸得当时的太子威逼亲母姜皇后,公主才得以回宫,赐天下名医相救。” 果真太子和这位公主情深意重。既要代表神族会见皇族之首,能多了解一些皇室轶事,怕更容易沟通,想到这,她接着问:“这柴郡公主----” “师父!他们来了!来了!”小僧侣清儿突然冲入大堂,迫不及待关门扣窗。 老僧侣故作镇定道:“清儿,今夜有神者在,他们奈何不了咱们,赶紧趁机放松放松。” 接着寺庙外急风环绕,撞得门窗“碰碰!”直响,原来是几只顽魂。他们不敢或者说攻击能力较弱,闹不出事端,只能门外鬼哭狼嚎。夜殇轻笑两声,跃出窗外大吼几声,整个寺庙顿时清静。这对老小僧侣立刻铺席和衣而睡,这难得的清静他们一刻也不愿放过。 落烟忍不住笑着摇头,替他们熄灭灯火,悄声走出寺庙外。不知不觉又过一日,她暗暗数着天数。 “多谢夜将军,总算逮到这几个顽魂!” 忽然传来一细微男声,听着有些陌生。她顺声望去,朦胧月光下,一黑衣男子正客气地朝夜殇拘礼道谢。 “御魂使,你这是客气了。”夜殇拍拍他肩,笑言。 “可惜那只狐魂冥顽不灵,这次又给她逃了。”说着,御魂使朝落烟望了一眼,她的出现早在他们意料之中。 夜殇回头看着她,介绍着:“这位是落烟神尊。” 她笑着缓步到他们面前,问道:“御魂使指的是红莜那只小狐妖?” “正是!不打扰两位上神,我得继续开工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牛头面具,正要套上。 “御魂使这是?”夜殇不解,落烟也迷惑望着他。话说这御魂使长得也不错,不至于要戴面具出门? “这半夜叫魂的事,能讨人喜欢吗?”他摇着头自语,“还不能夜夜戴牛头面具,过些时日还得换成马面。要不给认出来,以后还咋混!” 想起昨夜客栈老板娘的凶残样,落烟忍不住笑出声。 “后会有期!”御魂使嘟哝声从牛头面具下传来,接着消失在夜色间。 次日,落烟和夜殇与老小僧侣告别后,急忙赶回皇城。一来,他们要完成师父的任务;二来,她自己十分想知那位年幼公主现安何处?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年幼公主的影,特别是那双眼睛,明明稚气未泯却溢满幽怨。 他们赶回皇城,却是跃墙而入,偷偷潜至皇上寝宫。奢华不容多说,雕龙刻凤满地金银。此时的学皇正躺于龙床,金黄色厚重垂帐帘子金勾悬挂,只留一帘薄纱轻掩。夜殇一个暗地使个昏睡术,周边留守的宫女太监纷纷倒地睡去。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101 游园一梦 落烟溜到床边,探查学皇伤情。看来艾氏皇亲也真有些医术,刺穿心口重伤,此时已药物止血化於,只待伤口自行愈合,早无性命之忧。 她向夜殇使个眼色,小声道:“我要入他梦境。” 夜殇怀疑地看她一眼。 “具体如何我不大记得,不过可一试。”她轻握学皇的手。 无彦唯一的传人,轻羽,可入生灵之梦……梦是过去碎片的重组,或真实或潜意识里串改…… 学皇,你的梦境又是如何? 她双目微闭,静心感受他的气息,一起一伏,随他一起呼吸,一起沉睡…… 皇族大院,宫墙蜿蜒无尽,锁着一个又一个不为世人所知的故事。 “哥哥,你看!” 她眼前忽然出现一约摸六,七岁的小女孩,一蹦一跳地跑到宫墙前,挽起荆棘野草。 “小心割手!” 身后一约莫十四五岁的男孩急忙跑过去,拉开她。荆棘野草虽不是利刃,割到肌肤也是疼痛难忍,更何况她小女初成,肌肤如婴儿般细腻嫩滑。 “你快看!” 小女孩并不介意那几道荆棘,只是兴奋地指着墙角。男孩顺着她细指望去,草丛里隐现一个小洞。 “哥哥总说,想看看墙外有什么?”小女孩得意地笑道。 “你挖的?”男孩有点惊讶。这宫墙厚重如磐石,要挖出这样一个小洞,她不知挨多少苦? 小女孩点头,而后不好意思道:“哥哥好像又长大了点,这墙洞怎么也赶不上哥哥的速度?” “傻瓜!”男孩轻敲她脑门,笑道,“这苦力之事,当然由我们男人来做。” …… 梦境迂回,落烟眼前石墙如遇洪流般纷纷倒塌,接着呈满天风筝,蓝天下拖着纸翼悠然飞翔,孩童欢闹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这些公主王子身份高贵,却不知宫墙后的命运,几经坎坷?忽见那女孩独坐石栏,带着淡淡笑容,望着皇兄皇姐们追逐的身影,以及身后紧跟不舍的宫女们。 “柴郡!你看!” 太子学皇跑进她的视线,从怀里掏出一小糖人,做工略微粗糙,却也有模有样。柴郡公主拿在手里,好奇打量。这民间之物,总是挂着不干净名头,后宫不曾流传。从未出过深宫的她,一时不知是何物? “可以吃的。尝尝!”太子学皇推着她小手,把糖人送到她嘴边。那味道清甜凉爽,如那时的他们,单纯青涩和着薄荷的清香。 此时的落烟眼里尽收美好。这些记忆怕是极其难得,所以藏得很深。似乎只有在他重伤无知觉时,才如甘泉般涌出,梦里滋润着他。 “去放风筝?”他拉着她。 “好!”她爽快应答。梦境如真,她晃眼看向落烟时,眼里却带着犹豫和忧伤。 落烟心一惊,自己是入梦偷窥者,这女孩不该看到她。可那眼神分明写满熟识,仿佛自己才是被窥视者。这是学皇的梦境,他们该只是个影,来自过去无法成形于未来?而这公主,似乎可穿透梦魇,触及到她身心? 她禁不住追寻那瘦小身影,手持细线,在风筝下飞奔…… “柴郡!” 随着太子学皇一声大吼,只见她弱小身躯如断线风筝般冉冉倒下。宫女太监慌了手脚,不是因突然倒下的公主,而是抱着她大叫“太医”的太子。只因有他,她才得到皇族般高贵的待遇。几个太医忙里忙外,他的宫女侍从自然也不敢怠慢。而她身上那些从未被外人看到的伤痕,此时毫无遮拦展示在他们眼前。 “这些伤痕从何而来?”他质问。 “不小心摔倒的。”她稚气地回答。 再愚笨他也知深宫有些话不能说。他不再质问她,而是决定自己去寻个答案。她身上那些大大小小不知何利器所伤的疤痕,怎可能是摔倒? “公主天生体弱,这些外伤又似新至,加之奔跑过度,才导致气血不足晕眩不醒。”这是太医之后悄悄转告的话语。当时他只是静心聆听,不作任何回应,背于身后的双手却紧握成拳。想起之前她那句“好”答得爽快,只为搏他一笑,她超负荷运转那具弱小之躯,不曾埋怨半句。 凤寝殿若仪宫,那是姜皇后的地盘。他不曾记得自己曾经来过,却知眼前这位和善高贵不失气质的女人是他生母。他怒气而来,她不曾正眼回望,只专注着掌心谷粒,一寸长的假指甲来回拨弄,似精挑细选又似无聊玩弄。他不敢正视,只能低头一侧,之前怒气不知何时殆尽。毕竟是个孩子,无权无势。 “你看这皇宫后院,麻雀多了去。只有打不死的那几只,才有机会飞上枝头。”她突然挥手,手中谷粒抛晒入空,招来些许小鸟。他们欢快地抢食,叽叽喳喳点缀着那个平和的午后。 “柴郡----” 他本想向她讨个公道,可忽然死静的空气吓得他脸色铁黑,后半句话再没敢出口。仿佛只在顷刻间,之前叽叽喳喳的欢叫声消失,眼前只剩百只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抽畜的鸟儿。突然“哗啦”几声,远处几只一直观望的,随即展翅而去。 “那公主够聪明,就该知道距离。”她依然未曾正视他一眼,简单数语便转身离去。 偌大的院子,只剩他和两名留下清捡鸟儿尸体的宫女。不是他那个年龄可理解的世界,此时却逼着他去适应去迎合。他渐渐明白,所有靠他太近的活物,终将被当作危险品隔离。她要他孤傲地活着,不能有被利用的弱点。可惜当时他并不能真正理解。 从此宫中不再安宁! “太子?!太子又消失了!” “见鬼了!找!赶紧给我找出来!” …… “落烟!落烟!” 入梦的她突然被夜殇叫醒,意识复苏后发现自己已在寝宫殿宇顶端,此时天已透亮。 “叫半天不醒,只好连拖带扛把你弄出来。还真够重!”夜殇笑着抱怨。 “又是一日。”她望着初升的朝阳,心有所思。 “学皇梦里,可有些故事可寻?”夜殇忙问。 她知夜殇如此急速转开话题,只是不想看她思神君恒天过度。也罢,她挤出一抹微笑,道:“藏得很深的记忆,却是那般美好。” “随我去一个地方。”说着夜殇拉起她跃下楼阁,朝北偏院急驰。 最后他们来到皇城宫墙一角落,只见几间旧厢房相连,窗棂残破,苔迹斑驳。 “这里就是柴郡公主和她亲母李氏妃生前居所。宫名原是应李氏所好,定名凌海宫。据说李氏未入深宫前,简居南海一带,极其喜欢观海景。”夜殇望着破旧厢房,此时只剩无奈和惋惜。 落烟推门而入,家具摆设依旧存在,唯有那厚重灰尘无声诉说着流逝的岁月。 “那场后宫动乱,柴郡公主未能幸免。据说那以后,李氏一直处于疯癫状态,后得学皇赐死,才草草结束这非人生活。”夜殇一指划过身侧藤椅,尘土顿时化为乌有,显出原有光泽。 “李氏该无显赫家族背景,何以入宫?”落烟缓步四周,疑问重重。 “一场偶遇吧。”夜殇懒懒应着,径自坐上藤椅,无心打量周围一切。于他而言,不过又是一场深宫怨事,而这些事代代皆有。 落烟环视四周,视线所过之处,仿佛吸去尘埃,一切忽然变得明亮…… “啪!”地一声,她同时感到背后一阵剧痛,似有鞭软之物横抽。她想转身探个究竟,突然发现自己双手紧套在床栏。手指粗的绳索,扎得紧固,无法挣脱。 “你若不懂收敛,如何活着出去!”耳边传来一女子厉声喊叫。 “若知今日,何必当初!”她倔强地顶撞,而后意识到,这不该是她的对白。此刻仿佛有个影子付在她身上,让她带着自己的意识回到那魂魄的过去。接着又是狠狠一鞭落到背脊,她突然明白,这是柴郡公主的过去。 “你要和娘亲一起死于这宫中?!”那女子又厉声大吼。 突然绳索松解,她感觉自己是落入一女子怀里,有股淡淡薄荷清香。睁眼细看,却是夜殇。 “你是不是感觉到异样?”夜殇惊讶地看着她。 她点头,刚刚鞭打的剧痛似乎还留在背脊。 “很灵异,无法感知!但绝不是凡生的魂魄。”夜殇低头望着她,突然道,“你伤得不浅,可要先回神君殿?” 伤?!她惊惧地回视夜殇,难道刚才不是幻境?脊背又是一阵剧痛,似破裂的伤口给浇洒辣椒水般难受。夜殇立刻抱起她,离开皇城。她不想惊扰到师父无彦,于是他们在附近随意找间客栈,暂时歇息一番。 能在不知不觉中伤神如此,该不是一般魂魄。疼痛减缓后的她继续沉思,背后突然传来夜殇的声音:“柴郡公主该是凡人?!” “照理说,一个凡人魂魄,即使未散,断然不可能在如此短几十年,修炼成异物?”她百思不解。 “当时我丝毫未觉周边异样,直到你突然倒地,我才发现你早已受伤。”夜殇略带歉意。 “只是些皮外伤,不碍事。”她笑着应道。 “我担心学皇,毕竟是人族。可要上报无神尊?” “待我们查出些头绪,再上报师父也不迟。若有心加害学皇,怕早就动手,何须等到现在?”师父现在要全观整个神族,能为他分担一事是一事,夜殇当然能理解她此番想法,也就不再多说。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102 第一府邸 次日清晨,他们决定先去拜访艾氏皇亲。据说这艾氏家族建府城西,府邸占地不大,守卫极其森严,几里之外已不容外人靠近。府邸建筑隐匿于绿林中,普通凡人根本无法目视一棱半角。 他们一路打听,到达艾氏皇亲府邸附近时,果真眼里只剩郁郁葱葱的竹林。林高数丈,步行丛林中根本无法看到苍天。 “可有感应到生息?”夜殇忽然问。 落烟摇摇头。这竹林除了不停飘落的竹叶,居然毫无其他活动之物,连只蚂蚁都未能感应得到。 “哈哈!我自由了!” 突闻一声兴奋叫嚷,只见一少年身影在不远处欢快狂奔。她和夜殇对望一眼,心有灵犀一同跃上竹林,尾随其身。那影飘忽神速,似有似无。她诧异无比,凭神感应之力,居然无法感应得到那男子是个活物。夜殇也满脸疑惑,不忘加大力度紧紧跟随。 影如幻,散无痕。 待他们追到一高墙府邸时,那影再无踪迹可寻。他们同时抬头,只见一高牌匾赫然写着:这天下第一府。显然,这该是传说中的艾氏皇亲府邸。 既来之则安之。夜殇大方上前敲打厚重石门。落烟站于他身后,只顾低头沉思:竹林里那男子身影如此熟悉,她似乎哪里见过? 接着石门重重给推开,出来一家丁,礼貌相迎:“艾皇亲请两位贵客长亭小聚。” 他们也不客气,跟着家丁步入府邸。这天下第一府果真奇异,整个府邸建筑不是普通民间木楼阁,却是巨石成柱撑起房梁,与神族宫殿有几分相似。院落装饰不是普通花木,却是精美珊瑚礁石。而整个院落似搭建在碧蓝海水之上,曲桥小路如网密布,却不设围栏,一副海底重现大陆之光景。不说夜殇禁不住四处打量,连长居天倾殿的落烟都惊讶不已。 “两位贵客小心。”家丁提醒道。 这铺在碧海之上的小石路未有围栏,若不留心,确实有掉入碧池的危险。夜殇暗地提起灵力,缓步跟随。这府邸太过诡异,他们不得不防。流传中艾氏府邸不大,须不知这小石路似乎隐藏在暗流之间,走不到尽头。最后他们终于看到石路尽头连着一座小岛屿。远望如一磐石坐落粉色花间,漂于碧波之上。近了才看清大小桥梁楼阁,精致典雅设于磐石之上。 家丁引路来至一竹楼亭间,只有艾正皇亲一人饮茶观海,细品点心。学皇出事那日,落烟与艾正皇亲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夜殇并不在场,之后虽听落烟提过几句,对这皇亲家族也是一知半解。 “我朋友夜殇!” 几句寒暄之后,落烟立刻介绍身边的夜殇。心想:当日艾正对她说的话,一语三关,不知此刻对夜殇又会如何?意料之外,艾正皇亲并未多说,只是点头微笑,示意他们一起入座。 “想不到这天下第一府,建于内陆,却通入东海,真是奇迹。”夜殇由衷赞赏道。 “夜公子见笑了,不过是祖辈得神眷恋,使个障眼法罢了。”艾正皇亲边说边亲自给他们倒茶。之前引路的家丁早已退去。 “这障眼法使得秒,连我们都以为是到了东海之最。”若不是亲眼见过东神殿被毁的遗址,落烟还真不会相信是神族的障眼法。 “两位前来造访,可有事要问?”艾正也不打哑谜,直入主题。 “听说艾氏家族与当今皇族关系甚为密切。如今天下微变,想必艾正皇亲也有耳闻。不过万年来一直是神族守护天地,如今亦然。神族将一如既往守护人族,皇族安,天下定!神族亦无后顾之忧。”落烟接过艾正手中的茶,款款而谈。 “说得在理。如今冤魂日益增多,宁为厉鬼,不肯轮回,委实扰乱了天下。”艾正皇亲面色略微忧郁。 “艾皇亲可识柴郡公主和李氏妃?”夜殇随后问道。 “不过是深宫中的两个冤魂罢了。”艾正这话说得也是情理。若不是柴郡出现在学皇梦里,她们这生冤死何处,不会有人问津,更轮不到他们这两神插足。 “当年太子大婚,后宫那场屠杀,艾皇亲可知原委?”落烟想到这后宫混乱,再糊涂的先皇,也不至于折杀自己未成年的孩子。 “当时我并未在场,不过据说柴郡公主是自己冲出侍卫阻拦,跃入禁区,才被乱箭误伤而死。”艾正饮下一口茶水,继续道,“后宫女子不过弱势,积怨幽深却又无计可施。狐妖一族借机蛊惑,从中财色兼收,千年如此。不料近百年来却是越演越烈,至先皇时已是种种妖惑无法自拔,整个后宫惶恐慌乱不堪。后宫乱,天下怎可安?” 妖魔族是要蠢蠢欲动?利用人族反天下?落烟心底抽凉。 “据说后来先皇得一大师指点,凡眼大开,看透后宫迷乱。如梦初醒的他,怨恨自己愚昧,更无法容忍天子之躯受妖魅所戏弄,于是下令处死当时所有与狐妖有牵连的嫔妃婢女太监。”夜殇接着道。 “不错!唯有一人,或者说妖更为确切,不受此令!”艾正望着夜殇应答。 “难道还有?”落烟不解。 “李氏妃不在此令之内。” “据说李氏入宫之后,不受皇恩,长居偏院,寒如冷宫。这事又与她何干?”夜殇也满是疑惑。 “李氏未入宫前,名为万魂香。”艾正此语一出,吓得夜殇抖落手中茶水。 “难道她就是狐妖王最爱女儿之一,纯正白狐血统,妖界传唱的香魂之首?”夜殇诧异道。 “正是!百年前,狐妖王不得不俯首在妖魔之皇无名脚下。狐妖王之女怜儿后嫁无名,得个魔妃之名,也算给他挣回不少面子。为存自己势力,他暗中遣另一爱女万魂香,欲控皇族之首,遂而控天下,牵制无名。” 原来,这期间关系还如此复杂。落烟虽不知万魂香轶事,不过一个纯正白狐,深宫要得宠不过挥指间,为何李氏如此隐忍?而柴郡公主,既是白狐之后,为何半点感觉不到妖气?反而眉目间尽显纯正人族气息?或者在学皇梦里,她根本无法感知他们的归属? 艾正略微无奈地摇头,接着道:“艾氏一族,受神族之托,万年守护皇族。可这百年来,随着妖魔皇无名兴起,天地妖魔之气越为沉重。我们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态。更何况如今神族----” “艾皇亲无需担忧。如今神族战神无彦定天地,而神君和先神君很快仙游回归。”落烟急忙应答。 “但愿如此!”艾正仰望长空一眼,黯然道,“学皇过几日该痊愈。不知两位是要在本府邸等候,或另有打算?” “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夜殇立刻起身告别。落烟也听出艾正送客之意,不便逗留,便附和着夜殇。 待他们离开天下第一府邸时,已是黄昏。竹林依然死气沉沉,毫无生机。不过此次有家丁领路,他们顺利走出竹林,回到皇城。 “天色尚早,可要去酒楼歇歇?”夜殇提议。 落烟点头。她需要些酒水定心,每每提到神君,她内心的荒乱总是出卖表面的镇定。她只有不停的忙碌,心才得以片刻的麻木,暂时忘记那些伤痛。 几杯酒水过后,她望着夜殇问道:“妖界的香魂之首何种来头?” “妖气天生,凝入骨髓。唯有清魂香,可脱胎换骨,有时连神族都无法感应其本性,受迷惑至深。这妖界流传的清魂香就是出自她手。她乃妖界奇女,百年成形,不以容貌迷惑,只留余香扰凡生几世。即便轮回,可忘前世记忆,未必能忘记她的余香。” 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花之妖潜入仙羽山,来去自如,连神君的结界都无法分辨真假。这清魂香果真厉害。 “不过对于神族,她也就一卖香小妖,不足挂齿。所以就算后来她在妖界突然消失,也并未掀起大浪。现在想来,怕是狐妖王做了手脚,当时她才能如此秘密隐退,藏于皇族深宫。” “藏于深宫,不受皇恩,祸之首者,却不受死令!这期间定有文章。”落烟沉思片刻后,低声道,“怕只有学皇才能解此结。” “现在就要过去?”夜殇望望窗外天色,小声问。 “学皇之梦,只有在他毫无设防时才看得真。”落烟点头,随即掏出几锭银两放于桌面,起身离去。 他们顺利溜入学皇寝宫。学皇仍未苏醒,不过面色比之前大好。看来艾芩皇后不负家族重任,尽心尽责代神族守护人族之皇。 一如之前,夜殇偷使昏睡术,宫里留守的皆入梦乡。落烟立刻握住学皇的手,借梦入体,找寻他过去的记忆----那些关于柴郡公主和她母亲万魂香。 “妹妹坐稳了,不然画像出来会变丑哦。”那年他十八岁,天生皇族之貌,虽稚气未脱,但此时轮廓分明的眉目已显王者威严。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103 公主画魂 略微长成姑娘的柴郡公主,端坐木椅上,不敢移动半分,那时她该十岁左右。与之前相比,此时的她少几分清纯多几分妩媚。长发自然披肩,头上不戴任何装饰。一身紫色长裙安静伏地,手中那束紫色喇叭花,根茎藤蔓一直拖延到地,尤为抢眼。 不远处高立着一块画布,画布之后是一白衣少女。长发轻挽于脑后,只系一白色丝带。容颜素净,一双杏仁眼,圆润有神。她一直含带微笑,说不出是神秘还是美丽。此时她目光专注于画布和公主之间,同时轻挥手中画笔…… “艾乐皇姐,要画多久?”良久,柴郡公主忍不住问道。 “艾乐郡主可是十分难请。”一旁观望的学皇太子急道,“要好好配合。” “哦!”柴郡公主不再说话。 小小的宫殿顿时安静,只剩“沙沙”画笔落布声…… 此时在落烟眼里,他们是另一幅沉重的画卷。两个皇族之后和一皇族的守护者,锁在那间小小的宫殿里,画着当时的故事。可曾想过之后,又是谁在画着他们的命运? 这位宫廷名画师艾乐郡主,是后来艾芩皇后的姐姐,艾正皇亲的妹妹。据说此郡主天生善于弄墨,三岁便可泼墨成画,五岁手笔已是画里画外难辨虚实真假,因而深受皇室宠爱。六岁开始,艾乐郡主便只给先皇作画,而且一年只画一幅。此刻艾乐郡主愿意给柴郡公主作画,怕是鉴于太子学皇的面子。 意料之外,那幅画足足用了半年。这期间太子依然玩性不收,溜出宫外逍遥数次。不过他逗留宫中时,总不忘花些时日,陪柴郡公主和艾乐郡主作画。 这半年无声岁月,在梦境里也不过盏茶功夫,草草掠过落烟视野。一个梦境的看客,她可选她最想看的。 学皇,在你过去那些日子里,最难过的又是何时? “公主画像已至尾声,明日午时你可带她一同来取画。”连日劳累作画,说话时的艾乐郡主面色略微苍白,似大病未愈。 学皇点头,轻声道:“皇姐也早些回去歇息。” “不碍事,我还需简单修尾笔。你们可先行离去。”说着,他们同时望向依然端坐在木椅上的柴郡公主。 听到可离去,柴郡公主急忙跑到学皇身侧,拉着他道:“哥哥,那我们去御膳房偷些好吃的?”那声“哥哥”,清亮甜美,他无法拒绝。 梦境急转,落烟未能看清那幅肖像画卷,已身落太子东宫。 “咳咳咳!”一阵猛烈地咳嗽声唤起她的注意。 “太子!太子不要动!太医说必须静躺三日。”一太监焦急道。 此时的太子学皇面色枯黄,形体憔悴,似一下子消瘦数斤,整个换了形。他似昏迷初醒,眼神涣散,双目注视着帐顶,呆滞无神。良久,他突然跳下龙床,大嚷着:“柴郡妹妹!” 宫女太监急忙稳住他。他似入癫狂之态,推到众人,冲出房门。 “果真又一红颜祸水!你消失无所谓,要是太子有事,你们统统给我陪葬!”那女人声随杯落,接着“乒乓!”几声碎物声,平添无尽恐惧。太子学皇躲在窗底,此时竟然毫无勇气冲进房里。那女人,他生母姜氏,永远是他的噩梦! “柴郡!快向娘娘认错!”另一个女人颤声怒道。此时落烟才得以看清柴郡公主娘亲,妖界传闻的万魂香。两鬓白发,容貌消瘦,皱纹深现。那副骨架单薄,似风可吹到。毫无贵妃风范,更无地位可言! “现在不觉得太晚?!”姜氏笑得冷。 “柴郡也是位公主!”李氏凄然。 “呵呵!这深宫里夭折的孩儿多了去。” “哥哥不过是受了点寒……”不知从何拾来的勇气,跌坐一旁的柴郡公主大胆辩解。 姜氏未曾正眼看过她,只抛下一句话:“你不该生在皇族!” …… 双膝俱软,跌坐在窗台下的太子学皇,给随后跟来的宫女太监们抱回东宫。数日后,醒来的他,神情涣散,常常一惊一咋,时笑时哭,不思食粒不饮滴水,似失魂落魄。白日令宫女太监门窗捂得严实,夜里不能燃亮灯火。他整日或躲于厚重帐帘后,或卷缩墙角发愣,有时趁着夜色,会痴巅狂奔于后宫,引得鸡飞狗跳,百人提灯追逐。 如此闹腾数月,癫狂之症不见好转。无论姜氏如何隐藏,终是无法瞒过当时的皇上。一道圣旨,从此太子学皇深锁东宫,唯有天下名医频繁出入。而东宫不再有灯火。 怎会如此? 那夜看他神情安详,似入睡颇深,一直观望的落烟实在忍不住,欲靠近他身探个究竟。这些日子看他如此疯癫,她却丝毫感应不到他内心情绪的波动。似乎那个时候,他只有一具空壳?呈疯癫状,内心却空无一物?通俗地说,没有灵魂依附? “会儿!你到底要如何?你要折腾到何时?”不料姜氏突然破门而入,抱着太子哭喊。数月来,她算是沉稳无错,此时怕是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煎熬。 “她到底在何处?”黑暗中,他扯着嗓音挤出这几个字,沙哑到似乎已不是他的声音。 “她患风寒不治,娘亲告诉过你,她早被送出宫!”姜氏带着哭腔应答。 “呵!呵!”他只是冷笑两声,重新藏头于厚重被褥里。 “我马上派人去乱葬岗找她!即便是尸体,也给你抬回来!”她要保住她想要的,必须保住他想要的! …… 忽然宫墙萦绕,梦境迂回旋转却总感觉残缺不全。落烟努力顺着他气息,欲找到更多记忆碎片。可宫墙如迷宫,她不停奔跑,却总走不出亦走不尽那弯曲的红墙。 “哥哥,你看!你快看----”眼前忽然出现一小女孩,花丛里蹦蹦跳跳,紫蓝裙服翻飞如只彩蝶。 柴郡公主!她心念着,急步跟随她身影。许是跑得太急,公主脚底一滑,几欲跌倒! “小心!”她急得大叫,喊出却是一男孩声音。她突然明白,此时的她就是学皇----带着他的呼吸,亦感受他的心情----眼里只有柴郡公主的一举一动,如此挂念,如此想细心呵护。 “哥哥,你快看!”小女孩又叫了一声。 男孩顺着她细指望去,只见高耸的宫墙边,一长发白衣女子正面墙而坐,身前是幅空白画布。 “姑娘,如此对墙而坐,可看得见风景?”他忍不住好奇相问。 长发女子并未回头,也不做答,身如幅画像却不在画中。他好奇地想靠近她,却怎么也走不到她身边…… 忽然画布在他眼前无限拓宽,朵朵美丽罂粟花从白布里浸润而出,艳丽成瘾,是无法戒去的毒素,在他体内滋长蔓延,扯心带痛。他无法抑制地靠近画布,耳边不停地传来轻柔的呼唤声“太子----太子----”,那声音似乎是柴郡公主,似乎又不是……突然朵朵绽放的罂粟幻化成无数血滴,如泉水般流出画布,落空气弥漫着浓厚的血腥---- “你,是不是她?!你到底是不是她?!”空中传来他的怒吼! 梦境突然流转,那场太子的喜宴来得太快,落烟未来得急回顾,柴郡公主已从她指缝间飞速而过,扑入那一千多个嫔妃婢女队伍,乱箭穿心而死。耳边留下无尽止的哭喊!震动整个皇城! 血,染不红她那身紫蓝裙服,只滋生出无数紫色小花。在她回眸一笑的瞬间,落烟眼前闪过一缕清魂,穿过宫墙,扬长而去。宫墙之外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竹林,郁郁葱葱。空中传来几声清脆鸟鸣,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变得宽广。 “哈哈!我自由了!”那声兴奋叫嚷是如此熟悉。她禁不住疯狂奔跑,却是以一个十四五岁男子的身体。此时的她附魂体的,不是太子时期的学皇,还能是谁? 落烟想挣扎着醒来,却无法挥去眼前繁华街景。 走不完的大街小巷和无数穿梭的人影闪过视野,鼎沸人声叫卖声耳边不绝。他心里充满稀奇和兴奋,更确切地说,是太子学皇当时的心情----重获自由的快乐!忽然听到肚子“咕咕”直叫,他抬头望天,已过晌午。犹豫之际,只见一白衣公子往路边小店一坐,大嚷道:“老板!来只烤鸭加二两白干!” 他抬头看到店铺招牌写着“大大烤鸭店”。浅笑一声,他跟着路边一坐,学着嚷道:“老板!来只----不,两只烤鸭,一斤白干!” 那白衣公子忍不住瞧他两眼,手中玉扇随手打开,遮面干笑两声。他倒未曾留心,只焦急等着上菜,从小到大,何曾受过饿,此时算是偿到饿的滋味。 片刻,店小二扛着烤鸭出现。那小二大约三十出头,偏瘦,两眼异样有神,呼溜呼溜直转,一副眼观四方,耳听八方之势。想不到这路边烤鸭店烤出的鸭,皮黄柔嫩,入口香甜,肉滑多汁,再加上几口白干,他吃得心花怒放。几下功夫,两只烤鸭剃得只剩两副骨架。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104 狐魂悲切 正待离去,只听小二大叫:“客官留步!你是否忘记一事?” 他静心细想,未觉得自己忘带某物,含笑道:“多谢提醒。”说着转身欲离去。 “奶奶的!吃肉不付帐?你想肉偿?”只见小二“哗!”地一声,一把菜刀稳稳落地,离他脚趾头只有几厘。 他吓得弹跳到邻桌上,正是白衣公子所坐。这一跳打翻盆碗酒罐,溅得白衣公子一身脏乱。 “兄台,见谅!”他倒是懂得及时表歉意,而后望向店小二道,“改日我让人送些肉过来赔偿你便是。何必动刀?” “嗯?!”小二小吃一惊,而后对着店内大喊,“花儿----有客官愿意----肉偿!” 这声大呼惊起人声一片,几乎所有客人纷纷掏出银两,往桌上一扔,落荒而逃。他还未知何事,只见眼前人影一闪,他已落入一样貌极其丑陋的女子怀里。那女子该是小二口中的“花儿”,五大三粗,满脸疙瘩。 “细皮嫩肉,俺喜欢!嘿嘿!”花儿怪笑两声。 他口吐白沫,几乎当场晕死过去。 “大大兄,这年头做人不易,你就不要为难这位小兄弟了。”白衣公子倒是风度翩翩,一副处事不惊模样,边说边合起手中玉扇,拍拍身上残物,接着道,“你就记我帐上好了。” “算你好运!得天下第一公子金口。”被叫做的大大的小二冷笑一声,嚷道,“花儿,回房!” 花儿极不情愿地把他扔到地上,扭捏着不肯离去。 “把这些未吃的烤鸭收起,回头再卖!嘿嘿,这年头,做啥都不容易。”大大补充道。 他急忙爬起,对着白衣公子辑手道:“改日我让人送些肉给你……” “哈哈----”白衣公子忍不住大笑几声,“想必公子还未曾细细游逛这京城。如不嫌弃,可否陪我走走?” 他俩可谓是不打不相识,一打成至交。 “我叫公子刘。”白衣公子自我介绍。 此时他才注意,这白衣公子样貌甚好,皮肤白皙,尖长脸蛋配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斜,可谓俊朗。 “嗯!你就叫我阿会。”他随意找个名字。 “阿会兄可愿意陪我去趟天山寺?”公子刘热情相邀,他欣然答应。 赫赫有名的天山寺他早就听说,只是一直未有机会游玩。此时两人一路结伴,上谈天文下说地理,不亦说乎。待到天山寺脚下,已是深夜。那条上山的夜路把他吓得几乎灵魂出窍,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且不说林子里常常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虎啸狼嚎,单是那些婆娑树影,寒风低吟,都足以让他颤抖。毕竟年幼,温室栽培,未经过大风浪。 终于熬到山顶,只见天山寺大门紧锁,毫无声息。公子刘悄然溜到侧门,低声敲三下。此时太子学皇是兴奋,好奇加恐惧地紧跟其后。 “公子来了。”只听门缝里传来一声低语。 “嗯。”公子刘从鼻孔里哼出一声,门随即打开。一小僧侣探出头,看到太子学皇,脸色略微吃惊。 “不碍事,自己人。”公子张怕怕小僧侣的肩,踏步往里行。他紧跟入室,生怕给关门外喂野兽。 “今日有批新货,保公子喜欢。”小僧侣凑到公子刘耳边低语。公子刘只点头微笑。 随他们穿过寺庙正堂来到后山,他情绪由惊愕万分,转为兴奋不已。落烟清楚感到此时学皇,杀戮血性在体内沸腾不止。放眼过去,上千狐狸毛皮堆积成山,带血拖肉的狐身满目皆是。几十个大汉正点着昏暗火把,借着月光,活剥狐狸皮。未曾断气狐狸的悲切低鸣声无力控诉这段罪恶。 公子刘不过众多买者之一,有他没他,那段屠杀异族的历史不会有何区别。 …… 落烟无法亲睹,挣扎着惊醒,神息却半天回不到身体。夜殇感觉异样,急忙度几缕灵气助她定神。 良久,她才缓缓道:“想不到天山寺后山,原是狐狸的屠宰场。” “据说活剥下来的狐狸皮,更灵性和价值。更有胜者,喜把整只狐狸做成标本,当围领。”夜殇感叹。 “如今天山寺的破落,可算因果?” “天山寺怕受神庇护。那日我们进去并未感受到特别灵异,怕是有大神净化过那片污秽血腥。” 落烟缓口气,欲回学皇的梦,手脚却禁不住微微颤抖。 夜殇急忙拉起她,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离去。” 这回魂一梦,也折腾到天微明。落烟望着依然昏迷的学皇,悲从心生。皇权一世,却连自己想保护的都无法守住。这过去现在和将来,皇族又该立足何处? “走吧。”夜殇扶起身心疲惫的她,悄然离开皇城。 “京城中有个大大烤鸭店,我想去看看。”离开皇宫地段,落烟突然想去学皇梦中的烤鸭店坐坐。店小二的身影总在她脑里回转,使得她不得不想去探个究竟。 “你可记得路?”夜殇带着疑问,这京城如此大,单单烤鸭店铺不下千家,若不懂路,委实难找。 落烟凭着梦里记忆,越过皇城宫墙后的竹林,顺着小石路走入京华城。穿过几条小街道,她停下脚步,四处打量周围,却不见烤鸭店。 “额!我记得就在这附近?” “算算也是十几年前的事,烤鸭店关门倒闭也是常是。”夜殇盯着眼前一客栈道,“不如我们就在这‘勿忘客居’留宿几日。” “也好。”她突然想安静入睡。学皇的记忆太过沉重,她背负得有点累,不如让自己放松片刻。 “客官,住店?”一中年男子从柜台后露出个脸,毫无表情嚷了一句。 “嗯!两间客房。”夜殇应答。 “阿花!两间客房!”男子朝楼台上大喊。接着一矮胖女子从楼上飞驰而下,看到夜殇时,两眼急闪火花。夜殇吓得直躲到落烟身后。 “大大!烤鸭!”落烟脱口而出。 “嗯?”中年男子抬头望他们一眼,而后笑道,“果真还有客官记得我们的烤鸭。哈哈!阿花,等下免费赠送这两位贵客一只烤鸭。” “细皮嫩肉,俺喜欢!嘿嘿!客官,请随我来。”阿花转身走上楼阁,频频回头瞧着夜殇。 夜殇只能推着落烟走在前头。 想起当年追他至西域花上数年,她忍不住笑道:“夜公子潜逃本事,算是天下一绝。谁有本事能锁得住?” 夜殇瞪她一眼,暗语:此地能用神变,他早消失。 西域那段时光短暂而美好。她眼前忽然出现神君青楼戏点鸳鸯,与她耳鬓缠绵,还有那句句真言……眼角禁不住滑下泪水。幸而此时已到客房,她急忙闪身入室,借口劳累多时,需躺几个时辰。夜殇也不多说,随了她意。 用灵气导入眠,她才能睡得安稳。 不知何时,她眼前总是有个背影在晃动。那影长发束尾,穿着紧身黑衣,身材高大,双肩宽阔。他手中利剑一直拖在地面,“琤琤----”一路留下深深剑痕,趟过剑身滴落的鲜血…… 无名! 她心里呼喊着,拼命追赶那身影,她千万遍地想过质问他:为何如此毁神族?!东神尊如今又在何处? 眼前突然出现一堵高墙,延绵不断向两边延伸。黑影消失在墙一端,她却无法穿越,撞得一身粉碎! “姐姐!姐姐!”耳边传来清脆的童音,那般柔美,似乎和着清淡的薄荷香味。她转身,惊讶望着不远处那紫衣女孩。 “柴郡公主?”她禁不住叫道。 “你为何要回来?”随着一声厉吼,一红衣女子闯入她眼帘。两鬓斑白,双眼凹陷,皱纹毫无地方躲藏。 李氏?万魂香?她惊讶地叫不出声,耳边再次传来那柔美的童音: “娘亲?” “为何要回来?!”那女子怒吼着,手中无端多出一条软鞭,狠抽那具弱小的躯体。 “姐姐!我让你,并不等于我怕你!”那女孩忽然眼透红光,身体不躲不让,任她打得皮开肉绽。 “你是谁?!”陷入疯狂中的女子似乎清醒。 “哈哈哈!你说我是谁?”女孩狂笑。 落烟晃眼,忽然看到高墙上飘立着黑影,双目如利刃凝视着她。他双颊忽然微微抽动,似笑又似怒,道不尽感觉,如黑玫瑰般沉重神秘地绽放。那黑影不是无名!她坚信自己从未见过他!……他食指微翘,抬手之间,万魂香和柴郡同时冲向她,面皮曲扭成鬼魅,利齿聚增,如猛兽扑食…… 她心惊但不慌乱,急唤灵气聚垒成墙!却不料她们破灵气而入…… 她猛然睁眼,只听耳边一声尖叫,一团红雾猖獗从她眼皮底下跳出窗户,同时看到夜殇和店小二破门而入。 “这次看你哪里逃!”店小二紧跟着跳出窗外。 夜殇急忙跑到床前,望着落烟。 “我没事!”她立刻应答。 “可是无名?” “不是!那影,我从未见过!”她平静下来,接着问,“那东西是?” “厉鬼!”夜殇神色凝重道,“看看你手背。” 落烟抬手一看,吓得脸青。只见手臂上一片片小红点,似无数齿印扎下的孔。上神如此,更何况那些弱小的人族? “我会怎样?”她望着夜殇。 “灵气护体,过段日子该会痊愈。如是凡人,魂魄早被吸食殆尽。”沉思片刻后,夜殇接着道,“可要随我去个地方?”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105 乱葬成窟 离开客栈时,天色已入黄昏。他们潜入皇宫,学皇已苏醒。却不料他关自己于佛堂,重兵把守,不见任何人。落烟和夜殇要入佛堂不难,难就难在如果他不肯交谈,即使见面,又有何用? 他们在佛堂外,静观好几个时辰,希望这位学皇自己想通,回复常态。谁知木鱼敲了十几个时辰,仍然不见人声。膳食放在门外,是冷了换,换了再冷。 此时一更已过,门外守卫已更换数次次。佛堂木鱼声依旧,给这孤寂的夜增添一份凄凉。落烟心想,如此一个重伤未愈的凡人,如此折腾,终会送命黄泉,如今神族如此,皇族更不能乱!她正欲冲进去,忽闻一女声空中传来: “若无心,何苦守?如此多年,为何还未曾学会?” 他们闻声望去,月光下木窗边,确实有个女子临窗而立。落烟和夜殇同时倒吸口气,不会又来一个夏氏? 木鱼声突然停止。 “呵呵!二十多年前,那位公主的身体确实好用。我不该嫉妒夏氏,在你新婚那日,毁掉公主身躯!”那女子笑道。 落烟禁不住抓住夜殇手臂,太过震惊!夜殇也吓得差点把持不住隐身术。 “你根本不是她!”屋里传来一声怒吼。 “哈哈哈----对!我不是她!我怎么可能是她?!我连自己的躯体都没有!怎么可能是她!”那女子突然大笑起来,“别以为你躲在一凡的金佛前,我就奈何不了你?!” 女子仰天长笑,接着电闪雷鸣,狂风暴雨骤然而下,拼命敲打佛堂门窗,似有千军万马欲破门而入。落烟此时才注意到,佛堂周围的士兵皆一动不动,似乎已死亡又或者是沉睡。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学皇突然破门而出,雨中狂笑道,“要不是为这天下,我何须夜夜佛堂为你们超度?!你出来!有本事你就出来,让我见你一眼!” 那女子缓步入雨中,站在他跟前可触到的距离。这分明是一具凡人躯体?落烟禁不住揉着双眼,此时她连自己神眼都开始怀疑。 “今日路过乱葬岗,可惜运气没有二十年前那么好,拾到这具尸体时,已经没了体温。主人的七魂六魄怕早投胎转世,这躯体也留不过七日。”那女子凄然一笑,“不过,至少可让你碰碰!” 学皇随身利剑出壳,那女子即刻分成两半,血肉模糊躺在雨中。 “哈哈哈哈!想不到如此多年恩爱交欢,今日你可真下得了手?!”女子凄厉之音空中回荡。 “我,并不认识你!”学皇手中剑突然插入深土,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不认识?哈哈!可惜那夏氏死得太早!那女人倒是聪明,故意死在你怀里,体温一点点消失,你要为她疯了吧?!柴郡公主可是你的好妹妹?夏氏明知茶可换魂,却依然为你夜夜独饮……天下之王,却独恋狐妖魂,说出去是笑话!夏氏自尽而亡,为何你要葬她尸骨?不肯留于我?宁可让我变成厉鬼?”此时空中只留女子声音,不见形体。 学皇持剑雨中,闭眼不再多语。额上青筋暴起,面部肌肉不停抽搐。此时他内心的苦和痛,天下无人能知。 “她要留尸于我,你却违背她的遗言,让她何以魂安?”随着声落,空中冷风突聚成影,是位活生生的女子。 他睁眼欲举剑,却停在半空无法动弹。那身影和夏影儿不差半分,眉目含情国色天香,身着嫔妃丝绸罗缎,金钗玉镯。 “夏儿?”似影吸魂,他僵硬的脸透出一丝微笑。 美人如画,画如幻。原来夏影儿是宫里人,享受着后宫的奢华,也忍受着后宫花凋无人问的落寞。夏影儿那侧卧花间,愁思淡写的寂寞之态----是种让人心疼的美。 “太子,我这里好冷,你可否过来陪陪我?”那是夏影儿的声音,哀怨凄凉。 “夏儿?等我!” 他失魂落魄应着,正欲举剑封喉。夜殇手快及时弹落他手中剑,落烟冲过去欲困住幽灵厉鬼。 见到他们,厉鬼自知不敌,急忙化风而逃。他们紧追不放,朝皇城方向急速奔驰。 原来皇城以北一带是片古林。百年古树攀天而生,荆棘野草覆盖寸土,根本无法步行。加上夜路难走,夜殇和她只能动用神眼,无需借光探路,身体腾空飞跃。穿过古林,他们眼前突然出现一巨大坑洞。未曾靠近,已望见满天飞舞的蚊虫苍蝇,空气恶臭不堪。落烟不得不屏住呼吸,灵气护身,心里早猜到此地就是皇宫后院的乱葬窟。 虽早有心里准备,但靠近大窟俯视时,他们依然震撼恐怖。数不尽的尸首日积月累,新旧交错躺于坑底,层层叠加,底层已腐化成尸水。星星点点飘忽在上空的蓝焰鬼火,增添无尽的恐惧和灵异。 皇室后宫如无形刀具,权贵相争**相触,葬送的便是这些冤魂。 而这狐魂所成的厉鬼,却也厉害,早已逃之夭夭,不留半点踪痕。夜殇突然拉落烟趴下,只见远处漂来无数道不成形白雾。白魂陆陆续续跳入深坑,嗅着尸臭,翻食尸首。随着白魂隐入尸身,尸首开始缓慢蠕动,有些爬行,有些径直坐起,有些直直立身…… 孤魂野鬼,借尸! 落烟望向身侧的夜殇。他点头,突然转身拉落烟滚到一侧。只见几具半腐尸体死盯他们,白眼球已外翻,早不成人形,七窍百虫穿进爬出。 不是吧,如此腐朽尸首还有魂借?落烟打个冷颤。 腐尸似对望片刻,猛然朝夜殇和落烟扑来。夜殇早唤出神光汇聚而成两把弯月尖刀,带寒光“嗖!搜!”飞离手掌,朝腐尸劈去。意料之外,刀光穿影而过,居然伤不到半分。 夜殇拉起落烟就跑。 “为何神光都无法收服腐尸?”她诧异大叫。 “我没修这门神技能啊!御魂术是要修炼的!腐尸无法伤神,但我们也抓不住他们!”夜殇苦不堪言。 落烟想着自己也未曾修炼,心里后悔莫及,突感肩头一阵恶臭,回头一看,是只腐朽骷髅手臂。 “啊----”她吓得大叫。即使伤不到肌肤,但那恶臭味委实无法忍受,再加上那些蛆虫兴奋地顺着手臂朝她爬来。 “啊啊----”夜殇跟着狂喊。 她转头,看到半个骷髅正咬在他屁股上。他狂奔,骷髅一路散架,最后只剩个头骨,依然死咬不放。 他们这几声惊呼,引来更多借尸魂魄。万般无奈之际,忽见空中点点金光飞驰而来,利箭般穿透腐尸。尸首顿时化成尸水,流入地间。他们顺光来向望去,只见御魂使旋身高空,左手持金弓,右手正悠然地从背取箭。紧接着又一只金箭朝他们飞速而来,突然散成百针。针针入尸,毫无遗漏。待尸首成流入土,金针应他召唤,重新合成金箭,回到他身后箭壳。若不是他那牛头面罩大煞风景,此时冷酷不惊的御魂使不知折杀多少魂魄。 夜殇面露极度羡慕之情。随后他推推落烟,她才回过神情。 “牛头!喂!牛头!”夜殇朝御魂使大叫。 “两位上神!”御魂使几个起跳,落到他们面前。 “唉,上神不敢当。若不是御魂使出手相救,我们还不知会有多落魄。”落烟笑道。 “这神技能哪里可学?”夜殇急着问。 “夜兄弟守天界,杀的是妖魔,可不是这些只有‘吓死人’技能的孤魂野鬼。”御魂使脱下牛头面罩,回头对着乱葬窟大叫,“兄弟们先回去,我会会两个好友。” “大哥,回头见。”坑底传来几声回应。原来,还不止一个御魂使。 “你们夜夜要来这里?”夜殇好奇问。 御魂使掏出某小瓶,边往自己身上喷洒边道:“每夜都有御魂使值班。今夜我只是路过,碰巧遇到两位。呃,你们也喷喷,高级夜来香。” 说着就朝他们喷洒小瓶里液体,顺手弹掉落烟肩上几只蛆虫。一阵香味顿时弥漫四周,掩盖所有尸臭。落烟感激看他一眼,这香味确实让她舒服不少。 “这些孤魂野鬼最喜爬这后宫的乱葬窟。**阳气盛,他们无法靠近。百姓家一般有个入土葬礼,守魂之说,他们也无法。唯有这里,这些扔出的只剩残气余温的尸首,可轻易入体,借尸享用几日。”御魂使收起小瓶,继续道。 “几日?”落烟好奇问。 “一般七日。七日后尸体腐化,他们又要另寻其他。” 原来,七日还魂,还的未必是原来的主。 “御魂使可有收到一个叫柴郡公主的魂魄?如今可有轮回?”她继续问。 “若是皇族之后,得神庇佑,即便误入乱葬窟,也会得以优待。不过,这些年月,我倒是未曾碰到不愿轮回的皇族之后。”御魂使沉思片刻后应答。 太子大婚前两年,柴郡公主得过重病,被弃乱葬窟。她记得学皇梦里痴巅数月,终逼姜氏皇后寻尸,收回后宫。却不料那日带回的,已不再是柴郡公主。一个重病柔弱公主,在此地煎熬,怎可能数月后依然活着?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106 狐魂缘孽 “柴郡公主回宫后可是活蹦乱跳,直到两年后,她跃入嫔妃中让乱箭射死,这七日借尸又如何解?”夜殇还是有点不可置疑。 御魂使似乎也听出个端倪,接口道:“如若转世投胎,躯体最多留世七日,而后腐化。尸首不腐,唯有一解。” “难道当时的柴郡公主并未转世?”落烟脸色微变。 “有可能。”御魂使应道,“不过那是十几年前的事。后来公主得以厚葬,魂魄怕早就轮世。这些年追魂名单里不曾见过有皇室公主。” 落烟突然想到万魂香,据说是给后来的学皇赐死。于是她转向御魂使,问道:“御魂使可知狐王之女万魂香?” “说来惭愧,万魂香自缢时,道行极高,我们未来得及劝服,她已化成厉鬼!”御魂使摇头感叹着,“成厉鬼之后,就不是我们御魂使能驾驭的,只能拜托封鬼师。” “难道烤鸭店的大大?”落烟望向夜殇,他立刻点头。 “万魂香不是被赐死?而是自缢?”落烟哑然,接着问,“要如何成厉鬼?” “日食魂上千!”御魂使此话一出,落烟和夜殇恍然大悟。 “御魂使可知当年太子大婚,后宫那场屠杀?”夜殇小声问。 “怎会不知?当日大婚,天下喜庆,妖魔亦狂躁不安。后宫那些得错婚宴时辰的妃嫔宫女太监,都是屠杀的对象。一般七日后,魂魄自会去轮回界报道。我们只负责不愿往生的魂魄,七日后才灵魂追捕。却未料到,这一千多魂魄,没有七日可等。” “后宫那场屠杀,同时死去一千零八人,上千冤魂不愿往生,怕是未被劝服前,就给----”夜殇望向御魂使,他低头不语,算是默认。 忽然御魂使惊跳起来,嚷道:“不知不觉已是三更。我要告辞了!这些顽魂总爱接近半夜出来,知道我们要叫魂!” “嗯?难道刚才金箭不是收魂?”夜殇惊讶道。 “能不用武力,我们一般不用,要以温柔服魂!”御魂使说着,急掏出另一马面套上,急步消失在他们眼前,接着空中传来极其温柔的叫魂声:“小----翠----小翠----” 听得落烟掉一地鸡皮,急忙朝夜殇道:“我还是喜欢他用武力。学皇可会有事?!” “追狐魂厉鬼前,我已解侍卫身上魂咒,学皇不会有事。不过我们还是回去看看他。” 落烟急忙点头。 待他们回到皇城佛堂前,风雨早已停歇,一切收拾妥当,学皇也不见踪影。 忽见一太监匆匆跑来,笑道:“奉学皇口谕,请两位贵客去御书房小聚。” 他们立刻应同,紧随太监身后。和天界之书阁想比,这御书房可谓小巫见大巫,在他们眼里毫无可观价值。不过学皇身前那壶茶,倒是引起落烟极大兴趣。茶香甚是熟悉,像是多年前师父用来招待神君的东海茗茶。 看她眼透异样之情,学皇笑言:“姑娘果真识茗。此乃艾氏皇亲所赠,据说是他走访东海岛屿,偶遇一仙人所得。” 落烟回以一笑,应道:“曾得机缘,品过半盏,想不到数年后依然不忘这茶香。” 学皇挥手示意,身后宫女立刻转身步入书房里屋,同时听他道:“我正好还有些余茶,两位若是喜欢,我赠送便是,全当感谢二位救命之恩。” “学皇无需多礼,能有机缘与天下皇族之首畅谈,已是荣幸之至。”夜殇也不客气,见学皇赐座左侧,他大方上座。落烟跟着端坐右侧。此时已有宫女送上清茶。她浅尝一口,神情为之一震,甘甜记忆如流,仿佛神君就伴在身侧,谈笑风生,好不快乐! “咳咳!”夜殇暗示咳嗽几声,唤回她的注意。 “我听说两位去过天下第一府?”学皇先切入正题。 “不错!几日前确实和艾正皇亲小聚。”夜殇答道。 “这皇族数年的纠结,宫里早不是秘密。”学皇神情淡定,品过几口茶后,才缓缓道,“自从十年前,太子妃夏氏过世,我梦里常常出现一白衣女子,面墙作画。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走到她身边。她也从未转头看我一眼。此梦困扰我数年,不知两位可给个解法?” 落烟记得那日潜入他梦,确实见过一白衣女子和那幅滴血的罂粟花图。 “柴郡公主可喜欢白裙?”她试探着。 “其实我对柴郡这个妹妹印象不深。他们说我十八岁那年,患癫痫之症。幸得柴郡妹妹照顾,才得以痊愈。柴郡妹妹常常说些痴语,我无法理解却又无法离开。她身上总有种淡淡薄荷香,时隔数日不见便十分想念。” 清魂香!落烟和夜殇对望一眼,他们心明,重新回宫的柴郡公主已不是之前的柴郡公主。 “二十岁那年,父皇突然带回个江南女子夏影儿,赐为太子妃。许是柴郡妹妹无端生出无尽压力,我迫不及待想逃,所以毫不犹豫接受父皇安排,婚宴定在数月后。我记得婚宴那日,柴郡妹妹冲到我书房,质问我可否记得天下第一府,可记得涟芯? “我记得天下第一府,艾芩妹妹带我去过几次,却不曾记得有个涟芯妹妹?连日应付婚宴早已劳累的我,许是当时回话不当,结果----”他神色黯然,那场后宫不幸,当然也不是他意愿。 “据说你为柴郡公主守灵七日,后以公主身份厚葬,并赐死柴郡母亲李氏?”落烟忍不住问道。 “厚葬柴郡公主是真,不过并未赐死李氏。入葬那日,李氏疯狂阻止,似入疯癫之态,狂喊狂叫,见人就咬。先皇令禁卫军粗绳捆住,锁于她的凌海宫。当夜十二时,她红绫自缢。先皇以贵妃之礼厚葬,从此忧郁成疾,五年后病逝。” 万魂香直接化成厉鬼,若要索魂,轻而易举。如果说她和先皇有仇怨纠结,为何等五年?当然这些狐妖魔道,人族还是少知为妙,想到这,落烟也不打算提及狐妖之女万魂香,只静心继续听学皇诉说。 “娶太子妃入宫那日,后宫突变,上千嫔妃死于乱箭,包括柴郡妹妹。那狐魂缠我多年,可我并未记得我爱过她,只记得梦中那面墙作画的白衣女子。不知为何,后来我竟走火入魔,相信狐魂就是白衣女子。 “夏儿弃体离魂,欲成全狐妖成形。那日我才看清狐妖真身,断然不是梦中女子。恍恍惚惚那些年,夏儿对我情深可比天地,我却不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我请来法师,在江南雨乡亲手下葬夏儿尸骨,守魂七日,护她不再受狐魂惊扰。却不料狐魂不肯离去,化成厉鬼日夜纠缠。” 学皇喝下口茶水,接着道:“后来我得知夏儿魂魄得神邸收留,所以那日夏氏再现,我竟以为是夏儿重生。” “你心里可有过夏儿?”夜殇突然问。 学皇低头望着手中玉杯,不作答。连一个影都不舍得下手,说没有?落烟不会相信。只是现在说这些已太迟。如果夏影儿真是夏儿魂魄重生,如今那魂魄心里怕也只留一个神影了。 落烟沉思片刻,望向学皇问:“你可想知梦中女子是谁?” 他抬头,犹豫地望着落烟。那女子困于他心几十年,可总有种惧怕。她像是他刻意深藏的秘密,刻意去遗忘。此时不知最初遗忘的理由,又想深挖出来品思。心逃不过矛盾和挣扎。 “你心里迷雾重重,不是吗?你若不曾与狐魂相识,她为何只纠缠你?为何在你新婚之夜,毁柴郡公主躯体?为何逼夏氏最后弃体成全你?”落烟轻声道。 “你只需要放松入睡,我们会给你一个答案。”夜殇鼓励着。 良久,学皇才轻轻抬手。宫女心领地点上檀香,两位太监急忙过来扶他回龙榻。 那一觉睡得可长,似乎辗转几世未歇。 记忆零散,画面跳动。落烟随着他在记忆长河里沉浮,想抓住一些,却有太多无暇顾及。“天下第一张府”突然几个大字出现在眼前,只见两熟悉身影走入府中,一路洒下他们谈笑风声。 “我喜这些白狐皮毛。”说话的正是公子刘。 “我倒独爱这只红狐。”接话的是太子学皇。 此时他正怀抱一只红狐,毛皮红似朝阳,小腹微微起伏,奄奄一息却也还活着。公子刘手里抱着好几只白狐。落烟记得这这府邸模样,海底重现大陆的美。意料之外,迎面而来不是艾氏皇亲,却是一女子。 “哥哥,回来了?” 那女子嗓音轻快,身姿动人。蓝白相间衣裙略带银光。奇特的是一条蓝带遮住她双眼。此时的她正小心步过碧波石路。原来是盲瞎之人。即使这样,也遮不住她清纯的美。 “小心!”看她几乎走偏,学皇禁不住叫出声。 “呵呵。多谢这位公子提醒。我生活此地如此多年,怎会不知脚下的路?”那女子轻笑道。 此话一出,倒让他觉得失礼。 “我妹妹,涟芯。”公子刘一旁笑言。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107 双生之谜 她声带魔力,他无法拒绝。 “公子这红狐还可医治,可否容我留她几日?”涟芯小声问。 他立刻点头,而后意识到她无法视物,急着道:“姑娘喜欢,拿去便是。” “容我先行告辞。”她转身离去,似乎等不及医治这些狐狸。跟在她身后的两位婢女,早接过公子刘手中白狐。 望着她的背影,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我这涟芯妹妹出生之日,便无法视物,大多时日只能待在府邸。从小到大,我就喜欢给她抓来不少小动物,陪她玩耍。十岁那年,她喜欢上救治这些动物,特别是小狐狸。这北边狐狸本就不多,更不好活捉。几经辗转得人介绍天山寺,从此算是解我心中难题。”公子刘小声道。 “天山寺何处抓来如此多狐狸?”学皇好奇问。 “我哪会知道,只知每次去买几只还有气的即可。而涟芯医术越来越高,最后几乎到可救治死亡之狐的境界,只要狐身还暖。”公子刘略微自豪应着。 这段梦境中的记忆有些玄意,空气中似乎总留着一股异香,画面总是朦胧看得不真切。公子刘和涟芯的气息也无法感知。落烟想,怕是记忆太过久远,勉强存息于他的脑海。于她,一个探梦者,就更难猜透玄机。而公子刘出入“天下第一府”如出自家,他和艾氏皇亲又有何关连? 画面流动如水,落烟读完学皇那几年断断续续的宫外记忆。几乎每次偷溜出宫,他都去找公子刘,而留得最久的地方就是天下第一府。原来那日她和夜殇见到的,不过是府邸一角,怕是给所谓神族的障眼法遮去诸多景物。在学皇梦境里,滑过视线的是千岛风情,岛岛不一,人流无限。期间无数小船运送人流,来回穿梭千岛间,如入童话世界。 难道当时学皇去的天下第一府,坐落在毁灭前的东神域? 救活的那只红狐非常有灵性,涟芯舍不得离弃,学皇便送与她照顾。她怀抱红狐,白裙轻飘,独坐孤岛边眺望的姿态,他常常看得出神。因她无法视物,他可毫无顾忌地凝视她,这种心的自由在深宫里无法获得。而那根遮她双眼的蓝带,似深藏的谜,总是那么诱惑他的好奇心。而他却不敢跨越半步,揭开这个谜。 “阿会可有烦心事?”那日她突然问。 “怎会没有?”他如实回答。 “哦?可愿说来听听?” “我注定孤独!为了保护所爱的亲人,我必须离他们远远的,包括我的兄弟姐妹。”他长叹一声。如此渴望逃避自己的现实,迷恋这童话的虚幻,怕也是因为此地,他可毫无顾忌和牵挂。 “你常常跑这里,也是为了保护他们?” “嗯!过段时日我怕是不能常来。我请到一有名画家,给我一个妹妹作肖像画,自是要常常陪她们身边。不过有空我还是会偷溜过来看你。” 她沉思良久,而后问:“阿会,可想知自己前世?据说今世之缘,乃前世之果?” “呵呵。无需知,今世无悔即可!”他笑答。 涟芯抬头,轻声道:“也是!阿会可想看不戴蓝带的我?” 他只愣了一下,随即抬起手,略微颤抖地解开遮她双眼的蓝纱。蓝带滑落,她双眼紧闭,修长的睫毛似带珠光。那是他心中一直期望的容貌,如此恬静美丽,净白如雪。他忍不住伸手,细指滑过她脸颊。柔嫩细滑的肌肤,让他怜爱心顿起。他低头想吻住那红唇,一种天生的**在心底灼烧…… 她猛然睁开眼,双眸却不是黑的,而是血红泛光,如道利剑刺割他双眼。他恐惧惊慌地推开她,下意识捂住眼睛,那如利刃割挖双眼之痛,普通人早就嚎叫不已。毕竟是王之后,他竟然不哼一声。顿时眼前一片漆黑,所有事物声响顷刻消失。他强忍着痛,努力回想那些消失的人和事……脑中却是空白,眼前只有无止尽的----黑。 忽然听到一婴儿啼哭,声音由远而近…… “恭喜娘娘,生的是个儿子!” 这声喜讯如春雷惊醒整个皇城,乃至天下。皇上特令普天同庆七日七夜,欢歌笑语此方唱罢彼方起。出生皇族,富贵无忧。前前后后总是人群跟随,他们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他,问长问短。有个女人也常常来探望他,搂他入怀,感觉如此温暖。他们所说所做的,仿佛是争对他,又仿佛不是。记忆虽懵懵懂懂,却不知何为伤何为痛。 直至四岁那年。 “阿会,这位是你艾乐皇姐。”他看见父皇亲切地向他招手。 父皇身边立着一白衣少女,此时正注视着他。那少女双目圆润含带光泽,笑容藏于黑发间。此时在他眼里,周边景物突然黯淡无光,除了她的笑容,如此美丽。 他姗姗不稳地跑向他们。 “小心!” 父皇那句呼唤未能接住他幼小的身躯。那一跤摔得心疼,骨架似乎都给摔散。父皇伸手过来抱起他,可他却怎么也抓不住父亲的手,而后他们离他越来越远,只有艾乐皇姐回头看了他一眼…… 从那以后,他的世界变得模糊,唯有艾乐皇姐来深宫陪他聊天时,他才觉得自己是充实的。她教他说话认字,告诉他外面的奇闻异事。 “一蛋双生,只取一黄,你是坏掉的那个,我就叫你坏蛋吧。” 那日艾乐皇姐一如既往,背对他作画,嘴里突然蹦出个名字。他跳到她身前,高兴地直点头。 “我虽一年只作一幅画。可这画成幅,离不开日日练笔。这些不成形的烂笔,只有你能和我分享。”说着,她“唰!”地一声,扯过白纱画布,扔入角落,脸微露怒色。 他不敢多言,只是安静地望着她。其实艾乐在他面前作画的日子也不多,毕竟是深宫后院,艾乐不属于那里。他喜欢偷偷看她作画的背影,一看就是十年。那身影从朦胧到深深印刻在心底。 “哥哥,你看!” 那公主翩然如只紫蝴蝶在他眼前飘飞,他一直紧跟在她身后。 “小心割手!” 他看着公主拨动荆棘野草,刺破手指,跟着心痛。 “你快看!” 他顺着她细指望去,草丛里隐现一个小洞。 “哥哥总说,想看看墙外有什么?”公主得意地笑道。 “你挖的?”他十分惊讶。 公主点头,而后不好意思道:“哥哥好像又长大了点,这墙洞怎么也赶不上哥哥的速度?” “傻瓜!”他轻敲她脑门,笑道,“怎么会小?” 接着他一晃身,就飘出洞外,入眼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竹林,摇曳身姿叮铃作响,似轻弹一曲。他心神欢畅,立刻在竹林里游窜。 “皇族?!”耳边忽然飘过一细小声音,却不似人声。 “据说纯皇族,可以一抵百。”另一声音应道。 刹那间青翠竹林变得血红,他周边竹枝“噼噼叭叭”爆裂,流出脓黑液体,沿着泥地,似无数黑手向他爬来。他吓得不住哆嗦,想逃却无路可走…… “你最怕什么?” “黑暗,死亡?!” “不是死亡,是活着没有躯体!” “哈哈,来吧,到我们怀里来!” …… 耳边“悉悉索索”飘过非人声对话,低沉无韵,却句句让他冷颤!他跌坐在地,看着黑液从脚慢慢爬上,而自己的影渐渐消失,似被吸食。 “走开!走开!”他哭喊着,声声刺耳! “我的地盘,岂容你们吸食一孩童孤灵!”空中响起一女子声音,接着林中飞出一竹棍,毛笔般长短,深深插入黑泥地,反吸食这些黑流体。几声惨叫,黑粘液顿时自行消散,不留半点余音。 “皇姐!”他颤抖着叫她。 “我可有说过,你不能出这皇城?!”那女子正是艾乐,此时面露怒色,声音严厉。 “哈哈!我自由了!”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兴奋叫嚷,只见一少年身影在竹林里欢快狂奔。 他凝视飞跑的少年,浑身直哆嗦。那身影分明是自己----或者自己就是他?可为何不是他?心里似乎突然明白一些事!却又不是很清楚!只知这问题的答案会让他恐惧。 他猛然冲过去抱住艾乐,双手却穿过她躯体,仿佛她不存在一般,或者根本是自己不存在?! “我到底是什么?!”他第一次朝她大嚷。 她冷笑应答:“一具没有躯体的魂魄。这天底下怕只有我这个凡人可看得到你。” “为何会这样?”他发疯似地想劈断身边竹林,可惜全是影,抓不住劈不断。他只能抱头痛哭,嘴里不停喊着:“怎会这样?!我到底是谁?!” 她看着他,冷静道:“没有躯体依附,你抓不住任何实物。” “呵呵!哈哈!”他狂笑,而后是“呜呜!”抽噎声。 “艾氏护城结界做得再好,也有漏网。若没有那狐妖作怪,你们本该是对幸福的孪生兄弟,同胎而生,共享洪福。可惜姜氏误喝一口她送的茶,结果只保住一个胎儿。你躯体死在出生时,他们裹住你婴儿尸体偷偷送出宫外埋葬,却不知你魂魄不肯离去,付在另一婴儿身上,奇迹般地成长,直到那日我看到你从太子身上脱离。” 他终于明白她那句“一蛋双生,只取一皇”的含义。这天地,对他可公平?!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108 以画锁魂 原来是两具灵魂争夺一具皇族躯体!他是一直寄居在具躯体外的那个,过着魂体剥离的日子。难怪四岁以后,他总觉得身体是自己的,却又不像完全被自己操控。眼前时常飘过一些古怪的雾气,有时还无端听到些非人类的声音。他们说,他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如今才明白为何会这样! “如今太子阳刚之气渐重,又得神庇佑。你不过一孤魂,今日完全脱离,怕再难依附他身。”她望着他,继续道,“不过,你若想回他身,我自会想办法成全你。你若不想,我倒有个好去处留你。” “我连一只竹枝都抓不住,如何和他争?”他凄然。 “坏蛋,我会给你找具天下最强的躯体,助我一统七界!这天下本该是我艾氏的!”她突然狂笑着,双手紧握成拳,对天自语。 “我们去哪?”他怯声问。 “天下第一府!”她转头望向他,眼里写尽温暖。 他无法忘记这改变他命运的眼神,眸子深处是挖掘不尽的秘密! 府邸藏于密林,楼阁藏于深海。落烟跟着梦境来回,乘着小船,越过岛屿,最后居然步入深海底。她和他一样惊异。珊瑚成礁,海鱼成群,明珠连串……精美楼阁殿宇间,美人和游鱼穿梭成趣,虾米螃蟹恪守每个角落…… 她并未去过毁灭前的东神殿,可此时断断续续流入眼帘的楼阁殿宇,地理方位印象极深,她不得不频频和当日看到的东神殿遗址相连,心里十分肯定,这艾氏家族和东神殿极有渊源。 随着他们身影,穿过繁华热闹的宫殿,最后步入一片深黑海域。似突然从头顶泼墨而下,碧蓝海水色泽变深变稠。所有珊瑚海草到这里便失去原有色泽,所有活物都消失殆尽,只剩枯萎的灰黑和死寂。幸而只是个影,对这骤然巨变,落烟早已习惯。梦境的跳跃,很多时候是断章。 隐约间,昏暗角落透出几个字“天下第一府”。她惊讶不已,难道这里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府邸?残阁断壁,沉睡深海底? 没有府邸大门,因为到处都是入口。他们跨过几根横插入海泥的断木,步入一破烂残缺的宫殿,仅仅四周有些巨石,爬满枯萎的海草。只见两身影遥立于不远处的巨石上。 “公子刘,涟芯,从今以后,他就是你们的主人!”艾乐朝两身影望去,声音严肃。 他们对望一眼,略微惊讶。 艾乐忽然从怀里掏出一袭白纱,迎头覆盖住他。白纱轻浮于空中,格外刺眼。 “他乃幽灵之物,你们暂时无法见其身。不过不会太久,他将是天下最强者。”艾乐冷笑道。 “是!”远处两身影即刻应答。 “此地无物可伤你,等我回来!”她望着那块悬浮于空的白纱,留下一抹甜笑。 看着她消失在黑色海水里,他无法抑制心底的冲动,想跟随着她,天涯海角…… 你要去哪里?去哪里? 落烟忽觉心里一阵阵痛,仿佛感应到当时坏蛋的绝望。他卷缩在深海枯石间,害怕孤单恐惧,心里不停地追问:她去哪里?去了哪里? 日复一日的不停追问。 恍惚见,落烟看到艾乐的身影,穿梭在古林中----江南,妖魔谷! 悬崖小居,古藤吊桥,那是她给妖魔之皇无名留的名字“望悦居”。而那时,古桥头还未曾有这个刻入木桩的名字。 无名,斜躺在楼外摇椅上,还是那身魅惑的黑,黑得冷酷刺眼。脸上依然挂着那抹轻笑。笑尽苍生,天地无奈! “你,就是那个得神庇护的画师?”他言语间依然透着冷,仿佛一句戏言,万物皆可被冻结。 “正是!”艾乐望着他,平静如常。敢独闯妖魔谷,见魔皇的女子,天底下屈指可数。 “好!我要一幅画!”他坐直身子,细指微动,空中出现一女子幻影,白纱裙浣溪沙,眉目含黛红唇轻染。 轻若鸿羽,落尘无惊;忆过百世,只取今生。 ----那女子幻影,正是凡人时的轻羽! “七日成画!”艾乐凝望幻影,毅然应道。 七日不眠不休,悬崖居上两身影加一幻影,相对作画。画笔入布,笔笔精髓,不带丝毫差笔。千年前的影,此刻栩栩如生,浸染白布…… 落烟突然记起,许多年前在仙羽山,花之妖曾手持一幅轻羽的画像。原来,那幅画出自艾乐之手。 七日画期,无名寸步不离。在他意念下,幻影中的轻羽似重新复活,影像清晰神态自然。最后那日,无名略显疲惫,他闭目小憩,轻羽幻影逐渐黯淡。艾乐亦筋疲力尽,作画的手开始颤抖。最后点睛之笔,她画得极其吃力。 当她掏出白纱,覆盖在成画上最后一刻,无名突然惊醒,剑气劈空而来。白纱顿时碎成雪片,轻羽画像瞬间吸入他手,紧接着整个画架碎成残片,包括留在画架上的另一幅画像----落烟看得真切,那分明是无名的容颜,丝毫不差。 原来七日之内,艾乐画了两幅肖像,一幅是面上的轻羽,一幅是藏于轻羽之下的无名。这是为何? 画架成粉,画架之后的艾乐,不过是个凡人女子,若说通点灵性,亦不过是出生时沾点神光。无名剑气,她如何能挡? “我不杀凡人!”无名冷笑一声,手持轻羽画像消失在她眼前。 她痛苦地蜷缩在地,面色零散,似哭似笑,更多是无奈! 落烟猛然想到,这是学皇的梦境,艾乐与无名会面,不该成影在他的记忆,为何她能看到?难道,她转入艾乐的梦境?这怎么可能?她与艾乐素未平生,千差万错纵然不会牵连,可又逃不出这层层逆转…… “我父亲到底是谁?!”一声凄厉哭喊,画面急转,她看到年幼的艾乐跪于雨中。那是天山寺前院,院落空空,暴雨洗尽泥沙落叶! “我生母艾氏,乃神族东神尊长女,为何被神族囚禁,声息俱灭?!为何我轮回百世,前世记忆尤新?!可是你让我不忘?!既是如此,我今世便了你心愿,以天下为筹码,和神族赌一局!如今天赐机缘,我不能错过!”艾乐哭喊着,声泪俱下。落烟一旁看得心惊,却道不出前因后果。 “你今日若不应允,这世间便不会再有艾乐轮回!我宁可化为厉鬼,吸魂魄而生,永世受控于他人!” “你要什么?”一苍老回声,盘旋空灵山间。 “以画锁魂!” “我不能答应你。夺他人之躯,有悖神道!” “即便你化身佛像,普度众生,也断不尽这尘世孽缘!”她突然挥手,一串佛珠腾空而去。忽见空中隐现一大师身影,抬手间接住这凡间实物。道是个影,却也不是个影。 “不要忘了你的尘世诺言。见此佛珠,万事皆成!”她厉声长笑,起身离去,风雨中走得跌跌撞撞。 神的后裔,心高气盛,却不得不以一凡人躯体,轮回百世。而百世记忆如初,和永生有何区别? “我欠你的,还你女儿身上。” 大师手中佛珠顷刻成粉,带着银光散落,随即身形隐退夜空,留下一片死寂,那夜连木鱼声都停歇。 …… 以画锁魂。原来她想锁住无名的魂魄,为坏蛋夺取魔皇的躯体,遂而操控妖魔界?落烟突然明白,可惜她太低估无名的能力。 落烟逼自己走出这个迂回诡异的梦境,醒来时已是两日后。夜殇半刻不离地一直守在他们身边。 “感觉怎样?”见她睁眼,夜殇急忙问。 “很累。” 她简单吐出两个字,看着依然沉睡的学皇,心里万般无奈。此时的他,是学皇还是坏蛋?她也无法分清。这具身体里,有两个魂魄的记忆,甚至还有艾乐的悲歌,怎个纠结缠绕? “我想回趟天界。”她望着夜殇,面色有些犹豫不决。 “回去吧。这里我守着。”夜殇知她担心学皇。如今依然沉睡的他毫无防御能力。 她正欲离去,一旁守候的宫女急步上前,轻声道:“学皇之前口谕,姑娘离去时,必带此茶。” 东海香茗,神君最爱。 她连忙接过茶叶,道谢后便离开皇城。 “恒天,原来人族的皇室比天界复杂百倍。”她端坐于傲世背脊,依然一壶茶一个影,对空独酌自言自语。天池的上空美丽如昨,丝丝云彩如情思,斩不断理还乱。 “一蛋双生,只取一皇。艾乐说的极好。”她闻着茶香,自嘲一笑,继续道,“天地间不能容二君。人界如此,你,师父,还有无名,如此相争,最后谁能主统天地?难道没有万全之策?” “也罢,你总有自己的想法。这东海香茗,想不到皇族还有些珍藏。我讨得一些,等你回来品尝。今日我还是喝羽山的极品。”她望着手中玉兰杯,茶水清淡可见底,却不知自己泪水早已滴落其中,溶入其味,苦涩甘甜。 “原来我真的只是具神的空壳,连凡间魂魄都无法收服。上千年来,若不是师父和你处处疼惜,我怎可活到今日?为何我除了会逃命和偷窥,身上无一神技能?”她遥望天池,心哀至死! 恒天,等我稳定人族,你若再不回来,我定要硬闯这仙池,开启自己的**之池,无论命运要更转回何时?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109 师徒重聚 “落烟!”背后忽然传来师父无彦轻唤。她急忙抹去脸颊泪水。当无彦飘到她身前时,她保持着最初的笑容,那是师父承诺过的,只有快乐永随! “师父。”她欲起身行礼,无彦挥手示意可免去这师徒之礼。她在他面前,何时顾忌过这些礼数?此时,若是居礼,他们之间反倒是陌生了。 “凡间数月,可有进展?” 无彦盘膝坐于她对面,尊容百年不变,举止谈吐总带着飘逸不定的神影,却总能吸引她的目光,包括他用细指轻挑开遗漏于杯中的细小茶叶片。 “师父,我连凡间魂魄都无法收服。”她不敢直视他双眼,只好低下头,心在忏悔。 “你可知羽铃族天生不可成神?你能到达今日境界,已是破天之例。”师父依然如此,偏宠她的不足。 “可我想为神族做些事?”她偷望他一眼,那俊朗的面容上浮现的笑容,让她连日的劳累顿时消散。似乎有师父在,天下皆无难事,神族亦可屹立不倒! “那是轮回界的事,无需你担这份心。天地各持其责,你若万事皆会,其他神者生灵要如何体现他们的存在?平天下者,文将武将地位作用同等重要!” “明白!师父无需操心。人界皇族之首学皇,遇到一些忧心结,遭狐妖厉鬼缠身。我和夜殇正助其解开这些死结。相信很快天下就会各就其位,狐妖厉鬼也会回归命理。”和师父浅谈,哪怕只有三言两语,她心情也随之宽慰。 “如今的落烟,确实长大许多。”他伸手想轻抚她额间,犹豫片刻,还是转手拿起茶壶,给自己添杯。 他们之间,已不再是从前。 “师父可听说过艾乐郡主?艾氏皇亲一族?”她换个话题,避开尴尬。 “受神族之托,艾氏家族的使命就是守护人类皇族。他们介于人族和神族之间,有超乎凡人的能力,却逃不过凡人生死病痛和无尽轮回。”无彦缓缓道来。 “师父可知东神尊长女?” “东神尊长女艾辰,是艾氏皇亲族的创始神,一凡则是人族皇族的始祖。艾辰受命先神君长玄,保护人族始祖皇一凡。神乃永生,凡人躲不过万世轮回。而人神相恋必受天惩。 “据说当年艾辰看着一凡几世轮回。前世今生磕磕碰碰,一凡总不肯忘记。她心受感染,终于在一凡第八百次轮回时,破天规,与之相恋相守。深知自己逃不过天谴,在凡间百年,她精选人族精英,授以神族特训。她亲历亲为,这群精英日益强大,后正式命名为艾氏一族,承了艾神的姓氏。” 她恍然大悟,接口道:“艾氏一族贵为皇亲,论财富地位可与皇族媲美,且为人族,可与皇族通婚。在这保护与被保护的过程中,情思暗长是常理。艾辰以自身为戒,创立艾氏皇亲一族,既承了神命,又顺了这常理。” 无彦看着她,笑着点头,继续道:“却不知这八百次轮转,一凡为留前世之忆,暗修魔道,并自创画魂之术,欲以画留魂,不受遗忘之苦。不料这画魂术落入魔界,最后成残杀利器:笔墨纸砚锁灵,可谓杀人于无声。除了神,其他生灵皆灵魂**相依。剥离而活,乱天地之道。 “这画魂之术曾引发生灵界大混乱。魂魄剥离游魂于画,得画者可食之,日食魂魄上千可修成厉鬼。修成厉鬼后,靠食更多魂魄而活。弱小生灵只有被抢食的命!厉鬼成行,魔界猖獗!神族不得不出手。地狱使,御魂使和封鬼师就是那个时候集训出来,以守护人界和维护轮回界为己任。 “乱天地,毁苍生。艾辰自领神惩,换一凡最后一次来生轮回。那次轮回,他将会忘记前世种种孽缘。许是心过哀伤,最后一次轮回重生,他直入空门,创天山寺,与皇族遥遥相望相守,最后修得金身,却也永世不化。” “他们可有一女艾乐?” “呵呵!神与人的后裔不受天地认可。艾乐既命中注定是凡人,便是凡人。几经轮回,是谁的女儿已不重要,无需追问!”无彦饮下手中剩余茶水。 她意识到自己问得唐突。若艾辰故意隐瞒,让艾乐以凡人之态存在于凡界,这怕是保护她的最好方式。而她百世轮回,不忘前世种种因果孽缘,怕是一凡不想忘记。 “以画锁魂,她可取任何一生灵的魂魄,唯独无名!因为无名本是神的后裔,可是她能夺去?”无彦起身,留下一笑,跃入长空,身后悠悠传来他最后一句:“如今神族最需要的是如何破解魔焰!” “谢谢师父。”望着无彦的背影,她由衷感谢,而后俯视天池,轻语:“恒天,我要回去完成师父的重托,有空再来陪你。”接着,傲世一个转身,飞离天池。 在赶回皇城的路上,她脑中杂乱之事已理出个大概。 原来六岁的柴郡公主意外破宫墙周边艾氏的结界时,同时释放学皇身上依附的魂魄“坏蛋”。他们本该是孪生兄弟,却不得不共用一皇体。那年他们十四岁,当带着躯体的学皇宫外遇上公子刘和涟芯,在海上“天下第一府”逍遥时,同胞而生的坏蛋只能是灵魂之态,藏于深海的“天下第一府”。而公子刘和涟芯却奉艾乐郡主之命,效命于坏蛋。 而后艾乐消失,原是去妖魔谷,欲以画取妖魔之皇无名的魂魄。却不知天下生灵,唯有无名,她奈何不得! 四年后,艾乐入宫,破例给不受皇上喜欢的柴郡公主作画,一画就是半年。待画即将完成那日,太子和柴郡公主先后患上伤寒。太子陷入疯癫之态,而柴郡公主被弃于乱葬窟。此时该是狐妖得时机,借柴郡公主之躯体,回到后宫。那年太子十八岁。 太子二十岁那年,迎娶夏影儿为太子妃。皇上突陷入疯狂,后宫大乱,柴郡公主与其他千人嫔妃死于乱箭之下。那是狐妖嫉妒夏氏,毁柴郡公主躯体,欲换得夏氏之躯。而此时的学皇夜夜梦里受作画白衣女子惊扰,误以为狐妖乃此女人,逼太子妃夏氏让出躯体……夏氏死在太子继位那年…… 步入皇城,她意料之外,学皇依然沉睡。 “情况有些诡异?他不可能到现在都无法醒来?”见到她,夜殇急忙道。 她冲过去握住学皇的手,体温正常,呼吸匀称,身体毫无异样。她转头望向夜殇道:“那面墙作画的女子是艾乐郡主。” “我早猜到几分。”夜殇略微焦虑。这天下不可一日无皇,而今学皇已沉睡三日。 “他魂魄仍在,为何不肯清醒?”落烟也面色沉重,沉思片刻道,“奇怪的是,我在他梦境里,却不知不觉给带入艾乐的回忆。” “转梦之术?”夜殇诧然。 “转梦?”她有些不解。 “我也是略有耳闻,若入梦者若极度想知某人或某事,会不知不觉梦到其他人事的过去,多半建于自己猜想,即使他人事实际上与入梦者丝毫无关。”夜殇有些担忧地望着她。 “我要回他梦境!”落烟紧抓学皇的手。 夜殇早猜到她会如此,立刻小声道:“自己小心!” 艾乐,在妖魔谷,你只用七日便可画像成双,为何画柴郡公主时却用了半年?如今你又在何方?学皇或者坏蛋,你不肯醒来,怕也是想知她在何方? 共同的心念,落烟顺着学皇迷糊的意念,回到他的世界…… “她在哪里?!她在哪里?!”深海底,他疯了似地狂喊! “你不能出去!”那是涟芯的怒吼! “呵呵!我不该是你的主人吗?”他冷笑,却无人能看到他此刻的面容。在他们眼里,他只是块白纱,浮动在黑幽海水中。 “主人放心,艾郡主已给主人打理好一切。即便她不能及时回来,公子刘也会把学皇留住。”涟芯对着白布似自语。 “什么叫不能回来?!”他想抓住她,挥手间却只能是个影。他突然发出“呜呜”声,心痛欲绝。他连实物都握不住,又能要求她做什么? “这禁幽深海,没有艾郡主暗念许可,你是出不去的。我现在要去帮哥哥留住学皇,你好自为之!”说完,涟芯鱼游上海面。 他拼命追随,却迷失在浓黑海域,感觉是一直游一直游,游了无数年月,突然眼前一亮,纯黑世界变得美丽清晰,碧蓝的天空映忖着绿油油的草地,一望无际。远处是那个熟悉的背影,一如既往地对景作画,画笔飞舞,画布上却是片空白。 “为何你要去给他作画?”他冲过去,朝她大喊。 她轻轻转身,淡然道:“他不过想让我画一名女子。可惜那女子只是个幻影,我又如何画得到他满意?!” “他可是妖魔之皇!你让我如何……” 他话未完,她一口鲜血喷于画布之上,如美丽的毒花,带着灿烂走向死亡。他下意识地伸手抱住她,可惜他只是一具没有实体的灵魂。看着自己双手穿过她的躯体,他第一次如此憎恨自己,憎恨这个遗弃他的世界。 关注官方qq公众号“” (id:love),最新章节抢鲜阅读,最新资讯随时掌握 110 遗画藏情 她倒在他眼前,而他只能痛苦地蜷缩在她脚边,祈求她自己醒来。这梦境最后能听到的,只有他“呜呜”的抽泣声…… “无法得到最强的躯体,至少应该拿回属于你的!”这是她苏醒过来后的第一句话。 “该离去的是我。”他平静应答。 “他才是出生时死去的那个。他寄居于你的躯体,不料却越来越强大,最后喧宾夺主。当时我未告之真相,是不想让你带着仇恨痛苦地活着。” 带着仇恨而活,是种无解的痛。这该是艾乐的心声:百次轮回,前世仇恨只增不减,从出生那刻就不知何为快乐,可谓活?或者称之为死却死得不彻底,更为确切? “呵呵!现在已无所谓,我不能看你再为我冒险!”他倔强道。 “连一个凡人你都斗不过!如何帮我夺天下?!”她突然站起,厉声吼道,“我护你十多年,如今我受点伤,你连扶我一把的能力都没有?你有何资格和我谈条件?你若不能强大,我会死得更快!”她愤然跑离他的视线。 他,不过孤魂一具,无体无形,飘忽不定。而孤魂只能寄居其他生灵。然其他生灵皆有自己魂魄,要入他体也不容易。他们只能飘于空中,等待那些新死亡之躯,魂魄离体转世之际,趁尸体余温尚存,偶尔可现形阳间几日。 这就是他的悲哀。他如何有资格说不能让她再去冒险? “哈哈哈!她要的是天下,不是你这具残魂!不是!”他愤怒地想推倒身前的画架和那幅带血画布,无骨双臂来回穿过画布百次千次…… 四周突然黑浪滚滚,要重新把他吞入禁幽黑域----囚禁的是幽灵,无法冲出的黑暗地域! 落烟突然明白,若找不到艾乐,学皇不会苏醒!她冲出层层黑浪,追着艾乐的影,飘离一个梦境,似进入另一个幻境。落烟道不出是何地,只见清湖中凉亭上,两较小女子身影正并肩而立,眺望湖景。 “哥哥向来疼我,要幅画作为生日礼物,他定会应允。”说话的是柴郡公主,童颜粉嫩,甚是可爱。 “这宫廷画师如此之多,公主为何非要找我?”应答的自然是艾乐。 “为我作画,不正合郡主心意!我们各取所需。”柴郡公主转身往着她,此时语气不再像个孩童。 “呵呵!说你只有十岁,我还真不敢相信!”艾乐浅笑着离开。 柴郡公主的肖像成画足足用了半年。当十八岁的太子握着柴郡公主的手,揭开那幅画时,公主心里清楚,从此以后,哥哥将不再是这个哥哥。艾乐描摹的是他们的眼睛,如此相似,如出一辙。当他们同时看到那幅画时,魔画摄取的是两个魂魄。那以后柴郡和太子皆不再是本人。 次日,太子重病,陷入痴巅之态,公主亦只剩躯体。她残息惹怒姜氏,不过是借她的手,消失得自然。 “主人,你不想去看看他?”空中忽然响起涟芯的声音。 不过眨眼之间,落烟已随梦境回到深海黑域。枯萎海草此时已成灰烬,只有巨石沉于海泥,似越陷越深。 “不需要!”艾乐立于一块巨石上,面色苍白平静。 “他醒后,已经数月痴狂!”涟芯说得极其小声,怕是惊扰主人。 “他会痊愈,只是不会记得我是谁。”艾乐透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微笑。 “主人,你如此照顾他,为何不让他知道?” “带着仇恨的记忆而活,是凌迟般的折磨。他不该活得那么痛苦。”艾乐抬头,似乎想看清一些东西,而这茫茫黑海领域,万物不生,她能看到什么? “他可会记得柴郡公主?”涟芯小心地问。 “会!过去如何成长,如今亦如何。他不会怀疑周边人的言语,也不会产生前后不搭的矛盾。他就是学皇,学皇就是他。”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可会记得深宫之外的事?”犹豫片刻,涟芯还是问道。 “你,希望他记得你?”一直立在高处的艾乐突然盯着涟芯。 “不敢!”涟芯立刻低头,隐退入黑暗。 “哈哈哈!可别忘了对我的承诺!”随着一声低吼,四周黑浪似突然复活般,不停翻滚卷动。 “我若消失,这护皇城结界定会漏洞百出,你要多少冤魂便会有多少!”她轻蔑笑着,守护皇族不过是个笑话。他们从生之日就互相残杀。守护不守护,终要消亡。 “哈哈!收他为徒,半年出师!你那条件可苦煞我莲公子!”黑色旋流如龙卷风般聚成柱,遂而缩成人形,竟是位绝美男子,身形略微偏细,不输窈窕女子。只见他斜眼望向艾乐,带着一抹邪笑。 是他!落烟震撼!大大烤鸭店里,正是这位莲公子出现在她梦中,手如兰花细微轻动,万魂香和柴郡的影皆扑向她!居然能出现在神的梦境?他又是谁? “你藏于我深海领域数千年,若不是我睁眼闭眼,何来如此多厉鬼,供你练就冥控之术?!”艾乐望着他,接着冷笑几声。 “哈哈哈!若不是他在我禁幽黑域里游魂数年,这半年又如何够他出师?”他细挑着修长指尖,似女子画甲般细致,而后细声道,“当时我不吸食他魂魄,已经很给你面子。” 艾乐游离南国疆土,几经波折,辗转妖魔谷时,坏蛋魂魄曾被困深海,原来是困于莲公子的禁幽黑域。 “呵呵,如今你倒是要感谢我,送你一个可控天下人族的徒弟!”艾乐狂笑几声,消失在深海。 “懂我者,艾氏也!哈哈!无名,你要护多少凡人,我便杀多少!你噬魂不出,我便让厉鬼食之!”他大笑着跃出几步,突然回身,十指如藤条骤然生长,直卷落烟脖子。这突如其来的攻势让落烟惊恐万分,无法挪步亦无法招架,整个身体顿时被卷入上空黑海,似万斤重压。 “你在我体内游魂数年,如今又要扰我清梦?” 伴着一低沉呼吼,四周黑浪滚滚,恍惚间她看到坏蛋的影从她身上脱离?难道坏蛋一直付影她身上?心底突生一念:孤魂一具,谁要拿便拿去,本就一无所有,如今更无法奢望!她突然明白,这是坏蛋当时的心声! 记忆重出,却不是她的! “呵呵!果真皇族之后!”耳边低吼继续传来,她看到点点白雾隐现在黑浪中,越集越多,越靠越近!耳边传来他们鬼哭声。 “吞食他们!或被他们吸食!”声音突然大吼。 坏蛋冷笑!一动不动躺在黑色漩涡里。之前他一直拼命地游,只想知她在何方?如今即便知她方位,他亦不能如何。不如就给这些白魂作饵,吸食而散。 千魂一涌而上,他瞬间淹没在白雾团里…… “娘娘,这胎儿似乎还有余气?” 耳边鬼哭声哀,这声细语却如针扎,他似乎看到那女人斜看他一眼,淡然道:“就当死了处理。 出生便如此软弱,深宫之中如何帮我稳定这后宫之位!” 白绫刺眼,一圈圈绕过他颈项!如在胎儿时期,腹中脐带早已缠住颈项。 “日食魂魄上千,便可修成厉鬼!你想要的,指手可得!” “啊----”他狂叫着,猛地睁开双眼,疯狂地咬向四周白魂,吞噬他们最后的飘零。恶臭如厕,入体如针。他们在他体内最后的挣扎,如万刃腹中刮皮。他知苦和痛,此时除了忍,别无其他! “果真不可多得!哈哈!这些白魂,皆为几世无**回的皇族。今日起,我就是你师父。” …… 艾氏结界破,皇城孤,狐妖肆意出入!后宫乱,千魂哭!而那些年里,死去的冤魂,又何止上千? “她逼他拜师莲公子,困他半年!只因她早知自己凡人寿命不过那半年。为柴郡作画,是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呵呵,她苦撑半年,就为了那句,画若不成功,出师公子莲,魂魄亦可强夺!”那独站海崖,眺望远方的白衣女子,忽然低头,望着怀里的红狐。她有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深蓝如海,据说那是神族的象征。 良久,她才继续温柔道,“小红狐,若不是遇见他,你又怎有机会日夜缠我脚下。你早通灵性,代我守着他吧!莲子有芯却无藕!今世我为艾乐郡主而生,她亡我亦不可活。”随着红狐一声悲鸣,蓝带滑落深海。紧接着,那女子细小身躯坠入海崖,瞬间被汹涌海浪吞噬! 和他在一起逗狐狸的日子短暂而美丽,无奈情丝暗长,君卿狐心皆不知。待心明这朦胧之意时,已不知如何解开那万般纠结? 莲子有芯却无藕!荷叶无情藕连连! “嗷----” 红狐对天长鸣,一直守在悬崖顶,久久不肯离去!突然,她狠狠撞向崖边凸出崖石,血浆散满一地,脑袋迸裂而亡!留狐尸陪她海角孤寂,取狐魂陪他深宫缠绵…… 原来,狐妖游魂乱葬岗,拾到柴郡公主的躯体,断不是偶然路过!她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他,那声“哥哥”依然叫得清甜。一切仿佛回到从前,一切又似乎起了最根本的改变。 111 公主逆袭 学皇十八岁那年。 “公主画像已至尾声,明日午时你可带她一同来取画。”那是艾乐郡主最后一次出现在皇城,从此销声匿迹。 次日,学皇握着柴郡公主的手轻轻揭开遮画白纱。画中女子容颜靓丽,特别是那双眸,似她更像他……以画锁魂,从此他们皆深锁画间。 眉目一点残念生,浮生一画锁清魂。 太子东宫。 他只剩一具空壳,疯癫数月,怕光怕人,只知重复一句话:“她在哪?她到底哪?!”此刻他有灵魂,却是全新的灵魂,沉睡躯体里还未苏醒! “我马上派人去乱葬岗找她!即便是尸体,也给你抬回来!”一蛋双生,只取一皇!姜氏亲手遗弃一个,最后这个不能不保! 数日后,柴郡公主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眼前。那声“哥哥”依旧叫得柔美动人。他的痴狂在她的魅惑下,渐渐好转。 那日不过一普通的日子,他正更衣就寝宫,突然剧痛如电击穿全身。他痛苦地紧抱双臂,蜷缩在地不停翻滚。脸色泛黑,似有道道波浪在皮下涌动,来回分离皮肉。身边宫女太监早已习惯他这痴巅之症。每每这时,其中几个便会飞快跑去通知柴郡公主。如今全后宫皆知,只有这个公主,才能使他安静。 片刻后,柴郡公主冲入太子寝宫,立刻搂他入怀,不停嚷道:“看着我!看着我!” 他泛黑的眼白在她媚惑的狐眼下,渐渐涣散,身体抽畜缓慢平息。狐妖媚惑之术,可暂时定魂,却无法解除他痴巅之根。宫女太监们把他移回床,看着他沉沉入睡后,才敢挪回原位。 望着浅睡中辗转不安的他,她心里一阵哀叹。 “为何我会这样?”厚重的被褥下忽然传来他沙哑的声音。 “睡吧。”她平静应答。 “连日恶梦,眼前团团白雾浮动,似可吸食。”他忽然转过身,紧抓她的手,哀求道,“你可知这是为何?” “睡吧。”她的回答如此苍白。 他突然又不停抽畜。许是不想再次失态,他急忙放开她的手,转身面墙而卧。 “你回去吧!我不需要可怜!”他努力咬字清楚,却抹不去牙齿磕碰声。接着他拼命把自己藏于厚重被褥之下。似乎只有黑暗,才能给予他平静和希望。 “你等我!”说完,她抽身离去。 等我!那是黑暗中等待死亡的感觉。而此时,他除了感觉到一种活着被兽啃食的剧痛,还剩什么?体内有种**,一种啃食的冲动,似乎闻到腐尸的味道,如此香甜诱惑。他猛然跳下床,冲向一旁的宫女,张嘴就咬。这对留守东宫的宫女太监也是常事。他们立刻过来拉开他,掏出块骨头塞入他嘴。忽闻空中一阵迷香,宫女太监立刻倒地,唯有他清醒。 他抬头,流着黑脓的双眸死盯着她。 “食吧。” 她挽起丝袖,雪白手臂横于他眼前。空中弥漫着腐尸味,那是他习惯的味道。尽管他痛苦地挣扎,却抗不过毒素般的诱惑,利齿破肌肤而入。他脸上影透的黑似得到极大满足,渐渐褪去。如一下松懈的皮球,他软软地倒在她怀里,沉沉睡去。 “出师公子莲,定为上界厉鬼,可控食魂之欲,无需日日吸食。如今你尚未完全苏醒,自是无法控制。这偶尔之需,我满足便是。反正这躯体本就阴气厚重,要招几个魂魄也不难。”她边自语,边抱着他往床上走去。看着他安静入睡,她紧凑的心略微松弛。 涟芯心里留的,是海面风光无限的学皇,还是藏于深海底的那个“坏蛋”?涟芯让她陪伴的,是心底的学皇,还是艾乐郡主交付的“坏蛋”?她自己都纠结不清!只知他体内渐渐复苏的魂魄,不再是普通的灵魂。修成厉鬼,必靠食魂而活!她心知终有一日,她会无力定他心魂。食魂之需将是他本能,无法逃避。 这些死灵腐臭,是他熟悉的味道,却不是她能忍受!记得涟芯很爱干净,每日都会给她洗澡,然后坐在太阳下陪她凉干毛发,并帮她梳理整齐。那是很惬意的日子,当时的她还是只小红狐。 她步入凌海宫,在后院清泉边找到那个两鬓斑白的女人。 “娘,哦不对,我该叫你万姐姐。”她温柔道,那是狐媚之术。 狐王之女万魂香,亦柴郡公主之母李氏妃,回头望着她,出奇的平静:“这清魂香浴,你放心享用。我女儿的身体,自会好生款待。” 她早闻到沁心的薄荷香,如今靠近清池,香味更为浓郁,有种引力让她有想跳入池中的冲动。 “原来姐姐早知我不是柴郡公主。”此时已无法客气,她急忙解去衣衫,步入清池。 “呵呵,我女儿内敛,绝不敢如你这般出入东宫。本以为那日可借姜氏之手,送她出宫。谁知她比我想象的成熟,自己做了决断,连我都给埋在蛊里。”万魂香边说边往水里倒入液滴,整个凌海宫顿时溶入在奇异香味里,似浓雾更像是某种结界。 “呵呵,姐姐在此深宫,过得可不怎样啊!”她突然笑道,“我拾到这具躯壳时,里面空无一物,省了好些功夫。狐王只让姐姐迷惑一人,可不是要姐姐弄出如此多乱子。” “哈哈,我做我想做的。”万魂香冷笑着。 “这皇族里三层外三层受艾氏家族保护,妖魔皆要回避三尺。北苑那洞口姐姐还真费了不少功夫。居然连艾乐都无法察觉。既是如此,当时为何不直接让柴郡公主潜逃?”她淡然道,看着清水拂过雪白柔嫩的肌肤,突觉手臂那两道齿印有些刺眼。 “若不断这孽缘,她怎会离去?!”万魂香面色微沉,透着些许无奈。 “原来姐姐早就料到艾乐会乱阵脚,定收了学皇。想让柴郡心死,却不料心死人亦死!”她笑道。 若艾乐是被算计的那个,涟芯便是冤陪的那个。 “他喜白纱,明日你跟着宫廷画师学作画。”万魂香忽然转变话题。 “多些姐,哦,不,多谢娘亲。”她露出一抹稚气的笑。 “这个太子对我们也很重要。” “如是这样,我要请娘亲去东宫走一趟。今夜那里腐尸味太浓,我本想过来和娘亲讨些香料。不过若娘亲能亲自过去,怕会清理得更干净些。”她闭眼躺在池水里,面带微笑,悠然道。 这皇城护界,唯有艾乐郡主能做到毫无破绽,依然给万魂香钻到空子。如今艾乐不知去向,结界漏洞百出,不正成了狐妖的天下?万魂香等的怕就是这天! 从那以后,每每太子陷入癫狂之态,只有咬破柴郡公主的手臂才得以控制。 吸食吧,这是你熟悉的味道。她心在呐喊,亦在他破肌肤而入的那刻悸动。有时他清醒过来,会搂她入怀,“嘤嘤”地哭,似内疚似疼惜更是无奈。她总是安慰他,不过蚂蚁咬咬,破的皮总会再长。 只是那夜,他突然清醒过来,清醒到她害怕。 “你是谁?”他厉声相问。 “我没有名字!”她平静应答。 他大嚷道:“我是谁!我又是谁?!” 他是谁?她无法回答。一个带着学皇的记忆,却不断受遗忘的断忆惊扰的坏蛋?或者就是一厉鬼? “你可是她?”他突然盯着她双眼,似乎想看穿这场迷雾。 她避开他目光,沉默不语。 “你到底是不是她?!”他突然抓住她双肩,绝望中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她是谁?”她反问。 “她是谁?”他茫然,连要找的人是谁都不知,他又有何资格去寻找? “呵呵!”她推开他,留下一抹魅惑的笑,起身快速逃离他的视线。 如今的他,不再是涟芯的学皇或艾乐的坏蛋,而是她从心底想照顾的厉鬼。 如此折腾半年,学皇痴狂之症才有所好转,复发次数逐渐减少,最后消失,算是痊愈。皇族得以喘息。柴郡公主双臂齿印斑斑,新旧交错,凡见者皆心寒,从此公主裙袖遮臂,不再展露。唯有她单独在他面前作画时,她才挽起长袖,一笔一画,学得认真,画得入心。 他常常看到痴迷,那白衣作画的身影,在脑海里如沉船被拉出水面,一步步走向清晰,走出死亡的影,似乎重新复活。 学皇十九岁,皇家狩猎为他庆生。历代以来,狩猎都是皇室兄长陪同,公主们自是不能参与。她也不例外。 “狩猎不过数日,妹妹无需担心。到时我给你带只狐狸回来。”不知为何,他突然想送只狐狸给她作伴。 “可知为何皇上要带上李氏妃?”她小声问。李氏亦万魂香自己都不明了,为何此次皇上指名要她相陪? 他摇头。皇上点妃,做儿子的定不会干预。 待狩猎皇族队伍离去的第二日,贴身宫女悄然来报:后宫花池又发现一具女尸,死了好几日。颈项留有齿印,似被异物所咬。一连数日都有宫女太监悄然死去。她早有不详预感,却又无法预知。 112 狐泣鬼伤 突然百名宫廷侍卫冲入凌海宫。她尚未弄清何事,一阵白粉迎面扑来,她顿时手脚皆软,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法师,可看出些端倪?”说话的是随后出现的姜氏,她停在不远处斜望她一眼,似有忌讳。 “这妖魂散乃天山寺绝品,只对狐妖有效。她若不是,不会身骨皆软。” 此话一出,围观的宫女太监甚至是侍卫,皆吓得后退几步。原来这狐妖杀人之说早私下传得惊心恐怖。透过人群,她看到一位法师立在姜氏身侧,身材瘦小,眉须白长,眼露凶光。 后宫频频出现死尸,怕是学皇厉鬼本性大发,不得不为,她替他认下也罢。想到这,她反倒冷静下来,露出一副生死随意的神情,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如今这后宫人心惶惶,大师看该如何处置?”姜氏故意提高嗓音。 “只能火焚。” “就地火焚!”姜氏突然大声命令道。 “呵,你,可考虑清楚?!”她冷冷应句,似阴风刮起。周边侍卫吓得又退后几步,手中刀剑微微晃动。 “妖孽!天山寺可容你放肆!”大师厉声大吼,声正音圆,倒是起到镇定作用。 几个侍卫立刻上前泼油污在她身上,另一侍卫早持火把在大师身后等命令。待泼油污侍卫退回,他一个跨步上前,毫不犹豫地朝她扔火把。顷刻间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原来他们早有准备。大师说得没错,她本是狐妖,无怨可诉!天山寺的妖魂散也具奇效。本是借体,如今狐魂居然无法脱离,似被套牢。而这油和火,亦不是普通之物,感觉躯体和魂魄皆焚为灰烬。只可惜了这具美丽的躯体,不知学皇可会惦念这张稚气的容颜? …… “妹妹!妹妹!你看,春天到了。” 迷糊中,她似听到一阵“吱吱吱”声。不是人语,她却奇迹般地知道那声音之意。她缓慢睁眼,一团毛茸茸的火红物在眼前晃动,而后她分清那是只红狐狸。 “我就知妹妹还活着!”那红狐继续“吱唔”着,看似很快乐。 她忽然觉得奇冷无比,立刻意识到自己混身无毛,似刚刚出生。那红狐极有灵性,急忙跳到她身边,相依而卧,尾巴还覆盖她全身,温暖如被褥。她睡意侵袭,沉沉睡去。 “妹妹!妹妹!你看,春天到了。” 又被一阵吱唔声吵醒,她懒懒地抬眼望了望洞外。枯树早已翻出新芽,鸟儿相互林中追逐,欢快啼鸣。她伸出舌头,本能地想舔舔自己前抓,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前抓,亦没有后肢。她出生那日就是残缺。她闭眼努力睡去,心里不停祈祷:姐姐,下个春天,不要再叫醒我……那红狐跳到她身边,相依而卧,伸出舌头轻添她身。此时她已长出一些美丽毛发,红得发亮。 “妹妹!妹妹!……” “求你!不要再叫醒我!”她终于懂得如何吱唔着吼叫----就让我这样安静地死去。下半句她无法说出口。她知红狐一直陪着她,一个又一个冬天。 红狐不再吱唔,跳到洞穴口,最后看她一眼,消失在她可望见的绿林里。又是一个春天,她冷得冻结,只能自己吱唔着小声哭泣,再也没有那温暖的狐尾给她做被。林中鸟儿会啄些野果放在她嘴边。就这样,她奇迹般地活下来,那身世间少见的毛发越发惹眼。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这只红狐的名字----“红莜”,是看着她出生,而后一直守护着她的姐姐,即使她出生便是残缺,即使父母早早弃她而去。那是姐姐红莜决意离去,不过想修得个人形,可给她更好的地方生存。 她被活剥毛皮时,还残存一些记忆。只是后来狐魂漂浮,不肯轮世,千年后,连最初不肯轮回的理由都忘得干净。若不是狐王赏她半个狐皮,那日也不会天山寺遇到太子学皇…… “姐姐!姐姐!”她叫嚷着惊醒。 “公主醒了!公主醒了!”耳边传来宫女欢快的叫声。 她环视四周,古香古色的帐帘床椅,正是自己小居。身上那床丝滑软被也是自己最爱,此时正透着温暖环抱周身。身上有些疼痛,不过这些伤痛于她来说,不过是她人之躯。 原来皇室狩猎区在城郊不远。当时凌海宫浓烟滚滚,正高处瞭望猎物的太子学皇以为宫殿失火,策马如飞赶回皇城。据说当时的太子,双目泛红,驰马如腾云,速度已不是常人所能驾驭。到凌海宫时,马匹立刻倒地吐血而死。后有传言,那马其实早死于路上,不知如何撑到宫殿? 太子直接冲入火海抱出她。但是姜后命百名侍卫阻拦,拦者皆斩,连姜后也受重伤!众人都道太子又入痴巅状态,不敢靠得太近,唯有太医轮流坐阵。 “折腾几个时辰,公主气息渐渐平和后,太子才回去更衣疗伤。”末了,宫女又补充一句。 她禁不住露出一丝微笑,心里一阵甜蜜。原来在太子心里,她这般举足轻重。其实,她和太子一样,皆是从出生那日便被遗弃。她没有名字,甚至连自己从何而来都毫无印象。就这点,太子比她好,至少他知自己父母! “终于醒了。”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宫女急忙退让,来自正是太子学皇。 “哥哥。”她小声应到。 “醒来就好!”他走到床边,温柔地看着她。 “多谢哥哥相救!”她欲起身道谢,他示意不必多礼。 “天色已晚,妹妹早些歇息。”他轻拍她手背几下,笑着起身正欲离去,忽然面露痛苦之色,摇晃不稳。身后太监立刻上前扶住他身。 照宫女之前所说,他如此策马回城,后又杀侍卫无数,怕是潜意识动厉鬼本性,只是自己不知而已。 “哥哥也回去歇息吧。”她立刻吩咐宫女太监带他回东宫。 待他们离去,她马上支撑着爬起,离开凌海宫,却是往乱葬窟急驰而去。 乱葬窟,孤魂野鬼最爱之地。他们嗅尸寻找生机,借尸回阳逍遥几日。她毫不犹豫跳入尸坑,躺于恶臭尸水间,等待寻尸的孤魂。她阳气本就不足,此时又完整无腐,当是孤魂野鬼的最爱。原来这半年里,她以体诱白魂,待他们入体到完全操控之前,她飞速带回宫满足太子学皇的吸食所需。 “又是你!”突见一黑影站在坑边俯视着她,面色丝毫不惊讶。 “追我魂魄如此多年,你认定的轮回之路,未必是我想走的路。”她略微吃惊却不慌乱,只冷然应答。 “我会找到你的名字。” “呵呵,我没有名字。我本该死在出生那一刻,若不是姐姐拼命叫我,我又如何能折腾到今日?” “最近后宫冤魂不断,可是你----” “呵呵,这不正和你意?若没有这些冤魂游荡人世,神族可还会有御魂使?!”她朝他冷笑几声,“我只食孤魂野鬼,不残害其他。” “孤魂野鬼,也有转世轮回的资格。” “哈哈,若他们不愿重生,何需勉强?所为轮回正道,未必是他们所愿。生亦苦,亡何哀?”说着,她猛扑向一直缠着她周边飘离的白魂,吸食入体。 他默然跃入高空,左手持弓,右手持箭。紧接着金光点点如春后细雨,她身边白魂一个个消失,却不伤她半毫。 “哈哈,这天下魂魄随处可得!你阻止得了这次,未必能阻止下次!”她突然大笑,而后笑声截然而至,不知何时学皇,姜氏,还有法师领着上千侍卫,重重包围乱葬窟。此时各个都无比恐惧地望着他们。 “你,果真不是人类!”学皇突然大吼道,“我策马急驰赶回凌海宫,利剑伤我娘亲,把你从火里救出。想不到你居然不是人!和我不是同类!” “同类?!”她苦笑一声。 他可知自己是何类?他的记忆何时才能复苏?或者艾乐希望他永远不要复苏? “会儿!你还犹豫什么?!你如何在群臣面前发誓?若能证明她不是人----”姜氏颤抖大叫。 学皇突然大吼一声跳入尸坑,挥剑朝她乱砍。此时他泛红的双眼渐而转黑,面目狰狞,呼吸急促,似见到久违的猎物,目标却不再是她---- “御魂使!他是神族庇护的!”她仰头大叫,“我求你!” 求你,请收了这些白魂,包括藏在我体内的! 她仰望着御魂使,双膝缓缓跪下。 人族之皇,即便是厉鬼,也只能是秘密!他绝不能在他们面前吸食白魂!人族不会放过魂妖,更不会放过厉鬼!而公主这具躯体有血有肉,学皇的利剑早把她伤得体无完肤,不死于御魂使手下,亦难活过今夜! 御魂使遥望着她,重新抽出一支金箭,箭锋正正对着公主的躯体…… 如若来世,我还只能是只红狐,即便四肢残缺,也会嗅着我们的回忆,找到你----她凝望着那泛黑的双眸……此时在她眼里,他不是学皇亦不是坏蛋,而是与她极其相似的----厉鬼! 113 太子立妃 狐魂千年,金箭断弦。正道轮回,非她所愿! 金箭出,鬼魂惧!却不料这只金箭并未散成针粒,而是直直插入学皇右肩,透过肩胛骨。他应声倒下,所有痴狂得以停歇。她撑着满是鲜血的躯体,愕然愣在原地。 “杀了他们!”姜氏回过神情,惊慌大吼! 上千侍卫立刻拉弓引箭,箭雨呼啸而下。御魂使一个俯冲,抱起她跃出包围圈,扬长而去。人类利剑居然伤不到他半分。 …… “如今皇城护界漏洞连天。艾氏家族边修补,边大力寻找艾乐郡主。人心本就鬼魅魍魉,利欲熏心,多几个冤魂厉鬼,在神族眼里也不足为奇。七界纵然不会因此掀起大波。你若想回去,我不阻拦!” 御魂使带着她立在京华城最高楼阁顶,遥望整个皇族宫殿。她离开那里已整整一个月。如今身上百处剑伤已无大碍,疤痕却无法抹去,正如那日的记忆。 “为何不用金箭取我魂魄?何须追得如此辛苦?”她轻叹,双眼一直遥望皇城,不曾留意身边御魂使的目光停留她脸上数次。 “金箭所收,永世无**回成人,亦无法修神。御魂使的原则便是,能不用武力,坚决不用!”他底气略微不足。 姓氏名谁,出生时就该被授予。她是不被认可的那个,游魂几世从未想过讨个名字。他如何温柔地收她魂魄?或者她故意不要这名字?而他如此固执多年,真的只为个名字纠结? “白魂入此躯体虽短暂,但这入侵和被吸食的过程皆会损伤这身。你最多能保持这份容颜一年。一年后便会慢慢腐化。”他似自语又似说给她听。他可是在等?等到她尸骨腐化,自愿轮回? “我要如何回皇城?”她转开话题,双目依然凝视远方。 “随我来。” 他带着她跃下楼阁,越过几条街道,只见众人围着一高立牌子窃窃私语。原来,太子学皇一直在找柴君公子,皇榜满城皆是。只是她伤得太重,重到躺床上整整一个月,何来余力顾及其他? 看着她揭下皇榜,他默然转身离去。她答应他,一年后,待这具皮囊腐化,她便领个名字,转世轮回。 那日皇城出奇平静,他高立宫墙上,面色沉稳,看着她一步步走回这深宫,走向他自己。 “回来了。”待她走到他面前,他露出平和地微笑,浅声道。似乎一切都未曾发生,或者都被遗忘? 她半蹲下身行礼,平静应答:“多谢哥哥牵挂。” 入宫之前,接见她的官员早已确认千次她的身份,而后隆重打点一番。此时的她,头戴玉翠身着镶珠带银长裙,裙服如荼覆盖路面,红艳绝尘。当然已是成年的太子着装不会逊色。虽避开大红色泽,长袍以深蓝为主,但腰间护肩却有红纹装饰,似有意搭配她的红纱裙服。晃眼看去,他们的色泽十分协调柔和。 她突然觉得,这像一场娶嫁之礼。他默默给她的承诺? 他们并肩走入皇城,一路无语。身后是上千随从,看似热闹却写不尽落寞。苍生无穷尽,能相护相依的,只剩身边这个。 后来她才知,那日乱葬窟一场混乱之后,姜氏重病不起,日夜说着胡话,似鬼魂缠身。太医看过数次,除了给她喝药睡觉定神,也无它法。天山寺因滥杀野生狐狸,被皇室严惩。凡去该寺上香祈祷者,皆格杀勿论。从此香火全无,寺里僧侣为求活口,纷纷离去令投门户。凌海宫因那次大火得重金重修。为护李氏妃不再受惊吓,侍卫增百,日夜守候。 步入自己宫殿那刻,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双眼,原来人间奇景可如此臆造。 他给她打造另一个“天下第一府”。人工凿开的海天一色和各种海景,如梦似幻。如今的凌海宫才真正是一绝。他何需多言?一切皆说明他为她弥补的心。 如果只剩一年,我要如何陪你永远?她心里不停地自问。 春去秋来,太子学皇步入二十岁年华。 那场宫廷歌宴办得豪华!庆祝的理由却极其简单:皇上微服出访江南数月,终于平安归来! 皇室娶妻生子求个“早”,大都年纪尚轻便妻儿成群。太子刚入二十,皇上也不过三五出头,正值风华。若不是太子十八岁那年痴巅数月,如今怕早有妻儿。 话说从开古一凡皇祖至今,人族也有万年族史。所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到他们这代已是根基雄厚,万事无忧。苍生七界,当今皇帝自觉人族最弱,弱中求存实为不易,于是自命为“七易”,排于七界之末。生之不易,不求功,但求无过。 据说这七易皇,除了后宫嫔妃,就喜狩猎。太子患痴狂那些日月,他终日郁郁寡欢。许是不忘初为人父的愉悦,众多子嗣中,他独爱长子学皇。出生之日便定太子之位,从此独享万千宠爱。据说除了学皇,他特别喜爱艾氏皇亲族的艾乐郡主。 艾乐乃艾皇亲次女,艾正为长子,艾芩为小女。据说艾乐出生时得仙人指点,慧眼顿开。凡过目之物,均长留于心,悟性极强,深受皇室宠爱。七易皇常常邀她入宫,品茶作画。如今艾氏家族表面虽无风浪,但爱女了无声息,艾皇亲能不忧郁成疾?七易皇此次出游江南,实为陪艾皇亲出去散心。他们顺利回京华城,这欢宴总要做得有木有样。 太子学皇自是上座,与父对饮。而父皇另一侧的陌生女子,早已吸引他眼球。那女子不过十五,脸圆大眼,面如桃花,稚气浓郁,此时只能论为可爱,不能称之娇艳。她一直目视歌舞,似未见过世面,开心兴奋丝毫不藏,尽显双颊。 “她叫夏影儿。”七易皇突然朝学皇笑道。 听提到自己名字,她侧过脸,朝学皇一笑,点头轻呼:“学皇太子。” 他收回眼光,只冷冷“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七易皇面色微沉,提高嗓音道:“夏影儿从今长居东宫!以太子妃的身份!” 一切出乎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掌控之中。太子学皇沉默半晌,而后抬头望了夏影儿一眼,闷声应答:“遵从父皇意愿!” 他们对话虽简短,但当时所有歌舞早已停歇,千双眼睛早就盯着高台上的他们,耳朵竖直倾听。太子一声应允,下面歌舞重新开场,似唱得更欢。唯有一身影,默默退去----柴郡公主。 “他心里从开始,就不曾有过你。你不过是受恩人所托代为照顾。如今他羽翼丰满,你又何须再伤神?”身后传来万魂香的甜桑音。 “可有法留住这身体?”她回眸相问。 “呵呵,柴郡公主与太子学皇,天生兄妹。即便你能留住这躯体,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他怀里,终究要躺着别的女人!”万魂香伸手,轻抚过柴郡公主的脸颊,摇头道,“为满足他食魂所需,你算是毁了这副好身骨,可惜了我女儿这具天资。” “姐姐,不想保住?” “白魂噬骨,血肉渐腐。我那清魂香,不过除个臭味罢了。她既然舍弃,我这娘亲又何苦替她守着?”她轻笑几声。 “姐姐在这深宫并未受宠,夜夜纠集狐群作乱,这又是为何?”她有些好奇。 回宫这些日子,她已察觉好些嫔妃宫女,生相太过完美,不似人类,狐媚之气甚浓,清魂香处处皆是。人心涣散,姜氏自是日夜噩梦,不知所云。七易皇出宫数月至今才归,可有感知变化?或者本就人类,根本无法抵御狐妖媚术。 万魂香笑言:“我想要的,不过是多几缕清魂罢了。”说完,她转身离去,瞬间消失在夜色间。 她仰望夜空,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涟芯。记得涟芯很爱这个世界,万物生灵皆有权生得快乐,享受此生,来世相忘,亦可重新开始。 为何她总不肯忘记一些东西?是一直守着她的红狐,还是现在的学皇? 那场歌宴最后,连太子学皇的新婚之日也敲定:两个月后。据说是艾氏皇亲选的日子,正是艾乐的出生日。七易皇高兴不已,当场赐与夏影儿,宫女侍卫千名,珠宝银两上万,直接送入东宫。东宫立后主,所有亲属家眷未经许可,不能擅访。她总觉得最后那道旨令是冲她而来。 因皇室要筹办太子婚宴,加强警戒。整个皇城不再允许宫女太监嫔妃胡乱走动,她和万魂香也不例外。为这婚宴,整个皇宫如临大敌,步步为营,站站是岗,说不出是喜庆还是重压? 两个月,说快不快,说慢亦不慢,而她再也没有见过太子学皇。探访祝贺请求次次被驳回。他对这婚宴似乎很上心,而她绝望到死心。 万魂香没错,从一开始他心里就没有过她,甚至不知她的存在。那时的她不过是只日夜赖在涟芯怀里的红狐,供学皇玩乐。而这个深海里出来的“坏蛋”,根本没有机会见过她。他见她时,已是这柴郡公主的躯体,而这躯体终将腐化。 他们之间,又能留下什么? 114 重楼深锁 东宫,太子学皇婚宴。 持子之手,与子偕老。 太子学皇握着夏影儿的手,点燃那盏祈福长明灯。隔着红头纱,夏影儿看着祝福灯冉冉升空,那时的她觉得是幸福的,心里装满对未来的祈望。而后围着太子湖四周的千名宫女,也放飞手中的祝福明灯。天空顿时明亮无比,红绸飘飞,充满希翼。似收到信号,礼花争先恐后窜上夜空,绚丽绽放。正如那时她,只想为他绽放。 却不料,她的幸福如昙花一现。 后宫那场屠杀来得太过突然。先是坐在高处谈笑风声的七易皇突然仰天狂笑,笑得惊恐,最后众人终于听懂他嘴里冒出的字句:“妖孽!妖孽啊!都是妖孽!”。而后他失心疯般地跑出东宫,因手里紧握宝剑,见人就砍。众人不敢强硬阻拦,连太子学皇和艾氏皇亲都只能紧跟其后,小心关注。 她挤在慌乱的人群里,紧张地搜寻他的身影----大礼所成,从今相守的太子夫君。他去哪,她便要跟去哪。却不知几个时辰前,上百禁卫军收到密令,聚集后宫北苑。所有未出席东宫婚宴者,皆强行给带至北墙,未能反应何事已被乱箭射杀。 据说弓箭手换了三批。最后一批领命时,七易皇正好疯笑着赶到,嘴里狂喊:“杀!杀得好!” 从东宫跟来的众人吓得咬舌!连太子学皇都煞白了脸。尤其是柴郡公主冲入箭阵那瞬间,他飞身过去时,第三批射杀已结束。千人成尸,无一活口。血染宫墙,惨不忍睹。 杀戮停歇,七易皇亢奋的神情忽然冷静,曲扭的面容恢复正常,只听他冷冷说句:“都烧了吧!乱葬窟怕装不下。”而后拖着极其沉重的步伐离开。众人早已双膝俱软,根本无法抬步跟随,只有艾氏皇亲相伴他身侧。 空气凝重无语。学皇抱着柴郡公主从尸体群走出时,众人连滚带爬退出百步远。学皇痴狂起来,死的会不止上千。而这些,刚刚入宫的太子妃夏影儿又怎会知道? 他抱着那滴血的美丽躯体走过她身前时,并未多瞧她一眼,只是平静道:“家中出些意外,你暂且去东院歇息。” 当时她不知东院是何地。随着几个宫女步入院落时,心里觉得环境还算清幽。几间厢房相连,家具摆设虽不如东宫奢侈豪华,但和民间相比也算气派。数月后,她才知东院既是冷宫,而这一歇就是三年! 三年里,她不许跨出东院半步。吃穿用度他不曾少她,笔墨纸砚应有尽有,宫女们也不敢怠慢。只是他不再出现在她面前。回想起来自己都不相信,迷恋上他不过是入宫后那两个月的事,她就这样恋上他的沉冷。那两个月里,他每日都来陪她,话不多。偶尔会请她下棋,有时还让她画几幅画。幸得江南夏家也算有头有脸,从小得父母疼爱,有专门私塾传授琴棋书画。这棋无法赢他,这画倒入了他的眼。每次作画,他都看得入迷。 原来太子痴迷书画。她第一次觉得自豪,学有所赏。女为悦己者容,她觉得她的画就是为悦他而作。 十五岁不过懵懂青春,还是躺母亲怀里撒娇的年岁。若不是父母苦心规劝,她也不会跋山涉水,远离家人,来到这座陌生的城池。她第一次见到他,其实是在歌宴之前。奉七易皇之令,宫女们带她游览紫林苑,特别是那株神花。 未靠近神花树,已听到一阵欢笑声。只见一女子蓝带遮眼,摸索着追逐身边宫女们,笑语不断。忽听那女子撒娇道:“哥哥,她们跑得太快!” “呵呵。你蓝带不要扎得太紧就成了。”接话的是斜靠树下的矫健身影,他拉过女子,轻解蓝带,小心擦去她额间汗水,又细致地为她系上,故意透着光。 那是她第一次遥望他,粉红神花下那身深蓝长袍特别显眼。绸缎镶银,含带玉石,带着迷幻流光却不入俗。他眼光柔美,却似只容一影。她们告诉她,那就是太子学皇和他最爱的妹妹柴郡公主。 “早有倦意,这神花可下次再赏。”说着,她转身离去。他们的故事她知道不多,只是当时不愿打扰他们的和谐。 歌宴上七易皇突然宣布,她将以太子妃的身份入住东宫。当时她比他还要惊讶,只是从小礼德教育,她已习惯平静待物,不大怒大喜亦不会显露忧伤。她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微笑,即便他锁她重楼三年。而她,至今都未能明白,那本该是场全城欢宴,为何最后变得阴冷恐怖,血染高墙? 如今她出落精细,美若芙蓉。特别是那双眼睛,望物知意,很多时候无需言语亦可表达。这三年的寂寥,她日日作画。那日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抖落手中的画笔,而他望着那幅未完结的图案,久久不能移开双目: 千年神花常开不败,花树下的少年轻解蓝带,少女含羞低眉。落花几欲飘出画外,而空中似传来阵阵笑语。 他禁不住触摸画布,良久才缓缓道:“可否送我?” “三日可取。”她轻声回答,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只是此时她不知道,三年后的她,笑的时候多出些许妩媚。 他居然有些失神,沉静片刻后,才沉声吩咐身后宫女:“这些精品茶特赐夏妃。”留守东院的宫女即刻上前,接过一精美茶盒。 那日他多停留几个时辰,小有兴致地与她对战棋局。出乎意料,她居然赢了首局。 “你,为何不问?”临行前,他突然望着她,略微惊讶。 “有何可问?”她反问。想要的不过是见他一面。如今他就在眼前,何须追问三年前? 他沉默转身,犹豫片刻后,才挪步离去。 那夜她喝下他送来的茶,甜中带苦,似副良药,医治修补他们间本就清淡的回忆。有时她想,若是柴郡公主还活着,他是不是才会快乐? 三日后他入东院取画。她长发披肩,笑含眉间。一袭长裙,白净如画布,窈窕立于画架一侧。佳人如斯,寂寞如雪。晚风送凉,**可奈?他突然揽她入怀,狂吻不歇!吻过全身,指尖所过全是印痕…… 仿佛爱了千年? 该是初夜,她却觉得他们相识久远。他每个细小的抚摸和温存,她都能心领和融和。他们之间的和谐让她诧然,更让她享尽那夜的甜美!从疯狂的占有到温柔的相拥…… 次日,她被接回东宫,正式享有太子妃的权贵和夜的温柔。而那以后,他似喜欢上凝视她端杯喝茶的身影。 之后两年,她沉迷在奇异爱里。受宠的是她,似乎又不是她,迷迷糊糊中总觉得和别人在分享一样很重要的东西。直至那日,花间里和他嬉闹的分明是自己的身影,却又清楚地感觉只是旁观,耳边隐约听见个声音: “哥哥,她们跑得太快!” “呵呵。你蓝带不要扎得太紧就成了。” 那是柴郡公主的记忆之声,却似从她体内发出。她突然一阵晕眩,想抓住身侧的花树,却无法抓牢,指尖似乎可穿过树皮…… “夏影儿!夏影儿!”一阵急呼,她睁开双眼,看到学皇那双热情渐退的双眸。这些岁月,她越来越读不懂他,有时热情如火,有时又冷若冰霜。 “你,太累了。”说着,他抱起她,往寝宫走去。她确实太累,有时候累得都忘记自己是谁。 他把她放到床上,她揽着他不想让他离去。他双眸突然泛红,似利刃割断她双手。她吓得躲在被子里,不敢再注视他半刻,眼泪默然滑落,连哭泣的勇气都给抹杀。原来,她没有资格提出要求,只有在他赐她一杯苦茶后,她才可拥有他的温存。 深宫后院,无处可逃。她跪于神花下,夜夜祈祷。如若真有神灵,可否多怜惜她一眼? “如此为他祈愿,他可会感知?” 数月长跪后,她忽然听到一男子略带嘲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看他的第一眼,她就觉得他与众不同。他黑发披肩,头戴一顶尖草帽,披风垂地,似是从神花里飘然而出,又似乎早就立在远处,看她千遍。 “可知我喝的是什么?”她怯声问。 “定魂茶,可锁定七魂六魄,只剩残躯空壳。夜夜与他寻欢的,可真心是你?”他答得淡然,她听得心寒。 “为何告诉我?”她前言不搭后语,想知却怕答案。 “我若不说,你凄怨之气要折杀这株花树。”他飘到她身前,笑道,“我可不能看着它死。” 她起身,点头致谢,而后举步离开,却走得不稳,一头栽倒在地。他急忙扶起她,摇头轻叹。 “我不会再拒绝他的茶。”她凄然,吃力地撑起弱小的身体,蹒跚走回深宫。 原来,他要的不过是她这具身体,借给一个游魂! 那夜,她笑着接过他手中杯,却未喝尽。真实的自己,灵魂和**不再被剥离地感受他的存在,爱得透骨也伤得彻底。 115 三魂一戏 原来他早知,柴郡公主不过只剩一年完肤。他看她的第一眼,只想留住这具躯体。他承诺她的婚宴,只为公主的魂魄有个实体居所。他花三年寻找魂体剥离的方法,终于让他得到“定魂茶”。他锁她七魂六魄,狐妖得以借体,夜夜承欢。而她魂魄依旧,却如死去般,不知自己为何物,亦不知自己存在。不被孤魂野鬼侵蚀,只要她魂魄不弃,尸体不会腐化直到天命终老。 三年幽禁,一茶定生。花容渐成,狐魂享尽! 这便是他给她的爱情…… “太子妃。”宫女一声轻唤,把她拉回又一个寒夜的深宫。 “放这吧。”她吩咐道。 宫女随即把手中一杯热茶放到她身侧小桌,而后悄然退去。她斜望热气腾腾的茶水,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已不知苦甜,亦不知伤痛。即便还能感知这七情六欲,期间有几情几欲又真正属于她? 她转头继续望向窗外,月光下片片翻飞的雪花,未落地已溶化。又是一个冬季,算算入宫也有五个年头。从十五岁的稚气到如今的沉冷,她曾以为自己拥有全世界,只因有他。却不知万事虚化,他的世界里不曾留过她。 人影婆娑,月光下拖得老长。 “太子。”宫女低呼声入耳,她立刻回眸,含笑相望,五年来不曾变过。 “北方入冬,风冷雪寒,不要长坐窗边。”他低头弹去身上雪花,并未看她一眼。 宫女急忙添加炭火,而后安静退去。和之前的东院相比,其实东宫并不寒冷,屋里一直温暖无限。他可是忘了?她移居北方已有五个年月,这风冷雪寒,可不是今日才有。 看着他走向自己,她端起身边早已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他指尖抚开她长发,丝丝顺滑,如水般流过指缝,正如她的温柔。而后他掌心滑过脸颊,停于颈项,反复轻抚不肯离去。细细软软的感觉,如步履白沙。 定魂茶,清凉甘苦,绕红唇皓齿间未曾散尽。他吻着她,可否感知这茶水的无奈?可否感知她不愿沉睡的魂魄?可否感知她对他的情意?从杯水之意到浓如烈酒,她不相信他心里不曾有过他? 记得东院第一年,她重病缠身,进进出出给她就诊的,皆为天下名医。死里求生,他虽未露面,却也不曾放弃。回东宫数月,她偶然发现他书房里深藏数千废弃画稿,张张出自她手,写着东院的孤寂,更画着她的情意。那日皇家狩猎,她跌下马匹,黑熊兽侵,可是他拼死相互?……五年,怎会没有回忆?哪怕他怜惜的只是这具躯体。 皆是寂寞的灵魂,又何须在意用谁的躯体? 她热烈回应着他的吻,点燃无限激情,在她魂魄沉睡之前…… “我真的,不想就这样睡去----”她吻过他耳垂,无力吐出最后这句心语。 身体的兴奋抵不过那浓浓睡意,他的前戏不过是让她失去所有知觉。恍惚间,她似看到一女子身影,走进她的躯体,耳边似乎听到那声“哥哥”,温柔甜美……重新点燃他的**,而她再也感觉不到他的爱抚…… 那场交欢,她拼命想保住一些记忆,属于她自己的,却是离不开他的----三魂一戏,唯有这虚幻之界,才演得如此奇异……哪一部分属于她?哪一部分属于另一个?而他又想留住哪个? 那个冬季似乎很长,大雪纷纷扬扬飘洒数月。据说七易皇连日重病,如今已无法下床。太子学皇常常日夜相陪,来她寝宫的日子渐少。她不再踏出宫殿半步,只知画笔飞舞,重新画着他们的落寞: 那画布上,白雪皑皑,神花依然开得火艳。树下踏落花轻舞的女子,不过十二出头,紫裙透白,飘忽如魂。她有着一双他一样的眼,曾经清澈可见,如今却朦胧不清,无法探到深处的灵…… 他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望着她笔下的人影出神。 “我可有允许你画她?”他猛然转头,眼里透着怒火。 “我可有允许你恋她?”这次她不知何来的勇气,居然敢回视他。 他狂笑一声,掀翻画架,画布同时在他手心粉碎。 “为何不愿留住柴郡公主的画像?这幅印象图,我画得很辛苦,你不知道吗?”她冷笑着,“还是你怕了?如今心里是不是只恋着眼前这具躯体?可有听到她的灵魂夜夜哭泣?” “呵呵,你最好乖乖地待在这里!其他无需多问!”他狰狞地笑道,脸上肌肉抽动着,道不出是痛苦还是愤怒。 “你心里可曾有过我?”她厉声问。 可曾有过我?----她冲向他,踮起脚尖,双手勾住他颈,猛然咬住他的唇。浮生几世,爱得弃魂丢魄!要如何放手,才能获得新生?只有片刻的犹豫,他把她压倒在地,疯狂地要着她……这身这灵,还有他们原始的**!可关情与爱? “夏儿……”那是他第一次耳鬓厮磨时,呼唤的名字。 “哈哈哈哈!”她笑得心痛,而后冷冷地望着怀里激情过后的他,缓缓吐出几个字,“你的夏儿,在入冬之后就不曾醒来!” 他猛然跳起,脸上闪过一抹惊异,立刻稳定下来,沉声道:“若无原魂,此躯体七日后便腐化,你难道不知?” “呵呵,我怎会不知?你如此迷恋她的美丽,我自不会再做傻事。”她指尖划过他的胸膛,在心脏的地方停留片刻。那里,有些感觉变了。他推开她,似乎不习惯被如此**地揭穿。 “我还有事要办。”他起身更衣。 “那日你早知她没有喝下茶水?可有不同的感觉?”她望着他背影,问得凄然。 “你最好早日让她醒来,能承定魂茶而不死的躯体天下难寻。你自己毁掉多少具,可要我帮你回忆?”他回头望她一眼,道不尽是爱还是无奈。 “这后宫,本就是妖魔的天下。”她笑着凝视他双眼,食指含于唇间。狐媚之术,不是夏影儿可学。 “此躯体若毁,你亦无法成形!”那一刻,他眼透红光,阴冷可怕,声音变得陌生。 “是啊,你不再需要我!”她轻抚自己白滑的大腿,似笑非笑自语,“需要的不过是这具空壳。可会在乎守壳的灵魂是哪个?” “当年柴郡公主之躯只剩数月,你毁便是!我娶她只为你,但她的生死,只能由我决定!”他狠狠望着她,最后厉声挤出几个字,“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 那个冬季真的很长。自己醒来时,还等不到春天。不用陪他时,她会去神花树下小坐几个时辰。每每这时,她才觉得自己灵与肉完美结合,心静平和,不曾被剥离过。 “下次来时,记得多穿件大衣。” 身后突然传来一陌生声音,她回眸露出甜笑,应答:“公子的花树长得甚好,看来凄怨之气早已平息。” 来者正是那日她偶遇的过客,依然那身高帽黑衣。 “一直想请教公子大名?” 她欲起身行礼,他急忙道:“不过江湖游子,太子妃不必拘礼。若非要留个名姓,叫我姜黎好了。” 那时她并不知姜黎是何种身份,只道是一守花道士。这神花守多了,怕也得些超乎常人技能,于是大胆相求:“姜公子可否带我离去?” “你不开心?” “我能开心吗?”她反问。寂寞愁绪似刺秀在脸上般无法抹去,那种心疼和怜惜的美,他会看不到? “你本就不该属于这里。”他摇头自语。 “若不是当日七易皇偶然救下双亲,我也不会答应他们入宫。如今七易皇已离世,我亦无恩可报。”她望着不远处的太子湖,回忆道,“记得太子大婚那日湖面放飞的许愿灯,怕是我这深宫五年里最美的时刻。许是当时许了太多愿望,惹恼神灵,结果一个都未得实现。” 姜黎不语。这深宫怨者何其多,不缺她这个。 “若不带我走,今日或者明日,不过多我这具尸体在乱葬岗罢了。他将成皇,不缺一妃。我不过是他的一件玩物。而玩物上千,又怎会缺我这件?” 他爱的不过是个空魂!这后宫有如此多寂寞的空壳,还怕少她这个? 碰到姜黎,她是幸运的。逃离后宫,曾经只能是种奢望。而在姜黎的世界里,不过是动动指头的事。 …… 姜黎带她回江南----她的故乡。烟雨小巷,纸扇如花,点缀着这朦胧小城。一别五年,幽禁在深宫的她,得不到半点亲人的消息。早已忘记当年入宫为何,如今带着残伤推开祖屋,只剩一片零落。江南夏府,繁华不再。 “小姐,其实老爷夫人早就……无药可治。若不是偶遇那两位贵客,肯带你离去,小姐怕也难熬过几年。” 她在小巷尽头找到当年的管家,那老人鼻涕眼泪哭着诉说。此时她才知,双亲在她入宫那年,早已双双病逝。由于常年医药不断,膝下产业早所剩无几。家里下人能移动之物,皆搬之而去。鉴于夏家唯一女儿,获赐太子妃名头,当地也没人敢动府邸,最后剩个残壳摇曳风雨数年。离开管家破屋,她直接哭晕在姜黎怀里。 116 浮生唱罢 他若放过她,此生孽缘也算了断。 可民间盛传,七易皇离世之后,太子迟迟不肯举行继位大典。正如姜黎所说,能承定魂茶五年不死,这具凡体定受过神族洗礼,孤魂妖魔本不可入侵。唯有皇族之血,可乱守护之气,故狐魂得以入体。如此难寻的一具适合狐魂寄居而不腐的凡身,学皇怎会放过? 原来无数个日夜,她饮下的是他鲜血所制的定魂茶。茶中苦涩甘甜,可是他这生的影射?人界不能无皇,他心不安,她又如何独活?即是如此,做个了断也罢! 再次见到他,是在一江南小船上。是她请人找到微服江南的他。他上她的小船,不带随从。他该是第一次看到她摇船的身姿。褪去宫中华丽裙服,如今她只是单薄一件粉色带碎花的小棉袄和长裤,独立船头,摇着木桨,一举一动影画山水。他竟望得入神。她把小船摇到江中心,而后收浆与他对坐,让小船如片枯叶随江水漂游。 “太子追我万里,不过是想要这具躯体?”她唤醒略微失魂的他。 “没有我允许,你私自逃离皇宫,可知是死罪?”回神的他沉下脸,似乎只有保持这样的冷态,才配得上王者之称。 “哦?是吗?”她轻笑两声。 “和我回去!”他命令着。 “太子留恋的,只是这具外壳?”她抬头,凝望他双眼。 “是,又怎样?你生死都是我的!”他固执着。 她甜美一笑,悠然递送一杯热茶到他面前,轻声道:“太子尝尝这江南绿茶,天然采摘,不含其他。” 接过她手中的杯,他目光却投向远处,似乎不习惯她的沉稳。江南山水相间,倒映成画,可惜无法多做停留。上船前,他早已注意到岸边那些暗暗涌动的人流,正是追他而来。 “入宫五年,我可有错?”她神情淡然。 他收回目光,停留于她脸上,冷静道:“不是你的错。” “承蒙太子费心,入宫这些年我衣食无忧,冷暖相宜。东宫那些日子,我虽无法分享太子的心,却也是自己承了太子的宠。岂有怨言?”她品过一口绿茶,继续道,“从今以后,太子不必再赐我定魂茶,亦无须再血制茶叶。即将成皇,滴血如金。” 她突然抬眼,平静地望着他,缓缓道:“我早已吞服离魂丹,乃神族所赐。这身体完好无缺地送太子,可留住她的魂。” 他手中茶杯突然掉地,反应过来时,她已身倒在船板上。他冲过去抱起她时,她面带甜笑,双目含泪。晶莹剔透的是泪,潸然滑落的是痛。魂魄离身顿感轻松,她最后伸手轻抚他面容,却已感觉不到冷暖。浮生唱罢,不过白魂一缕,飘然离去。 他紧抱住那具躯体,直至冰冷。可惜那一刻,她已无法感知他随之冻结的身躯,亦感觉不到他的心碎。那日,死在江南的,何止她一个? 他给她太子妃的葬礼。葬在江南雨乡,她曾经最爱的地方。 百名大师陪他一起,为她守灵七日七夜,不让妖魂惊扰,却不知她魂魄早随姜黎而去。而他日夜不能成眠,狐魂操控上千孤魂野鬼,大闹守灵之夜。无数幽灵之音一直在上空盘旋吼叫: “为何要葬她?!为何要葬她?!” “你爱的不是我吗?不是我吗?!” “皇城的艾氏护界,倒是把你这厉鬼本性控制得很好!” “你连自己是谁都忘得干净?!” “尸体的腐臭,不是你的最爱吗?!” “你看我对你多好?如此多美食,吸食吧!” “吸食吧!” …… 百名大师木鱼声声,依然无法敲碎千个怨灵的恐怖之音。太子学皇虽打坐于百名大师中心,依然心气不宁,狂躁不安。心底无数个声音,蠢蠢欲动,似要冲破他的身体,与孤魂野鬼产生共鸣。 “一蛋双生,只取一黄,你是坏掉的那个,我就叫你坏蛋吧。”那白衣女子背对他作画,长发如瀑布般垂落! “我可有说过,你不能出这皇城?!”那女子缓慢转身,笑得如此动人,亦如此心寒! 熟悉的容颜如闪电击穿他全身,记忆如潮,点点苏醒…… (宫女)“娘娘,这胎儿似乎还有余气?” (姜氏)“就当死了处理。 出生便如此软弱,深宫之中如何帮我稳定这后宫之位!” (艾乐)“一具没有躯体的魂魄。这天底下怕只有我这个凡人可看得到你。” (艾乐)“如今太子阳刚之气渐重,又得神庇佑。你不过一孤魂,今日完全脱离,怕再难依附他身。” (艾乐)“此地无物可伤你,等我回来!” (涟芯)“主人放心,艾郡主已给主人打理好一切。即便她不能及时回来,公子刘也会把学皇留住。” (莲公子)“日食魂魄上千,便可修成厉鬼!你想要的,指手可得!” (艾乐)“他才是出生时死去的那个……当时我未告之真相,是不想让你带着仇恨痛苦地活着。” (自己)“呵呵!现在已无所谓,我不能看你再为我冒险!” (艾乐)“连一个凡人你都斗不过!如何帮我夺天下?!” …… 七日混沌,而后逐渐清醒,他终于忆起夜夜惊扰梦中的白衣之影----艾乐郡主!断然不是这狐魂!错过的留下的,孽缘几场!他在狂笑声中惊醒。 原来这红尘几十载,万事浮蹉,出生便是错! 灵场突然黄沙漫漫,白布条,圆纸币满天狂舞,诉说着愤怒和痴狂!他面色沉稳,端坐在地,望着几十名大汉缓慢移棺木入陵墓。众大师里里外外围成七圈,双手相牵,诵经不断。大师之外是千名侍卫守护,外加百名宫女太监。如此气势,依然奈何不了陷入极度疯狂的狐魂。 突然一大师口吐鲜血,暴毙!紧接着在场的侍卫,大师,宫女和太监,上千人接二连三七窍迸血,痛苦抽畜狂喊,最后身体爆裂而亡。血与泪,生与死,哭与笑……人世万种死亡前的惨烈,一一再现,而他们的魂魄未能脱离已被吸食…… 他撑着最后一口人气,盯着他们把棺木下葬!突然厚重棺木盖生硬给掀翻,无数朵百合花下,夏影儿恬静柔美的面容和那身一层不染的白衣长裙,毫无遮拦的呈现在他面前。 “哈哈哈!如此天赐之躯,你怎可浪费?!” 随着厉哭之声,狐魂带着一道白光俯冲而下。他猛冲过去,横躺于棺木之上。右手成爪划过胸前,一道黑流掌心而出。这来势凶猛的黑道之力,竟然能挡无影白魂,弹至数丈开外。他庞大之躯死扣棺木,随后翻飞而过的风沙沉浮而去,半粒不落。接着“轰隆!”一声巨响,他弹入高空,同时棺盖合一,紧密如初!随后他飘然而下,稳站棺盖之上,眼球泛黑。周身黑流涌动,在他超控之下,如浪头般绕他旋转。 “这,才是真正的你!哈哈哈!”狐魂盘旋于上空,悲凄怒吼,“你和他们早不是同类!苏醒吧!和我一起,吸食吧!” 他大吼:“你根本不是她!你到底是谁?!” “呵呵!我是谁?你说我是谁?我不过是个孤魂,一心想和你成为同类!”狐魂哭喊着! “别忘了,你发过誓,不再食人魂魄!”他手握成拳,双目紧闭,似忍着体内汹涌而上的痛苦。 狐魂冲到他面前,瞬间成影,不过十二女童,挽袖笑言:“哥哥,可记得这些齿印?” 此时更多人类倒地,白魂一一飘入上空。它们狂笑着抢食,亦相互啃噬。最后,得千魂者,即成新生厉鬼! 空气弥漫着浓郁的腐尸味,那是他久违味道!曾几何时,他痴巅不治,唯有咬着柴郡公主的手臂,心神才能平息。那时的柴郡公主给他的就是这个味道,和着淡淡的薄荷香! 死亡!食灵!腐臭!黑暗!……而这五年来,他拼命想遗忘,她却步步逼他重蹈覆辙。无数个日夜,他遥望夏影儿独思的身影,静如百合,笑藏纯美。唯有那时,他才感到来自心底的平和以及一丝来自人类的温暖。狐魂的感觉没有错,有些东西变了,他自己都不知。 “会儿,夏氏可护你本性。赐她为妃,是为父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远离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他脑里回旋着七易皇临终前的话语。 他定要下葬夏影儿,无魂能惊扰! 双目全黑的他,飞速旋身冲入高空,双手成勾幻化成流。滚滚黑浪如浮云般聚集,方圆几里高悬上空,狂澜怒吼。数千白魂哭叫着被吸入黑浪。顿时天地人嚎魂泣,震煞神灵! “哈哈哈哈哈!吸食吧!人类之皇!我的好徒儿!” 空中一声炸响,黑浪以不可超控之速扩散,铺天盖地吞噬蓝天白云。大地顿时陷入黑暗,疯狂逃窜的人类及其他生灵,魂魄活生生给剥离出窍,冲入黑浪! 那该是十年前的江南,生灵横遭此劫难,而维护天地稳恒的神族在哪? 神族在哪?落烟又在哪?…… 落烟?!一个似乎很久很久都未感知的名字……气息全无……被遗忘在学皇的梦境里?! 117 离尘神归 这不是梦境吗?为何我无法醒来?!无法醒来……只能继续沉睡…… 眼前一片烈焰,天边滚滚燃烧而来!似带无比怒气和不可抗拒的能量,疯扫而过。黑浪瞬间蒸发无影。那个踏在烈焰前端的黑影,面无神情,双目透寒!绝美亦绝情! “我的地盘,岂容你撒野!”他似不动唇色,声音已震撼而出。 “哈哈!无名,你终于肯出来见我!”黑浪中闪现一身影,却不是学皇,而是他师父公子莲。一头红发高束脑后,清秀容颜略施脂粉,外加一身红艳丝袍,翻飞于黑色旋流中,可谓娇艳。 “看来,深海第一府已困不住你。”无名斜望他一眼,魔焰更疯狂席卷,半边黑浪已消失无影。 “这人族,不该你管!”公子莲望着他,怒不可遏!黑浪挣扎着越过火焰,无奈无名的能力,天地无几个可及? “我可有说过,妖魔不可侵犯人族!这狐魂闹事,该不该我管?!”无名冷笑几声。 此时挣扎的黑浪渐渐退去,只剩残片浮动,无法再吸魂魄。在无名的操控下,天空开始放晴。神魂未定的人族和其他生灵,伏地跪拜,感谢上苍垂怜。 “可惜,他们不再是狐魂野鬼!”公子莲狂吼着。 红艳丝袍断裂,上千厉鬼呼啸着冲向无名。期间包括万魂香!学皇!还有刚刚化成厉鬼的狐魂,借的是柴郡公主的影……他们双目通红,面部似焚烧的炭火,嘴角上扬,保持统一呆滞的神情呼啸而去。 “若不是当年你助我一臂之力,我亦不可一统妖魔两界!我不杀你!亦不会再出噬魂剑!”无名双手交叉于胸前,带着不可一世的冷笑。淡蓝魔焰自行燃烧护体,冲在前头的厉鬼根本无法破他魔界,似受控无法停歇,拼命撞击魔界,有些撞成残流,纷纷落入人间。 “当日我困你深海,只是不想让神族收了你。这些厉鬼奈何不了我。你留着自保便是!若在犯人族,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他扬长而去,空中飘下最后片语。 “你如此护这人族,不过因她曾是凡人!”公子莲吼叫着,“今日我便杀这人族之首!倒要看看会有多少冤魂为争夺这皇权而死!哈哈,你保得几个?!” 人心向利,自私无比!为争夺这至高无上的皇权,即便不被吸食魂魄,他们亦会自相残杀!千万年之鉴,难怪神族对皇宫后院那乱葬窟已不足为奇。而人间的乱葬岗,又何止那一个? 公子莲身影突然闪至学皇身后,五指“铮!”地成勾状黑色利刃,朝他劈头而下…… 不对!学皇不该死在梦里! 神族呢?落烟呢?学皇?! 醒来,醒来……耳边滑过无数声轻唤,可就是无法聚神……神息一直涣散,变弱,甚至消失…… 怎会这样,神息似被吸食…… 我怎会消失在学皇的梦境里? “落烟!” 师父?!可是师父的声音?如此亲切熟悉---- 眼前突然呈现一张空白的画布,只见落笔,不见作画的身影。一笔一画,渐渐成图:黑发渲染,双目犀利,白纱轻裹,出尘不染。那飘出画布的影,不正是师父无彦? “师父!” “落烟,到师父这里来。”无彦笑着向她招手。 之前只觉得累到无法成声,此刻似获得气力,得以重生,孩童姗姗学步般跑向师父。抓到师父双手那一刻,她整个身体顿时复苏,猛然睁开双眼---- “我的娘啊,你终于醒了!!”眼前夜殇兴奋地跳起,而后意识到失态,赶紧低头道,“无神尊,失礼了。” “师父。”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靠在师父怀里,双手正紧紧抓着无彦的手臂。那是乾坤苍穹中,独一无二的港湾,无论多困多累,哪怕只能片刻停靠,可留下永恒心宁!她回眸相望,正碰上师父温和的目光,神息浓郁,暗藏无穷无尽定苍生挽狂澜之力。 “对不起!师父。”她低头,心里满是歉意。人族诡异,她差点无法自拔,终究还是要师父出面。 “公子莲消失数年,我未料到他冲着你来,是我错估形势!与你无关。”无彦语轻神和,毫无责怪之意。 “公子莲?”她神情疑惑,思前想后,并未记得自己曾惹恼过什么公子莲? “师父要去会会艾正皇亲,学皇明日自会苏醒,其他稍后为师再与你细说。”说完,无彦闪身消失在他们眼前。 无彦那句“为师”让她久久无法回神! “吓死我!你和他整整沉睡一个月。无论怎么叫都不醒。我只好……只好请你师父……”等确认无彦离去,夜殇才敢大声宣泄,同时唤醒还在出神的落烟。 她晃眼看到躺在床上的学皇,四周景物重入眼帘。原来他们仍在皇城的寝宫里,不过此时只剩他们和学皇,所有宫女太监都给遣散。她心明,无彦落尘,自然不是凡人可随意探视。 她记起学皇请他们喝了杯东海品茗,而后宫女点上檀香。他自愿带她入梦。之后她醒来过一次,天池上空和师父小坐片刻,而后赶回皇城,重入梦境。不料这一梦似过千年,她根本无法醒来。梦境太过诡异,到最后她都无法感知自己,仿佛一会是狐妖,一会是夏影儿,一会又是学皇…… “怎会这样?”她望着夜殇,满脸是疑。 “我也不十分清楚。不过,照无神尊话说,学皇不过想知艾乐身在何处。寻不到答案,他不肯醒来。至于你,怕是公子莲作怪!”夜殇应答。 “你可知十年前,江南有一劫难?上千人魂魄被活生生剥离?”梦里最后那幕,她无法不提。 “据说是妖魔内乱,很快给无名平息,当时神族并不留意。再说江南本是妖魔盘踞地,这些灵异厮杀也是常事。”夜殇耸肩,说得轻描淡写。 话在情理。神族定七界苍生,人族不过其中一界。别说只有上千,即便是上万,神族怕也不会上心。 “他不肯醒来,可是想借我之力,探艾乐最后留身何处?”她记得梦境跳转,很多并不是学皇亲身经历,却如此真实展现在他梦境里,甚是诧异。 “不错!在他梦里,你会不由自主带着他的心声,寻找答案,转入艾乐梦境!其实艾乐离开深海之后,他们不再见过彼此。之后艾乐为无名作画失败,转而入宫画下太子和柴郡公主,之后消失……如今这个附身重生后的坏蛋应该是不知详情的。” 难怪,梦里自己一直在寻找艾乐的下落,不知不觉竟跟着一个影下江南,还见到无名----她在梦里磕磕碰碰,受无数情感纠结无法离身。多亏师父一路收集她散乱神息,终于带她出梦。 “师父可有说,艾乐如今何处?” “无神尊入梦多日,怕早看到结局!他让我们带学皇去江南竹林暮雨屋。” 次日,学皇苏醒。照无彦提点,他们一路南下,至江南。 雨落江南,淅淅沥沥,仿佛在低吟人间那些没有记载的故事,暗藏无尽伤感。一路跌跌撞撞,此刻学皇记忆翻新,脑里全是乡间那简陋小屋。一女子对窗作画,画布上全是鲜血,喷洒成朵朵美丽罂粟之花,艳丽成瘾……这画面夜夜入梦,幻影成真。 暮雨屋,不过一间极其普通的木头小屋,藏在竹林深处。 推开木门,佳人已无影,唯有那块破旧画布遮在画架上,独语或无语?蜘蛛成网,纠结成丝;丝丝缠绕,却脆不经弹,如这苍白的岁月! “你要这天下,今日我给你!可你又在哪里?”他声音沙哑,哽咽止于咽喉,似早已不知如何哭泣。良久,他才提起微微颤抖的手,扯开那张旧画布。 一清丽美人跃入眼帘,双眸含水,似左顾右盼。看似幅画,却逼真到仿佛画中人物依然存活,画笔间似透着微微体温和呼吸。 他闭上双眼,不敢再注目。空气冷得凝冻。 “这是你二十岁那年,她对镜给自己画的一幅肖像。待点下最后一笔时,她自锁魂魄于画中。”落烟不忍打破小屋的沉寂,却又禁不住想告诉他那过往情意。 这一路颠簸南下,她脑中越发清醒,似乎是师父留给她的故事终章。无需入梦,她亦看到当时的结局。他们曾经的伤,触动她的泪腺。 他低头不语,高大的背影此时因孤寂落魄而显得渺小。 “十八岁那年,你重得太子之躯。最初那些日子记忆并不清晰,是她故意不让你记起自己,徒增伤感。你带着前太子的记忆,和后来狐魂附身的柴郡公主也相聚快乐。夏氏不过是附近一家府上小姐,路过此地意外发现艾乐。当时并不知她身份,简单收敛入葬。” 他眼角泪滴滑落,浓缩成粒,珍贵无比。本为影,无奢无望;聚成形,亦无法奢望! “后来是艾皇亲暗告七易皇,艾乐消失,皇城守界不稳。他们借微服私访为由,一路查到这里,却也查出艾乐一统天下之心。天下皆知艾乐从小聪慧伶俐,极受皇上喜爱,可这夺君江山也罪不可恕。皇上见过夏氏之后,此事便下令封存。夏氏双亲在她入宫那年双双病逝。天下几乎无他人知此事。” 118 鬼厉苍生 “父皇为何要立夏氏为太子妃?”学皇转头望着他们。 “据说夏氏出生时得天独赐!七易皇在夏府遇到一大师,得此天机,便信以为真!”落烟低声感叹。如今回想起来,夏氏并未给皇室带来繁盛,反而葬送她短暂的凡生! “我一直觉得自己与人类不同。柴郡公主最后那年皮肤溃烂,太医告知乃普通顽疾,数月即可痊愈。我却有异样感。直至那日我亲眼看到狐魂从柴郡公主离身,才证实自己确实不同。之后三年,常有灵异之物漂游宫外,怕是身躯半腐,一直不敢现身相见。我寻得定魂茶,可感觉却变得异样。她常常莫名歇斯底里,而我梦里身影越发清晰!决定下葬夏儿,只是不想让她再受这些孤魂野鬼侵扰。之前一直有怀疑狐魂不是梦中身影,直到七日守灵时才醒悟!” “原来十年前,你下葬夏儿时,就已肯定狐魂不是艾乐!”夜殇大悟。 “不错。狐魂在夏儿落葬那日,怒成厉鬼!十年来,日夜纠缠,我不怪她。我只想知艾乐最后去处。偶然听说落姑娘可入梦读忆,故想试试!”他坦言。 “你可记得公子莲?”她忽然问。 “呵呵!我怎可能忘记他?!十年前,若不是万魂香和初成厉鬼的狐魂相互,我早化于他爪下。”他愤怒道来。师徒间毫无情意可言,如今怕只剩憎恨! 原来,落烟梦里看到的最后那幕是真实!最后狐魂还是出手相救,伤多深,亦不过是爱多沉! “我欠夏儿,亦欠狐魂!” 他话语未落,空中突然传来厉鬼吼叫:“你现在才领悟!是不是太晚?!哈哈!太晚了!” 紧接着木屋剧烈摇晃,瞬间连桩拔起,抛掷竹林深处。他急欲抓住艾乐遗像画,却是太迟!画布卷入急流旋风,在他眼前碎成残片! “嗷嗷!!”他怒吼着,双眼顷刻变得深黑,似带着暗夜的愤怒,冲入云霄。 “哈哈!这才是你!皇城十年我奈何不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空中鬼厉声声,比哭还悲切! 黑流绕他身体如泉涌出,瞬间聚成一把七尺长刀,黑无光,看似浑钝无比。无数红影同时“刷刷!”现身,绕在他四周。 “十年,我才找到这个身。你看,漂亮吗?”随着话音落下,一女子背影慢慢显现,身材高挑,丰韵妩媚。长发垂肩。 她猛然转头,却面如白布,无一五官!惊恐无比。落烟看得毛孔悚然。 “哈哈,我画面如此多年,都未能满意。原来她长这模样。”说着,她右手滑过面部,一张艾乐的脸活生生出现。 “你看,漂亮吗?”她微笑着,重复问。 “无论你如何变,都不是她!”他怒吼着挥刀而下。 她及时闪至高空,狂笑道:“魔皇有命,今日他们都要死!要消失!” 一令如火,点燃无数亮点,上千厉鬼化成斑驳红影,嘶叫着冲向他们。夜殇和落烟飞速闪到学皇身边,神光结界环绕四周。无奈万千厉鬼同时拼命撕咬,冲撞神界!似厉鬼洪流,吞噬整个神光结界。放眼过去全是火红,丝毫未留可逃的缝隙。夜殇和落烟皆未修着御魂收鬼术,撑的极其辛苦。 “他们好像不是普通厉鬼!”夜殇咬牙道。此时落烟已无力接话,脸色惨白,感觉灵力被点滴吸食。 学皇冷看他们一眼,而后怒吼着冲出护界,消失在红影间。只见黑刀厉风成影,无数厉鬼哭嚎着碎成红片。皆为厉鬼,可相互蚕食。他的鬼刀亦可毁同族。更多鬼影冲过刀影,拼命撕咬。不过一副凡人身躯,撕咬而下的皮肉也带血!那痛可是普通人能承受? “救他!” 落烟突然推夜殇出界。她知夜殇迟迟不肯离去,亦是顾及她的安危。夜殇回望片刻,毅然转身冲向红影旋流。她眼里写着无比坚定的愿望:不能让师父失望! 神族护我千年,如今我不可让神族失望! 魔皇无名,无论今日你想如何,只要我还有感知,这天地绝不可更改! 她含笑着幻化所有灵力于掌心,凝聚成球,正欲做最后拼死一战,忽然眼前亮光一闪。厉鬼洪流似给利刃打开巨口,一物飞流而下。 她定眼一看,是只烤鸭?! “送你的!”接着一人影闪至眼前,笑语。 “大大?!”她惊叫道。 “吃吧!吃饱才有力气!”他“刷!”地扯下一鸭腿塞到她嘴里,接着道,“别撑了!你这灵光撑不住的。” 说着他往空中抛出另一只烤鸭。厉鬼似闻到肉香,猛扑过来。她咬着鸭腿惊惧未定,只见大大围兜一抖,两把菜刀在十指间炫舞,眨眼间从头到脚,横扫一遍。似砍鸭剃肉,最后只剩她这副骨头站在中间----发愣! “厉害!”她咬下一口鸭肉,吐到肚里,已忘记咀嚼。 “小嫩肉!俺来了!”一声大呼,阿花也冲破厉鬼洪流,直奔夜殇和学皇。只见她一手一烤鸭,拽着鸭脖旋转。厉鬼如见美食,更似入魔,呼叫着冲鸭而去。 “这叫招魂鸭!他们食之不忘,不食而亡。当然,你这只不招魂!”说着大大食指入嘴,一声厉哨。空中抛下无数烤鸭,香味四溢,肥油欲滴。厉鬼们疯狂抢食,甚至为夺食而相互厮杀。 “看着他!”大大突然惊呼,阿花,立刻死抓住欲抢食的学皇。 此时夜殇已闪到落烟身侧,她急忙问:“可看到狐妖?” 在她心里,狐魂亦是受伤者。本为善,无奈错入生途,千世不得回转! “那里!御魂使!”夜殇叫道。 原来御魂使也到此地,他正抓着那具带着艾乐面容的狐妖厉鬼。来的御魂使不止他一个,还有无数正向空中抛洒烤鸭。上千厉鬼抢食,场面不输十年前那场守灵之战。 “夜百灵!”他似叫着她的名字。 “呵呵!”她苦笑着,双眼冒火,死死盯着空中被抢食的烤鸭,哭喊着欲冲过去。 “带他们离开!”大大巨吼一声。夜殇和落烟急忙冲到阿花身侧,帮着她驾起学皇离去。同时御魂使抱着狐妖厉鬼和他们朝同一方向飞奔。 百只烤鸭不剩残骨,厉鬼意犹未尽,看着彼此腹部,似嗅到更浓香味,居然相互撕咬吞噬,无法停歇。最后剩的那几只厉鬼,过度吞食,无法挪步。一旁冷看的御魂使早已金弓搭箭,等着最后收魂。 御魂使的金弓,收的是被他们吞噬的魂魄。最后,还需封鬼师的一刀斩,断尘世,无往生!这是后来御魂使告诉落烟的。 她记得当时自己回头,最后那眼看到厉鬼相互残杀的混乱场面,一阵揪心难过。虽不是善类,如此消逝却也极其惨烈心寒。据说,很多厉鬼是公子莲为修冥控之术,逼游魂小妖日食千魂而成,如当时的坏蛋!而这无尽的游魂,很多都是万魂香深宫数年,步步逼七易皇而得,冤死无数,魂魄无归! 那日他们一路奔出竹林,走了一日才到附近小镇,暂时留宿在当地小客栈。 “父皇受狐妖操控一生无法自拔,他临行前叮嘱,千万不要走他那条路!”那是两日后,清醒过来的学皇说的第一句话。 “狐妖,可是万魂香?”落烟递给他一杯热茶,忍不住问道。 他点头后,喝下几口热茶,不再言语。 一旁的狐妖依然沉睡,艾乐那张脸画得极其细致,如真人般亮眼。御魂使低头沉思,不敢直视。她是魂魄时,他坚持找到她的名字。待他找到她名字时,她已化身厉鬼,不再是他能收服。他们之间的千年追逐,如今怕只剩“无奈”二字。 “她最初的名字可是,夜百灵?”学皇忽然望向御魂使,小声问。 御魂使并未回话,只点头作答。 “还是不愿带她走?”学皇继续问。 御魂使终于抬起头,望着他道:“如今还有选择吗?我坚持到最后,她还是无法走轮回正道!” “厉鬼?可有轮回的资格?”落烟转头望向夜殇。 “据说只能死在像大大师父这样的封鬼师手里,咔!一刀斩!”阿花突然冒出一句,大家皆沉默不语,唯有她继续道,“当然,死前还需御魂使金箭,唰!穿心!收回那些被吸食的原魂!” 夜殇急忙瞪她一眼,她嘟嘴道:“小嫩肉!看什么看!”而后意识气氛不对,急忙抹抹嘴皮,安静下去。 学皇,是不是也只能是这个死法? 突然门“砰!”地一声给撞开,店小二浑身趟血,趴在门槛上,撑口余气:“快逃!妖魔族……”夜殇冲过去时,小二已断气。 妖魔族刚刚毁神族,如今又要毁人族? 无名,你到底要杀戮到何时? 落烟一阵神气攻心,差点昏眩过去。她想起姜黎,他辅助的无名,要毁这七界,难道他也不阻止? “神族不会坐视不理!既是冲人族而来,皇城不能无主!你护学皇回京华城?我去看看形势如何?”夜殇急忙道。 下江南前,师父要去会艾正,或许还留京城,回去通报师父也好,想到这,她立即点头道:“找到师父,我立刻回来。你自己小心。” 夜殇急忙闪身出客栈。 119 乾坤难醒 情花深径,乾坤难醒!千回百转,旧屋依然! 那夜他们暂定山林歇息一宿。这日夜赶路,除了落烟,其他毕竟还是凡躯,经不起太久折腾。狐妖厉鬼夜百灵依然沉睡,原是御魂使给她施了沉魂香。他一路抱着她,踏过丛林小道,不曾有半点怨言。学皇虽能自行长路,但厉鬼本性对魂魄的饥渴,时不时冲击他为人理智。幸得阿花一路照应,封鬼术虽不及大大,却也能暂时稳住他异动情绪。这一切落烟看在眼里,她不停思索,待见到师父,定要讨个长封厉鬼的法。 夜的安静柔美,无法抚平他们此时的心情。 “艾乐对镜作画,自锁魂魄。你可知这画像被毁,魂魄又会如何?”学皇小声低语。此时他立于高树干,遥望不远处靠着大树根似入睡极深的御魂使和阿花,以及他们身边的夜百灵。 “待我见到师父,自会给你一个答案。”立在身后的落烟小声应答,并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原来她一直无法入睡,恍惚间看到学皇腾空而去,不由自主尾随。 艾乐遗留画像被毁,学皇比谁都难过。可狐妖一生苍凉如他,她若要讨他性命,他亦无怨!那日若不是大大和御魂使及时出现,他怕是要战死在她面前。让上千厉鬼分尸食尽,也算对她作个了结。 “这数十年,你如何控制自己厉鬼本性?”落烟接着问。她一直想不明,人间学皇原是厉鬼,看似连神族都未知。 “只要待在皇城里,我与常人无样。”他沉思片刻,才继续道,“我是后来才知,后宫那场屠杀是李氏妃万魂香和狐魂作怪!七易皇突然痴巅亦是受控于妖。七易皇醒来之后,在艾氏皇亲提点下,得天山寺金佛像一尊。该是一凡皇祖的真身,才压下诸多事端,皇族重新稳定。我也一直深信自己为人族! “只是狐魂夜扰,我亦思梦中人心切,愧对夏儿!可无论我如何痴迷于她们,七易皇一直不做干预,只规定我每日必须金佛像前打坐数个时辰。七易皇临终那日,我才知他用心良苦。” “七易皇怕早知你是另一个太子魂魄!”她黯然。皆是太子之魂,为父的他无论如何抉择,都无法弥补他们! 他低头沉默不语,末了才悠然长叹一声,仰望天边悬浮残月,冷声道:“守护人族是艾乐的心愿,我会为她坚持下去!” 东神尊长女艾辰本就恪守护人族之责,只是这期间诸多变数,连神族都无法预料。艾乐不过想为其母翻起风雨,却不料情牵萦绕,最后为坏蛋和公子莲做交易。皇城护界松动却不可破解,艾氏皇亲求得一凡真身亦不是意外。坏蛋以太子身份稳坐皇城数年,人界可谓昌和。狐妖厉鬼虽可扰他心,却伤不到他丝毫。 怕是多年以后,他才慢慢悟到艾乐的心声。 落烟飘然下树,安静躺于草地上,和目歇息。过去未来,她也迷乱不堪,不知如何化解这人世篇章。如今只能暂保学皇之躯,以后谁主其灵,自有天定!想到这,她略为安心,迷糊睡去。 “铛!” 突然一声巨响,惊醒她梦。睁眼看到夜百灵,正双眼黑亮盯着她,手里一把黑短刀朝她而下,此刻被御魂使两支金箭稳夹上空。阿花一个箭步上前,拽开刀箭下的落烟。 夜百灵猛然抽身,力道不弱,竟拔出金箭紧夹的短刀,转手朝御魂使刺去。御魂使急步后越,朝阿花大喊:“是冥控!看住学皇!” 话音未落,落烟感到一阵疾风突然从背后升起。她和阿花同时转身,只见学皇手持黑色长刀,正朝他们劈头而来。风夹黑光直下,阿花一脚踹开落烟,双手欲接下学皇长刀。却不料学皇虽是半年出师,厉鬼修为却深不可测。阿花面露惊讶之际,左臂连肩已给劈断,血溅不止!她由惊讶骤变惊恐,唇色瞬间苍白,残留血丝。她只皱眉小声“哼”了一声。 “学皇!”落烟急得大吼,十指使出无形线,困住进入狂态的他。她这抓神宠专用的无形线倒生奇效。只见两眼发黑的学皇痛苦挣扎,却也挣不断这无形线。 她冲到阿花身侧,神光如流,暂止住血和痛。阿花摇头暗示无大碍,面色渐渐恢复平和。此时御魂使和夜百灵已交手百招,不分上下。很明显无论夜百灵如何狠毒,御魂使也只守不攻。 “用定魂香!”落烟大嚷一声。 “没用!受冥控的厉鬼,体内所食魂魄不受此香!”阿花咬牙道,目光紧盯学皇。他四周黑旋流越聚越多,无形线根根欲裂。 突然林中“唰唰!”而下,数千红厉鬼显影,吼叫着朝他们扑来。 “檀香一梦,吸食神息,这神话还是给无彦破解!如今,我看还有谁能救得了她?!无名,当年你对我做的,今日我便让她来还!”空中鬼语低吟,盘旋萦绕! “是公子莲!”御魂使避过夜百灵最后一袭,闪到她们身侧,急切道,“阿花可会一刀斩?” 阿花点头。御魂使猛然旋身上空,拉弓驾箭,朝着学皇心口,射出一只金箭,同时大嚷:“带学皇走!” 落烟看着金箭穿过学皇心口,吓得飞身而至,接住倒下身躯。 “没有一刀斩,他不会死!”空中传来御魂使又一声大吼,此时另外几只金箭已飞驰而下,散成百针,针针入魂。阿花心领,独臂单刀,伴着箭雨狂舞。百针一刀,红色厉鬼应声倒下,消失! 夜百灵跟着厉鬼们疯狂怒吼,乱窜,而金箭刀影,丝毫未碰她身,其他厉鬼也靠近不了半分。落烟抱起学皇,正欲腾空而去。 “哈哈!神族无君,你不过是个空壳!”一红影突然飞出树林,不及眨眼功夫已窜到她身前,横劈一掌,击中她右肩。剧痛带着黑流,似某种魔物附身,她瞬间全身麻木,居然无法举步。 “清醒吧,我的乖徒儿!”公子莲细指半掩红唇,半柔半刚地笑道。 似得魔令,学皇猛睁开双眼,“嗖!”地一声从地面挺直弹起,嘶吼着晃动双臂,无形线“啪啪!”断裂。 “杀了她!杀了她!”公子莲继续狂笑。 学皇狰狞地冲向落烟,并拔出插在心间的金箭,反手向她刺去!她面不改色盯着受控的学皇,心想:御魂使的金箭断然不可要她命,如今她无法移步,撑过就是。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银光破土而来,高数丈,如屏障隔在他们中间。学皇及时弹跳至高空,越过屏障,金箭脱手。在他弹跳瞬间,一身影已闪到落烟身前,抱起她跃出百步。金箭“唰!”地擦身而下,深插入地。 “姜黎!”她大叫一声。 姜黎露出一丝苦笑,急忙往她嘴里送颗药丸,顿时肢体恢复知觉。 “嘿嘿!姜黎,这可不是你该管的事!”公子莲早看到这幕,旋身落到高处树枝尖头,望着他们阴笑不断。他那身飘逸红纱,映月微闪,道不出的----绝艳! 姜黎并不接话,抬手间,空中神速落下四个黑影。 “我只要这两个厉鬼,还有御魂使和那胖妞活着!”他冷声道,顺手指着学皇和夜百灵。 四黑影低头做楫,旋身冲入混战红影厉鬼群。落烟未看清几招几式,只听“轰隆!”几声巨响,巨木折断,光流飞散。如晨暮初开,所过之处,不留半点红影,更无黑流可立足。 姜黎拉着她急速离去,耳边传来细语:“他们会跟来!” “带我去见无名。”她突然厉声道。见到姜黎,她知离无名不远! “无名一直等着你。”他丝毫不惊讶,似乎早猜到她会如此。 凭无名对神族的憎恨,此时确实是毁灭神族最佳时机,万年不遇,他怎会放过?! 他们连夜赶路,往妖魔谷急驰。彼此都心事重重,一路很少言谈。进入妖魔谷深处,奇怪的是姜黎并未往宫殿去,而是转入深谷。落烟不急追问,只安静紧随其后,见到无名一切自有答案。 他们一直在谷底灌木丛林里穿梭。似乎是走到谷底尽头,姜黎才停下。落烟眼里依然只是树木山石,毫无特别之处。姜黎默念声声,双手空画几圈,一巨大圆光门展现眼前。原来是结界之地。 她随姜黎踏入光门,迎面扑来一片漆黑,似到天宇尽头。更奇异,即使她动用天眼,也无法视物。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无名说过:妖魔谷的上空,没有神!不但是上空,怕这深谷,神也无法立足! 突然蓝光闪动,眼前豁然开朗。原是个空旷山洞,一直延伸到深处,望不穿尽头。而魔焰蓝光,有序地镶嵌在洞双壁,连成一线直伸远处,甚是壮观。 “为何我无法感应这洞?亦无法神眼视物?”她忍不住问。 “这是上乘幻境之术,你修行未到,如何破解?”姜黎直言不讳。 120 魔剑遗伤 “我若破不了,神族没几个可以。”她不服气应着。 “要的就是这效果。”他毫不客气。 落烟瞪他一眼,不再多言,姜黎亦不多语。 神族遭此大劫,姜黎心里也不好受,她怎会不知?无论选谁为主,他们毕竟都是同族。 姜黎走得不紧不慢,似乎故意给她时间思考,又或许他也需要时间思考?而一路走来,居然看不到半点妖魔的影。如此玄机洞穴,不可能不设防?可为何一点妖魔之息都感应不到?她深思却无解。 “姜黎,你任意游走于神族和妖魔族之间,是如何做到?”她突然问。 “我不杀神也不杀妖魔,除非他们非杀不可。”他傲世之态毫不遮拦。 “你誓忠于先神君长玄。如今他回归神族,你为何还留妖魔谷?” “我做我想,无关君王!” “你为何而求?”她好奇相望。 “我所求的,不过一太平盛世。凡生如夏影儿者,皆可得个安居之所。若无好君王,这天上天下何来太平?”他黯然。如今乱世断然不是他所愿。 “神君恒天难道不是?”她惊讶道。 “做神君,恒天不可多得。可护天下苍生,他却差了点。”他摇头应着。 “难道这天下,是无名在护?”她更加诧异。 “你自己问他吧。”他突然暗示地眨眼。 她猛然意识,他们已走到洞的尽头。此时无名正斜靠在一张檀木床上,目视他们,笑里暗藏几分邪气。白色厚重绵绸长袍松懒挂于身,不带丝毫杂色。这一改往日黑装,淡雅得有点脱世的姿态。她竟然望得有点失神。 神韵不怠,暗香封唇!是妖是魔?还是那弃世的神? “有事叫我。”姜黎话音未灭,影已消失。 落烟愣在原地,突然不知下一步该如何?之前想过千万遍痛骂质问的话,为何此刻却无法言语?无名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她避开与他对视,他的眼神让她恐慌。那是种无法拒绝的诱惑。 “那个,你常住此地?”她故意四处打量。 虽只是个洞穴,装饰摆设却不亚于楼阁,兼有书房和卧室。书桌书架议会圆桌椅样样俱全。蓝焰错落有致挂于洞壁。各种植物盆栽安静守于角落。没有阳光,却也长得甚好,给此洞穴增添几分活气,古香古色中透着典雅大方。 “不错!”良久,他才温和应道,似故意给她足够时辰打量四周。 “你可知我为何而来?”她决定忽视他的温柔,声色变得严肃。 “嗯!”他简单应了一声。 “四神殿神尊,哪里得罪你了?”她想听他的理由,却问得有点笨拙。 “整个神族都得罪过我,难道你不知?”他笑得有点冷。 “你,不要逼我。”她握紧拳头。 “怎么?神族就派你一个小仙子来报仇?”他右手细指搁于下颚,不屑道,“你觉得你可杀我?” “你----”她气得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比之当年,他们血洗无名之城,几个神殿算什么!”他双眸重现仇恨和怒火,仿若燃烧千年至今,从未息灭。 神族是她的挚爱,岂容他随意嘲笑?若要与神族为敌,她只能负他,毫无选择余地。 她灵力暗聚成利刃,寒光脱手,呼啸着直刺他心脏。 而他居然不躲不避,亦不聚力护体?待她意识到他的疯狂,欲拦截寒光,已是太迟。看着剑光刺透他胸腔,那一刻她自己差点痛昏过去。无论他如何能忍,嘴角涌出的一股热血还是出卖他的气弱。 他提手轻擦,脸上浮现满足的笑。那是不要命的疯狂,把她也逼至理智零界点!她冲过去抓住他的手,感应他的心脉。 “你早受重伤?!”她几乎哭着嚷道,“本就要死,为何还借我手杀你?是要我一辈子难过?” “不这样,你怎会过来查看我这血肉之躯?我以为你真相信,不是我毁的神殿,不过这次赌输了。”说话扯心,伤五脏六腑,又是一口鲜血涌出。 凡事他总是忍着,如今终究敌不过这脆弱的躯体。 “你要死就悄然死去!为何要等着见我!为何----”她早已泪流满面,声声埋怨,却灵力倾尽,守护那微弱心脉。 她不是故意伤他,她只想发泄无数日夜积累的----伤,痛,悲,愤,更是无助和无奈!而这天地间,他是唯一不可,至少她不可战胜的亦伤不到的----妖魔皇!却不知,这世间唯她可伤他! 灵力所导,她感知他早伤透五体,断然不是刚才那点皮肉剑伤。噬魂魔剑?!她突然想起长玄取魔剑。那是一把和他身心融为一体的千年魔剑。长玄毁剑,他怎可完好无缺?千年叱咤风云,他的傲世不败总让她相信:他会一直好好的呆在某处,即便她不闻不问! 原来这些年来,无名一直这里独自舔舐伤口! “我去找姜黎和文长老。”看他缓慢闭上双眼,她猛然转身欲离去。 凡躯血肉,千年修为,也有枯竭落寞之日。可无名不能死! “他们……自己会过来,你再陪……我一会。”他紧抓她手,不肯松开。 如今只是这简单言语,他都无法操控,每每张口,便是热血外涌。而那张绝美的脸依然带笑,仿若痛不在他身。 “不要再开口!无名,是我对不起你。”她泣不成声! “噬魂剑……是我要长玄取的。这心头血流了数年,与你何干?今日见你,我已无所求。”他双眸勉强睁开,里面浓郁不散的是千年情意和守候! 我们的曾经到底如何?为何值得你如此守候千年? 千错万错,此时此刻亦不重要!我只要你活着! 她拥他入怀,轻抹去他嘴角热血,带着妖魔亦藏神息的身体溶在她灵气里,平静温和。她的灵息,可融于苍生,护其心脉。 无名,你不能死,至少不能这样死在我怀里。 …… “为何心口又撕裂?!”随着一声惊呼,文长老身影急速闪至他们跟前。他立刻握住无名手腕诊脉查看,面色沉重。姜黎也随后现身。看到他们,她紧压的心稍微舒缓。 “早知无救,何苦浪费精力。终是亡魂,能见到她,已无憾。”无名悠然长叹。 文长老似若未闻,只盯着落烟严肃问:“你可想救他?” “如何?!”她几乎惊跳着问。 “此乃天意。”文长老即刻转身,望着姜黎道,“我需要你把她体内冥幻玄珠之神力引导出来。” 此话一出,他们皆震惊万分。 冥幻玄珠?!那是神族力量的根源!天地间共存八粒。神古以来一直由八个天地自创神祖守护:先神君长玄,神君恒天,神尊无彦,还有东南西北四大神尊,和原守仙羽山的文神尊。 为何落烟身上会有玄珠? 此刻救无名要紧,他们心神领会相互点头,并未做过多追问。 “没有药丸,你可撑得住?”姜黎最终还是犹豫片刻。 她坚定点头。此刻她怀里的无名已无说话之力,只能目透寒光,望着姜黎,不停摇头。那是他最后的命令----反对!文长老立刻塞颗药丸到他嘴里,让他昏睡过去。 姜黎扶起无名,让他端坐于床,文长老坐无名身后,双手扶住他肩。他和落烟相对他们而坐,紧握彼此双手,围成一小圈。姜黎强力重新开启落烟心门。当时入日月晨梦,有药丸相助都如此痛苦,更不用说无药相助。那感觉就是给活生生劈成几份,无法用言语形容。 “他必须活着!”落烟吐出最后一句话之后,痛得昏死过去。 可她的意识早已不知不觉融入神玄珠之力,随姜黎灵力牵引,在无名体内游走,感知着那颗满是裂痕的心,血迹斑斑。那里,曾插着一把魔剑,痛他千年----原来他伤得如此重,她却忽略他百年。 玄珠神力如水般把那颗心温沁,如春风拂过,万物复苏,万道伤口似重新活过来,缓慢挪动,靠近,最后渐渐愈合。而那些无法直视,只能感知的憎恨,痛苦,还有对轻羽的思念,亦盛满心田,却无药亦无力可解。 无名,如若此时,你可听到我心声,定要醒来…… 她下意识握紧他的手,仿佛回到千年前----那时的他们,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心。 …… 辗转不停,似劳苦几世,她终于醒来。此时自己正躺在无名身边,他们双手紧握,十指相扣。 她的灵力依然不断输送给他,护着他----那是她潜意识驱使。每次恒天输她灵力,她都会觉得无比温暖。她相信此时的无名,也会和她一样,沉浸在神的温和力量里。她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原来有能力救一个生命,是件无比快乐和幸福的事。 “如此开心?”姜黎声音传来。 她这才注意到,姜黎一直坐在床边,观察他们。 “是我救了他。”她得意一笑。 “少臭美!是那玄珠救了他。”姜黎伸手微探她的额头,轻声道,“看来你恢复得挺快。” “他----可好?”她侧头望向身边无名。 他呼吸均匀,面色红润,只是嘴角还挂着血迹,和那张绝美面容极不相称。她忍不住伸手替他擦掉血迹,而后露出满意的微笑。 曾经?那些风雨路,只因有你而变得不再苍凉! 121 冥幻玄珠 “咳!咳!”姜黎故意咳两声,拉回她的注意,接着道,“他应该没事,只需好好调养修炼一段日子。” “那玄珠怎么回事?”她好奇相问。 “这个你得问文长老。”姜黎突然沉声,“不过提醒你,这几百年来神族一直在找这玄珠,你自己悠着点。” 她吃惊道:“破解日月晨梦的,可是这玄珠之力?” “当初我只知是股强大玄力,未料到它来自神君的冥幻玄珠。”姜黎摊开双手,一副后知后觉神态。 “神----神君的----玄珠?”她惊讶地跳起来。 “是恒天留给你的。”声未落,文长老飘至床边,随手往她嘴里塞颗药丸,而后亲切道:“轻羽,对文爷爷,你记得多少?” “不是很多。”她望着他,老实回答。 “无彦不会给你留太多关于我的记忆。”文长老长叹一声,右手轻抚长须,回忆着: “我和无彦逍遥天地万年,情同手足。仙羽山本是我留守,只因你凡人之躯无法上天倾殿,我便让他带你长居仙山,自己天地逍遥也不亦说乎。千年前,他回自己神封的无名之城时,请我去仙羽山暂时照看当时只有七岁的你。 “谁知他这一去竟是遥遥无归期。你十七岁那年,执意接下一桩生意,去无名之城完成你的第一次使命。不料因缘错接,你和无名相识相恋。为救无名出神封之城,我领你到神君殿学神技,并助你回城。之后却看到神族出尔反尔,我心灰意冷。 “恒天要逆天而行,让魂魄全无的你成神。凡人之躯如何受得那番折腾,必须药物辅助调理,因此我去帮恒天。他怕自己有不测,便把神君玄珠置于你心。神君玄珠独一无二,力量到底有多大,至今无神知晓。可神族皆知,神君若有不测,玄珠会自识拥有它的神者为新神君,护其统领神族。” “换句话说,如果恒天有不测,你就是那个可号令百万神兵神将的新统治者。”姜黎补充道。 落烟惊讶得张大嘴,吐不出半字。恒天对她情深意重,而无名心意亦天地可鉴,无论她如何选择,心都会痛。 “可惜,当恒天醒来欲娶你之际,无名突袭神君殿。之后恒天和你的记忆,还有神族里知晓轻羽的众神记忆,皆被无彦神封。神族再也没有轻羽。无彦从你们记忆里读到玄珠。那以后,这玄珠的下落就只有我和无彦得知。”文长老继续道, “你能活至今天,还得感谢无彦把玄珠气息封得丝毫不露,再留你在身边以爱徒示众。我就没你那么幸运。恒天大战醒来记忆受损,这在神族是心照不宣的事。四大神尊和高级神者都想趁机找到并拥有神君的冥幻玄珠,希望等神君不测,他们自己成君王。他们记不起轻羽,却记得我最后和神君靠得最近,因此我成他们猎捕的对象。 “最初我跟着无名,是想替他疗伤,以弥补当年之过。后来,为逃避神族暗地追捕,我不得不跟着无名,最后藏身妖魔谷。”文长老难过地摇着头感叹道,“神族表面平静,底下却深藏暗涌。” “难怪这几百年来,神族一直没有找到神君的玄珠。”姜黎感慨着。 “五百年前,师父为何不直接杀恒天,再取出玄珠,实现神君梦?”落烟突然有个可怕的想法。 “唉!”文长老低声道,“杀君夺珠,这样大逆不道天地不容。就算无彦真如此夺神君之位,无神服他也毫无意义。” “恒天极受神族爱戴。据说当时四大神尊轮流守护受伤的他。如果无彦不出手相救,他会大失威望。”姜黎分析道,“我想当时无彦是没法下手。再说妖魔入侵,战后神族气息微弱,恒天是神族一大支柱。无彦那时要毁恒天,等于毁掉整个神族。他没那么傻。留恒天,至少还留一颗可和妖魔抗衡的棋子。” “再加上无彦要夺玄珠,杀恒天,必杀你。”文长老补充道。 “这又为何?”落烟不解。 “因为玄珠只认主人意念。恒天在,谁拿这玄珠都无实际意义。若恒天有不测,凭着他的意愿,玄珠只会认你做主助你成君。”文长老耐心解释着,“其实当时恒天也很矛盾。他不置玄珠于你,他若无法苏醒,你就是任神诛杀的弱者。神君因你而重伤不醒,神族自是不会放过。 “但如若他给你至高权力,同时也给你带来危险。倘若你无法驱使玄珠之力,玄珠也会认强者做主。这就是神族,强者成君。最后恒天还是决定给你一次搏的机会,把神族最高权力和神力放你身上。他若不测,你还可凭玄珠力量一搏。” “如此说来,五百年前师父对我们还算是留情了。”落烟汗颜,“恒天可知这玄珠在我身上?” “他记忆恢复之后,心理应是清楚的。不过既然无神能感应这玄珠,他自是不会提。置你于险境,是他最不愿看到的。”姜黎接过话题。 “其实无彦还是心系神族,残杀同族毕竟不容。我想他是在逼恒天授位于他,因而目标是各大神尊。”文爷爷插话。 “这和神尊有何关系?”落烟追问。 “要夺神君之位没有那么简单。”文长老语重心长道,“八颗冥幻玄珠,唯独神君那颗与众不同。它吸天之精华,凝力而成,威力比任何一颗都强。其中五颗分藏四神殿和仙羽山,吸地之精华。还有两颗给封在神君殿的长老殿里。其中一颗是恒天做神尊时守护的,另一颗当时都认为是无彦的。为惩罚当年他和羽姬的神妖之情,在罚他下界做五百年凡人之前,神族封他玄珠。 “新神君需要至少六个神尊驱使自己的玄珠和神君玄珠融合,受神礼。新神君得到玄珠认主之后,才获得玄珠之力,操控天地之转轮。礼成后,融合的玄珠会自动散开,重新回到神尊手里。新神君可自行守护玄珠,也可赋予玄珠意念交与他神守护。” “你第一次来妖魔谷,我没敢靠你太近。我知无彦定会再读再封你记忆。不过如今,这神族和妖魔族大战怕是不可避免。”文长老难过地望着无名道,“希望他可重新稳定这天地格局。” “为何你们都认定是无名而不是恒天?”连文长老都心向恒天,她更无法理解。 “恒天心系神族,而无名心系这天下苍生。”文长老意味深长道,“无名是妖也是魔,曾经和凡人一起生活上千年。他深知他们的快乐和痛苦。而恒天,天生就是高高在上的神,他怎会知这天下苍生的苦?” 这话点醒落烟。她一直逃避的就是这苍生的苦。留恋五百年来在神族的快乐,不愿再去感受凡人的悲凉一世。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他们或许真的没有想过那些妖魔和凡人的----痛和苦。 若无名真如他们所说,心系苍生,断然不会利用人族大举进攻神族,之后还血洗江南,像是要故意惹怒神族,趁机拉开神妖魔又一次大战! “到底是谁毁了神殿?”提到此,她心依然难平。 “若冰和上善!”姜黎回应,“那日长玄随我至妖魔谷只为取魔剑。无名自知取剑难免有生命之忧,故留长玄几日,让他去见你一面。之后长玄回天界,无名重伤吐血不止。虽对外极力隐瞒,却还是让上善感到异样,他虽不问,心里定是误以长玄所致。” 原来那日无名幻化成姜黎,九重天一见,心里打算的怕是生死一别。而她,最后连陪他们吃顿饭的勇气都未有。如果可以重来,那日她定会陪他们走完一日之约。 “无名重伤,如若传出天下大乱。以灭妖魔为任的生灵不计其数,而百万妖魔若无首,更不可想象。我们只好让上善误会至深,仇恨至极。”姜黎苦笑一声。 “谁知神族两君意外未归,若冰和上善策划那几场杀戮。我和文长老多数时日,留守这里照顾无名。听到风声欲阻止时,已为时太晚。我赶到东神殿,就只剩你神情恍惚立于荒岛。我心知事态严重,一路暗查!”姜黎无奈摇头,那惨景他怕也是记忆犹新。 “若冰和上善也能控制魔之烈焰?”她记得此技似乎是无名专属。 “这个我们也是刚刚才知。原来,藏若冰的冰窖是烈焰心脏。当时只觉那里安全,神魔都难靠近,却没想到这千年来,若冰无意识和烈焰之气溶为一体。当她醒来时就可随意控制烈焰,却不做声张,直到他们计划摧毁神殿。”姜黎脸透极度无奈之情。 若冰背后是师父无彦,就算落烟不提,大家也心知肚明。她只觉得一阵心寒,难道这几场杀戮,是师父背后主导?可师父为何要这样?如今细想,如神殿不毁,四大神尊也不会慌乱无章,急找依靠!而师父,是唯一可稳天下趋势之神。形势紧迫,他们不得不听从师父安排! 乱世出英雄,果真如若冰多年前所说 ! 122 情缘错尽 “四神殿表面上看是被妖魔族摧毁。背后主使却不明。如若神和妖魔族开战,定是两败俱伤!七界皆有首领,六界臣服于首界神族。神族若再受创,我担心其他几界趁机反天。神君回归之日,只怕神君殿已不复存在!”姜黎忧心忡忡。 “是啊。可妖魔江南作乱,屠杀人族和其他,神族不能坐视!”落烟想到那日带学皇北上,夜殇留下探查情况,不知今日如何? “江南屠杀已被制止!上善遣公子莲闹事,公子莲趁机吸食凡人魂魄。凡人是无名要守护的。可惜如今他深受重伤,八大黑衣虽高深莫测,却也难空百万妖魔。他们至少半数以上,已倾向上善,为首是昝。”姜黎面显无奈。群妖魔无首,可谓内忧外患! “上善想如何?” “成天下第一!”一直不语的文长老忽然应答。此时他正潜心观察无名气色。 上善用心,怕早已路人皆知,连文长老都忍不住插上一句。她突然想到若冰,心高气盛,只认最强。上善如此,岂能与她无关?! “学皇在何处?” 记得那日她随姜黎离开丛林,妖魔谷四大黑衣遵姜黎口令,相救学皇他们。如今人族更不能乱,能稳定一族算一族! “他们早到妖魔谷,你随我来。”说着姜黎起身,她立刻跳下床,紧跟其后。 隐于极端结界的山洞令落烟诧然。离开时,她忍不住问:“如此玄乎的结界!是你的,还是无名的?” “是文长老的藏物术!”姜黎得意应声,“你不是也会?” “呵呵!”她干笑两声,知姜黎不过是打趣!她只能藏些小物,岂能和文长老比?原来文长老能藏的,已不再是普通意义上的“物”!他若要藏几界苍生,他们就等于消失且永不会被找到,这和“折杀”有何区别? “可有稳住厉鬼的法?”她转过话题。此时救人族之皇,是她更为关注的事。 “文长老的丹灵草可让他们暂时稳住!” “到底何为冥控?公子莲又是?”她接着问。之前师父承诺有空再与她慢慢道来,如今她已等不到师父解释。 “我只知无名地狱修炼魔焰百年,期间好像有个公子莲一直相护。至于他是何来头,倒不是特别清楚。这冥控乃魔道术数。修成者,可随时随地操控厉鬼。据说修此术不易,厉鬼飘魂,性情暴恶,操控委实艰难。修炼者其身必自食恶魂千年,溶于其道,化戾气为胎流,培育更多恶灵吞噬生灵。如今魔道能像公子莲这样操控厉鬼者,为数不多!” 说此话时,他们已跃至妖魔谷石林宫。出来迎接的是魅珞,一身紧身黑衣裤,神情严谨。看来这妖魔谷形势并不比神族乐观。步入石林宫,更是步步为哨,看似大多女眷孩童都移居此地。他们依然笑颜嬉闹,不知天地可瞬间塌裂! 师父,可是你要毁这苍生?她心黯然。妖魔横行,神族无君,若师父要逆转乾坤,不过翻手间的事。可这千千万万的生灵,生离死别,又如何忍心? “我可否见见小念?”其实入谷前,她已想着小念。只是无名重伤,让她乱了方寸。 “现在不是时候。不过你放心,小念很安全。”既然姜黎如此说,她也无异议。他安排事情总让她放心,而心底丝毫不怀疑无名保护小念的能力。 一偏院里,她见到学皇他们正围坐圆桌前。学皇和夜百灵神色稳定,低头品茶,相对无语。御魂使和阿花款款而谈那日厉鬼大战,眉飞色舞,似早已忘记身上留下的战伤----阿花的断臂之痛。 “落神者!姜兄弟!”御魂使先看到她和姜黎靠近的身影,立刻起身打招呼。 落烟微笑点头,低声问:“阿花可好?” “不碍事!”阿花随后起身笑答。 “多谢姜兄弟相救!”学皇接着应道。 夜百灵只微微抬头,冷眼扫过他们,而后继续持杯饮茶。她和他们,本就不是一伙。 “皇城不能无主,我会遣派两名黑衣护送学皇回京华城。可否劳烦御魂使和阿花同行?”姜黎直入正题。 “没问题!”阿花立刻应答。御魂使偷望夜百灵一眼,略微犹豫。 “红莜是妖魔谷的狐魂,御魂使久久未收,不过是想给她们姐妹今世有相聚之日。轮回皆空,来世亦不知要成何物,未必能做姐妹。”姜黎一语,惊醒一旁的夜百灵。 “姐姐还未离去?”她几乎跳起。 “红莜化身夏影儿,刺杀学皇,千年修为毁于一旦!狐魂一直不肯轮回!”姜黎叹息道,“她擅自行动,不过想帮上善。” 这点落烟早就想到。 “姐姐现在何处?”夜百灵急着问。 “这个,御魂使最为清楚。”姜黎望向御魂使。 “红莜狐魂藏于妖魔谷,我一直苦于无法入谷。今日姜兄弟放我进谷,可是早有打算?”御魂使回应。 “天地轮回自有其道。你也不愿再多个厉鬼!”姜黎拍着他的肩。 厉鬼只有一种死法,无法超生!此时夜百灵再清楚不过。 “可否,带我去见姐姐。”她望着御魂使,那是她第一次祈求他。 他点头,拉她离去。 “御魂使,追魂术天下无敌!红莜今世已定,望来生可得所愿。阿花,你可否跟去,以防……”姜黎回望阿花一眼。她立刻起身,尾随他们而去。 落烟不解,姜黎继续道:“如今妖魔谷暗藏诸多变数,亦不是我可预料。” 她细想,却是如此。如果她们姐妹逆反,御魂使怕难同时收复。 看着阿花离去,学皇突然问:“姜兄弟不知可否请教一问题?” “学皇可是想知艾乐魂归何处?” “正是!若艾乐自画锁魂,如今画像已毁,她,她会怎样?”学皇早已藏不住那份担忧,他想知结果,却又怕这结果!正如当年他欲知自己为何物!矛盾几重,心难承累。 姜黎移步到茶桌边,示意他们坐下。 “艾乐魂魄不在画像里。”他一语惊神。 “怎么可能?!难道师父也会出错?”落烟诧异不已。 一路南下,她频频看到当时景象:江南细雨翻飞,艾乐含泪入画,留世万分凄凉。她相信那是师父给她的暗示,他们才如此顺利找到竹林暮雨屋。 “那些只不过是无彦想让你们看到的结局。”姜黎自倒茶水,小饮一口。 “真相到底如何?”学皇再也按捺不住。 “你真想知?”姜黎定眼望着他。 “我,必须知!”他回视他! “神女艾辰,名为东神尊长女,实为天帝所创!” 落烟差点跌落!天帝所创八大神祖,却从未听说还有一女神? “相传天帝创八大神祖后,闲极无聊,顺手聚残余圣始光,随心而成。换句话说,神女艾辰延续八大神祖余光神息,若按神脉算,称她为八大神祖之女,也不为过。” 学皇听得糊涂,落烟心里清楚艾氏家族起源于艾辰。若姜黎所说属实,艾辰乃天生始创神邸!这艾乐怕不简单。 “神女艾辰和人皇祖一凡之女艾乐,虽逃不过凡躯湮灭,这半神半人之灵,却不受轮回界约束,是永不熄灭的,可自行附体而生。前世记忆归位从零,而后缓慢复苏,永不相忘!” “她到底在何处?”学皇猛然起身,抑制不住那份激动!他总算听懂前因后果。 “夏影儿可是你带出的深宫?”落烟突然插入话题。 梦里画面依稀,深宫谍影,与夏影儿神花树下对语的,当时正是姜黎。艾乐身葬江南,夏氏亦来自江南,而七易皇坚信夏氏能护皇城,这期间岂能毫无干系? “正是!”他答得干脆。 “她可有皇城的记忆?”她小心问。 “怎会没有?”姜黎又饮下半杯茶水,空中水雾突现,影像重生: 江南竹林暮雨屋。 朝晨暮雨,卧窗静聆。那白衣女子神情安然,像及后来的夏影儿。或者说,夏影儿静卧思物的神情,亦是艾乐的真传? “夏妹妹天见容颜,可惜太过病弱。”少女望窗叹息。 “姐姐又背里取笑夏儿。”说着,木门轻开,夏影儿娇躯入屋。 她一身粉红长裙,撑着白色油纸伞,伞间印着点点桃花,甚是美丽。她轻轻抖落纸扇雨滴,飘下几片落叶,接着淡然一笑,顺着前话:“妹妹若有姐姐一半气势,就不会处处受人欺负。” “明日妹妹记得来小屋一聚,算是给姐姐送行。”少女艾乐欲起身,却无力挪动半分。 夏儿急步走到她跟前,扶住她身体,细声道,“姐姐这伤势不见好转,如何回京城?” 艾乐只回以一笑,并未作答。 那晚金佛像突然显影,托灵而语: 万物有灵,附体而生;若躯体毁尽,魂魄当轮回。你应顺天命,重新开始! “这躯体重伤难全,腐化早成定局!可我却不能此时重生!若为婴孩,如何守护他今生?!当日想得天真,成就一皇,也留下异族之痛。他不再是人族,我怎可这样弃他而去?”她艰难挪身下榻,却早已无法行走。最终还是挺直身躯,双膝长跪,似祈愿! 原来那日,无名虽无心杀她,她却因他剑气而重伤!无法复原!之后那些年月,她苦撑着完成柴郡公主和太子学皇的画像,用最后气力给坏蛋争的一副躯体! “唉!----”空中一声低鸣,悲不可言。 123 归去来兮 次日,夏影儿如约而至,却不见艾乐身影,桌台留一字条,清晰可读:特为妹妹作画一幅,恕姐姐不告而别。 夏影儿含笑揭开画布,画中人物却不是自己,而是一活生生的艾乐,含笑轻唤:“妹妹!” 夏影儿当场吓昏过去…… “你们或许只知艾乐可封魂入画,却不知最后她已到借画付魂的境界。魂魄要寄居成体并不容易,趁夏氏吓得惊魂昏眩之际,她顺利付魂于她。”说着,姜黎顺手拉起吓得跌地的落烟。 一生痴狂,却不知错过的,才是自己的最爱! 学皇抢过剩余茶水,猛喝起来,喝得猛烈呛喉!可惜不是酒,即便是,也没有这沉世酒,可沉醉一世! “可为何她宁可夜夜喝下定魂茶?让狐妖借体?”落烟问得牙齿略微打颤。 姜黎摇头,无奈道:“婴孩本为空,重塑灵魂乃一生之责。天地间如艾乐这样的异灵并不多,本该付婴孩重生,了完一世。其实夏影儿天生病弱,熬不过二十。正因如此,艾乐才强居她体,一直深度入睡,给足夏影儿五年余生。所以苏醒后的夏影儿并未感知异样。 “我当时并不知夏氏二魂附体,只觉深宫仇怨,她不过一受害者。新婚那日是狐妖作怪,七易皇魔性大发,赐死后宫上千嫔妃,连累她被赐冷宫三年。之后两年,可谓半梦半醒。也是缘孽,学皇虽受迷于狐魂,却迷恋上夏氏的身体。” “江南留体,你带走的是夏影儿还是艾乐?或者,是她们一起?” “当时决意离去的是夏影儿,后知自己双亲已逝,并无太多留恋,早去轮回界领命,一生不过二十,深宫却是她最快乐的日子。学皇七日守灵,我意外发现艾乐孤魂未醒,依然留体。七日混乱,狐魂怒成厉鬼,公子莲趁机作乱江南,后给无名强行镇压!本也轮不到我管。待一切平静之后,我带回艾乐异灵。今日的夏影儿得神君特赐,带着艾乐异灵,可飘摇人世,享其百年人寿!” 原来,夏影儿也不是普通人族! “如今夏儿身在何处?”学皇猛然站起,咬牙相问。 “天地不稳,你找到她又能如何?再说当日,她跪求神君,神封凡尘所有对坏蛋和学皇的记忆!深宫五年,夏影儿因她所受之苦,她无法身控,却同身同心,痛感至深。如今,她只记得自己来自深宫后院,曾是个不受宠的妃子。”姜黎冷静道。 如若她已忘掉过去那份情意,找到她又有何用?如今夏影儿心里,不只剩一个神影。落烟偷望姜黎一眼,心知肚明! 忽然魅珞闪身入屋,急切道:“公子莲潜入谷,闹嚷要见无名!” “传我口令……”说着姜黎已闪身到学皇背后,猛击一掌。他冷不防给击昏过去。 这样也好,颠簸半生,可得暂时歇息。 “立刻遣两黑衣使,秘密带他回京华城!”交代给魅珞后,姜黎拉着落烟飞速离去。 京华城里有艾氏皇亲,还有师父,那里该是学皇最好去处。 神可凭借感应寻物,这点落烟并不惊讶。姜黎所奔之地,定是公子莲所在。越靠近谷底丛林,她越感到幽灵的压迫感,陆陆续续看见路边树上,残留一些小妖魔尸首。上善这是引狼入室,还是惟恐天下不乱? “哈哈哈!无名,你这妖魔谷也不过如此!”空中隐约传来公子莲狂妄的笑声。 闻此声时,落烟已看到他们:御魂使,夜百灵,阿花,还有一飘忽的红莜幽灵,被困于厉鬼中。不少妖魔围观,一副迷惘,不知何方敌何方友?他们似乎受令于公子莲,而今公子莲反杀回妖魔谷,他们迷乱! “夜百灵!”忽听御魂使厉吼! 待他反应过来时,紧靠身侧的夜百灵已金箭紧握于手,而箭的另一端早已刺入他肩胛。只见她冷笑一声,风速抽出金箭,飞身而上。阿花面色剧变,及时稳住御魂使摇晃的身体。一切来得突然,她有点措手不及。唯有红莜冷然相望,似乎早料到妹妹会有走这步棋。 落烟欲冲过去,被姜黎及时拉住,耳边传来暗语:不能冲动。 “哈哈,这才是我的好厉鬼,百灵。”空中回荡着公子莲满意的笑声,而后他脸色一沉,怒吼着,“所有厉鬼听令,杀无赦!” 顷刻间眼前一片火亮。数百厉鬼“唰唰!”从空落下,更有无数闻令,从四面八方急速赶来。落烟和姜黎也被团团困住,无法立刻脱身。 “御魂使!”随着姜黎一声大吼,神光成球,骤现长空。 御魂使斜视他们一眼,立刻弹至高空,金箭脱弓。“砰!”地一声,刺穿姜黎光球,金针如雨齐齐飞落。鬼厉们先是嚎啕大哭大吼,随之渐渐熄灭。空中阵阵香草味,重洗半个妖魔谷。 公子莲禁不住叫道:“震惊!哈哈,居然可反控我厉鬼!……你!----”最后那“你!”音调高亢恐怖,几乎吸引所有目光。 “都忘了吧!哈哈哈哈----” 只听夜百灵朗朗笑声响彻谷底,手里金箭半只已插入公子莲左心。惊醒的公子莲极怒,反手一掌。夜百灵被震飞数丈,空中留着她凄厉笑语,金箭依然紧握在手。御魂使腾空欲接住她身,却不料她用最后余力,金箭直刺自己腹部,而后望着不远处的阿花,吐出最后四字: “求一刀斩。” 金箭所收,永世不可轮回成人,亦无法修神。 御魂使一声悲鸣,抱住她慢慢现出原形的躯体,飘落阿花身前。此时她五官一片空白,不再有艾乐那张清秀面容。厉鬼修身,却修不到她想要的容颜。 “你是天地最后一只九凤红狐,若不是被错杀,只需百年修炼,可惊艳天地。何须日日画她容颜?”只听御魂使低低自语,伤情至极。一旁的阿花忍不住抹了几次眼泪,手握菜刀,不知如何下手。公子莲早已遣散冥控而来的厉鬼,自己带伤而逃。 夜百灵白布般的面部,突然显现两个黑洞,似恶魂之眼,无限饥渴搜寻游魂,空中传来她极度痛苦的嘶哑唤魂声。体内千魂消散,她饥渴如狂,痛不可挡! “快带红莜离开!”姜黎闪至他们身侧,推开御魂使。阿花心领,挥刀而下。夜百灵厉鬼躯体立刻断成两段,最后碎成片。 无前世,亦无往生! 红莜一直游魂他们附近,若不是姜黎及时暗施结界,她早冲过去,或者说,早被夜百灵吸食。看着百灵厉鬼成碎片,她已无力游走,软软躺在地上,一滩魂水罢了。御魂使立刻闪入丛林,空中凄凄惨惨传来几声低语:“红莜----红莜----” 狐魂散去,来世再无机缘成姐妹!而御魂使,再也没有现身! “阿花!”姜黎拍拍阿花肩头,无奈低语,“这些厉鬼,拜托你了。” 受金针加丹灵草所伤,那些厉鬼早无攻击力,如饿死般横躺谷底。因受丹灵草所控,暂时不会苏醒,重新食魂。而此时不灭,复苏后更难控制。 落烟转身,无法目视阿花“一刀斩”,横劈数百厉鬼残魂。 “你们都散去吧。从今无需再听令公子莲。”姜黎朝着早已迷惘惊讶缩成一团的小妖魔们喊道。他们立刻散开。 突然魅珞急驰而至,冲到姜黎身边低语:“十几万神兵神将,已压到妖魔谷上空。” “可是无彦?”姜黎神情沉重。 “不见无彦!看似一神将领头。”魅珞神色略微慌张。习惯有无名撑后,如今妖魔无主,她怎会不乱? “上善呢?”姜黎继续问。 “已领五十万妖魔,聚集南出入口,看似要准备迎战。” 姜黎立刻转头望着落烟,沉声道:“必须保住恒天和无名的实力。不能让他们相互残杀!伤气势!若其他几界趁机而反,生灵更无安栖之所。” “我们去阻止!”落烟毫不犹豫应答。 当时凡人落烟,带着一缕深锁魔剑上千年的魂,开启**之池,导致神族双君流落远古无法遣返。后神族四大神殿遭上善和若冰暗遣的妖魔加人族摧毁,而此时魔君无名身受取魔剑重伤,妖魔谷本身亦混乱不堪。这前前后后,谁为幕后无法确定!如若开战,即使天地不毁,也会重创。无论妖魔或是神族,断然不能再受损。 “我答应过长玄,如神族和妖魔族对决,我不能出现。”姜黎黯然神伤。 “我去阻止!”落烟铁下心! 她若在,神族必在!绝不辜负恒天赐她的神君冥幻玄珠! “我随你一起。”魅珞急应着。 妖魔谷渐渐掌控在上善手下,她不会不知。她要守的,自是无名的实力。 姜黎立刻从身上掏出一块金牌,交于落烟,严肃道:“此乃妖魔军令牌。若上善定要迎战,你可见机行事。虽不能保证稳妖魔军心,至少可保他们不敢伤你。”姜黎最后那眼意味深长,他暗示着:尽量不要开启玄珠之力。 “明白!”她仰望长空,默念着: 恒天,无名,你们一定要坚持下去! 124 神妖魔战 妖魔谷,谷深似海;万木冲天,绿野无垠。可如今,却在一片银光下震颤。落烟抬眼望去,天不再是蓝,点点银光连接成片。无名结界之上,那些整装待发的神兵神将何止上万?连大地都燃烧着这刺眼的神盔甲之光。此时,怕不止她,在场的神妖魔都感应得到,无名结界已是弱可击破! 姜黎只能远望,神情沉重得有点可怕。 落烟独立天地间,上为她挚爱的神兵将,下为她不愿伤害的妖魔族。 为了神族,为了恒天,亦为无名,她灵力护身,勉强稳住发抖神躯。没有战甲,身上还是那件神族特制的玄衣白裙。几经折腾,依然不沾尘土,飘然于身。 “落神尊!”银光里忽然闪出个神影。 “戚将军!”看不是师父,她心底略微稳定。 此时戚将军身披金战甲,威风凛凛悬在半空,震撼八方。那张冰酷的脸藏在飘逸黑发之下,仿若拂手间,天可裂地可塌,所有生灵之物,不过如蚁般渺小。他,足可闪亮半边天,再加上身后那片银光,落烟汗颜。 “神君殿诸神将只受命神君恒天。戚将军若能出示神君战令,我定不阻止!”她稳住心慌,先入为主。 “神君与先神君均有口谕。”戚将军也留面子,耐着性子回答。 “几十万神兵将入侵妖魔谷,岂能只有口谕?”她冷然。 “二十万人族死于江南,落神尊怎不去核查?”戚将军面露怒意。 忽听脚下一阵急呼:“神族南下,屠杀我上万妖魔,这账定要算!” 说话的正是上善。他毕竟是妖,不能像他们如此轻松地悬浮于空或是腾云驾雾,只能带着五十万妖魔稳守地面,仰头观望。 “神灭!” “神灭!” …… 上万妖魔狂喊!无数已身变巨魔,千万倍暴长,仰头怒吼,几欲触到天。 气势可谓:天欲裂,地狂抖。 落烟何曾见过如此场面?正如姜黎所言,这一战若要打,神族占不到半点好处。而这些神兵将,皆恒天最爱,不能轻易毁之。 “人族受挫,神君恒天自会定夺,不是你我讨论范围。戚将军,真相往往不易看清。”她坚持着。 “神殿毁于魔之烈焰,人族无辜受杀戮,妖魔族罪不可恕,定要尝还!”戚将军也不妥协。 如若神族固执要用妖魔血去祭奠神殿,这又该如何劝服? “戚将军,伤亡已不计其数。你若真为神族想,就不要再让他们白白牺牲----” “妇孺之忍!若情意能主天地,还要我们这些神兵将做什么?!我们生来就是为战亡!落神尊,我自知在神族,你神位得天独厚。不过神有神法,扰乱军心,可不是你能担当得起的!”戚将军震怒。 “妖魔必亡!” “必亡!!” 神族将领跟着高呼! “呵呵!”她冷笑应答,“今日我定要插手,戚将军拿我如何?” 说着,她手聚灵光幻化成神剑,冲出无名结界,欲先攻为主,心想:擒贼先擒王,拿下戚将军再说。 来势凶狠,戚将军也不敢怠慢。闪身避过她攻击,同时长矛顿现,回身转手,接下她横空一剑。“砰!”地巨响,两身影皆被急剧弹开,带风起云,看得众神妖魔哑然。落烟毕竟毫无战斗经验,亦无实力,几个回合下来已身影不稳,全身颤抖!心口欲裂! 她心念涌动,必须开启玄珠之力,哪怕这躯体碎成粉。 恒天,原谅我! 她试图导流玄力,聚于掌心。却是心破口,力横流,骨骼欲碎,忍不住大汗淋淋!可再痛再苦,终比不上这苍生毁灭! “如此重任,岂能让你独担?!”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语,随之一只坚韧有力的手臂环过她肩,握住她纤细小手,一如之前。她心口疼痛顿时减弱。 “无名!” 那一刻,她几欲落泪,感动不已,却不得不担忧,他重伤未愈,如何出战? 无名只冷静笑望着她,悠然道:“有你在,他伤不到我。” 他紧靠在她身后,力从掌心流入心口。她体内玄珠神力,在他牵引下自然成流,随意驱使。强大神力仿佛已和他融为一体,由他心控,温和平静地在他们体内游走,毫无不适。 无名,潜在力量到底多深?可降服神君玄珠,亦可解无彦封印。 她禁不住侧目仰望他平静面容,心语:我们一定要赢! 他报以一笑,定心定神。 “若想用妖魔谷的血去祭神殿,就靠自己本事来拿!”他威严无比,这是个王者的挑战,不容忽视。 戚将军不敢轻敌,神光力绕,长矛刺眼,以劈山之势,呼啸而来。无名轻跃而上,带着她巧妙避过。 神君冥幻玄力,在他手里挥洒自如,最后凭念聚力,幻化成一把光剑。而无名的剑术是出神入化的。若不是顾着她,怕早重创戚将军。不过,戚将军长矛飞旋,幻出万道光影,如箭雨一样疾驰而来,也不容他们忽视!她耳边全是“铛!铛!”利刃撞击声,飞溅的剑气和火花迷乱双眼。 无名处处护着她,她亦以灵力护他心脉。那刚愈合的心,不能再破裂流血。她极好地配合他的剑法,随他游走,而他脸上一直挂着自信的微笑。 千年前,这曾是她的心愿:希望有一日,能和无名同手并肩作战。那时她还是一个凡人----千年的梦,在今日不相宜地实现----她心随之一动。 戚将军渐落下风,无名光剑瞬间变化上千招式。戚将军频频受困,银甲处处留伤。无名看似无心恋战,最后那剑似凝全力,以不可反击之势脱手而出,朝戚将军飞去。落烟及时打偏他的手,带着玄珠力量的光剑还是“唰!”地一声,刺穿戚将军肩胛骨,剑光立刻消失,力道如雷击身。戚将军身躯剧烈摇晃,看似伤得不轻。 “众神将领听令,妖魔乱七界,杀无赦!” 他最后一声怒吼,天色变,风云起。身后银甲神兵将如云翻滚,俯冲而下,更有无数冲向他们。地上黑压压一片妖魔呼叫着,兴奋异常。天地瞬间连成一线。嘶叫,怒吼,血光,银光…… “再坚持一下!” 无名突然拥她入怀,耳边细语,同时神光破天而生,似巨剑硬把混战一团的天地劈开。 那是神的结界?还是妖魔的?此时谁也无法道来,只知一层无形无影的玄力,重新笼罩整个妖魔谷。几十万神兵将被弹回天界,再也无法冲破……物转星移,妖魔谷突然消失在他们眼前?又或者,重新藏于他的结界?神族怕再难找寻得到? 她忽然感到无名手轻微抖动。他毕竟未曾复原。 “戚将军,今日神族无法赢!”她暗施灵力护住他全身,跃下云端。 无名,绝不能在上万神眼前倒下----他倒下,这天下必乱! 刚落地,无名终于散去最后一口气。幸好姜黎及时出现,立刻给无名服下药丸。 “他会如何?”她急切问。 “没事。休息一段日子即可。”姜黎立刻神力相助无名。她略微放宽心。 “无名就拜托你了。”她眼露去意。 “你,确定要回神族?” “我得回去见师父。”她坚定道。 姜黎领会地点头。她随即腾空而去。 赶回京华城,找到艾正,却不见师父无彦。 “无神尊只是过来交代几件要事,并重新修补皇城结界,如今怕已回九重天。”艾正在“天下第一府”设私宴,热情款待。陪艾正出席的只有一女子。落烟记得她,初到皇城看着学皇被刺,她出头安抚皇后艾芩。当时事出突然,她一直未得机会相识。 “我叫凌婉儿,是艾正的夫人。”看她不住打量自己,那女子大方介绍起来。 “原是艾夫人。”她笑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不经意间看到她发簪上的珠子。之前已经诧异,一身贵妇怎可能带粒毫不起眼的明珠? “上次见面,来得匆忙,未能准备礼物。这金簪也算有些分量,落神尊要是喜欢,拿去便是。”凌婉儿倒是懂看神色,顺手取下金簪送到她手里。 “多谢夫人。”她也不客气,急忙用藏物术收起,心想着回去再慢慢研究。 “师父可有见过学皇?” 她想,师父怕是过来善后。如今厉鬼夜百灵已长辞于世,狐魂红莜也收服。皇城结界得师父修补,定是高枕无忧,学皇可安心一统人族,运筹帷幄。只是这学皇已不是人族,神族不知要如何处理? “听说他们品茶对棋两个时辰。”艾正笑答。 她心稳定下来。既得师父见过,厉鬼之本性,怕不足为祸。 “无神尊让我转交落神尊一样东西。”说着,艾正步入后堂,随后拿出个长盒子。 她立刻打开,是柴郡公主的画像。以画锁双魂?难道这画像里有…… “师父可有说要如何安置?” “一切遵从落神尊意愿。”艾正立刻应答。 “天色已晚,我看落神尊还是在寒舍暂住一宿,明日再做打算。”凌婉儿极力挽留。 125 神君情归 这孤岛看落日,倒是绝佳选择,再者这些时日真是伤神伤力,休息一宿再回九重天也不迟,想想她也就答应下来。闲聊几句后,看她困意渐浓,艾正和凌婉儿不再多做打扰,起身告退,让她独留孤岛小屋。 艾正确实上心,这小楼木屋位于孤岛一侧,银沙环绕。透窗远眺,可见红霞落日渲染鳞波碧海,银滩流光,不愧天下奇景。随着落日渐渐隐退,牵起一轮弯月,她忽然愁思满怀,只好逼自己睡去。手里依然握着柴郡公主的画像。 “呵呵,哥哥,你看----” 语如流莺,轻滑过耳。她想睁眼却又无力,朦胧间只见身影来回晃动,心跟着起伏。突然黑暗里亮起一光点,飘忽而来。近了才看清是张惨白脸孔,她吓得毛孔骤张。 柴郡公主!她几欲呼出这个名字。 “哥哥!你不开心吗?”公主声线突变,粗豪无比。 “嘿嘿!十多年如一日,我能开心吗?”暗里传来一低语。这该是十八岁那年被锁魂的前太子。落烟虽处于迷糊,似梦似醒,脑中却记得学皇的故事,前前后后折腾数月未歇。 “哈哈。我如此疼你,为何你离我越来越远?”如今只剩魂魄,连声音都飘忽不定,鬼魅至极。 “呵呵!”一声苦笑后,前太子再未出声。游魂于画十几年,何来爱?他的一生,竟是如此悲切! 这?是梦境?还是幻影?落烟试着靠近他们。忽然那张惨白的脸孔扭向她---- “你?看得见我?”她小声问,生怕惊扰眼前这物。此时,她自己都说不清这脸孔到底是何物? “呵呵!姐姐入我画像,我怎会不知?”柴郡公主脸孔曲扭,不停笑道。 “你,真的快乐吗?”她大胆多问一句。 之前只知入梦,如今入画像遇魂,还不知自己的抗御能力和这画主魂的伤害力?她记起**之池,那时的她只有受摆布的份!这里自然不敢过激对方。 “我有何不快乐?”柴郡冷然。 “可他,快乐吗?”落烟极力想看清黑暗中的影,却无法明视。那影,或者说是魂,似溶于黑暗无法脱身,亦不吱声。 “娘亲说,只要惹恼姜后,我就可出宫。呵,其实那日我也不是故意惹恼那女人,只是哥哥一直躲着我,也不是个办法。”柴郡自言自语道,“从小到大,就只有哥哥最疼我。我怎么可能让哥哥离我越来越远?” “他躲着你,是不想看到你受伤害。后宫伎俩,杀人无血!”落烟黯然。记得学皇梦里,他不断想外逃,就是不想深宫惹事非。 “呵呵,说得好听,不过借口罢了。偷藏蓝带,凝目不怠,可是为保护我?”柴郡幽魂笑得凄然。 几缕魂魄,可有心?不过守着过往记忆,自我安慰罢了! “魂魄轮回,放手新生。”落烟似自语,又似规劝。 “呵呵,如何放手?你告诉我?”柴郡幽魂突然厉喊着,疯狂向她扑来! “落神尊!”只听艾正一声怒吼,接着一股强力至顶扑下,“嗖!”地一声把她吸入上空。眼前突然闪亮,明珠灿烂,她急忙闭眼缓和不适。 “艾皇亲,我没事。”小憩片刻,她才吐出一句。 艾正望着她长叹道:“神尊不知,艾乐画魂,如囚室,幽禁数十载,谁能忍受?魂魄变怨灵,不是好惹之物。” “如何化解?”她心想,如今他们怕都想解禁。何谓爱恨?如此折磨数年,怕早就枯竭。 “若落神尊无异议,我想带他们去轮回界,放生。无论起因如何,毕竟艾乐有错!她幸得姜黎解救,不然还不知今日沦为何物?!我也算是给她积德。”艾正忍不住一阵心酸。 本该轮回!前世相忘! 落烟点着头把手中画像交与艾正。看着艾正离开的身影,她无法再次入眠。心头总有某种预感,天池之水在涌动!她未来得及告别,立刻赶往神界天池。 果真如她所料,赶到时,天池之水早已翻涌百丈!此起彼伏!峰头一浪高过一浪!那震天气势,万古未见! 无彦,碧云,炽焰仙子,西南北神尊,还有戚将军带着数万神兵,早已守候一旁,神情紧然,齐齐注目天池。见到她时,也只是点头示意后,继续聚焦神池,不容错过片刻。 “轰隆!”一声,震天地,池水倒天飞溅,气贯长虹,破空而来。若不是无彦及时拉住落烟,她怕早被吹下人界。待她回神,天池上空只剩她和师父无彦,其他众神皆不知飞到何处? 紧接着,一白影随流而出,直冲云霄! “长玄!”她破口大喊。 那头白发如此惹眼,她怎会忘记? 恒天,你也要平安归来---- 她不断祈祷,盯着天池残水,抑制不住兴奋激动,恨不得跳下池水! 忽然长玄身影飞驰而下,带着玄光,冲入池底。整座倒立仙山应声崩裂,池水倒流回天,蒸发成云。 “不要----”她猛然醒悟,转身抱住无彦,哭着大喊,“恒天呢?恒天还----没----回来----” 长玄摧毁天池!要恒天如何回来?! 长玄不可以这样!她悲痛欲绝!跃下云端,冲入玄光!山石树木擦身而过,碎如她心!无彦跟着俯冲而下,及时抱住她身。 “师父!我不要----” 我不要沉睡…… 随后那声早已无力倾诉!没有梦,一切皆空! 她沉入空无世界,无法控制的睡意,却奇迹般地醒着。明明记得,却感知不到任何疼痛。心是碎的,却连碎片也找不回? 恒天,你为何没有回来? 她闭上眼,泪早已断成线! “轻羽!必须活着!不要等我!” 那是他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 师父!我不要再沉睡!不要---- 她猛然跳起,居然能自己醒来?! 原来无彦带她回天倾殿落华阁,她曾经的闺房。师父不在身边,定是神族有紧急事务。神族两君,只回一君,这期间变数不知多巨大?将来,又会如何?此时,师父怎能离开神君殿? 她吃力下床,几个急跃,来到天极----寒精灵的住地,也是她曾练习冰雕之地,更有无尽美好回忆深藏----她和恒天的。如今飘落冰柱,身边奇冷,记得恒天的护界,总是那么温暖,气息不断。 “你,就是如此学的神规?!” 那时的他,双目微怒,却不敢看她撩开裙角藏寒精灵的模样,只能低头嘀咕,如孩子般可爱。她半块冰雕脱手而出,正砸中他脑门。想着他一惊一怒的样子,她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此刻回忆是幸福,带着残余的温暖…… “这叫----九天流光。九种天界彩颜混合而成 ……若是在夜间,这九天流光会更精彩。” 那时的他,挥手间,整个天极坠入深渊。天边一轮残月,寒精灵围着旋转。九天流光,绚丽千万条光丝,绕着,流动着……他突然捧起她的脸,深情吻住她的唇,轻咬唇瓣,敏感地触动她的知觉……那时的甜蜜和温暖,数年来,一直温柔地融化她的心---- 五百年前,我已是你妻。 羽山情,罗衫解,爱意浓,心如焚! 记得他留给她的每个吻,细若雨,柔如风。记得他如火般热情,几世不灭,抚过她每寸肌肤,快感和心动,永世温暖她的心…… 岁月在指缝间流逝,若你不愿分享,我的生命每一刻皆是种浪费。 “红颜驻,倾君恋;寒月守,照君路。心如昔,无他求。”她重复着曾经的话语。 “恒天,你看。” 她微微低头,望着脚底冰柱。只见两寒精灵正高兴地看着小洞穴里的一精灵宝宝,一点点给宝宝添加寒气。小精灵似得到能量,眼睛呼拉呼拉转悠,体型越来越大。 “记得你告诉过我,寒精灵是天地造就的极寒结晶,可惜百年才成形。魔焰难挡,神族勇士需要他们。”她接着自语,藏不住哽咽声。 “你看,为了让神族有更多寒精灵。我把他们分成两批。施法术让一批变得比较温柔,睫毛微长,就像你的眼睛。”仰望长空,似看到恒天的双眸,如此诱惑动人,那一刻她觉得如此幸福。 “另一批就变得比较冷酷,眼小睫毛短,嗯?就当作像我吧。”说到这,她自嘲地笑了笑。 “你看,他们性格不同,就相互吸引起来,愿意施舍自己灵力,造就一个小精灵。这样精灵宝宝出来的速度就快多了。” 她露出得意一笑,而后终于忍不住,抱头痛哭。声声凄凉,响彻天极。 不知何时寒精灵已聚集她周身,陪着掉冰泪。 “轻羽----” 一声轻唤,来自天宇苍穹,却似在身边。 “恒天?!----” 她抬头,看到他悬浮半空,微笑着望着她。 恒天!!她扑向他怀里。感觉如此真切,那是恒天的气息:君临天下,泽被苍生! 他突然低头摄住她的唇,同时夜幕降临,笼罩整个天极,圆月高悬繁星点点。 他的夜幕总是如此完美,夹染着和风,如他的吻,美丽而温馨,抚遍全身,带着无尽思念。她双目微闭,小心回应着他的吻。彼此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吻变得激烈而无法控制。衣衫渐解,体温随着指尖游走不断升温,无法抑制的爱,毫不保留地呈现…… 吻过每一寸肌肤,直到他霸道而不失温柔地拥有她的身体……或者说,他们相互拥有,尽情享受着那美妙时刻…… 126 重锁神梦 恒天,你可知?无数个日夜,我是如此思念你的温存,渴望与你共处天涯海角。 只盼这天地,可冻结在这瞬间----我们彼此拥有的瞬间。 无论将来乾坤如何颠倒,我们与天地共存! 神族以及天下苍生皆需要你。世界因你而明亮,平和,宁静以及充满希望。 她禁不住露出一抹甜笑,感受着他细指在脸颊轻抚,耳边传来他温柔的声音: “我希望这甜美笑容能永留。” “我很快乐。”她轻声回应。 …… 温存中沉沦,任凭极寒冻冰沿着身体增长,触及心头,冻结所有。耳边“呼啦呼啦”声渐弱,她若不想醒来,寒精灵又能怎样?他们竭尽全力想把她拉出天极活冰,她自己却拼命想往下沉! 原来,天极是她想到的最好羽化之地。而最后那场缠绵,不过是她给自己做的最后一场梦。梦里依稀,感觉却真真切切地重新拥有过----她的恒天! 天地本就没有永恒,如神君恒天都可消失,她有什么理由独活? …… “我答应过她,一定要你快乐!”那是师父的声音,断断续续!惊扰她沉梦! “师父,那不是我要的快乐!”她挣扎着不想醒来! “轻羽!必须活着!不要等我!”恒天最后那句话语变得明晰! “恒天!没有你,我如何坚持?!” 如何坚持……内心痛苦地重复这句。苍茫天宇,谁来告诉她? …… “师父,你还是不让我羽化?” “师父?!----” 如若无彦要她活着,她必须活着! 当她睁开双眼,落华阁的一切重新映入眼帘。仙境渺然,楼阁空叹。绝美如幻,思念淡然。如果还有什么值得她留念,那便是文老镇的酒! 醉归楼,不醉不归! 她喝到趴在地上无法动弹。幸而是熟客,店主早知她高居神位,一直小心伺候。最后还安排一间上房,老板娘亲自打理护送。她只知昏睡,醒来时已是数日后,全身无力头痛欲裂,像是丢了魂却又无魂可失。 “仙子可是醒了?”想必老板娘一直守候床前,见她睁眼,便即刻询问。 她略微歉意道:“打扰多日,真是过意不去。” “哪里话,我们小店能多有几位神顾,是万年修来的缘分。”老板娘笑道。 她突然好生羡慕。凡人不过短暂一生,痛过恨过最终可释然。而她这长生之躯,何时才可淡然一生?神族可毁她千遍,亦可救她千遍。她想入梦而逃,可师父终是让她梦醒。 “有位大神来看过仙子,是位白衣神者,身边还跟着一美艳女子。”老板娘保持笑颜。 师父?! 她泪潸然而下,良久才抬头,嘶哑道:“可否给我来几壶酒?” 老板娘拍拍她肩,细声道:“我可给你美酒。不过,只醉今日。” 她立刻点头。谁知这一醉又是三日三夜,连如何施法入梦,皆痛得遗忘,只知痴笑,瞭望窗外。旭日明月,三停三转! “水晶球?我的水晶球在哪?” 迷醉中,突然很想找恒天的水晶球,她拼命掏出所藏之物,除了一些玩物,就剩那把妖魔匕首。意念里她迷糊记得,应有更多东西给藏着,似乎藏得太深,深到不似存在。 头又剧烈疼痛,她还是拼命找。意识太过强烈,她仿佛进入自己的空幻藏物空间----最底层,那里冷乱的放着一些物品。她突然看到一精致木盒,上等红木所制,盒面刻着两朵正在绽放的羽玲花。这盒子来自神族?她何时有过这样漂亮的木盒子? 随之她好奇打开,竟是丝绸绢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文字,是她的字迹。从小自知记忆不好,在神倾殿时她就有写东西习性,只是每每写完,皆忘记藏在何处。如今看来,怕是不知不觉使了藏物术,所有过往都成珍藏! 她席地而坐,细细品读…… 五百年神倾殿的心绪,五百年的真实记忆----在遇见神君之前,和师父独处的五百年,为何会遗落在时间的隧道里?为何会被藏在这里? 她从未意识到,自己还可进入藏物空间。而这意外的发现,让她足足发呆七日七夜。 …… “神倾殿”三字,刻于入口巨石处,如石七分,是万年前无彦凝气而成。她在巨石前虔诚下跪,一百日,直到无彦回神殿。 “你想要什么?”见到她,无彦毫不惊讶,身飘远处注视着她,问得不温不热。若冰一直站在他身后。 “我想见长玄。”她祈求望着他。试过百次,神君殿似乎不再容她。长玄亦不见踪影。 “他不会见你!”他答得果断。 “恒天为何没有回来?”她问得心痛。 “目前我也不清楚。”他有些无奈。 “神族今后会如何?” 无彦不再作答,飘然离去。 “师父可曾记得这些?”她手一挥,空中展现一件羽白披风。 “这是我第一次给师父做的披风,觉得不好没敢给你。可第二日醒来,却丝毫不记得。”随后,她在空中划出个弧线,一些小东西随即出现。 她继续哽咽道:“这是我第一次做的背垫。师父喜欢看书,有时一看就是几日。可不知为何,做好之后就忘了拿出来。这是你第一次带我去凡间买的糖人。我舍不得吃,藏了百年。这是那片冰刀,你教我冰雕之时,留于我的。还有这些,我不知不觉中用藏物术珍藏,每一件都有你的影子。” “师父,有时我在想,这五百年来我们朝夕相处。你对我如此关爱,我怎么就没有感动过?为何我连这些重要之事都忘了?”她泪眼遥望,“如今我想清楚了,是你不让我感动。你不但封住我对恒天和无名的记忆,还封住我对你这五百年的情意。 “师父,为何不让我爱你?等你想要我记得你时,我心里除了恒天,再也容不下任何神。我对恒天情深似海,无名对我至死不渝。如今我才明白,师父为何一直封我记忆,只留我快乐。” 当她意外发现这些珍藏物品时,足足惊呆七个日夜。而那些丝绢上记的,点点滴滴都是对师父的情意。 原来,她曾经那么爱着师父。只是这些情意被师父时时神封着,深藏五百年。 那五百年里,失忆的神君都可被银雪感动。她怎么可能对师父无动于衷?她对他的情意,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时光可倒转,如果那五百年间,师父愿意接受她,之后的是是非非永远不会发生。她不会爱上恒天,亦不会再遇到无名。她会乖乖地一直待在师父身边,做他希望做的神。 为何他要封住她对他的情意? 无彦虽面无表情,但未曾离去。他愿意倾听,这已足够。而这些他又何尝不知?蒙在鼓里的是她,是她爱了之后又忘了。如今她希望忘了,再也不要爱上谁。 “师父!请允许我自行羽化!”她再次双膝长跪! “你是我打造的神话,岂能轻易摧毁?”无彦应道。 “呵呵----”她绝望长笑,仙羽山神君恒天的结界日益减弱,她心亦死!师父却逼她如此痛苦地活着,这到底为何?她终于神力不支,倒在巨石边---- 师父,恒天,还有无名,原谅我! 原来,她体内玄珠神力早已开启,冲破神骨,即便师父不允,她定是要消失!今日,不过想最后见他一眼!百年为师,终生为父! 师父冲过来抱住她那刻,她用唯一残余的气息,再次感受着他的关爱! …… 能忘的终究会忘!而无彦不允许的,最后还是无法逃离。她以为神君的玄珠之力会如她所愿,冲破神封,毁尽神躯,却不知溢出的玄珠之力,其实一直在保护着她。当她醒来时,看到若冰那张寒冬的脸。 “为何要回来?”若冰怒道。 落烟翻过身,根本无法回答。可是她想回来?如果此时能让她消失,倒是极好的解脱!忽然背后异样,她条件反射回身,若冰紫剑已毫不留情直穿过她腹部,凝聚一生怨气,来势凶猛,根本无法躲避。 “你,真傻!”她苦笑一声。 若冰似突然清醒,扑过去欲给她输些体力。可她未成神的妖魔之气,怎可填补耗散的灵力? “求你,不要告诉师父。”若冰哭得雨落梨花,楚楚可怜。 “你,太小看师父。”她无力闭上眼,再次沉睡过去。 师父无彦可感知一切,说或是不说,可有区别? …… 未能料到,她还能再次醒来。师父无彦端坐床边,轻握她手,一股强大而温馨之气游走全身。她思绪万千却无法言语,只能泪眼相望。 她和他之间,岂是简单的爱或不爱可说得清? 无彦面色平和,亦不多语,只抬手抚去她眼角泪滴。心里千万遍重复着“对不起”,那是她欠师父的。那晚,无彦终于肯为她织个梦。她在他梦里甜美入睡。 出生婴孩,性本为空,无情无念,无思无忆。 轻若鸿羽,落尘无惊;忆过百世,只取今生。 127 誓守快乐 从此以后,她的记忆不会再有恒天和无名。他们给的爱和痛,都会被再次深藏,遗忘,或许永生永世不会再想起。她会重新成为师父希望的落烟----记得他想她留住的,忘掉所有他不希望她回忆的。 深度沉睡,凡生百世!这天地和她再无瓜葛。 …… “呱----呱----呱----” 迷糊中,落烟听到一阵阵吵杂蛙叫声。她把头深埋丝绒棉被里,那蛙叫依然声声入耳。 “奶奶的!还让不让活了!” 她大嚷着从床上坐起。一缕晨光透窗而入,有点刺目。她不得不半眯着眼,托着昏沉的脑袋,似乎还在梦里魂游。良久,她双眸微动,左右打量着小屋。红木阁蓝纱帘,粗藤条编制的小桌上,茶水温炖,清香怡神。她飞奔下床,跳窗而出,四目环视。 “落华阁!” 她反复轻念,心知是自己住所,却感觉有点陌生。 “糟糕!” 她突然大叫一声,猛然想起今日要拜见师父。这是她每日必备功课,五百年不曾断过。想到这,她怔怔沉思,真的不曾间断过?心有疑问,却无法解答。只记得师父喜干净,不喜尘埃。她冲回楼阁随手挑件白裙,直奔后阁清池沐浴。那是九天之水倒流入池,池清见底四季恒温,神花润色香气久存。 她如孩童般,兴奋跳入仙池沐浴。九天之水仿若有种神力,可读神心知神意,温沁入骨舒心解忧。她双目微闭,在无法言语的舒适里迷糊睡去…… “你的宿命,就在他一念之间。” 一少妇略带幽怨之声忽然在耳边响起。 母亲?她想叫,却无法吱声,眼前只是茫茫一片,似雾非雾,不见半个身影。忽然一女童踏雾而出,欢快跑向她,身后留下一串串银铃般笑声。她未及躲开,只能伸手,欲抱住那女孩,生怕撞坏她。却不料那只是个 空影,穿她身体而过。或者,她自己才是个空影? “落烟----” 师父?她猛然抬头,看到跟随在女孩身后,那白衣翩然面容冷俊的高傲身姿,正是师父无彦。 “师父,神君殿可有好吃的?”女孩回头,笑着问。 “嗯!你会喜欢那里。” …… 梦?又是梦吗?落烟辗转反侧,想苏醒却无法抗拒那股睡意,身沉如铅,似落入无底深池。 “他何时在你手背种下这朵神花?!”眼前的师父突然变得无比严厉,目露寒光。 “师父,疼!” 那女孩哭着仰视师父的脸,小手给抓得紧泛紫,却丝毫不敢挣扎。 “呵呵!也罢!他等不到你长大。”师父松开她,淡然道,“从此以后,你会永留七岁,和师父永生永世留居仙羽山。” …… “呵呵,无彦,都已过两千年,你这徒弟还不肯长大?”一老者飘然入梦。 “文爷爷!”小女孩满颜欢喜,投入老者怀里。 老者亲切摸着她脑袋,笑道:“你不肯修炼,就不能居住九重天,你师父可要永世占我地盘。” “九重天?”女孩抬头,藏不住好奇之色。 “呵呵,那是神才能居住的地方。”老者转身望向无彦笑言,“此次,你要去多久?” “到我回来为止。”话毕,无彦神影瞬间消失,无痕迹可寻。 师父消失得如此果断,未曾回头看她一眼。女孩转身冲回楼阁。她似乎感应到女孩悲切的哭声,晃眼间似看到楼顶那弱小的身影,一直瞭望远方。 …… “羽儿,这里是看不到师父的,随文爷爷回去吃饭。” 那女童独坐最高峰,身影丝毫未动,仿若未闻身后老者的话语。 “你可想见师父?” 女童即刻转身,眼里充满希望。 老者飘落她身侧,拥其入怀,轻声道:“你师父是去一个叫做无名之城的地方。你若好好修炼,待有所成,自然可去寻他。” 女童点头,忽然两行清泪滴落衣襟。 …… “无彦老鬼,不是说不会长大?这女娃咋就自己长大了?”老者厨房做食,同时愤愤而语。 “嘻嘻----”一少女修长身影,侧依门栏,笑道,“文爷爷,还是找不到师父的秘方?” “两千年,无彦那老鬼如何保持你在七岁?他如何做到?!”老者喋喋不休,满脸不服。 少女笑言:“师父留我七岁千年。如今他怕是希望我正常成长。” “也罢。如个凡人般长大,结婚生子,了却短暂一生。”老者望着她,略带哀声,“老鬼!你回来只能见她轮回之身,可不要怪我。” 少女不再言语,转身离去。未找到师父,她岂能忘世轮回?! …… “落烟!落烟!” 九天池水凌波涌动,她睁开双眼,蓦然惊醒----自己何时沉入水底?未及细想,纤细之躯已随水花而起,落入师父无彦怀里。那一刻,她又惊又无奈。师父救她无数,却从未如此清醒且丝毫未挂,躺于师父怀抱。 无彦宽袖拂过,遮她玉体。随之一阵幽兰余香入鼻,她沉沉睡去。 此次她并未久睡,醒来时已是绫纱长裙。九天池无彦怀中那幕记忆犹新。她心清楚,当时师父让她昏睡,不过是解一时尴尬,却不曾希望她忘却。 神界之书阁,风景依旧,无彦附身桌案阅读的神影,依然如此迷眼。她在书阁外静静偷望,无法举步。沉入池水时,渐而苏醒地记忆,不曾淡忘。难道是师父,让他们的记忆点点滴滴复苏?过去五百年?或者更为久远的两千多年?而期间,只知有两个很重要的名字,无论她如何挖掘,皆丝毫无果! “唉,永生不死之躯,捡几件重要的记住即可!” 她自嘲一笑,正欲跃窗入书阁,突然意识到,她和师父不可能再像从前。而他们的从前?恍惚间看到白雾成盘,黑白成棋。一子黑棋定中,师父白子紧跟其下。来来回回,始终不见黑棋来自何方,出自谁之手? “这茶泡得不温不火,一杯未尽,已思下杯。” 紫杯闻香,笑颜轻揽;思语凝心,望空无影。 曾经最幸福的时刻,是何时?明明在笑,为何泪洒? “落烟!”忽闻师父轻唤。 透过蓝雾,她看到师父正朝她微笑,耳边继续传来师父轻语:“进来挑些书卷,该是静心多读些神族世史的时候了。” “哦!”她不敢忤逆,听话跃窗而入,低头步朝书架而去,不敢多看师父一眼。 “我,只是顺路来拿几本书。”说着匆匆从书架挑本,逃似离开书阁。 一切仿若回到从前,神倾殿重新成为她的天下。很多时候,她并不觉得生活不同。后山欺负小生灵是她惯例,而偷藏书房窗外偷窥也是无法更改的恶习。无彦一如从前,深知那是她乐趣之一,不做理会。而她听到的,转个身就会忘记。 万籁俱寂时,她常常无法睡眠,透过窗户可遥望师父寝阁----浮世无忧阁。好些时日,她都看到一白衣女子立于师父门外,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 有一日,她实在忍不住相问。 “她叫若冰,神倾殿的客人。”无彦专注书目,答她时未曾抬头。 “若冰?” 她低声叨念几遍,却毫无印象。看师父如此不上心,她也不再多问,热茶端放书桌,随即请求去后山玩耍。无彦也不多留,随她去。 “我叫若冰!落烟妹妹怕是早忘记我了。”半路意外见到那女子,倒是热情,走到她身前伸手以示友好。 “哦。”她机械伸出手,友好一握,心里却觉得怪异。若冰?不曾记得神倾殿何时冒出这样一个女子。 “按辈分,我该叫你声师姐。”若冰接着道。 “哦。师妹!” 她点头,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平静,被她打破! “以后还要师姐多多包涵。”若冰冷笑几声,消失在她面前。 她无法过多思虑,只能靠找小生灵打发寂寥时光。那日在后山,她抓到一小青蛇,心里十分甜蜜。这是她第一次在后山发现青蛇,大约一尺来长,皮肤青幽光滑,巨大双目透着朦胧之意,懵懂不谙世事。 “初到天界?”她小心翼翼捧其手心,怜爱道,“诸多事此时不懂,待成形后自会明白。” 她哼着小曲,怀揣小蛇,蹦向神界书阁。 当她把青蛇展示给师父时,无彦只轻言一句:“把它放入笼子,免得不小心伤你。”随之一闪着神光的笼子凌空而生,罩住青蛇。她虽觉它可怜,但师父总是言之有理,心底欣然接受。 那以后小青蛇一直与她作伴。虽未修炼到可言语,不过双眼有神,可简单表达心里喜好。 “叫你青儿,如何?” 那日,她趴于桌面自语。青蛇居然鼓起双眼,拼命摇头。这可让她兴趣大增,跟着说出上百个名字。青蛇皆表示不喜欢。她折腾得累趴在桌面,困倦入睡。青蛇也跟着趴在神笼里,得意打呼。 “嘶----嘶----” 迷糊中她被小青叫醒。望向窗外,已是明月当空晚风迷醉。小青继续“嘶嘶----”嚷着,眼光闪闪望向窗外。 128 青蛇神蛙 “想去看夜景?”落烟猜测着。 小青猛然点头。她兴致大增,抓过笼子跃出窗外,余光晃见若冰又立于师父楼阁前。她暗想:这女子,师父说是贵客,可她自称师妹,他们间到底何种关联?越想越迷糊,她只能放弃思考,带着小青跃入后山幽林。 她们有个秘密藏身处。那是前些日子,她抓小青时意外发现。她丝毫不记得是如何进入那个神秘结界,只知进入此结界,如入幻境,她所思所想即刻会出现在四周。 正如今夜,她想看星辰。周围气流即刻轻转,繁星闪现,神奇变化星位形状。她们如置身于浩瀚宇宙,微小如尘埃。斗转星移,小青看得失魂,她得意之极,心里一直觉得这是她造的幻境。 “为何如此开心?” 忽闻一陌生声音,接着一身影飘至她们身前。他长得并不可怕,容貌略微俊俏。但她们还是给这突如其来的脸孔吓得倒退几步。小青一个白眼,居然昏过去。 “嗯?!连我都忘了。”看她如此惊慌,他浅笑道。 “你是?” 她努力回忆。他的微笑让她觉得熟悉温暖,心里陌生感瞬间减半。 “姜黎。我履行诺言来看你,猜你喜欢。” 他随身掏出个小糖人递给她。落烟如孩童般开心,接过小糖人,即刻放入嘴里添食。这凡间之物她可记得,而眼前这位朋友如此哄她开心,她自是热情相待。 星辰如幻,他们促膝而谈。姜黎讲述很多奇闻趣事,比如神猫和花妖之恋,神界蛟龙兄妹之情,她听得入迷。当走出结界时,她脑中却只剩一片空白,似乎随着糖人全消化,不留一点痕迹。小青蛇是熟睡一觉,醒来后毫无半点记忆。 之后她们在后山疯玩,直至天明,下山途中偶遇一神蛙。那神蛙见到她们----一神一蛇,吓得急窜。落烟一路狂追。小青在笼子里兴奋不已,它觉得那是抓给它的午餐。神蛙居然不知好歹,蹦到无彦书房周围,落烟自是不放弃,横冲直撞紧追不放。 这在神倾殿不是新鲜事。她常常这样打翻花园的盆盆罐罐,折枝断木,之后会给罚着重新栽花种树。师父曾说,毁了再种,也算是找点事情给她做。 此时此刻,她眼里只有那只神蛙。不料神蛙突然空中停步,她急切飞身一个横扑,双手套牢神蛙粗脖子。小青笼子不知何时给她扔至上空,此时正旋转下落。她一心急,往后翘起脚尖,居然腾空用一只脚尖接住笼子。那完美之态,如空中炫舞---- “嘿嘿!遇我必死!”她得意嚷道。 “落烟!”无彦严厉声突然入耳。 她猛然回神,意识到此地乃师父书房,几个贵客正围着圆桌旁,看似商讨大事。而她,正悬在圆桌上空,双手紧握神蛙,一只脚还后翘,撑着笼子里一只青蛇。 这突袭之势惊煞贵客,他们皆仰头相望,不知如何言语。落烟更为震惊,吓得神力顿失,娇躯如落石直接砸到木桌,惊起书籍纸张,满地狼藉。她自己也痛得咬牙,却不敢吱声。 “可有受伤?”其中一神开口相问。 落烟循声望去,只见他浓眉大眼,似曾相识,楞了半响却依旧毫无印象。 “夜神将见笑了。爱徒一向如此,失礼失礼!”无彦拂袖而过,一阵清风托她落地。 夜神将略微点头,不再多语。无彦顺手刷落一光笼,套住神蛙。 “师父帮你锁住这神蛙,此次就不计较,下次进书房要先敲门。”无彦指向门,接着道,“不许再从窗子进入!” 她“哦!”了一声,脸微透红,低眉不敢正瞧师父,急切飞身欲从窗口逃出去。 无彦即刻抓住她,沉声道:“门----” “噢!”她回身急忙从门口溜出,身后隐约传来他们低语: “若不是无神尊出面,神族还不知如何安置。上次她和无名大战神将----” “给神族带来如此多困扰,还请各位神尊见谅。”无彦声和,气势却不输。 “如今迁灭妖魔谷也为时不晚。” “唉,神族失去恒天,这战未必能赢!” …… 此声如此平淡,落烟却感如冰针入骨,随即化成水溶入体,刺痛却无痛点可寻。此时她已离开书房,万般后悔自己一时好奇凝神倾听。痛到无处可逃,她无声滑入书房附近的清池,沉入池底,久久不肯出来。 待神倾殿贵客消散,无彦一直静坐书房翻阅书卷。期间若冰多次送过茶水。无彦静心潜读三个日夜,第四夜终究忍不住,跳入清池把她抱出。那时的她,似乎是睡了,又似乎是死了。 这些都是后来神蛙告诉落烟的。她醒来那日已是三个星期后。 “嗯,其实无彦心里清楚你在何处。他是有心等你自己想通,浮出水面。”说时,神蛙正悠闲躺神笼里感慨。 落烟凝神细想,却不记得自己为何落入清池,为何不肯游出水面?她是懂水性的。 神蛙一个哈欠之后,继续道:“你师父还亲自给你换衣裙。” 听神蛙那半带嬉笑语气,她顺手泼他一身茶水,暗示他闭嘴。 神蛙“呱呱!”急跳,嚷道:“别再让我沾水。那日没和你一起淹死,算我命大!你看那蛇,至今都未能清醒,水性极差。” 她侧目望着小青,可怜的她趴在笼里,还是一动不动。 “我骗你的。碧云仙子亲制的神玄衣,轻如蚕翼密不透寒,可随千万神技变化,不染尘土不粘水。你清池出水哪里用换。”神蛙笑言。 “碧云是谁?”她边倒茶水,边苦想。 神蛙吐舌摇头,自言自语:“云乃天界之基,长玄之天命姻缘。她只为神君编织神玄衣。据说至今只有两件真正出自她手。一件在长玄殿,一件留神君寝殿,却未料到还有第三件,居然在你身上。” “嘿嘿!”落烟干笑两声,她确实无法解释,早忘记自己身上玄衣来至何处。 神蛙懒洋洋后躺,四肢极力伸展,一副十分享受神笼之态,悠然道:“呵呵,这天地间能请得动她的,怕只有神君,不是长玄就是恒天,我猜后者……” “恒天?!”她心口又是一阵剧痛。 “醒了。”无彦声音突然传来。 “师父。”她即刻起身,低头应道,“我没事。”同时偷瞧神蛙,此时他已四肢僵硬口吐白沫,一副惨死状。她恨得直咬牙,它倒是装得快。 无彦飘至她身前,眼里写尽柔光,怜惜无比。她心微微震颤,师父不再掩饰自己,这又如何是好?如若他能读懂,此时应知她心愿:不再去爱任何一个。 可无彦还是捧起她的脸,送她一个温柔的吻,轻若落花拂过唇边。可是第一次?感受师父的吻,淡若清汤,毫无期待和喜悦,却也不讨厌。心静无波澜,不知是好是坏?期间她还清醒地看了神蛙一眼,只见神蛙偷睁半只眼,青绿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她拼命眨眼,暗语:你若敢说出去,我宰了你! 随后,无彦放开她,轻声道:“如此心不在焉?” “这个,那个,我……”她低头不敢相望,说话居然有点不顺畅。 “太突然,还不习惯。呵呵,是不习惯----” 她终于找到一个自觉合理的解释,也就大方仰头望着无彦。 无彦紧盯她双眸,突然问:“你何时学会自己封忆?” “我?有吗?”她诧然,自己可会封忆? “也罢,至少知你不讨厌我。那五百年的记忆,你无意识封了他们也无所谓。我们有时间。”无彦拥她入怀,自语。 她怎会讨厌师父? 只是这爱,她期望的和师父期望的不尽相同罢了。她爱他像亲人,他希望她爱他像情人。可如今的她,是谁也不要爱上。也许是这潜意识的意念,她自封记忆。 即使他解开那五百年对他的情意,她却自己再次尘封着----无爱亦无恨,无情亦无伤。 每隔一段时日,落烟就会记起要去后山结界处,仿佛有个定时器装在她脑海里。每次她都会见到一个陌生脸孔,至少她觉得是陌生的。而他每次都会送她一个糖人,然后告诉她他的名字,可她总是记不住,但是和他一起聊天,却是件很快乐的事。 无彦一直随她意愿,神倾殿就是她的地盘,而那位若冰也一直住在客居楼。入夜万物沉静之时,她常常看到若冰守候在师父忘忧阁外,一站就是几个时辰。 那夜,落烟见那个陌生脸孔如此喜欢小青,为报答他的糖人,她毫不犹豫把小青送给他。可回到自己寝阁,她心里开始难过,心知丢了小青,却不记得丢在何处?神蛙一直给她关在屋里。她觉得神蛙会说话,不该去她的秘密藏身地。 见到她回来,神蛙“呱呱!”几声,示意她看外面。其实她早看到若冰的身影,只是今夜不知她又守候了多久?她无心过问,径自往床上一躺,努力回想何处丢了小青? 129 七界玄迷 “无彦!你不能这样对我!”沉静若冰,今夜终忍不住,那女子哭得歇斯底里,“我到底做错什么?!一直那么努力地学她,心意天地可鉴!可为何你还是远离?” “千年----为何我总是无法忘记?!” …… 落烟无法忽视她凄婉哭声,飘至窗边偷望,突然十分祈望师父出来见她。 良久,空中温柔回荡无彦细语:“我只承诺收你为徒,并无其他。”而后,无彦修长身影闪现楼阁,白衫长袖拂其身而过,似若陌路,最后消失于暗夜。 若冰绝望而泣。千年痴,终得天卷;影相随,心弃泪垂。 落烟不忍直视,随即关上窗户,却不料若冰突然出现在她门前。 “你心里不是一直爱着那个神君?为何躲这里装可怜?!”若冰愤怒道。 “你,冷静!” 她后退几步,看若冰神情几近疯狂,此时绝不是好惹之客。如今神族妖魔族圣战在即,刚才师父离去匆匆,断然有急事,怕是一时半会无法回身。她不想此时惹上若冰,徒添更多麻烦…… “呵呵!”若冰冷笑。 “我不过……” 她欲解释,语到一半,只闻一阵妖香扑鼻而来,即刻浑身无力,无法言语,神智却还清醒。 若冰冲过来,抱住她倒下的身体,抗上肩头飞奔而去。一连几日,妖香不断。她偷聚灵力,欲解妖香之毒,只听若冰冷冷笑道:“此香为迷神而制,你若能解,无彦岂不悲哉?哈哈,无彦,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正好用你爱徒试试这香的神效。” 她心头一震!难道是师父偷制妖族迷香?为迷倒神者?此时她心急却无计可施,更无法想清这棋局。几日后,她连基本灵力都无法聚集,最终逃不过迷香之力,昏昏入睡。 “她是你的了!” 仿佛沉睡多时,耳边突然传来若冰大叫,她猛然惊醒,若冰那张冷酷容颜在她眼前一闪而过,随后自己给腾空抛出,急速落入万丈深谷。她想自救,可还是无法聚力。 忽闻怪兽狂吼,声声震谷,巨石随她一起,纷飞而下。她想,即使不摔碎,这些巨石跟着压下,怕也要重伤。她本无生死执念,生至此,早无追求。似乎师父让她活着,她便活着,毫无自己。不过就这样毁于若冰手里,倒是有些不心甘。 “哈哈哈哈!”一阵刺鼻腥臭味随恐怖笑声传来,她未能辩清局势,已被抓入一巨手,却不是人手----能见之处皆是野兽长毛,粘满绿色黏稠物,同时散发着恶心浓臭味。即使是神族玄衣,也无法不沾染这些肮脏如唾液之体。她强忍恶心感,逼自己冷静应对。 巨手忽然横甩,把她带至眼前。她终于看清这怪物脸孔。面目曲扭丑陋,双目无珠,只剩两个无底空洞,绿浓黏液横溢。全身满是脓疮疙瘩,溃烂之处亦粘满绿色黏物。这些绿色黏物看似它的血液。 “你,最好不要惹我!”她冷静相望,狠狠道。心里恐惧害怕绝对不能展露半点,而此时只能拖延时辰,待师父感应到自己危难,定会相救。 “哈哈,此地乃七界之外,天地不应!神?魔?谁也感应不到你的生死!你可忍辱而活,亦可含恨而终。无彦让我生不如死,我便让他悔恨一世!”空中飘下若冰清亮声音。 落烟抬头,只见天成一线细缝,根本不见她身影。这裂谷之底入地极深,若冰自己怕都无法落入谷底。随尾音渐远,她该是弃她而去。 “果真无需再等十八年!”怪兽阴冷狂笑,“无名啊无名,你守她千年,终归还是落回我手里!” 怪兽这几句自语,把她拉回现实。纵然无法记起无名是何等人物,只道他们间怕是有仇怨,即刻缓言:“我与无名并不相识。你若放我,我定求师父无彦满足你任何要求。” “无彦?无彦!!” 不料这名字如导火索般激发怪兽狂潮。它狂吼着,似极其愤怒又似极其悲哀,似惧怕又似报复。细长舌头如软鞭般抽打她身。神玄衣虽未破裂,肌肤却如刀割般剧痛。她几欲昏倒,不得不咬破唇瓣,逼自己保持清醒。如果此时自己昏睡,不知下一步此怪兽要如何作践自己。 如她所料,怪兽带着淫笑,享受她忍痛之态。细舌头还时不时侵犯她脸颊,明显不取她性命,却要享受她美色。 宁可自毁也不受辱!虽为俎上鱼肉,我亦可选择! 她再也无法忍受它的荒淫,想到自己所藏匕首。意念之间,魔之匕首直刺心脏,切割成半!这是她唯一可做之事。生死于她,早无区别。 恍惚间,她看到一女子,遥立倒流瀑布前,漠然相望。 “你是要我死?” 那女子淡然笑道,“那我死了便是!” 怪兽忽然鬼哭狼嚎,声声凄凉,恋恋不舍望着手中猎物----落烟,呜呜几声,居然弃她而逃。 “我保你死前贞洁,不过想换个梦。无彦许我重生,却不再让我做梦!你那把小噬魂,沾着我儿子的血!妖魔之血,可毁神体。你最好在消失之前,帮我把这个梦织圆满了。” 那女子飘到落烟身前,不由分说抽出她心口匕首,捧于掌心细细观赏。脸带幸福笑容,似重新拾回心爱之物。 匕首离身那一刻,落烟疼得几欲蜷缩成团,感觉自己也随之消散…… 从何时开始?到何处结束?这女子的一生? 天地初开,神妖魔鬼怪兽人,七界混战!长玄首领七大神祖,平天地,却逃不过羽铃情结。凡人落烟悄然锁住长玄,亦倾乱天界。 羽铃族灭,凡人落烟七魂六魄只剩一魂散落人间。长玄悔恨终生,妖魔见机而行,于是妖魔之物----羽姬催生而成,受用于长玄,后导致无彦被打入凡界五百年,恒天顺利成君…… 那是日月晨梦里,长玄的记忆。而在羽姬梦里,又是怎样一个版本? 落烟神魂尽散,触摸不到自己实体,思绪却千旋万转,记忆中的人事清晰可感。如梦中回到神君殿,似个看客,又仿若置身羽姬体内,亲身经历她起伏的几世轮回…… 最初映入眼帘的是高悬九重天的楼阁。“碧云阁”三个大字不容跳过! 万屡云丝绕楼台,美人轻姿藏神卷。 “姐姐可知,神君从凡界带回一女子和她的族人。” 那是万年前的羽姬,举止谈吐仙意悠然,唯偶尔眉间浅露一丝妖艳之美。这并未引起神族猜测,反而成她独到风景。 被唤作姐姐的少女回眸一笑,黯然道:“我碧云乃天界之基,长玄之天命姻缘。他和她不会有结果。” “不过凡间舞姿,我去学来教姐姐便是。” 原来初入天界,那时的羽姬不过一届仙俾,如青涩之果,尚未成熟,言语间透着几分单纯和幼稚。 不过是求一舞,却未曾料到,那日竟成她生死之缘。 神君殿学苑阁附近已是大大小小羽铃部落。得神君长玄恩赐,移居神君殿之后,整个部落上千余人早已衣食无忧,神技能亦是可学可不学。终日了无事事,悠闲享乐之人自然多了起来。毕竟人神有别,部落划地极为宽广,不过造访的神并不多见。 羽姬身轻步盈,脱俗之态行于原始部落间,自然备受瞩目。那是羽铃族族长之女落烟早已成他们的英雄,自然不难打听。可最终见到的却不是落烟本人,而是几个凡人男子。 仙子本是梦中有,如今近在咫尺,初到天界的他们,何以自控? 期间领头男子自是首当其冲,急不可待恶狼扑食。羽姬何曾见过这般粗俗之人,自是拼命反抗。一手下好心规劝道:“此乃神族地盘,大哥还是忍忍。” “是又怎样?若非我们羽铃族,他神君早就土化!你们还不帮忙!”他一声令下,几双手同时拥上撕破衣衫。 羽姬是又怕又羞,更是怒气难抑。可怜一个仙俾,灵力微弱,手无半点缚鸡之力,怎奈何几个大汉折腾?看着他们曲扭狂笑的丑恶嘴脸,她不知何来的力量,居然十指坚韧如刀刃,直插入重压她身上的男人心脏,活生生把心掏出,还热乎乎地在她手心跳动。那一刻,她居然如鬼魅般笑了。 几个手下见此惨状,连滚带爬逃出求救。羽姬突然回神,自己也吓得脸色铁青,跌跌撞撞逃离现场。当时她稚气地想,神界仙俾上万,要找到她怕是不易,却不知在神君长玄眼里,根本无处可藏。 她最终还是给带入神君大殿。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羽铃族族长之女落烟,落落大方,出凡尘而不落凡容。落烟身后的神君长玄,白发飘然,面冷无色,道不尽的威严。 “你可知杀人,在凡界是一命抵一命。”这是落烟给她定的罪。 “呵呵,我只知凡人丑恶之时,更胜妖魔!” 她突然觉得这天地可笑。他们能找到她,对前因后果该有所知。如今直接告知如何处置,可有所谓天理?想到这,之前紧张无助反而消散。 130 幻城之影 “掏心之法,可不是神技。一个仙俾,从何学来?”神君长玄厉声问。 “我连自己从何而来都不知?神君可否告知一二?”不知何来勇气,她答得如此倔强。 长玄一声冷笑,似动天地之气。 “不过是个仙俾,神君无需动怒。”一白衣身影飘然而下,伸手扶起一直跪地的她。 她是后来才知,无彦现身,伸手扶她之际,已化去长玄八分怒气,九分神力。长玄那声冷笑带过的神光,碰到她时,已给化成一阵清风,拂面而过,半点无伤。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无彦,感染他的神韵,承的却是救命之恩,岂能相忘? “她不过去讨只舞,待凡人妹妹百年寿终,也好有个仙子献舞给神君观赏,以念旧情。”大殿忽然飘下碧云婀娜身影,踏七彩云霞而来,美煞天下,唯独打动不了长玄。 她话语说得轻描淡写,却意味深长:落烟一界凡人,不过百年寿命。她暗许长玄,愿忍让百年。 从此羽姬长居碧云阁,与碧云仙子更是姐妹情深,直至那日姜黎来访。 “那几个挑事的羽铃族人,你可认识?”姜黎一针见血,面色紧然。 “如今你要这个答案,可有意义?”此时碧玉正细指轻挑盆栽翠竹残叶,一片片跌落古藤长桌,一侧茶炉滚滚冒烟,她却不急下茶叶。 “你有怨气,为何不自己去找长玄?利用一个仙俾对你的同情,可谓神道所为?”姜黎几分无奈,边说着边拿开茶炉,几片茶叶随水入杯。他或许无心饮茶,只是那炉火滚滚气势,离她玉手太近。 “那你告诉我,我该如何?何谓神命姻缘?天地造我只为长玄,可长玄无心于我,我又能如何?”碧云抬头,望着他苦笑道,“我当然恨!可我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我若哭,天下便是洪水泛滥。这苍生,不是你要保护的吗?” “你以为一个仙俾,能掀起大浪?”姜黎不屑道。 “今日他可为一个凡人,不问是非,出手伤仙俾,明日他亦可得罪天下。”碧云轻抚耳边细发,接着道,“我不过是想看看那凡人在他心里到底有多重?” “下次不要让我知,你再玩这些伎俩!”姜黎微怒。 “呵呵,那你让长玄娶了我。”她依然望着他。 娶她?他可会伤心? “他心不在,即便你毁这个落烟,还会有下一个。”他避开她目光,大口喝下热茶。 “没错!不过下一个落烟未必有机会让他感动!”她笑得有些伤感。 姜黎无话可反驳,悻然离去。 羽姬在风云阁独站十日。她不该听他们谈话,可她听到了。正如她不该生于世事,可她给催生了。不过一个凡人,只是能站在神君长玄身侧,便可俯瞰天下!而她生死却在他们一念间! 这世道,总是胜者为王。她若要存活,只能成为最强!或者,让他们诚服于她! 不过短短数月,神君长玄倾情打造神界天池。动天之力横断空灵仙山,倒立于云端,凿巨坑灌九天圣水。巧夺神功,却和凡间绝景分毫不差,只因落烟习惯凡间之物。 此举惊天动地! “神君长玄迷恋一个凡人,神族必无将来,羽铃族必灭。” 那是无彦暗访碧云阁时,留下的一番话。当时的羽姬立于一侧伺茶,眉目不敢轻转,可心早留他神影,即使他根本未瞧她一眼,那日救命之举怕早已遗忘。 “我不过问神君之事。”碧云端杯轻泯,语气平淡无奇。 “也罢。”无彦起身道,“神族之事自有我们打理。” 碧云浅笑挥手送客。 临行时,无彦笑问:“过些时日姜将军甚是清闲,不知这碧云阁可有美景观赏?” “碧云阁本就清雅之所,何来美景?”碧云即刻应答。 “聪明如你,神妃之位当仁不让!”无彦说完,化云离去。 当时的羽姬听不甚明白,也未曾有时日细想。只隔数日,便是那场妖魔入侵神君殿,神族措手不及!到处是尸骨成山魔血成河。她惊恐狂奔,越过尸骨河,见神就问:“无神尊在何处?”“可有见过无神尊?!” 只为找到心中那神影。无论生死,她都要见到他。 “无神尊早些时日已领上万神兵,仙落凡界,平定南北之乱。” 待她终于跑到神君正殿,却得此消息。这样也好,至少他更有机会活着。 “姐姐还是自保----”规劝她的仙俾话未完,一道绿光刺目而来,顿时香消玉损。 她吓得跌坐在地。那眼冒绿光,全身脓疮疙瘩的怪兽,就站在消亡仙俾身后。然见到她,它巨眼猛睁,似乎比她还慌乱,居然悻悻而逃。当时她惊吓加疲惫,随后累昏过去。 长玄哀,羽铃灭。 长玄欲同化之际,无彦和恒天带神兵将及时赶至神君殿,妖魔散,战结! 九重天,神花羽铃依然开得娇艳,只是不再有羽铃族,亦不再有凡人落烟。当时的神君长玄,一场暴雨七日七夜,洗去妖魔之血,更洗净所有羽铃族的遗迹。唯有落烟幽湖那潭清水,无风无浪静候万年。 羽姬一直以为,她如其他活着的神一样,是那场神妖魔之战的幸运儿。正如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高贵无比的神,有资格与神尊相随天涯。直至几月后,碧云含泪跪求。 “偷学羽一曲的仙俾不计其数,唯有妹妹可达以假乱真之境界。可恨姐姐愚笨,妹妹如此辛苦,我却学不到五层。” 在碧云阁时日多了,羽姬自然熟悉碧云脾性。她如此含泪诉苦,定有不同寻常之事。 “多谢姐姐潜心相助,不然我何来机会学得此舞?” 这倒是羽姬肺腑之言。她自闯羽铃族险些小命不保,之后还多亏碧玉暗中相助,混个侍茶之职,每日可待凡人落烟身边几个时辰,才偷学到这天下舞姿。 “如今君思此舞,日日望冰影而叹,不问天下乱世,望妹妹可安抚君之忧心。”碧玉祈求道。 “姐姐要我如何?” “只需神君空闲之时,献舞一曲,其他无需多做。”碧云拭泪轻言。 羽姬心明八分,表面未动声色,心底却寒透。这姐姐妹妹做了如此长久,姐姐可有真心待她?她心底有谁,这姐姐可会不知?如今要她伺候另一主,这可是姐妹情深? “待我想想。”她伸手扶起半膝跪地的碧云,柔声道,“如今姐姐更应把握机会,守候神君身边。” “如有一日,妹妹得君之欢,也是姐姐之福。”碧云言中之意如此明显,不介意她去伺候神君。 羽姬不再言语,借故退去。 几日后,无彦突然来访。 “你叫羽姬?” 意料之外,那日在她倒茶之际,无彦多看她一眼,多问一句。 “是!”她低头回应,未敢正视于他。 无彦只是浅笑点头,示意茶水已满。她蓦然回神,惊慌扯过裙袖,擦去溅落桌边水滴。 “姜将军现在如何?”碧云急切相问。 “仙子无需多虑,过段时日待长玄恢复神智,自会还姜将军一个公道。”无彦依然神情悠然,细品香茗。 只闻“叮叮”细声,玉杯轻碰底盘,发出轻柔碰撞之声。碧云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颤抖之手居然无法握紧一茶杯。她即刻藏手于裙服间,不敢再触碰那杯那盘。 “妖魔直入神君殿,不是一时可成。负责守候九重天的姜黎,未能洞察,自然罪责难逃。”无彦淡然。 “他,可有辩解?” “没有!”无彦突然望着她,沉声道,“那日为保护你,姜黎无法赶至神君主殿。看似事出有因,可长玄何许神也?为何偏巧是妖魔入侵那日,姜黎会路过碧云阁赏景?为何如此多高手不围攻神君寝殿,却来这不起眼的雅阁?” “如若那日姜黎不在,妖魔可会毁我?”碧云突然问。 无彦突然抬头,目光闪过羽姬容颜,轻声道:“当然会。因为你得罪过他们。” “呵呵,我做的,不正是你希望的。”碧云突然冷笑几声。 “如今我倒是希望长玄能恢复常态。”无彦摇头长叹道,“神封于天极冰川之底,永生永世,对姜黎也是太狠了点。” “天极冰川?那是----”碧云面如死灰,看来她事先并未知神族给姜黎的神罚。 “顶级神者羽化之所。那里只封顶级神者,所修灵气将点点被吸入神冰,百年后凡躯自会腐化。”无彦平静道。 良久,碧玉才应声:“无神尊请回,我该歇息了。” 无彦起身告辞,临行前忽然回望羽姬,轻言:“碧云阁的茶果真特别,改日有机会定要多来几趟,细细品味。”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羽姬耳边不断重复那句话:“如今我倒是希望长玄能恢复常态。” …… 天池舞,长玄醉;衣衫解,君颜悦。梦里梦外,长玄要的,一奉茶仙俾可有资格说不?她唯一可护的,就是那颗深藏的心。 我所做的,正是你希望的。 131 师徒情殇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无彦和长玄玩的游戏,其他皆不过是颗棋子。 绝美舞姿,日夜缠绵。所谓恩爱,终抵不过那命运的捉弄和嘲笑。高贵之姿原来不过妖魔之物,连一个凡人皆不如。凡人,至少可得神怜惜,而妖,注定要自生自灭。 长玄,何许神也? 沉湖之痛,很快清醒!无彦借妖魔之手,几欲毁掉整个神君殿。他岂会毫无察觉? “本君,只要无彦犯个错误……你可让我一时尽欢,妖魅之术怕也可迷惑无彦。”长玄往日恩情那一刻燃尽,斜视她如废弃之物。那眼神深不可测,似藏无尽阴谋。 一时? 长跪他膝下的她,冷眼相望,干笑两声。这些日月,她虽未留心,却也是尽心伺候。而这些付出,皆成他的恩赐。本无恩情,何来眷恋?不过一时尽兴,何求怜惜? 彩蝶迷醉,繁花乱眼。梦里长情,兴之所至。 他突然伸手,疾风带她飞落他怀,那里曾经也算温暖,还残留着她的余香。他手指划过脸颊,最后停留在她心脏之处。心口即刻绞痛,一颗明珠居然从心口穿体而出,落入他手心。她忍住剧痛,只微微蹙眉,娇如花的容颜,白如雪的肌肤,顷刻间退化。残肢败骨,只剩一副皱蔫的人皮。 “此乃神族的冥幻玄珠,是它让你神光异彩,留神界如此之久,居然连本君都无法察觉。”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玄珠,而后细指重新滑过她皱纹重生的脸颊,怜惜道,“如此美艳之貌,就这样消失,是可惜了。可如何才有留下的价值?” “哈哈,长玄,你狠!保我不死,我如你所愿!”她凄厉长笑。 他一掌推玄珠重新置入她躯体,而后狠狠道:“本君许你一日逃离这天界,生死皆看你的造化!” 他给她一日求生,时辰之短,她可逃到何处? 一日后,天君神令:仙俾羽姬,偷盗神族冥幻玄珠,罪不可赦!神令追捕!连碧云都无法为她遮掩! 九天界,迷雾重;神无心,苍生穷! 道不尽苦楚和艰辛!她一路拼杀,求生欲念支撑着她逃至仙羽山。见到无彦时,已是千苍百孔,面目全非。 “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你怀里!”她最后含笑,倒入无彦怀中。 本是红尘一粒,存留无异。可无彦终是救了她,也唯有他,敢救她。她心本属无彦,何须**? “若不是你日夜长舞天池,留住长玄,我又怎可潜入神和宫,打造日月晨梦?我许你此生如愿便是。”那是无彦给的承诺。 仙山情,流云赋;青竹舞,香入骨。 从那以后,凡她所想,皆可感知。无彦常伴,饮茶赏舞;她笑藏体肤,倾情相候;他们缠绵留香,耳语魂荡。仙羽山的日子美如幻,可感觉活得并不真实,她时常耳闻魔幻之音,似来自异界,又分明是耳语: “你希望谁是这孩子的父亲?” “无彦!” …… “你想如何养这孩子?” “一个城池?” “我许你一个城池。” …… 那是她幸福的记忆:她终于有个无彦的孩子,生死都要呵护。 长玄终是快了一步。 九重天长老殿,神君长玄亲领六大神尊,神封无彦万年灵力,以凡人之躯打入下界五百年。神封始祖不是长玄一神可做,必和六神祖之力才可实现。而当时的罪证,足可让众神信服: 始于那场妖魔入侵,无彦暗中遣离长守神君殿的姜黎至碧云阁,带领神尊恒天下界借口平息南北之乱,妖魔趁机攻上神君殿,导致神族重创,羽铃族灭!而后以神尊之身,与妖魔羽姬相恋!赐其神族冥幻玄珠,并留居仙羽山,后得一腹中胎儿,如此等等。 无彦高立长老台正中,眼光犀利,扫过六大神尊和遥浮高空的长玄,苍颜不屑,不作任何辩解。他尊颜不屈亦不反击。七大神祖聚天地之力,七道神光同时击穿他神体,万年灵力皆神封,最后他也只是仰天长笑…… 这史无前例的神罚,只有一个旁观者----羽姬。她是证人亦是罪人!那一刻她死于绝望,和他一起万劫不复…… “无彦!师父----” 这声悲呼,仿若出至羽姬之口,却是落烟心鸣。在无彦神躯如断线风筝,跌落九重天极时,她似梦醒,扑过去想抓住师父----那是她相敬千年的师父无彦。 “落烟!”随着另一声急呼,空中突降一白影,闪至她跟前,及时抓住她欲追随而去的身躯。 “哈哈,无彦!你终于肯入我梦。上万年啊,我等了你将近上万年……” 羽姬凄厉之声突然响起,再空中重复盘旋,所过之处如重锤猛击,巨石纷纷跌落,长老殿高台顷刻崩塌。无彦立刻拉落烟入怀,紧护其身。她只觉眼前白光刺眼,根本无法辨物。 “你这幻影之术想要困住我,怕还早了些?” 只听师父声音在耳边回荡,她努力睁眼,缓缓吐出两字“师父。”同时颤抖地狠命紧抓他的手,心痛得无法言语。她清晰记得幻境里的瞬间,当她扑过去想抓住师父陨落九重的身躯,却根本够不着时的绝望心痛。一直以为师父高居神位,想要的总是随手可得。万般不料,师父也曾受此重创。 “从未想过要困住你,我……只想见你一面……” 一微弱声音从身边传来。落烟侧望,只见羽姬横卧于地,嘴角渗透血丝,呼吸微弱,似受伤不轻。 “当时长玄施神族禁用魔印于我,封我法力,以不老凡人之躯,承受三月孕育之痛,禁期五百年。你可知,这五百年我腹中胎儿长到三个月便不再生长,却也还是个活生生的胎儿。我一个战乱中求生存的弱女子,过的又是怎样一个人间地狱?”羽姬苦笑道,“若不是我一直相信,无名是你的儿子,我早毁掉这凡身肉胎,不会苟活!” 无彦沉默不语,一直双目微闭,潜心修护落烟那颗被妖魔匕首切成半的心。落烟也无力睁眼,躺在师父怀里舔舐旧伤,耳边却无法拒绝羽姬凄婉话音。 “你许我一个城池,夜夜入我梦,抚平我那凡间五百年受的耻辱,却从未让我中途醒来见你一面。无名之城五千年,我苦心专研,终于自创这幻梦之术,可反入你梦。而你却再也没有出现。” 无彦入梦,重新打造梦境之时,这天地生灵从未有一个可从中途醒来。落烟身心感知,当时的羽姬是多么渴望有能力醒来见他一面。无彦怎会不知? “你囚我于此,不过是为稳住巨绿魔,同时牵制无名。”羽姬继续自语,“你想要什么,我便随了你。正如当年你许我心愿一样。我不会死,你也无需浪费精力救我,让我再领一份恩情。” 落烟此时才注意到,羽姬周身泛着师父独有的神息。他们之间,一个是恩,一个是情。恩情纠结无止境。 无彦终于睁开眼,不作回答,只是抱着落烟准备离去。 “那凡人女子,真对你如此重要?连她女儿你都如此呵护?……”羽姬苦笑连连。 “凡间那五百年,若不是长玄遣姜黎暗中护你,你也不可能活至今日。”无彦抛下此语后消失于深谷底。 原来无名的母亲----羽姬还活着,囚禁于七界之外的深谷底……落烟心里叨念着,听似与她无关,却很想把这些记住,可师父怀抱如此温暖,不容她保持清醒。 那一觉睡得很沉,没有梦。醒来时已身在落华阁蓝帐内,她趴在枕边痛哭流涕,预感有些恶事,可又记不清是何事。心堵得慌,不想伤害师父,可她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注定要伤他。 哭泣至深夜,她才疲惫步入九华池沐浴。师父无彦彻夜未归,她心跳如狂,无法潜逃,终是要发生---- 心成惶恐度过数日,昏睡间忽见师父怒颜,她吓得猛睁眼。无彦脸色太过可怕,第一次如此不加遮掩。 他声音刺骨:“小青呢?” “我,我丢了。”她不自觉往床后退缩。 “何处丢的?”他步步逼近。 “后,后山。”她怯生应着。 确实没有撒谎,若冰劫持她去七界之外时,她已不记得小青在何处?即使无彦紧盯她双眼,也无法读到半点记忆。而她读到师父眼里,居然是剖心的痛----师父为何如此伤心难过? 她到底错在何处? 他突然抱住她,强行吻住她唇瓣,气势凶猛,几乎让她窒息。无法挣脱的纠结,藤曼般盘结心底,不敢滋长不能反抗。他吻过她如粉的双颊,滑落至颈项间,同时急解她衣裙…… 无爱无恨,她只能紧闭双目,任凭无彦爱抚。心底有个名字太过沉重,压得她无欲无求!如何能回应眼前的热情和爱抚?她不恨他,却也无法爱上他。五百年前或许可以,但他们最终还是错过。如今发生太多,她已无法回头。 无彦突然停止所有疯狂,**在瞬间冻结。她感到异样,睁开双眼,看到无彦惊愕的眼神,正凝视自己双肩。如雪肌肤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刀痕,还有两排不可磨灭的牙印。 132 人间地狱 “呵呵!”无彦苦笑道,“你居然可如此逼自己。我真是太小看你!” “师父可知他们从何而来?” 曾几何时,她留意到自己肩头上这些刀痕,似越集越多,可她总记不住如何得来? 他捧起她的脸,痛苦而无奈道:“落烟,你怎可如此对我?你这样伤自己,而后又忘得一干二尽。你到底要我如何?” 她伤的自己?为何要伤自己?她满脸疑惑回望着他。神息随他指尖滑落至肩,轻抚百道刀痕,温暖如昔,却凉透她心----师父忧伤的眼神,灼伤着。她立刻低敛,不敢再注视他的双眼。 “是否错过那五百年,你再也不肯回头?”他拥她入怀,声柔如风滑过耳际。 “为何你会让它错过?”她怯生问。 记忆自锁,总有遗漏。心弦已断,无法奏章!她只知他是生命里很重要的影,却不是心底留的名。 斜靠床榻,他拥她在怀,情意温暖无限。他双目紧闭,不再多语。她静静听着他们的心跳,节律融合,仿佛一曲催眠,带她入睡。 眼前一片黄沙,她回到传说中的---- 西域荒漠。 “快点!动作快点!”巨吼之后是“啪啪!”抽打声,震响天际。手臂粗的长鞭破皮而过,带血裂口立刻印在苦力身上。 矿石飞沙,大漠掏玉。苍茫大地,上千苦力艰难求存。其中那个熟悉的身影,衣不遮体,遍体鳞伤。 “师父!”她哭喊着,无法直视。九重天那个一直风姿卓越,俯视苍生的师父,曾经也…… 求你,让我醒来!她抽泣着。 九天劫,无彦陨落天界,那一刻她痛彻体肤,早已超过极点,如何再去旁观师父的过去?无彦却紧抓她手,不容退缩。 师父的梦境,他想让她看什么? 曾经的不可一世,如今撑着一个凡人的躯体,为一口水一碗饭苦苦祈求。这样的经历该是内心深处想要极力隐藏和忘记的。然,这些**上的痛苦可忍受,精神上接近崩溃边缘时,就不堪一击。 那是长玄最懂无彦的地方! 在那早已化古的西域玉石产地,百人同挤的帐篷里,无彦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起轻生之念。长玄不放过他,自知如何逼他到绝境。 事发于几个小混混深夜闲谈,只听其中一个道:“听说他之前是神?” “不知神和咱们凡人有何区别?”另一个接口。 “能有啥区别?” …… 此话题一出,百人苦役在闲极无聊的深夜皆兴奋至极。于是他们蜂拥而上,只为看清这个曾经的神体和凡人有何异处?可杀不可辱,更何况他是无彦!可惜天不怜,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连自杀的办法都没有。本就衣不遮体,未曾料到连这最后的尊颜都给残忍剥夺。 “哈哈,原来也不过如此!” “还是有别,人家可是仙子伺候的……” “我还七个老婆呢!呵呵!” …… 无知野蛮的讥笑嘲讽,比九天七道圣光穿体更为透彻。 师父----不要去回忆!忘了吧,就如你一直呵护我般,承诺的只有快乐! 落烟早已泪流不止。比地狱更残忍的,便是这些无知……她挣扎着,想要苏醒---- 可无彦万呼不应,如沉深海,任由噩梦继续……而她,又如何执拗得过师父的梦境,只能随他呼吸亦随他沉沦…… 衣衫零落,没有第二件可替换,好不容易翻到一片草席裹体,却因迟到片刻,落得官兵一阵暴打。最后血肉模糊的他被遗弃于黄沙中,招来无数黑鸦啃食。 那是一片荒芜,活物似消失殆尽,唯有片片残云漂浮于空。四周只有疾风席卷而过的沙尘和刺耳的风声,低吟着诉说苍生的凋零。他用绝望的眼神仰望苍天,原来凡人的苦难才是这天地间最狠毒的惩罚。 他闭上双眼,心魂死在当时!尝尽人间疾苦受尽**而亡。 许是苍天不绝,最后他还是在点滴甘甜滋润下苏醒。 “醒了,终于醒了!” 最先入耳的是阵甜美而快意的女声,而后他看到那女子。一生不会相忘的,不是她的容颜,而是藏于遮面白纱后的灵魂----平凡中的善与爱。她只露出一双闪亮双眼,满是喜悦凝望着他,头上银铃随风低唱。 他不得不承认世界因她而美好,尽管当时的她是那么倔强地相信:他是她救活的,就该是她的奴隶。即使是奴隶,伺候一个倔强女子,总比伺候一群野蛮苦役强。 “你可有名字?”白纱后的红唇微动,吐出几个字。 “无彦!”气弱却不输。 “嗯。我正好缺个驼夫。你可愿意伺候我的小夫?”她盈盈笑着,并指指身侧那只骆驼。 他点头不再多语。本就不属这个凡界,连话都是多余。 “困了就歇歇。” 她忽然伸出右手,掌心遮住他双眼。刺眼阳光随即消失,他心底升起一股可依赖的温暖。凡生逃不过七情六欲,他第一次体会何为“感动”。 后来他才知她是此玉石场主卿府之女卿兰玉。入府不过数日,当他外伤痊愈,以一身洁净长服,束冠之态,立于她面前时,早已折服她的倔强和自傲。虽贬为凡人,然气质不俗。而人间那些所谓书生才学,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凡身桀骜,隐忍留世;佳人暗许,年岁不负。 两凡人在零碎接触间,相识相知到相恋,本是平常之事。传到卿家夫人耳里,却闹个死活不依。持家夫人反对,下面自然无人敢支持。辗转数次,他被送回苦力场,遭受更多非人折磨。**,思念,绝望,痛心……千丝万念,他尝尽“情”字苦。而卿小姐几次以死相逼,鬼门逃生,让他悲然。 原来,师父曾如此动情,亦如此痴恋过---- “娘亲不是不喜欢那位公子,只是你不可和凡人相恋。”卿家夫人终于忍不住,在卿兰玉最后一次自缢时坦言相告。 “我们卿家,承神族厚爱得以长生,延及子孙。”卿家夫人满眼是泪道,“当年我不知世事嫁你父亲,不过百年凡人寿命,最终离我们而去,这之后相思之苦,娘亲不希望你……” “如若他只有百年,我得百年之欢,总比永世无乐强。”卿家小姐淡然。 “别忘了你肩负家族使命!” “如果我这生早已注定,可否让我过一次自己的百年?百年之后,即使我不离不弃,苍天也由不得我!” 如果注定要痛,为何不珍惜这短暂的快乐? 没有红烛嫁娶,最后他们在卿家夫人的默许下走到一起。 “今日我只有这块玉赠送于你,平凡却是我亲手所制。”新婚之夜,无彦心怀歉疚道,“我有生之日,定全心守护此玉的主人。” 本该有一场神族的欢宴,此时的他却给不起。而她想要的,不过是一场百年相守,看着他老去死去之后,自己将亲手埋葬这段凡人之恋。 无彦在玉石场附近开家打铁店,专心研制民间剑器,几年后也练得一手绝艺。他接活不多,只需够他们生活,同时算计着日子,待长玄的凡间眼线不再找他麻烦时,他心知“日月晨梦”已生效,长玄不再是长玄,而神界已易主恒天。 百年之后。 他没有死去,她亦没有老去。那夜月色甚是柔美,她浓妆起舞,绝色渲染半边天。他痴迷一如从前,花前月下无尽缠绵,梦里梦外香艳无边…… 他醉在她的温柔乡,却醒在她绝情的刺刀尖…… “这,是为何?”当时刀尖已入体三分,他依然镇定地望着她,轻问。 她不作回答,眼神瞬间百变,写尽矛盾和挣扎…… “我等你!”他抚开她脸颊与泪水粘合的细发,毫无反抗之念。 而那句“等你”道尽伤感。 等你,刺杀!如果那是你所愿? 等你,诉说!如果你依然选择我。 等你,回头…… 走到边缘,生死不忘的恋情,该是如何纠结?同是凡生的脆弱,为何逃不出这命格? 手中短刀最后还是跌落于地,她痴狂地吻着他……生命在那一刻燃尽,却看不到希翼重生…… 如果那夜她狠心,就这样刺死他,也算恩赐。可她连这恩赐也无情地夺走,无声无息消失无踪。他醒来时,原先温情的小屋已绝佳人身影,而枕边余温尚存,让他如何忘记? 然,受罚的神连离开受罚地的资格都没有。他只能在原地守候,一晃就是四百年。期间玉石场易过几次主人,每个对他都如奉神灵。百年后他才知,那是托仙羽山文神尊之德。文神尊和他有万年兄弟情谊,即使当时文神尊也是神台执法长老之一。 西域夜浓漫黄沙,月不明兮风霜寒。 百年孤枕铸铁心,欲斩凡尘几世残。 剑炉旺火熊熊燃烧,无彦专心炼制----百年铸剑,成败只在这一夜间。 忽闻笛声轻绕,卿兰玉身影突然出现。惊!喜!惧!……他早已丧失的感观在那瞬间复苏。四百年相思,是怎样一场激情上演?彼此无需言语,他只想要她,一次又一次,融入她的世界却无法读懂她的一切。他深感失去神力的痛苦。不然他定倾尽天下,只为读懂她…… “如此盯着我,该消失的还是会消失。”激情过后,她变得如此寒冷。 他只紧紧抱着她,不言不语,似乎一松手,她又消失个百年。 133 百年相思 “明日你就要恢复神祗之位。我们这神人之恋,你觉得结果会比长玄和……落烟……圆满?”她冷眼相望,判若两人。 “你?可是凡人?”他终于应答,“我暂时无神力判断,但你可活几百年之久,定不是一般?”其实他不想追问,因过了今夜,他自可神知一切。 “我本名----落华!”她突然笑道,“羽铃族长之女落烟正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他如凡人一样受惊吓而震颤。但那是人的本能,不该是他的本能! “羽铃族落烟,是正统羽铃之后。而我母亲是女巫族,生来就只能活在暗处。如果说羽铃族是神和凡人间的一个异类,那我们女巫族就是神和魔族间的异类。神族不接受,人类所厌恶,妖魔所欺负的女巫一族!” 无需再问,他已有答案。女巫可观过去和未来。神罚入凡间,他们没有封他神的记忆。那是长玄之意: 让他,带着没落的高贵活在生死间,才是绝痛! 此时作为一个凡人,毫无能力隐藏自己,过去的一切早被她读透:落烟那族,不正是他的一念不欢,而设计让长玄灭了。 “神君恒天,四处寻找落烟留在凡间的一缕魂!而我是唯一一个与她有血缘之人!我以女巫全族人之命,四百年为限,替他找寻落烟之魂。”她浅笑道,“如今年限已至,可惜这屡游魂不容我感应。我们注定要欠落烟的----” “明日待我恢复神尊之位,这天地间没有什么是我无彦留不住的!”他想,不过是一缕游魂,恒天想要,他寻来给他便是! 突然炉火狂欢,“噗噗!”上串。已到午夜正刻,百年铸剑出炉!同时,无彦通身银光环绕,万力回归!整个西域通亮,直照九重天! “此剑赠你,名万灵!” 他手握剑柄,指尖轻划,一个“羽”字随指而生。落华惊愕!那是千年上好铁质,篆刻成文不过是他一指轻挥。 “我不带剑!你自己留着。” “轻若鸿羽,落尘无惊;忆过百世,只取今生。”他深情相望道,“可记得你说过,如若我们有女,便名----轻羽。若有男----” “无神尊!欢迎回归神界!”随着一声高呼,打断他话语。 落难小屋突然出现千名神兵,随之落地的是东西南北神尊和文神尊。说话的正是文神尊!不容他多言,他们半请半逼,直接带回九重天。 原来,这五百年,妖魔横行生灵涂炭!神族需要他,天地更需要他守护! “等我!”这是他给她的承诺。 她回以一笑,默然看他离去! …… 长玄在无彦落入凡间百年之后,沉入日月晨梦之中,神形皆无息。神族以长玄自行羽化公布于世。神君恒天得四大神尊拥护,神族地位稳固不可动摇。神族稳定平和比什么都重要。 那五百年间,南蛮一带妖魔暗地群聚,并日以继夜不断增强。无彦神罚解封,几乎是同时,妖魔们如黑色洪水从地底深处喷发而出,或侵蚀凡人之躯,或化身凡人,并浩浩荡荡北上,不停杀戮,神族惊恐! 无彦心念天下生灵,回天界后,即刻率领上万神兵神将,奔至南夷一带。虽极力阻止这场妖魔的屠杀,之后阻挡效果越来越不明显。几个主将还为此,受了无彦神罚。 南蛮战事在人间是这样盛传:南方万民暴乱,起兵自立为王,以不可挡的趋势一直北上,席卷九州,所过之处人骨遍地。当朝天子日以继夜祈祷,以求神灵庇佑,可惜战火仍旧烧到天子脚下。 神族长老们蓦然醒悟,只好自来探,只听无彦道:“五百年人间地狱,死几个凡人,过分么?” 神尊长老们和声细语劝说,杀也杀够了,是时候该收了。而后又威胁到,他若不收,他们只好自己收场。 那以后,人间突传当朝天子得神灵庇佑,邻国发兵助其平暴民,保社稷平安。暴民溃不成军,匆匆逃回南夷一带。在神的眼里,却是无彦领了最后一道神令,以不可阻挡之势,把妖魔围困于南蛮,划界为城,即“无名之城”,以神剑万灵守之。从此城里百万妖魔,无一可离城。 天下重新太平! 一个神要找一个凡人,本该是件极其容易的事。平定妖魔回到神界的他,却无法感应落华半点生息。 “女巫族落华,到底和恒天做何交易?”几近疯狂,他找到文神尊。 一个凡人,如不是有神相助,根本无处可藏? “你真想知?”文神尊故作镇定。 “你若想这神族继续存在……”他冷笑。 “她答应恒天,以一魂换你四百年平安。如若做不到,求神赐凡人之命!” “何为凡人之命?” “作为一个凡人,她早该死在四百年前,如今只能是一堆灰骨!”文神尊摇头道,“落华来过仙羽山,感受当年重伤落烟与恒天的点滴之情,深知落烟对恒天的重要!她求我出面护你平安,而其实那是她和恒天的交易。” 一堆灰骨? 他仰天狂笑!我无彦何需你来保护---- 那夜,妖魔入侵西域,繁华之城瞬间移为平地。然西域守护之神,迟迟未现!待神兵出现时,城池已埋入深沙,无一人存活。此事并未有神史记载,只留在无彦的记忆里…… 九重天神倾殿,落华阁随伤痛而生。琉璃瓦红木栏,片片皆含无尽悲凉和遗憾。 轻羽,原来是无彦和落华给自己女儿取的名字。 落华已逝,三千年流转,所有爱恨情仇皆落尘宇。天地一派昌盛繁荣,神舞欢歌夜夜醉。神君恒天和战神无彦更是情深似海,关爱如手足。 那日,无彦天界闲游,路过落烟幽湖,见一三岁女童独坐湖边岩石,容貌可爱却神情黯然。 “你,为何独坐这里?”他忍不住上前询问。 “等我母亲。”她并未抬头,只专注凝视手中玩物----精美玉石。 那一刻,无彦几乎失控,急切追问:“你,你母亲在何处?” 女孩终于抬头,泪光微闪,小手指向湖面。她心里懂些事故,却因年龄太小不知如何诉说。他一跃而入,湖面瞬间成冰,坚固如石。他重重摔在冰上。只听神君恒天声音传来: “无彦,不能去!长玄的结界,岂是你我能破!她必留湖底,永不超生。” 无彦痛心疾首,连声音都颤抖:“恒天,你告诉我,这难道也是她的宿命?” “是羽铃族人的宿命!她乃半个羽铃族!” “她既生存,为何不愿见我?” 如若说当初是以命与恒天赌一魂,如今看来,恒天并未要她命。这三千年,为何她不肯见他? “她找我神赐凡人之命时并不知已怀身孕。”恒天手拂过天空,三千年那一幕栩栩再现。 神君殿仙鹤湖边,碧波依旧杨柳斜。她蓝衣素裹双膝跪于恒天身前。 “当时本君并不知长玄欲取无彦之命。神族欠他的,这胎儿本君自是要保护。”恒天伸手扶她起身,继续道,“想必你也不愿受凡人之命,断送这孩儿一生。” “连先神君长玄都无法护我姐姐落烟,我又怎会期待神族接受这女巫族的孩童?”她轻抚小腹,脸上无奈却也无比幸福,“多谢神君今日不杀之恩。从今以后,天地不再有落华。” …… 无彦看向湖边那三岁女孩,她依然凝视手中青兰玉,不言不语。三千年之久,即使不是他女儿,他也承诺过凡持此玉者,他定会誓死相护。 “以后你就叫我师父吧。”他飘落她身前,柔声道。 “师父?”女孩仰头,稚气未泯童声清甜。 “以后师父就叫你,轻羽!” 女孩点头。 无彦牵过她的小手,飘落凡界仙羽山。女孩最后望了望落烟幽湖,和飘于湖面绝美身影----恒天!耳边萦绕着无彦温和之音: “这天界是神族之地。待你成神之日,就可和师父长居天倾殿。” 原来轻羽是凡人,却不是普通之人。而师父无彦…… “我疼你宠你却不敢爱你,只因你很有可能是我女儿。” 无彦终于从梦境里自己苏醒,落烟在他怀里剧烈颤抖,即使他神和之力紧绕,她心依然不安。 “遇见你时,落华离开我已有三千年。但女巫族是有能力控制成长速度。我一直在追查我们的关系。当时我读过你记忆,可惜年岁太小,根本无法记事。意料之外却读到落华的遗言。原来她早就找到落烟那缕残魂,深知对恒天意义非凡。” ----千年读一世,方知羽铃族落烟与恒天情可动天,却因天地之君长玄而无法释怀! 落烟宁可魂碎,不愿长留。那场妖魔入侵,虽被设计却也正和她意。 被长玄亲手所毁,魂魄本该毫无重生的希望。 我以同源之血供养千年,直至这屡魂强壮到可自行生存。 后用女巫之法藏其于青兰玉中,心恐恒天感应之力。 现交付于你,若他日恒天反目,你可多个筹码。 羽儿之宿命,皆在尊一念之间---- 134 七玄诛神 “她,可是我娘亲?为何不留天界与,师……父……相随?”她颤声问,此时“师父”叫得极不顺口。之前她对母亲从未有过概念,如今想来定是他之意,让她连想的意识都丧失。 无彦未作答,只顾自语:“落华聪明之至,深知我凡间那五百年所受煎熬,一心护我不再受伤害。”此时他双目微闭,藏住伤痛的眼神,却藏不住那略微颤抖之音。 原来,落华固执地用自己的方式,微弱之力保护着师父无彦。若羽铃族落烟可成控制长玄的筹码,那她不也是恒天可用来对付师父的工具?在她心里,他永远是那个受伤的脆弱奴隶。而他,永恒地不可一世。若不是那五百年错缘,他不可能认识她,更不可能爱上她…… “我决定无论如何定要让你成神。如果你是我女儿,我们可天倾阁长相伴。如果你不是,我便娶你永世不分。可在我无法确定关系之前,怎可让你爱上我?” 无法接受,只能神封!她沉浸在遗忘的快乐中,无思无念,而师父却日夜独品那些过去。原来师父,挣扎得比她痛苦。 “为何置落烟那缕魂魄于我?” 从无彦梦里清醒,她脑里闪过很多久远之事,似乎是自己恢复,又似乎是无彦故意开启她记忆之门: 三岁便和无彦长居仙羽山,五岁时她去过神君殿见过神君恒天……恒天就是那时在她手臂印下一朵神花。而后两千年无彦锁她在七岁,直到那日无彦离开仙羽山。十年后,她追随无彦步伐来到无名之城,遇到无名。之后,她再次去神君殿……引出一段千年绝恋,一切只因她身上落烟那缕魂…… “这是唯一不让你成为恒天棋子的方法!”无彦望着她,怜惜道,“也是师父能让你成神的唯一方法。” 她突然明白,让恒天痴情于她,不正给师父多添一层胜算?不过是枚棋子,输赢总是愉悦他者。笑的是玩者,零落的是棋子。 “呵呵----”无彦突然轻笑道,“不在乎你如何看我。唯独恒天有这逆天之术,可救你助你成神,也只有他敢如此妄为。只是我未曾料到,前后将近两百年,你才修和成神,而他却为此沉睡将近三百年。不过却让我看到命运之轮逆启之力。如若当时恒天醒来不急于娶你,那场妖魔入侵本可避免。可惜……只有天地动乱,我才可带你离去,因此重伤的恒天受我救命之恩,定会为我冒险。 “我们本约好在他新婚之后逆转命运轮盘。可那场意外他一心扑在救银雪身上。直至银雪醒来,在他神力相助下,我回到落华过去那三千年,才确认你不是我女儿!可没料到恒天在逆转命运之轮时,记起所有你们的过去。更没想到,即使你记忆全封,却早已心心相惜。”无彦凄然感叹。 “落华到底是不是我母亲?我父亲又是谁?”她焦心追问。 他轻抚她脸颊,似若未闻,只顾自语:“如若现在要你,你可会往自己心口插上一刀,然后逼自己永远忘了我?我守你千年,纵然不急于此刻。无名也罢,恒天也好,待我灭了他们,你们皆死心,我们再重新开始。” “恒天,为何没有回来?”她猛然推开他。 **池梦,命盘逆转,万古丛林,恒天为何没有回来?!千愁万绪同时涌现……情绪顷刻间崩塌,她记起最后那幕……恐惧重生! “他为何没有回来!”她哭喊着跳下床榻,欲逃出九重! 无彦只需一个闪身,便重新揽她入怀。当他再次摄住她唇时,她已无法思考。随着强大意愿,她开始沉睡入梦。最后那点可怜的意识,无法逃离他那只有快乐,没有痛苦的梦境…… 怨他还是爱他?自始自终,他不曾伤害过她。他想给她的,只不过是快乐,而她却真实地伤害着他! …… 仙鹤展翼,云端翱翔。突兀鹤戾,如乌鸦般嘶哑,无尽悲鸣。云层滚滚,翻黑而来。七彩暗伤,不再现世。长老殿,万神聚集,黑压一片!长玄,西南北神尊,文神尊,还有姜黎,高悬天际,玄衣翻飞,万神仰望!而他们对面,独傲立着----师父无彦,桀骜不驯的白衫,狂风都吹不起波澜! 是梦吗? 辗转反侧,她无法睁眼!画面却清晰印在脑海!心跳如潮,一浪高过一浪…… “神君恒天,为何未归?”无彦声沉如闷雷,“轰隆隆”滚过天际。众神目光齐齐冲向他高傲之影。 “神君若不暂时消失,你怎有机会巅翻乾坤?!欲夺君位之罪,该从何时算起?”长玄薄唇微翘,冷然抬起右手,长指似在掐算。那头白发似掠过天际,绕于云间! “哈哈哈!你要从开古算吗?”无彦突然厉声。 “借妖魔之手,达到目的,可是你常用的伎俩?哪条青蛇可是姜黎从你天倾殿带回?”长玄半闭双眼,满是不屑! “是,又怎样?”无彦低声更是不可一世! “那可是我女儿九心弦!”南神尊突然大吼,手握成拳。 “我从妖魔谷带回的她,自然由我处理。”无彦未斜视他一眼。 “东神殿毁尽!戚将军得令杀入妖魔谷,可是你的计划,要毁整个神族?”说着长玄长袖急挥,翻云而过,似怒不可抑。 众神几欲翻飞下界,哗然一片! “我,还不屑----修炼魔焰!”无彦仰头大笑。 “毁神殿的魔焰,出自我手!”一声大喊,众神中若冰飘然而出,带着一贯的冷笑。 “果真妖徒,祸害神族!”众神中有老者痛心嚷道! “哈哈哈!”若冰遥望无彦,狂笑几声后,冷然,“师父遣我去妖魔谷,劝诱上善!毕竟师命不可违。” 此语一出,众神无声!惊愕,害怕,恐惧,无奈……万般情绪惊现于脸,却不敢吱声。 无彦双目微闭,脸上依然挂着孤傲的笑。只待片刻,他突然挑眉,横扫上万众神,而后盯着长玄,吐出四个字: “你想怎样?” “众神听令,神尊无彦,叛天令,逆乾坤!苍生不容!必诛之!” 语音未落,天边“轰隆!”巨响,七道电光以破天之势,横劈苍穹。七颗冥幻玄珠云中飞现,高立旋风极顶,万丈光芒穿透黑云,惊煞!长玄瞬间消失。再次出现时,他高居万神,手持灵剑! “七玄神剑!”众神再次哗然! 神剑出,元神亡!这把只有神君可召唤的七玄之剑,自古只有记载,从未出世!…… “师父!”落烟大叫着惊醒。 这,不是梦! 七玄剑在手,长玄神光密布,神体与剑混一,之后只留光不见影。无彦手无利刃,以气为守,退求自保。眨眼便是千招,众神根本看不清招式,眼前只有光电影,风云舞,天地震!无彦看似落下风,却不知长玄剑剑落空,沾不到他半点衣襟。 南西北神尊,文神尊,和姜黎对望几眼,齐齐飞身而上,灵光成线,线连成网,如五星连天,困无彦其中。突见无彦周身金光急闪,顺着五行星网,倒冲回朝!震碎西南神尊格局,两神影飞出丈远!只剩北神尊,文神尊,和姜黎死撑!却藏不住一脸痛色! 长玄脸色大变,挥剑长入。无彦虽震碎神网一角,神身依然被困! 七玄剑,诛元神!神祖无彦,命悬一线!若他如此终结,神族又会怎样? 无数众神转身回避,不忍再看,期间包括若冰! 爱生恨,恨生悔!最后那一刻,她转身跃下九重天!本不该是她的天地! 不过瞬间,风云急转,一道白影闪落无彦身前,接下长玄致命一剑! “落烟!”无彦痛吼! “师父!”她回眸浅笑。 天地可倒,师父绝对不能消失在她眼前! 无彦一把揽她入怀,怒目,猛然望向长玄。 “是本君转影入梦,让她看清一切!如此重要时刻,她怎能沉睡?!”长玄沉吼。 “为师乃罪神!不容你可怜。”无彦失声大吼。 “师父,那日你若要毁妖魔谷,又岂会容我逗留?你岂会不知我有能力阻止戚将军?!围攻妖魔谷的神令断然不是来自你!”她仰视着他,正如千年时光!此时无泪无憾! 无论其他,我懂你即可。师父万世,高居广寒,除了她,谁能懂? 而她,早该随恒天去的!此时终于如愿! 师父,我的能力,你能开启!她坚定地望着他,紧握他的手放置胸前。那里,有神君冥幻玄珠的能量!超乎天地! 始终疼我爱我的师父,如今让我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保护你! 神君玄珠,能力开启。 恒天!等我! 她仰天甜笑,玄珠之力“嗤嗤!”作响,从心脏成光电喷出,如烟花般炫丽,绕她全身。 天地色变,七玄剑抖。 她双目紧闭倒在师父怀里,如死去般安静。玄力蜂拥而出,成飓风漩流,不停地吞噬整个天地!似要毁尽所有,重新赋予新生!众神纷纷被吸入空洞,顷刻间哭喊嚎啕,求生不能----无彦脸色大变!局势似无法超控。 135 天地恒梦 长玄怒吼着冲入漩涡,七玄剑“铮铮!”引鸣。苍茫大地,五神殿摇,神光冲天而起,直上九重,汇入剑体。可谓七珠共鸣,天地合力。落烟心口那颗玄珠蠢蠢欲动,响应共鸣,欲破心口而出,回归本源。 无彦浓眉紧锁,双手合一,以力挽狂澜之势,强聚玄力封回她神体! “天地不灭,此梦长存。这是为师能为你织的最后一梦!” 那是无彦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耳边仿佛听到羽花铃声,摇曳清唱,伴着师父化羽化而成的银光,点点撒落九重。她好想醒来,再看师父一眼!可惜万籁皆沉寂!黑暗层层降临,厚重得无法挪动眼皮。 “天地恒梦!拉开她!” 她听到最后一声怒吼,来自长玄! 之后她的世界,万物尽失,等不到黎明! 恒天,你到底在哪里? …… 天地不灭!此梦不醒! …… 苍生孕育而生,阴阳交错,雌雄对生,皆有父有母! 我从何来?父母是谁? 平和,安详,温馨……没有心跳没有感觉,如沉浸在母亲的胎液里,一直保留着最初的状态---- “她,是羽铃族最后一个正统!誓死要守护!” 一陌生女音在空中轻绕,她似懂非懂,无法理解却又不能听。 “灭的是羽铃!不是女巫!我们为何要承羽铃族的使命?!”紧接着另一女声响应。 她觉得有些熟悉。落华?她母亲?却又不像! “女巫生来就是为守护羽铃!” “笑话!再怎么守护,神族一根指头,还不是----” “啪!”地一掌,清脆响亮,听着像是打在脸上。她有些害怕,想挪动,忽然意识到身体似乎禁锢在某个容器里,毫无移动空间。 “为了那个羽铃族的男人,你不惜搭上全族!” “他是你父亲!” “我没有这样的父亲!从出生到现在,他可有见过我?!他该千刀万剐!” 接着传来重重地摔门声!她想外面气氛并不和谐!她们该是对母女,家仇族仇却折磨着她们一生! …… “你出生在族人毁灭时,该不该留?”黑暗中那声长叹,吓得她连抖动都停止。 黑暗并不寒冷,潮湿并不难过。她一直蜷缩在某个容器里,似等待新生的曙光!耳边时不时传来人语。迷糊中,她试着去理解。 “那日若不是他贪恋羽姬美色,也不至于给掏心而死,留下刚刚怀孕的娇妻!可怜这孩儿未出生就遇亡族之痛!”那女子又在嘀咕。 “那男人死得活该!还是族长的儿子,简直就是羽铃族的败类!”她记得这是落华的怒吼。 “无论如何,这婴孩既然千辛万苦送到我手里,我自然尽本族之责,护她几世!” “神族可知她还活着?” “应该不知!据说当时全族沉湖,无一幸免!如今想来,落烟怕是早知沉湖一劫,提早把她哥哥遗妻腹中孩子,以灵水养之,并遣送入凡界。” “剖腹取子,也只有他们做得出!”一声冷笑。 “她并无错!只可惜生错时辰!” “她若无错,为何遭下界抢夺?我们东躲西藏数十载,最后流落到这荒芜的沙漠,皆是她所赐!” “好!娘亲让你与无彦相守百年!百年后,你守族规,护她凡生!” 原来,这就是女巫族要守的家族使命!而她,居然是羽铃族长儿子的女儿,纯正羽铃后裔,带着父亲留下的羞辱,从母亲腹中,被强取出而偷活! 圣灵之水,孕育着她!以婴儿之态,辗转百年之久!没有重生的曙光,亦毫无轻生的念想!那时的她,该是无知无觉,无痛无痒…… 天地恒梦! 师父,你是要带我重新走过凡生几世?你看过落华三千年的繁华和陨落,同时也看到我落魄的出生。原来,遇见师父前,我不过是个未能成形的胎儿,藏在那个狭小的容器里,轮转几世! …… 一晃便是百年!落华享尽凡人一生!幸福与夫君无彦相知相守!她则躲在容器里,恍惚中一直听着落华偷偷细说那些快乐!可古老的荒漠,终是无法埋藏她们的残息!妖魔嗅着她的气息,无止尽地追杀女巫族! “你可知无彦是谁?”那女人那日突然嚷道。 “是谁?”落华惊讶询问。 “神族战神无彦!神祖之一!” “战神无彦!呵呵----”落华那声惨笑,惊醒容器中的她。声声杯碎声和着痴痴的笑! “神罚五百年!你带不走他!你们也不会有将来!”那女子说的真实! “呵呵----带不走他!纵然也不能看着他被妖魔折磨而死!”落华几近痴狂。 …… “百年已过,你答应过娘亲!你若不走,他手无缚鸡之力,必死于妖魔。” “我走!” “你带着她往东!我引开妖魔!记得你自己的誓言!” 从此,她和落华,死里求生,在凡尘中颠簸! “还是你好,藏在容器里,无思无念!” 很多年岁里,她只听到落华一人自语,心想落华的母亲,该是死在那次西域逃亡中。因为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听到那女人的声音。 “我忍不下心杀他,却不能看着他死在别人手里。你说,我该如何?” “这墓穴,我挖了十年!你定会喜欢!我要去和神族谈个条件,你暂时安居这里,不会有人打扰!” “墓碑上该刻什么?我连娘亲的名字都忘了。”接着,她听到落华喑喑地哭声,黑暗中显得那么凄凉。 她很想安慰她,很想告诉她:去照顾师父吧!我不介意独自留守墓穴! 落华走以后,她便努力沉睡!其实那千年,她一直是沉睡的!只是在这天地恒梦里,她保持成人的意识,却是未成形的婴儿之躯活着。 落华要去和神族谈判,该是想让神君护着落入凡尘的师父无彦! 那日她突然听到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喜悦。 “我终于去到仙羽山!果真仙境,凡界无法比拟!” 仙羽山?她眼前出现那片蓝天白云,还有那间陈旧的半空小屋。记忆中的名字叫“轻羽居”,不知落华去的时候,小居可有其他名字?她很想问她,可见到山头的青雨竹? “原来神君恒天和我姐姐落烟,在仙羽山还真有段美丽回忆。”落华不屑笑道。 神君恒天?她忽感心口隐痛!原来,他们相恋的那个时候,她早已出生!深埋在凡尘土里!无名无姓! 师父,你回转历史三千年,看落华这段青春时,可有看到我?容器留体,是可怜? 你不肯亲口告诉我,是不是怕我难过? “呵呵!长玄亲手摧毁羽铃族,碎七魂六魄,不容超生,倒是出了口气!” “敢动你落烟的是恒天,为何让无彦受尽折磨?!长玄,你够狠!”她突然狂喊,空穴里轰隆回音。 她第一次觉得恐惧!落华的恐惧! “姐姐,你够厉害!迷长玄乱恒天!果真应那传说!人神恋,必受神咒!若不是无彦出手,你们神族早毁千百遍!不就一缕魂,我找了给你便是!” 那夜,她又消失得无踪影。 她继续逼自己沉睡……心底有阵异样,却又说不出为何。 记得凡界有春夏秋冬,四季交合,每一季都有特色美景。可惜她在黑暗中太久,早就忘记颜色的炫丽。 “呵呵!恒天!你早知道,长玄亲手所毁,毫无重生机会!你根本不相信落烟还剩一缕魂!四百年,不见残魂不能相聚!恒天,你倒是算得准!不让我见无彦,不过是想断他痴念!” 许是那缕魂根本不存在,落华绝望死心。从那以后,她不再踏出墓穴半步。恒天跟她的赌局,不过是囚禁她的心。她若见无彦,他定熬不过凡身百年!她岂能借手杀他? 她夜夜听她笛声诉相思,如此耳熟。记得师父笛声绝美幽怨,可是因她而起? 长笛埋思,残灯守枯。音弦落破,青丝情卷。 孤寂黑暗的百年,她守着他们的过去不曾动摇过。 “过了今晚,天地再无神可轻易要他命!神诅咒又能奈我何?”落华终于等到那夜,再次消失于古墓。 没有笛音相伴,她忽然觉得难过!心里不停祈盼,如孩童期待母亲的回归。 同是凡人,相爱如此简单。当看到他不可思议的力量,落华心寒!天地乱,百万妖魔他可一剑定音。他不可能只属于她,重新守着一锅一碗! 落华终于清醒。 “千年铸铁,他一指刻文!我怎敢留那把万灵?神剑之息,时时可感!我若想藏,如何偷生?”落华苦苦诉说。 她忽然觉得自己长大许多,似乎更懂她的世界。 日子翻飞,一晃几年。 “据说他早已平定南蛮之地。如今天下太平!恒天到处传唤我上九重。呵呵,这枚棋子他倒想收的紧。看来,我们要搬家了。” 那日后,她和落华匆忙离开古墓穴。于她而言并没有区别,还是浮在圣水容器里,躲在厚重的黑布包里。唯一不同,就是周边会传来各种声音。 动物轻鸣,人类话语…… 136 曙光之声 天地苍茫,她们却无处可藏!妖魔一路嗅着她的气息,尾随追杀!后来她才知,这一切只是应了古传说: 七珠聚,玄剑出;八珠合,古夔复!唯羽铃,降伏之! 古兽夔,乃创世神物!灵控苍穹之力,可吞天毁地!相传若神族八粒冥幻玄珠复合,可唤古兽夔,无神能驾驭。唯有羽铃正族,可降伏! 物物相生相克,正应天理。羽铃族的出生,就是神族的克星。天地神君长玄,唯恐维权颠覆!得机会毁羽铃,不予超生! 本是化古传说,不知如何流入凡界。而她,是羽铃族唯一剩存的正统!神界欲斩,其他六界欲留为己用!以妖魔为首,他们追杀她周边所有活物,唯留她残息不灭! 这便是落华要面对的!无论如何乔装,如何隐藏她的气息,终逃不过七界追捕! “我若不华丽死去,这追杀亦不会停止!” 她听到她哀叹,语气却如此决然! 那日她忽然听到久违的鹤鸣和一个熟悉的声音!耳边似有清爽和风抚过,眼前似有柳絮飘落。神君殿仙鹤湖!她意识里清晰冒出这个名字。 “你要怎样死去?” 是他的声音!追寻百年不得,如今却出现在恒古梦里!在她未出生前! ----恒天,几世流转,原来在我未成形前,你已站在离我只有几步之遥的仙池边。突然很想睁开双眼,可那时的我,双眼还未成形,如何能见? “如个凡人一样死去,七界皆知我的死讯!” 落华答得干脆! “她是谁?!” 容器突然剧烈震动!那一刻她几欲苏醒! “呵呵!你该清楚夺了她亦无用。长玄毁,何来重生?”接着一阵浅笑,不屑这天地! “落烟果真留着一缕魂。”那声音凄然。 “不错。却是死魂!你该听过女巫换生之术?唯有我,同源之血,能给予她一丝重生的希望。” “要多久?” “三千年!” “好!本君许你三千年不受尘扰!你腹中胎儿可与她同生!她若死,你的胎儿亦不会独活!” “哈哈!连先神君长玄都无法护我姐姐落烟,我又怎会期待神族接受这女巫族的孩童?多谢神君今日不杀之恩。从今以后,天地不再有落华。” …… 她朦胧的感官开始缓慢成长,记忆留痕,恍惚中有个女婴,一直与她相随。她们藏身在同一容器里,同呼吸共命运。有时那胎儿会踢她几下,她会反蹭她几脚。有时她会抢到血浆吸取,感觉那胎儿会低低哭泣。而她们之间,似乎总隔着一幽魂,缠绕着她亦缠着那胎儿。 “呵呵,姐姐!我万万料想不到,你锁魂于一死婴!万感不应。是不是早就料定,可借女巫之术重生?!如今我若不保她,轻羽亦无法存活。” 落华常常在她们面前嘀咕,有时候她能理解,有时又很迷糊! “轻羽,看看娘亲今日给你做的小棉袄?”她继续自语,带着浅浅笑意。 似乎每换一季,落华都会展示一些漂亮小衣裙。她双眼慢慢成形,恍惚间能朦胧视物。那些衣裙确实美丽,她几乎能想象自己穿着的样子。可又觉得,她如此亲切呼唤的那个,不是她! “轻羽,这无名之城里,也有一带着神诅咒的孩子,坚强地活着。你一定要醒来,去见你爹爹!” 无名之城?!她心狂跳。 ----无名?我未成形前,曾与你同存一地,却是擦身而过的缘分! 原来那三千年,她和落华藏身在无名之城----那个神封之后被世人遗忘的城池!那里封着妖魔催生之物羽姬和她的孩子无名!却不料也藏着神君恒天有意瞒天过海,神力隐匿下的落华和那些不为世知的故事! 而她和师父的女儿----轻羽,两婴一魂,以女巫的同源之血,混合供养,三千年! 如果当时的师父无彦,能感知到她们,之前的结局怕早已翻新! 她心越跳越强壮,手脚亦渐渐变粗。七魂六魄外加一魂,纠葛相生!而身边的轻羽,同存之躯,却日渐消瘦!她听到落华疯狂的哭声! 天帝创世,曾有言:为保神族纯正不灭,神,凡与异族相恋者,必受天谴!无一例外! “天诅神咒!三千年!无彦!我能如何?!” “砰!”地一声,突然容器破,血水流。 “哇----” 她终于从喉咙底发出第一声哭声!却是痛彻心扉!伴着落华的哭喊! “哈哈!神君恒天,当初你为何不告诉我:她若死,我的胎儿亦不会独活!她若生,我的胎儿亦不会存活!” 她惶恐地首次睁开双眼,却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横空而下,刺向心脏!那一刻,她除了继续哭喊,别无他法! …… 匕首擦肩头而过,深深刺入地面,不留首柄。 “千年相随,兰玉向生!你虽不是我血肉,却也是饮我血液得以生存。也罢!生死自有天定,我守对娘亲的誓言,不夺羽铃后裔之命。无彦自知,该如何走下一盘棋。我命格以至,羽儿,三年后,娘亲会去陪你----”她抱起那个幼小的身躯,低低自语。那是母亲的怀抱,温暖却不平和。 带着死亡悲痛的气息,她终于来到这个世界!而落华早看透这盘局。她,将是无彦手中最有效的那颗棋。落华继续唤她“轻羽”,正如之前常常对着容器自语。那时的她,不该知这世事,一直唤她“娘亲”! 三年后,还是姗姗学步的她,那日随着母亲落华,见到那个一身黑裹,遥立高台的女人。落华叫她“羽姬”。 “叫我祭司!”那女人冷冷回落华一句,“天界羽姬,早死在凡宇!” “呵!这无名之城,你倒是过得自在?”落华面无表情应着。 “哈哈哈!我能不自在?那五百年神惩,我过得不比他好!最后他倒是落得干净,封我和无名于此地,不闻不问上千年!自己九重天继续逍遥!”那女人狂笑,“呵呵。他凡人五百年,落情于你!回神位之后,不也留你此地陪我孤寂?!神族倒是护得周全。若不是你自己来找,我还深蒙蛊里。三千年,居然感觉不到半点你的气息!” “三千年前神君早已神封我所有生息!天地早无落华!我连个凡人都算不上。无彦无法感应,更何况你?!” “你是托我洪福。他弃我如垃圾,不再回望此地!倒换得你千世安悠,静守一女。” 她感到一冰冷目光扫过,禁不住哆嗦。落华急退几步,紧紧护住她。 “你若助我出城,我自有办法让他来见你?”落华冷静道。 “难道你不知?这城池,神封的是妖魔,凡人依然可自由出入。你要走,谁能拦?!”她一句点醒落华! 原来这无名之城,对凡人而言,仿若世外桃源,入口难寻,寻到之后,享受的是隔世的安然。她们和凡人没有区别,离去随心! 落华带着三岁的她,辗转风尘,终于通过仙羽山回到九重天。落烟幽湖旁,她看着落华跳入湖水却不知如何解救,之后遇到无彦---- 这,就是她出身前的尘世! 逆天缘,可谓孽!情不灭,孰可奈? 如今终于明白,为何那时的师父无彦,慈如父,疼她如女!后来,不记得五岁时曾见过神君恒天,知记得和师父相知相守仙羽山两千年,她得以凡人之身,留七岁心智,逍遥尘界…… 那日师父把她托付于文神尊,自己消失在羽山头……之后她便如凡人一样正常成长。 那年,她十七岁,是个初长成的凡人少女。得师父战神无彦亲传,她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造梦师,兼会些遮凡人眼的小法术。几经跋涉,那日她终于来到传说中的无名之城。 这城并无特别之处,只是城墙筑得稍微高些,城门稍微厚些。入城出城的百姓熙熙攘攘,笑颜满面,并无所谓妖魔成行,恶兽满园之说。城门口也就几个侍卫,意思意思做些简单巡查。她不过一介草民,随着人群顺利入城,并未受到任何阻拦。 城内繁华之势不亚于京城。一派江南雨落柳苔青,楼阁邻岸人声欢之势。她未经世事,初到这繁华之都,自然是欢快无比,所见所闻都引起极大兴趣。即使是路边那碗凉茶,都能让她回味无穷。 突然一辆大马车人群里急速飞过,刚刚喝完凉茶的她未来得及反应,下一刻已身在车内。车箱不宽,只有一黑衣中年人士,正上下打量着她。 “姑娘可是从仙羽山来?”他低声问。 她点头,心想这大概就是雇主手下。 十年前,师父告之要去无名之城看看,谁知这一去便了无音讯。她和文爷爷相守仙山,终盼不到师父回归。那日,她突然收到来自无名之城的邀请,便迫不及待踏着尘土而来。 无名之城是个被神封印的城池。据说城里百万妖魔,无一可以离开城池半步。若不是雇主的手下一路暗地指引,她怕是走成白骨也不会找到此地。 师父,我一定要找到你! 天地恒梦!她重新走过轻羽的凡生几世! 137 传说之城 虽为凡人,她毕竟仙居千年,这与生俱来的气质岂是普通凡人可比?单单这点足以表明她身份。黑衣人无需再问,她也不好多言。只是这马车四壁封闭,错过这沿途美景,她心里甚是觉得可惜,一心想着等任务完结,可多逗留几日,定要玩遍这神封之城……只容她片刻沉思,随后突觉睡意浓郁,待她想起文爷爷叮嘱过的妖魔界迷香威力时,已是数日后她清醒之际。 “姑娘可要先洗漱?”看她睁眼,守候一旁的侍女立刻询问。 仙羽山一日不梳洗,她便无法直视自己。这一路虽长途跋涉,她倒是懂得如何善待自己。师父传授的那点仙术,障住凡人的眼还是极其管用。这让她无城镇可投宿时,山间泉边也可沐浴。 此时这侍女一提,她顿觉自己又脏又饿。侍女也不敢怠慢,领她到屏帐帘后沐浴,并及时送上佳肴。见美食如见救命之神,她无法顾及所谓形象,即刻狼吞虎咽,满桌食物一扫而光。末了,她才记得朝侍女微笑表示谢意。看她们吃惊不小,自己再笨拙地补充一句: “呵呵,毕竟凡人之身,一日三餐不可少,我已经少了好多餐。” 接着她们送上一套浅灰色长裙,外加一件黑披风。轻羽虽不喜欢,但也只能入乡随俗。一心念着待任务完成,海阔天空任她玩,城池里那些店铺卖的江南风情服饰,自然不能错过。 待她打理清楚,一紫衣婢女随即出现,恭敬屈身,温和道:“姑娘请随我来。” 一路穿过府邸后院花园,她未发觉奇特之处。不过就一普通民间豪宅,怕是入夜太深,府邸大部分人士都熟睡,因此也见不到几个家丁女婢。她直接给带到后门外早已等候的马车里,只听紫衣婢女小声交代: “姑娘只要做自己该做的事,不要多言即是。” 轻羽正想询问雇主何人?总不能大老远跑来,只能见几个婢女?谁知未等她开口,马车已飞驰而去。他们似乎很急切,半刻拖延不得。夜色之浓根本不能辨物。而她这凡眼肉胎能力有限,若不是对师父的那股热情,她还真没有勇气独闯这城池。 那年,她只是一个普通凡人! 待马车停稳,她已分不清东南,只知有个穿着和她一样的女人接应,带她穿过一道道石门,感觉是从某个角落偷偷进入一古堡。之后,她们时而路过空旷大殿,时而走过艳丽花园,时而可望见天空明月,时而只见石壁紧锁……月光灯光火光,一切都那么朦胧,看得不真切。 如此大的殿宇,不见几个活动的人,静得甚是可怕。她紧跟那女子身后,无端恐惧从心底滋生。 “姑娘无需害怕,一切按指令行事即可。”同行女人小声耳语时,已来到侧园厢房。 她轻推开一扇木门,继续道,“姑娘暂且留宫里,这样方便行事。入宫一次不易,主人要打点好几道关。如若有人问姓名,就说自己是玲儿,记住了。”说完便急速离去。 轻羽四处打量她的临时住处,一间极其普通的厢房,只设简单床铺和桌椅,这玲儿怕是极其低微的婢女。越低微越不容易招惹是非,这样越好办事。这点她的雇主倒是安排得十分小心。 她困倦地倒在床上,很快入睡。奇怪的是,任由她睡到晌午自然醒来,都未曾有人打扰。她悠闲地躺床上纳闷:如果是个奴婢身份,为何如此清闲? 纵然寂寥,她还是决定安守本分,听从雇主安排。不过这吃喝总得有,总不能如此饿死此地。想到这,她跃下床开门欲找小婢女询问,意料之外看到一份食物早已摆放在门口。她肚子正饿得慌,四顾无人,便拾食物回房,狼吞虎咽吃个精光。 一连几天,都无人打扰。她曾躲窗户偷窥,也只见个六七岁左右的小女孩按时送食物和水。这小女孩该是受人指使,不会知道细节,所以问也白问。她全当不知,心里倒是好奇,这“玲儿”不当值,为何也无人问津? 那夜忽闻门外传来嘤嘤哭声,轻羽惊醒,道是做梦,细细听来却是真实的哭泣声。毕竟仙山修炼而来,她心底逃不过那份恐惧,却也比平常女子来得胆大些。凝神定心后,她悄然滑到门后,毅然打开门想探个究竟。 门外只剩一堆纸灰,星火未熄,几片未燃尽的纸片隐约可辨,乃民间纸钱,供死人而用。她心大惊,难道这玲儿早已过世?忽见远处草丛间,一白衣女子注目远望着她。 “姑娘?” 她轻呼一声,欲过去探寻根源。不料那女子急转而逃,似惊魂未定。紧接着传来一声惨叫,短暂而惊粟。她心感不妙,急步追入丛林,只见那白衣女子早已身首异处,受割颈之刑。手法极其专业,干净利落。 怎可如此儿戏待生?难道没有王法天理? 她愤然,闻风追入丛林。之前分明感知一窜动身影,追至深处却失去踪影。此时她才留意厢房住地极其偏僻,追影不过两三个时辰,已深入古林灌木。 月影之下,老树残藤如鬼兽起舞。妖兽哀嚎由远而近,他们似乎嗅到她的气息。她顿感毛骨悚然,似有百只妖兽正疯狂向她涌来。丛林落影急剧抖动,野兽腥臭味随风入鼻,平添几分恶意。 死亡的恐惧震碎她的七魂六魄,她慌乱而逃。脚底突然其软无比,整个身体即刻下坠,陷入泥潭。她吓得不敢动弹,任凭藻泥一点点吞噬躯体。泥潭周围闪现上百双亮点,那是野兽发光的瞳孔,暗夜里注视着她。 与其被百兽分食,不如留尸泥潭。她自我安慰。 忽见苍穹光电辟天而下,雷声灌耳,暴雨倾盆而下。早已苟延残喘,如今这说来就来的暴雨更让她心颤,绝望! 师父---- 心底急切呼唤着。在这个惶恐的等死过程里,师父是她唯一的不舍和留恋。 周边的妖兽群突然狂躁不安,嘶喊惨叫。恍惚间她看到一黑影在妖兽群中厮杀搏斗。分不清是电光还是剑光,只知猛兽残躯四处飞散。一丑恶兽头猛然间,溅落她眼前,四目与之相对。她吓得差点昏厥过去。妖兽群的惨吼引来更多同伴,不过片刻功夫即碎尸成段…… 这场恶斗停歇在暴雨之后。 待苍穹出现微微曙光,妖兽群自知不敌,猖狂逃离。而她终于看清那黑影,成人形,却如野兽般啃食妖兽的残肢,嗜血如狂。她求救之声噎在喉头,拼命挣扎,恨不得早些沉入泥潭,一死百了。 黑影突然闪到她眼前,低头俯视。那是一张惨白的容颜,不见一丝血气,唯嘴角还残留着野兽的热血。他手里那节断臂残肢滴落的血肉,时时提醒着她,刚才的杀戮可不是梦。她强忍心底求生的期盼,眼中露着伪装的坚强,祈而不屈。 “哼!”他轻蔑一笑,容颜极冷,转身间刀光袭面而来。 她吓得紧闭双眼,只能等死。 “她,不能杀!” 随着一声大吼,她如萝卜般被一股强力连泥拔起,狠狠摔落泥潭岸边,正正避过黑影转身那一剑。 “呵呵,蝼蚁一只,活不过多时。”几声长笑后,他消失在晨暮里。 此刻的轻羽如尊泥像,早已吓得无知无觉,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活着就好。” 一白衣身影随声而至,是个凡人装束的少年。斗笠竹帽不遮颜,容貌不惊人也不吓人。 她只能定眼望着来者,不知对方何人亦不知如何搭话,看他转身离去,她终于挤出两字:“你是----” 他并未立刻搭话。 “救命之恩,总得----” 她欲更进一步解释,他笑言:“会有机会!”而后消失于晨。 奇怪的是,待他离去之后,她仿佛拾得一股外力,支撑着她走回厢房。 “姑娘可算是回来了。” 昨日带她而至的婢女早已等候厢房内,看似早得风声,对她一身脏泥也不多问,只是递过一套干净衣物,小声道,“姑娘赶紧更换。” “姐姐可有名字?” “清儿。”婢女简短应答。 “清儿姐姐,此地可有沐浴之处?”她想总得梳洗干净,仙羽山时虽顽皮,却不曾如此脏乱。 “姑娘这身泥,在宫里不好行走,先大致清理干净,等入夜我带姑娘去沐浴即是。”说完清儿急步离去,并随手掩上房门。 轻羽才注意到房里早备好一盆清水。她立刻脱下满是泥浆的衣裙,把手脚和脸洗干净,再做些简单清理后,换上干净衣物,接着躺下歇息,不敢再随意走动。 百万妖魔囚禁城中,看来不是个传说。她的雇主极其小心不是不无道理。之前她的冲动,差点丢掉小命,如今想来,心底依然后怕。 入夜极深,清儿才如约而至,把手中衣物递到她手里,低声道:“姑娘随我来,不要多语多问。” 轻羽点头,尾随她身后。 138 命悬一线 夜无月光,清风带寒。 清儿手持灯笼,烛光昏暗,石子小路看得迷糊。她紧挨清儿身后,生怕一个不小心跟不上那点烛光,会踩空。她们穿过一后花园,远处景致看不真切,近处却隐现一簇簇黑玫瑰,花瓣层层叠放。香味扑鼻震入心灵,充满神秘诱惑,如昨夜与兽搏斗的他,和一语救她一命的他。 他们让她感觉熟悉,却又无法记忆! 忽然传来众多脚步声,清儿及时拉她回避一侧,鞠身行礼。不一会,只见大约二十多个十七八妙龄少女,皆素面白衣长裙,低头无声,训练有素地从她们面前列队而过。不带起一点风,只留下阵阵余香,纯美淡雅,仿佛她们一般,与世隔绝毫无杂染。 待她们走过后,清儿拉着轻羽沿她们来路而去,不久便看到一偌大清池。池边巨石雕刻,清晰印着“司女池”字样。池中水雾弥漫,残花漂浮,余温为歇。四壁高墙,檀香炉坐落墙角。清烟盘绕而出,香味单调,徒添几分寂寥。 “妹妹赶紧!我们时间不多!”清儿边说边解衣带入池,面露欢喜。 在仙羽山时,偌大一个天池也就她独享。此时此地,连个沐浴之所都要偷用,轻羽无奈摇头,却不敢怠慢,退掉衣物即刻入池。清儿倒会享受这温泉之水,一头窜入水底潜溺玩乐。她不习水性,只能浅处泡泡,洗净长发淤泥。 “你,为何还在水里?”突然传来一温柔女声。 她吓得回头,只见一白衣女子立于不远处,不过十六花季,容貌清纯,一双大眼正迷惑地望着她。 “我?我----玲儿。”她急得自报家名。 那女子面色微变,突听另一女声墙外传来:“菱兰,可有找到?” “找到了。”她急忙转身飞奔出去。 轻羽松口气,回过头见清儿已穿戴整齐,面色紧张道:“得走了。” 她只好跃出水面,拭干水份,换上那套干净灰色长裙,色调灰暗并不起眼,随后跟随清儿回到厢房。 “姑娘只需静候,待时机成熟自会有人来领姑娘。”清儿交代完毕自行离去。 她不知他们所谓时机要到何时?自己觉得既来之,总得了解周边环境才好行事或是自保。于是趁夜间,她幻化成飞虫,小心谨慎地在殿宇里穿行。 经几日观察,殿宇楼阁守卫虽多,但大多是凡体。肉眼凡胎往往看不出她的障眼法。于是她飞虫之躯更为大胆悠哉地穿行深宫中。由于飞虫身体极小,整个宫殿变得巨大无比。时隔数日,她也只能熟识些附近走道,弄不到半点有用信息。 那日她继续暗中查探,可拼命飞了半天,累得几乎口吐白沫,也未能见半个身影。她四处观望想找个落脚点,正巧不远处的石桌上摆着一套茶具,几个紫砂杯里还剩半盏茶水。 她大喜,急飞过去狂饮这救命水,直到虫肚微鼓,末了还打个饱嗝。 “噗嗤!这小虫居然敢在我眼皮底下,偷喝我茶水。” 突然传来一女子轻笑,她吓得脚一滑,直接跌入茶水里。那女子拿起杯子,左右晃动着,看她在茶水里沉浮,又是几声轻笑。 “姐姐,快准备!” 她在茶水里给晃得迷糊,这声急呼倒是及时救她一命。那女子立刻放下手中茶杯,收起笑声。她吃力爬到杯边缘,吓得差点又掉回去。 此刻她看清那女子的容颜,极其美艳。双眸带柔,柔中妩媚。红唇淡染,娇若欲滴。肌肤如新生儿般光滑,仿佛一碰即破。而那身淡红绸缎长裙,里外三层,颜色由深入浅,层层雕花秀色,道不尽的高贵典雅。此时,她正侧卧石桌旁,专注手中一本书籍。身后两婢女手持羽扇,给她遮阳送风。 远处缓步走来的男子,浓眉如剑,气宇非凡!薄唇带笑,透尽极寒。他一身黑装紧裹,金纹绕领。腰配黑玉束带,一派独景,暗而不颓。如月下黑玫瑰,含露而放,妖惑众生,却毒刺暗藏。 杯中的她,遥望他的身影,却不敢注目他双眸。 他该是他们的王!相传这天下,没有谁敢和他对视。 他在远处停步,犹豫片刻之后,还是举步向那女子走来。她几乎听到那女子紧张的心跳,或者是自己的心跳?! “烈日当空,你还是早些回屋。”他语调平和,却是命令口吻。 “多谢王关心。”那女子微笑起身,语气欢悦。 他随手翻过一茶杯,倒入半杯茶水饮尽。翻杯倒水带过一阵风,差点把轻羽重新吹落茶水。她六只细脚死死扣住光滑杯沿,大气不敢喘。那蟑螂攀爬姿势,说不尽的难看。 放杯之际,他食指微抬,身后两名黑衣侍卫立刻闪至侍女身后。未能哼一声,她们便倒在血泊之中。那女子扑通一声跪地,恐惧害怕地颤抖着,声不成语。轻羽早已六腿俱软,再次跌入茶水。 “日后饮茶还是在殿里适合。这室外,飞虫乱窜,扰了茶香。”他顺手拿起那半盏冷茶,泼入丛林后,转身而去。 虽为凡人,但得两位神祖真传,轻羽相信自己的障眼法,只有神可识破。妖魔鬼怪不过也是凡胎血肉,纵然不会感知她的本体。躺在杂草里,她不停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意外。那两个冤死的婢女,和她没有牵连。 他是魔,魔性所控,稍有不顺自然魔性大发,不要奢望半分情意。而她险些丢掉小命,最后连他们王的面容都未能看清。 她以虫的姿态躺在草丛里,直到天色黑定,毫无人声时,才恢复原形爬出来。寻路回厢房时,脚还有些颤抖。毕竟刚出世道,初次见到如此血腥杀戮,心里逃不过恐惧。此刻她只想快点完成他们的任务,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站住!”身后一声大喝,吓得她愣在原地,不敢回头,毕竟有点做贼心虚。 屋漏偏逢连夜雨,越是想逃越给盯紧。 “名字?”那女子见她老实停步,声音柔和了些。 “玲……儿……”她怯生应着。 “玲儿?”对方低声重复,而后自语,“管不了了,你随我来!” 她不敢惹事,心想在这女子眼前纵然不可能徒然变个小虫消失,这样反而会惊动她们。等去人多处再使计逃,那时多她少她都不会有太大差别,自然不会惹起怀疑。于是她转过身,偷瞄对方一眼。那女子样貌平常,着装倒是华丽,怕是来头不小。同时,那女子也轻瞧她一眼,想必她这身灰衣裙地位极低,女子不屑言语,转身急步而去。她只好低头跟随其后。 那女子脚步匆匆,很快转入一后院。一阵清香迎面扑来,似花又似茶香。她禁不住深呼吸,怡香提神,缓解不少心底随恐惧而来的压力,晃眼看到小阁横牌,刻着“沁苑”二字。原是后堂一茶坊。坊内上千种茶叶,乘于各式木盒中,置于排架上。各式各样茶具整齐排放托盘中,模样精巧可爱,一看便知是极品。 “阿寰,给她换上炫儿的衣服。紫玉,等下带她去圣苋殿。”那女子吩咐完毕,转身看着她严厉道,“这里规矩就是不要多言,不然我们人头都得落地!”说完便急冲冲离场。 另一女子手拿件浅绿长裙跑过来,急着道:“到后屋赶紧换上。” 她毫无选择地给推进后屋,边换衣裙边想:这玲儿果真卑微,走到哪里都无人识得。 待重新回到茶坊,那个叫阿寰的女子急忙递过一托盘,上面早已茶具齐全。六个精致小杯整齐落在紫砂壶周边。壶里热气腾腾,茶香满屋。本是一幅悠然闲得的茶香图,此刻却让她颤抖。白日那两婢女香损瞬间的画面,她依然记忆犹新。 “发什么呆!赶紧随紫玉走!”阿寰猛拍她肩。 她赶紧接过托盘,跟随不远处一同服饰女子急步离去。 “听说你叫玲儿?” 走出茶坊不远,紫玉倒是出乎意料地问起话。这宫殿妖魔之气浓郁,死气沉沉,大凡为自保,主动说话的并不多,这是她经过数日观察得出的结论。这叫紫玉的女子主动问话,倒是让她小吃一惊。 她急忙点头,接着反问道:“这半夜喝茶,不怕睡不着?” “你是新来的?”紫玉侧望她一眼,目露同情之光。 她确实不知这玲儿身份,自是不好作答,只能含糊一笑带过。紫玉也是老练之人,不再多问。 原来这沁苑茶坊连着前院花园,后院却是和他们口中的圣苋殿相通。紫玉走的正是通往宫殿的内道。石门之后,就只剩光滑巨石铺垫的通道,魔焰高挂。虽为内殿,却也七通八达岔道极多。她一路留心记路,生怕回头走不出这迷宫。 “他们定没告诉你真相。”紫玉忽然停步,沉声道。 “什么真相?”她欲问清楚。 紫玉只低声回句:“你到了。自己小心!” 她疑惑着正想多问几句,耳边忽闻一陌生声音远处传来: “动作快点!” 139 生死古塔 她寻声而去,看到身侧走道不远处,两粉衣婢女正向她低呼,而紫玉面无表情继续前行。她万分不解,却不得不向两位粉衣婢女走去。 几度转道,她终于望见那粉榻上的倩丽身影。衣衫半整素面无妆,半遮半掩斜躺着,似乎在熟睡又像是假寐。她记得这女子,就是白日花间品茶读卷,结果惹怒他们的王! “魅后,您要的茶水送到!”只闻一婢女怯声提醒。 那女子不作应答,连身影都未挪动半分。 这奉茶,轻羽倒真没做过,端着托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不过仙羽山时,她知热茶温润,入口留香。若是冷了,便少去诸多滋味。既然这后半夜点茶,自然想品及时。于是她把茶盘放置玉台桌面,亲自斟酌半杯。 “此乃东南雪山精品,因山顶寒雪,山底极热,中间地带正好适温,才能出此细品精叶。因寒热地带不易分辨,普通人很难采到一叶。此茶新沏,此时品尝正是极佳时刻。”她边说边走到女子身侧,递过手中紫杯。 魅后悠然睁眼,接过她手中紫杯,细品一口后,笑道:“果真聪慧。”而后望向那两位粉衣婢女,淡然道,“可有探到消息?” 一粉衣婢女急忙挪步她身前,小声回话:“据说还有半个时辰!” 魅后冷笑着挥手,转头望向轻羽道:“你看看窗外有何异样?” 她未能领其意,却也不想违背其令,挪步到窗边眺望远方。 跟着紫玉几经绕转,她这时是身处宫殿高楼处。此时窗外夜色正浓,满天乌云隐约可见。远处不时闪着电光,看似要有一场雷雨。整个城堡在黑暗中成影,连绵环绕,如群山又如城墙,死守这片土地。坚固磐石,象征无限权力,固若金汤,不可侵犯。 她努力望向城墙之外,记得来时的路,那里该是个热闹的城池,自由欢畅!她想他们的王对这后也算不错。单这豪华宫殿外加如此独特的视角观望风景,算是给足权威。 其实这城堡似的宫殿,繁花争艳绿树成林。每个落角,景色都可谓一绝,实乃难得的休闲之所。可惜血腥味太重,此地能走动的生灵,都活得异常压抑。她深有体会! “可看到对面那座高塔?”魅后声音背后传来,语调听着平常,她却冷颤连连。 “你们两个,带她过去看看!” 她一愣,急忙应答:“这大半夜的,不用麻烦……”那两婢女神情略微紧张,她更感蹊跷。 “连你们也敢违背我?”那女人狂笑几声后,狠狠道,“你们要活过今夜,就带她过去!” 两婢女急忙冲过来,抓住她急步离去。她心里大惊,这两女子看似柔弱,手力却巨大无比,她根本无法反抗。 也罢,不就参观个古塔,她们若违令,反而无辜丢命。想到此,她也不作挣扎,顺着就是。 宫殿外早已狂风飞沙。之前楼阁上遥望到的黑云团,已移至头顶。闪电从天劈入地,不曾间断,似不把天地劈成几段不罢休。两婢女压着她在旋风中艰难行走,好一会才到古塔下。 “姐姐们,为何你们的后喜欢带人参观古塔?” 待进入古塔,耳边巨吼风声歇息后,她才找到机会,幼稚一问。如她所料,她们如聋哑般,支吾声都不会发。 这古塔看似个极其古老废弃的灯塔,石壁上尘土深厚。古塔极高,她还是给她们半推半扛着上去,到达顶部时已是粗气急喘,累得不行。然更让她惊讶的是,塔顶这片空地早聚集几十个婢女,灰,紫,浅绿衣裙皆有。她们面色惊慌,卷缩在地不敢吱声,一副犯错受罚之态。三四个粉衣婢女紧紧看守。 她心里突然明白,这婢女等级可靠服色分辨。这些粉色衣裙,看似高其他一等。 “砰砰!”又是几声巨响! 塔顶周边那些木窗,早已年久失修,巨木虽狂风横摆,撞击声不断,惊恐长夜!这里可瞭望整个城池,景色视觉十分独到。不过此时的她们,心里无端恐惧,总觉脚底悬悬,有种垂危感。何来心情观景? 暴风雨如期来临,夹着电闪雷鸣。粉衣婢女突然推开塔顶石门,门外是环绕古塔的走道,设有木制护栏,却早已破烂不堪。随着声声惨叫,看着她们一个个推这些地位低微的婢女下塔,轻羽吓得浑身发抖。 而那些凄惨叫声被风雨声吞噬,无人可应亦无人敢管。 这是个什么世界?她茫然!她们又犯何错?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根本不知其缘由就给判上死罪? 最后她也给拖出塔外,风雨无情人更绝情! “至少得让我知道,为何要我死?”求生是种本能,她竭力嘶喊。 苍天不能如此无眼。 “妹妹,我们也是为了活命!要怪就怪这世间妖魔当道!” “就凭她心情不好,随意夺杀?我诅咒这天!”身旁和她同命的婢女沧然一声,自己跃下古塔! 轻羽未能从恐惧惊讶中醒来,已身如碎石,落入长空! 她感到冷血冲头,脑中空白,耳边只剩风雨雷电的怒吼,想施展变术却无法动用咒语。原来这古塔周围布满魔的结界,她那微弱的变数根本无法施展。最后连挣扎的勇气都殆尽,只剩等死的节奏。 突然雷雨中夹杂着无数怪物嘶吼,如困兽之斗。塔底隐现庞大黑影,来回急窜,还不时弹跳高空扑食。待她意识到她们就是这些巨兽等待的食物时,已如其他婢女一样,落入一巨兽口中。“咔嚓!”一声,腰骨似被咬断,剧痛吞噬着她唯一残留的知觉……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强光似闪电劈下。巨兽顿时头颅离身,空中翻飞几轮后重重落下,鲜血混着雨水溅满一地,死咬着她的巨齿略微松动。她居然可撑着最后一口气爬出恶臭兽嘴,暗想多亏身上残留的单薄神光相护,不然这身躯早已碎裂。 而后她看到,带着剑光立于磅礴雨中的高傲身姿----他们的王。他只斜视她一眼,而后跃入高空继续残杀。那副尊容比野兽更为可怕。她颤抖着无力起身,脑里不停浮现古林里那个啃食残骨,嗜血成性的魔头。 他是他们的王,而此时却不是王者。那散落的长发,透着红光的眼,咆哮着撕咬着,和恶兽有何区别?长剑从他手心肉中长出,闪着亮光,如他般饥渴,不停地寻觅猎物。上百头恶兽或逃散或回身攻击。他剑光如电,骨肉相搏。随着兽头滚滚落,一些少女如她一样还幸存着,一些却已被咬成几段,惨不入目。 “哈哈哈哈!如野兽一样杀戮吧!只有这个时候,你才是你!我才是我!我们绝配啊!” 空中狂笑大吼,声声不绝,魅后如鬼魅般悬立空中,双眸几欲滴血,神情满足,看似十分享受观望杀戮的刺激,兴奋至极点。 “今日你杀我的人,我让你千倍还来!” 妖魔舞,凡生误!暗夜鬼嚎,命如纸薄。 少女们坠落的身躯,踏着死亡的影,软弱的尖叫惊呼,换回更多野兽的欢吼和撕毁! 他手中魔剑发出“铮铮”低吟,那是嗜血的共鸣。之前他刀刀追寻巨兽,而此时已分不清人兽强弱,只知嗅着生灵的气味,有活息有魂魄之味者,皆杀之。疯狂的风雨和撕肉啃骨的残食声,让她颤栗不止。 苍天见怜,这妖魔兽行,总有天谴那日! “万物生灵,入我梦,静其心!” 她从血腥里爬起,带着微弱蓝光,试图平息这场杀戮。蓝带光丝划过暗夜,轻盈铃语,似带着梦的谐音。世界随之安静,无论是恶兽魔王还是残活的少女,周身活物皆被她吸引。这暗夜里唯一的亮点,如萤火虫般渺小,却温暖着迷失者无助的心灵…… 她如孩童般笑了。娇艳稚嫩,君可忍折? 可惜她无力让他们入睡。随着手心蓝光渐渐微弱,百头巨兽突然清醒,怒吼着向她扑来…… 她早知这结局,能让醒着的生灵入梦怕只有师父才能做到。但作为神之徒,她无法看着这些无辜生灵残忍死去,在自己还能苟延残喘之际。 然,她并没有这样死去。 数日后当她重伤醒来,遇到那白发女子,才知是那场及时停歇的暴风雨救了她和那些无辜弱女子。他们的王在风雨停歇后清醒。于他而言,那不过是场普通的习练。当云开雾散,露出曙光时,清醒过来的他只需一个眼神,百兽俯首诚服,悻悻退到驯兽场角落。原来它们如此凶恶,不过是陪他玩玩。而之前的他和野兽一样,眼中不过只剩猎物的诱惑,何曾留有半点人性的理智? 他最后只是仰头一望那空中女子,冷笑收场。他们玩的也不过是赌气和发泄的游戏。而于这些惊魂未定的卑微婢女而言,却是一场死生之旅。 死的就留下喂食恶兽,她们这些生还的,给跌跌撞撞带回后殿。那里早已躺着不计其数的伤者,只有为数可数的白衣婢女照顾着。见到她们这批新伤者,这些白衣婢女也不惊讶。想必这样的猎杀游戏已不是第一次。百年,千年,他们的王和后就这样戏弄着城池里的这些凡人。 140 雨夜狂魔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撑到这里,也不知她们要如何相救,只知躺了数月,腰骨毫无长进,虽勉强止痛,折断之处仍无人处理。这些白衣婢女只顾伤者基本饮食,而她们似乎日夜期盼这些伤者突然死去,这样可减少劳作。 那日一白发女子突现,面带薄纱只露双眼,目光清澈有神。她一一查看伤者,细细吩咐对症所用药方。当女子见到她时,眼光略微异样,却也未多言语,只是细查她腰身。也是那日,她才知这女子是城中有名的风雨师,她们唤她“素苫”。 那以后,素苫便经常出现在她们周边。很多少女开始康复并回原职。而她也渐渐回复筋骨,能动如初。原来素苫不但懂观天象预测风雨,还是有名的药剂师。 “说来惭愧,我也只有预测能力,无法改变天怒暴雨!”几日后,当素苫为她做完检查后,忽然拉开话题。 “这风雨?”她小声打探。时日渐长,她似乎猜到些诡异。 “无名之城的噩梦!每每暴风雨夜,冤死无数!大约十年前,王似突然清醒,意识到自己暴行,故圈养古兽。待他痴狂失控之际,独留塔底,嗜杀兽类以熄魔性,喂食魔剑。” “我们可是兽类?”她问得心寒,那日推下古塔的尽是她们这些弱小。 “后来城里自成规定,罪者皆喂食古兽。其实古塔百层,每层押囚犯数百,每日都有死亡!” “大恶之徒也罢,可那些弱女子?“ “呵呵,王权至上,惹他们不悦便是罪。那日你偏巧不幸,遇到魅后心情极差!”素苫浅笑道,似看透却无法超脱。 她无法作答。弱肉强食,胜者为王!不也应这天理?! “姑娘今日可回原职。”说着素苫起身,去意甚浓。 “多谢姐姐相救。”她感激回应。 素苫笑着拍拍她肩道,“姑娘保重,以后有缘自会再见。” 原来无名之城的噩梦是:噬血雨夜,魂祭魔剑! 我能为你们做什么?望着素苫纤细的背影,她心底默语。 待素苫离去,一直照顾她的白衣婢女悄然走到身侧,小声道:“我带姑娘回厢房!” 婢女眼带暗示,似领雇主之命行事。数日来,这婢女对她照顾周到,若有心谋害不必等康复。她也怕再走错路,惹出更多事端,于是紧跟婢女离去。 歇息半月之久,似等一切风平浪静之后,清儿才深夜出现在她面前。 “主上有令,请姑娘更换衣服后,随我来。”说着,清儿递过一件灰色长裙。她急忙换好,不多言语。心想赶紧完结任务,早日解脱! 清儿领她夜里辗转宫中。一路人影稀少,直到接近一高耸大殿入口,她才看到百级阶梯顶端,一同服饰女子似急切等后。见到她们,女子急冲下阶梯,与清儿对视一眼。 “一切听她指示即可。”清儿暗示完,便匆忙离去。 “姑娘把金牌带上。” 接应的灰裙女婢随手交给她一金牌之物,不再多话。她听命挂好牌令,灰裙婢女即刻带她从侧门,穿过一长廊走道,步入大殿。 殿宇内部,如白昼般光亮通明,辉煌大气。殿壁石雕刻画,记录着凡间众象,像在撰写一部沧河史。地面巨石如镜,光滑却不显影。更奇怪的是,明知身在巨石所砌的殿宇之内,抬头却望不到石顶,亦不见暗夜流云。目之所及,随这金光淡然消失于,似无极限!仿若那里没有天空? 四周无数旋转而上的白玉阶梯,不知通向何方? “此殿名为无赦宫,是王族论事宴客之所。今夜王留寝此宫,睡得不大安稳,可要小心了。”说着,婢女走上其中一阶梯。她无端心跳厉害,却也不得不紧跟其后。 阶梯尽头是道长廊,武装侍卫举目皆是,目光呆滞闷声不语,亦不质疑她们,这倒给她增添不少信心。来到长走道尽头,却未见门。 “保重。”婢女小声嘱咐,同时指指前方,而后逃似离开。 身已至此,她抑制不住恐惧,却也无法回头。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她缓步向前,穿过一弯曲而短暂的走廊,不见门栏,只见一张玉石床和一席白纱帐,镶嵌在视野深处。出现得突然,感觉又在理念之中。 淡,雅,整个卧室百色底调,虽入夜昏暗,却掩饰不住那份清逸。这与深固在她心底的恶魔形象大相径庭!她一时愣在原地,片刻后才鼓足勇气,缓步走到玉石床前。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凝望----他们的王。那个至今无人敢靠近半步的----魔?神?妖?或只是一个被诅咒的凡人?她无法判断这凌乱的气息。 此时的他一身透黑睡袍,安静地平躺着,似婴孩般熟睡。双眼有些轻微颤动,唇瓣微张,透着魔性诱惑。那是张甜美睡容,古铜色皮肤透着苍凉。一双肌肉结实的臂膀安放两侧,手紧握成拳。空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连熟睡时都手握成拳,那是怎样的一种不安? 她安静地注视着那份透凉的酷容,紧张的心稍微松散。 妖也罢,魔也好,此刻在她眼里,就是一美丽生灵。 “为何你如此恐惧雷雨之夜?凡生梦,前尘影,落我心,还你愿。” 细指靠近他额间,带着丝丝银光,环绕成流,遂而聚成清池,瞬间把他们包围---- 在他前尘梦境里,她只是一个看客…… 琉璃瓦红石砖,木楼毗邻小船家。烟雨江南,唤起片片纸伞,那是怎样的一幅幅美丽画卷? 那是个南方小镇,正直梅雨时节,天空密密麻麻散落。雨点不大,远看倒像是雾气重重,把整个小镇笼罩得更加朦胧。此种天气,大多孩童都静守书房,或午睡小憩。靠东的一户人家,在不大的后院里,仍有一孩童泥地里玩弄着泥巴。他大约三岁大小,神情专注**淤泥,却道不出做的是何种玩物? “小心着凉!” 一女子急步向他走来,手持一把油纸伞。白衣长裙,裙服上绣着一朵青莲,甚是抢眼。这女子不过二五,模样不甚出众,却处处显亲和。 “娘亲。”小孩回头笑道,“这点小雨奈何不了我。” “翠儿,赶紧带少爷去清洗干净。”女子纸伞遮住孩童,回头轻唤。 一名婢女急步上前,款款道:“少爷可要赶紧了。夫人刚刚做好甜点。” 听到甜点,孩童自是欢喜,迫不及待跟着婢女离去,末了不忘回头嚷道:“娘亲,我妹妹何时才能出来?” 女子一手轻抚小腹,甜甜一笑,应声:“你怎知是妹妹?” 孩童调皮送个鬼脸,和俾女消失在迂回长廊上。 竟不知这一别,竟是永远! “上宇老爷要见少爷!”一家丁半路杀出,抱起他飞奔而去。 谁知最后,他见到的却不是自己一直亲呼的“爹爹”,而是一个女人,极其妖艳的女人,高高立在大殿之上,俯视着他。她目光灼热,似乎可把他烧成灰,而后在灰中重生。 后来他才知,当时的她不单是简单的辨认,而是感应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五百年怀胎,带着神族恶咒破世而出的异类气息!之后那女人不言半句,转身消失在殿宇尽头。 那夜的屠杀,上宇府上下一百九十人,全在刀光剑影下丧命九泉,没有一具全尸。任凭他如何哭喊,如何挣扎,都无法从她手中离开。最后他生生咬下她手臂一块肉,她依然冷笑连连,只道一句: “我以他女人性命相逼,他二话没说就送你入殿!凡人自私自利乃天性所归,有何可惜?!” 从此他的世界天地聚变,不再有爱亦不再痛苦,甚至连表情都无资格拥有。那个空旷凄冷的殿宇里,仿佛就剩他一个。后来的后来,他才知那是南王的宫殿,而这个宫殿早被神封----一同封住的是上万妖魔和一个城池。然城里的凡人根本不知这道神的封印,正如他那对凡人父母。 那日,那女子带他入古林深处,妖魔之首盘踞之处。一路血肉铺地枯骨成林。毕竟才三岁,他不敢多言,一路跌跌撞撞颤抖尾随。 “收此孩童为徒,我便是你的。” 那女子突然停在一黑洞前,手起纱落黑发飘散,艳容惊四方却冷煞天地。 “哈哈哈哈哈----” 黑洞深处传来一声声狂笑,如哭似狂。一干瘦男子幽灵般闪现,黑风如魔手,卷帘而过,女子瞬间落入他手心。他面容并不可怕,只是双眼无神,如盲瞎一般。 “你终归是我的!” 同时一道黑影直入孩童心脏。他只眉头紧皱,不啃一声。从此魔剑噬魂种于他心,无根无形,永世追随。 那年他三岁,生为妖,师从魔。 之后,他正式入住南王殿,第一次见到他们口中的王。那男人相貌平平,身材还算魁梧,浓眉间似有那么点王者之气。他们称他“南王”。南王对他不曾笑过,却也不曾冷眼。他想要什么,无需开口,南王都会遣人做好。 141 弑父夺位 南蛮本就是妖魔聚集之地。相传在最南端坐落着几座小城,本是名不见经传,因当地土豪联手划地为王,也震撼过当时的皇族。天子曾遣不少官员前来谈和,这来来去去折腾几年,终未得结果。后这南蛮之王倒是越做越大,建起宫殿腾出后宫,也就是后来的南王宫。一套套赏罚制度随之而出,倒也真像那么个王。 据说后来南王得妖魔相助,北上入侵京城。若不是神族出面,当今皇族早就易主。神族逼暴民返南,遂而划界成池,也就是后来的无名之城!城中妖魔不可跃出神界半步,才平定这天下大乱。 这城池已受封五千年之久。她这一梦,该是回到几千年前……那时的他,入世不过短暂数年,本该是无忧无虑之龄,却不得天怜。 那日,他们送来十几个小孩陪他练剑。她感到他内心的挣扎,无助!他不想伤这些孩童,一直不肯出剑。谁知他们如着魔般冲向他,撕咬啃食着他的身体。求生的本能逼魔剑成形,拖着他幼小的身体血拼。十几个小孩顿时化为血水残肢,无一生还。他首次尝到血的味道,苦涩粘稠却终生不忘!而他的剑也第一次尝到魂魄。从此他们一发不可收拾。 魔剑嗜血追魂! 对手越来越大,脚下尸体亦越来越多。当他毫不费力嗜杀无数大汉时,他们把他放入古林。为了求生,他只能不停地杀!那是个弱肉强食,生死擦边的世界。死灵喂饱他的魔剑成就他的强大亦凝固冷血魔性! 三年后,他们找到他时,他已忘记自己曾是个人,或者曾经有过人的习性。他吃的是生肉,赤身**古林里穿梭,从未感到过羞耻。 “穿上它们!从今你必须吃下这些熟食。” 那是南王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他如父亲一样直盯着他,直到他把盘里熟食吃尽。那是他们饿他两个月之后。那女人,只在一旁浅笑,笑得他心寒。 入夜,那女人突然和他说:“明日他要带你去狩猎,只能你回来!” 她在下暗杀令?他面不动色,心底却震颤! “他,可是我父亲?” 许多记忆几乎忘尽,只记得南王派来教他读书写字的人,曾说过每个孩子都有父亲。 “他不是你父亲!”那女人冷笑着。 “他对我不坏!”他争辩道。 她一巴掌打到他脸上,狠狠道:“我让你看看,你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 那女人转身,旧忆画面凌空而现! …… “奶奶的!那女人藏哪里了?老子还没有玩够呢!”只见三四个士兵在尸体里四处搜索,其中一个愤愤不平嚷道,另几个随后发出几声淫笑。 鸦食腐,蛆藏骨!暗流固,剑无主!又是一个战后,千具尸骨遗落荒野之惨景。 “这帮暴民真是异想天开!”另个应声,“不过,嘿嘿!这战场,老子就是天下。” “别找了!咱们再去村里弄几个!” 接着,传来一阵龌龊笑语,随着他们身影离去而消散。良久,一衣衫不整的女子才从一堆溃烂的尸体里缓慢爬出。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早已看不到任何表情。 “五百年----哈哈哈----” 那女子突然仰头长笑,尔后双手轻抚自己小腹,喃喃自语道,“孩子,别怕!你就要见这天日了。” 随后她附身四处嗅着气味,翻爬几具尸首后,找到一些尚未完全腐烂的肉,硬生生扒下几块放入嘴里,咀嚼几下直接咽下腹中。这五百年,她亲身体验到,为了生存,人可以活得低贱到何种程度。而此刻,她终于可以不再是人,而是妖。 无彦被打下神界那日,她受神恶咒:受孕三月,保持凡人之躯五百年!他们就是要她,带着腹中胎儿,死在乱世!神不杀她,亦可因神而死!可她却奇迹般地活下来! 那时的南王五十出头,保养甚是到位,看着也不过四十左右。虽已过年轻俊朗之龄,但肤色红润笑谈可亲,魅力不输,甚至更胜那些小生。他遇见她,当然不是巧合。凡人之身时,衣衫褴褛,满身污垢的模样,到哪里都只有给唾弃而不会被怜惜。 可如今,她天生妖魅摄魂无声,试问这天下,哪个凡人可挡?她只在他出行的路上故意跌倒,而他只看她一眼,早已魂归裙下做鬼也风流。 “你,可有名字?”他亲自下轿,扶起她时急切问。 “名字?”她迟疑片刻,笑答,“就叫我羽姬吧。” 她诧异自己居然还记得这个名字。 他带她回府,好生梳洗打扮一番。当一个活脱脱的仙子带着妖魅之力出现在他面前时,这天下早已毫无价值,后宫俗妃们也统统抛之脑后。 日夜美人入怀,南王只叹人生苦短。她是如鱼得水,能超控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没有什么能比这更惬意。五百年人间苦难,如今她倒是得到补偿。他宠她,即使她心情不好时,想杀几个人玩玩,他也随她。然他后宫那十个俗妃也不是好惹之色。 那场家庭歌宴,偏巧冒出个中医,非要替她拿脉报平安。 “南王,恕在下直言,羽妃入殿前早怀有三月身孕。且她妖气沉重,不是……”话未完,中医已倒在血泊之中,拿剑的正是南王。 “今日你们可有听到什么?”他冷眼横扫过在场的每一位佳人。她们吓得煞白,哆嗦着不敢多言半字。 她冷笑几声,得意离席。 “我可留你这孩子,但你要为我办件事。”那夜,他找到她。 “要我如何?” “帮我打天下!用你的狐媚之计。”他冷笑着。 权与色之间,永远没有情意只有交易。 她迷惑的男人,效忠于他,更效忠于她。却不料在她生产之际,妖术暂失。十几个俗妃对她拳打脚踢,然后让人把血淋林的她拖到深山掩埋。而那个男人,聪明的不知躲在何方。 如果这世界有一百种痛苦,她怕是尝过一百零一种。 窒息而后生! 深泥里,她剧痛中惊醒,超常的求生意识让她从泥土里爬出。当时她并不知是姜黎暗中帮她一把,不然她早死在泥地深处,而这世间不会有无名。当她重见天日那刻,肚里的孩子也呱呱落地。 和普通婴儿没有区别,只是那双黑眼眸里居然透着淡蓝,那是神族的象征。尽管那道蓝瞬间即逝,似被深深隐藏。 “聪明的孩子,懂得隐藏本性!”她笑了,那是五百年来透出的第一抹微笑。 她在他额间印下一吻,封住孩子的灵力,并施个小小的迷惑咒,放到一大户凡人家的门口。由于迷惑咒的缘故,大凡见到这婴儿的人,都会爱如自己的性命。 之后三年,她毫无顾忌施展自己魅力,把南王完全掌控于手,而他那所谓后宫的十几个俗妃,非死即疯。她的妖气引来同类的注意。表面是南王策划那几场暴乱,实则是她背后操控。 她知神族派战神无彦,于是她把屠杀变得更疯狂。可无论她多么残忍,自始自终,她都没有见到无彦的影子…… 妖魔溃,城池封。 无彦以一把万灵剑为引,划地为城,神界封,从此百万妖魔不可踏出城池半步。而凡人却一如既往,可自由出入,于他们而言,封城前后毫无感觉。 后来她才知,无彦一直在她入睡后出现,而她一直不能从梦中醒来…… “你若想活,必须最强!”她望着六岁的他,厉声道,“杀了他!这个城池,本该是你的!” 狩猎那日天降暴雨,山洪发,天地裂,一切似乎早在那女人的算计里。狩猎队伍走散,最后只剩南王和他。南王突然拽他上自己的马,他下意识地反抗,用那女人给的匕首,刺入他的心脏。 南王惊讶之余,突然狂笑,策马急驰。而后他看到,路在他们身后分分倒塌,而他的坐骑,那匹黑马在凄厉长啸中随着山洪跌入深崖。 “带着我的人头回去,不然那女人不会相信!” 他撑到安全地段,终于倒下!这是他死前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 那年他六岁,提着南王的人头,在那个女人不可抗拒的权威下,坐上统治者宝座。那以后,每每遇到风雨之夜,他总是无法入眠,疯痴入狂,杀戮无性。 一直梦中看客的轻羽,似听到南王死前心底的狂喊:“羽姬,你要我死,我便要你儿子痛过一生!” 风雨夜,他如兽疯狂,千年隐痛,原是那男人临死前种下的魔咒! “你是不是很想忘记那段记忆?” 她读懂他心里的痛。如果杀戮前没有那场风雨,你可会好过一点?她修补这段记忆,在他的梦里。 弑父夺位不可更改,至少她可做道蓝天,减少他的不安。 那日没有山洪没有暴雨,只有蓝天和白云。南王不曾伸手拉他上马,不曾关爱过他……对于一个深深仇恨的敌人,杀夺怕是来得更干脆点!如果觉得是天经地义,便不会有不安。如果过往不再重现,一切终将随时间流逝而被遗忘。 从此你的梦里,对南王不会再有遗憾。所有真实记忆,百年千年后,当无物所思,无梦相扰,自会相忘。 142 幻梦之恋 离开梦境时,她举步艰难,似耗尽灵力,不得不扶住床栏,歇息片刻。望着那张熟睡的俊容,她心叹:原来成就一魔皇不易,而他似乎千年来,一直挣扎在魔性与本性间。善恶无界,他亦无法用世俗的观念来理解! ----无意窥视你的过去,只愿美梦相随,哪怕只能获得短暂的惬意。 她银光环手,拂过他的双眼。那夜,该是他睡得最安稳的一夜。缓步离开寝殿时,殿外早有人接应,却不是清儿,而是一粉衣少女,引领她回到厢房。 “这几日宫廷宴席颇多,王会常留无赦宫,姐姐自己见机行事。玲儿乃新入选的守夜侍女,识她的姐妹就一两个,此时已无大碍。”少女小声吩咐后,悄然离去。 她突然明白,“玲儿”不过是在她之前,枉死的冤魂之一,无从查询也不会有人去追查。她的雇主迟迟不肯行动,只是要确定这宫里还有几个惦记着“玲儿”的姐妹?当仅有的那一两个相识的姐妹相继死去或是安顿周全,她便名正言顺成为“玲儿”,不会有人质疑。 宫里歌宴盛行,倒不足为奇。只是近来几乎夜夜欢歌,不知名的高官贵客和一批批歌艺入宫出宫,婢女侍卫无法清闲。她也是偶尔听到几个婢女议论,才知整个城池沉浸在即将到来的一年一度的神祭大典。看这翻天气势,应是不可忽视的典礼。 守夜婢女,一般白日无活,只需夜里守岗。她的雇主倒也有几分能耐,常常安排她在他留寝的地方守候。可惜这些歌宴常常闹腾到天明,他几乎无需睡眠。她如何入得他梦,做到他们想要的----一份倦恋和怜惜? 那时的她,稚气地觉得:爱该是一种熟悉感,因为熟悉而眷恋,因为眷恋而不舍。这正是她想给他的感觉----不在乎形式只在乎那瞬间的奇妙感应,一切源于熟悉。 几番思量后,她白日偷偷幻化成离他最近的紫砂茶,受着热茶的煎熬,静候他无意间地选择,感受入他口的温存。入夜,她便和其他侍女一样,为他守着空殿。一连过了几日,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他拿起她的次数渐多起来,而入杯的茶水也变得温和。她想是习惯吧,再烫的水感觉也麻木了。 那夜他喝得晕眩,由两位手下搀扶入室。 “王今夜要留宿此地!你们赶紧!”其中一位手下低声命令着。 看着身边几个婢女急步上前,扶过半醉半醒的王,另几个则跑入侧室。她愣过片刻,快步跟着跑入侧室!这些日子她们已教过她如何应职,只是今夜,他出现得有些突然,她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侧室内设一优雅浴池,宽敞讲究。浴池至少可容四五人,玛瑙玉石镶嵌池壁,空中兰花垂吊,睡莲环绕。富贵带雅,华丽而不留俗。随着婢女点燃百根红烛,微光环绕浴池跳跃,更添几分神荡!另有婢女把早先准备好的绒毛薄被,软丝长袍放于角落的檀木架上,点上玫瑰香…… “池水加满了。 ”看她不知所做,一婢女忍不住提醒。 她急忙跑到墙侧,转动浴池壁上方一凸出莲花石块。十兽头立刻从池壁间探出,嘴不断吐温水。浴室顿时雾气腾腾,仙意满园。 真是会享受的----魔! 她羡慕嫉妒地望着池水,想着他成就自己华丽的一生,千年荣辱,如今谁敢动他丝毫?可这城池似乎不该如此阴冷!她总觉得,他的心底深处,有种原始的温暖---- 忽然背后急风,她一个不稳给带入清池!溅起片片水花,直袭双眼。心底一阵惊呼却不敢叫出声,慌乱中她抓住一双手臂,勉强睁开半带水珠的眼帘。待看清眼前那副尊容,她吓得再次紧闭双眼! “你,如此仰慕这池水,不如……”耳边滑过那半醉半醒的低沉磁性嗓音,如施魔咒! “你你你!醉了!定是醉了!”她舌头打颤,几乎不能成语。鉴于这魔头平日作风,周边众多婢女,无一敢多言一句。 “呵呵!”他低低笑着,忽然伸过右手,抹去她脸上水珠,顺手挽过她散落脸侧的碎发至耳背。手心余热似触到她心底,许是害怕和惊恐,她全身禁不住颤抖。 拼命推开他沉重身体,她猛然站起,欲逃出清池!而后意识到蝉丝薄裙,湿水后紧贴其身,优美身姿毫无遮拦,完美线条暗现,甚是诱惑! “嘿嘿!” 她苦笑一声滑回深池,藏于水中,屏气不敢吱声。早知无处可逃,只能祈祷他早些酒醒,恢复常态。而他的常态如何?她亦毫无把握!不过这深宫后殿,早有皇后魅珞,料想他也有顾忌,断然不敢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如何。 想到此,她心略微稳定,急切冒出水面半个脑袋,边心惊肉跳偷视,边大口吸气。若再不出来喘息,她会窒息水底。 水雾缭绕,双眸朦胧,其实她看得并不真切,只见那模糊身影,斜靠清池对面,似闭目养神。看来他已放弃她这个猎物,又或者他醉入深处,无法抵制睡意?她小心转身,缓慢挪到浴池一角,生怕溅起一点水声,从新唤醒这恶魔。 一好心婢女偷偷递块干净浴巾到她身侧。她心提到喉头,颤颤爬出水面,裹上浴巾却不知逃到何处。另一婢女暗打手势,指着侧门。她感激涕零溜出门外,才略微松口气。门外另有姐妹往她怀里揣件干净衣物,同时指指角落。这些姐妹平日不敢多话,此时都看在眼里,明里不敢冲撞,暗地早有准备。 换过衣物的她,怯生地站在远处角落,惊魂未定!毕竟刚来,拿摸不定这王脾性。要是疯起来,他会到何种程度?见她依然发抖,一婢女忍不住靠近轻语: “妹妹无需担忧,王不会乱来,除非……” 话语未完,几个婢女已从浴室急步而出,身后自然是换上白丝睡袍的他,双目半睁半闭,桀骜之态无法忽视。他永远是这城池的亮点,即便此时只在这小小寝宫里。 他直接移步上床,很快安睡。毕竟是生灵,睡眠不可缺少,他该是累坏了。 暗施法术,婢女们跟着困倦入睡后,她缓步走到床前,望着他安详的睡姿出神。那身白是师父的最爱,不知为何,此时她脑海里频频出现师父的影子。 你,可有过爱,懂得疼惜? 万物本无根,相连相牵,逃不过一个情。因为有情,所以不忍。 第二个梦---- 那晚有点异样,她想追寻他原始的情根,却误入他的新婚之夜。 红烛红帐,连桌面那套茶具也雕着双龙凤,大红玫瑰中腾舞。她留着茶杯模样,静望平趟在红绸毯上的他。空中弥漫浓郁酒气。红装垂地,那女子静候一旁,红盖头未曾掀开。气氛有些异样,似乎多几分幽怨少几分喜悦。突然一把匕首飞速往他胸口上刺去,她根本无法多想,毫不犹豫冲过去,却忘记自己还是一瓷杯之态。 以杯撞利刃,打偏刀尖,她碎成几片,他蓦然惊醒! 刺他的正是他的新娘----那女子怕也是不愿嫁的。激怒王的代价,便是那无法拒绝的爱恨缠绵,几分强迫几分伤感…… 红烛清泪,伴她碎撒一地。 她提早离开那个梦镜。无心偷窥,却不知为何走入这段记忆?梦里那突然的杯碎,可是她的心声?为何梦外感觉如此真切? 难道是凡生繁梦,最后自己也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那晚匆忙逃离,算是痛失一个机会。她雇主虽未露面,却传来口信表示不满。那时她才知,那晚他的留宿看似意外却也不是意外。 几日后他主动留宿。待伺寝婢女离去后,他斜卧床榻,挑灯细读古卷。那身影恬静安详,只闻丝丝翻书声,画面如此和谐,这让她如何能相信,他就是风雨夜的肉食魔怪? 他突然斜望她,或者说是她们,一眼。几位婢女即刻熄灯。殿里顿时昏暗,只剩月色透过窗棂,影出他模糊身影。她心算时辰,待确定他熟睡之后,又暗里施法让守夜婢女也困倦入梦。 如上次一样,她来到他床前。 第三个梦---- 她以自己痛觉为引,他的意念为辅,想找到最痛的回忆。苍生苦痛之时,为软弱,进而容易被感动。他们要的,不过是他的心动。 生命回流,画面逆转! 不知曾几何时,她找到他时,他正与魔剑幻化成利刃白光,冲入巨兽身体。苍老深皱厚重的古兽毛皮,裂开道道巨口,如火山喷发,血光冲天而出。接着是道排山倒海的巨大吸力,席卷万物,似要把天地皆吸食。只是眨眼间,她也被卷入怪兽体内。 眼前骤然一片漆黑,耳边只有利剑破骨割皮肉声,而那扑面而来的血肉碎块让她窒息。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会死在他的梦里,因为她的感觉是活的…… 带着疼痛,她吃力醒来,却是躺在他怀里。而他们正躺在劈割成半的巨兽躯体里,血肉成池,恶臭连连。 143 魔域狩猎 这正是她要的结果!沿着梦迹,挖到他最弱的回忆! 她冷静下来,按照计划把他拖离格斗场,随后意造一小屋,顺道捏个男仆给他换洗,又造一堆火,给他取暖。 ----如果梦境中的记忆充满温暖,你是否可忘记那段现实? 她看过他这段真实的记忆:独自与巨兽搏斗,抛尸荒野无人问津。若不是那些寻食的乌鸦群把他啄醒,饮兽血生存,如今这天地怕不会有魔皇。 ----当时的你,最希望的不过是件干净的衣服和杯热茶吧? ----梦境的温馨,可否让你学会留恋和关爱? 他沉睡在过去的梦境里,却是躺在她的怀里。她凝视着那张苍白的脸,自语:如果这时,你想要个人陪,希望是什么样的? 影过脑海,她精心打造好几百张脸和身姿,皆不满意地一一抹了去。最后她觉得困倦,随意往空中一划,一张模糊的脸和个绝美的身姿凭空出现。 ----美人入怀,你自己决定吧。 留那模糊的身影在他身边,她急步离开小屋。 落难中缠绵,该是最难忘的吧? 她串改他的记忆,凭空捏造一段情缘。可后来不知为何,似有股无法抗拒的魔力牵引着,她不知不觉趴在窗边偷窥,看着他一步步吻着那身影,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到最后的疯狂占有----感觉却真真切切落在她身上…… “是你救了我?”他的声音滑过耳畔,嘶哑低沉。 “嗯。”她捏造的女子在梦境里按着她的意愿回应。 “你可有名字?” “菱兰。”那女子怯生应答。 “菱兰?我会记住你的。”他重新揽那女子入怀…… 他们要的,不过是他对这个女子的眷恋? 她给他编织一场无尽缠绵的美梦,而她似乎跌入自己的梦境,做了一场情到深处的缠绵,如此温暖,如沉浸在温泉,就连耳边那潺潺的流水声,也像是天界里传来的仙音…… 走出梦境,她立于床边,久久不肯离去,最后忍不住轻抚他那张平静的睡容。 “可怜的灵魂,但愿你记得她!” 在他额间,她印下一吻,随即隐退到婢女队伍里,静候天明。 一切如常。他在清晨里醒来,并无特别之举。伺寝婢女及时出现,一切打理妥当之后,他整装肃颜离去。守夜婢女得令换班。她拖着困倦之躯离开寝宫,而后趁无人之际,重新幻化成那紫砂杯,静候托盘里。 ----熟悉我的感觉,只为下次相见,震颤到你心底那根情弦!无论我以何种姿态出现! “把那套茶具也带上!”一婢女急呼,跟着传来无数碎步,看似形势很急。 她成茶杯模样正悠闲养神,这声把她惊个半醒,未能弄明白何事发生,已被装入布袋,急匆匆给带离宫殿。接着听到无数马蹄急驰!人声鼎沸却听得模糊。她定心继续养神。提心吊胆给一个王编织美梦,是件极耗体力的事。此刻她根本无力多做思考,只能听之任之! 一个茶杯,纵然不会招惹是非!她心倒是出奇的稳定。 大约几个时辰之后,一阵碰撞声把她惊醒,只闻婢女低声交谈: “王突然决定狩猎,姐姐可知为何?” “他们万事随意,何须理由?” “可王狩猎从来不带魅后,这次为何?” “你可想活命?!赶紧备茶!一路长途能不饥渴?” …… 原来他们心血来潮,狂奔郊外举行王室狩猎。这城池名为受封之城,可这些上层妖魔生活倒是十分惬意!看来师父也不曾亏待过他们,划地为城时,奉送大片河山! 一路在茶盘上得瑟,承着热茶的幻身,给颤颤地送到他们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她自顾沉思,倒也不甚留意谁拿起她,谁喝了那杯茶。 “王,真要走最后那步棋?”一陌生男音换回她发散神情。 “看看再做打算!”接着一阵温暖,她重新给送入唇间,和着茶水滋润,如梦香吻!那是他的感觉!留意之后,反而心跳不止! “王,可要小心!” “本王自有分寸!”此时,她离开他的唇瓣,却被他藏在手中玩弄。掌心带茧,磨蹭着她的意志! 这茶杯,做得也心荡! 她咬牙心念:狩猎不过短短时日,她安分守己做个茶杯便是!在这些凡胎**前,亦无需担心。师父真传还是很有奇效的。 次日晨曦,号角长鸣,狩猎队伍马蹄声远!直至入夜,他们才回至帐篷。接着是欢歌笑语,篝火狂舞,酒肉留香!她和那些杯子穿梭在众妖魔人群中,杯伴们纷纷给拿离,最后剩她无手问津,独立茶盘,被搁置角落。她早已饥肠辘辘,魂灵早就飘到篝火上那些流油烤肉。 “啊!”一路过婢女突然指着她,惊讶道,“姐姐,你看你看!” “什么?”身侧另一婢女随之望过来。 “那!那杯子上面,好像有双眼睛?” 她忽然回神,急忙回施障眼法。刚才控制不住美食**,居然露出馋眼,呈现杯壁。两婢女靠近她,拿起玩弄一番,并不见异样,只当夜幕错觉,放下杯子继续前行。 入夜极深歌宴才停歇。能步行的已回帐篷度良宵,喝到无法挪步的只能就地横躺,或独自入梦,或搂美女在怀……她断定周边无活动之物时,才晃出原形,溜到篝火旁急不可待偷食剩余烤肉。剥去焦皮,里面味美可口,她吃得心花怒放,正抬头四处寻觅酒水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一女声: “妹妹可别错过时机!” 她吓得转身,不知何时一碧蓝长裙侍女已悄然立于她身后,貌不惊人。她急忙吞下口中碎肉,支吾着:“姐姐,可识得我?” “妹妹上次做得很好。如今偶尔提到‘菱兰’,王似有晃神,不过主人希望能再深刻些。” 如何再深刻些? 她想那夜,她给他造就一个很熟悉的感觉,孤寒中体温相慰,是独傲的人最怕却是最向往的。她相信他是孤独的。至少在他梦里,他的眼神写满似沉入冰湖底的----冷。冷得她只想紧紧抱住他,给他她的所有。 那夜的梦中缠绵,如今想来万般真切。相信他也有同样的感觉?在最脆弱的时候,那种温暖岂能不是他最渴望的?“菱兰”的温柔倩影,难道还不能感动他?她塑造的梦虽不如师父完美,却也可乱真。梦里承着他的誓言,醒来就如过去真实记忆般,绝对不会忘记! “主人要妹妹抓住一切机会。”那女子低声话语,打断她沉思。 “哦。姐姐……”她欲多问几句,无奈女子无视无闻,转身快步消失在夜色间。 原来,她能混入狩猎队伍,不是偶然! 她狠狠咬几口手中烤肉,喃喃自语:“舍身相救亦不能感动,要这天下如何你才会眷恋?” 晃眼看到不远处散落一牛皮酒壶,她欣喜,正欲举步夺酒。一双粗手突然抓住她脚踝,用力一带,她瞬间倒地。醉汉趁机摸索着爬过来。她吓得双目圆睁,双腿猛踢!醉汉迷糊,倒也有力。情急之下,她只能用手中半根肉骨,狠敲醉汉额头! “恶魔当道,天理何在!” 她愤然!不是有王统?不是有奖罚?为何还允许这弱肉强食?心底恐慌更是怒火! “还是做杯子省事些!”空中突然传来一戏谑之声。接着醉汉给凌空提起,呼啸着飞入丛林。 她边喘气边盯着眼前这位少年,黑衣素身,头顶一斗笠竹帽,面带不羁。 “你!你?!”她记得见过他,似乎还欠着他的救命之恩? “叫我姜黎!”他伸手拉起她,继续道,“妖魔域无法言理!你不会时时如此幸运!” “我……” “你?你还是做回杯子!趁我这几日不在,最好别出来惹事!”斗笠少年说完便晃入夜空,似有急事要办。 即使会些法术,她也还是凡人之躯,做杯子也得饮食!她抓起地上那壶浓酒,咕咕喝下几口,而后老实蹲在茶盘里!紫砂杯影,怀独到气息!此时,心却不平。 姜黎?!脑中不断回旋这个名字! ----“凡间那五百年,若不是长玄遣姜黎暗中护你,你也不可能活至今日。” 是师父?耳边有温和回忆之音绕过,似与此章节不符! 天外之音,迷糊间她似看到一白纱裙少女,漂浮沉睡在虚渺苍穹间!无月无星辰,只有淡淡银光神息,环绕周身! 天地恒梦,轻羽凡生几世,是她亦不是她! 她猛然惊醒,抑制那份异常心跳,暗念道:这妖魔酒水威力不可忽视,连茶杯都会做梦! “就它!”一阵窸窣声暗夜里传来。她立马回到眼前,平息静气。这夜可谓事事惊魂! “看似王最爱这紫杯。”话音刚完,她已落入一女子手心。 “谣传吧。我看不出有何区别。”另一女声应着。 “管他真假。咱们按指令办事。” 接着她给揣入一女子怀里,体香淡然,温暖惬意。她禁不住打起盹,凡人本性熬不过劳累,总得小憩片刻。待她重见天日时,已是曙光东升,号角低鸣。 “主人,你要的紫杯。” 144 丹红之毒 “看着倒是精致。”说着,她已从怀里给转入另一细手,依然是个女人的掌心。 持着障眼法,她屏息偷视眼前女子,香粉膏脂,容貌一般。身着蓝裙粉带,不过一普通婢女装束。 “主人恕罪,我们确实看不出这紫杯特别。” “呵呵!百万之一,也不能错过。” “今日他们可会继续狩猎?” “素苫昨夜遣人急传,今日不宜狩猎!你不见南边早已乌云密布?” “主人,这丹红威力?” “这点丹红岂能耐他何?不过,如若能借这变天之力……”女子阴沉笑道,“这城池本该是魔的天下,岂容他一个妖作威作福?” “我这就去准备!” 她听得仔细,却仍是一头雾水,只知眼前这几个婢女貌不出众,胆量倒不小,看似在策划一场----谋杀?这是当时她能想到最贴切的词语。她们口中的“丹红”,怕是某种毒物?奇怪的是,她们把她置于窗边几个时辰,依然不见动静。望着窗外浓云渐聚,电闪雷鸣,她想这场暴风骤雨已是躲不过。 雨点未落之前,一婢女终于让她回归紫砂壶队伍,与其他五个茶杯并肩。紫砂壶冒着腾腾热气,看似新沏茶水。接着,她给带入王的帐篷,置于他面前的矮桌上。她趁机打量四周,虽是临时搭建帐篷,一切从简,却不寒酸,基本用品样样齐全。 王自是高坐。此时的他斜靠长椅,背设有软垫,看似极其舒服。黑质长袍,顺着双膝安静覆地。他一手托着下颚,一手逗弄着怀里的金毛,神情永远荡着神秘。那金毛双眼透蓝,四肢短小,发长金亮。体型不过半手臂长短,不似纯种狗,倒像是半狼半狗。此时它正顺服在主人双膝上,享受轻抚。 下坐分设四桌,左右各两桌,皆置于兽皮之上。不设椅凳,以厚实座垫取代。此时下座四人。其中一大胡子老汉精神饱满,肚圆臂粗,衣着华丽,一看就是达官贵人。其他三位着装相似,以深蓝为主,体型略微瘦弱,看似老者手下,地位却不低。至少此时,他们算是平起平坐。 “得知王到此地狩猎,上善大人特遣小人,送上牛羊千只,上好绸缎百匹,另有黄金千两,望王笑纳。”说话的正是老者。 “上大人留守城池偏僻之地,还能奉送如此多财富,真是难得。”高坐大堂的他说得浅淡,但一语双关,谁都听得明白。 “上大人尽心尽责!”老汉急忙应答。 “这礼本王就收下。回去告诉上大人,他只需管住地底的妖魔怪物,不入城中作乱即可。”他微微起身,身后婢女即刻上前,斟上一杯热茶,拿的紫杯却不是她。 这茶?她心悬,不知她们卖弄什么伎俩,却总觉事情蹊跷。 “数月后将是城中祭祀大典,上大人特别交代,如王有需要,尽管吩咐。”老者继续谦卑道。 “祭祀大典向来都是无赦宫和祭司殿的事,上大人只需观礼。”他拿过紫杯,递到金毛嘴边。 金毛兴奋地舔舐茶水。她悬吊的心暂缓。婢女很快翻过剩下紫杯,一一倒入茶水。她突然明白,她们早知他习性!果真,他直接拿起她这个紫杯,却不急饮,而是暂且搁置桌面。婢女端起剩下杯水,送到下座四人手中。 她们如此折腾,绝不会只是说说。虽不知里面有何变数,但她觉得他不该这样被算计!情急之下,她暗动灵力,偷瞪金毛!那宠物甚是灵犀,立刻惊跳起来。她借金毛骚动之势,趁机滚落桌底。茶翻杯落,他自然无法饮食。 他脸色微变,“唰!”地起身。金毛“呜呜!”几声,跳落地面。在场所有者吓得“扑通!”几声,双膝跪地,不敢直视。他身后两婢女更是惊恐,跪爬着上前,擦拭溅落的茶水。 “今日风雨不宜赶路,你们暂且这里歇息。”他一声令下,而后长袖一挥,转身离去。 发话后,空气里就只剩帐篷外翻呼而过的风声,和帐帘的抖动声,再没半点说话声。跌落桌底的她看不到众人面色,不过这紧张气氛倒能感觉。她不想惹怒他们的王,刚才也是无可奈何。 她正想寻机会滚到暗处,不料金毛嗅着她来,叼起就往外跑。急风暴雨劈头盖脸“噼啪噼啪!”而下,金毛忽然变得异常兴奋,叼着紫杯风雨中狂窜。她心里“妈妈”直叫唤。幸好金毛只当她是个玩物,不然怕早入它腹。足足一个时辰,金毛精力才略微消减,把她扔在杂草堆里,惺惺离去。 “这狗也知给主人报复!”风雨中变回原身的她,愤然站起。 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下,古林暗如深夜,她仰头望天无奈苦笑,东南西北都找不位,更不用说回归狩猎队伍。耳边少不了野兽的怒吼!她拔腿就跑,不能待毙!逃逸,至少有生存的希望! 身后“悉悉索索”声越来越多,她拼命往前跑,逼自己不要回头。他们早嗅到她的气息,此时无论何种障眼法,怕都逃不过他们的口。丛林小路越来越泥泞,突然山洪爆发,巨流从高处呼啸而下。她如片枯叶,瞬间淹没在洪流里,翻滚而下…… 惊恐,颤栗,还有疼痛,伴着仅剩的一点求生意识,她拼命挥舞双臂,想抓住----哪怕是根可救命的稻草?绝望之时,空中传来一声怒吼,山洪倒流,古木断裂。同时一血盆大口冲入深流,咬起她弱小身躯,瞬间带入高空。死亡再次袭来,这次怕会死得更惨烈!咀嚼成肉末填入古兽腹中,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 还残留口气,只因她身形瘦小,此时夹在巨兽齿缝间。利齿早已擦破腰身,血流入喉。而她手脚早已冰冷,肌肤发紫!不知下刻命运会如何? 师父---- 唯一可念可想只剩师父那张温和的面容! 巨兽突然猛烈甩头,牙松唇裂,似拼命要把她踢出齿缝!她被强力投掷入高空,骨骼早不知断成几份,皮囊勉强拉扯着,才不至于落个分尸。绝望中乞怜!在她不甘心地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眼前闪现那副俊容!腰身同时落入那双强壮的臂膀。 “无……名……!”她齿缝间颤抖地蹦出他的名字!他们王的名字。 曾几何时,她早已记住? 他冷傲地望她一眼,随即往她唇间塞入颗药丸。当时她并不知,丹红入杯,无色无味。毒的不是茶水,而是她这个紫杯。在那女人玩弄她的瞬间,早已毒入内侧杯底。他带着她回落巨木枝丫,把她搁置枝头,回身投入与巨兽一战。药丸入口,她似获重生之力,最后居然还留着几分意识,观战! 这只七八丈高的怪物,青苔鳞片成皮,双头一体,身粗腿短!此时它在无名面前显得极其笨拙,除了嘶吼和晃动巨大双头外,无一攻击能力。那一战并不精彩,无名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怪兽便双头齐断,巨体横躺。后来她才知,这双头鳞龙之前饮下她毒血,早失去八分战斗力。 原来,那丹红不是一般毒物!她撑得如此之久,多亏来至仙山,得神灵力庇佑! 当他重新站到她面前,她连发问的勇气和力气都失去,只能怯生望着他,最后干脆紧闭双目,任由他抱离古林。幸而一路他根本不屑和她言语。在他眼里,不过一落难婢女,何足挂齿? 靠近营地,风雨未减,迷糊入睡的她给震天的嘶杀声惊醒。他平稳的怀抱忽然抖动,紧接着耳边传来急报: “百只双头鳞龙突然入侵!” “带她离开!” 他有力地吐出四个字,接着她只觉嘴里一阵寒意,药丸再次入喉。全身跟着麻木,最后竟然毫无知觉,连眼皮何时搭落何时入睡都无法感知。 雨夜痴狂,王必与魔兽搏斗,若丹红入腹,更容易死于搏杀意外! 那是一个月后,她在古堡自己偏僻的厢房里醒来时,领悟到的真相。不过狩猎事件看似早已平息,他们的王依然活着!而那几个婢女,她之前并不认识,之后更不会知她们何去何从。她依然是“玲儿”,他身边的一个守夜婢女。 死而后生,看来她的雇主倒是懂得怜香惜玉。一顿美食及时送入厢房,她吃得连身边的清儿都看不过眼,急着给她捶背,怕一个不小心,她给噎死过去。 “姐姐可好?”几盘下肚,她才记得问好。 “挺好。”清儿继续给她捶背。 “那个----嘿嘿,你们这里医术还挺高明。”她记得自己重伤,如今醒来手脚灵便,并无不适。 “那当然。素苫起死回生术你还未能领教。那点骨伤不在话下。” 她一口白饭卡在喉头,心念:起死回生,还是不去领教的好! 清儿及时递过一杯水,急着道:“妹妹慢吃!” 看她馋卷最后一块肉后,清儿才接着:“一个时辰后,我带妹妹去沐浴。” “司女池?”她记得清楚。 “嗯。只能入夜后去。”清儿开始收拾碗筷。 “司女是?”她帮着收拾,同时忍不住问。 “她们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孤儿。三岁入宫,享受圣女的待遇,为神祭而活。”清儿答得含糊。 她想,司女也好,婢女也罢,都是各持其职,不过受主差遣的活罢了。入宫还能混口饭吃,总比宫外流落衣食不保的好。 145 天若灵犀 入夜风寒,不知不觉冬天已至。 “明日我遣人给妹妹送些过冬衣物。”去司女池路上,看她边走边哆嗦,清儿才想起初入宫殿,玲儿地位卑微,她顶替这名头,自是无人关注衣物是否短缺。 似感应着初冬渐冷,池水也随着增温,热气遇寒,更为浓郁。侵泡池中,她痴痴想着仙羽山,想着师父。那时的她只知师父无彦亲手神封此城池已五千年,而在最后那十年,师父访城未归,似消失在城池里。她要如何才寻得到师父?那是轻羽当时唯一的心愿。 “妹妹,是时候回去了。主人今晚有任务。”约莫过半个时辰,清儿急忙催促着。 她恋恋不舍离开清池,心念着,等过今夜任务完结,待她寻得师父,定要留城中逍遥一番。这宫殿深恐可宫外城池却是热闹非凡,她一直记得来时看到的城景。 第四个梦---- 一切安排妥当,她如第一次一样,在他熟睡之后,顺利来到他的床前,轻轻撩开白纱帐。此时,她可嗅到空中弥漫着杀戮和血腥,和那张酣睡甜美的俊容极其不符! 无爱无情的世界,要活得多坚强才可隐去心中恐慌?也罢,过了今夜,他和她的世界不再有牵连。 她集中精力,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停在他额间上空,而后紧闭双眼,默念入梦诀。其实她不需闭眼,只是在他面前她已习惯。或许只有断了视觉,才可减轻心底那份恐惧----凡人与生俱来的对恶魔的颤栗? 她记得师父说过,大凡生灵在熟睡时,身心回归原始本能,防范意识最为低弱,遂而师父传她入梦诀。照师父的话说,敌人最脆弱时,便是她最强之际----任意操控入睡生灵的意识。 这天地间没有任何生灵可从师父的梦境里苏醒。得其真传的她,试过千次,亦不见入梦生灵可从她手里清醒。许是师父太过自信,并未教她如何保护自己----入梦前,或者,梦醒后? 今夜,一切似乎照旧却又感觉诡异! 突然,她感到脖子上一阵冰凉,血气扑鼻袭来,有道暖流顺着颈项流向心口。她猛然睁开眼,一双绝冷的眼正紧紧盯着她,如利剑般,逼得她不得不再次紧闭双眸。 这定是错觉! 她暗暗告诫自己,及时稳住颤抖的手,继续牵他的意识,徘徊在那个美丽的梦境里:元宵佳节,彩灯高悬,亲友成群,到处是幸福的欢歌笑语…… 他独立石桥上,望着江中那叶小舟。船头白衣粉裙飘然的少女,蓦然回头…… “菱兰!”他从心底呼出这个名字。 要用几生几世,才能换得你专注深情的一眼远眺?我的王---- 颈上那阵揪心的痛,再次袭来!这不是幻觉:他的剑是冰的,她的血是热的。第一次如此清晰的闻到自己血液的味道。而他的剑气能摄取魂魄----嗅着血液的气息找到可吞噬的魂魄。她忍着被活剥魂魄的刺骨之痛,带着他离开那个短暂的梦境。 师父说过,入梦易,离梦难。稍有不慎,做梦的生灵便会长眠而终。 她是不想杀他的,这不是她的使命。她固执地走完离梦之境,而后觉得自己很傻。 他已清醒,又怎会长眠而终? 汗水和血水掺和着,染红肩头薄纱裙。她咬着唇收回手的刹那间,某种禁固被解开。他突然坐起,揽过她的腰,翻个身把她紧压在身下。那张杀气腾腾的脸,生生悬在她眼前。 她突然明白,此时他才是真的苏醒。如果刚才再坚持一下,他怕会重新回到梦里。她恐惧地闭上双眼,回避他的目光已成习惯。 一个凡人,能力极其有限,而这天下有几个凡人能不畏惧他? “这?就是你想给我织的梦?”耳边传来轻语,略带几分轻蔑。这声音,在梦镜之外,如此低沉有力,未带半字威胁,足已让她跟着颤抖。 她努力回忆刚刚想给他编织的梦,竟然无从记起。颈上伤口传来阵阵暖意,如阵阵清风抚过,离魂疼痛渐渐淡去。 据说,他的魔剑,只要沾上血,便可取魂魄于无形。只有剑的主人,才可扶平那道贪欲和伤痕。 他的呼息轻抚过面颊,细指毫无顾忌地回旋在她唇边。如此有力的诱惑,她不争气地又打个寒颤,依然不敢睁眼。妖魔之息似溶入她的魂魄。不但嗅到血腥,她似乎还听到冤魂的哀嚎。 魔剑摄魂,深藏于心。此时,他的心脏就悬在她可触摸到的地方。千年噬魂,他可感到他们的痛? 这不是她第一次造梦,却是第一次有生灵能从她造的梦镜里醒来!因他的残忍和不可一世,无生灵敢靠近,所以他们找到她。她的使命,便是让他爱上一个影子,动个恻隐之心。而在这残酷的年代,一份爱或者仅仅是那点恻隐之心,皆是可望而不可求,一种奢望罢了。 他可记得她给的那道蓝天,那份如茶般淡雅的紫砂杯之意,还有那夜的救命之情? 许是以造梦为生,她习惯神游。沉浸在各种幻梦中,一时忘了今夜是个失败的梦。 待她回神,魔剑已被收回。 “我……”她想说些可活命的理由,却不料他突然摄住她的唇。 那是个奇异的吻,道不尽的陌生,却深藏着一份眷恋。可曾有过这样的感觉?温和而略带湿气,随着彼此的呼吸,身心越靠越紧,心底那份燥热和渴望被无情地激发…… 他们的第三个梦---- 那夜的痴情缠绵,无法清醒的,是他还是她? 我的王,你可曾爱过?可曾熟悉爱与被爱的感觉? 她曾固执地相信,熟悉可成为习惯,并产生好感,这样才容易生怜悯之情。她让他习惯用上那个紫砂杯,她却不知不觉爱上他的唇,那是唯一一处感不到寒冷的地方。 “一个造梦者,绝不能被自己的梦镜扰乱!”师父的话语重重在脑海里响起,她惊醒过来。 今夜不是梦,不是那个梦中捏成的影,而是她真实的身体。 他正企图啓开她的唇。慌乱中,她狠狠咬他一口,终止那个霸道的吻。不得不直视他,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她是个盗梦者,不是吗?半夜跑到他的寝宫,心虚的不该是她吗? 无计可施,她只能怒视那双深藏的眼眸,深得可让她窒息。突然间,她觉得双眼是如此熟悉,心里震撼无比,却忍着愣是没把“师父”两个字叫出来。 她想,这便是她的劫。他有着几乎和师父一样深邃的眼眸! 嘴角微翘,他露出一个冷冷的笑,挂在极好看的脸上。 “在我梦中,我们已经很亲密了,不是吗?”他声音甜美,如蜜入口,并未因她咬破他的唇角而生气。 她侧过脸,避开他的目光,缓缓吐出几个字:“这是我的使命,即便杀了我,我也要……” “我现在不杀你,我成全你。” 他脸上露出邪邪的笑,那是她第一次感到他的笑也有温度。可惜这笑很快结束在他另一个深吻中。 这次他吻住她颈上那道刀痕。血,不知何时已经凝固。而她的心跳似乎也停止,或者,跳得更快,快到她已感觉不到? 当她找回一点意识时,他已解开她半个衣衫。脸顷刻绯红,她想遮住什么却又无法动弹。他双臂如此有力,怎可抗拒?此时他想给她的,是梦里的感觉吗?她给他的第三个梦,是个春梦。一个温暖进而激烈的缠绵之夜,可是他不该有造梦者的记忆! 师父并没有教她造这种梦。许是他走的时候,她还太小。后来她在他留下的册子里找到记载:大凡有**的生灵,**往往占了主角。尤其凡人,他们往往在梦中极度纵容这种**,在幻镜中与心仪影像缠绵緋侧,乐不忘返,只求一种**的满足,亦是无伤天地。 情到深处便是天经地义,水道渠成。造梦者只需按照受梦人的意愿,造出他们满意的影像即可。 她记得那晚的梦境,在他与巨兽大战几百个回合,重伤之时,她在他潜意识里放入“菱兰”这个名字,那是救命恩情。 “你可有名字?” “菱兰。”那女子怯生应答。 “菱兰?我会记住你的。” 他在完完全全拥有那个身影时,给了一个承诺,王的承诺。 记得离开那个梦境时,她取走很多梦的碎片,唯一留下的只有那个名字“菱兰”和那场模糊的缠绵。她想许是她没有控制好那个梦,后来总感觉,那夜的温存倒像是落在她身上似的。是她修行不到位?还是她真的感动过? 她是唯一一个看到他心口伤痕的----盗梦者? 但无论如何,他不该有她的记忆!更不该知道,她曾经出现在他梦里! 那个梦之后,她想她成功地给他塑造一个梦中情人。大多数生灵见到自己梦中情人,都会莫名的心疼。他们想要的就是他的心疼。 可他的心,真会疼么? 当时她对爱的理解十分模糊,只觉他的抚摸带着某种魅力,越想抗拒越无法逃离。 理智就如一块放在他手心的冰块,慢慢被融化…… 146 司女之谜 师父---- 脑里突然出现师父那张严肃的脸。师父定不愿看到他游指在她身上!如针刺心,她猛然清醒。断然不能让这魔头得逞!她心急如焚,咒语暗念。记得文爷爷有教过她如何隔空造物! “呼!”的一下,手心随念造出一物。 她斜眼望去,啊啊!居然是个小汤勺?看着汤勺,再比比他脑袋,实在是无法下手。她又努力回忆该念的咒语,“呼”地出来只萤火虫,可怜地瞧她一眼,居然“扑扑扑”地飞走!然后再是朵----慢慢枯萎的花? “啊!爷爷,我要个匕首!!”她猛地推开他,喘着粗气喊道。再不停歇,她要窒息在他温柔的吻里。 一阵沉默。 “是……这样的?”他右手张合瞬间,居然闪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她二话没说抢过,放在胸前比划几一下。 “你!别过来!”她试图往后挪动身体。 他好奇地注视着她,有型眉毛轻挑,依然不放弃地靠近。 “从来没有女……嗯……”他上下打量她一番,接着道,“女孩子,会想在我床上自杀。” “我,我有说过要,要自杀么?”她底气不足地争辩着。 “呃?那你是觉得可以……杀我?” 他俯着身子停在她上方,笑得邪气,双眼依然透着那股神秘诱惑。最气的是那长长的黑发,自然垂掉下来,几缕发尾碰到她脸上,微痒却不能抓。而那黑色睡袍下半露的胸膛,线条明朗,真是----很诱人。 如此情景,她想,还是自杀吧。 匕首狠狠地刺进自己心脏。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如果就这样消失,师父可会找到她?或者会落个无人问津的结局?正如无数悄然死去的婢女,最后葬尸于野兽腹中?想到这凄凉结局,泪水禁不住滴落。 她想到师父。 师父至今只收她一个徒弟,还只传一个入梦诀。一直以来她只能默默地打探师父下落。有时她会想,也许师父是故意要收个柔弱徒弟,在他消失之后亦不可掀起大波浪。可她就是不能放弃,或是不愿放弃寻找师父,才辗转来到这妖魔城池,抱着必胜或者必死的心态。 她突然有种视死如归的狂妄,撑着残息,嘴角晃过一抹得意的笑。 他居然神情悠然,像在欣赏他的猎物,而后淡淡地道:“你是要我救你?还是不救?”接着微微摇头,自言自语:“你,千方百计入本王夜梦,甚是诱惑?这,岂能不是你所渴望?” 她顿时无语! 梦里风花,可是她?羞涩地带过一指风华,停在幻梦中不肯苏醒。吻却他眉间那缕忧伤,不经意间滑落霓裳。鸳鸯锦绣的肚兜,可是卿为君留下的情伤? 细指落到她眼角,顺着泪痕滑到唇瓣,来回轻抚,指间温暖传遍全身,奇妙的惬意感让她忘记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匕首。 “毕竟是个凡人。”他手心晃过胸前,匕首和血迹顿时消失。 障眼法?! 她差点昏过去。那凄凄的临死神情,在他眼里怕是可笑不已?可刀子刺入时,却是揪心的痛!她又如何辩得出真假? 他俯下身贴着耳垂轻语:“今夜,我还不想要你的魂。”同时顺手理顺她耳边散乱的长发,指尖含香,她沉沉入睡…… 待她醒来已是身置红木床,入眼的是一袭蓝帐,似带晨梦之光。她试图找回一些残忆:最后一个梦境,他突然醒来!而后是血与泪,痛和爱的较量?! 她禁不住伸手细摸颈项,剑伤全无。可是做梦?她狠掐自己手臂,痛得跳起来。而原先守夜婢女裙服已被更换,此时身着一席白纱,素净淡雅,无半点装饰花纹。 “菱司女,你醒了?”忽闻一声轻呼,一名面容娇巧的绿衣少女飘落床前。 “你?刚才叫我?”她声调高的有点吓人。 “他们遣我来照顾一个叫菱兰的司女,这里除了你,可有别人?”那女子反问。 菱兰? 那不是他们千方百计想让王心动的女子?如何成了自己?那夜她昏睡之后,到底发生何事?这里又是何地?她一下陷入迷局,百思不得其解。 “菱司女?!”那女子唤醒失神的她。 “你是?”她茫然问。 “奴婢依然。” “依然,你……嗯,你认识她么?我是说,菱兰?”她指着自己面容,试探道。 “奴婢从未见过司女。初到祭司殿便获此殊荣,得司女私婢一职。” 她跳下床,快步走到窗边远望,欲知身在何处。只见满山万木抽新,翠绿点点,一片春意盎然。不见宫殿高墙,只见红木楼阁,独处山林。她心茫然。难道雇主把她出卖?难道没有人认识菱兰?活生生的人,岂是如此容易更换? 很快的,她意识到自己给隔绝。 这间别院独自坐落山间,她可远眺,身体却不能行游太远。有种力量高悬于空中,如堵看不见的高墙,无论如何都撞不开,而她那些小法术早已失效。只有一处是缺口,十几个大汗把守。每日有婢女按时送食物和水。 依然成她唯一说话的对象。 “你可知司女是何身份?”那日,她终于静心和依然交流。经过无数次尝试之后,她总算领悟此地根本无路可逃。 “司女是神赐无名之城的圣女,为神祭而生。据说她们三岁便被选入宫……” “司女可有名册记录?”她急忙打断依然。既然司女地位如此高贵,总不可能随意更换?菱兰,总该有他人知道。 “当然有。司女可不是随便哪个女子都有资格担当。”说时,依然稚气的脸上露着无比骄傲。 原来这座城池保持着一个古老的祭祀礼:祭司殿每年都会选出一阴时出生的凡人女子,以纯净之身祭拜上苍之神,保佑城池永无灾害。为保纯洁之身,符合条件的凡人女子,三四岁就被带到王宫中抚养。司女就是通过层层筛选,最后定下的祭品。而这凡间信奉神灵,也不是奇事。 据说上古神,曾赐祭司殿一明镜----司女镜。 每年大典前三个月,司女们会从明镜中穿过。被神选中的司女,背心会出现一司祭图。选中的少女会被带离宫殿,送入祭司殿。不再与外人相见,直至大典结束。 她从未记得自己走过司女镜,更不用说背上会有什么图形。再者她也不是阴时所生,就算要找替死鬼,也该找个符合要求的吧?这样不负责任,不怕神灵真怒劈城池? “我背后何来司祭图?”她愤然道,“你自己看看!”她拉过依然,非要她看清自己背部,这被冤枉而又说不清楚的滋味,委实难受。 谁知依然“噗哧!”笑出声,后缓缓道:“这是神的懿旨,据说只有王和三大主司才可目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怎有那本事?” 她牙咬得吱吱作响,无论是谁出卖她,定是懂这些规矩,吃定她这外来人。她暗里狠狠道:等祭祀完,看我不把你们揪出来祭我! “你可知祭典如何?”她突然好奇起来。 “奴婢哪有那个品阶去看。只有受邀者,才有机会目睹大典。不过,据说大典有记录在册。” “可有法弄到册子?我倒想看看。”此时她急切想知这到底是何盛典?局外人成局中人,她无法不去思考。 “我试试。”依然一双稚气的大眼睛眨了眨,笑道。 没过几日,依然真弄来一册子,得意道:“只能弄到下冊,姐姐看完告诉我,我不识字。” 她好奇地翻开册子仔细读起来。由于只有下册,只能从祭祀的后半段看起。无非就是一群掌权人,聚集一起,呀呀的念念咒语,把该做的戏做足了。到时还真有个大灾大难,也怪不到他们头上,只能怨天。 她想,不就是个祭祀典礼,完之后,她也不想和他们再有瓜葛,寻找师父才是首要。 可当她看到最后一段文字时,像给重重敲了一记,差点昏死过去: 司女,万纯之身,必以天火,焚之…… 是----活人死祭!! 原来他们毫无顾虑地掉包,只因死人不会说话。可那晚她明明是和王一起,他们如此忌讳这个王,又如何换的她? 菱兰三岁入宫,宫中之王,岂会不认识她?转念一想,女子上千,又有几个可留他心?或博得他一眼? 突然屋里铃声轻响,那是有人传话之意。只见依然匆匆外跑,很快回屋,神色紧张道:“册子不能留此地,已被发现,得赶快拿走!回头姐姐再告诉奴婢精彩祭典!” 望着依然和一传话小厮离去,她的世界又恢复寂静。回想着她给他们的王做的四个梦。她怕是唯一一个能读懂他记忆深处的寂寞,想给他造就的不过是常人该有的温暖。 可那夜,他为何突然苏醒?难道是他们故意让他醒来? 如果,她真是菱兰,他可会为她更改这个古老的仪式? 是种痴念吧!她自嘲一笑,终于明白,他们要的心动是什么。 147 祭祀神礼 三日之后她才见到依然,那一刻她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他们除去依然所有感官,割掉舌头和鼻子,捅坏耳朵,挖掉眼睛。她知道祭祀完结,他们会拿走她的命,就如捏死一只蚂蚁般。今日放她回来,只是给她一个警告: 这古老的城池,不容她多想一分。 她开始给依然讲祭典的盛大场面,不过是夜里给自己一点活的声响。双耳血迹未干的依然,怎可听得到?她扶她在屋里行走,熟悉各种摆设的位置。她自己去接应送来的食物,却早无吞食的**。 有时夜里会听到依然凄凄地抽泣声,她也默默跟着流泪。而白昼,她们却假装无事发生,相互安慰着存活。 她确实不知她们还能活多久。 山间树木绿芽已长满枝头,天开始燥热。她闻到夏天的气息。这是个被遗忘的世界,是个只能静静等死的世界。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 他们要的,不过是她安静地死去。 那场神的祭礼,如今想来都有些后怕。 她曾用绝食威胁,希望他们或者他们的王为了祭祀的顺利,过来看她一眼,这样至少她可为自己证明一次。可惜她昏死在小屋里都无人问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到阵阵暖流缓缓入喉,本能地吞下几口。知觉开始缓慢恢复,耳边听到嘈杂说话声。不多时,她拾得力气睁开眼睛,看见一堆粉色裙摆和粉色脸,都是清秀美丽佳人。她努力寻找他们王的身影,可惜眼里除了粉红还是粉红。原来她们是来给司女着装,然后带去祭祀大典。 祭祀这天终于到来,而依然早已消失。她心随之空荡荡的,只记得最后几日依然只是静守她身边,再没碰一滴水和食物。她们相处不长,却是在最脆弱的时候相护感动着对方。 她们给她梳洗换装,穿上一袭绸缎白裙,裙服拖地三尺,虽无任何装饰却也淡雅抢眼,还给她的唇涂了点红,照他们的话说,她的唇无血色,怕赎渎了上神。如果被认为是送个死人去祭天,怕造报应。她心里冷笑着,这报应怕是怎么都会来的。 接着两个粗壮的司仪左右挽着她的手臂,与其说是帮虚弱的她步行,还不如说是怕她逃跑。她感觉自己是数月未曾进食,一个凡人,此时何来力气逃?她只想见他们的王一面。他是她唯一的希望,除了赌他的心动,她还能抓住什么? 她不想就这样死去。 原来这神的祭祀,是在一古老的竞技场里举行。广场宽广无比,中心是个高台祭坛。四周皆百层阶梯看台。此时台上早已聚满各式各样的人兽魔。观礼台正方是殿宇似遮阳看台,他们的王和后,还有众多王亲贵族都已齐齐坐好,等待这一年一度的大典礼。 出场前,她右边的司仪往她嘴里强行塞入某样东西,附言如果她不想享受火烧的感觉,就吞服药丸,走得也舒服些。其实她也没有选择。那女子送药方式是专门训练过的,她不吞也得吞。而她一出场,全场人妖魔兽都高呼着站起来。他们追寻的是某种信仰,而这种信仰足可以让他们痴巅疯狂。 她并不怕死。师父从小就和她讲生死之道。造梦者时刻都有生命危险,如果太拘于生死便不可有成,不但会害自己,还可能害无辜的做梦人。她早已生死度外,可应该是死在梦中,而不是这里。这祭祀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那样高洁无尚。 他们并没有绑她的手脚。照他们的话说,司女都是自愿奉献,是一种荣誉。他们早早的便收揽如此多女子,日以继夜的教导。到最后大家怕都是等不急的跳进火里,以身殉神。不过,这个菱兰的确是个特例。 能以如此浩大之势死去,是不是也值了?她自嘲一笑,却引来观礼台上一阵轰动。她想她这一笑,于他们而言,确实是伟大的从容献身之最后微笑。她似乎不那么颤抖,心里好奇地想见识他们祭的是何方神圣? 待她被带入广场中心,一个百丈高的神像串入眼帘。这石像表面坑坑凹凹还微微泛青,立在这里怕是有千年光景,但脸的轮廓却依然清晰。 师……师父?她惊讶得喊不出一个字。 在师父石像前面,立着三遵小石像,衣服纹式刻的一样,皆低着头虔诚地膜拜着。 她想大喊,告诉他们真的不用那么费事。她和师父在一起也有那么些光景,他不是那种拘泥小节的神,更不需活人来祭。当然更不会希望是她。可是她呀呀几句,才意识到她根本无法言语。她的世界顿时黑暗下来,她想到被逼着吞食的药丸。 起初她计划怎么着死前也能为自己申冤的嚷几句,对一群智商不高的人魔妖兽讲讲神道。可万万没料到,他们居然什么都为她想到,连禁语都为她准备齐全。 原先扶她的女司仪都列队站到祭坛两侧。四个侍卫把她围中间,居然不带刀?想拉喂药的女司仪垫背已是不可能,自杀也没有武器可借用。她仰头望着师父石像,长叹道:文爷爷,为何你只教我变变杯子,虫子之类的,怎就没有想过教个隐身术? 变虫子?她突然脑子一亮,于是念起口诀。奇怪的是什么变术都使不出来。她绝望地想,难道又是那药…… 随着传说中的三大主祭司出现在祭坛上,鼎沸的群魔呼声突然安静下来。他们和立于师父前的石像一模一样。其中一个神色威武身躯高大,另一个瘦小干瘪两眼无神,是男祭司。最后那个面容妖艳身材较小,是个女祭司。他们对着神像念起古老的敬语。两旁披树皮拿树叉的男人们,开始有节奏的“唬!唬!唬!”,伴着三个主祭司的咒语手舞足蹈起来。上万观礼者也“呜呜”的拼命呐喊助威。 祭祀舞蹈一个接一个,气势磅礴声势浩大。她突然觉得极其委屈。师父可懂这些所谓敬语?而她就要为他们的无知葬送在这里。而后又觉得好绝望,她一个人来到这陌生之地,最后落得连一个能证明自己身份的都找不到? 师父,你到底在哪里? 死前百感交集,她的泪水无法抑制,声声滴落。此时的她,该是楚楚可怜,可感苍天眷恋。 “姑娘别怕,天火很烈,一下子而已,连灰都看不见的。你看这台上烧了几千年,一点黑灰都没有。神都带走了。和神在一起,是没有痛苦的。”一个围着她的侍卫想给一点安慰,小声道。 她心里狠狠应道:那你为何还在这里? 最后一刻还是无法逃脱,只听那位高大的主祭司突然大喊:“万尊的神啊,请接受我们的虔诚,接收这纯净之躯,保我一方平安!” 接着祭坛中心凭空燃起巨大火堆。她前面给让出一条道,几百个粉红裙列道两旁。更多的树皮装出现在广场周围,呼哈唱着,跳着,此时万目注视着她,那柔美身段和一袭长裙,成为唯一的焦点。 她身体禁不住颤抖。那是死前的惧怕,她才十七,是个凡人,求生是本能。 如果说,她还有什么不舍? 她突然回眸,绝望地看向观礼台。他们的王端坐的距离是如此遥远。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脸,而他可否看得到她? 呼哈声越来越大,震耳欲聋,他们似乎等得不耐烦。她的脚开始不听使唤地跑动,不由她意愿地奔向他们的天火。整个祭坛如烧开的水急速沸腾,想是谁也不愿意错过观望,白衣少女跃身火海那绝美的一刻…… 这个看是简单古老而自愿的仪式,里面有如此多的无可奈何!!师父啊,如果我还可以活下去……她最后回头,平静而遥远地望着观礼台上的他,他们的王……用尽生平的力气,呼喊着: “我----不----是----菱兰!” 她心知送出的只能是个无声的口型。但是她只求上天,让他看她一眼,哪怕是最后的一眼…… 师父,不要怪我! 她“啪”的一声,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扯开自己的衣服。随着裙服滑落,她肌肤展露无遗。 耳边呼声突然沉寂,即刻又更大的沸腾起来---- 师父,我不能就这样死去……高高在上的王啊,乞求你,再看我一眼…… 这次她是真的哭了。放弃尊严只为那一丝活下去的祈愿。 双脚还是不由自主地踏进火海。灼热的火焰添着肌肤吞噬而来。 她想她是死了,绝望的死去……难道,他还没有看见吗?她背后没有所谓的司女图。如果那个传言是真的,如果他是那四个可以看见这个图案者之一,她希望博得他最后的同情。 最后耳边只剩下呼呼的狂风声夹杂着一些鬼哭狼嚎,近了,又远了…… 这样不带衣服的烧着,怕是可以去得更快。她的意识开始淡化,身上也失去觉痛。迷迷糊糊中,她仿佛看到师父。 “师父……你还是来了……”她喃喃自语闭上双眼。 最后一刻天见可怜,让她可以在师父的臂弯里,平静地死去。 而这世界,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害怕和恐惧的了。 148 死刑前奏 仿佛熬过几个世纪轮回,她感觉总有个声音在耳边萦绕,时而轻时而重,时而又很温柔;身体温暖舒适,有时会感觉肌肤透着风,在自由地呼吸…… 某个时辰某一刻,她终于拾得力气睁开双眼。入眼是一片黑暗。那夜静得可怕,静到她可听见轻微的呼吸声,随之而来的是意识的复苏。记忆中的画面一遍遍地回放,祭台,火焚,人妖魔,和最后的乞怜与风沙……一切皆不是梦,此刻回想起来还身临其境,禁不住颤抖。 她努力平静情绪,最大安慰就是至少她还活着。而后她试着动动手脚,幸而还很灵活,无痛无痒。她开始一点点地挪动手臂,轻微移动身躯。这连日躺着,身骨酸痛,自然想下床走走。却不料突然碰到一软热之物,她禁不住“呀”的叫出来。 “你还要挪到哪里?”一低沉男声忽然在黑暗里响起。 她条件反射地朝身后移动,一手臂突然伸过来,紧紧抱住她细腰。那一刻她不知所措,只能僵在原位。 “这床可是两侧皆不靠墙,你这是要滚到地上去?”那声音再次传来,不温不热。 她咽了几次口水,定声道:“兄台,可否给个光?” 这漆黑之地,她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身侧何人?毕竟凡人,总希望能看个明白,虽然有时肉眼也无法看透真相。接着空中闪现一淡蓝光球,光线温和,恰好可视物。对于长久不见天日的她,这温和柔光倒是养眼。 她感激地側目相望,看到一张轮廓清晰的脸。面容沉稳不露声色,眼中倒影着蓝光,微微闪动。不知怎的,她眼泪竟“唰”地涌出。 曾经那一刻,她是如此渴望见到这张权威的面容,带着无尽希望,她想到绝望。而如今他就近在咫尺,她能不失控?而除了泪流,还有什么方式可让她释怀? “我,不是……菱兰!”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彻底的蹦溃。 她日夜期盼,不就是想在他面前说出这句话?而这陌生的世界,她也只能说给他听。而后她听到自己的哽咽,在这寂静的暗夜里,是想止也无法止住的。 他突然双手抱住她,把她的头埋在胸前,很平静地道:“我知道,睡吧。” 她便很听话的睡去,象婴儿躺在母亲怀里,无忧无虑。空中弥漫着一阵淡淡的花香,那是他的迷香,迷惑的却不止今夜。她想,也许是那一刻,她已迷乱自己的一生。 她在清晨时分再次醒来,即刻过来四五个蓝衣婢女。她们好象就守着她醒来一样,接着扶她去沐浴。几日未下床,她几乎无法站稳,幸得这些婢女扶持,才勉强挪步。那是个设在后院的天然温池,修得极其华丽。她踏着细软毛皮铺垫的小路入池,百花瓣早已散入清池等候。水温偏热,却有着极好舒展筋骨之效。而四周点燃的红烛,柔光伴清香,凝气舒心恰到其位。 她惊讶于自己身上居然毫无火烧伤痕,而后想想:他们定有灵丹妙药,凭妖魔之力,要救个凡人自然也是易事。 “此地可是?”她忽然朝身边一婢女望去,好奇相问。心里却不期望她们能回她话。 意料之外,其中一看似地位稍高的女子恭敬回应道:“此地乃王的无正宫。姑娘在这里已沉睡五日五夜。” “无正宫?”她当然不知这殿又是何种来头。这里宫殿楼阁重叠,她至今都无法叫出几个名字。 “无正宫是王专属,必须得王特许才可入殿。”婢女低声回应。 想必这“特许”不是一般荣誉,难怪她们对她如此礼待。整个城池都是他所有,多几处寝宫也不奇怪,想到此,她不再多问。出浴时,她算是重新掌控四肢,勉强可自己行走。她们送上一套红裙,玫瑰般娇艳的色泽,顺滑柔软的上等丝质,似量身剪裁,舒适贴身。最后,她们把她打扮得像位待嫁的公主。 “姑娘可到赏心园散散步。”其中一婢女轻言。 听着像是提议,她心知这也是他们的王早做好的安排。她随着她们穿过几条小石路,来到后院的“赏心园”,是个极其讲究的花园,山石流水百花争艳。她只觉身心疲惫,无心观赏,随处找个石凳安静歇息。 从生到死,又从死挣扎到生,这期间种种,已超越她年龄可承受的底线,她需要时间理清。她的雇主还有他们的王?他们之间有何种纠结?而整个城池和师父又有何种牵连?她要如何离开此地,寻找师父?…… “陛下。”婢女们胆怯的声音打断她的思路。 她寻声望去,一高大身影映入眼帘。她记得他,他们的王----无名。他一身黑色长袍,金色文条极其恰当的镶嵌在领口和宽袖边,和着一条金色的宽腰带。头束着发冠,几缕细发懒懒的垂在宽阔的肩膀上。他面无表情,感觉是如此寒冷不易相近。 他缓步向她走来,她顿觉冷气逼人,不得不收回仰望他的目光。此刻她正斜坐在那张石凳上,红色裙服顺着石凳,滑到地上,如朵争艳丛中的玫瑰,让人欲折却不忍。待他靠近,她朝他挤出一个微笑,以示友好。她至今不知到底发生何事,但很明显是他救了她。 他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淡然道:“你,随我来。” 他只需一个眼神,即可折服万物。她如此一个卑微凡人,又如何敢违背?此刻双脚似乎已不是她所有,一切行动都不得不随他意。 他们步出宫殿,轻羽看到三四个和她穿着一样的清秀女子,此时才知她这公主似的装扮,不过是供他使唤的婢女之一。藏于这娇艳的队伍里,她淡然失色,毫不起眼。 随着他的队伍鱼贯而行,穿过石雕妆点的花园,巨石撑起的长廊,最后步入一奇特宫殿。各种怪兽恶相丛生,如幻似真立于宫殿各角落,像在炫耀某种战利品,又像是真实记录种种恶斗史。她梦里读过他的记忆,深知他这一路经历过的梦魇。 队伍行至一石门前,守卫领命把石门重重推开。一阵熟悉的欢闹声如雷灌耳,轻羽透过众身影,看到偌大的满是魔兽围观的祭祀场一角。她双脚像是被铁钉在地上,无法挪步。那种绝望到死的感觉重新袭来,让她无法喘气。而那万千生灵之下,脱衣而立的画面依然历历在目。他似乎感觉到异样,回过身一把拉过她,直接带到观礼台上。非常明显,这一次她是站在这个最高权力的看台上。 因为他的出现,喧闹声嘎然而止。上万生灵,包括豪华观礼台上盛装浓抹的王族成员,统统起立,默然鞠身致礼,包括他的后----那张惊艳的面容,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而不是他。 他点头示意,而后入座最高空席。祭祀场即刻恢复疯狂。她没有选择地乖乖立于他身边,学着其他婢女伺候着----端茶送水,递水果饮料,玉扇送风……他侧身而卧,一副慵懒之态,千年如此享受他人伺候,纵然察觉不到何为不妥。她心里愤然,恨不得捏上百个虫子放他身上。 仙羽山千年,她和师父相敬相依,从未想过得人如此伺候,或者如此伺候着别人。 “上善可有应邀观礼?”他突然侧目询问端坐于身侧的魅后。 “上善近日身体不适,未能赶至。”魅后浅声应答,却禁不住多望轻羽几眼,似有话想问,却又忌讳开口。 此时祭祀场早已吆喝声震,群魔乱舞。那出场之势再次震撼着轻羽的记忆:树皮装乱舞,粉色红裙列队,三大祭司祭台致礼,直至最后那白衣妙龄少女被拉上祭台,双手双脚均被绑在空中,拉成一个“大”字形…… 神祭祀?! 不是说错过吉时,便不会再祭? 轻羽心口顿时堵塞,阵阵冷汗。 那女子,定是菱兰。不过是个凡间女子。她自私的想活,就如她自私的想活一样,何错之有? 她并不恨菱兰。那日醒来,她庆幸自己活着,更庆幸自己终究是扰乱他们的吉时。今年的祭祀怕只能到此为止。在这盘古开天的神魔乱世,她能做的,怕也只能帮这女子挣个多一年的凡人寿命。 她这唯一的庆幸,终究敌不过他们。 他们的王,可会真正甘心臣服在神脚下?在他眼里,那凡人的生命,不过脚底一粒沙,存在与不存在,有何区别?而周围这些可怜的跟随者,疯狂的欢呼着,不过是在寂寥中找些消遣娱乐罢了。真正崇拜这个神圣信仰的又有几个? 此时一主祭司突然挥手,场中顿时安静无声。只听他简短念了一段文字,像是宣布一个死刑。他们给这女子的是----鞭刑至死。四个大汉前后围绕那具白衣躯体,狠狠地抽打起来。鞭如刀刃,带血和肉满天横飞。 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痛?她分明是**,却未曾发出一声喊叫。受虐者哭天喊地,施虐者会更为兴奋。她的沉静,让周围人兽妖魔觉得无味起来。而轻羽却是全身哆嗦,她何曾见过如此酷刑,更无法想象那女子所承受的伤痛。这恶魔之地如入烈狱。 149 恶灵血咒 “不高兴?”他终于侧目望向她。 “这是赎渎神灵!”她狠狠咬牙。 “神灵?”他冷冷笑着,望向祭台上那巨大的雕像,轻蔑地挤出几个字,“你指的是他?!” 她诧然,这难道不是他的信仰?那他要祭的到底是什么?! 眼前突然一黑,她整个人像是掉进深渊----无尽的黑暗。只见一具白色身体闪电般向她扑来。 “不要看!”一声怒吼,一只手硬生生地刷下她眼帘。其实祭台如此遥远,她不想也看不清楚那女子,只是当时眼睛由不得己,睁得巨大无法回避。 那只大手欲切断她的视线,可惜一切还是太迟,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已刻入脑海。她漆黑的世界最后只剩惊恐的一幕:满目疮痍的脸,突然张开红焰大口,血淋淋喷向她几口鲜血。耳边只剩无尽的阴笑,似鬼哭又似人抽泣。 她看到最恐怖的死亡之脸,直接印在脑海,如何也抹不掉。 后来她才知,那是一个古老的咒语:恶灵血咒。 这个古老的血咒,只有死去的施咒者才能解。然,死去的,又如何解? 是他抱她回的无正宫。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她思绪混乱不分时日。仿佛落入一个奇异的世界,那里只有女子哭笑声,**声,和鞭子的抽打声。七窍流血的面孔在周边飘浮。阴冷的风似从心底吹出,带着透骨的寒冷,日夜折磨着她。她想她是疯了。只有当被一个身体紧紧抱住时,这种恐惧才稍稍停歇。他们不断灌她喝下不同的丹药汤。些许时日后,她清醒的时辰逐渐增多。 那夜月色轻柔,他如很多个深夜一样,安静地侧躺在她身旁,注视着她。她眼光有点闪烁,不再是空洞无物。 “为何救我?”她望着帐顶轻声询问。 他不作答,似在沉思。 “我和菱兰,对你而言,可有区别?”她想,她们皆凡间女子,为何结局却大不相同? “应该没有。”他淡然。 她侧过身背对着他,不再说话。他也不再言语。也许他自己都不知为何要救她? 迷恋的只是梦中的感觉么?刻不上心,感觉能藏多久?哪一天累了淡了,她是不是也和菱兰一样,一粒不粘脚的沙而已? 她清醒的时日逐渐增多,他回无正宫的日子随之减少。很多时候,她独自抱着夜色入睡,寂寥之时会想起菱兰。记得他说过,菱兰的尸首还留在祭司殿,未能找到血咒的解法之前,尸体不许下葬。 师父有提过,幽灵不愿往生,定是对人间还有念想。 菱兰,你缠着我,想要什么? 这无正宫没有禁术,她偷偷试过几次,文爷爷教的那些小小变身术此地倒是随心可用。她慢慢悟出些端倪,比如之前的古塔,怕是惩罚妖魔人兽之地,周围有禁术,再厉害的受罚者,纵有滔天之术,到那里怕也无用武之地,只剩被巨兽啃食的命。而祭祀场,那日她无法变化,怕是之前给强灌的药丸有关。 既然这宫没有限制,她趁无人之时,摇身变成一只小蚊虫,在夜间胡乱飞行。其实她对宫殿不熟,但是那晚似乎有种力量指引着她。虽飞了很久,最后还算顺利地在一小偏阁找到菱兰的尸体。 她恢复人形,心念小咒,手心随之泛起一束白光。因她是凡人,夜里无法视物。师父无彦可是严令,这夜里照明她必须学会,如今果真有用武之地。 白光随手停在菱兰头部上空。此刻她才看清她的面容,如此稚气清秀的女子,除了没有一丝血色,和睡着没有区别。他们清洗过血迹,给她换上一身白色长裙,冰冻于水晶棺里。而空荡的楼阁就只有这具冰棺,没有一柱香火。 记得第一次去司女池沐浴,偶遇的白衣女子正是她,也是自己雇主一心想救的。可惜造化弄人,她最终还是命归黄泉,死法更为惨烈。她们只有一面之缘,却都成了谁的棋子? 师父说过,梦从记忆中来,却可凌驾于记忆之上。很多梦里的是是非非,和现实中的记忆丝丝纠结。 梦是时间碎片的重组。不同时段的记忆生成奇奇怪怪无法联系的人和事,可出现在同一个梦里。梦境中也有很多凭空产生的事物,但这凌驾于记忆之上的事物,却离不开潜意识。就像一个孩童,听了恶魔的故事,夜里会梦到他意念中恶魔的形象,而他现实中是没有见过恶魔的,一切皆是潜意识里的虚幻。 这便是梦境的奇异,如真如幻,往往无法分清。当然,没有灵魂的躯体,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 轻羽解下一只束发的簪子,紧握于手心,开始念起招魂诀。阴风习习,她身体忽冷忽热,还时不时地听到诡异的低吼。 三岁始,她便居住在虚无缥缈的仙羽山,吸天地灵气。虽为凡胎,却也有几分仙气入骨,一般鬼魂靠近不得。这恶灵血咒来自菱兰,她的魂魄该是不愿离去。果然随着阴气加重,耳边鬼哭声凄厉起来,震得耳膜“呜呜”直响,好像有种力量在吞噬她的意识。一张七窍流血的脸,忽明忽暗,在她身边不停旋转。 “菱兰,让我帮你。” “哈哈哈”那声音凄凄地笑着,接着又“呜呜呜”地哭起来。身边阴风越转越快,越来越紧,像要把她整个身体挤爆,又像是要往体内钻。在力气被抽空的那一顺间,她看准那流血的脸,猛把手中定魂簪刺入她额间。簪子瞬间化成一道白光,定住这缥缈的魂。 魂魄定,阴风停。 她脚一软,跌坐在地上,口里坚持念着招魂咒。菱兰的魂魄在她意念指引下,飘回躯体。她扶着棺木勉强站起,伸出颤抖的双手,停在菱兰额间,念起入梦诀。 师父说过,阴灵的梦极其危险。他们有着超出凡人的能力,可嗅到造梦者的气息,直接袭击造梦者的灵魂。此时,她无法顾及其他。菱兰意境如此混乱。她只想给她一个安静的梦,抚平这具不安的灵魂。 追着死者的意念,她进入奇异梦境。 最初见到的是那轮水镜,缓缓从司女池中升起,吸池水倒流而成,清晰见影。几十名白衣少女列队立于一侧,安静有序,依次穿过水镜。水柔无奇,奇的是她们透镜却半点不湿衣襟。她想,这该是传说中的司女镜。 那十六岁清丽少女----菱兰,如其他姐妹一样,缓步而过司女镜。意料之外,一幅绝美的司女图案竟由背而生,如凤腾空,七彩羽尾斑斓游离,最后竟退变成一美女图,盘膝而坐成祈祷状。菱兰和所有在场少女一样,被这奇异司女图所吸引,久久无法清醒。 待水镜重新沉池,美图幻灭,化成影印入菱兰背心,她意识到自己成了今年的祭品。在深宫如此多年,她该明晰那是场活祭。那一刻她煞白的脸和颤抖的身躯触到轻羽的灵魂。 她们同样可悲,皆是权威的牺牲品。 一直傍观的几个粉衣长裙侍女即刻把菱兰分离出来,带到一间极其幽雅的浴室沐浴。然她身处华丽温池,面色却极其焦虑,似乎在等待什么。据说这华池一浴,便要隔离于世,等待神祭。 轻羽突然明白,此时应是她抱着那个失败的梦昏睡过去。因为她醒来时,不就成了----菱兰?可她当时明明是和他们的王一起。深宫数载,他们的王怎会不知这菱兰该是何模样?而司女长图,众人所见,他们的王又怎会不知选了谁? 这期间,到底是谁唬弄了谁? 突然阵阵冷风似从脊梁骨里寒透而出,狂澜般旋转于周围。她躯体剧烈颤抖,几乎无法稳足。菱兰的灵魂跟着骚动不安,欲破尸而出。她猛地拨下头上另一只定魂簪,刺入尸体额间。 长发垂落,阴风骤然稍停。她长舒口气,心魂未定,一声凄厉叫喊直刺耳膜,紧接着她看到血腥的一幕---- 那少女披散着头发,拼命地挣扎,凄厉哀求传遍整个囚室。而那男人的身影压在她身上,带着淫笑,无情撕扯她的衣裙。那双罪恶的手,黑色指甲划破她如雪的肌肤。她的血和泪的味道,更能激发那男人的**…… 那是怎样一个噩梦! 轻羽用尽全部灵力,拼命想打碎这个梦的记忆,心理不停地追问: “你希望是谁?你希望是谁!” 她可为她洗去这场噩梦。可在菱兰残缺的记忆里,她这短暂的一生,可有机会见过男人?这心仪之人又从何谈起? 师父说过,只要是在梦中,她就是操控着。可那恶魔的身影,无论她如何努力,却半点移动不得。 他到底是谁?为何她毫无办法洗去死灵的这段哀痛? 她绝望地闭上眼,任由那少女凄厉的哭喊声,在一遍又一遍的蹂躏中渐渐远去…… 原来鞭刑之前,菱兰早已伤痕累累。轻羽在她梦里流下泪痕。 凡间这脆弱的生灵,何其悲哀?而她不也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她泪滴入尘,梦境突然出现万道裂痕,碎裂无声。 150 菱兰执念 “菱兰,你最想要什么!”她最后凄厉呼喊。 那个压在菱兰身上的影子突然回头,“啪!”的一声巨响,整个梦境瞬间碎裂无痕。 一口浓血从她口中喷出,随之跌坐于地,似灵魂脱壳。她的魂魄又遗落在何处?此时此刻脑里只剩那个黑影最后的转身----那张满是流脓的脸,只有两个深孔,溢满绿气。 他根本不是人!! 轻羽找回些许意识,明显地她是给一股强大气流弹出梦境,伤到五腑六脏。但她必须回去,她欠菱兰一个美梦。 当她再次入梦时,看到的只有满地梦的碎片,带着鲜红血迹,没有影像亦无声息。 菱兰,你可有过一点点爱的遐想?哪怕只是个念想? 一道细光在碎片中闪亮。她顺着光拾到一块没有染血的碎片,上面印着一熟悉的背影。她突然明白----欲追回之前梦境,却无法如愿,耳边忽然传来一男声: “男人,无非就是想要……你就当父亲给你出嫁,只要他愿意救你!” 那居然是她父亲给的----恶魔的梦! 轻羽无法再追寻她的记忆,在崩溃前冲出梦境。 不过是个十六的生命,却承受着如此多的负荷。黑暗中,她浑身虚脱的靠在棺木前,头痛欲裂。忽然一阵碎步声惊醒她残缺的思绪,她下意识地幻变成小虫,飞离棺木,藏于房梁细缝。随着脚步声近,步伐越发沉重,似拖着千金躯体,心情无比沉痛。她略微得以心慰,至少这世间还有谁惦念着她。 夜色浓黑到根本无法视物,整个城池的月光似被剪藏,半点不留人间。 “他们欠你的,定要偿还!”一陌生男声低语,伴着几声长叹,随后脚步渐渐远去。 她飞下房梁,手心重新泛起微光。 菱兰,让我给你织个梦---- 十六那年,满山桃花开得争艳。那少女藏于花间,偷望着他---他们的王---剑随风起,舞落花裳。他专注的眉间,藏满汗珠,顺着脸颊滴落胸前。少女沉浸在美丽的遐想,心底涌出羞涩的期待,他的目光回转,望到花丛的她,一抹极淡的微笑在嘴角荡开。空中只剩谁的心,在“怦怦”地跳跃…… ----这该是你想要的吧?虽然在你的现实中,他从来不曾正眼看过你。 “哈!哈!哈!”凄厉的鬼笑打破夜的沉寂。 轻羽猛地睁开眼,一袭白衣的菱兰居然站在不远处,双目圆睁,似未瞑目。她胸口涌上一股浓血,给她硬吞回去。菱兰居然挣脱她的两根定魂簪?能不伤她内脏? “为什么?为什么他封的是你?”菱兰突然凄凄地问,更像是自语,“他的结界不是只有司女才能拥有?当我知道,他把你封入结界时,我才真的什么都不剩!” “什么结界?”她完全愣住。 “父亲和我说,只要让王看到我的样子,就还有希望!”她忽然举步飘向前,接着道,“可为什么?王却提前封你入界?然后把你交给父亲?” 是他们的王换了她?他为何要换她?她更无法理解! “王的结界坚不可破。那时我们想换都换不出你。”她冷冷地笑起来,“你就这样成菱兰。呵呵呵,你凭什么变成我?我才是王的结界该保护的司女啊!!” “司女活祭!想逃的不是你么?”她越听越糊涂。 “那是我父亲。我不想逃,只想在死之前,看他对我可有那么一点不忍心,可否记得我的名字?可为什么?他……!!” “菱兰,我……” 话没能出口,那白影猛冲过来,死咬住她的肩,生生扯下一块带血的肉,然后带着满意的阴笑。笑声随着一道青光嘎然而止,白色身影瞬间被吸食---- 噬魂魔剑! 她立刻转身,看到那身黑衣长袍,面色紧冷! “她到底做错什么?你们为何要这样对她?!”她痛心疾首,朝他大喊。 “不想像她一样,就老实宫里呆着。”他一抹轻视之容,牙缝里吐出几个字。 “呵!若是师父知道,早把你----”突然一阵刺鼻浓香,她立刻倒入他怀里! 很久以后,她才领悟: 噬魂魔剑,深藏他心;随心而动,随意而行。 而这,才是菱兰真正想要的:宁可化成剑魂,藏于他心中,永世相随,也不愿转世轮回,喝下那孟婆汤。 “你疯了!你可知祭司殿是何地方?!要不是王及时找到,你今日----”接着一阵叹息! 她心知说话的是素苫。两场生死边缘的祭祀,迷糊中常听到这声音唠叨,早已习惯。她故意闭眼不作答,心里却重复这些话语,想来确是自己太过莽撞。这城池的人事都无法分清,期间又有多少危险暗藏? “是不是要死得比菱兰更凄惨,你才甘心?” 想到菱兰遭遇,她心口急堵,一口气喘不上来,脸色刷白!素苫急忙拉她起来,重拍背心,狠狠道:“知道怕了?若要活着离开,最好聪明点!你死不要紧,若是连累到王,将是无止尽屠杀!你所谓的公正,只能空谈!” “他,不是----王吗?”权力能力,她一直以为这里是他一手遮的天地。 “百万妖魔之城,可不是一个王说了算。至少,现在不是!”素苫拿过一碗药,递到她手里,接着道,“必溶其道,得其心,才可顺水推舟改行程!” 溶其道得其心?若不够凶残,怎可入妖魔的道?若不入道,又怎可统领?几口药汤下肚,她似乎清醒几分。 “要是十年前,你早死了!十年前的城池,才是真正罪恶之城!千年成魔,可望人性?那是天方夜谭!这些年城池的改变,我们感谢天地!” 十年前?不正是师父离开仙羽山,奔赴无名之城的年月?她相信,师父定是来解救城里的这些无辜!可这城池为何有神祭?祭祀的为何是师父?那时的她并不清楚。 “玲儿!”忽然传来一声叫唤。 她和素苫同时抬头,只见一清秀粉衣女子缓步走来,黑发盘顶,轻搭数朵碎花装饰。身后跟随两个碧蓝长裙婢女,也是简单盘发不作装饰。 “寒雪!”素苫急忙起身行礼。轻羽并不认识这女子,只能微笑静待下文。 “王已下令,从今玲儿妹妹暂且负责打理王的饮食起居。”寒雪朝素苫点头后,望着轻羽道。 王的----饮食----起居? 她心里“咯噔”几下,脑海里出现那张恶魔般阴笑的脸!不敢想象照顾一个恶魔会是怎样场景?但无论如何她得暂时忍着,定要找机会活着出去! “何时……”她咽下一口唾沫,小心问。 寒雪转头望着素苫道:“你说呢?” “过两日她该痊愈。”素苫立刻接话。 “好,两日后,我来带她。”说完,寒雪转身离去。 “你内受阴寒之气,外加惊吓过度,经过这几日调养已基本痊愈。肩头咬伤再歇息两日也可无大碍!这宫里不要随意走动!不然谁都保不住你小命!我也该告辞。”素苫起身,拿过药箱,缓步离开。 菱兰魂魄藏进他心,她的血咒想必也该化解。素苫虽未提及半字,但她有感觉。 即是无法挽回,她也不要再去回忆,专注打量起小屋。该是婢女居所,简单优雅。摆设皆檀香木所制,静心闻空,倒有几分木香。小桌上摆着一紫砂茶壶,微微冒着雾气,茶香未冷。她急忙下床,倒杯温茶解渴。 “玲儿。”又传来一声轻唤。 她随声望去,见一名碧衣婢女手捧托盘步入。 “我叫何汐,他们都叫我阿汐。这些是给妹妹的更换衣裙。”阿汐把衣物放入壁柜,接着道,“等下我带妹妹四处走走。这无正宫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她随即点头,应道:“多谢阿汐姐姐。” 无正宫是他们王的住殿。千年积累,道不尽的豪华和奢侈。据阿汐介绍,无正宫由巨石高垒成三层。最高一层当是王的寝居,带沐浴清池,一般不能擅自闯入。她恍惚记起那日祭祀之后,自己正是在他寝居苏醒。华池温水,记忆难忘。 二层是王就餐之地,厚重原木长桌,银白桌布,外加精致烛台,周边摆设各式精美厨具碗碟,连带的厨房,飘香万里。她肚子跟着叫唤,饥饿难忍。 “我们就餐时辰在夜间,也就是王就寝之后。”阿汐似听到她饥饿肠语,忍不住解释着。 她无奈点头!这里再怎么不合规矩的规矩都不可置问和反驳。 一层是他们这些侍女的起居处。此时她才知,只有获得粉裙资格的婢女才得以独居一室。其他皆十人一室,略显拥挤。 “我们在后院沐浴。”此时阿汐正带她穿过石阶,步入后院。 高墙下,绿树繁花间,一汪清池暗藏,至少可容二十多人。池面雾气浓重,似天然温泉。她想,师父这神封倒是封出另一片得天独厚的境界,可与当今天子的宫殿媲美! “何时可沐浴?”望着那温水,她恨不得马上跳下。 “休班时,随时可以。此泉水天然轮换,由地底而出,流入高墙之外,如此循环,水质可保清净。 ”阿汐应道,“妹妹愿意,等下即可入浴。” 宫墙高耸,她要如何才出得去?转身回望那一刻,她禁不住有些伤感! 151 魔君婢女 无名之城本是神锁的妖魔地域。奢侈华丽背后是血腥和暴力!杀戮恐怖,阴森凄冷,才该是它原本面目。他们的王,本是千年魔头。十年,即便师父出手,又能掀起多大改变? 夜静空明,望月无眠。如今受困,弱小如蚁,她随时都可碎于尘土。若命不能保,如何逃出这城池?又如何寻得师父?……想到此,她悲从心来,禁不住潸然泪下。 魔域求活,是她当前唯一可做之事。 两日后,她早早换上一身粉装,如初春桃花,静待绽放。阿汐帮她挽长发于脑后,略添几分成熟。寒雪依言出现。伺寝用餐皆不是难事,寒雪粗略带过一遍,她基本熟记。而这行步优雅,体态端庄的规矩,她本就含带仙姿,此时只需微微收敛,懂察颜观色,聪明待物即可。 看她如此聪慧,寒雪也省心不少,心中暗喜,附耳道:“其实王不常回无正宫,这些规矩学着罢了。” 却不料那夜急传,王即刻回无正宫用餐。如其他婢女一样,她未能咽下最后一口饭,就给急令到二层石楼处守候。他风尘步入,威姿未减,只是容颜略显疲倦,黑重披风积满尘土,似长途而归。 两婢女立刻上前,接过他褪下的披风。令有一婢女早拉开高椅,静候他入座。可供数十人的长桌,此时只有他的身影,桌面跳动的烛光更存托出单薄。接着三碧衣侍女端着银盘从厨室急步而来,盘中食物皆有保温银盖。 她正疑惑这不人不妖的魔头,会吃何物?寒雪暗地推她一把,她立刻上前接过银盘,缓步走到他身侧。寒雪优雅掀开银盖,居然是盘带血残肉?!头皮立刻发麻,恶心感翻涌而上,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得瑟着把盘放到桌面。 他突然斜视她一眼,冷笑着扯下一小块碎肉,厉声道:“吃了它。” 她吓得愣在当场,寒雪急忙伸手欲接过生肉。 “不是你!是她!”他冷声道。 待我找到师父,不把你碎尸----她暗暗鼓劲,心底算是找到几分平衡。但此时绝不能惹怒恶魔,万事都要“忍”。想到这,她夺过生肉,一口吞下,后狠狠瞪他一眼! “哈哈哈!”他忽然笑起来,颇有兴趣地望着她道,“不过是块牛肉,吃不死你!”说完径自起身离席,留下她们面面相觑。看来他毫无食欲?几个粉衣反应灵敏,急步跟着离去。 “你这里收拾收拾。”寒雪交待她后,也跟随而去。 看着那块残肉,她想起仙羽山和师父一起的两千年。一日三餐,师父总是精心调制,色香味俱全。 “民以食为先,可怜的恶魔!”她忽然倍感凄凉,这食不知味的千年存活,定失去不少乐趣。 入夜至深,看着烛火上那块巴掌大的牛肉烤得“吱吱”冒油,她嘴角翻起一抹得意,心里默念着:先让你梦到十二层香味,再游魂而来----想到这,她斜眼望了望那几个昏睡过去的守夜婢女。见她们沉睡极深,她才放心继续烛火烤肉。 “看我如何食诱!嘿嘿!”盯着手中碎肉,她喃喃低语。 “呃?!”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吓得她差点抖落手中食物。腿脚还算争气,硬撑着不倒。 “呵----”她干笑一声后,继续低头自语,“仙山烤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客,客观,可要来一串……”最后几个字细到自己都无法听闻。 “哦?!”又是一略带好奇之声,接着他带风飘落到她跟前。 她“唰!”地一声把烤肉递到他唇边,依然低头不敢瞧那副面容,直到耳边传来细微地咀嚼声,她才半抬眼睑偷望一眼。 “呵呵!”一声轻笑,他转身回榻,空中似留着余音“梦游结束”。 他也会如此温和地笑? 那一刻,她以为做梦?狠狠掐醒自己,不敢多作停留,逃似地奔出寝殿。 她定是中邪,才敢如此大胆跨境。照寒雪的话说,若在十年前有婢女敢这样,早给扔入野兽池分尸。寒雪也是意外看到她深夜溜出寝殿的身姿,当时是恐慌不已,立刻找到她才问出个前因后果。 一晚折腾,她睡得并不踏实,总觉周边浮着师父的影,却又朦胧雾里,看不清亦抓不住。 “玲儿!起来!”一大早她便给寒雪叫醒。 见她睁眼,寒雪立刻指着桌上一套深蓝华服,继续道,“这些,等下送过去。” 她从床上跳起,望着寒雪似乎在说:能不能不是我? 寒雪回瞪一眼,写明:想得美! 她只好起身梳洗干净,端着华服冲上寝殿,而后笨拙地伺候他穿衣,根本不敢多瞧一眼。直到一侧粉衣婢女忍不住上前帮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腰带打反,内衣外扣。他倒是耐着性子,始终未发一言。 “应……应该可以了!”最后她鼓起勇气怯生宣布。 “嗯!”他只是随口应声。 “哪里不适?”她禁不住问,心想,衣服穿他身,和不合体他最清楚。 “呃?”他略微吃惊,想必之前无人敢这样问。 “时至夏末,早晚寒冷,可要添加外套?”她问得确实笨拙,忘了他早不是常人。这寒暑之交,于他毫无区别。 “你,见过野兽穿衣?”他忽然大笑道,“不过是顺着他们的意。”笑得狂妄,双目如勾,似乎瞬间剥去她的衣物,倒让她觉得自己也是只野兽,在天地间嗷叫。 天地兽类,本就无需遮掩。可她觉得,他和野兽不该是同类。却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她抵不住心底的共鸣?不得不承认,他有种魔力,吸引着周边的生灵。那是天生王者之魄力,无法抗拒。 离宫数月,直至十月飞霜,她不曾再见他一面。她似乎给遗忘在某个角落,又或者是他给遗落在某个角落? 那夜依然辗转难眠,迷糊中给一双大手拉离床榻。她惊跳起来,看到三陌生人影立于床前,皆宫里侍卫,急着大喊:“这是为何?” “少啰嗦!跟我们走便是!”其中一侍卫大呼道。 他们的天下,能进无正宫带人,自不可小看。她可有反抗的余地? 一路穿行,宫殿小道花园……景物越来越熟悉,心底也越来越恐慌。行步不久,空中传来疯狂吼叫,接着眼前一片红光,璀璨如白昼。她永世不会忘记这个地方----他们的神祭广场! 此时已是万千妖魔座无虚席,齐齐望着祭祀广场中央,陷入极度痴狂之态。火把在他们手中摇曳着,连成星火一片。充满死亡和恶斗的祭祀场,亦是他们的狂欢夜! 场中一头十几丈高的双头鳞龙正双目冒火,口鼻“扑哧扑哧”吐着白气,似大战未歇。鳞片深红,映着火光更似残血。百年古木粗壮的藤条,锁着它粗大的颈项。一黑影稳立百步之遥,长剑手中肉长,仰头与巨龙对视。火光映照着那张倔强的冷面,正是城池的王----无名! 她心猛然提到喉头,目光再也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他,又在玩生死搏斗? 满空的嚎叫激发鳞龙野兽的凶残本性。又是一声震耳龙的怒吼,火龙口中喷出,急扫而下。无名不躲不闪,魔剑横空,剑气万丈,居然反弹火光,回袭巨龙。鳞龙震怒,巨翼横展,穿过火焰,燃烧着掀翻地面巨石。他跟着翻飞出几丈。鳞龙巨大躯体紧随而至,抬起巨腿踩踏而下。蹬地声几欲震倒周边千级石梯。他落地未稳,根本无法闪避劈头而下的巨掌。 “啊!啊!”看着巨腿踏过黑影,场外观者厉声尖叫。 轻羽看得目不转睛,双手紧张地拽住自己裙角。身后侍卫亦给吸引,忘记催促行步。 “放箭!放箭!”高台上一艳妆女子突然站起,狂喊!她记得她,魅后! “等等!”另一矮小黑影跟着起身,黑袍披风遮脸,远望只剩一黑洞。他声音不大,全场却似着魔般,突然安静无声。 魅后晃眼间看到停在不远处的她,冷笑着挥手,身后两名侍卫立刻朝他们奔来。一阵耳语之后,她给急速带离场边石阶,穿入石道。她记得那是通向祭祀场的路,心底恐惧突然消失,此刻她急切想见到他,哪怕下一刻葬身龙腹。 她的出现惊起全场轰动。那粉色靓影狂奔在巨龙脚边,挥舞着双臂。她故意吸引鳞龙的注意。无奈鳞龙不肯移动半步,只双头狂舞,猛吐烈火。她左右闪躲,还是避不过火舌,片刻间已给烧得焦头烂耳,千疮百孔。只要还剩一口气,她坚决不能倒下。如此拼命,不过想引开那具庞大龙身。 鳞龙巨掌间突然冲出百道蓝光,伴着声声凄厉嚎叫,巨掌给切割成百片碎块。巨龙“呼哧”喷出最后一道红火后,“轰隆”一声重重倒地。无名破掌翻飞而出,闪电跃至龙首处,剑过无影,双头翻飞而起,稳稳落在高台上,黑袍跟前!场下一片唏嘘,接着阵阵狂喊无法停歇。 152 妖惑刹令 黑袍猛然站起,长披风帽沿下的黑洞露出两道白光,俯视神祭场上的无名。 他仰视着黑袍,脸上筑起一道冰颜,凝固着千年不变的嘲讽。黑袍突然挥起右手,无名手中魔剑跟着“铮铮!”作响抖动,似饥渴无比。他脸色骤变,回头望着不远处满身焦孔的轻羽。 轻羽凝望着他因痛苦而蜕变的冷颜,而后转向高台上的黑袍,只见他十指空中浮动,闪着深蓝魔光。原来,无名心中的魔剑此刻受控于黑袍。上万妖魔鸦雀无声。这是权力的较量,征服与被征服的游戏!他们如饥似渴地等待着最强者出现! “哈哈。尝过她的血,却不收她的魂,你这魔剑怎可练就天下第一!”魅珞起身高喊。狂风怒沙吹散她的长发,娇艳的面容毫不掩饰极度的兴奋和激情。 等待着!大家都在痴狂地等待着……如同祭祀那日,或者更为遥远……这城池的生活,千年如此!有她无她,他们一直如此疯狂?!无法获得自由,只能在死亡的搏斗中寻找生存的乐趣? 望着他一步步逼近自己,轻羽心底涌出一股莫名的暖意。可曾怕过死亡?如果为成就他的天下第一!死亡又何尝不可? 他突然加快脚步,飞驰而来。长剑划过地面坚韧石块,闪着火花带着刺耳尖锐声响。然,他和她却是擦肩而过,接着神祭场边传来无尽厮杀嚎叫!他翻黑的脸和闪着蓝焰的双眼,告诉她此时他为魔。无法控制的魔剑,需要魂魄祭奠。而他唯一可控的,便是在杀戮中忽略她的存在! 当时她并不知,魔剑嗜血必然噬魂,不然,此剑将不能忠于主人。而他,一直固执地让她活着! “走!”耳边一声厉喝,戴着斗笠帽的身影闪至她跟前,带她飞速离开祭祀场。 “姜,姜黎!”良久,她才从那场惊恐中苏醒,叫出他的名字。 此时他们已回到无正宫石门前。 “连无正宫都敢闯入,果真不能小看。”姜黎只顾抬头望着石宫自语。 “他们是谁?”她禁不住问。 “哦。 他们,你不认识。”他忽悠一句。 “姜,姜兄弟,能否帮我一个忙?” 她想眼前这位少年多次救她,自然是友非敌,而且功夫不错,若能得他相助找师父,怕是---- “你那忙我帮不上,想活着出城,就老实呆这里面。”他直接拒绝,而后把她推入石宫,即刻飞身离去。 悻悻地望着远去的背影,她长叹一声:不出这无正宫,不也差点死在祭祀场? 接下来的日子出奇平静,无正宫侍卫换了一批又一批,守卫人数也剧增,婢女们得令不得私自出宫。她们感知有事发生,却不知何事。城池天气急剧降温,霜花夜成,白昼亦阴暗无光,冷风肆虐。无正宫升起炉火,她们各领到几件粉色小棉袄。而他们的王----无名,依然不见回宫。 不知那日祭祀场的屠杀,他可有受伤?围观的妖魔看似无地位,却也个个彪悍,不是好惹之物。这些问题一直缠绕着,她一连几日都无法熟睡,总是在火光血色和厮杀声中惊醒。日子过得恍惚而困倦。 “寒雪姐姐,可知为何增添如此多侍卫?”那日,她终于忍不住打探,心底无非是想知他的近况。 “还不是上次魅后的侍卫假令夜闯。魅后圣苋宫的随从未得特令,是不许入王的无正宫!”寒雪望着她,无需细解。当时带走的是她,期间细节当比她们更清楚。 她也细想过这前因后果。未能救下菱兰当是任务失败,雇主要杀她解恨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至今她都未知雇主是谁?可谓她明他们在暗。那场神祭确实是他们的王救下她,期间乱些规矩。魅后若要追查,她当是躲不过。而上次那丹红之毒,这城池里盼他们的王死去的,怕也不少。只是,她到现在都给蒙在鼓里。这些妖魔人事本该和她毫无关联,如今自己却无法脱身。 “王,为何要与巨兽搏斗?” 在她心里,他该是那个永远登高俯视的看客,为何那夜他却成他们的娱乐品? “我也是听祖辈们说,无名之城,向来都是强者为王。身为王者,必须接受任何一种挑战。上次那只双头鳞龙,乃鳞龙之首,据说是上善大人送来的挑战魔兽。王若不接,上大人可另立门户,不再屈从于王的命令。” 听得悬乎,她心里“咯噔”直跳。千年来,他不知接受过多少挑战,又多少次死中求生? “姐姐可知王现在如何?”她问得急切。 “应该还活着,不然这城池早就大乱,更不会有侍卫坚守无正宫。”寒雪说得在理。 该是活着,可要活得多痛苦?可否还有恶梦缠身? 那晚,带着诸多疑问,她躺在床上无法入眠。忽闻淡淡清香,似夜来香的味道。一连几日的失眠早让她精疲力竭,这阵清香悠然宜人,似吹淡心中思绪。迷糊中她渐渐沉睡,入梦颇深。 不知何时,耳边似有师父温和地叫唤:“羽儿……羽儿……” 她猛然起身,奔向窗口眺望。不远处那白衣飘然的身影,不正是师父无彦? “师父!” 她喜出望外,连蹦带跳急速追出。此时眼里除了那飘然的白影,再无其他。师父微笑转身,一直飘走在她身前不远处,似伸手可触摸,却又差那几分的距离。 “师父,等等我。”她边喊边追随身影,不知不觉再次步入神祭场。 偌大的广场只有她和眼前的白衣身影,以及高立一侧师父和三大祭司的石像。寒风低吼,落雪无声。她忽然觉得奇冷无比,似心头凝霜。 “姐姐,姐姐。” 空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叫唤,二三十个白衣身影从石像后冒出,朝她奔来。她们约莫三到十岁不等,皆为女孩童。个个面色清丽,可爱至极。 “司女?”她脑中无端冒出这个名字。 “姐姐,本该天火焚烧,无痛无痒,为何我是鞭刑?”一沉冷低声惊惧袭来。 她吓得猛抬头,只见菱兰飘然而下。还是那身白浣纱长裙,黑发散乱,面部却净如百合,雅如兰花。未受摧残前的她们,如此圣洁。这天地要轮转至何时,这些弱小的生灵才得以解脱? 她心悲凉,同时痛扇自己几个耳光!欲清醒过来。记得菱兰的魂魄藏于噬魂剑中,不可能再出现。此时所见所闻定是梦境!可无论她如何自虐,菱兰依然漂浮在眼前,几个孩童已抱住她双腿。女童们皆有体温,是活生生的人。 这难道不是梦? “姐姐,为何我死了,你却还好好活着?”菱兰阴深重复着。 “为何你却还活着?”周边孩童跟着嚷道,如唱诗般。 “师父!”她无助地寻找之前的身影,却已消失无踪。 “为何你却活着?” “活着?!” …… 女童们突然“刷刷!”从怀中掏出短匕首,朝她猛扑过来。第一刀划过手臂,鲜血涌出,痛入心口,再次证明这不是梦!接着是第二,第三刀……刀刀入骨! “轻羽,你要活着!” 耳边传来师父叮嘱,一遍又一遍,似催眠曲般悄然锁住脑海。必须活着!是种命令!她陷入极度痴狂,夺过一孩童手中利刃,拼命反击。看着她们接个倒下,她抑制不住痴笑! “姐姐!”最后三岁女童倒下时凄怨的呼喊,似根强针扎入她心脏,所有疯狂顷刻停歇! 童尸散乱,血染白裙,而她们手上并无任何利器。唯一一把匕首紧握她手,正滴着浓稠红液。 “怎会这样?!”她惊恐地甩脱手中匕首,陷入更痛苦的疯狂。 “醒醒!醒醒!你们醒醒!”她扑到那些幼小者身上,拼命摇晃,竭力嘶喊! 是梦吗?为何无法苏醒?她们为何如此真实? “拉开她!”忽闻一女子大吼,几欲撕破耳膜。 她本能地望向那女子,是魅后。她记得那张娇艳的容颜,绝好的身姿藏于黑丝长裙,月光映忖下如朵黑玫瑰!紧接着两名侍卫冲上来把她带离尸体堆。 “是我杀了她们?”她盯着眼前这位艳丽女子,茫然无助,似乎想从她口里得个答案。 “不是你,还有谁?”魅后冷冷应道。 她朦胧再次环视周围,除了魅后带来的几十个侍卫婢女,就剩她和那些尸体。记得追师父的白影来到神祭场,而后看到菱兰。可尸体群里并没有菱兰,只有几十个三到十岁的孩童。 “不,不是我。”她失声大叫。 皆为孩童,她不可能下得手。可不是她,还能是谁? “屠杀二十多名司女,早该碎尸!” 魅后正欲挥手下赐死令,浓厚夜色里传来一声低吼: “她们迟早要死于非命,何必大惊小怪。” “王!”众人呼喊着齐齐下跪。遥立高台上,身披银色月光的矫健身姿,正是无名。 “她的恶行可是众人目睹----” “是吗?”话音未落,一道寒光破土而来,未见长剑出手,魅后的随从全部倒下,哼都未能哼声。 魅后身形剧烈晃动,几欲瘫软。额间冒出汗粒,她撑得辛苦亦痛苦。 153 情意迷惘 “还有多少目睹?你还想搭上多少?”说此话时,他已闪至她们之间。 “无名!你狠!”魅后尖声应道。 “再让本王知道你继续搭上性命,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他伸手猛地拉过轻羽,带入怀中,踏月色离去。 她如雨后落巢的雀儿般,在他怀里抖动。他身体不断传来的暖意,抵不过她全身僵冷。 是谁,臆造她和他的纠结,又是谁不能停手? 无正宫王的寝殿,暖炉冉冉,烛光摇曳。他把她抱入浴池,他专属的浴池,交给早已守候一旁的婢女,而后转身离去。她们退去她带血的衣裙,扶她入池。池水略微偏热,正好缓解周身寒冷。而满池散落的花瓣轻轻唤起她心中那点美好。 这不该是她的世界!离开浴池那一刻,她决定向他坦白。 裹着丝滑雪白睡裙,镶着皮毛高领,她立于浴池出口凝望桌侧独影,久久无法启齿,亦无法挪步。从古林偶然亲睹的搏击,到几场梦魇的偷窥,最后数次生死逃离。她救过他,他亦护着她。如今他可否会放过她?许是婢女们小声挪步离开的声响,惊扰他的沉思。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流,倾泻在她身上。 “你,早知我不是玲儿?”她鼓起最大勇气开口。 他不作答,只缓步走来,眼中透着一种黯然的神秘。她不得不低下眼帘,不敢注目那双透寒的眼。心口一股无形压力随着他的靠近而剧增。她禁不住后退,却被他有力的双臂带入怀里。 下意识地,她欲推开他,手指刚触碰到那强壮胸肌,已被一只大手抓牢,紧贴在他胸前,故意让她感受着他起伏的心跳。逐渐燃烧的体温透过指尖,强烈刺激着她的心跳。又是那种感觉,如梦幻般痴恋。 是爱么?还是困于城池,她无法不依恋他的能力?而他心里,可否只是对一个凡人的好奇? 紧张和着前所未有的振颤,她无法抑制略微沉重的呼吸,胸脯随之微微起伏。不经意间抬头,触碰到他双眸暗藏的火焰,似黑幽古林深处唯一亮点。他嘴角带过一丝冷笑,目光不曾离开她泛红的双颊。忽然,他低头咬住她的纤纤细指,温热舌尖似舔舐某种猎物。 一阵悸动由心底而起,无法逃脱的颤栗。如只折翼落网的青鸟,她害怕惊恐地等待狩猎者出现,却祈盼最后杀戮来得更猛烈些!不在孤寂等待中死亡,便在他激情烈火中燃烧重生! 那火,由指尖开始蔓延,温暖湿热到干燥灼烈,她步步为营却寸寸失守。直至睡裙滑落娇嫩若现时,她似乎才寻回些理智。 血腥杀戮,啃食残骨是他的妖魔领界,却不是她的归属。 她不属于这里!亦不属于他! 她倾尽全力挣脱那坚韧双臂,却无路可逃,只能重新跳入浴池,娇躯得以隐藏在花瓣之下。他略带惊讶,斜靠入口石墙,颇为好奇凝望着她,良久才挤出几个字: “这城池得本王恩宠,乃是极大荣幸。”语气依然高傲不羁。 “我,我不是这城池的人!”她试图沉水更深,只因自己需要降温。 “不是又怎样?”他举步靠近。 “你!我----”她吓得急速游退至清池角落。 “呵呵!”他带着浅笑停在池边,右手忖着下颚,似欣赏一垂死挣扎的猎物。 忽然“噗通!”一声,水花飞溅,她来不及惊叫,已重新落入他怀,双手娇躯紧锁他身下无法动弹。他捧起粉颊,摄住红唇。池水轻荡,无法熄灭情焰。蓝光如梦,岂在乎天涯?而他想要的,属不属于这个城池,又有何区别? 他是故意挖掘她心底的秘密,一个怕是连她自己都未曾感知的禁区。当她情不自禁迎合他舌尖的扰动时,他终于放开她,俊美的脸上荡起一抹愉悦的笑。她似乎听到耳语: 你会恋上魔! 魔心诱惑,可有良方? 见他不再冲动,只是靠着池边拥她入怀,闭目养神时,她小声道:“那些孩童,不是我……” “中妖惑香毒,是谁都会那样。”他淡然,在他世界里,不过多添几个幽魂罢了。 “为何是我?” “因为你早该死在神祭那日。”他浅声应答,双目依然紧闭。 “神祭前,可是你封我入界?”她禁不住小心追问。 “嗯!”他齿缝间挤出个字。 “那时我真心寻死!”她想起依然,想起祭祀前的日子。 他半睁着眼,微微瞧她一眼,冷冷抛出一句:“本王的结界里不会有死人。” “你明知我不是菱----” 她稍有忌讳地偷望他心口。池水微波下外套早已半脱半搭,古铜色皮肤水底隐隐透蓝。千年魔剑,噬魂无数。他们可否听得见这世外之音? “为何要封我?”她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问。 “只想看看凡人对死亡的反应。 ” “她不也是凡人。” 这些日子,她不断重复回想菱兰幽灵的哭诉。如果当时他封司女入界,菱兰便不会遭遇恶魔。而神祭,终是那女子的愿望! “本王喜欢封谁就是谁。”他不屑应着。 “你,可知我来自何处?”她略微心虚,毕竟是她闯入他的世界。 “呵呵呵!”他突然睁眼,挑起她下颚道,“本王若是要你做这妖魔界的夫人,他们能奈我何?” 这天地,又能奈我何? “我,只负责让你爱上……”她吞吐半天,坚持道,“如今也算任务完结,我……” 她偷视一眼,见他面色不变,鼓起勇气继续道:“我该回……回家。” “如果,本王不允许呢?”他盯着她,玄幻眼神无法琢磨。脸上寒意似抖落清池,连温水都冰冻成霜。 “这城池,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抛下这话后,他突然抽身离开浴池,留下一片水花和卷缩在角落不再出声的她。他的狂妄和霸气,她岂敢触碰!亦聪明地选择不去触动!不多时,几个粉衣婢女匆匆步入浴池,唤醒出神的她。在她们可怜和羡慕的眼光中,她换上婢女长裙。 为何他要固执地困住她?而他来去匆匆,她却毫无询问的资格,不是么? 回到婢女寝室,她想到自己雇主。他们既有能力把她引入城池,就该有办法让她离城。虽串改梦忆失败,但凡事总有协商余地,毕竟菱兰不是她杀。坐以待毙,不如自寻出路! 入夜,她“嗖”的一声,再次摇身变成蚊虫,欲暗游深宫,说不定可知雇主何人,身在何处?几个时辰后,她累得停在一株半开半闭的玉兰花上,急喘粗气。甜淡花香熏得她昏昏欲睡。她干脆躺下,遥望漫天繁星,心念着:是否真有神灵,一直观望这里的一切?突然一阵强风吹过,枝叶乱颤。玉兰花花瓣紧闭。她狂抓花芯,才勉强稳住身躯。 “你,可有本事管我!”空中突然传来他的声音,她吓得差点从花苞里跌落。 “无名,我们如此辛苦才把二祭司弄垮,岂能自造弱点!”是魅后的声音。 她忍不住爬到花蕊口偷望。月光下,那两修长的身影如此匹配。艳丽如后,她深情望着王的背影,而他正仰天望星,沉默不语。 “二祭司失势于情,你最清楚,我们绝不能……” “我自知在做何事!”他低沉而有力地打断她的话。 “你知道?!哈哈,你若知轻重,就不会夜夜血供魔剑,安抚噬魂!”她冷冷道。 他猛转头,盯着她一字一句:“我的剑,我做主!” “魔剑不忠,你如何夺这城池?你不杀她,自有杀她的人!这妖魔界,还不是你一个人的!”她回瞪他。 原来,这世间还有一女子可和他对视。 “谁施的妖惑香毒?”他尖利望着她,似要读透绝艳下的暗毒。 “你既来问我,定知不是我主使!”她平静应答。 “你如何得知那些孩童在神祭场?”他略微收回目光。 “不过是个婢女偶然看到。我早询问过,她确实不知内幕。”她坦然。 “你不像是会做傻事的人!”他冷笑一声,蓦然消失在夜幕里。 魅后仰望夜空,良久才冷冷道:“出来吧,你还要藏多久?” 花苞一下撑开,她重重摔落在地,不由己愿现出人形。心叹道:这文爷爷的变术还是不够保险。 “一个凡人。”魅后回身望着她,眼里泛起红光,妖艳含带恐吓,似在宣告,他们才是同类。 她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本能后退几步。魅后颇有兴趣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轻蔑游走,她禁不住把领口拉紧,欲避开暗藏的寒意。 “原来,凡人的身体也如此诱惑。哈哈!万妖魔之下,能有勇气脱下裙服的凡人,怕也不多!”魅后忽然大笑。 “那日,我,我只是想证明,身上没有……司女图。”她鼓足勇气吐出这话。 “呵呵,司女图?那不过是个障眼法,让那些无知的凡人相信自己命运罢了。”魅后怂怂肩,一副超控他人的得意神情。 那不是他们千年的信仰?万民朝拜的,难道只是一个…… 她哑然! 154 魔权游戏 “你不过是个替代品,计划中一步棋而已。” 此话冷如冰刀,钉入她心,麻痛之感无法忽视。不可否认,她心底深处期盼的是份特别,却未曾想过如此尽心皆不过他盘中一粒棋? “既是替代品,给烧死不是更好。”她喃喃自语,想争辩却感底气不足。 “这倒是提醒我,大祭司的天火,怎可能有人活下,且丝毫无损?!难道他真给你服下……”魅后更加肆无忌惮打量她。 她记得祭祀前确是给逼着吞服粒药丸。难道那个时候他已留心她? “呵呵,我倒要看看他能护多久?!无用棋子,他不动手亦有他者帮他废掉这些残棋!” 望着这娇艳妖后,她陷入极度迷惑,无法理解这神封世界。他们背后到底还有多少争斗?而这城池,谁在操控? “城池之王,怎可无后?修炼千年,我才得这妖艳之躯和魅惑之术,搏一后位。他们想利用一个司女上位,也未免太过幼稚,可谓凡人愚蠢!” “利用?一个若女子,又能做何事?” “美人葬骨英雄难度,自古美人计永为上计。可惜,无名不是人类!”魅后双目闪着灼热暗光,得意至极。不近女色的妖魔之王,却赐她为后,岂能不高傲? “你,当初可愿嫁?”她禁不住问。 记得梦里偷窥到他们的花烛夜,这娇艳女子刺杀未遂,逼得生米成粥。 “若不刺杀,如何激发他兽性和占有欲?如何显出我的不同?又如何承欢于他?” 如今句句说得平淡,她虽入世不深,却感字句间的无奈和悲凉。冒着生死,只为搏他一怒。而那强行占有,岂有爱意可言?或许,他们皆为兽类,生本无情,何来爱? “五千年城困,他的世界只有顺生逆亡,魂归魔剑永断轮回!他不会不知你是二祭司的人。神祭场救你只为揭穿他们的阴谋。如今二祭司大势已去,他为何还留你?”魅后忽然陷入沉思,自言自语。 她更无法明白。若说不同,她不过比凡人多些扰人惊梦的技能和忽悠凡眼的障眼法。不过魅后这一说,她暗想:二祭司该是她的雇主。 “你们的二祭司不过是想让王留情菱兰,救那女子一命!并无恶意!我以司女之身被封入界,可是你们的王……”最后“杰作”二字还是给她咽回喉咙。本就局外人,她不受令于二祭司亦不受命于王,想着多解释无用,还是找机会逃走为妙。 “城池千年成规,司女私会王,是喂食野兽的死罪。那夜王只是顺水推舟,急令传来二祭司,指着昏睡的你质问为何这女子自称司女?司女如何能入他歇息之地?那日守无赦宫的是二祭司的人,他们做计放你进去,怎可无罪?二祭司当场咬定你就是当日司女境选定的神祭品司女菱兰。 “若以私会罪赐兽食之死,便是菱兰死,祭祀司女定重选。万没料到,王当场封你入司女界,立刻送入祭司殿。王的封界固若金汤,至今无妖魔可破。司女会在王的封印里沉睡三个月,直至祭典吉日才被唤醒。他们意外找到个替死鬼,最后顺利把菱兰带出宫,以为大局已定,警惕松懈,我们追查省心不少。” “难道,王不识司女菱兰?”她诧然。 “呵呵,司女三岁入宫保贞洁,一律不得见异性,连王也不例外。再说那些女子如何入得王的眼?他又岂会在乎火焚的是谁?”魅后艳丽面容更添几分得意。 原来在他们眼里,她们皆为凡花俗粉,妖魔掌心的玩物!二祭司怕是熟知期间关系,毫无顾忌指驴为马,送她一“司女菱兰”的名号。 “却不知等的就是祭祀那日。王的那场风刮得甚是及时。天昏地暗,颠倒乾坤,像极天神发怒。”魅后朗朗笑道,“上万妖魔人兽膜拜的神灵不可赎渎!扰乱祭祀神规是何等大罪?当日二祭司所有家眷,包括菱兰和她娘亲皆被押入神祭场。万灵信仰,怒吼狂呼,二祭司为维自身权利,当场赐死所有知情者,只留菱兰待祭司殿处理。” 原来那日,她昏睡之后是场讨伐和杀戮。 “菱兰的死法,取决于祭司殿。二祭司欲和魔交易,却让他女儿更惨烈的死去。如今的二祭司,不过一活死人。” 她记得菱兰的噩梦,来自她父亲----二祭司!而在她短暂凡尘,王却从未见过她容颜。如今佳人已入魔心,还有何可恋? “呵呵!这里不是你该停留之地!”魅后带着万分不屑望着她双眼。 “我,会走的。”她毅然回应。 魅后突然伸出冰冷细指,轻抚过她脸颊,而她毫无后退之力,双脚似深陷泥土!他们乃妖魔族,可是她一个凡人可抗拒? “好个光滑肌肤,可想看百年后的容颜?哦,未必能活到百年。” 魅后仰头狂笑,而后右手横划过夜空,随之隐隐出现一苍老驼背的老妇背影,颤抖地行走在风雪中。 “你可知王活过几载?你,一个凡人,百年之寿已是奢侈,当然会走。我又何须与你计较!”魅后抛下盈盈笑意,消失在月光间,寒风中留下淡淡的----妖气。 她独留寒夜,对影无语。这王族与祭司们权力之争,菱兰不过是个牺牲品,而她不比她们好过。那夜疯狂屠杀,自己沾满孩童的血,夜夜入梦惊扰着她!不知何时才是尽头?二祭司输在人族七情六欲,顾及儿女情长,终毁一生追到的权利。 千年他孑然无情,亦无软骨! 二祭司是她雇主,看来这丧妻失女的打击不小,她断然不可如此容易见到他,更不要奢望得其相助逃离城池。毫无它法,她只能一切随机应变。回到无正宫天已微明,她困倦躺在床上迷糊入睡。无法挥去心底的祈盼,希望见到他,却又拼命抑制这些奢望! 他怕是早知她这些变虫伎俩,无关痛痒,任由她半夜乱飞。一连几夜无望折腾,最后她不得不放弃寻找二祭司的想法,因为她根本无法飞离王的宫殿,更到不了祭司殿! 破天荒地,那日他突然回无正宫,弄得她们几个粉衣一团荒乱。记得跑入列队时,她头发还呈半湿状态,衣带也扎得混乱。 她们给他上的是碗汤,他埋头喝汤模样略显可爱,末了,还伸出舌头舔干嘴边残汁,一副满足之情。她暗想:他可是很久未曾吃这人间食物?想起那晚魅后所说,他非人类,饮食嗜好定非常理。除了生肉,可会吃----?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虫子?! 他忽然抬头盯着她,道:“你,觉得我还会吃什么?” 那迷人眼眸,幽暗中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红,极其鲜艳诱人。她急忙避开那目光,低头望自己脚尖。他低沉笑着,充满整个殿阁。她们不知为何,皆吓得不敢动弹。 “明日,带你出去走走!”他抛下这话后,起身离去。 她和她们,依然沉浸在他妖的诱惑里,无法清醒。 第二日天未明,她们急忙把她拉起,个个欢颜似节日般喜庆。她一脸迷惑。 “妹妹赶紧打点!能跟随王游城,可是难得。”寒雪把一套蓝服扔到她头上,愉悦道。 游城?她立刻跳起来,终于可离开此地!若师父在城里,说不定---- 她换上那身素装,白色底裙,淡蓝薄纱外裙,一深蓝腰带,头发随意垂肩,只系一浅蓝发带。可当她随她们走出无正宫,彻底吓傻。这便是他嘴里的“出去走走”? 高城墙脚,满是王亲贵族。他们正热情相互寒暄,时不时传来琅琅笑声。听得出他们也很期待这次“出去走走”。各式各样马车有条不紊停在道路两侧。侍卫婢女们规规矩矩守护一侧。她们步入同款色婢女队伍,待令出发。她连王的影都未见着。虽是如此,她心情依然大好,毕竟有份期待,可暂获自由。 约莫半个时辰,队伍终缓缓出发。侍卫队前后左右守护王族队伍。贵族们的马车夹在婢女列队里,“嗒嗒”前行,一辆紧随一辆。单走出这王宫,就耗掉大半日。她终于醒悟,那变身而成的飞虫,怕飞上几十年,都无法飞出这王的宫殿。那夜意外到达祭司殿见到菱兰尸体,定是冥冥中幽魂指引。 终于走出王城,凡间集市历历在目。她心情大悦,好奇地东瞧西望。常年和师父幽居仙山,这凡间热闹景致确是难见。 师父每年带她下山不过两三次,最多停留附近小镇----文老镇几个时辰,采购些凡人用品。毕竟她乃凡人之躯,看到同族自是流连忘返。但由于身边总有神韵悠然的师父,凡人对她亦是礼待仙子般恭敬。至今她未能识得几个同龄同族的兄弟或是姐妹。之后师父离去,她下山亦有长发须眉仙气环绕的文爷爷相伴,美颜初成,凡间男子也是敬而远之。 于她而言,同族凡人倒很多。可与她同年所生的凡人,这天地间早轮回千次。当时的她一直相信,师父突然让她自然成长,怕是要她了却凡人一生! 155 凡世半生 她遇到师父时,只有三岁,可那是两千多年前。两千多年来,每日三餐,师父精心调配,成功把她定格在七岁。至从十年前师父离开仙羽山,她才开始自然成长。 这可愁坏师父临行前请来照顾她的文爷爷。只要空闲他便跑厨房,“噼噼叭叭”煮弄食物,时不时愤愤高嚷:“无彦老鬼,岂敢和老夫开此玩笑?!不是说照顾个小姑娘?为何自己长了?!” 文爷爷做的饭菜并不难吃,只是无法保她孩童模样。十年间,文爷爷求来仙子,欲教她女子之道。可惜仙子们身份高贵,看她这血肉之躯,不冷不热托辞几句便飘然离去。她们仙躯从未沾染凡尘血肉。怀仙胎怕也是颗闪亮珠子而已。文爷爷只好送她去山下小镇,和凡人女子学修所谓女子之道。 照文爷爷的话说:“这怕是你师父意愿,让你成人,回到同族,找个好人家,了完凡人一生。 ” 不过这十年间,文爷爷始终未曾放弃厨艺研究,常听他念叨:“无彦老鬼,你能做到,老夫有何不可?!就算她长到八十,老夫亦要定她今世!” 每每这时,她额心就“噗噗”冒冷汗。若是等到八十文爷爷才悟出此道,她老而不死,日子可不好过!而这十年间,她至始至终未曾放弃寻找师父。留恋人间同族,她却不愿这样了完凡生。 师父,怕是你也未能想到,我竟跟着你的脚步来到这个城池。?? “啊!”一女子轻呼打断她神游。 “姐姐,见谅!见谅!” 她急忙伸手稳住身前摇摇欲坠的娇躯,歉疚地望着那女子略微惊吓的面容。原来队伍已停,她不留神撞到走在身前的婢女。清风轻抚耳畔,似藏熟悉音律,仿佛来自他的轻叹:唉,这神游的习惯。 她禁不住搜寻他的身影,却见不到半点踪迹。此时落入眼帘的,是布满街头街尾的拥挤围观者。他们皆为城池平民,此时各个神情兴奋,情绪高昂,焦虑地期待着。然宫里出行的华丽马车直接给带入一华贵府邸。等着膜拜的臣民们,依然高呼敬语,虔诚地双膝跪拜。 她何曾见过此情此景,愣住忘记移步。仙山小镇时,她偷享凡人对仙子的那点崇敬,已飘飘然然。而今日所见,城池里的王族享受的何止那点崇敬?是扎根的信仰和朝拜,几近痴狂!突然身后婢女狠踢一脚,唤醒她发愣的神情。她急步跟上队伍,步入华府。 待厚重木门紧锁,华服贵人们才缓慢步出马车。婢女们早列队车外,恭敬附身,伸双手等迎车里的主人。她自然不例外,等待片刻后,一只冰凉细手轻搭她手臂,缓步走下马车。她和其他婢女一样,低头敛眼睑,大气不敢喘,如持珍贵物件,小心呵护这些女眷入府。 她伺候的主娇艳婀娜,年龄看似不大,约莫十五六。不过修为甚高的妖魔,外貌万变,年岁已不是衡量的准儿。她凡人自是无能力揣度,只知好生对付便是。许是长得幼小,这小主一路倒也安静,老实跟着队伍行步。府邸遣派数百丫头迎接,把她们纷纷领入各自厢房,并送上清水洗漱,外加各色糕点。 “请小主暂且用些糕点,一时辰后奴婢再来带小主入席晚宴。”负责迎客的丫头热情交待妥当后,才缓步离去。王族安排给这小主的婢女只有两名。 待府邸丫头离去,小主立即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苍月。”身边婢女立刻应答。 “轻羽。”她也跟着回话。 “我叫上宇桓。”她浅笑道,“可是王的妹妹。” 他的妹妹?她忽然想起第一个梦里,江南那家府邸横遭杀戮时,他养母不正怀胎数月。凡人纵然活不过千年,他这妹妹又是从何而来? “小主可要梳洗?”苍月回身端过清水,殷勤道。 她不怠慢,急忙润湿布巾,递到上宇桓手上。这小主也算听话,梳洗过后安静小憩。这一路奔波劳累,坐马车都如此,更何况她们一路步行的婢女。苍月示意她可坐木凳歇息一番,顺手递过一杯茶。她略微松口气,慢慢饮茶,同时轻捶大腿。不知何时,她们迷迷糊糊竟趴着桌边睡着。 “姐姐,醒醒!”她给轻轻推醒,原来府邸丫头来领她们去晚宴。 那场晚宴设在万花园,楼里楼外,花侧花丛,到处是这些王公贵族。酒香肉鲜,歌舞不尽。原来他们不缺这些灯红酒绿的日子。她怎会傻到以为他会孤寂?会尝不到美食? 在伺候这些贵人时,她听到不少闲杂细语。大致是他们的王这次施恩,可赐万民一愿望成真。遂而有穷苦人欲娶十妻妾,王便如他愿。更有甚者欲做皇,最后便在疯癫中痴梦成皇。若要财可挖到金……如此云云。难怪城中百姓不膜拜?美梦成真,于他们而言是奢望!能力太过弱小而想望太多,无法成就生活便只剩痛苦。 在你心里,我可否和他们一样?给我一个小小幻境,我就很不想醒来? 她忽然走神,手中酒水本是要拿给小主,却不知为何撒在身侧一贵族腿上。那男人熊壮身躯狂跳起来,“啪!”地赏她一巴掌,她几乎是飞身落地,脸上火辣不说,撞到地上骨头疼痛不已。她倔强爬起,怒气难忍。仙山千年,何曾受过如此待遇? 那时场上歌舞正浓,许是见惯不怪,这小小插曲很快在另一支歌舞声中平淡。那男人却奇怪地凑过身,借着酒意在她身上胡乱摸索。 其实她早看到他们的王----无名和他的后坐在上座,欣赏歌舞。他们距离是如此遥远,远到她只能以一小小婢女身份,躲在角落偷望。她并不想打扰他的雅兴。可刚那一巴掌,她已极其委屈,他丝毫未动,继续享受美酒歌舞。那一刻她心空荡荡。此时,醉汉借酒撒泼,她无法再忍,心念文爷爷法术,醉汉突然脱去所有衣物,大跳艳舞…… 这下热闹非凡,大汉醉酒热舞,引来轰动。 突然众围观者迅速让出一条道,无名缓步走来,身后跟着妖媚的后。他面容冰冷,高不可视,目不侧望朝前直走,只是在路过众人时,停步抛出一句: “你们,是要我杀了这里所有的?” 她未明其意,所有参宴席者齐唰唰跪地,她被身边婢女压着下跪。突然的沉静,耳边只剩急剧心跳声,透着死亡的颤栗。待他和他的后离去,所有在场者才缓过气来。之前艳舞的大汉脸色煞白,似酒醒,立刻解释酒后失礼,千万不要计较。 后来她才知,曾经有人在他的宴会上耍计谋,结果所有在场的全成冤魂。他世界,害人和受害,没有区别。他不花精力去主持所谓公道,他的世界只有杀戮和服从。 王族队伍又开始往更南方前行,一路山水如梦如幻。她突然觉得师父对他们真是博爱,这城划的如此完美。沿途虽见贫富,却户户安居乐业,和睦融融。他们到底是生活在幻境,还是真实?据说凡人可自由出入城池,可这城门又在哪里?她为何一直看不到??? 队伍走走停停,每到一处,都受漫无边际的盲目崇拜。最后她累得几乎连呼吸力气都枯竭,每夜极度困倦躺下即刻沉睡,婢女一职不易。许是太过劳累,她入夜都睡得很沉。可今晚耳边老是传来细细流水声。她迷迷糊糊摸索着下床找水喝。 “醒了?” 黑暗中传来他低语,她吓得彻底惊醒。只见他斜坐在不远处的靠椅上,柔和月光轻洒,微敞领口露出反着月光的胸肌,极其好看的线条。那一刻,她似乎又睡着了。 “嗯?还没看够?”他浅笑着故意更换个更诱人的姿势,邪气道,“可需要光亮?” 她猛灌自己清水,嘴里“呜呜”不知所云,低头不敢再看他一眼。热流穿透全身,脸上通红。 “你这,到处诱人的习惯!”她终于挤出几个字,“应该改改。” 他缓缓起身,她脱口而出:“别动!我还未穿衣服。” 他朗朗笑道:“我以为你要说,还未脱好衣服。” 她猛然意识到,昨夜太过劳累,自己竟是和衣而睡。一阵蓝光在他手心亮起。周边景物陌生,这里不是她原来睡的客居,又是何处? 潺潺流水滑过耳际,和着他轻语:“良宵美景可短,不可浪费。” 说着,他闪到她身边,如风吹过,再轻轻一带,她跟着他飘出屋外。眼前顿时一亮,青山绿水笼罩在夜幕下,透着一种神秘而恬静,月光银闪,和着流水轻吟。微风轻拂,她禁不住深吸口气,软软倒在他臂腕里。 她想,她陶醉的不是这人间凡景,而是身边的他。 他突然道:“可有感觉?这船,可没有尽头的一直前行,周边景物不重复更换。” 她留心起来,果真一山连一山,山环水绕,没有一处景色重复。船似乎前行很远,天边云彩开始染红。 天快亮了?她想。 “其实,我们不曾移动一步。”他沉声道。 她微微抬头,只望到他下额,轮廓清晰诱人。 “可是你的幻境?”她轻声问。 “不是我的,是整个城池的。”他仰望天空,缓缓道,“是他的。” 156 噬魂魔语 他?难道指师父? 她仰望苍穹,繁星渐隐,彩云爬满碧蓝长空,天渐渐明亮。这幻境至善至美,与真实世界毫无不同。?? “凡人,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幻境也好,真实也罢,对他们毫无区别。如果现实只剩苦痛,不如沉梦长眠。”他淡然。 “你何时放我走?”她突然问。既然他早知她不属于这里,总该有个了断。 “到我无法保护你时,自然会放你走。”他平静应答。脸上似闪而过一丝伤感,触动到她心弦。空气弥漫不散是师父的气息,更含他的味道,仿佛这个城池为他而生,失他而亡。 是他不放她走?还是根本舍不得走? “穿上他们。”他忽然扔给她一套衣物,邪笑道,“本王数到十,如不能换好,本王就要亲自动手。” 她立刻冲回船屋,待他数到五时,已匆匆套好那套平民装。深灰衣裤,有点傻气不过倒也合身。他步入船坞时,也已褪去那身华贵,只留一身不起眼的土布长衫。 那是难忘的一日。他带着她混在人群深处,尝遍当地美食,足迹印满大街小巷,青苔石路。幸福感悟,此时只要眼里溶着他的影子,她就觉得充实。路过街头一打铁铺,他忽然驻步观望,似孩童发现宝物般,满脸兴趣不藏。 “客官,可想试试?”店铺里传来一声大喊,满身肌肉的打铁匠停下手中活儿,边擦额间大汗,边望着他们憨笑。 “嗯!”他兴致顿增,转望她低声道,“你此地稍等片刻。”接着步入店铺认真学起打铁功夫。 她只能立于远处,好奇观望,只见烈焰红铁,伴着“铛!铛!铛!”的敲击声,单调音律激发她内心平和。心湖本无澜,是谁扰动了她? “你看,就叫小噬魂吧。”他闪出店铺,笑着放把短小匕首在她手心,还附精美外壳。 她抬头以目暗表谢意时,望见他额间汗滴,禁不住伸手擦拭。他眼透奇异光彩,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低头,专注于手中匕首,随后小心藏于腰间。 无名,你可知?我如此希望,你心中那把噬魂剑是把普通的剑。 天色微暗,黄昏已至。虽有万般不舍,总要回到现实。她安静随他踏过青石小路,心知那是回船的路。忽然他转向丛林小径,她紧步尾随。大约一炷香时辰后,丛林深处渐现一破落故居。靠近时,她晃眼看到跌落门侧的牌匾,入土三尺,“上宇府”三字辗转尘土,依然坚韧有力,似不肯隐去那段历史。 她依稀记得在他梦里,那三岁孩童梅雨中玩沙,身后少妇面带春风,落花飘零纸伞。 “娘亲!”他曾经这样叫过,美丽而短暂。 他高大身姿傲然于风中,不动不语。她安静站于他身侧,感受当年仅存的那点幸福。如今偌大府邸毫无活气,该是空埋上千年,连回忆怕都残缺。良久他才转身道:“走吧。” 无论那女人杀与不杀,上宇府只能存留在他记忆。因为他们不过凡生百年,而他可长存于天地。正如魅后所言,她何惧只有?凡人一世,来生莫不相记,不过路人擦肩罢了。 一路回船,她不再言语,心底逃不过丝丝凄凉。他又何尝不知? “睡吧。我会送你回去。”步入船舱,他揽她入怀,耳边轻语。她立刻入迷香局,听话入睡,不容一丝留念。 醒来时已是婢女裙服,躺在厢房小屋,身边苍月鼾声四起,无思无念睡得安稳。不远处高床帐帘里,上宇桓小主亦安静无声。她忽然有种“天地皆睡为她独醒??”的苍凉感。而这整个城池,是否只有他看懂幻境玄机?懂欲破,而神固封,千年挣扎岂可安然? “轻羽。”耳边忽然传来苍月细微呼唤。 “嗯?”她轻声应到。 “你可听说段侯爷前些日子自断双臂。”苍月小心翻身平躺,看似睡意已无,聊天兴起。 “段侯爷?”她细想,并无印象。 “就是我们初宿的段侯府,那次晚宴借酒痴狂那位侯爷。” 这一说她记起八分,后来她还赏他自跳一段艳舞。记得当时全场骤冷是因无名离席,后因自己忙碌劳累,倒是不常想起。本就不识这侯爷,只当酒疯。 “这段侯爷名声本就不好。那日居然敢调戏宫里的……”苍月似心有忌讳,此处打住话题,想必当时她也看到细端。 “我当他醉了,继续说,无妨。”她立刻应话,夜色依然浓郁,找个闲聊话题打发时光也好。 “王当场不处理,后由魅后出面,赐段侯爷府邸一桩婚事,许他小女下嫁魔界五恶之一的魔三。”苍月声音明显发颤,似提到魔界带着后怕。 “魔三?”她只知这城池妖魔百万,却不知魔道底细。 “嗯。魔界巨头排行老三。据说是王故以恶制恶。段侯爷向来粗暴对其他女子,这下要他尝尝宝贝爱女受辱的滋味。”苍月接着道,“听说王离开侯爷府时,直接带走段府小姐段程程。段侯爷一路追一路求,前几日居然在王面前,自断双臂求王收回成命。” 段侯爷虽不是善类,这断送一无辜女子幸福亦不是处世之道。至少在她心里,不是正道所为。 “王如何回复?” “婚宴继续,即是明日午时,吉时迎娶。”苍月做个“卡”的暗示,小声道,“段程程算是毁了。” “魔三如此可怕?”她心跟着抖动,他如此虽有杀鸡骇猴之效,但段府小姐怕也是大家闺秀,可撑得住这意外厄运? 忽然上宇桓娇小身躯挤到她们中间,兴奋道:“据说魔界五巨头,各个凶神恶煞,天地不恭!美欲,残暴,疯傻,狂妄,痴颠俱全。魔三排行老三,疯傻无忌!至今已娶十个老婆,据说给虐得最后无一正常。”说着,上宇桓自己打个冷战。 “那么残忍?”苍月吓得面色惨白。 轻羽不接话,分神想着:如果传言为真,这段府闺秀该如何对付? “呵呵!再怎么可怕皆诚服无名哥哥脚下。”上宇桓朗朗笑道,之前恐惧一扫而光,继续道,“十年前,五巨魔联手反王族,若不是无名哥哥暗得天界战神相助,反控群魔,今日城池怕早面目全非!” “小主可是指战神无彦?”听到战神,轻羽几乎跳起来。 “嗯。记得那时我才五岁,缠着哥哥陪睡。那夜忽然有个白衣身影出现,哥哥追了出去。”上宇桓回忆道。 “你如何得知是神?”轻羽疑惑着。若真是师父,不可能不知无名身后跟着女孩。想到这,她多打量上宇桓几眼,感觉她似凡人,不带妖气。 “我不过见那白影和神祭石像相似罢了。后来得知我们神祭的是战神无彦,猜测那晚哥哥定是遇见祭神,才力挽乾坤,重定城池安稳!” “那后来呢?”苍月急切问。 “后来,后来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魔界五巨皆诚服。” 魔界?!师父入城,不可能不去魔界。如黑夜找到亮光,她双眼泛起异彩。说不定…… “城池的魔界在何处?” “呵呵!魔界?到处皆是亦不是!这里妖魔无常,难道你不知?”上宇桓奇怪望着她,似发现异物。此时她无法顾及上宇桓,一心想着魔界还有师父。 果然次日午时,吹吹打打迎娶队伍吉时出现。王也算给足面子,虽未亲自出面,百名婢女外加几箱金银同时赏亲陪嫁。这下可乐坏轻羽,要混入浩浩荡荡的队伍不是难事。她是铁下心要去找师父! 据说魔三迎亲那日,他们的王有急事未能出席。不过魔三只是遣队伍迎接新娘,自己也未曾露面。轻羽混在迎亲队伍里,一路急驰。过丛林走水道,几日几夜不停歇,一路累死不少随从。所赐百名婢女最后不到十名,无数金银珠宝也不得不扔在荒山野岭途中,死伤无数,已无人力继续扛抬。 “这是婚嫁?还是谋杀?”望着又一个死去的姐妹,她干裂唇缝间狠狠骂道。 “姐姐,嫁魔头!真不如路上死去。”一残喘的婢女吃力接过话题。 “她,可好?”她偷偷望着新婚轿,小声问。 六个强壮轿夫似乎还兼职保镖。这一路除了那两个贴身婢女可见新娘,她们这些陪嫁的根本无机会靠近。 “该是活着!不然咱们早散了。”这婢女答得倒是中肯。 突然寒风刺骨,雪花飘摇。路面“嗤嗤”震响,瞬间凝结成一道水晶冰河,延直远方。接着“轰隆!”一声刺耳巨响,河道裂开一大窟窿,“噼啪!”一双长毛黑手破冰探出,然后是庞大躯体,支撑冰面爬出! “哈哈!扰我惊梦!你们都得死!”一阵痴狂疯癫大笑,黑影“嗖嗖!”几下,窜到他们眼前。 “魔三大人!我,我们是给你送新娘!”六个轿夫“扑通!”跪下,其中一个颤声道。 “新娘?!”魔三定下心神,似极度沉思。 轻羽跟着其他婢女自是长跪,此时得机偷窥这魔头。修得人模人样,就是手脚粗毛不去打理,远望倒像几分猿人。 157 魔三之死 一阵黑风粗影,“啪!”地一声,花轿急速旋飞入空,接着碎成无数,一红衣身影同时跌落。魔三虽身形庞大,手脚却是矫健,蹬地一跃,不偏不倚接住红装。 “啊----”一阵惊呼,只见魔三急速落地,扔下新娘,抱头窜入丛林,不见踪影!?? “奶奶的!”红影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嗔怒,“还是如此粗暴!” 声音甚是熟悉,轻羽抬头一看,脱口叫道:“小主!” 那红衣粉装女子正是上宇桓。稚嫩小脸浓妆艳抹,藏不住几分妩媚。这声叫唤引来上宇桓留意,她拖着半散婚服,如团火奔到轻羽跟前,诧异道:“你也给赐陪嫁?” “为何嫁的是你?”轻羽更惊讶。 “嘿嘿!”上宇桓暗笑两声,狠狠脱下外层厚重新服,喃喃道:“憋死我!” “段……” “我就是段程程!”她立刻打断她,转身望着地上六大汉,严肃道,“你们带着这些婢女,穿过前面丛林十里,会看到一石碑,上面写着‘魔三’。那里等我便是!” 大汉急忙爬起,吆喝着剩余的婢女离去。 “你随我来。”上宇桓拉过她,点地跃上枝头,踏枯枝穿行。 “小主认识魔三?”她忍不住问。 上宇桓横揽她腰手,借枝急行,臂力不小,看来不是普通人类。不过这稚嫩外表甚是可人,她无法猜透她本性。 “不认识!” 她更加惊愕!魔三惊恐反应又如何解释? “嘿嘿!我不识他!他可认得我!这城池可有生灵不识无名?我随哥哥多年,他们又怎会不认得我?”她侧目相望,得意至极。 “你哥哥,可知你……赐嫁的到底是谁?” “段程程!不过她早在荒谷域随段府高手潜逃。” 她想起送亲队伍确实路过一段荒谷,全是黄沙和怪石!行路艰难,水食断链。大部分随从和婢女都给派出寻找水食,回归的不多。几乎覆没之际,偶遇一商队。命在旦夕人人自危,皆无法多虑。负责看守侍卫婢女亦是如此。看来,他们就是那个时候救出段程程! “你来自此地,不怕你哥哥发怒?”半路截婚,无名不可能不知? “呵呵!哥哥现在忙着。再说他已好久不过问我这个妹妹!消失数月他亦不会挂心!安了!”她拍拍她肩,笑道,“据说魔界诡异刺激!我就是要来瞧瞧。” 果真初生牛犊不怕虎,轻羽暗地为她捏把汗。 “姐姐也不是陪嫁吧?”说时,她跃下树枝稳落枯草间。 “我确实入选陪嫁之列。”记得当时她混在候选中,略微施法,负责挑选陪嫁婢女的管事自然定下她。一路收敛随群,倒也未曾引出麻烦。 “姐姐这副尊容只能忽悠这些未见世面的小喽啰。王城数万,谁不知姐姐?!”她细细打量着她,继续道,“哥哥看得再紧,这次怕要疏漏了!” “不瞒小主,我来至仙山,闯此地不过为寻师父,即是小主上次提到的战神无彦!”她坦然道。 上宇桓并不惊讶,似乎早知她底细,沉思片刻接话道:“其实我并未见过此神。不过十年前,上善暗动魔界,大家有目共睹。哥哥借神发威,才勉强压下。” “上善?”她记得这个名,那次出猎一老者殷勤献礼,不就是打着上善大人名头? “据说上善出生妖魔界,乃妖魔**之物,不知其父母。刚见天日便被遗弃魔域断天谷。幸得残二魔头路过,本拾来断肢取乐,却不料此魔婴天生奇异,魔骨奇强,百折不断,乃万年不可遇之奇才。残二魔巨大喜,养之为快,训其为奴。百年后魔婴渐成,以残暴著称,魔界再次掀起暴风雨。”上宇桓说得眉飞色舞,她听得心底透寒。这神封城池下魔界依然如此猖獗? “上善欲以王为敌?”她猛然想起丹红之毒?是谁欲害无名? “哈哈,要凡人臣服已不易,更何况这些巨魔?谁甘心称臣?被困神封之域早已心存恶气!相互厮杀解气日子反而容易打发,欺负**弱小更是惬意!而诚服一王,诸多成规,禁足千年,他们能不群起发狂?暴行不断?” 以暴制暴,顺着他们同时牵制他们,这城池才得以维持奇特平衡。她开始理解无名的苦和意。 “后来如何?”她急切追问。 “若上善不越魔界,千年无事。却不知为何,十几年前,他突领上万魔怪冲入王宫,见者杀!死法恐惧!老少妇孺劫不复!宫中大多为凡人,名为任职实受无名之护。可惜那日无名哥哥不在深宫,死伤过半时,祭司殿才出面遏制!”上宇桓那时该有孩童记忆,看她神色似亲身经历。 她安慰道:“残忍过往,不回忆也罢。” “我还算幸运。当时跟着魅珞去祭司殿请安。无名哥哥不在宫中,生死不受威胁。祭司殿本不想插足。那些凡人走卒之死,在他们眼里不过如杀只鸡鱼做顿好菜罢了。幸得魅珞万般请求,三祭司才出面平息杀戮。” “三祭司?”恍惚中,她记起那尊女雕像。 “三祭司虽为女妖,却稳坐权贵。当时她一令下,残二魔火速赶到,收服上善。听说‘上善’此名还是当年三祭司所赐,知二魔残忍无道,故名‘上善’安之。” 千年城池,怎会无故事?她忽然很想捕捉这城池故事,点滴与他有关。 “后来在三祭司调解下,上善答应统管魔界,不再无故惊扰城池里的凡人。”上宇桓注目远处,接着道,“前面就是魔三府邸!魔三不可怕!就是有些痴疯!” 轻羽远望,只见枯木丛林紫雾弥漫,哪里有府邸? “这叫紫雾林,遮凡人的眼。姐姐随我来便是。”上宇桓拉过她右手,急步进入紫雾林。 她顿感周身冰冷,魔气浓郁。片刻功夫便看到刻着“魔三”的石碑,却不见大汉和婢女们。她正疑惑,突然“啪”地一声,一血淋淋手掌惊现石碑,死抓石头似死前挣扎。她惊跳后退三步,上宇桓立刻绕过石碑查看。刚后退只是突然吓到,定心后她紧跟过去。 只见一婢女只剩上身,下肢不知截断何处!残躯喘着余气,久未咽下。上宇桓毅然掐断她脖子,结束这非人折磨。她看得心惊,只闻上宇桓声音耳边传来:“妖魔界残杀再正常不过。你既决定跟来,就要习惯!” 明显地,魔三府有事发生!她理智回归,紧随上宇桓急行。越靠近魔三府邸,紫雾越浓。而路边残肢不断,似场杀戮刚刚结束,或者并未结束?段侯爷一家看似凡人,幸好段程程半路逃脱,不然今日场景她怕早吓死百次。 说是魔府其实不过一深山洞穴。入洞不深紫雾渐淡,空间渐宽,家居物品入眼,水晶石刻而成,倒是奢华。如宫殿般,这里是洞中有洞,凡世所有此地不缺。不少新置家居挂红布彩,为这婚礼倒也准备一番。只是此时不见半个魔影。 不是说已娶十个老婆?她心底抽悬。 “随我来!”上宇桓脸色惨淡,确切说自从进府地,她一直沉脸默不作声。 急步出石洞,上宇桓拉她朝枯林狂奔。半只香功夫她们便到一深谷边缘。只见紫雾浓郁不散,无法目视谷底。上宇桓二话没说拉她跃入谷底。她紧抓上宇桓手臂,吓得不敢出声。原谷底不深,却是迷雾连天,脚下松软不知踩在何物之上? “紫雾谷是魔三府遇敌时最好藏身处,我也是听无名哥哥说过。”说着上宇桓手中升起一团蓝焰,照亮脚下寸步之地。 轻羽低头一望,惊呼弹跳起来!可惜不能驾驭腾空,最后还是落在软物之上----不是路面,倒像腐肉垒成。 “紫雾来自魔尸。此地是紫雾根源,自然少不了魔兽尸骨千年累积。” 上宇桓继续前行,她紧随其后。百步后路面突然下滑,她几欲摔跤,幸得上宇桓及时拉住。跳下斜坡,她感觉脚底变得坚硬,该是踏上石路,禁不住回望,一巨无头巨兽横趴路面,紫气漂染。原来刚才她们正巧落到腐尸上。未行几步,她突感脚下冰冷,低头一望,妈妈呀!一双枯瘦手正死抓她双脚。 上宇桓听到声响,急忙蹲身查看。蓝光下映出一张干枯面容,不过人模样的孩童,正惊恐望着她们。轻羽停止挣扎,也蹲身观望。孩童随即松手,却趴在地上不再动弹。 “走吧。”上宇桓轻声道。 “他?” “已经死了。”上宇桓拉起她,步行如飞。 紫雾重重,一路来也能看到不少魔兽人尸或倒挂枯枝,或半埋泥土。突然空中传来阵阵怒吼,接着一阵利刃撞击声震颤山谷。 上宇桓立刻熄灭手中蓝焰,拉着她跃上高枝。枝头换位,渐靠近魔声。隐约紫雾中,轻羽见两黑影生死搏斗。想看真切无奈紫雾萦绕,而上宇桓未在挪动半步。 “哈哈!赐婚为由,灭我为实!我亡不惜,可我魔三府上下,总有不该亡者!”魔三狂笑,巨大身体突然跪地,接着裂成两半,脓血内脏流满一地。 死得极其惨烈! 158 魔口逃生 对手黑衣束身,披风斜帽,身型与无名确实有些相像。上宇桓稳住轻羽几欲冲出的身体,双目暗示:不可轻举妄动!她立刻冷静。待确认黑影离去后,她们才落到魔三身前。上宇桓上前仔细查看,轻羽无法忍受脓血残尸,背过身体,呕吐不止。良久她才怯生问: “小主可知那黑影?” “看不真切。”上宇桓飘到她身侧,黯然道,“走吧。” 魔三能排魔首前列,自然不好对付。而这一剑劈体的本事,除了无名还有谁可做到?可无名要杀魔三,何须理由?她低头苦想理不出个头绪,忽闻身后一声吆喝:“找死!”接着眼前黑影一闪,瞬间落入一魔怪手中,同时身侧上宇桓也在另一魔怪怀里挣扎! 那两魔怪高达数丈,皆修成四肢,分手足,人模人样。全身僵硬肌肉块,青筋暴敛。藏青色面部将各个肌肉细胞汇集成饱满状,交织成态显得臃肿。在暗淡的紫雾里,显得极其狰狞。远望之,如万古深渊爬出。簌簌冷风横扫而过,划到狰容瞬间,他张开硕大血口,露出尖利獠牙,无比凌厉。轻羽害怕恐惧到极点,却不得不强行冷静。 “魔大,她好像是上宇桓?”只听其中一魔怪道。 “哈哈,正好祭奠死去的魔三。无名连五巨魔都敢动,我们杀个上宇桓又如何?”魔大痴狂笑道,硕大眼瞳横扫不远处那堆血骨,眼露凶残。口中臭风吹得轻羽恶心。 “如何确定是无名?” “这死法,除了无名还有谁?魔三死得凄惨!我这老大绝不罢休。”魔怪早色眼欲滴望着手中轻羽,长舌伸出猛舔嘴边。 “你打算如何?”魔怪继续追问。 “以后再说!现在先让咱们爽爽!”说着“呼!”地一声,抱着她步入丛林。 每踏出一步,犹如万千斤钢铁浇铸之力度,在苍茫大地上深深刻录行走坑痕。硕大的痕迹如蜘蛛网状般朝着远处延伸开来。大地开始龟裂!颤抖!和着轻羽的心!漫无边际的恐惧和无助!而耳边上宇桓的挣扎惊呼更增添她的绝望和心痛…… 粗暴急切地撕裂衣服声尖锐刺耳,黏糊脓液沾满她的脸。肌肤在利爪撕扯下划开一道道口子。她仿佛回到菱兰的噩梦。然真实的恶臭,衣服碎裂的声音,还有肌肤上刺骨的疼痛,时时提醒着她这不是梦。她拼命挣扎,欲推开魔体,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却强忍不出声。心底清楚,那凄凄地叫声,会更加刺激魔性兽发…… 无名,你在哪里? 那是从心底发出的呐喊和哭泣! 浓郁紫气突然淡去,似有道光刺眼闪亮,又顺道熄灭。她身上的压力瞬间消失,紧接着一件黑披风飞落,把她紧紧包住。淡紫雾间那熟悉的身影,让她顷刻泪崩。他眼里的刚毅坚定,如铜墙铁壁瞬间止住她身心的崩溃。哪怕他只是站在远处,凝望她一眼,也足够她坚强地面对所有苦痛! “嗷嗷----”魔兽巨吼从他身后传来,空中低嚷,“无名!” 一道绿光“嗖!”地穿过薄雾,破空飞袭,却是冲她而来。袭弱避强,得不到便毁之!她弱比鱼肉,如何躲避?一声冷笑,无名早已闪到她身前,抬手间利刃已握在手。血沿着碧绿利刃滴落,缓慢融入她身上黑袍。她含泪凝望,他双眸眼里写尽复杂的温柔。耳边仿佛听到他轻语:别怕。 “上宇……桓……”她吃力吐出三个字。同入魔手,不知她?接下已不敢想象……只剩无尽哆嗦! 突然紫雾浓黑,耳边飕飕冷风,似有百般黑影四周飞旋。无名立刻左手揽她在怀,右手持噬魂。 “嘿嘿!就不信你能赢得过我的百魔阵!”阴森话语回旋空谷,“魔三不会枉死!” 百影哭魂,千手掏心,万剑横飞。她紧抱无名腰身,无法助他一臂之力,至少可为他挡些剑雨。当时她是如此执着地想保护他。却不知无名噬魂,出鞘见魂,嗜血定追!蓝焰焚烧,噬魂成影筑成高墙。他突然推她出蓝焰护界,同时熄灭所有魔焰,只双目紧闭,持剑立于苍茫之地,任由万剑割体,血肉横飞! “无名!”她无法直视那惨景,欲冲回他身侧,双脚却被凝固无法动弹。 突然寒光破影,只见他侧目转身瞬间,朝着一巨魔黑影,以破天剑势划空“z”行。“轰隆!”一声巨响,百影顿散,只留几块巨残体横躺地面。原来百影千手,只有一个真魔。幻剑和真魔砍下伤痛不尽相同。他用身体承痛感知真魔所在,最后一剑定音! 她终于可冲到他身侧,却只能抱住他腰身,默然泪流。他抚过她腰身,急速撤离。只听浓雾里传来另一声低吼:“贱货,居然想用丹红之毒!幸好……” 她感到无名突然僵硬的身体停在半路。而后他甩开她独自闪入紫雾,接着几声恐惧尖叫……她颤栗着不敢挪步,直至紫雾散开,他抱着一具弱小身体出现在她眼前。她不敢直视他们,低头咬着唇瓣忍住哭泣。颤抖的双手紧拽住那件黑色厚重披风,裹住自己残躯。 一路沉默,她紧跟他身后,回城的路甚是遥远。而他并不急着回城,只是辗转枯林,很快来到附近小镇,接着在一客栈,她见到素苫和几个黑衣随从。 “你带她去上房。”他朝一黑衣随从吩咐后,转望素苫道,“你随我来。” 望着他们消失在厢房,她带着无比沉痛的心情,跟随黑影侍卫步入楼上厢房。接着客栈丫头急速入屋,热水沐浴,美食等候,照顾得无微不至。热浴之后,换上一身洁净裙服的她,面对一桌美食却毫无食欲。待丫头们撤离,她静躺床上闭目疗伤。 “让我看看。”耳边忽然传来素苫亲和话语。 她猛然睁眼起身,急切道:“她伤得如何?” “还活着。”素苫露出一个安慰笑容,“让我看看你的伤。” “我无事。不过几道划痕。”说着,她听话褪去衣物。雪白肌肤百道划伤已凝血。再痛亦痛不过心的决裂,相比之下,这皮肉伤早感觉麻木。却不知那沐浴之水,早溶着他药粉,疼痛不复,心亦安抚。 “只需几日可复原。”素苫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挑副膏药小心给她涂抹。冰凉舒适,她居然昏睡过去。 “可需再给上宇桓小主安神?”迷糊中她重新听到素苫柔和声音。 “嗯!让她多睡几日,回宫再说。”他低声应答。 “上善那边,主人打算如何回话?五巨魔一日亡三,上善大人可……” “我自会处理。” 接着声息安停,她无法清醒亦无法安然入睡,感觉有只温暖大手一直紧握她双手。掌心厚茧,磨难的鉴证,刻入她心。不知何时,她又陷入恶梦,辗转荒乱中抓住一手掌指头,才稍稍定心。 次日醒来已是天明,厢房内只剩她一人。挪步下床,她走到木窗边推开窗户,寒风送凉,她立即清醒不少。忽然“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她紧张侧望,身体急剧抖动。见是他的身影闪入,她才略微宽心,急忙坐到桌边给自己倒茶,缓解刚才的紧张。这连日在恐慌中生存,她几乎走到崩溃边缘。 努力想藏的恐慌逃不过他的眼。他走到她身侧,握住那只微微抖动试图倒茶的手,藏于自己怀中。 “对不起。”她贴在他胸前,开始哭泣。 “你何错之有?”他轻抚那头长发,丝丝顺滑溜过他指间。 “我只想找到师父。”她怯生解释。 “你师父岂会入魔域?那些地方岂会入他眼?”他略带嘲讽。 “小主她?” 他掌心滑落至脸颊,捧起她的脸,不由分说摄住她的红唇。启开那抹羞涩,深入齿间,动荡心扉。温暖如清泉,滋润干渴镌刻思念……无法逃的魔网,她带着他的气息,越织越密。 他终于放开她柔软的唇瓣,热吻滑落颈项,狂热地欲更进一步时,她突感全身剧痛,百道伤口重新裂开。虽强忍着不出声,额间汗珠却出卖她的隐忍。 “嗯?”他忽然冷静,望着她紧锁的深眉,轻轻撩开她的衣裳。重新沁出的血沾满底衫。他毫不犹豫抱起她,跃出客栈,往古林深处急驰。 “我们去哪?”躲在他怀里,她禁不住问。 “断天谷!” 步入古林,他周身蓝焰自成,温暖如火亦坚固成墙。当时她并不知断天谷是何地,只知有他相伴,天堂地狱皆无所畏惧。穿过古林,他点着树枝凸岩,攀爬而上。几个时辰后,他们来至一悬崖顶端。碧空白云似伸手可触,脚底亦白云朵朵雾气浓浓,耳边似有潺潺的流水声,像天界里传来的仙音。 他低头深望,嘴角露出一抹神秘微笑,而后紧抱她身跃下深谷。“噗通!”一声巨响,她随他沉入水底,片刻之后双双冒出水面。原来悬崖下是一池温泉,可容纳百人。暖雾游离在水面,各色沉花漂浮,碧蓝天空高悬,高山绿树环抱,好不惬意。 159 情到深处 “断天谷是一奇异疗伤之所。千年前我魔域练剑,重伤逃生时误落深池,意外发现这温泉之水有奇异功效。”他边说边轻解她衣裳。 不知是泉水太过温暖还是她心底有份悸动,她脸颊红润,肌肤火烫,禁不住沉身深池,感受温泉的温柔,同时避开肌肤相对的尴尬。他脸上露出一抹极好看的邪笑,径自游到一侧,靠着岩石闭目静心,留她独处。 她大胆换个睡姿,让肌肤尽情享受泉水奇异抚摸。伤口疼痛渐失,划破肌肤奇迹般愈合。师父对他们真够仁慈,连如此神奇的仙池都划在城里。 天色渐黑,她却不愿起身。他亦不作催促,反手幻化出几团蓝焰,繁星下如灯笼高挂半空,洒下幽蓝灵光。池面波光闪亮,迷幻如梦。她在梦中沉睡……师父曾说,情到深处便是天经地义。她偷偷重温那场情到深处的缠绵之梦,如今夜的温泉般暖着身心…… “又梦到何事?”他声音虚无飘渺滑过耳际。 “没事。”她重新把头埋入深水,良久才探出水面轻声问,“你如何感知我……我有危险?” 她心里一直存疑,他怎会如此及时地出现在魔界? “嗯,造小噬魂时溶入些妖魔血。”那好听的声音又轻飘过池面,“只要你紧握住它,我心会跟着感应。之前未告知,是怕你无端拿捏玩耍,我白心疼。” 她忽然想起当时,恐慌中确实抓住怀中小噬魂,欲自行了断。原来她这把小噬魂也不是普通匕首。 “你何时察觉我……我在你梦中……”她继续小心追问。 “你说呢?” 忽然泉水微澜,一不留神他已窜到她身侧,“呼哧!”一声冒出水面。她下意识缩成一团。他抓过她的手,掌心间轻揉。温和柔软带着几分力度,她再次酥软。 “放轻松,我又不会吃了你。”他斜着脑袋凝望那张绯红的脸,忽然邪笑道,“嗯,说不定会。”随后他指尖滑过她的唇瓣,留下淡淡花香。那是自然清香,无需施展迷幻之术,她已陶醉在他深眸里。 “在我的幻境里臆造缠绵之梦,岂能只如你愿?”他凑近她脸侧,轻咬细嫩耳垂,舌尖玩弄。那一刻她几乎昏睡过去,带着甜蜜…… 原来那个缠绵之梦是他们一起编织的。 记得入梦时她被卷入他和魔兽大战。最后她以为是自己救他一命,却不知是他一直护着她。他们从巨兽身体跌落的那一刻,她已跌入他的幻境。她按照自己的计划,幻造一坚固房屋,一暖炉还有一女子,名叫“菱兰”。须不知他早破她的入梦之术,看清她的样子。当时她按照他的意愿拿捏出来的影子,却是与她分毫不差。难怪梦里梦外,他的吻情虽落梦影,却和吻在她身上一般真实。 当时的轻羽并不知,那是羽姬的幻境之术。羽姬潜心修炼千年,终于可破无彦梦术,无奈无彦再也不现身在她梦里。于是她把此技传授给无名,希望有朝一日无彦见怜入他梦。而他有能力破梦境苏醒,见一眼他生父----无彦! “可否不要再造幻境?”她微微抬头,接住他的吻。 温柔的唇,有力的拥抱,身心瞬间融化……他轻抱她上岸,蓝焰紧裹,温情燃烧。她静靠在他胸前,感受不断传入背心的体温。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他肩上,偶尔会有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到她脸上。 他似乎在等待着……而她又期待什么…… 她微微抬头,望着他那长睫毛上托着细小的水珠,闪着迷人光亮。他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低头。对视瞬间,他眼里透着奇异的蓝……那蓝?是神族的象征! 她心底一阵震颤。当时她一直以为他是妖,并不知无名深藏一双神族的眼,乃神族的后裔。 “你,在等什么?”她细语。 心底祈盼他明白却又害怕他洞悉那点小小的期望。 “等你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他顺手撩开她耳边湿发。 她想要的---- “我想要的,你愿意给么?”她有点害怕地在他怀里微颤。 “嗯!愿意!” 他一只手掌托住她的脸,滑过眉间,吻落唇瓣,温柔进而疯狂。她在他掌心变得火烫,天旋地转……他带着她,顺着她,让她为他,完完整整地开放一次…… ----我想要的,不过是你这一刻的温柔,属于我一个人的温柔。用我不到百年的生命,在最美丽的时候,留你瞬间的永恒…… 师父,我终归逃脱不了这红尘的束缚---- 那一夜的美丽,如果让她随后死去,生命亦毫无遗憾。 …… 他枕着她的腿,迷糊入睡。她理顺他耳边细发,手却禁不住停在眉间,突然很想探知他过去的点滴。 “不要看。”他喃喃细语,似不经意捉住她的手,停放在心间。双眼依然紧闭,似乎还在睡梦中。她感受着他的心跳,一起一伏,平静无澜。忽然他低沉而温和的声音传来:“你想知什么?我告之便是。” 她低头在他额间轻印一吻,柔声应道:“你想说的即是我想听的。” 他眼皮微微闪动,并未睁开,唇瓣未启,耳边却传来低语:“三岁入祭司殿拜魔学道,修炼魔剑噬魂,嗜血如狂,吸魂过万。凡在我剑下死去的,定不会重生。六岁杀尽原先所谓王族,取而代之。她想做的,我都替她做了。人兽妖魔不服者,皆成我剑下之魂。” 他口中的她,该是梦中看到的女人----他娘亲羽姬。她紧抱住他,深感他的无奈。这一切皆不是他可控制和选择。?? “噬魂吸食的是天地间所有生灵的精华魂魄,是把很有灵性的魔剑。在我失去意识时,它会誓死护佑,要伤到我,必先拿下噬魂。而这天地间,除了我目前还未见谁可碰到它。在我意识清醒时,它似乎喜欢和我斗,有时是它操控我,有时又是我操控着它。后来我终于明白,我不过是她手中魔剑。整个城池诚服的是我,我却要顺服于她和他们,半点忤逆不得,包括娶个……” 原来那是场无奈的婚姻。她还神游在故事里,他冷不妨坐起,把她拉入怀里,小心揉着她掌心。 “那晚入梦,噬魂比我先找到意识,故而伤到你。”他低下头在她颈项印下一吻。 “是我不够小心。”她喃喃应着,魂魄早已飞到九霄,只顾回味颈项的麻痒和他的爱抚。 “十多年前,上善反主,城池大乱。那次虽得她出面保住王宫。上善却不服,明里暗里妖魔猖獗,噬魂感应几欲反控我意识。呵呵,我本他们其中一员,顺其道取其悦才是正理。我不恶,他们更不服!”此时他仰望夜空,似沉在过去回忆,脸泛青光带着狰狞笑意。 “可你不是他们。”她细指轻抚那张轮廓清晰的俊容。无论他成人成魔,在她心里已不可取代。 “魔剑失控,我屠杀城池上万妖魔人兽!王宫,祭司殿,以及整个城池皆惶恐!他们如鸟兽散拼命前逃,却无路可走,最后纷纷奔向神祭场,求神庇护。上宇桓是最后也是唯一一个在我剑下逃生的。那时她不过四岁,躲在神像脚下,不哭不闹,只把手中苹果递给我。在她心里,怕是简单认为满脸残暴手持长剑的我,只想抢她的食物…… “许是那双透彻眼眸唤醒沉睡的我,反控魔剑才停止那场屠杀。那晚我入梦很深,在神祭场和无彦大战上千回合……” 师父?平静心湖仿佛扔进一块小石子,泛起小小波动。 “醒来后,突然明白很多事理,也奇迹般地控制噬魂。十年未曾失控,反而剑气大增,上善不得不服!我虽不能阻止它尝血追魂,但尝谁的血却由我控制。后来我留上宇桓宫中,赐王妹之名。不知为何对她总有几分怜惜,许是偏爱上宇这个姓氏。” 上宇??无名,这曾是你最初的名字,她心里默答。 “那晚并不想要你的血,怕是梦中意识未曾恢复,噬魂自行护佑才伤你!”他歉疚地凝望着她。 “嗯,不想要血,想要人。”她懒懒附和着。 那个失败的梦,他几次挑起那盘火焰,她记得可清楚。 “是挺诱人的……”他的手又开始在她身上窜动,很轻易点燃那团火。 她顺势拉下高高在上的身体,尽情送上香吻…… 毫无疑问,她爱上他,她想他也是爱她的。 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 “上宇桓……”她欲言又止。 “她……并未受外伤,断天谷对她无效。我已遣人送她回宫,素苫会照顾好她!”说时他眼里闪过一丝哀痛。 一直萦绕他们的蓝焰退去,他起身抬手间,悬挂枝头的衣服飘落他手。入水之后他退去她的衣物,当时并未留心。原来他早把它们抛上高枝,一夜凉晒,此时已是干爽。当衣物送至她手时,带着微微预热蓝光,暖意无限,直延至她心。 她忽然想为他做些事,哪怕极小不起眼的事。 如果只剩一火柴的温暖,我愿为你点燃。 160 城池绝恋 回到客栈歇息片刻,老板自是上好酒菜伺候。她心情稍微好转,在无名“不可不食”的目光下,咽下不少饭菜。接着随从牵来一匹黑马,无名抱着她扬长而去,目的地自是王宫。也许那里才是她的安全之地,是他时时可保护的禁地? 策马疾驰,一路风尘。她在他怀里睡睡醒醒,不记得走过几个日夜,只知心头一直温暖,紧抱他腰身的手不舍得松开半刻,生怕一不小心他会消失在尘宇,再也无法搜寻。 终于遥望到碧蓝天空下的王室堡垒。巨石城墙高达百丈,蜿蜒消失在古林深处。不知多少故事悲歌在此地千年凄婉弹唱?如今乃至以后,她又能走到何方? “轰隆隆!”巨响,王城之门急切敞开,似迫不及待等待他们的王回归。五大魔头一日三亡,确实让他们惶恐不安!望着厚重王宫石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却不见任何迎接的身影,王城静得可怕。她突然有种不祥预感,环着他腰间的手更加紧扣。他虽不言语,双目却警惕地感应四周,应正她的不安。 突然天边黑压一片,浓云般滚滚袭来,瞬间盘至头顶。原是上万狂乱黑鸦如中魔道,凄厉惨叫俯冲而下,撕咬狠啄。马匹撕裂长啸,腾空狂踢前蹄!无名立刻抱起她,踏马背跃入高空。只闻“嘶----!”地一声惨叫,黑鸦群扫过巨马,只剩一副白骨,瞬间摊散在地。 看得她鸡皮满身,回身紧抓无名腰身,藏头在他胸前,那里是她唯一的港湾。此时无名已长剑出手,带着魔光横扫万丈。“噼啪!噼啪!”黑鸦死前扑翅抖落,如黑雨般倾泻而下,道不尽惨烈和壮观。 “上宇桓虽不是你亲妹妹,却也是我亲手带大,如我女儿!唆使小主入魔界,护主不周,该是死罪!那女人不但扰乱祭祀,还乱后宫!”魅后怒吼之声空中盘旋,久久不歇。 “呵呵!”无名一声冷笑后应答,“你为何不问问她手中丹红从何而来?魔界险恶她岂会不知?” “哈哈!你今日定要护她?”城墙高处突现双头鳞龙,魅珞手持银杖稳立双龙头间,红裙飘纱艳染青鳞。 “你说呢?!”无名剑影劈落最后一只黑鸦,脸上依然挂着那抹寒光,挽着她的细腰缓缓落地,不曾斜视魅后一眼。 城墙周围再次喧闹不已,数万黑鸦“呼呼!”扑翅而来,似杀不尽斩不绝。 “这些黑鸦能耐我何?”无名一声厉喝,蓝光护界紧绕她身。接着他腾入高空,噬魂狂舞。蓝光如弧形扇叶旋飞,黑鸦竟然倒流如气,迅速吸入他剑体。天空顿时露出些许蔚蓝。 魅珞突然狂笑:“当然不能!但他们都是你的臣民!杀吧!哈哈哈,杀得越多越痛苦,越知道自己是谁!” 臣民?她心头巨颤!难道他们皆是---- 只见无名俯冲而下,噬魂呼啸直插入地,最后只剩半截他的手臂。黑鸦跟着入地,眨眼间把他深埋! “无名!”她大喊着想冲到他身边,可惜蓝光紧锁,无法移动。 “你要杀的是我!不是他!”她望向魅珞,嘶哑狂喊! 看过无名以身试魔影百剑,他何曾畏惧那些所谓伤痛?这万鸦若是他臣民所变,他岂会惧怕他们撕咬?刚才噬魂入地,明显就是他在遏制失控地屠杀!然他不杀他们,魔变成黑鸦的他们又岂会放过他? 啄食之痛,如若他早已麻木,她却如同身受。如果那女妖真心恋着他,又怎会好过?双头鳞龙仰头长吼,口吐烈焰,似发泄魅后心底的愤怒和绞心的纠结!突然万鸦惶恐,猖狂逃离!她望着鳞龙上的妖艳女子,千年之恋,她岂能狠心?他又怎会不知? “你早知我不会杀你?!”听是疑问,其实魅后心里比谁都明白。 无名抽出深入地壳长剑,藏回心间,同时冷斜魅后一眼,转身抱起轻羽。突然空中传来一阵诡异狂笑,气势排山倒海,整个宫殿跟着摇晃。眼前猛然亮起一片绿光,成千上万黑幽灵冲出魔光,恶狠狠向他们扑来。 她竟如着魔道,无法动弹!无名立刻转身,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墙,用自己身体挡住翻涌而过的魔光波浪。她的心给狠刺一刀,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痛,虽然他总说他早不知痛为何物,那张脸依然漾着熟悉而温柔的微笑,丝毫不见苦楚。 “这城池已易主!难道你感觉不出?你现在还杀不了他!”魅后大喊,同时双头鳞龙朝他们飞奔而来。 无名冷静地看她一眼,飞身跃上鳞龙。他温暖气息一直环绕着她,似给她勇气和力量。她颤抖的身躯开始缓和。其实她并不怕死,只是为他心痛。而这凡人之躯在这样的场合,会有自己的反应,她是如何也控制不住的。 魔浪如澎湃发怒的海浪,带着绿光劈头砍下,一浪高过一浪!双头鳞龙浪里翻滚,死里求生!无名和魅后相互对视,同时一越而起。她腰间红带滚滚划过魔浪,无名持噬魂踩踏丝带驰行,冲向魔浪源头!而此时的轻羽,被道红蓝光包围,定身在鳞龙头间,不停远离王城。这蓝中透红的光如此和谐。她心黯然,那红光是妖后所使。为了他,她居然也护住她的性命。 无名,你可知我多么希望,此刻能留你身边的----是我。 绿魔浪,红丝带,蓝光魔剑,整个王城如沉入烟花般绚烂!红丝带稳固如桥梁,无论巨浪如何翻滚,终不可颠覆。无名冲到源头,长剑直入。魔浪巢穴似被狂捣,涌动不歇,居然推到厚重城墙。巨石纷纷跌落,瞬间被吞噬。转眼已是百个回合,城池光亮依旧,无法停歇!宫殿开始倒塌…… “闹够没有!”一女子长音破天!万籁俱寂! 那女子显影高墙,高挑艳丽!白裙百丈,飘然城墙!那双眼透着神秘妖惑!她身后站着一个影,精小干瘦,黑披风连高帽,严遮脸目。 他生死无惧,斩妖魔不眨眼,却不得不屈服一个女人----他的娘亲,羽姬! “即便魔头生吃掉那两个女人,也轮不到你来杀!那是你王的承诺!”那女人声冷严词道,“妖魔界本就禁止凡人入足!他们守约不出魔界,却依然死在魔界,王界之王,如何向他们交代?” “魔界接受赐婚,理应善待!”他仰望那女子,如同陌路。身侧魅后终究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无名立刻伸手扶住她。而自己嘴边那丝血迹亦刺目。此时双头鳞龙早已停止逃命,立足不远处观望。他们间的纠结自然轮不到轻羽插足,但因有他,她无法不上心。 “上善,你要如何?” 那女人拂手过长空,绿魔浪自行收缩,成一身材修长,容貌俊美的男子,居然暗藏一双和无名一样凄冷的眼。 “魔界乃我天下,一日失三巨魔,这道自是要讨!”他看似安然无恙,面带嚣张。 “为一个本该成为祭品的凡人!真是笑话!”她转目望向不远处双头鳞龙上的轻羽,声音不大,却能镇住所有在场者。 不过那女人一个眼神,无名已冲到她身边,一把抱住她吻住双唇。那是一个极短的吻。他松开时,她感到嘴里一阵苦涩,似某种药物在融化。她疑惑相望,他只紧搂她的腰,眼神复杂却不慌乱,似耳边细语:等我! 尔后她闻到熟悉的花香,根本无法多想便昏睡过去,迷糊中听到那女人声音:“带去祭司牢先关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狭小的地牢里醒来,忽然明白这是他们给她的裁决----没有期限的关着。这地牢四壁皆为坚硬石块,阴暗潮湿,只有微微火光从石门上一小小透风处落下。她仿佛又回到了菱兰的噩梦,唯一能支撑她活下去的,只剩无名那最后的眼神:等我。 侍卫们看她醒来,迫不及待按常规用刑。她想他们不过是在履行公事罢了。既是牢狱又怎可不受牢狱之苦?看着他们对她的**用尽酷刑,听着自己凄惨嚎叫,她神经却丝毫感觉不到痛。那些酷刑好像是加在别人身上一样,而她只是个看客? 她顿时想到是无名的药,封住身体所有痛觉。可他封不住她的心。每到深夜,当一个人蜷缩在角落时,心就开始裂开道道口子。她从未如此渴望见他,通夜不敢闭眼。这祭司殿是魔的天下。她记得菱兰的梦,石牢地狱和蹂躏!她怕一入睡就会成为下一个菱兰。而她也不敢再紧拽小噬魂,因她不能让他感应心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拽紧自己的拳头,不让泪流。 如此度过两三日,几个新送来的囚犯立刻吸引牢狱侍卫们全部兴趣,渐而忽略她的存在。除一日一餐按时从门洞里送进之外,再没有谁要带她出去用刑。 她不知这样的日子要度多久,但她坚信他一定不会放弃她。 161 魔界婚嫁 意料之外,第一个出现在她囚室的居然是妖后魅珞。那日她一身富贵,如寒冬盛开的牡丹,不可思议的错季独放,点亮这小小的地牢。前后几个婢女把囚室挤得水泄不通,手中烛光亮得刺眼。 囚室委实狭小,小到她可听到她们的呼吸。而此时的她正蜷缩在冰冷石床角落,身上挂着早已破烂不堪的牢服。很佩服自己,那一刻她居然能平静与她对视。 “我不会杀你。如你死,他会恨我永生永世。上千年给恨着,断然不是好事。”魅后淡淡道,“一个凡人百年后也烟消云散,我何须计较?却不料上宇桓太高估自己,差点乱了这盘棋!” 又是哪盘棋?难道这一切又是计划之中?她虽不出声,眼里却露出好奇。 “段程程和魔三的婚嫁早定在十五年前。段程程天生弱骨,六岁都未能行步。段侯爷求得魔三,以幼妻身份长留魔界断天谷十年。魔三坚守诺言护她十年,温泉浸泡,朝夕相对。对于一个没有机会见外人的女孩来说,无论魔三长得如何,皆是她心中的英雄。” 魅后这话没错,孤寂无助时更容易感动。轻羽低下头陷入沉思,自己对无名是否也是如此? “十年出浴,美若芙蓉!魔三自行惭愧,坚持送她回城池。这城池里不缺风度翩翩男子,才华横溢配佳人才是正道。照魔三的话说,她未曾有过机会选择,又怎知自己真正想要?”魅后停顿片刻,双目凝视她眼眸,似探她有何反应。 她依然面无表情,沉默不语。她有何资格发言?他们的游戏,她不过是个无力反抗的猎杀对象,连命运都掐在他们手里,还能有何奢望? “想反悔的是段侯爷,却不是因为怜惜其女。十年间,段侯爷娶妻无数,子女成群,又怎会不舍如同陌路的段程程?毁婚魔三,只因魔大偶遇段程程,色心大起。魔大乃魔界之首,叱咤一方,自是比魔三更能助段侯爷腾飞。于是段侯爷设计,半逼半诱送羊入魔口。段程程不过一凡人少女,如何逃得出魔大掌心。待魔三赶至时,段程程已身心俱伤。 “从此魔三陷入半疯半傻状态,一口气娶过十个疯癫妻室,不再踏出紫雾林!那日无名停宿段侯府,段程程几次冒死暗里相求,无名才出面逼段侯爷守此婚诺,同时带走段程程!段侯爷誓死不从,只因魔大发话,如若他无法留住段程程,断侯府必遭魔界诛杀!” 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样一段故事。轻羽听得心寒。魔三虽痴疯,却该记得段程程。紫雾林里魔三洞府,那些红绸彩缎不正是他为她准备的迎娶之物? “无名,他可好?” 她抬头望着她,问得极其小心。如今她算明白,这城池确实还不是无名可绝对超控的,但他一直在努力。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她向前挪动两三步,站到石床前盯着她道,“无名从未求过我。你猜,他第一次求我,是为何事?” 轻羽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心底惧怕。无名到底要放弃什么才换得她首肯? “他居然求我,不让大祭司靠近你。”她凑过头低声道,而后带着无尽冷笑转身,“你觉得我会答应吗?我巴不得他们毁掉你这身躯!哈哈!” 她突然闻到魅后身上有股久违的清香,似无名常带的香味,随后倒在石板上昏昏入睡。 魅珞,你答应过无名,对吧?用他的迷香只是想让我好好睡一场。 那夜,她睡得很沉,没有梦。 无名,你可知我是如此希望,再次醒来时会躺在你的怀里…… 可惜天明醒来,她还是躺在冰冷石床上,手中小噬魂依然冰冷,只因她不敢抓牢。她已不知如何去算计日子。之前还有侍卫拉她出去用用刑,她便知那是白天。如今他们对她丝毫无兴趣,她便无法分清白黑。囚室里一直都是昏暗,她端坐石床上发呆,困倦就躺躺,睡到几时都无人问津。而她最开心的是把小噬魂捧在手心,与它对话,不过是自言自语。 那日忽然冒出两个婢女,黑纱长裙,容貌粗冷。她们带她出石牢,来到一普通厢房,提供木桶热浴,还帮她梳洗换装,擦药除伤。她想怕是要见无名,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她正想暗地询问,不料又是一阵迷香。这是无名常用的方法,让她在花香中睡去……他喜欢让她沉睡,减少她的害怕和恐慌。而当她苏醒时,他会努力做好一切。 可这次一直入睡不深,耳边总有“嗒嗒嗒……”声响,似马蹄狂奔。身体一直摇晃不停,她心知自己困在一马车上,而这马车似狂跑几日未曾停歇。她无数次想清醒,却奈何不过妖的迷香。 “主人,可要唤醒她,喂些水食?”一女子似耳边轻语。 “死不了!”另一女子声音响起,冰冷至极。不久,只闻她继续道:“喂些水!” 顿时有股甘泉流入喉头,轻羽本能地吞食。 “还需两三日就到魔界,她该饿不死!”之前女子似自语,又似故意提点。 “呵呵,你太小看他们的王!可听过有**能从祭司殿石牢里出来?她呆里面数月居然还活着,怕是早服下灵魔丹,藏筋骨护皮肉,岂是饿几顿能亡?” “灵魔丹?姐姐说得可是……” “千年修魔,据说只有他们的王修得一粒,以气存养,含于深喉。若不是给了她,为何那日王城之战后,他们的王再未接上善大人的战书。损耗千年魔气,岂是一两月能恢复?” 此女声音细小,却字句入她耳。虽迷糊未醒,她眼角已是连串泪滴。他许她生,却伤自己不清。不知则以,得知时,心怎会好过? 马车内幽香渐浓,女子继续道:“无需加迷香,她不死,迟早会知这些事!” 话虽如此,接下来的时日,她们不再说话。整个车厢如入寒冬,皆冬眠无声。她一直哆嗦着,唯有一处是暖的,那就是想着他的心。最后她们还是加用迷香,直至她完全失去知觉。 …… 一直努力苏醒,只因她渴望见他!一根指头轻抖,她默然欣喜。而后是手掌,手臂,最后可缓慢移动身体,她意识到自己开始复苏。 无名---- 叫着他的名字,她猛然坐起,急不可待跳下地,而后发现自己大红绸缎,锦绣艳装!入眼的全是----喜庆的红:华丽盖被褥,双龙凤红枕,透纱红帐,还有无数闪动的红烛。 婚宴!明显地她是新娘,谁是新郎?心中莫名恐慌! “无需恐慌!一切照吩咐做便是。” 耳边传来一女声,她立刻寻声回望。只见一女子立在不远处,约摸十六七,面容清秀,眼光沉静,不露喜怒。一件淡紫连衣裙紧束身上,极其素净,不像妃嫔亦不是婢女。?? “你很快会见到无名。”那女子冷言。 听到“无名”,她眼睛瞪得老大,望着女子差点哭出声。 “如此情绪,如何在这乱世生存?!”女子不屑一笑,让她立刻感到羞愧。 正是如此,她凡人的情绪易波动,如何帮无名定妖魔守城池?魅后虽残忍,关键时刻却懂冷静对敌。而眼前这女子,怕也不是一般角色。 “我叫若冰!此地是上善大人的寝宫。”她毫无表情道,“今日是上善大人大张旗鼓娶----妾!” “上善?”她记得这个名字,魔界统领却不得不臣服无名! “上,上大人为何……要娶……”她低头看着自己那身艳丽红服,心头颤抖! “呵呵!从小到大,凡是无名喜欢的,他都会抢!至于你,得天独厚,他不抢才奇怪!”若冰露出一抹寒气,一如其名。 “要如何才能见到无名?”她想即使无法逃脱,至少能见他一面。 “穿上这衣服,把身上的喜服给我!”说着,她迅速脱下自己紫裙,扔到床上。 轻羽突然明白,迟疑道:“你----要代替我?” “哈哈,他能对我怎样?”若冰语气肯定,毫无半点惊慌。 她稍微宽心,听话脱下喜服,换上紫裙。若冰同时换上那件娟秀牡丹的艳装,配上那脸寒至极端的粉妆容颜,说不出的冷艳,却又暗含一丝幼年的清秀。毕竟豆蔻年华,冷若冰霜似乎不合她的年龄。 “戴上这块令牌,上善府中无将领敢拦。”说着,她在她腰间系上一块金牌, 上面清晰刻着“上善”二字,又在她手腕系上一根极细的银丝。 “跟着银丝的光,会带你去见无名。”这么一说,轻羽留意到手腕的银丝线,发出一道细微光亮,渐渐消失在远处。 “无需担心,这光只有环戴银丝的主人可看得见。”她补充一句。 轻羽点头,感激望着她。得令牌随意出入上善府,这女子绝对不简单! 无名,你一定要在丝线末端等我----她心底祈盼着!无法抑制的激动! 162 冰寒水暖 道不尽那曲忧伤,听不绝夜夜清唱。代嫁红衣量身裁,红颜几度错良宵? 若冰和上善?似前世的回忆又是后世的记忆?!望着静坐红烛旁等候的若冰,她心忽然波澜涌动。突然一个黑影闪进,她们同时倒吸口冷气。若冰闪电般冲到她身前,紫剑出鞘! “你来做什么!”她厉声道。 黑影精瘦无比,还是一件长袍连着宽帽,遮住容颜。远望似幽灵漂浮,不似有物藏长袍内。轻羽见过他几次,梦里梦外甚至更深的记忆里。他是无名的师父,城池祭司殿的大祭司! “你,为何在此?!”冷声从黑帽沿下响起,略带惊讶。 “此乃上善寝宫,不是祭司殿。”若冰手中紫剑带光,呈戒备状态。 大祭司阴声应答:“我只答应上善不碰你,并不表示我不会杀你。” 若冰并未即刻接话,只警惕望着空袍漂浮。 “哈哈,这天下没有我要不到的女人!她为司女时就该是我的!”他恐惧的笑声让轻羽心寒。她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这魔头,却无法忘记菱兰梦里的恶影。 “她是上善今日要娶的,你不能碰她!”若冰紧握紫剑,挡在她身前。 “笑话!你觉得上善会要无名的女人?他不过是顺我意把她弄出来而已!”他鬼魅般急速移动,居然闪至她身后,正欲揽入怀里。说时迟那时快,若冰猛拉住她一把,推出寝宫。 身后恶斗声顿时传来,凄厉残忍。她突然想到死亡!若冰该是死在这次恶斗里。千年后,当她再次遇到她时,只剩一副残躯。愣住片刻,她立刻翻身冲回寝室!她不能留下她! 见她折返,若冰脸色大惊,大叫道:“去找无名!” “必须一起走!”她抓起身侧古董花瓶,狠狠朝大祭司砸去。虽为普通力道,大祭司也得腾手接物。若冰趁机回身一剑,紫气凝雾,而后拉着轻羽冲出寝宫。 “宫里有侍卫!他不敢太过放肆!”若冰边跑边大声嚷道,更像是说给大祭司听! 果然一路急驰,站岗侍卫一道连接一道。她们稍微放慢脚步,腰间金牌非常有效。见华服新人和紫衣少女,侍卫虽面露惊讶,却不敢多问。 她们顺着银丝光方向跑至后花园,突见天空急闪几道强光,巨响阵阵。她们同时抬头----是无名!她永远不会忘记的身影,那一刻,她泪如泉涌。 此时无名正悬浮在空中,光球护佑,噬魂威武,带着淡光横挡身前。对面是一个黑衣身影,亦悬空而立,红绿气环绕,手持一把金剑,除了色泽,模样与噬魂几乎不差丝毫。她记得他,就是一统魔界的上善。禁不住她偷望身边的若冰,只见她冷然仰望,不带任何感情。 他们该是对决无数回合。之前巨响怕是生死对决。她试图藏身,心知决战有关生死,绝不能让无名为她分心。可还是晚一步,无名斜目时早已望到她身影,脸上闪过那抹熟悉地微笑。她眼前一亮,确是上善冲到跟前。飓风随之而来,如双强而有力的手把她卷入高空,随后落入一个怀抱。她反身紧紧相拥那无数日夜千呼万唤的----无名。 他看着她,轻声问:“还能坚持住?” 她立刻点点头,晃眼看到上善已停至若冰身前,凝望着她那副容颜,带着冷笑! “你终于肯穿上我的喜服,却是为了他!”上善狂笑着踏风窜回高空,霹雳红剑乱眼飞花。 无名一掌把她推向若冰,吼道:“带她走!”噬魂呼啸而出,“铛铛!”巨响,眨眼间已是百招!上善致命攻击,来的突然下手狠准!她看着剑影划开无名黑色长衫,血溅长空。而他依然冷笑,千年早不知痛! 若冰拉着她的手微微颤抖,而后急速转身,强行带她离去。她拼命回头,直至最后他们小成一点。空中依然剑光不歇,炫丽地死亡之战。 若冰步行如飞,她感觉自己双脚根本不沾地。接着他们直接跃上楼阁,点步行飞于楼阁琉璃瓦片顶端。不过眨眼功夫,她们已穿入魔界古林!紫雾弥漫,野兽低吼。她怎会忘记那日遭遇魔头? “我们去哪里?”她禁不住问。与古林相比,上善寝宫怕更安全。 “呵呵!无名本计划拖上善几个时辰,然后带你离去。未想到大祭司插足!如今上善寝宫不会善待你我!不走亦是死路!”若冰声音一如既往的冷。 “上善心里有你!”不知为何,她突然冒出此句。那是遥远的记忆,又像是发生昨天,她记得他们的一切。她突然仰望长空,忘记移步,脑海里蹦出几个字----天地恒梦! 天地未尽,此梦不醒!师父----你在哪里? “又能怎样?”若冰淡然。 “难道你没有----”她想找些话题,打破深空古林的恐惧。 “若要活命,最好不要多话!”若冰冷眼斜瞟,似剑封喉。 她立刻停止不语,心底油然惧怕。不是因那眼神,而是古林开始变得幽暗!“嗖嗖嗖嗖!”冷风可闻,天地寒意剧增。若冰突然大叫“小心”,拉着她立刻趴下。只见“嗖嗖”擦耳而过的冷风不知何时变成闪亮短剑!未能喘气,若冰突然抱住她几个急翻身,避过地面破土而出的长剑。 “走!”她弹跳离地,拉着她跃上树梢,再次点枝逃命。 身后脚步阵阵,似有上千追杀!古林百怪,浓密树梢,似乎越不到尽头。若冰忽然凄然一笑,朝她双肩拼命一掌。她顿时横飞几丈,接着落入悬崖,耳边回响她的话语: “今日本该是我死期!断天谷魔界禁地,你自有天象!” 原来她们逃至断天谷!入水那刻,她心一阵抽搐!无名----你要活着找到我! 魔界禁地,谷深似无底!终日迷雾,她一个凡人,如何才能被找到?又如何生存着等他们找到?拼命游出水面那刻,她告诉自己,无论如何她要活着! 她爬上岸,斜靠在岩石边,遥望曾经和无名无尽缠绵之地,思绪万千。她不敢靠近那里,太多回忆无法背负。闭上眼,她依然听见他温柔的呼吸,正如那日的温存。泪水早已吞回肚子,她不能再让自己软弱!静候黑夜降临,而后又是一个黎明。 一连几日,她未曾挪动半步直至意识到再不食物,她定逃不过死亡。她四处观望,茫茫白雾枯枝万千,何来可食之物?拖着残躯她吃力挪步,沿着泉边寻找。天见怜,最后让她发现几个野果,高挂枯枝。她手脚并用,欲爬上高枝。无奈仙山受宠,师父何曾让她有机会饿肚? 她脱去长裙,勉强攀爬到半枝,却半指之差,无法勾着野果。悲愤气急,一个不小心“呼啸”之下,跌落树下,趴在地上疼痛难忍。泪水再也忍不住流满一地。突然“咚!”地一声,似有重物砸中脑袋,接着眼前滚入一野果。她激动得抓起放入嘴里咬食,同时抬头仰望。 “呵呵!看你几日不食,居然还有力气爬树。” 只见树枝间坐着一女子,白裙悠然,说完往嘴里大口咬过一口野果,津津有味咀嚼。轻羽无法追问,只顾啃食野果。一个下肚,稍微提起些精神,才缓缓问道: “请问姑娘是?” “段程程!”那女子跳下树,伸手拉她一把。 段程程?她想起魔三!忍不住多看眼前女子几眼,果真凡胎不俗,难怪魔三自惭形秽。 “王的女人,果真不同。”段程程同时打量着她,接着道,“难怪王拼死也要护着!” 听这语气,段程程该是认识她,即便不是熟识,也该懂几分。魔三婚嫁那日骤然死亡,据说段程程未入魔界已逃。不过看似这婚并不是她想逃? “我其实不属于这里。”她想先表明身份。不知他们之间种种纠纷,最好先让她知自己立场。 “哈哈,如今怕是只属于王。”段程程笑着随地盘膝而坐。 “其实我对这城池不是特别熟悉。”她小心应答,“但是听说你们的王,一直努力!” “魔界,人界,还有妖界,就是如此纷杂忙乱!所谓人,未必比魔善!” “听说段姑娘魔界数十载,自然深知魔界!”她跟着席地而坐。既然暂时无法逃离,能有人陪着说话也好。 段程程转头望她一眼,笑道:“我的故事众人皆知,却无人愿理!十年白头,我却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她突然站起身,“噗通”跳入泉水。 轻羽望着不成圈的水波,一时无法言语。十多年换来的缘,终究无份享受! 良久,段程程才从水底冒出,平躺在水面自语:“十年断天谷,我日夜泉水中沉浮,他就遥立岸边观望。一日三餐,果实蔬菜肉,不曾少过。他们都说他是魔,却是我心里的神!我敬他爱他!” 轻羽环视四周,可以想象当时一年四季,他们相望相守!春绿夏荫,秋黄冬雪,一个水里如鱼,一个岸边低望,是怎样惬意? “呵呵,他怕我寂寞,特意去城里学吹笛,夜里吹歌逗欢,天地就剩我们!”段程程闭眼回忆,满是幸福回忆。 163 魔女催生 “魔三之死?”她欲言又止,眼前女子遭受太多挫折,故人重提免不了伤感。 “我回魔界正为此事。”听段程程语气,并不介意提及已故的魔三。许是早就伤透,不再轻易动容。 对魔界甚至整个城池,她一概不通,此时亦不好做猜测,但始终坚信不是无名。越是和他相处,越深知他魔性背后的无奈和求正!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欲清而魔不耻! “城池之中能像无名那样用剑的为数不多。魔三死时我虽不在场,但后听无名承认通杀三魔。我一直奇怪,若无名要杀魔三,根本无需许我那日请求,逼他娶我。”水里传来一声叹息!段程程又沉入水中。如知今日,何必当初!她心怕也极度内疚。强逼的姻缘,可有好的结局? “无名为何要杀魔三?”她自问。 如果无名要稳定城池,定是找那些作乱之徒。魔三不痛不痒,疯癫痴狂罢了。这杀魔动机根本不存理! “所以我重回魔域,就是要查出真相。”不久,段程程才从水底冒出,缓缓道,“我要去上善府。你可要跟随?” 她立刻点头!困于此地,不如勇敢存活!上善府里有无名,她片刻不能等。 “可如何出去?”她犹豫地望着高悬的蓝天。如井底之蛙,如何跳出深井? 记得上次是无名抱着离开。攀岩走石,对无名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可对于她?想到此不得不回望水中的段程程,该是凡人,她为何如此气长勇猛? 此时段程程已离开水面,拖着湿漉漉长裙走上石岸。玉体暗呈,甚是尤物。可惜这副皮囊,想守的如今已是枯骨。她忽然心生伤感,百年后自己能给无名留的,不也只能是枯骨一副? “程程姑娘,可有出谷的方法?”看段程程深情安详,不惊不慌,她更生好奇。 “你随我来。”段程程走过她身边,忽然来住她手重新跃入温泉,不停往深处游。 心知蹊跷,她紧跟其后。大约三个时辰,她快窒息之际,段程程猛然推开水底石壁,露出一细小缝隙。段程程立马把她急推入洞,接着自己滚入,在石壁自行合璧前安全落地。原来断天谷谷底是个暗洞。 “跟着我。”黑暗中,段程程抓住她手,小心往里移步。她当然不敢慢步,这十指无法目视的黑暗,她魂魄早散尽一半。 越往深处越感阴冷,忽然不远处似有一小小光点。她心底窃喜,想着怕是要出洞口。光点渐渐变大,似闪亮小球高悬暗空。接着看到又一个光球……一连出现,最后她惊讶得无法移步。 悬浮空中小光球至少上千,最后点连成片,山洞变得明亮清晰。她居然看到每个光球里藏有身影,掌心般大小却是成形的艳丽女子。她们像是沉迷自己幻境,有哭,有笑,有愁……尽显媚态。 “她们?!”她正大双眼,惊愕无比。 “她们是妖魔催生的产物!”段程程冷笑道,“千年尝试,据说只成功过一次。” “是羽姬!”她脱口而出。那艳丽女子以神的姿态遥立九重天,却是为毁神而生。 “不错!当年的羽姬就是在魔界暗室培育而出。你看她们,凡人胚胎吸食魔雾成长!却无奈这凡胎脆弱,没几个能撑得住魔的能力。” 她慢步到一个光球前,小心托起。只见球中艳影自顾垂怜,在浅红带绿的魔气里起舞。不一会球里身影像被某种能量撑破,“啪!”地一声消失,整个光球瞬间陨灭。 “你是如何得知此地?”她凝视着段程程。不是说她只是个凡人,六岁还无法行步? “呵呵,她们是魔三的心血。我怎会不知?”说着,她目不转睛望着另一个光球里的小身段。 “你可见过无名的真正能量?一统天地绰绰有余。” “难道?”她全身一颤! “不错!当年魔大强行占有我多年,魔三毫无办法。他只好装疯卖傻,暗地里却想再打造个羽姬!我也是那日伤痛落谷,回忆我们十年时光时,偶然发现他的秘密。” “呵呵。再造一个无名,谈何容易!”她笑得极度无奈。不知为何脑中忽然出现师父和羽姬!天界生死,长玄无情!师父留梦,人间地狱! 而她们,即便能存活,又有几个可靠近神界?若不是当年羽姬得冥幻玄珠,又如何瞒天过海留天界数年?她突然头痛欲裂,满地打滚!旧忆?还是新忆? 这一切,是梦吗? 恒天?…… “轻羽!”段程程不得不紧抱住发狂的身躯,试图叫醒失魂落魄的她。 整个黑洞上千光球突然狂躁不安,“噼啪噼啪噼啪!”连个破灭,魔气翻腾而出。空中传来阵阵低吼,充满悲愤,失望和愤怒。接着巨响,山体剧烈摇晃,无数巨石头顶砸下,整个洞穴看似要坍塌。 段程程拉着她本能外逃。恍惚中她忽然被一阵“嘤嘤”哭声惊醒,毅然挣脱段程程的手,冲向黑暗中唯一的亮点,揽藏入怀。“轰隆!”巨响,似整个山洞崩塌…… 段程程在乱石中挖到她时,她还剩几口残气,怀里死死抱着那光球。球里女子粉扑扑小脸,如刚入世婴儿,正痴笑着看着她们。?? “哈哈哈。”段程程狂笑道,“魔三的心血!这不就是魔三的女儿!” 她疯狂抢过光球,痴望着女子,突然泪流!似乎沉浸幸福中…… 清醒过来的轻羽心头巨寒。她为何拼死救下另一个魔界的催生物?!千年后的天地,不是只有一个羽姬存活,只有一个无名?而眼前这女子,在她的一念不忍下得以存活?后又消失在何时何地? “喂!轻羽!轻羽!给她一个名字。”段程程迫不及待嚷道,似初为人母般兴奋。 “断天谷意外而活,怕是逆天本意!”她自叹道。 “呵!那又如何?就叫断天依!”段程程把女子捧在掌心,接着柔声道,“从此你就叫断天依!我就是你的……姐姐!”女子趴在她掌间不住点头,没笑颜开,好生艳丽! “我们现在去哪?”她小声问道。 “上善府!”段程程把断天依放入怀中衣袋,急步窜入丛林。 她紧跟其后,心念道:断天依既能存活,自有天象! 古林飘雪,已入深冬!段程程离开洞穴时身上仍为一套湿衣,如今遇风雪,不知她如何御寒?想到此,她停住脚步叫道:“程程姑娘,我们不如就地歇息!” 段程程回头望她一眼,接应道:“也好!天色渐晚赶路危险!” 她立刻四处寻找,捡拾枯枝,段程程亦不怠慢。不一会她们已拾到一堆枯枝,升起篝火。在夜幕降临前,她们得以保留光亮和温暖。 “我去弄些食物。”话未完,段程程已窜入古林。 毕竟魔界游魂多年,生存能力不可轻视。天未黑定,她已提着只山鸡兴致奔回。接着山火烤鸡,对于饥肠辘辘的她们来说,那顿比任何山珍海味更入口,吃得嘴角流油!段程程还挤出肉汁,喂食怀中断天依。之前未能留意,这夜里昏暗,轻羽才发现断天依身上散发着粉红淡光,如天使般美丽! “天依,好名字!”她露出浅笑。 “嗯。天依,你可想听你爹爹的故事?”段程程倒是来劲,望着掌心女子抑制不住一吐为快。段天依兴奋打滚,拼命点头。 “你爹爹叫魔三,魔界排行老三!不知他到底活过几载,不过依然风度翩翩!身上长毛,冬天正好御寒!”段程程移靠火堆几步,有些伤情,心亦寒。 段天依似懂她心,爬到指缝间,紧紧抱住她拇指,似乎想给她温暖。 “呵呵!果然是贴心美人!试问这天地,可有英雄能抗?”说着,她一只细指轻碰小人,空中传来细微笑声。看着她们欢颜,轻羽跟着舒心。 无论明日如何,至少今日她们还活着。 “那日,魔三路过一小镇…… “去去去!讨食滚别处!再让我们碰到,可不再是一顿打如此简单!”一声怒吼,接着一男子狠狠往地上孩童腰间又是一脚。踢得狠准,衣衫褴褛,缝头垢面的孩童禁不住蜷缩低哭,不敢放声。 “这年头,连小孩都懂装残!”另一男子也赏下一脚。孩童无法再哼一声,看似已断气。围观众人失望散去,时不时还传来窃窃笑语,似乎看不过瘾。 “杀!”突然一声怒吼,长毛大腿扫地而过。“啪啪!”两声,男子双双飞入身后石墙,镶入硬石三尺。当场吐血身亡。众人顷刻间逃散,原本热闹的大街突然冷却,只剩一长毛怪兽和脚边残息的孩童。 “他们不容你,我容!”说着长毛怪兽抱起孩童,闪离小镇。 “啊啊啊----”古林里传来长毛兽惊恐地叫声。 “嗯?没见过女的?”苏醒过来的孩童稚声应道。 “我找徒弟啊啊啊!坚决不收女徒!”长毛兽几乎哭求着,“你家哪里?我送你回去。” “家?”女童冷然,“我不回去!你不留,我走便是。” 她双手置地缓慢爬行。脚骨无力,无法直立。而那双早已血肉模糊的手,还剩几分气力?要爬出这古林,谈何容易? 164 重回上府 女孩任性地爬行,直至体力枯竭昏倒在枯叶间,最后入耳的那声长嚎,她终生不忘。醒来时她正蜷缩在一堆绒毛里,带着微弱体温和心跳。她立刻意识到那是长毛怪的胸膛,顿时恼怒成羞!一掌击中他右胸。从小腿脚骨骼软弱无法行步,爬行多年成就一双手力!这偷袭之力排山倒海,长毛怪整个身体居然直挺倒下,哼都未哼一声。 惊讶之余她突感浑身剧冷,凄厉寒风扑面而来,夹杂冰雪。此时她才注意到四周冰天雪地,他们几乎覆盖在厚重雪底。长毛怪眉目长须早已结成冰柱,脊背几层厚雪,唯有她蜷缩之地留着些许余温! 吃力爬到他身边,她猛击他面部,不停嚷道:“醒醒!你快醒醒!” 她不停吼叫,直至声音嘶哑,喉咙干渴流血。 “段小姐!段小姐!苍天不绝,终于找到你了!”几声急呼,雪地里急驰而来几个黑影。衣着简朴,一看便知是府邸家丁随从。 “阿武,带他一起走!”她望着其中一个家丁最后吐出几个字。 …… “那场古林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未能成就你爹爹魔三和段小姐的师徒之恩,却成就一段姻缘承诺。”说到这,段程程忽然停下,望着篝火出神。 断天依闪着粉光,平躺于手心间仰望夜空,似陷入同样的沉思。轻羽想,断天谷底魔炼,断然不是一两日可修成形体。就算魔光球中的断天依不知世事,也该见过魔三。 “听说后来段家小姐是以幼妻身份长留魔界?”她打破她们的沉思,低声问道。 “不错!魔三不肯收女徒弟只因他的绝技乃纯阳之术,只能男童修炼!当年家丁阿武听过传闻,断天谷谷底之泉有强骨奇效。因五大巨魔头守严,实乃魔界禁地。其他妖魔靠近皆亡,更何况凡人。当时阿武认出魔三,乃五魔之一,故救之。魔三承段俯救命之恩,对段家小姐亦生怜惜之情,便承诺十年之后嫁娶!”段程程倒不忌讳这段往事。 相守十年终无果,此时轻羽心里只能暗叹可惜。 “呵呵!无名杀魔大,真是爽心!”段程程转头望着她,冷笑道,“还是托你福!若不是你假冒陪嫁婢女,无名不会手刃魔大!如今城池打破以往的奇妙平衡,我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你,如何得知?”她惊讶道。 假冒陪嫁婢女,后只剩她和上宇桓活着,而当时无名是只身相救,知道内幕的应该不多。段程程不是宫中人,如何得知细节? “一日毁三巨魔,这前因后果还能隐藏?上善明摆着要动无名这软骨,定娶你做妾!即使是祭司殿也得让他三分,以此平息魔域怨气。却不料无名居然敢到上善府邸闹腾!哈哈,这无聊的城池,又要有好戏上演!”段程程顺手添加些枯枝,篝火重新旺燃。 漫长黑夜已过半,她们不再说话,各自靠着树杆闭目。轻羽辗转无法入眠,回想上善府邸逃生,她依然一阵颤栗。记得逃离前,大祭司**馋延闯入新房。幸得若冰相助,不然她无法想象如今自己会成何样?上善娶她,不过顺着大祭司的**! 那日若冰换上喜服,如待嫁新娘般等候。当时无名只想拖延些许时辰。如果她们不需逃命,如果最后步入新房的是上善本人,结局可会完美?她们逃至后院,上善看到若冰那刻,眼里分明闪过一丝悔意! “今日本该是我死期!断天谷魔界禁地,你自有天象!” 耳边再次回响若冰最后推她入谷时留下的话语。她忽然惊跳而起,嘴里不停重复:她如何知那日是她死期?仰望长天,星辰异位,远古记忆似有串改?! 师父?!可是你一直在观望着?可是你?! 若不是顾及段程程,她早就哭喊出声。与所谓现实不能相容的痛苦,她只能独自品尝,苦在心底。有时清晰地感知自己不属于这个城池,甚是不该属于这个时段,却无法苏醒,亦无法记起自己又该属于哪里?有时梦里清楚看到自己静躺银河星宇间,耳边不断重复师父的话语:天地不灭,此梦长存!可最后自己还是会醒来,却如同生活在梦里? 师父不该就这样消失!她分明还感知得到师父的气息,长存于宇宙间,与她同呼吸。 “轻羽!轻羽!” 她在一阵猛烈摇晃中惊醒,眼前的段程程已熄灭篝火,整装待行。见她苏醒,段程程继续道:“时刻不早,咱们得赶路。”她立刻弹跳离地,跟随其后。 “上善府建在魔域中界,古林深处。”段程程小声道。 记得上次一路飞逃,若冰确实带她穿过古林。当时恐惧加害怕,而古林皆大同小异,此时若要让她自己回头找这府邸,怕百年都无法到达。想到此,她急步上前拽住段程程的手,生怕一眨眼她会消失! “上善府虽为魔界之首,却需众多下手,每年都会召集大批凡人入府伺候。如今你断然不能回宫,祭司殿既嫁你入魔域,定不会再容你留城。你若逃回,反会给王带来麻烦!无名未必在上善府邸,不过若能藏身上善身边,自有机会见到无名。”段程程侧目望她一眼。 “我明白!”她立刻点头应道。 “你有何特技?” “特技?”她低头沉思,这个倒是有些为难。 “嘘----”段程程突然拉她窜入丛林,躲在一颗百年古木后。随后听到马蹄声声,由远而近,期间还夹杂着吆喝声:“快走!快走!” 片刻后,只见十几个大汉骑着高头大马,约莫百人跟随步行,正穿过附近丛林。马上大汉精神抖擞,谈笑风生。步行的衣衫破烂,面色无光,口唇干裂,一看便知是长途跋涉而来。想起那日陪嫁队伍,走至魔域时不也只剩几人? 段程程示意她小心跟随。队伍走走停停,途中不少倒下后再也无法苏醒。段程程随后剥下两套死者破烂衣衫。她立刻明白,急切套上衣物,污泥抹黑全身,再趁机混入队伍。百人不算少,多为青年男性,也有不少女子。大家皆在死亡线上挣扎,各个目光涣散,毫无气力攀谈,陌生面孔更为陌生,乃至走入府邸,也未曾有人留意她们。 入府后队伍便按性别给分成两队。她们自是随着那群女子步入后堂。迎接的是府邸几位丫头,呵斥几句后,她们给带入沐浴池梳洗,然后统一换上深色蓝裙。冬天寒冷,裙服微薄,看来这魔府差事并不好做。而后给领入一厢房。高台上简单设有一桌一椅,几个丫头围着一妇人。妇人端坐桌前,简单盘发,略施脂粉却毫无表情。待她们聚集站立角落后,其中一丫头指着她们中一人,低吼道:“你过来!” 女子胆怯走到她们面前,只听另一丫头沉声问:“从今以后你叫三千五,会做何事?” “小,小女子会洗衣做饭。” “呵!基本都是这些,何须多问。”妇人抬眼,轻蔑道,“下一个!” …… 这些凡间女子能做的不过是些家务活。轻羽想她也不过如此,混个伙房丫头再说。此时段程程已走到木桌前。 “你三千七!”丫头说完,挥手示意她站到一侧。 “我擅长杀人!妖魔皆不再话下!”段程程厉声道,同时挥手劈下,木桌立刻碎成粉末。 惊呼四起!妇人吓得跌落木椅,身后丫头更是惊恐。毕竟魔界生存数年,她们很快镇定,一丫头厉声吼道:“放肆!上善府岂容你撒野!” “姐姐误会!我只想为上大人效劳。听说上大人惜才如命!我定可成为上府最好的杀手!”段程程急忙解释。 老妇立刻使眼色,一丫头马上离去。段程程脸上露出一抹笑,轻羽看得心悬。眨眼功夫,几十名侍卫冲入厢房,呵斥着压段程程离去。这阵骚乱,妇人也无心再问,草草分发代号后急匆匆离去。轻羽是三千九。在他们眼里,这些凡人不过几个蝼蚁,何需名字?幸运的是她分到伙房,还算如愿。 魔乃生灵,一日少不了三顿。这伙房自是不小,里面上百号人忙忙碌碌。“丁丁当当”砍骨切菜声不断,更有厉声吆喝,略显杂乱。空中血腥味浓,盛上盘中物,多数带血生肉,看得她头皮发麻。也有少数为熟食,这府中看来正常凡人也不少。这伙房差事,真不是她想象中如此容易。 “千九,你就跟着二八学!”带她入伙房的丫头厉声道。 她立刻点头,心里清楚:这魔府最好还是别惹是非的好。二八是一小伙,青衫短裤,土头土脑,看着憨厚。他话不多,只是看着丫头拼命点头,力表接到任务。丫头也不啰嗦,交待完便带着其他几个新人去领职。二八立刻指着桌面蔬菜,手舞足蹈演示给她看。她愣了半响,才悟到二八怕是个哑巴? 165 杀手之梦 “二八,若大人的莲子玉冰羹在哪?” 一个丫头冲入伙房朝他们嚷道。二八立即转身,从橱柜里端出一碗羹汤,小心放入托盘,并细心盖好,双手捧到丫头身前。 “若大人这几日无进食胃口,多亏你这羹汤。待若大人有些好转,我定给你请功。”丫头接过羹汤笑着离去。 轻羽心里一愣。若大人?难道指若冰?那日逃生,不知她伤得如何? 见她神情恍惚,二八不得不竖起食指在她眼前晃动几下,唤回注意,然后直指长木桌上各种蔬菜。选,切,割,砍……一日下来未有半刻停歇,她累得腰酸背痛。幸而二八让她负责熟食,宰杀牲畜轮不到她插手,这日子还算可熬。 终于盼到收工,已是月上梢头,万籁沉寂。她草草噎下两碗饭菜,跟着其他打杂女子回住地。她们住的地方就在伙房后院,不过几十步路之遥,片瓦遮头之地。穿过后院百步有个天然瀑布,似人工打造,专供她们沐浴所用。由于冬季寒冷,她们分发到些热水,再提着到瀑布边参合冰水,简单洗浴。有些女子早已习惯寒冷,直接跳入瀑布沐浴,倒也省事不少。 住地几十间厢房,约莫十名女子一间,草席铺地,一枕一被。洗浴回来的她早已累到极点,毫无精力四顾。一个看似领头的女子望着她,同时指着地上一席位。她立刻乖乖躺下,几乎是闭眼即刻入睡,累到根本无法思考。其他姐妹也极度劳累,很快厢房里便只剩沉重的呼吸声。 前半夜睡得死沉只因太过劳累。几个时辰后拾回些气力,她开始睡得不安。毕竟是陌生地,而这连日折腾,她早已学会睡得警醒。迷糊中听到一阵嘈杂,她立刻惊醒过来,只闻身侧一女子低低道:“何事如此嘈杂?” 她回望女子一眼,摇头表示不明。接着其他女子陆续起身,好奇相望。明显嘈杂声是从屋外传入,似无数急行脚步参杂着吆喝声。忽然“砰!”地一声,她们厢房的门给推开,所有女子“唰!”地躺下,这假寐之术练到炉火纯青。她跟随局势,躺着大气不敢喘。 “这里还有个空位!”一男子冷言。 “要不是一路死伤过半,府里缺人手,我早弄死她,省事!”另一男子狠狠应答,同时“啪!”地一声,从肩上甩下一躯体到地上。 “多些两位大人。”一女子怯生附和着。 “走!咱们去喝一杯!难得跑伙房!”一阵低笑之后,厢房随即恢复安静。 良久才听到有人挪动,有人低语:“到底何事?” “是个姐妹。” “醒醒!醒醒!”有人试图叫醒新来的。 “她好像受伤不浅。” “我去放风。” 有个身影立刻溜到窗边,接着屋里亮起微光,几个姐妹迅速起身,轻羽也好奇地跟过去。只见地上躺着一女子,披头散发,浑身是血,印迹未干,一看便知是刚刚受过重刑。一姐妹好心递过半杯清水,另一姐妹小心扶起那女子,轻轻撩开她散落长发。长发粘着脸部伤痕,似触动到痛觉,女子微微抽动,却不吱声。 段程程!待看清那副面容,她几乎脱口叫出这名字。 “我记得她,她是三千七!”不等她开口,身后一女子已叫出声。 “都是受苦姐妹。”抱着段程程的女子小心喂食清水,而后道,“大家都去歇息吧,明日还要干活。千七会活下来的。” 微光熄灭,女子们挪回自己地铺不再言语。轻羽躺在自己铺位,拼命抑制翻滚而来的心痛。眼泪和怯弱丝毫无用,她只有坚强地活着,才有希望找到无名,才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唔唔唔----”清晨第一声鸡鸣,姐妹们便陆续起身。 “千七?”忽闻一姐妹惊讶道,“你受伤太重,今日就暂且休息。” 她闻声望去,见段程程早已起身,正坐在草席上警惕地打量四周。她急忙跑过去,轻声问:“姐姐可好?” 见到她,段程程紧绷的脸即刻舒缓,小声问:“此地是?” “伙房!上善府的杀手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身后传来一女子细语,想必她也是新人,那日入府大闹一场该是入了她的眼。 “呵呵!既然还活着,就有机会。”段程程抬头望着女子,轻笑一声。 “你----”轻羽面透担忧神色。 “放心!我这副骨头得天独厚,岂能轻易毁之?!”段程程“呼哧!”一声弹跳起身,朝着之前让她歇息的女子道,“姐姐无需过虑,我只需更换这身衣物,便可做活。” “你们可叫我阿十。千九,你带她去沐浴。一时辰后回伙房即可。”说完自称阿十的女子急速离去。 轻羽立刻翻出干净衣服,带着段程程往后院瀑布急步离去。大清早不是姐妹们沐浴时辰,此时山涧小泉只有她们两个弱小身影,倒显得宽敞起来。段程程直接跳入冰冷瀑布,水中退去衣物,游得欢畅。良久才冒出水面,全身上下满是刀痕,深浅不一,看得轻羽不得不低头,无法直视。 “呵呵,这些不过皮外伤,不碍事。”段程程笑道。 “他们为何如此待你?”她禁不住问。 “还用说?吓唬其他呗。魔道规矩,不能乱。” “为何不想他法?想成上府杀手,也不能拿命做赌!”这个浅意道理段程程该懂,命乃万事之根本。 “呵呵!只能赌命。我未曾料到若冰自始自终都未出现,反而碰到一群恶棍!”她愤然。 “若冰?” “嗯。若冰,上善府杀手尊!身为女子,据说她非常惜女子之才,只要得机会亲见。可惜那日我不怎么走运!反遭那群畜生……”她再次潜入水底,不再吱声。 一女子落入他们手里,岂能好过?轻羽想着都打抖,更何况段程程亲身经历。而若冰,上府杀手为何效忠无名?想起那日她拼死护她逃生,却是奉无名的命令。 “哈哈,至少我还活着。他们的脸孔我都记得,总有一天,他们会死得比谁都惨!”段程程突然冒出水面,仰头狂笑,声色尖锐。 师父,你可听到?这个城池里的生灵,何时得以安然? 她仰望苍天,心底呐喊着,忽然转望水面好奇问道: “你为何想成上府杀手?” 此时段程程已缓步上岸,正利索套上干净裙服。听到她问,猛然抬头,眼带杀气冷声应答: “在这妖魔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难道你不知?” 字字道出弱者的苦楚。自从进入这城池,她看过太多杀与被杀,若不是无名……她多么希望自己不再是无名的负累!多么希望能凭借自己能力存活! “据说千年前若冰不过一小妖,如今妖魔界敢动她的寥寥无几,城池内凡人更是闻风丧胆!”洗去污秽尘泥和血迹,段程程露出净白面容,带着几道刀痕,笑得勉强。 “其实上次是若冰带我逃离的上善府。她该是重伤在身,所以你未能引起她的注意。”她坦然。 “会有机会的!”段程程拍拍她的肩,转身离去。 带着仇恨和苦楚,她将如何走完今世? 望着段程程的背影,她忽然感慨万千,若自己也能成为一名杀手,至少无名不必时刻担忧!至少她可保护自己!更或者,她可和无名并肩作战,平定城池之乱?! 那日伙房她得心应手,心里多份期望便多份活下去的决心!若冰的丫头依然按时来取莲子玉冰羹,她暗地取下手腕银丝线偷放羹中,并亲手奉上!那是指路寻找无名的丝线,可惜自从上次逃出上府,她再也看不到那道银光。不知无名身在何处?更不知他和上善那一战,伤势如何? 如此多个日夜,她逼自己不去思念。如今希望重燃,她再也抑制不住心底那份冲动!若冰,待你得知我在此地,定要记得告知无名!想到此,她望着不远处忙碌砍骨的段程程,心念道:我们,一定会是上府最好的杀手! 可一连过了几日,都未见动静。她寝食更为不安,常常夜里噩梦中惊醒。命悬一线,她不也在赌?惶恐不安度日如年的让她消瘦,寒冬未过,她已身染恶疾。 那日她未能按时苏醒。她们发现时,她正全身灼热,嘴唇干裂,迷糊叨念不成语。她听到她们呼唤,想睁眼应答却毫无气力挪动沉重的眼皮。脑里混沌模糊,只知自己嘴里一直叨念着名字,似叫师父又似无名! “可要上报?” “他们要是知道,她只有死路!” “恶疾传染,多留一日,我们都得陪死!” “上次那姐妹不是……” “即使我们不报,过几日他们也会过来盘查。伙房不留病者!你我皆知!” “如何是好?” “若冰!” “千七!你去哪里?!” …… 最后那几句对话她听得清晰,挣扎着想起来阻拦段程程,无奈气力皆失,身体完全失控,无法挪动半步。命乃一切之根本,此刻她垂死,还能有何奢望和能力去阻止别人? 166 恒梦半醒 忽听一女子急呼:“阿十姐!他们来了。” 阿十神色骤变,立即嚷道:“谁?是谁上报的?!” “阿十姐,我们该如何?”有女子怯声急问。 阿十未能搭话,“砰!”地一声厢房木门被狠狠踢开,几个侍卫冲入。只听一人大喊:“让开!让开!” 姐妹们不得不退到一角,不敢吱声。两侍卫扯过一破烂草席,卷轻羽入席,扛上肩头急步离去。她迷糊不能言语,只能听之任之。 离开厢房,寒风窜入草席,冰冷之气唤起她一丝意识,耳边清晰听到一女子声音:“恶疾传染,你们带入紫雾林,埋入地底至少十尺。” “是!若冰大人!” 听到“若冰”二字,她身体剧烈抖动。 “她还活着!你们不能如此丧尽天良!”这是段程程的呼声,此时她还有些许气力分辨。 “呵呵!这天若有良心,就不会有这城池!我只答应来看她,并未答应救她!她早该死在无名之城!死在遇见恒天之前!”若冰狂语,她听得并不真切,唯“恒天!”二字强烈刺激着她心。 她并不记得自己听过这个名字,为何会如此难过?胸口随之阵痛,淤血上涌,意识再次散乱,无法重聚。世界只剩寒冷,如入冰窟…… 眼前忽现一白影,黑发丝般垂落胸前,眉目间浓情不化。只见他修长细指,银闪流光,穿透水晶球,带出一白色精灵,飞入长空。“铃……铃……铃……”耳边似有寒光划破静空,神奇悦耳,她陶醉在他温柔的美丽里…… “这叫----九天流光……” 抬手间,他们如坠深渊,暗夜残月悠,繁星闪现。绚丽千万条光丝,在身边环绕着,流动着…… 他一手紧挽她的腰,一手捧起她的脸,深情吻住她的唇…… “恒天!”她干裂带血的唇齿间吐出这两个字。 “落烟!落烟!”声声呼唤,她却毫无办法睁眼。 “天地恒梦!拉开她!”一股不由抗拒地力道再度唤醒她昏睡的神智。那是张陌生的面容,浓白眉下是双深邃神秘的眼,一头白发长至腰间,闪着金光的白长袍不沾半点尘埃。他似乎从异次空间而来,不属于此时此地。 “本君倒要看无彦还能撑多久?”他冷静地望着她。 他是谁的? 她想问,喉头却似物堵塞。她猛烈狠咳几声,居然咳出一滩鲜血,喷染在苍茫雪地,反着晨光如此刺眼!她挣扎着起身,耳边传来一阵惊呼: “她,她醒过来了!” 她转头望向那几个正在挖坑的侍卫,努力回忆一些深埋的故事!谁让她沉睡?又是谁让她苏醒?醒在何时何地?她茫然环视白雪翻飞的古林,脑里冒出无数名字:师父无彦,先神君长玄,神君恒天,还有自己----落烟?! 突然头顶生风,几个侍卫手持铁器已冲到她跟前,劈头狠砍。她下意识挥臂护头。“铛!铛!”几声,震落枯枝白雪,只见侍卫连滚带爬反弹数丈。而她周身银光,自成护界,刀枪不入。 侍卫爬起,面面相觑,再次猛冲过来。她折枝代剑,龙舞凤飞。身后似有师父相依,握着她玉指,似在雕冰间游走。 “落烟,刀随心落。”耳边细语,情长意重。 师父!声音噎在喉头无法呼出,眼里早溢满暖泪! 折枝含光,飞身低旋,身若游鱼。招招致命,枝斩虎背,侍卫们纷纷倒下。末了,她望着手中残枝,惊愕不已。 “落烟是谁?”她忽然自问。 “轻羽!轻羽!”林中一阵急呼! “段程程!”她回头,认出林子里奔跑过来的身影。 “你----”段程程突然止步,望着雪地上的尸体惊愕不已,良久才凝视着她道,“你,你杀的?!” 她只轻轻点头,茫然应答:“不知为何,忽然得到一股力量,像是师父冥冥中相护。” “感觉怎样?”段程程急步跑到她身前,伸手探她额间,急着道,“还很烫!必须找到素苫。” “我没事。”她固执地撑着这破碎的躯体,忽然觉得不是她的,而她真正的原身又在哪里?九天长河里吗?她是不是应该沉睡在那里? “别发呆。我们得把他们埋了。”段程程立刻蹲下,拖起一具尸体扔入挖好的深坑。 她回过神,用残余之力拉过另一具尸体。她们草草把那几个侍卫的尸首掩埋,匆忙离去。 “天雾浓厚,这几日会降大雪。你无需担心,刚刚那打抖痕迹很快被湮灭。”段程程紧拉她的手,试图平息她的恐惧。 其实她并不觉得自己惊慌,只是身体无法控制的一直在抖动。她越发觉得这具躯体不是她的,只是轻羽的。而她是谁?落烟吗? “你可认识落烟?”她禁不住问。 “落烟?!”段程程沉思半响,最后还是摇头。 “可识得恒天?”她继续追问。 “我困在断天谷十年,并不知太多世事。也许王……”段程程坦然。 “王?无名?!” 她猛然想起若冰之前一番话“她早该死在无名之城!死在遇见恒天之前!”。若冰,如何知她会遇见恒天? 难道若冰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或者不该继续存活在这个梦里? 上善新婚之夜,若冰应死在大祭司手下!自刎而死!而那日她却莫名觉得若冰应该活着!坚持一起逃生!是她篡改她的命运?还是---- 她猛然仰头凝望长空,嘴里吐出两个字“长玄”!突然头痛欲绝,带着无尽苦楚,她倒在雪地里。心脏暂时停歇,灵魂获得片刻安息! 无彦的天地恒梦,长玄可有能力唤醒沉入梦中的她----落烟!而今世落烟的记忆在前世轻羽的梦里能否复苏? 然,轻羽的梦,太过痛苦!…… “二八,她必须见到无名!”是段程程的声音。 “上善府今日设宴,无名会来。” “二八,拜托你先照顾她。” “段姑娘不可硬闯宴会。上次已得罪若冰,不可再有闪失!”原来,二八会说话。 她吃力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床头桌面残烛燃得黯淡。此时段程程正打开门欲离去,她拼命嘶哑叫唤。见她苏醒,他们立刻走回床头。二八端过半杯茶水,段程程马上喂她喝下。 润喉之后,她终于可成音,低沉道:“给我半块牛肉。” 仙山烤肉,天地间唯师父可烹食,我虽只偷得半点功夫,却只为你烤过。这蜡烛之味,你该记得。无名,定要找到我。她边烛光烤肉,边祈祷着。 那日她和若冰一起潜逃,无名定会找若冰探寻她的下落。如此之久毫无声息,如今她才明白,若冰暗里不再听令于他,又岂会告之她落入断天谷?更不会透露后来的她藏身上善府! “要如何送入上善府?”望着烤肉,段程程眼露担忧之色。 “你们等我。”说着,二八掩门而去。 “你认识二八?”她随意找个话题。 “二八是魔三的徒弟。他一直暗里叫我师娘。”段程程面露得意。 难道魔三绝技是----做菜?她抬头望着段程程,有些惊讶,却不敢说出口。 看她神色,段程程已猜出八分,笑道:“其实我也不知何为魔三绝技?想必不止做菜那么简单。” “断天依呢?”她一直想问,只是之前人多口杂,怕惹到是非,她才拼命忍住。 “在个安全之地。等见到无名,你帮我带她一起离去。”段程程握住她手,认真相求。 “你打算如何?不一起离去?”她有些诧异。 “成为上府第一杀手一直是我的梦想。我不会离去。”她眼透坚定之光,不可动摇。 “可若冰?!”她有些担忧。 他们抬她出去掩埋时,段程程当场质问若冰,可是她亲耳听到。若冰可会再给她机会? “你放心。他们只知我爱出头,并不知我溜去雪地。此刻他们忙着准备大宴,自是无暇顾及。至于侍卫未归,留他们满山找去。魔域之大外加大雪,拖个数日他们定当放弃。”段程程轻拍她肩。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二八闪身而入,手里拿着几件粉绿长裙,只听他低语:“上善府的丫头裙饰,赶紧换上。”望着她们,他忽然停顿片刻,接着道,“等等,我去弄些热水。”然后再次闪身离去。 二八这一提,她们才意识到自己满身污垢。雪地恶斗,然后一路艰难步行回此地,岂能不脏乱?沦落此地,她早忘梳妆打扮。 热浴之后,她们皆换上干净的裙服。再相互模仿着做个上善府丫头发饰。这简单清理打扮后,她们天然姿色显露无疑。那抹清纯靓丽,看得二八有些担忧。 “太过亮眼!不易混入。”二八开口。 确实如此。树大招风道理自古长存。 “弄些麻子!”二八继续道。 这倒是个好注意,段程程立刻抹上碳黑,几下功夫把她和自己整得倒真像那么回事,黑麻子遮艳不少。 “你可还撑得住?”看着面色发红的她,段程程似有些不忍。 她坚定点头,心知段程程定是感到她如火灼烧的体温,一直未退。不过无论如何她都要见到无名。 “你们先溜出去,到时辰再回伙房找我领食物。”二八吩咐道。 “嗯。我去过上善府,你跟着我就行。” 段程程起身离去,她紧跟其后。 167 上善魔宴 上次和若冰逃命走的急,轻羽未能细看这魔府。后虽顺利潜入,却也只能以低下身份走偏房,伙房那几日更不能随意走动。今日跟着段程程穿石路过大殿,心里惊愕不已。虽为魔府坐落于古林间,这规模气势不输王宫石殿。无名的宫殿偏像古堡,有种阴森神秘不可侵犯之感,而上善的更接地气,木屋楼阁略带江南风味。这一发现,让她对上善更为好奇。 一个被遗弃的断天谷的妖魔产物?若魔谷真是魔界禁地,能潜入谷底留下一婴儿者已是不一般!她忽然想到那日若冰带她进入断天谷可有其他用意? “上善可是在断天谷长大?”她忽然转头,低声问段程程。 “据说是魔二发现并收留的他。”段程程小声应答。 此时她们在徘徊在一花园深处,等候时机。 “那日如若我未能遇见你,可有生命危险?” 她低头深思,眼前仿佛重现若冰推她入谷那幕。当时确有追兵,但那日若冰系块刻有“上善”二字的金牌在自己腰间,后来逃命时不知遗落何处。但得此金牌者,在上善府定是权高位重,若冰何来惧怕之意?即便自己跌入深谷,他们亦不敢伤若冰,何来重伤之由?若垂死的她再误导无名,岂会遭怀疑? 苦肉计向来是一诱敌之计,屡用不衰。 “你活着多亏五魔已死三魔。魔二酗酒,岂会放弃那日府上喜宴?魔五向来不问世事。其实,就算魔头不找麻烦,你也会饿死谷底不留残骨。” 段程程此话不假,她连树上野果都无法摘取,若不是段程程,怕早就饿死。想到此,她感激地望她一眼。 “呵呵,别这样看我。我去谷底不是救你,而是想查找魔三的死因。”段程程急忙挥手表示“不必客气”。 “总之我欠你一命!”她握住她的手,诚恳道。 “嘘!” 段程程忽然拉她蹲下,只见一群同样服色的----她哑然,那群走过的怕是无法称之为“人”,样貌奇丑无比,身材非胖即怪,双头六臂比比皆是。这些“丫头”完全突出“妖魔”府邸特色,难怪二八担心她们太过艳丽。之前去伙房取食的也不乏丑陋之物,却未曾见过如此多怪物同时出现,还穿得人模人样,倒是长她见识。伙房的姐妹们倒是正常凡人,在妖魔眼里,怕只能沦落为“丑陋不堪”的下人,难怪只能打杂干粗活。 幸而群里面不乏四肢正常者,不然她们还真愁如何混入队伍。一路紧跟到伙房,早有过百“丫头”等领食物。她们互看一眼,尾随一长队伍后面等待领食,不知不觉混到妖魔里。看来这府宴规模不小,来客不少。她要如何才能找到无名? 靠近伙房,眼看身前那位双头六臂者,一拿就是六盘生肉,她略微紧张地搜索二八身影,不知她那烤肉?轮到她时依然未见二八身影,而身前是盘烤猪头!头几乎是她的三倍,这猪也是魔界特有,她想。 “动作快点!”一声低吼,“你这道菜叫羽猪食牛, 说错就宰你做菜!” “哦哦!”她立刻点头,吃力扛起猪头离开伙房,晃眼看到段程程正扛着一兽腿,似刚刚扯断,还冒着鲜血,急步走到她身侧。 “猪嘴。”段程程提醒道。 她仔细一瞧,二八还真能别出心裁,猪嘴两角插着两片大鹰羽毛,齿缝间咬着一块牛肉。 “羽猪食牛----”她汗颜。 步行不久,她开始听到嬉笑吵闹声,接着眼前冒出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妖魔鬼兽,至少上千,皆不成人形。这些怪物她在神祭场时也见过不少,不过王宫里至少参杂着无数同族人类,心里有些安慰。而此地妖魔域,她和段程程倒成了异类! 所谓妖魔之宴不过是恶斗场。此时空旷露天沙土上早设好一桩桩巨木高台,三三两两的妖魔正在台上恶斗,无数围观者台下兴奋狂吼。几里之外的古林残雪皆震得纷纷抖落。高台边上火把高燃,更添加无尽残酷和死亡的恐慌。而他们发红的巨眼,横飞的唾沫和狂舞的肢体,足以体现此刻的满足和快乐。 不知段程程心里如何,她自己一路走来心惊肉跳。那些残杀恶景,她能不目视尽量不视。忽然“呼哧----”一声,一道血光飞洒而下,不偏不倚正中她的猪头。她吓得差点跌地。侧目望去是张垂死的脸,倒在高台一侧。 “哈哈!还有谁敢来挑战?”台上传来高呼,台下一阵剧烈鼓掌叫喊! “我来!”一女声淡然飘过。 嘈杂声忽然消失,连临近高台的众妖魔皆纷纷涌至,屏气观望。台上女子容颜冷艳,长袖轻挽,手持紫剑。 “若冰大人,您就别开玩笑。”之前胜者含笑道。 “怎么?魔二连我这女子的挑战都不敢接?” 若冰和魔二?这开场白让她和段程程再无法前移,目光不由自主给吸引过去。 “哈哈哈!我只是不想得罪爱徒!”魔二冷笑一声。 此时她才仔细瞧见魔二,身材至少三丈高。修成四肢,手臂巨长,站着似乎可触及地面。全身肌肉块藏在黑油皮肤下。脸部也是肌肉成块,大嘴粗唇几乎占半,眼睛极细成线,塌鼻无孔。从凡人角度看,魔二五官用一字形容足矣----“残”! “哼!你若不能赢我,有何颜面做他师父?” “唰!”地一声,若冰长剑出鞘时,身影已跃入长空。未看清人形,她已呼啸而下,剑尖直刺入魔二脑袋几分。魔二吓得左闪,伴着怒吼,长臂急挥,远看倒像只猩猩挥打只苍蝇,却是如何碰不到她半分。她落地时,魔二头皮已被削去一块,几道红血沿着眉目流下。 几个不知好歹的小魔怪发出欢呼声。被激怒到疯狂的魔二,顿足狂吼,长臂横扫抓住叫好的几个妖魔,捏碎空中。场下猛然安静,无数胆小者早已撒腿逃离。 “呵!只会欺负弱小。”若冰轻撩耳边碎发,一副不可战胜的高傲。 轻羽暗踢身边段程程一脚,示意她们该稍微离远些,避免不必要的事端。段程程点头正欲离去,忽听“轰隆”几声巨响,数个高木台同时倒塌,魔二肌肉爆裂,怒火焚烧。掌化成影密布天空。若冰虽及时闪避,但巨掌千变无一漏空。魔二喘着粗气回旋跳跃,掌影成球困住若冰。几个回合下来,她脸色微变。 速度极快众妖魔肉眼看不真切。轻羽也看的迷糊,只见眼前百掌加一弹跳身影,根本无法分清攻守。不过看若冰神色傲气收敛,略微惨白,似乎受伤? “够了!”一声厉喝,黑袍长影旋身冲破掌风,带出若冰闪入高空。 “呵呵!”若冰冷笑着,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可是她先惹老子的!”魔二吼叫着,怒火依然不减。 “你答应过我什么?”黑袍来者正是上善。 “你今日地位,可少不了我的功劳。别为了一个女人,毁自己!”魔二狂笑。 “无需多虑!”上善环视一周,浅声道,“来者自便!好酒好肉随意尽兴!闹事者,杀!” 仰望他带若冰飘离的身影,轻羽陷入沉思。不知为何脑中总有些关于他们的残缺片段。妖魔谷悬崖间,若冰持剑静躺冰床那一幕……她该死在他的新婚之夜,可如今她还活着?!他要跟着如何改变? “走!”段程程暗叫一声。 她晃眼看到几个“丫头”朝她们走来,其中一个大叫:“你们居然敢这里磨蹭半天?!” “马上过去!”段程程低声应和着。 她们快步前行。原来这格斗场之后是个宫殿,步入宫殿才是真正宴会场所,歌舞升平,仿佛一下从地狱跃入天堂。 “食物那边!” 段程程,一入大堂便看到不远处巨大长桌上摆满食物,整整围着大堂一圈。此时她只想搜寻无名的影。可惜千影晃过,终不见他!她撑得辛苦,可若不能见他最后一面,又岂能甘心咽下最后一口气? “程程,可见无名?”她拉住她衣襟。 “再坚持一会。”段程程似乎感到她气力极虚,急得四处观望。 “喂!你们赶紧下去。这里可不是下人的地方。”一丫头朝她们走过了,嚷道。 “我去!”段程程突然冲上去,朝那副丑脸就是几巴掌。 她吓得愣住! 丫头当然不忍,立马反击!段程程也不是好惹,一下扭打一团。这丫头对战如巨石落入湖水,砸开水花。无数妖魔冲过来围观,虽未有宫殿外恶斗激烈,这扭头扯发倒也有自身乐趣。 “找死!”几个侍卫闻讯赶来,手中长矛不由分说朝她们刺去。 “不要!” 轻羽急得抓过大猪头,狠狠砸去!来势不减,居然砸翻两个侍卫,腾出一个空隙。她冲过去抓起段程程飞奔。 “上!”段程程捂住腰身,吃力道。 她侧目相望,只见段程程腰间渗出血迹,刚刚定是给侍卫长矛刺伤。她心跟着疼痛,更紧抓住她手往宫殿内急驰!后面嘈杂声不断,带着怒吼,追杀侍卫无数。 168 金毛寻主 她们飞上高台,越过木梯逃至二楼。原来这楼上是无数间上好厢房,怕是常有魔宴,醉者倦者可楼上歇息。她们冲入其中一间,见无路可逃。段程程立刻指指窗台,轻羽拉着她飞跃而下。这二楼的高度对她们来说不是问题,双双稳落地面后接着逃生! 宴会殿后院是个硕大花园。此时夜色已高,月光不明,不见碎路只闻花香。她们相视一眼,同时跃入花丛,往暗里寻路。花繁景簇,根本无法行步。幸而段程程逃生前夺过一侍卫短刃,此时可用于开路。越往深处越感寒冷,而后面追兵声越来越远。看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有其他更高捉拿方法,要么就是她们进入极其危险或权高地段,侍卫们敬而远之。 忽闻身后传来兽类狂犬,她们同时回头,吓得撒腿加急奔跑。 “他娘的!打不过就只会放野兽!”段程程边飞奔边骂道。 “小心!” 晃眼间轻羽看到身后巨犬腾过头顶上空,血盆大嘴朝段程程的头咬下。她冲上前一脚踹开段程程,转身弹跳,紧抱巨犬粗颈项,往死里勒!接着双双落地滚入丛林。几声愤怒犬叫,后面两只红着眼扑上。 段程程手持短刃,转身肉搏!左臂直入犬口。只听“咔嚓”一声,手骨似被锯齿咬断,同时血染长空,却是她右手挥刀猛砍,腰斩狂犬喷出的脓血。失臂换得偷袭的拼死打法,让另一只惊惧,后退几步迟迟不敢发动攻击。 无论如何,这生总是要争取,不到最后不能放弃! 和轻羽一起落入丛林的巨犬痴狂,甩开她双臂,如魔兽般直立身躯,仰天狼嚎!似宣布发现敌人痕迹。紧接着再次扑来!轻羽早已身心力竭,本就高烧数日未退,刚才扑击巨犬救下段程程已是最大努力。此时躺在丛里的她只能怒瞪狂犬,等待搏死一拼,哪怕最后只能填其腹…… “走!”只听段程程大吼,同时双掌猛推,带着黑风席卷而过。 轻羽瞬间被抛出数丈,而后急落山谷。当时她并不知花园无边,暗连深谷。身体砸断无数枯枝,最后她倒挂在谷底一粗枝上,昏厥不醒。那时她以为自己死了。 脑中突发奇想,如果死后再次醒来,是不是可回到未来?在千年的未来,师父叫她“落烟”?! 落烟神者?永生不灭!逍遥天界数百年,何曾惧怕过妖魔?何曾担忧过生死? 如梦似醒,她僵硬的指尖微微抖动,似得些复苏的能力,耳边迷糊听到几个声音: “宫中如何?” “一如往常,不见任何动静。” “怎么可能?无名下落不明,羽姬能不动声色?!” “呵呵, 这才是她厉害之处!” “快走!别耽误大事!” …… 无名?!下落不明!她心底扯过抽筋的疼痛,岂能不泪流? 谷底寒气浓重,四肢早冻成冰。凭着那份坚毅,她一点点晃动树枝,试图落地。情深天见,终不负她心愿。树枝“咔嚓”断裂,她重重摔落!许是这撞击震得四肢发麻,找回些知觉,却是寸步难行,只能靠着腰力缓慢挪动,直到最后僵硬在寒气里…… 恍惚间脸上传来一股暖意,眼皮微微发痒。她勉强睁眼,看见一团毛绒绒动物正伸长舌头猛舔自己。 “金毛!”她兴奋张嘴,叫出来声音却是低哑无力。 脑中闪过无名斜躺高榻,抱金毛于怀的王者身姿。那时的他在她眼里是如此高傲不可攀爬。此时在她心里,他是倾尽天下不可换!金毛不如初见那日干净华丽。毛发有些暗枯,不少处已掉落成秃。 “该是吃了不少苦。” 她边自语,边试着挪动手脚。意料之外,她居然可起身坐起。这一发现让她精神大震,急忙伸手抱过金毛。相互安慰一番。此时她注意到自己手脚衣裙里外全是金毛。 “原是你救了我,摩擦取暖,自己掉落如此多毛发。”她几欲泪流,把金毛拥得更紧。 金毛“唔唔唔”舔着她掌心,而后挣扎着跳出她怀抱,望林子跑去,边跑边回头。她警醒,心里呼唤着:无名!定是无名!金毛立刻窜入丛林,而后叼着一根粗枝跑到她脚边。她领其意,借着树枝之力,缓慢站起身,一步步跟在金毛身后。即便要死,也要先见他一眼! “呜呜”几声,金毛再次窜入丛林,似有发现。她不敢大意,小心跟随。几十步后,她看到那熟悉身影躺在丛林间。 “段程程!”她扑过去,悲喜交接,忍不住哽咽哭泣。 “还……活着!谁家的……狗!”只听段程程喃喃道,同时撑开半只眼。 她忽然笑意浅浮,抱过金毛贴脸爱抚。早已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笑过。这一路的苦楚和喜悦只有自己心知,自己品味。因他茫然,亦因他而勇敢。 “你的手?”看着段程程那只血肉不分的左臂,那点喜悦瞬间熄灭。 “呵呵。铁骨无事,肉终会长出。”段程程试图扯过破烂衣袖遮挡半截。无奈衣物破碎不堪,长衫早变短袖。这副残躯对她不过是储藏灵魂之所,只要还能喘气,其他都不重要。 找回旧伴,轻羽像服食灵药般精神倍增,跟着金毛的步伐也大大加快。段程程口中铁骨,她算是见识。高崖直接砸到地面,她居然照样行步如飞。 “这狗……嗯,倒像只狼……”段程程盯着金毛疑惑着,确实一时无法分辨它属性。 “是无名的宠物。” “难怪看着不怎么正常!” “它该知无名去处。”她心情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 “呵呵,兽类善于更换主人,比如那个若冰!”段程程倒不是很乐观。 “你很了解若冰?”她转头望向段程程满是好奇。总感觉自己和若冰有纠葛,似乎相识于入梦前。 入梦?为何她脑中又闪现出这个词。难道她真的只是在某个梦里? “嗯?很惊讶吗?”段程程看她异样,跟着诧然! 她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化解突然失态的尴尬。段程程倒是不介意,继续道:“上善府的杀手,谁不知若冰。据说千年前,她一小蛇妖终于修得人形,偶遇魅珞,被带入宫。按凡人的算法,那时她该只有六岁身形。十二岁那年,无名赐她给上善,从此长居上善府的碧缘居!” 如此说来,千年成形,若冰该是天生修炼奇才,妖魔界难得之物。 她留王宫六年,无名岂会错过那副奇骨?而上善对她,该不是惜才如此简单? 金毛忽然折回,在她脚边不停磨蹭。她立刻停步,警惕观望。段程程也神情紧张打量四周。丛林,枯枝,残雪,不见活影,静得可怕。忽然段程程一手抓起金毛,一手拉起她跃上高枝。眨眼功夫,五匹黑马驰骋过过,溅起雪花如初落。 段程程带着他们,脚点枯枝,悄无声息紧跟马匹。她忽然觉得,段程程定可成为另一个高端杀手。 一路跟来,她得以看清:五匹黑马其中四匹皆高大男子驾驭,只有一匹上坐着两个身影,一男一女,身影像极上善和若冰。她们意外从上善府后花园掉落此山崖,而这些黑马倒是像出崖口长驱直入。段程程不敢靠得太近,一直保持百步距离。 “你不是想见他!我满足你!” 空中突然传来一男的粗壮怒吼,紧接着飞驰的黑马上滚落一白衣身影。随后五匹马瞬间消失在浓雾弥漫的丛林里。白衣身影缓慢爬起,空中回荡着一声冷笑。是若冰!果真没错。轻羽分辨得出她的身形,特别是此刻那额外显眼的紫剑,外加这声冷笑! 上善嘴里的“他”,定指无名。她们早猜到几分。段程程遥站枝头,冷静观望。只见若冰手持紫剑,闭目低头,独立雪地上,似沉思,又似等待…… 吼吼----寒风聚变,飞雪漫天!一影丛林里飞速闪现,未见其形,若冰已不见踪影。轻羽哑然,惊恐焦急望着段程程。 “是魔五!无影换物。” 金毛脱身跳到地面,狂奔追去。段程程带着她立刻跃下树端,急追金毛。枯枝丛林开始变得郁郁葱葱,似从冬季跳入炎夏。而后眼前出现溪水小桥,最后是片湖。古旧车水轮高立湖岸,拖着沉重轮盘转动。湖中清水涓涓细流,趟过竹筒,滴落乡田。 她一眼就看到深锁在轮盘间的身影!轮盘锯齿锁链如蟒蛇般攀爬他身!随着水轮转动,他时而深埋湖底,时而露出湖面。那身高贵长衫早湿透。可知寒冷?冰冻入她心。瞬间和他一起沉入冰冷。段程程立刻拖她到一侧,示意先静观其变,看似若冰有救他之心。黄雀捕蝉,螳螂在后可省些事。金毛也聪明至极,藏身丛里,知先观察再打算。 空中“唰唰!”出现两身影,若冰她们不生疏,另一位该是段程程口中的魔五。与其他怪物不尽相同,这魔五倒修得一副凡人公子模样,有几分俊俏!难怪他不问尘事,寒冬深处打造春景自行逍遥。 169 魔道五轮 “上善大人急令传意,原来是若大人来访。若大人可有服下丹红解药?千万别像上次误闯崖口丹红毒林,再来个生死未卜,此罪我魔五可担当不起!”只听魔五小心翼翼提醒道。 “你这魔崖谷丹红庄岂是我能随意来的?步步皆毒,若不先讨得解药,我何来胆量试那染指即化脓血的奇效?”若冰冷声应道。 “哈哈!若大人过奖。不过我那丹红之毒确实不易解,唯上善懂其道炼其解药,不愧魔二的徒弟!”魔五一副得意之态。 原来丹红之毒来至魔五!他们的对话轻羽听得不是十分清晰,但大致内容算是明白。她想起之前狩猎时自己也曾受过这毒之痛。既不容易解,当时素苫又是如何救活她?想到此,她更细心聆听。 “若大人既知此毒厉害,那日为何还误闯?”魔五侧望若冰一眼,满是不解。 “若不是我误闯,诱无名至此,魔五又怎能生擒城池之王?”若冰冷笑着回视他一眼。 “丹红乃魔性药属。魔道越高毒性越大!无名也不例外!”魔五看似有些不服,他该是一直认为能抓到无名,是他毒药奇效。 “笑话!那日若不是上善和大祭司联手,无名怎会重伤?若不是我让他相信那女人误闯魔崖谷,他又怎会追到此?失去理性硬闯丹红毒林,才让你捡个便宜!”若冰当然听得出他语气的邀功自赏,狠狠反唇相讥。 轻羽恍然大悟。若冰推她入断天谷,自己却逃入这魔崖谷,引得重伤的无名寻至此。她可想象,当时若冰深中魔毒,而无名对她一直是深信不疑。那时那景,又怎会怀疑她的忠诚? “哈哈,丹红毒性无名不可能不知。那女人若是入谷,早就尸骨无存!无名怎会信你?”魔五笑得有些勉强,不过问得也在理。 “可惜啊,她不是普通人!”若冰轻理肩头长发,淡然道,“那次狩猎杯底中毒的可是她,之后不也活着!” “原来是她!我就奇怪了。据说那日连清理茶水的婢女都死好几个,无名居然还能平息双头鳞龙之乱!”魔五遥望无名一眼,手忖下颚,一副后知后觉之态,而后似忽然想起某事,转头盯着若冰道,“之后上善府突然失火,据说不少药物尽毁,可是你的杰作?” “呵呵,你说呢?”若冰眉目间闪过一丝笑意。 “女人啊!妖魔人皆一样难懂。当日如此费心救她,之后又恨之入骨要害她。”魔五摇头。 丛林中的段程程望向身侧轻羽,一副不解。轻羽更是无法解释。若冰该是一直听命于无名,何时有二心?难道真是后来那次,上善欲娶她为妾,若冰受无名之令,欲救未果,本该死在大祭司面前却反被她拉着一起逃生,之后,一切都变了? “是啊!我根本不清楚,自己为何要救那女人!毒梦醒来,我忽然明白一些事理!女人就是如此奇怪!可惜在他面前,无论我如何学做一个女人,却搏不到他多望一眼!”若冰突然笑得极其恐怖,声调怪异,似不同一体! “呵!若大人又说笑。上善大人眼里有谁,还用说明?” “我说的是他!”若冰双眼闪出冷光,横扫车水轮盘,同时食指高指无名,气势凌人,接着低吼道,“若本大人要带他走呢?!” “哈哈哈!”魔五警惕盯着她,冷声应答,“魔道五轮不输神命轮盘!你若能解,我自断双腿,从此不出丹红庄!” “我当然没这本事!”若冰恢复冰冷容颜,高指无名的细指落回腰间,目光却落在远处丛林间,一阵诡异冷笑,“自有神替我解这谜局!” 轻羽和段程程同时感到那股冷气,浓密树林无端飘下些许青叶。不远处的金毛眉目紧皱,似怨气不浅。 “十年前这城池早被无彦封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更别说出去!神?哈哈,他们若是眷恋此地,何需等五千年?!”魔五仰头长笑。 这里的魔皆不把神放眼底,却又不得不臣服,兽困于城池。他这话让轻羽心寒。原来这城池早被师父封锁,难怪随无名入城那些日子,她到处观望皆不见城门。可分明记得自己入城那日,城门高立,来往凡人太过自由。难道仅仅是个幻景?师父的? “难道你没看见天道在裂?不过百年,这神封定破,城池定毁!”若冰细指划过眉间,半仰着头望向高空,嘴角含笑,样子美艳! 有些失神的魔五喃喃应道:“百年?” “放心,你等不到城破!” 若冰突然闪入湖面,眨眼间便出现在轻羽和段程程面前。她们吓得跌坐在地,回过神时已双双被若冰抓回湖面木桩。 “这位是魔三挚爱,送你做宠物!”说着,若冰狠狠把段程程扔到魔五脚边,接着道,“忘了说,她们从我的碧缘居跌落魔崖谷,丹红毒没少受!这美色剧毒,**断命也是咎由自取!” “魔三?!为何你们都想着他!”魔五面色聚变,怒吼道,“为何你们都想嫁魔三?!”接着一双大手抓起段程程,点水狂奔,空中传来怒嚎却是叫着“上宇桓!为何要嫁魔三!” 上宇桓?!这名字重新蹿出轻羽脑海。紫雾林那残忍一幕未来得及回忆,耳边炸响着若冰的吼声:“这不就是你最爱的轻羽吗?!你再不肯见我!我便毁掉这城池!毁掉她!她若死在这里。我倒要看看,百年后才出现的恒天要如何变一堆骨灰成神?!” 轻羽拼命挣扎着,像是要挣脱她掌心,更像是要挣扎着苏醒! 魔道五轮依然不紧不慢地按照原有速度旋转,无名依然如沉睡般毫无声色,紧闭双目藏在散乱湿透的黑发下,若隐若现!她心跟着若痛若熄。沉重锁链随着转轮上下移动,发出沉闷轰鸣!湖水顺着细长竹筒,流入干裂土地。 “无彦!你出来!”若冰朝空中狂喊。 无彦?她顿时停止挣扎,眼神茫然,唇瓣略微发抖道:“师父?师父在哪?”几乎失控的她反抓若冰双肩,不停重复“师父在哪?” “哈哈!魔道五轮里面那个就是!”若冰望向水轮盘,笑得极其冷艳。 “无名?师父?”她跟着望过去,惊讶不已。 “若不是无彦元神依附,千年魔头怎会十年巨变?善心大发?岂会毁掉五千年神祭,救你?又岂会如此轻易爱上你?处处护着你?” 若冰猛推倒她在木桩,紫剑划过湖面带起波涛湖水,扑天而下。冰冷湖水冲醒她一直发热的脑袋,身心得以片刻冷静。而脸上那些黑乎乎麻子也清洗一空,露出那份天然。她想起那个失败的梦,无名突然苏醒,她迷失在他温柔而血腥的诱惑里,可是因为他有着一双师父的眼? “呵呵!”看着她,若冰忽然发出阵阵冷笑,紫剑“唰”地一声,出鞘瞬间已刺入她肩,挑着碎肉抖落一地鲜血!这突如其来的剑影,她根本无处可躲,只能咬牙强忍着剧痛,狠狠瞪着她! “无论无彦,还是无名!我让他们看着!” 接着又是一剑挑骨,筋肉跟着断裂。她终究忍不住痛哼一声!剧烈抖动的身体出卖她假装的坚强!如若这是唤醒师父元神的方法,她会坚持到最后一块残骨。若冰,你想要的,不正是我想的?! 这天地不能没有师父!亦不能没有无名! “果真是无彦的徒弟,连这副傲骨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看着她渐而坚定的眼神,若冰持剑的手微微抖动。 “无彦!你料定我不会杀她?是不是?!” 若冰突然双眼红似残阳,疯狂挥剑猛刺向她心脏!最后底线,求生本能逼她闪身,急速滚落湖水。晃眼看到空中闪过锁链,击落若冰手中紫剑。她冲出水面,立刻望向魔道五轮。轮盘开始加速旋转,锁链如获生命般,锯齿缠着无名身躯缓慢移动,留下道道寸深割口,是割肉之痛。瞬间湖面浮出死鱼上千,无名血液剧毒! “哈哈,难道你们不知,苏醒的魔道五轮,第一个要啃食的便是她轮中之物!”空中传来魔五得意笑声,“五千年无妖魔能破!你们是找死!” “无名!”她哭喊着,双臂拼命划水,死也要死在他怀里!此时她是他的轻羽。 五道铁链呼啸而出,如五指触手向他们袭来。一只直劈水中轻羽,一只横扫空中若冰,剩下的掀翻湖面木桩,搅动水浪。魔五早跃入高空观望,手里提着奄奄一息的段程程! 不知若冰如何,轻羽是立刻沉入深湖。湖面似有结界相互,巨链穿过湖面力度速度剧减,碰到她身体时软如水草。她大喜,潜入更深处,慢慢靠近无名! 眼前水色渐渐变红,她知那是无名的血。哪怕再多毒素,她亦无法抑制靠近他的冲动。此时,她只想拥他在怀里,哪怕他们皆等不到天明! 无名,定要等我! 170 羽落情深 水中晃现黑影,估摸已游到魔道转轮处,她急切冒出水面,抹去脸上水珠,只见魔轮离她不到几十步远。轮盘急速旋转,无法看清无名身影。五道巨链依然疯狂鞭打湖面,其中一条飞扫过周边树木丛林,带出一团金毛。定眼看却是金毛死咬锯链一端,活链抖动似万般痛苦。 若冰也在奋力恶斗,如只紫蝶在火炼中翻飞。她的紫剑力道根本无法和巨链抗衡,砍出不过星点火花,丝毫无损魔轮。若冰自知此轮厉害,一直以避和守为主。虽是如此,她同样无法避开所有攻击,衣衫早被划破无数裂口,伤得不清。 魔五腋下夹着段程程,跃至更高空,凝神观看。眼中更是好奇,怕也极想知这魔轮最后的命运。这场外激战对轻羽来说早就无关紧要。她念着“无名”,迫不及待游向轮盘,只为他撑着最后一口气。 突见蓝光冲天,水柱滚滚倒流,接着如暴雨倾盆落下!魔道五轮呼啸着翻飞上空,魔光蓝焰源于魔轮,“扑哧扑哧”沿着五条巨链急速窜烧,低吼声阵阵,似魔链毁灭前的苦嚎。而后五链相互抽打缠扰,不过半盏茶功夫,纷纷碎成粉末落入湖水。 魔五面色铁黑,夹着段程程急速飞离。 轮盘带着烈焰燃烧着,疯狂旋转着,无法看清轮廓亦无法深知无名身影!“咔咔”断裂声如响雷般空中炸开!他这是在毁灭自己? “无名!”她撕心裂肺大喊。 一道紫光冲入蓝焰,接着“轰隆”巨响,空中如烟花般绚烂,蓝光星点带着磨盘碎片砸入深湖。她在那一刻俱碎,却不甘心就这样舍他而去。 “嗷呜----”耳边传来传来一声悲鸣,一团金毛飞身湖面。 她猛醒,追着金毛而去。金毛一个翻滚潜入水里,她跟着深潜。眼前出现两个互拥的身影,悬浮在染红的水里。金毛冲过去叼起无名,她立刻拉过若冰,向水面游去…… 传说中的魔道五轮终是给无名毁尽,而此刻他却如常人般枕在她双膝,苍白无色毫无生息。身侧篝火熊熊燃烧,她却无法感知半点暖意。许是因为他的冰冷,同时凝固她的世界。 金毛安静地趴在无名脚边,舔着他腿上的伤口。她想阻止,转而一想,如此聪慧灵物,怎会不知主人剧毒?它或许和她一样,根本不在乎,只求同死。若冰怀抱紫剑,躺在他们不远处。她想她永远无法理解这个女人!或者称之为妖更确切些。 夜静风清,凝望那张熟悉俊容,指尖轻弄他渐干的细发,她喃喃自语:师父让我如凡人般成长,亦不过百年寿命。你怎忍心连这百年相守都不肯施舍?倘若来世我把你遗忘,你定要找回我们的记忆! 那时的轻羽并不知,命运轮转,她根本没有来世! 金毛突然跑向若冰,猛咬她手臂动脉,血液顺着它利齿滴落。 “金毛!” 她吓得惊跳起来,冲过去拉开金毛。对若冰虽没好感,但也不能目睹她被咬死。许是这一咬的阵痛,唤醒若冰知觉。只见她缓缓睁眼,自己挪动身体爬到无名身上。 待她注意到若冰,立刻跑回无名身边,却见若冰动脉割裂,鲜血流入无名口中。她恍然大悟,若冰入谷前服食丹红解药,此时她的血不正是一副良药? “无彦!你永生欠我!”若冰脸上闪过难得的微笑,昏倒在无名胸前。金毛急跑过来,舔干净她手腕的血。它也知那是副良药。 带着希望守候,总比绝望强。她重新抱他在怀,带着甜笑昏睡过去。不知自己是否还能醒来,只知那一刻,她无比温暖和满足。 当黎明曙光温柔洒在身上,她缓慢睁开双眼,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无名----脑里立刻闪出这个名字! 魔道五轮,丛林,篝火……她紧张地跳起,而后发现自己原是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暖蓝帐帘,雪白绒被跳入眼帘,而她也是一身干净绸缎。她禁不住掀开绸缎睡衣,查看肌肤上的剑痕。无数伤口已得妥善打理,污血被清理干净,伤口处涂有药物,冰凉似冰敷,剧痛早无踪影,只留些许细微痒痛,该是在缓慢愈合。 环视四周,是间优雅寝居,暖炉正燃烧着碳火。她觉得此地甚是熟悉,正欲下床查看时,耳边传来一女子声音:“欢迎回家。” 她抬头见一粉衣长裙女子缓步入屋。 “寒雪!”她立刻叫道。 “还记得我的名字。”女子笑答。 原来她是回到无正宫,此刻正躺在无名的寝居。一切看似结束,一切似又重新回到起点,接着该往何处走?城池已封,而她不过一凡人,寿命不到百年。这步步惊恐之地,无名和她又能相守多久? “无……王呢?”她问得有些唐突。 寒雪端过一杯暖茶,柔声道:“已有婢女去通知王。” 她接过茶水“咕咕”饮尽。这常人日子离她已经很久远,她几乎忘记茶水的味道。寒雪倒是懂情理,接着递过一碗热粥。她感激看她一眼,瞬间吞食完毕。憎恨自己不争气的肚子,可这凡人以食为天,她能如何? “姐姐可听到些……”她想问,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回想起来,本是出城游玩,寻得机会想找师父,却不料卷入魔三婚宴和死杀,接着是恐怖紫雾林,后入祭司殿牢狱,最后该是嫁给上善做妾,却逃入断天谷,遇到段程程,回上善府寻找无名,才知无名受困…… 一系列下来,太多谜团,她真不知从何处开始? 忽闻一阵碎步,无名在几名粉衣跟随下,出现在她面前。寒雪立刻带着那些粉衣退下,偌大的寝室就只剩他们。她一阵紧张,在他面前,总逃不开窃喜的紧张。许是太在乎? “感觉如何?” 他慢步朝她走来,似乎故意留足时间让她适应。 “已无大碍。” 她细声应答,总算稳住心跳,抬起头迎接他的目光。那双眸浓情深藏,只留淡光。他如此平静望着她,似要看透却如何也猜不透。 该从何说起他们之间错过的那些漫长难熬的时日? 思念如潮,滚滚而来!无需矜持,只求最原始的释放!她扑到他怀里,迎接他疯狂的吻。吻过彼此身上累累伤痕,吻尽心底的痛。此时有你,便是全部! 退去衣物那刻,她有些颤抖。肌肤不再一如从前的光滑,伤疤如条条蚂蝗般攀爬。她低头不敢回望他的双眼。 如今不再美丽,可还是你的轻羽?她心底偷问。 “无论几世轮回,我都会在奈何桥头等你,不要喝下忘川的水,孟婆的汤!” 他抱起她走向床榻,耳边低语,那是她听过的最动人心弦的乐章!心无间,爱无伤。那时的她记得他每个细小的动作,每次触心的爱抚,和最后无法控制的沉沦…… 凡生几世,她未曾喝过忘川的水,孟婆的汤。可最终她还是忘了他…… “你可知落烟?” 不知为何,激情过后的她脑中突然闪出这个疑问。 “落烟?”躺在一侧的他眼光茫然。 她想,他该是不认识的。 “你……可听过……恒天?”她声音有些颤抖。 “恒天?是神族的那个恒天?”他笑得有点冷。 她紧紧环住他腰身,心念着:这些并不重要,此时她是他的轻羽足矣。 “我该是嫁给上善的,这宫里,祭司殿可还能容我?”她觉得这个问题比较现实。 “若不让上善娶,你如何能逃出祭司殿地牢?”他紧紧拥她在怀,接着道,“整个城池都知你在我心里的地位,上善更要抢去。” “祭司殿为何会答应上善?”她本是囚禁祭司殿,又如何能嫁上善? “因为那也是魅珞想要的。她和三祭司的关系一直很好。”他重新闭上双眼。 魅后的痛,她怎可能感觉不到?祭司殿牢狱时魅后那番话,藏着多少苦楚和无奈?无名求她却是为了别的女人。死抓的,不过是个空壳! 原来魅珞和上善同时求得三祭司,嫁她入魔界,这正合无名之意,给她一个逃离地牢的机会。 “三……祭司……”她想到那个女人,无名唯一不敢忤逆的----羽姬。她为何又答应上善? “呵!她怎敢得罪上善?那个可是她生的,而后又抛弃的!” 上善是羽姬的儿子?若不是无名稳住她腰身,她怕要惊跳而起。他们是兄弟,可有过兄弟情谊?为何他的世界总是孤寂?而上善的世界并不愉快。 同时羽姬的儿子,他们却推无名做王,上善该是怎样一种恨?而他们之间似乎还纠结着若冰? “上善和若冰?”她无法不问。 “若冰是魅珞从宫外拾得的女童,说是妖怕更恰当。当时看着不过五六岁。每次见我,魅珞都带着她。十岁那年,魅珞把她送我。魅珞那点心思我怎会不懂?我待若冰如嫔妃,却从未碰过她。若冰天生是上善的克星。第一次在我宫殿遇见她,上善就像入魔似的日夜魂牵梦绕。两年后,我把她送给上善。” 171 魔界交易 “原来若冰是你的杀手!”她轻声应道。 宫殿六年,无名岂会看错,又怎会放过? “不错!若冰是我故意放在上善身边。 她是唯一一个可在上善府任意走动的。 ”无名回忆道:“婚嫁那日,虽是替换,她也是下定决心跟随上善。而代嫁是我给她的最后一道命令,从此她可不再受命于我!本打算拖延上善一些时辰,待见到你后会告之若冰的决定。我自知上善不会善待我的女人,却未料到他如此狠,竟然让大祭司入新房!” 她禁不住长叹,那日上善错过若冰,之后千年纠结硬是了无缘分?而一个杀手,必须如此冰冷地不痛不死的活着,是何等不易? “我们逃入断天谷,为何你会去魔崖谷?”她小心询问。 “那日是我大意。大祭司和上善联手,我无心恋战,急欲脱身追寻你们。我在魔崖谷发现若冰时,她已身重剧毒昏迷不醒。是我低估魔五丹红之毒,错判当日形势,才被困入魔道五轮!无法护你……”他掌心滑过她眼敛。她听话地闭起双眼,伏身在他胸前,静听平和的心跳。 不是他低估魔五,而是救人心切。她懂他,更懂若冰在他心中的地位。她无法告之,那日若冰引他入谷是早有预谋,毕竟最后还是若冰救的他。她不是十分明白,若冰无需只言半语,便可让无名冲入魔谷,而后却以死挑战魔二,换得上善解药并赐入谷见他一面。 是恨还是爱?更或者,若冰只是想逼出师父? 她猛然抬头,盯着无名双眸。难道师父的元神真藏在无名体内?耳边再次响起断天谷缠绵时无名的话语:“……那晚我入梦很深,在神祭场和无彦大战上千回合……醒来后,突然明白很多事理,也奇迹般地控制噬魂。十年未曾失控,反而剑气大增……” “你可出过城?”她突然很好奇。 “这城,妖是出不去的。”他自嘲一笑。原来,他一直把自己看作妖。 “你,和他们不同!”她伸手抚摸他脸颊,那是发自心底的直觉。 “有何不同?”他兴趣颇浓地望着她,眼透柔光。 “这里。”她会意一笑,抓住他的手放至自己心间。 无论有没有师父的影,她此生早已无法逃脱他布的局,魔影重重诱惑至深。 他露出一抹轻笑,微微摇头,眼里似乎在说“傻瓜”。而后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撩开散落她脸上的细发,重新吻过那道弯弯的细眉,和眉下那双含笑的眼…… 曾经如此刻骨铭心的爱恋,无论天地如何变迁,我怎可能忘记你的容颜? “嗯……如何救……” 她在他的吻痕中迷乱,本想追问她如何回到宫殿,如何解去身上的丹红毒素,还有其他诸多疑问,最后也只能暂时抛掷脑后,无法不去回应他的爱抚…… 只恨这**太过短暂,只怕这生没有足够的时间回应他的爱恋。百年可够分享他们的浓情? “祭司殿可容得下我?”迷糊中她吐出这几个字。 “容不下。”看着臂弯里的她,他笑道,“也不需要他们容你。” “若冰在何处?可是她的血解我身上的丹红毒素?” 当时若冰割断动脉救无名后,已是生死未卜。她知自己也中毒不浅,却实在无法再去吸食若冰的血。那时的她怕连咬破肌肤的力气都耗尽,只祈盼着无名能及时苏醒,一切便会迎刃而解。 “上善府染上的恶疾和魔崖谷的毒,可不是她的血能解。你去窗边看看。” 她披上睡衣,跃下床沿,踮着脚尖来至窗边。久违的晨光洒落满山绿林间,阵阵鸟语花香。 “我到底睡了多久?” 她回望斜躺在床上的他,惊讶道。记得入魔崖谷时还是大雪纷飞的冬季,如今已是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至少三个月。” 三个月?!她又欠他一次救命之恩。 他悠然起身,她急步走回床边拿过衣物,替他穿戴整齐。不是婢女心,只想为他做些事,哪怕仅仅是候他穿戴如此简单。他一直挂着微笑,如此迷人。 “嗯。从此就一直跟我吧。”他耳边细语。 她偷偷窃喜,嘴上却不服道:“那以后你替我更衣。” “呃?和我一起,一般不需衣物。”他笑得贼却也真。 她偷偷踢他一脚,眉心藏不住一丝喜悦。不过心里依然有个结,那就是段程程。若她还困在魔五手里,这救自是要引起另一场纷争。这些日子的磨砺,让她学会冷静处事,观望寻机会。段程程她不会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换上裙服,你随我来。”无名忽然认真道。 她立刻更换上粉裙,重新以一婢女身份跟随他身后。她心明,许是这样她才不那么显眼,而他能更好的保护她。步出寝宫,外面早已守候五个粉裙婢女和八个黑衣随从。无名恢复那副威严神色,无人敢直视。 “准备如何?”他沉声问。 “一切按王吩咐办妥。”一黑衣鞠身应答。 空中忽然传来一女声:“呵呵,听说美人已醒,我过来替三祭司传个话,王可别忘了和上大人的约定。”接着不远处缓步走来一群华丽女子,领头的一身艳丽红裙,正是魅珞。 无名立刻横扫身后随从一眼,他们知意地闭嘴低头,轻羽也不例外。 “这是我和上善之间的事,回去告诉她,无需多虑!”无名斜望魅珞一眼,立刻转身离去。他的随从们自然紧跟其后。 “你给我站住!”魅珞厉声喊道。 “救我的,可不是那女人!” 无名停住脚步冷声应答,却未回头望她一眼,接着继续前行。粉衣婢女们紧跟其步伐,两个黑衣得到暗令,立刻回身阻拦魅珞追随。 “若不是三祭司幻境之术,让若冰相信……她怎会拼死去救你?!” 明显地,无名步伐稍有停顿,最终还是快步离去。轻羽不敢回望,紧靠他身侧随之前行,心里禁不住想:难道若冰坚信无彦的元神,只是三祭司的一个幻境之术? 接着他们穿过无数石路小道和花园,最后来到一封闭石殿。石门外几道岗哨,高墙间无数瞭望口,各有侍卫持箭把守。这气势让她想起祭司殿的牢狱,而这里看似王的牢狱? 随着石门重重打开一狭小细缝,她随他们步入石殿,眼前变得昏暗,只有石壁上火光微闪。她心跟着猛跳,祭司殿牢狱那段日子重新回到脑海。若不是得无名千年灵魔丹相护,无论何种刑法对她皆不痛不痒,她怕早死在祭司殿牢狱里。想到此,她无法抑制地再次偷望他高大的背影,忽觉得他不该被困在这个城池。 即是神封,定有解封之法? “王,小心。” 一声低呼唤回她注意。只见两名黑衣随从触动高墙上的机关,眼前铺地石块缓慢移开,露出地下阶梯。两名随从取下高墙上的火把,走下石梯,无名随后。这几个粉衣看似精心挑选,各个沉稳,身轻路熟跟在身后。她怕是唯一一个表情惊咋却不敢出声的人。 入地几层后,果真是间间牢狱,里面关押着各种魔怪。见到他们,各个面色出奇地平静,无半点怨愤和怒吼。带路的随从打开其中一间牢门,只见角落坐着一身影,她定眼看清是若冰。 “可想回上善府?”无名先开口问。 “他会让我回去?”良久,若冰才冷淡应答。 “他答应炼药救治轻羽。唯一的要求即是,轻羽苏醒之日,便是你回上善府之时。不过,回不回去,我给你一个选择。”无名粗眉微挑,一如从前的不屑一顾。 “哈哈!他真是幼稚。轻羽若活,他便失去唯一筹码!你何惧上善?”若冰忽然环视粉裙婢女一眼,笑得更为冷艳。 “所以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们不可能只有这个条件。”若冰斜望他一眼。 “不错!我要段程程,他们要上宇桓。” “呵呵,上宇桓在祭司殿,你如何交人?”说完,若冰撑着石墙,吃力站起。 “无需你担心。你只要知道回上善府后,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即可!” 无名回望身后两名婢女,她们立刻上前扶住若冰。她这架势该是选择回上善府邸。提到段程程,轻羽忍不住偷望无名一眼,他眼中的沉静和果敢让她觉得心安。段程程和她一路相扶持着逃生,他若要查,总能查到些细节,无需她多提。 走出石牢,外面早已停着一辆巨大马车,由两匹高头黑马驾驭。两黑衣车夫正立马车一侧。另有八匹黑马分别有八个侍卫牵着。见到无名,他们齐齐屈身行礼。看见粉衣婢女带着若冰走上马车,轻羽自然跟在她们身后。步入马车,意料之外,里面居然坐着上宇桓和苍月! 见到轻羽,苍月立刻点头示意。上宇桓神色黯淡,目无表情,似若未见她们一群粉衣女子步入车内,一直茫然望着车外。轻羽好奇顺着她眼光望去,只见无名正风姿飒飒跨上马背,回望她们马车一眼后,策马急驰。紧接着,她们的马车也飞驰而去。 172 天涯之诺 马车不算十分华丽,却足够宽敞。轻羽找个角落安静端坐着,低头沉思。她委实不想再给无名添乱。如若可以,她宁可换副容颜。尔后意识到此想法委实幼稚之极,她那半生不熟的障眼法,如何瞒得过这些妖魔的眼?那变幻小飞虫的技能,不过是无名随她玩玩罢了,只能王宫里晃悠,凡人面前得意一时半刻。 她也是入魔域之后才悟出这个道理。自鸣得意的那点仙法根本无法施展,自己就一凡人,处处受困受死亡的威胁。到最后,她几乎忘了自己来至仙山,还有个至高无上的战神师父。 那时的轻羽并不知道,自己是羽铃族的后裔,终生无法成神,亦无法修学技能!无彦拾到三岁的她,收养在仙羽山千年,她不曾有过凡尘记忆。无名,是她最初的凡尘孽缘! 想到无名,她微微抬头,偷瞧坐在对面的若冰和静靠车后端的上宇桓。五个粉衣婢女和苍月分别坐车两侧,皆紧闭双目,似入睡状态。一路颠簸数个时辰,耳边除了辘辘不停的马车声外,再无其他。她微微侧身,撩开车帘一角,偷望窗外。 “呵呵,你看不到他的!” 耳边传来若冰略带嘲讽的话语。她急忙回身,报以一笑。 若冰缓慢睁开双眼,继续道:“上善太高估自己,不过是妖和魔遗弃的,怎斗得过神的后裔?” 静望若冰,她等待下文,相信若冰对上善的了解,怕不输上善对自身的认识。 “难道你没听过羽姬的传奇?” 羽姬,无名的生母,城池的三祭司----她想她是知道一些的,不过此时倒想听听若冰所知的“传奇”? “这城池,五魔头算什么?上善又算什么?能控大祭司的,才是最强者。” 大祭司?那干瘦如柴,双目无珠只冒绿气的魔怪----无名的师父!她猛然想起无名的梦魇!那女人狂妄的笑声旋回脑海: “收此孩童为徒,我便是你的。” 上善该是他们的!难怪即使出生便被遗弃,却是弃在断天谷,魔域最受保护的禁地! “哈哈!那女人真是天地尤物!连无彦都拿她无法!魔三想再造此尤物,只能提早断送自己魔魂!”若冰冷笑着望向上宇桓。 许是感应到若冰寒气,一直目光呆滞,不言不语的上宇桓总算抬起头,迎接那道奇寒眼神,脸上闪过一抹怪异的笑。 苍月突然惊醒,急着道:“小主,该吃药了。”同时从腰间小袋里掏出一粒药丸。 “我为何要吃药?!”上宇桓猛然大喊,惊醒车上其他婢女。 “小主要听话!”苍月闪到她身侧,欲强行灌药。 上宇桓神情激愤,一脚踢开苍月,嘴里痴狂道:“我不吃药!我正常得很!” 轻羽猛然意识到上宇桓已不再是以前的上宇桓!其他婢女对视一眼,两个的立刻抓住上宇桓双臂,压倒在地。苍月重新掏出一粒药丸塞入她嘴里。片刻后,她重新目光呆滞地稳坐车后,安静得如一假娃娃! “呵!魔四糟蹋过的女人,能正常?” 若冰这话如道无形冷箭,穿过轻羽心脏!那场噩梦夹着心痛重新袭来:紫雾林魔三暴死一剑之下,上宇桓和她迷失在紫雾里,同时落入魔头之手……那段记忆如此苍凉。无数夜里她从自己遭遇中惊醒,最后落幕的却是无名抱着上宇桓走出丛林…… “无名哥哥,为何先救的不是我?” 上宇桓忽然喃喃自语,目光散落在她身上,接着一阵尖叫猛扑过来,空中回荡凄厉喊叫:“为何先救你!” 轻羽本能避让。无奈上宇桓来势突然,熊扑过来时正抓住她脚踝,张嘴便咬,如恶犬般撕下皮肉。她蹬着双腿欲甩开利齿,同时极力控制反击力度,还是于心不忍伤她。不料陷入极度疯狂的上宇桓得寸进尺,扑到她身上,朝颈项猛咬。 苍月急得大喊,幸得两个粉衣婢女及时拽住上宇桓,她才免遭这咬脖子之苦。神情未定,若冰一声长啸冲出马车!五个粉衣婢女脸色骤然铁青,纷纷追出马车!无名虽未明说,看这架势她们该是受令押送若冰。 上宇桓趁机再次扑来,苍月根本无法阻拦,轻羽只能自卫反击。两个身影顿时扭打一起。突然传来几声马啸,整个车厢剧烈震动。她暗叫不妙,立刻紧抱上宇桓,护在怀里。紧接着车厢颠簸翻滚而下。苍月发出几声惨叫后,直接给撞昏过去。 身体强烈冲撞车壁硬物,她疼得泪流。而怀中上宇桓早已失去理智,拼命挣扎撕咬,不停呼喊:“放开我!放开我!” 那是噩梦重生,娇艳成花,却折枝在最美的时刻。 翻滚的车厢终于停下。“哗!”地一声,车顶给掀开。看到无名那张熟悉的面容,她立刻挤出微笑,急着道:“我……没事!” 伪装坚强,只因不能再让他为她担心和忧伤。 无名跃入车内,伸手搬开上宇桓死咬着她肩头的唇齿,抱起奄奄一息的身体,交给身后一黑衣随从,同时沉声道:“今夜且在此地歇息。”随从抱着上宇桓,点头离去。 她挣扎着欲起身,无奈身骨散换,手脚早不听使唤。无名弯下腰身小心抱起她,在额间印下一轻吻。他的力量在沉默中更显强大,何需言语?臂弯里那阵淡雅的花香,让她早忘记疼痛。 “睡吧……醒来一切都会归位……”耳边有他低语,她听话地安睡过去。 一切都会归位?而原位又该是怎样? “王!刚收到环慕的魔音急报,她们还在追寻若冰。” 迷糊中听到一男子低语,她勉强睁开眼缝,隐约望见八大黑影立在不远处,正向无名汇报。近处篝火燃得正旺。她不敢挪动半分,怕惊动他们。 “明日若交不出若冰,不知上善会如何?” “车夫是给暗箭射杀,才导致马车失控。” “多亏王及时阻挡,不然这车怕是要翻入悬崖……” “王,可有受伤?” 此时,一直沉默静听的无名略微摇头,脸无表情,只透寒光。 “若冰得魔道相助,五环杀手怕不是对手,王可需要我去相助?”一黑影跨步上前,说得诚恳。 “无论结果如何,明日午时必到约定地。”无名沉声吩咐道,黑影立刻闪入丛林。 忽然,苍月带着哭腔冲到他身前,双膝跪地低头自语:“王!是我睡过时辰,忘记给小主服药。” “与你无关,继续照看小主便是。”他轻轻挥手,一名黑衣随从立刻上前,扶苍月离去。剩下的立刻闪入丛林,暗中放哨。 此时,轻羽才注意到丛林里还有一处篝火,火边平躺的娇躯应是上宇桓。只见无名缓步走到上宇桓身侧,亲手添加些枯枝。 “我不入魔道,哥哥怎会挂记我?”暗夜里传来上宇桓低低话语,听着她似乎恢复神智,说得并不含糊。 “魔四已死。你若觉得值得,便值得。”无名答得冷淡。 “呵呵!即便这样,哥哥还是不上心!”说着上宇桓缓慢坐起,挪步靠近火堆,或者说更靠近他背影一些。 “无彦的故事可是魅珞告之?”他望着明火,并未转身。 “哥哥心底早有答案,何须再问?” “魔五会善待于你。”他举步走向轻羽。 “如此费心救段程程!可是因为她?!呵呵,魅姐姐说得没错,你已经不是你!”上宇桓是字字无奈,句句带伤。 这妖魔域,他们皆活得不自由。是谁借无名的手除去魔头?又是谁欲借上宇桓除去她?她总算醒悟,听到上宇桓口中师父的故事不是偶然,紫雾林遇魔头也不是巧合……她不想再假寐,再假装无知,亦不要沉睡在他保护的梦里。 要守护无名,她必须为他勇敢! 轻羽站起身,火光中迎接无名的身影。在她投入无名怀抱那刻,空中传来上宇桓凄凉的笑。无名揽过她腰身,跃上枝头,穿过薄雾月光,最后来到一悬崖顶空。 “我定要带你出城。” 她深情望着那双魔幻的眼,心念着:即便找不到师父,也要求得文爷爷,更或者,她可求得神赐…… 他会意一笑,仰头瞭望苍穹,悠然道:“这神封的天,必定会裂,你只需陪着我就好。” 我陪你,无论几生几世! “魔五真会善待上宇桓?”她还是忍不住问。 “魔四梦魇深入骨髓,夜夜缠身,受摧残者最后会魂魄崩溃而亡。此恶魇之毒,唯魔五可解!不然她只剩一年可活。” 他的伤感唯有独处时,才会写满双目。她紧握他的手,心里念着:从今你的伤感,有我分享。 “是谁,要魔三死?” “是这天!” “可是为了妖魔催生的尤物?” “见到段程程,一切便有答案!” “待我们平定这城池魔域之乱……” “我定会破除这神的封印,带你逍遥天涯!” 天涯?有你的地方,便是天涯! 她靠在他胸前,不敢想象未来会是何样?是梦吗?为何她突然很不想醒来?原来,在轻羽的世界里,曾经开满如此炫丽的魔幻之花。 天边突然闪过一道电光,她心底涌出阵阵恐慌,潜意识里感知: 他们没有未来! 173 裂谷逃生 “无名----”靠在他臂弯,她轻唤他的名字。 “嗯?” “千年后,你若遇到一个叫落烟的女子,定要告诉她轻羽的故事。” “落烟?” “嗯。记住,她叫落烟。” “落烟----”他唇齿间轻吐出这个名字。 “百年后,不要许神君恒天任何誓言。” “神?呵呵,可能吗?”他侧目望向她,显然已藏不住几分惊讶。 但愿不可能!她心底默默回应着。 “为何这样说?”他果然抑制不住那份诧异,凝望她双眸,沉声问道。 “其实我也不知为何,只是这里一直有个声音这样告诉我。”她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间。 那是来至心底深处的呼喊,百年,千年……我怕我会忘记你! “有事可找姜黎。”她继续道。 “你认识他?”显然,他极力控制吃惊情绪,保持平缓语气。 “呵呵,几面之缘罢了。不过总觉得他是可信赖之人。”她露出微笑,试图缓解他的惊讶。看来,他也感知姜黎不是普通人物。末了,她补充一句:“别忘了,我来至仙山,亦不是城中人。” “姜黎来去无踪。我已很久未能见到他。”他有些神伤,遂而把目光移到远方。 “他受令保你们母子不死。不到生死关头,他不会出现。”不知何故,她脑里就有这样的记忆。 “谁的令?”他猛然回头,有些失控地紧抓她双肩,问得急促。 “印象中他好像有头白发,其他的真的不记得。”她答得坦然。 曾如此努力去回忆,或者说寻找一切途径苏醒。可惜,梦里醒来依然是梦!她已学会不思不虑。那些来去无缘由的思潮,今日她记得几样便是几样。 沉思片刻后,他轻声道:“走吧。” 回到丛林,他直接跃上黑马,拉她侧坐于胸前,扬长而去。黑衣随从早已整装待发,其中两随从得暗许,分别带着上宇桓和苍月,驰马跟随。 黎明如约而来,而她看不到梦的尽头,亦感觉不到未来。靠在无名坚硬的胸膛里,即便前路茫然,她又有何值得害怕? 突然几声马啸,只见黑马前踢高举,后腿猛蹬,他们居然驰马横越悬崖。她回身紧搂住他颈项,闭眼不敢俯视那深不见底的崖谷,更不敢想象当时他是如何控制她们受惊的马匹,反推马车滚落丛林?胸前忽觉一阵温热,她低头细瞧,泪水顿时溢满眼眶。 “不过些皮外伤。”耳边传来他低语。 渗出那身黑装,还能染湿她胸口的血迹,岂能称之为皮外伤?他的世界,怕根本没有伤痛概念。只要还能呼气,便是“无碍”之事。她拼命制止哭声,埋头在他胸前,只想把他抱得更紧。 “等到黄沙谷,无论有没有若冰,那五个粉衣婢女必定会护你。她们是宫里五环杀手,以五行命名。你只许跟随她们!”他低沉稳重的声音继续在耳边萦绕。 “黄沙谷?” “黄沙断谷是王域和魔域的交界。五千年前,谁也不明神封此城时,为何有几十万凡人跟着百万妖魔同困。更可笑地是,凡人可自由出入,每年却是入城的比出城的要多。神族自诩高贵完美,为何如此多凡人争相入妖魔之城?宁可忍受魔兽欺凌?” “是你在保护他们?” “呵呵!凡人走卒生死与我何干?我只是不想看他们杀尽弱小后,孤寂难耐要相互残杀。”还是那副冰冷容颜,越装得淡然,越违背心的真实。 我懂你,足矣! 她掌心轻触他心脏所在地,应答道:“所以城池划出边界,只许妖魔偶尔作乱,不许疯狂屠杀人族。” “算是吧。” “我要随你一起。”她固执道。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除非到我保护不了你的时候!”他比她更固执。 马速略微减弱,他们攀爬上一土坡,接着眼前出现茫茫黄沙,一望无际,马匹得以更疯狂驰骋。约莫盏茶功夫,黑马猛然止步于断谷前。几乎同时,五个仙婢还有之前派去增援的随从也骑马奔驰而至,却不见若冰。原来黄沙谷只是道宽为几丈的裂谷,谷底并不深,俯视可见底。 忽然裂谷对面黄沙漫漫,接着出现几个黑影。她认得出是上善和魔五,不见段程程! “为何不见若冰?!”上善遥立断谷对面,声音雄厚,空谷回音无数! “你该比我清楚。”无名冷然。 “失信!可不要怪我!” 上善一声怒吼,谷底黑影窜动。只见千名魔怪压着上万凡人从两侧,如泥石流般冲至谷底。男女老少纷纷给逼着跪于黄沙之上。 “王!救命!” 有人认出无名,不顾生死大喊。声音为歇,大刀直劈而下,身形瞬间切半,血入黄沙。谁嚷谁死!几声尝试之后,万人变得鸦雀无声。 “我只答应放她!你若不能留,怪不得其他!”无名忽然冷笑道。 “哈哈!这城池,本就是妖魔之地。这些凡人,生来就是供妖魔取乐。难道你要违背神意?” “神意?你觉得我会在乎?宫中神祭,不过是那女人杀几个凡人,想引无彦注意。”他冷眼扫过谷底众人。 “你顺她意,为何要逆妖魔?那些司女反正要死,死前送我们享乐又何妨?千年来我们不是一直合作愉快?!为何要摧毁妖魔那点仅存的乐趣?!” “菱兰是最后一个司女!” 原来,他记得菱兰!一直靠在无名怀里的她心里一阵悸动。藏在魔剑里的菱兰,你可听到? “哈哈,那菱兰也是你想救的吧?怪只怪她有个愚蠢的爹!”上善笑得冷艳。 “居然送到我手里!我怎忍心不满足她爹?浪费美色。你那所谓王的结界,我迟早会破。” 断谷上空忽然飘过幽灵之音,阴冷细小却能直穿脑膜。上百个凡人身体急剧抽搐,双眼反白突兀,口吐白沫,接着纷纷倒地,看似给吓死。 一黑影闪现,悬浮断谷上空。身形瘦小,披风遮掩,正是大祭司! “等你有这本事再说!”无名嘴角轻蔑微翘。 “还有她!”大祭司黑袍空袖突然指向她,笑道,“所有司女必先毁在我手。生生世世,她定逃不出我掌心!” 轻羽心跟着冷颤! “呵呵呵……连那女人都斗不过,更何况神!”无名更紧揽住她腰身,那是她力量的源泉。 “你为一个凡人,杀我魔界三大巨魔,岂能容?”上善右手高举,几乎是瞬间,断谷几里沿崖边,黑压一片集满妖魔! “等等!我要上宇桓!” 妖魔里突然闪出一怪影,正是魔五。不知何时他手里多了一名女子。说着他抓起女子头颅,露出散乱长发下那张憔悴的脸,正是段程程。 无名右手一挥,黑衣手下抱着上宇桓,同时和魔五飞至裂谷上空,抓过对方手中女子,再纷纷落回原位。黑衣随从立刻把段程程交到一婢女手中。空中传来魔五几声厉声尖叫,似失而复得某样宝物般兴奋,而后消失在黄沙远处。 她想,无名是故意让魔五把上宇桓带离,他和上善间怕是免不了…… 果然,无名一声狂笑,低头望她一眼,忽然掌心聚力,急风带过她腰身送至一粉衣婢女马背。婢女及时揽住她,同时耳边急语:“噬魂出,心必聚。不能打扰王!” 她心急如焚,也只能干望他腾空而起,脚尖点过黑马脊背,飞跃裂谷冲入妖魔群。八大随从似得暗令,冲入谷底横扫看守妖魔。 嗜血,狂杀,和惊天嚎叫,到最后她实在无法目视,只能仰望苍天,可有神眼?他们又岂能容忍这样的血腥? “和这些妖魔毫无道理可讲,更没情面可留,他们只俯首强者。”另一粉衣小声道。 她猛然点头。心里再清楚不过,他若有选择,定不会用此法平定这城池!谷底凡人获得生机逃生,滚滚黑雾却席卷而过,无数四肢纷纷解体,如撕破件衣裳! “你答应过羽姬何事?”空中传来无名怒吼! “哈哈!我不动那女人,不是我怕她。只是我现在还不想毁掉自己辛苦打造的尤物!” 黑袍底忽现两团亮点,盯着粉衣仙婢。浓黑雾带着滚滚旋风,瞬间把她们包围。马匹撕裂嚎叫,仙婢们带着她和段程程跃高几丈,浓雾脚底翻滚上长…… “走!”无名一声令下,婢女们带着她和段程程立刻弹开数丈外。其中一婢女抓起早已吓昏的苍月,紧追她们身后。 她拼命回头,只见无名手持噬魂,闪至黑雾之上。魔光凝聚强行压下不断翻长的黑影。此时八大随从踏裂谷石壁直上,冲入妖魔群,继续厮杀死伤过半的残余。上善亦被缠身,奋力自保! “果真出高徒!”大祭司冷笑一声,黑袍下两团亮点渐渐暗淡。 五个粉衣婢女自是不让她多看,急速跃出黄沙谷。她们轮流抱着她点枝跃步,不停不歇直至天黑。 “环金姐姐,咱们这速度怕是大祭司也无法追至。”其中一婢女道。 “王定会缠着他。”另一接口。 “可有暗示,要去何处?” “这城池早封锁!要如何送她出去?”被称作环金的婢女略微摇头。 “据说是二祭司带她入的城,怕只有二祭司有法?!” “姐姐们,等等!”她急得插话道,“未能见到王,我不会出去!” 她说过,要一直陪着他! 174 梦魇迷乱 “环金,我看还是先去找素苫……”一路带着段程程的婢女忽然道。 “苍月好像也……”另一个接应着。 一路给粉衣抱着,轻羽未能抽身靠近段程程。此时得些空闲,她正想过去查看,却给环金拉住。 “她还活着!到安全地再说!”环金不由分说拉着她再次腾空赶路。 夜色极黑,似浓墨渲染。五环婢女缓速慢行。环金挽着她腰身,暗中送力助她步行。另有两婢女左右开路。剩余两名分别带着段程程和苍月一前一后。她虽看不清景物,却能感知那不是回王宫之路。难道这素苫不住石宫殿? 越往深处,她越觉怪异,心头寒意遂起。偶尔似有软体攀爬脚跟,偶尔头顶感湿凉,似有液体滴落,偶尔冷风拂过,似千手触摸,鸡皮遂起!环金自是感知她的惊恐和表面假装的镇定,忍不住附耳道:“无需惊恐。我们身上有王特制的茴焚香,守林妖魔不会加害,更不会迷途。” 茴焚香?总觉耳熟。是无名的迷雾阵?难道这里又是他恪守的一片净土? 想到他,心神定下几分,跟着她们加快脚步穿过浓雾,最后隐约望见一农庄小木屋,微闪烛光。环金眼光示意,一婢女轻身跃至木屋顶,小心查看一番后,挥手示意。 “进来吧。”屋里悠然传来一女子低呼,是素苫的声音。 环金跃身至木门口,含笑道:“深夜冒昧探访,还望素苫大人见谅。” “茴焚香带来的客人,我不会慢待!”接着,木门缓慢打开。 环金带着她步入木屋,其他婢女也急步赶至,跟着入室。木屋设置简单,不见床榻被褥,只有千排木架,盛满各种草药。百个炉坑,瓷瓦炉热气不断。然,屋中不闻药味,只留清香。身着白裙的素苫,正端坐火炉旁,悠然摇晃手中纸扇。面色洁净,不见火灰沾染。 “素苫姐姐。” 轻羽立刻上前问好,身后传来环金低语:“环涚,你和环慕守在屋外。”说着上前接过一婢女手中的苍月,那婢女立刻转身出屋。她想,之前跃上木屋的该是环慕。 “小屋不常待客,设备简陋,环金大人见谅。”素苫起身,清理杂乱草药,腾出一块不大之地。 环金领其意,让苍月平躺,后转身轻呼:“环荼。”一直扶着段程程的婢女立刻抱过段程程,让她躺在苍月身侧。 记得无名提过,五环杀手以五行命名。金慕涗荼算是谐音,她一一记住,唯有…… “这位姐姐可是环……?”她望向一直静立门侧不语的粉衣。 “环吙!”那女子点头应道。 她回以一笑。金木水火土算是齐全!暗暗记住她们的名字,救命之恩不能相忘。 素苫蹲下身,仔细查看段程程和苍月的状况后,低声道:“苍月不过受惊吓而昏迷,醒神即可。另一位是……” “她叫段程程,是段侯府之女。”轻羽立刻应道。 她想,苍月乃上宇桓宫中婢女。上宇桓受伤之时,素苫陪过她多日,定当识得苍月。这段程程魔道驰骋多年,一直行医宫中的素苫怕是陌生。 “她就是段程程。”素苫略微惊讶,想必听过其名未见过其貌。略微沉思后,她接着道,“即是无名要救,我救便是。” 素苫回到炉火旁,挑起一副药炉,倒过半杯混沌之水,递到环金手中,吩咐着:“给苍月服食,半个时辰便会苏醒。”环金不敢怠慢,立刻扶起苍月灌入药水。 轻羽安静等候在素苫身后,心知这段程程怕是不容易救治,魔五除那丹红之毒,不知还会何怪招? “不必紧张。魔五和魔三并无深仇大恨。丹红之毒魔五早替她解除!若魔五凶残不可赦,无名不会交上宇桓。”素苫边说边挑各种药剂,混成一碗。 “这妖魔之地,若不显凶残,如何存活?!不恶不容!”环金插话。 她算是悟出她们话里之意:原来魔五和无名同类,假假真真中求同存异。 “百草成药,不过调理之效。断天谷水造就铁骨,可惜她负荷操作,需歇息一段时日。不然……”素苫边说着,边端过药碗走到段程程身边。 她立刻上前扶起段程程,看着素苫把药水灌入她口中,忍不住问:“不然如何?” “骨骼碎裂而死。她不过是个凡人!”素苫摇头走回炉火边,继续玩弄那些汤药。 魔五不曾对段程程如何,那身千疮百孔来至上善府那些下人的肆虐和那次落入魔崖谷的重创。此时抚摸段程程那张干瘦的脸,轻羽几欲泪滴。 “你也喝一碗。若不是之前得无名千年灵魔丹相护,魔域几度生死,你早尸骨无存。”素苫带着命令口吻,重新递过一碗汤药。她听话地一饮而尽。 “断……”忽然躺她怀里的段程程干唇微动,似有话说。她附身以耳贴近唇瓣,听清“天依”二字。 断天依!妖魔催生之尤物。魔三之死看似与此事有关,她不敢大声回应,只安慰道:“我们会告之段府。你只需安心养伤。” “上……上府……二八……” “我会照顾她。”她小声应答。 “轰隆!”一声巨响来得突然!刺目强光闪入眼帘,身体未及反应,屋顶巨木已齐齐断裂,整个屋顶翻飞数丈落入丛林。环涚,环慕翻身跃过残木墙,靠近她们时,嘴角已渗血丝。环荼和环吙立刻闪至环金左右。她们对视一眼,立刻把轻羽,素苫,还有躺地上的段程程和苍月围在五人圈里。 天撒雨雪,气温骤降。一冷声飘然而至: “若不是姐姐们带路,无名这魔雾阵我还真没法破解。” 来者正是若冰!白衣素裙飘然于空。一簪发髻掠起几道长发,其余随散!红唇粉淡,面带寒笑。轻羽心底诧然:那袭白裙红尘不染,纯然若仙,她可是妖?或者,她根本不该此时还存活? “你,找的是我?”素苫抬头,面无神色问道。 “不错!女巫族最后一个正统!” 女巫族? 轻羽望向素苫,心跳得厉害!有些地方似不符轻羽的凡尘记忆?她猛然抬头,凝望空中仙影,她可是妖族若冰?还是早已成神? 神?若冰如何成神? “你到底是谁?!”素苫喊出她心中疑问。 “哈哈哈!五环杀手,你们不是我对手!” 一抹长笑,紫剑脱手,划空飞旋!天地间顿时紫雾迷离!无止无尽,似染整个城池。 她们能往何处逃? “去找无名!” 环金厉声吼着,同时窜入长空。不知何时双手已握金刀,闪亮刺目,直迎紫剑而上。环慕回望她们一眼,跟着跃入高空。粉丝带身后翻飞,猛袭若冰。这偷袭来得突然,气势猛烈。若冰未及躲避,瞬间已被百带缠身,如蝉蛹般悬掉空中。环慕不敢疏忽,继续环行飞绕,似蜘蛛织网。可是片刻后,千层丝带已层层出现裂缝。她们能做的,只是拖延些时辰。 环吙早一手拉着她,一手带过素苫,飞速离去。环涚和环荼也分别抱着段程程和苍月,紧随其后。紫雾浓郁,早已覆盖整个丛林。几度辗转,她们居然迷途回到起点。还是那间残破木屋,低风卷着残叶和段段白丝带碎片。空中忽现两倒挂身影,粉色长裙早已通红,血滴成线,染雪潸然。 环吙松开紧握她的手,旋身而上。接着空中出现两团火焰,燃烧得壮烈,不留骨灰。轻羽紧咬唇瓣,暗自泪流。 “你们带她走。”素苫沉色道,“我倒要看看她要我何用?” “哈哈!当然有用!”若冰幽灵般闪现,冷笑道,“你们逃不出这紫雾林。” “魔三,可是死于你手下?”段程程忽然清醒,高喊一声。 “这天地,可不能再有羽姬那样的尤物。不过,师父无彦元神涣散,如何也不肯醒来?这要我如何是好?”若冰缓慢抬起眼,扫过轻羽一眼。 师父?她猛然一怔! “师父何时有你这样的徒弟?”她嚷道。 “哈哈哈!你再不醒来,恒天回来看不到,该有多伤心!”若冰指着她,突然说些听似不相干的话。 又是恒天!她脑中一阵迷乱!醒来?要如何醒来?! “这和我何干?”素苫一脸迷惘。 “落烟幽湖底,可躺着师父的最爱!不取些正统女巫的血,让神君如何重造一个落华?”若冰一语更让她们陷入迷雾。 落华?落华!她喃喃自语,一时有些失态。 “妖女!胡言乱语!”环吙怒吼,双掌顿时燃起熊熊烈火。 突然紫雾淡然,天地重现曙光!无名身影飞旋而下,稳稳落在她们身前,神情冷煞!他回眸毅然拉轻羽入怀,尔后沉声道:“带其他的,走!” “王!保重!”剩下三环杀手带着段程程,苍月和素苫急速离去。 无名只留她,即便他不留,她亦不会走。重新握着他的手,她便是他的轻羽! 175 生死情结 “哈哈哈!无名,你终于来了!”若冰紫剑横胸,笑得诡异。 “你,想要什么!”无名冷冷道。 “我要的,你给不起!”若冰几个翻跃腾入高空,双臂伸展,银光如水气般环绕。 银光?!轻羽心头一紧。若冰不是一直紫光妖气。如此纯的银光,只有神才可拥有!她盯着遥立空中的身影,猛然喊道: “她,不该是若冰!” 那头青丝此时分明泛着白光,神族先君----长玄!这名字如泉水般冒出,充满整个脑海。又或者,若冰带着长玄的神力,侵入这个----梦! 眼前一幕幕奇幻,似发生在昨日,又似未来! 乾坤突变,七珠聚剑。长玄手持七玄神剑,号令天地: “众神听令,神尊无彦,叛天令,逆乾坤!苍生不容!必诛之!” “为师乃罪神!不容你可怜。” 师父,我心口那颗玄珠,是神君恒天的回天之力! “天地不灭,此梦长存。这是为师能为你织的最后一梦!” 师父,为何你不肯启用玄珠之力……宁可羽化成银光,点点撒落九重…… “天地恒梦!拉开她!” …… “轻羽!轻羽!” 耳边不停传来无名的呼喊,她想睁眼,可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离她越来越远----分明看到自己一直偎依在他身边,可为何却无法抓紧他的手臂。 她想告诉他,那是长玄的神光,天地不可阻挡。可这话如千斤重物般压在心头,似天机不可泄露,根本不容她说出口。 蓝焰一直在她周身燃烧,无名伟岸的身影挡住她所有视线,如道坚不可摧的高墙,接住一次次天地之光的袭击。她心似刀割,如此真切地感受着他的痛。突然,他单膝触地,单手震入大地。蓝光哗然如波浪涌现,顷刻覆盖苍土,尔后散入长空,整个城池瞬间溶入他的魔光中。 他回头,凝望她那双强装坚毅的眼眸,脸上漾起熟悉而温柔的微笑。她看着他,把自己紧紧拥在怀里,用尽一生之力,在额间重重印下一个----吻! 似倾尽千世的温柔,吻至耳垂。 “轻羽……”他轻唤她的名字,“这一次,怕是不能让你睡了。” 不容她有任何动作,一股无比强大的气流,毫不留情托着她的身躯,冲出神的结界。她拼命回望,跟着蓝光涌出的是他妖魔的血,染红整个城池的天空。 他抬头,最后望她一眼,写尽心痛和沧桑…… “无名!求你,让我回去!我要和你一起……求你……” 撕心裂肺地哭喊,她拼命挣扎。可城池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这次,他是真的放手!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除非到我保护不了你的时候!” 那时的他,是如此固执。 她无力跌坐在他的结界里,耳边还残留他湿热的呼吸。瑟瑟发抖地掏出小噬魂,捧在手心,直至眼泪流干。她多么想再听他说: 睡吧……当醒来时,一切都会回归原样! 痛昏在没有他的世界,醒来又能如何?凡生几世,又该如何继续? 无名,定要好好地活着……等我! …… 似梦非梦,似醒非醒,感觉自己落地那一刻,就在永无止境地奔跑! 如果这是你给我造的幻境,我宁愿在你的幻境中沉睡,永不苏醒…… 不知年月不知时辰,她无法控制自己不断奔跑的身体,带着他的意念,远离那个城池!只因他无法再护她周全。终于可控双腿,却再也感应不到他的意识,她双膝俱软,整个人倒在地上,嘴里不停念着: “无名,不要离开我,不要……” 心带不回,神智何以清醒? “姑娘,你没事吧?”一声轻呼在头顶绕开。 她抬头,见一名年轻女子正好奇打量着她。忽然“咕咕”几声闷响从肚中传出,她才意识到自己不知多少日滴水未进。此时还活着,不能不说是奇迹。 “原是饿昏。”女子带着浅浅笑意。 她低头不语。 “既是在我的马车前晕倒,也算有缘。姑娘不如到寒舍坐坐,吃顿便饭。”女子细眉微上挑,接着道,“也该换洗换洗。”而后转身回自己马车。 “阿亚,把车后棉袍拿给她披着。大雪天的,居然就一身单衣。”那女子声音又细细传来。 她忍不住打个喷嚏。记得城池里刚入春,此时城外已是寒冬,她到底跑了多久?他离她又有多远?该如何回去?他费劲周旋在他们之间,一直固执地留她在自己视线内,又怎会舍她而去?那一刻,她有多痛,他亦有多痛。最后那个吻的余温早已褪去,如今额间只剩冰冷。 想到此,眼泪又哗哗滴落,直至那个叫阿亚的女仆走到身边,她才勉强止住哭声。阿亚只是好奇望她一眼,把棉袍披在她身,顺带拉她起身,跟随在马车后。 那女子口中的寒舍,原是个府邸。“祁府”两字赫然醒目横于大门粱柱。两头巨大石狮凶神恶煞守着府门。无数家丁来回穿行,看似繁华府邸。 在女子张罗下,她享受到皇族般待遇。先有丫头带她去沐浴,更换裙服。浸泡热水时,她深知自己要活下去。那个神封的城池,定有解封之法。而后有丫头端上好饭菜,她毫不客气吃饱喝足。最后还得闲时闭目养神。 那女子倒是很通情理,等她拾回半条命后,才姗姗出现在楼阁门前。 “嗯,原是个大美人。祁冬那小子定会喜欢。”女子望着她朗朗笑道,“小女子祁香云,祁冬是我长兄。姑娘看似迷失长途,怕有很多话要问?” 她感激望着她,不停点头。祁香云也爽快,有问必答。 原来她来到南边一小镇。虽靠南,却也是当今天子庇护之地。此地乃真正凡人世界,时节正直冬季。而祁府,也算个地方有名的官邸。 “姑娘可是来至无名之城?”祁香云问得倒挺自然。 “你如何得知?”她哑然。 “猜的!”祁香云瞟她一眼,兴奋道,“不会真给我猜中?!哈哈,祁冬又输了。” “如何猜?”她满脸好奇。 “你那身破衣服!虽然破碎不堪,又脏又臭,质地却是上层货。我只在无名之城里见过。”祁香云吞下一口茶水,继续道,“记得小时候经常去城里逛。可大约十年前,整个城池凭空消失,谁也找不到。后来据说是给神族封死,不再让凡人出入。” 十年前师父封城。那二祭司又如何弄她进去? “后来,偶尔听说有人见过这城池,却再也进不去,亦不见人出城!”祁香云压低嗓音,凑到她耳边细声道,“听说城里有妖魔鬼怪。” “所以,”她突然一掌拍向桌面,“啪”地一声站起,得意道,“我说你从无名之城来,祁冬吓得煞白,如何不信。” “既是妖魔鬼怪,祁姑娘为何带我回来?” “哈哈。我才不信什么妖魔鬼怪。那是我见过最美的城池,一直在脑海里旋转。曾经想过等我长大,定要到城里安居。可惜它突然消失。”祁香云透着一脸的天真。 她又何尝不想回去? “姑娘可有名字?” “轻羽。” “姑娘暂且歇息,明日再和我说说城里的故事。”说着祁香云掩门离去。 既然二祭司在十年后,还能找到法子让她入城,那么要见无名……带着一丝遐想,她困倦入睡。 次日清晨,祁香云便兴致勃勃敲开她房门,身后还带着一男子。她心里早猜到那男子是祁冬,够高够壮,凡人里算是有貌才子。见到她第一眼,祁冬果真吓得脸色一阵白后又一阵红。 “姑娘有礼。若有需要吩咐便是。今日有事,容在下告辞。”说完祁冬急步离去。 “呵呵,哥哥这是害羞呢。”祁香云打趣道。 她想她并不认识他,这凡间男女礼让,保持间距也是常事。祁香云闲聊几句后也匆匆告辞,看似那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闲聊不过借口,怕只是有心带祁冬目睹她芳容。意料之外,入夜后不久,祁冬居然偷跑来见。 “你,你真是从无名之城来?!”他像自语,更像等她一个肯定答案。 “正是!”她想,他既然独自而来,定是知道什么,或是想知道什么。 “你,可是,神祭上,那个……司……”他声音颤抖着。 她一惊,接着一喜! “你进过无名之城?该是不久前去过?!”她冲过去抓住他,嚷道,“如何进城?你是如何进城的?!” 祁冬突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神情惊恐恍惚!像是努力回忆一些极其不想记住的东西。她立刻扶他坐回桌边,倒上一杯温茶。祁冬抖动地双手接过茶杯,一口气吞下茶水。唇瓣张动无数次后,才发出颤声,开始细述他的故事,至始至终没敢再看她一眼。 原来,他和祁香云一样,从小对无名之城流连忘返,对城中诸多传说充满好奇,期待有一日长大,可留城里安家落户。 “不料,十年前……” 176 神剑魔魂 十年前,城池突然消失。 祁家两兄妹为此伤心不已,寻找城池成他们心愿。而无名之城的祭祀大典,可谓泣鬼神,惊天地,自古就是个传说。每到祭祀时,总有些奇人怪士弄得消息,进城出城,亦不是不可能。 “终于有一日,我花千两黄金,弄来两个机会。带着最好的兄弟,我跟着一对人马潜入寻找已久的城池。故地重游,心旷神怡!”祁冬似沉浸在当日和风细雨里,稍顿片刻,继续道,“城池依然,和儿时所见毫无差别。城中有个数面之缘的大叔大嫂,皆认出成人后我。清茶淡饭,闲谈之余,从未听及传说中的妖魔鬼怪。” “直至那场神祭祀,火焚,风沙……”他的手开始抖个不停。 轻羽亦不愿跟着回忆,可那日的疯狂,她如何能忘?万妖魔人兽狂欢之下,她为求生…… “不知从何而来的劲风,席卷的不仅是风沙,还有,还有……剑气和杀气……他们瞬间双眼尽失,鲜血直涌!我兄弟把我扑倒在地上,他自己却……” 听到此,她无法不跟着颤抖。原来那场神祭,最后不仅屠杀二祭司的亲信和家人,还有这些观望者…… 祁冬带着哽咽声继续道,“我一动不动躺在血腥里。后来场上死更多城里的人。想是死得太多,他们也不一个个的查,我给当成尸体拖出祭祀场。幸好没有土埋,只是扔进万人坑。我等到尸体开始腐烂,无物愿意靠近时,才挖出就我的兄弟,拖着他逃出城池。之前还庆幸自己能占个前排位置。之后才明白,如果当时坐得远一些,进眼的真就只有风沙。 “我一直在想,怕是那日,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遭到天谴。”祁冬猛喝下一口茶,稳住惊恐情绪。 “这,不是天谴,不是你们的错。” 她极力平静自己起伏的思绪。神祭的前因后果,后来她比谁都清楚。无名用他的方式保护她的尊严。如今,他很努力去改变那个世界。菱兰将是最后一个司女!但愿他能实现他守护城中凡人的誓言。 “这活人祭祀,我们却可旁观取乐,这是报应,罪有应得。”他苦笑着,道不尽满心悔恨。 “可否告之,你们是如何进城的?”她追问下去。 “是个奇人,他在我们左右手心上分别印下符咒,并传授口诀。据说这是一种古老的穿墙术。左手进,右手出,一次有效,之后符咒会自行消失。我们这一队,只有我和我兄弟逃出城池。我想那奇人怕也命归黄泉。” 穿墙术? 她急忙查看自己手心,并未印有符文。如果二祭司用的是这些民间术数,她右手该剩符咒,因为最后是无名破天神封送她出的城,并未穿墙。难道二祭司本就没打算送她出城?或者他用的是其他法?师父你为何封城?而她又到何处去找这穿墙术? 她黯然神伤! “我,我想带你去看我兄弟。你来至无名之城,兴许能救他。”祁冬微微抬头,依然不敢正视她。 她点头答应,心想,至少能给他兄弟做个美梦。那场神祭,她只想求活,并不想伤害其他!而他们却因她而伤甚至丧命。疯狂七界,可由他们控制?能做点弥补便是一点。 次日,她见到祁冬的兄弟。一般年纪,正是少年风华之代,可惜那男子只能静坐在一把椅子上,双眼蒙着白布条。 “我当时以为他已死,心想无论如何也得带个尸首回来。不料他家人多方求医求神,终算是……没死。” 祁冬靠近男子,握住他手悲凉道:“可他这样,和死了有何区别?!” “他是被噬魂剑所伤。” 道出真相,她心跟着下沉。没有魂魄的躯体,连做梦的资格都未留。纵有世间名医保他躯体,却哪里还找得到他的魂魄?深藏无名心里的魂魄,如何回体? “噬魂?!”祁冬突然痴笑道,“知被何物所伤,便有医治机会。世间万物相生相克。” 这话倒惊醒她。魅后曾提过,无名要日夜以血慰藉此剑。到底是何种剑式?若能找出些渊源,怕能减轻无名受妖魔所控,说不定还能解救剑中魂魄?当时的轻羽想得简单。凡能减轻无名伤痛的事,她都想为他做。她知,他也是不喜那把魔剑的。 “祁公子未听说过噬魂?” “不怕姑娘见笑。本公子确实未曾听说过。”祁冬略带歉意。 她转一想,这魔界之物在人间不被认知,也不奇怪。 “不过,姑娘不必担心。我们祁家藏书万册,或多或少总该有些记载。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帮我?” 她立刻点头。 原来祁府和神族还有一段渊源。据说上古时期,神族诛杀妖魔鬼怪时,在以南一带以祁府为据点。久而久之,祁府对各路神者也有接触和了解。为让这荣誉世代相传,他们偷偷把住过府邸的神者记录成册。子孙后代更是费劲心思,不但记录来往神者,还大量收集其他。 万年积累,也集上好几个库房的册子。后来,神族鉴于他们诚心,不但不降罪,反而派神兵日夜守护这些册子。得到神灵庇护,祁府更加用心,干脆把七界大事要事,也一一记载。其间主要以兵器为主,也有些奇闻轶事,不过都是些传说罢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跟着祈冬,翻阅大量记载。上至神族千万神兵器,下至民间铜枪铁器,却找不到任何关于噬魂剑的记载。 “照姑娘所说,噬魂是剑气藏心,随心中意念而成剑形,杀人于无形。”祁冬自语道,“吸取魂魄,是魔道之物。” “我也是无意间听师父提过。”她沉思片刻后,道,“也未必定要吸取魂魄,我亦被噬魂伤过。是否吸食魂魄,剑的主人可定夺。” 她想起梦境失败那晚,她魂魄剥离瞬间,他不是阻止了么? “吸取的魂魄,如何释放?”祁冬陷入更深的思索。 她耸耸肩,双手摊开道:“我亦不知!” 噬魂毫无记载,却意外发现师父的万灵剑记载: 无彦五百年人间打造万灵,承地之灵气,神变之血。后成无彦佩剑,斩妖除魔,通应万灵。最后划地为池,一剑定音,镇妖守魔千年! 她忽然觉得,若是找到师父的万灵,顺着剑的灵气说不定能找到师父。无名之城和师父有如此多纠结。只要找到师父,这噬魂剑取魂,怕也难不倒! 第二日,她便和祁冬祁香云请辞。祁氏兄妹倒是懂礼,给她准备充足盘缠衣物,还配上等黑马和车夫。其实,她也不知该到何处找万灵,只知往南,越是妖魔气息浓重之地,越有可能找到镇妖魔利器。 据祁府记载,战神无彦五千年前在祁府住过一段日子。当年那场惊天动地的神妖魔之战,最后已百万妖魔受封城池而告终,一直是神族的骄傲。这划界之后数千年,她知师父幽居仙羽山。直至后来收她这个资质不高的凡人。 十年前师父离开仙山,为何等过将近四千多年,才回来锁城?难道真如他们所说,这城池神封终将破损,师父是回来修补? 离镇前她已把车夫放回,自驾马车漫无边际往南行。虽没具体方向,心中总有个信念在指引:她定可找到师父,解开城池封印! 越往南雪越少,风却是刺骨的冷。连日阴霾,她心情跟着沉甸。有时也会做梦,只是梦里不再出现任何与无名之城相连的人事。 她想,他拿不走她的记忆,只能封住她的梦。 留她面对现实,怕对谁都好。于是她很少入睡。没有美梦,睡太多便是浪费生命?她只有几十年的凡生可寻找他的足迹。怎可浪费? 一路独行,她开始寻思神族和六界奇妙关联。之前仙山时,许是太小或是师父希望她单纯,她一直如孩童般从未涉世。这些日子在祁府饱读七界,终于让她明白不少事理。 原来这天地混沌初开,以神族最为强大,维护天地平衡便成他们使命。弱族为求神之庇佑,自发形成各种形式祭祀礼。神族在享受这些膜拜的同时,也意识到自身种族危机。若神者与异族通婚,一则,扰乱神族仙统,二则,若他们后代同时拥有两族力量,亦神亦邪,神族主导地位将会受威胁。故而,神族第一戒条杜绝与外族相恋通婚。违者天惩不怠! 无名的存活,是个奇迹!羽姬的奇迹! 然活人死祭,是人神共愤之事,天地不容。活祭亦受天谴。可为何在无名之城,确是延续上千年?祭的居然还是师父? 她慢慢回想城中经历,突然醒悟:无名之城的祭祀:阴时凡人女子的洁净之身!不过是满足大祭司的**,二祭司的权力欲,三祭司的杀人欲。 三祭司羽姬想引得无彦注意,大祭司魔头之首,坚信城中凡人不过神赐玩物。二祭司乃凡人高爬至上位,神祭上万众供奉,对他如神一样的崇拜,该是他所迷恋的权利!而无名,周旋在他们的游戏里,用自己的方式守着几片净土! 他的世界,此时她才完全明白! 177 神咒魔印 是他一直固执地守护,才留她残息存活。不知不觉,她已泪流成河,冻结于脸,刺入寒骨。活在和无名的回忆里,茫然不知又走过数日,她突然眼前一亮,远处显现一片白晃刺眼的雪山。山高入云,独傲在南蛮之尽头,苍白得有些异样。她感应到浓郁的神息,那是师父的结界。 马车无法登上雪山。她只好下车,取些随身可带食物和酒。祁氏兄妹考虑周全,居然给她准备酒。带着满心感激,她步行上山。祁香云给她的衣物乃绵段厚重长裙,外加毛皮长套,倒是十分保暖,这一路走来未曾冻着。 只是每每入夜奇寒,总让她痛心思念他的温暖,那些缠绵的日夜,还有最后他印在她额间的吻。她禁不住触摸额心,依然一片冰凉。?? 无名,你想留我什么?难道仅是封住我梦见你的权力???可我无论如何,定要回到城池! 一路跌跌撞撞,哭到尽头才能勉强入睡,惊醒之夜只能靠酒御寒。潜意识里坚信师父就在前方。凭着这份坚持,她终于走到雪山顶,眼前出现无数粗壮冰柱,高耸入云,似撑着这天。 “师父?”她轻声叫唤。 天地毫无回音。 她穿梭在冰柱间,心底不停呼唤着“师父”,她唯一的祈愿! 突然“咔咔”巨响,身侧一硕大冰柱出现道道裂痕,闪射银光,照亮寒空。她惊讶目蹬,忘记移步。接着“砰”地一声,冰柱碎裂,散冰“哗哗”滚落。她吓得急退数步,只见冰凌间,一把古剑若隐若现。 “万灵!”她惊叫出声。 带着千年灵气,剑破冰凌,飘浮到她身前。 “原来,你一直在等我!” 她凝神细看,此剑锻造简洁轻巧,不过手臂长短,似有流萤藏剑中飞舞,丝绕银光,看着更适合女子佩戴。她右手略微颤抖地抓住剑柄,一股强息穿透全身。那是她熟悉的师父神韵!?? 果真有“万灵”二字深印在剑身与剑柄的交接处。另一面则刻着一个小小的“羽”字。她兴奋得无法言语。那时的轻羽又怎会知道师父和落华的故事?这“羽”字刻得歪斜,她天真以为那是师父后来手刻上去的,定是给她留的。 遇到师父不过三岁,相守千年一直定格在七岁。之后十年开始记事时,师父已离开仙山。那时的她可谓简单!?? “师父,你只传我造梦之术。这剑,要我如何使?”她抱剑而泣。 “轻羽。”音落如铃,似天宇洒下。 师父---- 晃眼间,她看到师父那白衣飘然,面带微笑的身影。她想冲过去扑入他怀,却猛然发现师父身透无实。 为何只是个影? 她跌坐在雪地。泪,早已流干!此时已不容她哭泣。 “轻羽,随师父来。”声音依然如此温和。 她爬起身,缓慢穿过师父的影。 这是师父留给她的梦境,师父的梦境。?? 眼前出现那个熟悉的城池,高墙深锁的殿宇,隔空的民宿楼阁……一切悬在天宇间,浮在她眼前。 无名之城!她在师父的梦里回来。 无名! 那高悬于夜空,透着蓝光,手持利剑的高威身躯,不是无名还能有谁? “无名!”她呼喊着飞奔过去。?? 无名,你可知?多少个日夜,我是如此想拥你入怀。可连做这样梦的机会都被剥夺!你取走我的梦,这破碎的心又如何缝补? 可无论她如何努力地靠近,他始终和她保持一个距离----无法跨越!如颗星辰高悬于夜空,他闪着诱惑的光,却是永世不可摘取。而后她看到师父的影浮在不远处,如另一颗明亮的星辰。 她醒在师父的梦里!此时,她只能是个遥望者,而他们只是个影。 “你,不该来!” 无名冷眼望向师父,声音还是如此冷傲,听得她心痛! “这城池,我能造,亦能毁。”无彦答得更冷。 “你要释放这百万妖魔?” “不过不是现在!” “逆天之行,你也不是第一次!” “你的存活,可不是我的杰作!” “哈哈哈!神族派你来清理他们的罪孽?!” 无名突然仰天大笑,震落无数星辰。 何为罪孽?他的出生天地不容!可到底是谁?让他承痛而活! …… 这该是十年前,师父和无名的一场生死之战? 她猜得没错,是生死之战,但打得并不精彩。 无彦先攻,腾空回身,神光箭雨,如数万流星陨落。无名守,蓝光成界,居然伤不到半分。无彦神龙绕身,突然划作一道白刃之光,瞬间穿透无名胸膛! 可为何后来无名还活着,那师父他……?? 突然很想哭,可她眼眶干涩如枯田,何来泪水。 “带着万灵剑,去找文爷爷。” 师父最后语入耳膜,接着一切皆碎,成片片薄冰,融化成水,侵入大地。所有城池影像消失,独留她坐在三尺厚雪里。 一口鲜血吐在自己身上,她昏眩不醒。 心伤至深处,流出的不是泪,而是血。 “轻羽,睡----吧----” 仿佛从遥远的天际,飘出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么温柔,痛心…… 无名,待我醒来,能否再见到你?! ……?? 她在祁府里醒来。原来祁氏兄妹知她要往南走,以为她要回无名之城,便一直暗地跟踪。 谁知他们连城的影子都未得见,只见抱剑受伤的她。 抱个剑也能受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次日,她急忙告辞。这次祁氏兄妹不再跟随,因她回的是仙羽山。日夜兼程,不眠不休赶回仙羽山。一个凡人的躯体,最后给她折腾得只剩一缕轻魂。到文爷爷,她散去坚撑的最后一口气,立刻昏倒在地。 醒来时已是七日后。 文爷爷坐在常和师父下棋的茶桌边,凝视万灵剑,不知已盯望几日??? “羽儿。爷爷给你讲个故事。”感知她苏醒,文爷爷轻唤道。 她缓慢起身,坐到文爷爷对面,一起注视着万灵剑。 “这天地万物,无一可带走你师父,除非是他自身的意愿。神的羽化,不是凡人一个‘死’字可解释。”文爷爷温和道。 她想她懂,却又不是很懂。?? “你看着。”文爷爷突然念念有词,万灵剑银光环绕,腾入高空。剑影淡光,师父和无名的身影再次悬现。 “这少年,心带魔剑,剑已入心,无法分离。” 她立刻点头,轻叹道:“他叫无名,手中持的是噬魂剑。我在无名之城时,曾受过这剑伤。” “这魔剑,尝血必噬魂。为何你魂魄安好?”文爷爷脸色微变,一副不可置信之态。 她望着远处竹林,黯然道,“是无名控制魔剑,我才留住这几缕魂。” “十年前,这剑的主人断不可控制魔剑。你师父那是渡他上万年神的灵气。想必这是你师父的意愿,能随愿而去,也是极乐之事。”文爷爷微微摇头。 原来,无名身上早溶入师父上万年神息。 师父,你解救无名,亦救活我。 她突然明白,若是在师父之前遇见无名,她怕早成他剑下一缕魂魄。他们之间的熟悉感,不是因那几场梦,而是他们彼此都带师父的气息。 生生相息,此生再也无法分离! “无名之城,神封百万妖魔,为何有如此多凡人?他们如何入的城?” 回城,此时是她唯一心愿! 那时的轻羽,并不知师父曾受神罚,落尘五百年。而妖魔催生之物,羽姬,亦受恶咒,而这个诅咒是神族禁用的魔印:封她所有异能,以不老凡躯,承受三月孕育之痛,禁期五百年。 那日,文爷爷一一给她道来。 该是五千年前的旧事! 神罚满期的无彦回天界,立刻领神令阻止妖魔肆虐。然,当他重遇领妖魔厮杀的羽姬时,偷潜入她梦,却看到她那非人待遇的五百年: 衣不遮体的羽姬睡过大街,宿过破庙,路边乞讨,也挖过尸体,吃过腐尸。她也曾经拼命保护那个肉身。可这战乱时期,终不由她做主。那些比她强壮百倍的男人们,岂容她反抗? 普通女子,怀胎十月,她的却是五百年。被当作妖,受尽世人**和唾弃,她只好不停的换地方,离人群不能太远,亦不能太近,更不能住太久。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就这样遥遥无期的等待……她想过毁掉这凡身肉胎,千万次,终究不忍掐断那连着她心的胎儿的微微心跳。 每每独处时,她会哽咽地抚摸小腹,轻唱: “孩子,你要坚持住。为了生存,你要和娘一起坚强。爹爹很快就会回来。” 而这一坚持,便是五百年。 那一刻,这天地之神被彻底击垮。 一个战乱中求生存的弱女子,过的又是怎样一个人间地狱? 离开她梦境时,他只留一句:?? “你想要什么,我便随了你。”?? …… 神族在羽姬身上施被禁用的咒语,极不光彩,正如对战神无彦的宣判一样,知之甚少。五百年间更无神者留意羽姬。试想,一个凡人受孕之身,虽在封印下不会老去,又如何挨过五百年风雨?一刀一枪,或是一场雨,怕都能要了那性命。?? 神族里,没有一个神会相信,羽姬能带着他们的诅咒,活着! …… 178 百年之约 “那前后几次神妖魔之战,不过三年。最终划界为城,原是你师父暗中给羽姬一安身之所。那三年间,你师父的造梦之术可谓到达顶峰。他居然记住羽姬梦里所有遭遇,隔空把这些梦修修补补。五百年噩梦,给他修补得平静甜美。你师父是希望等他离开之后,羽姬不再受这梦魇之苦。” 时光终会洗去记忆,只要梦里不再想起。年年岁岁,终会遗忘。 无名,你封住我的梦,可是希望终有一日,我会忘记你? “在离城前,你师父再次潜入她梦境。”文爷爷微闭双目,那些痛心记忆,他怕是不愿回忆的,良久他才继续道,“可那次,却让你师父看到无名,当时差不多三岁的孩童,以凡人的方式活着。如果她希望这孩子在凡界生长,就让他在凡界生长。神族断然不容他。” “因而,你师父暗施结界,让凡人可见城池,如世外桃源,发现者亦可自行出入。并以万灵剑为引,以灵力护住城池里的凡人。奇怪的是,当时受重创的妖魔似乎藏匿起来,反而是城里的人过得安然。”?? 文爷爷叹口气,接着道:“神族的长老们看到妖魔之力已受控制,这城池同时还成难民的庇护所,战乱中失去家园的凡人,大都移到城池里安居乐业,也备感欣慰,不再过问。”?? 她禁不住望着万灵剑,心中一颤。此剑在此,那城中凡人,岂不失去师父灵力护佑? 文爷爷似看透她心思,轻抚万灵,继续道,“划界为城,毕竟是五千多年前,你师父为羽姬做的最后一件事。之后无论羽姬在城里如何痴狂,你师父总是睁只眼闭只眼,不作干涉,退隐仙羽山。” 师父,你是用自己的方式护着羽姬? 无名,那是你娘亲的信仰,你又能改变什么??? “在你师父的庇护下,能活下来的何止千万?可惜这剑,在你师父离去之后,还苦撑十年之久。这灵力终将散去。”文爷爷望向长空长叹,“无彦,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终于明白,为何第一眼见到无名时,有种莫名的感动,只因他有一双和师父一样的眼睛。为何无名第一次见到她时,有种莫名的熟悉,只因她身上有着师父----的气息。 她和无名,永生永世,都逃不出这天地的劫。 上宇??无名,心底永远的痛。 那夜天也疯狂。道道闪电撕破夜空,雷声随之滚滚震耳。空中黑云翻滚,天地瞬间合为一体。一场意料之外的暴雨疯狂席卷天地。 她,独立仙羽山巅,任由这风,这雨肆虐着那痛不欲生的凡体。 “无名!你怎可如此狠心?!怎么可以?……”她疯狂嘶喊,“你告诉我,到底要怎样,心才能不那么痛?你告诉我啊!” 无数长夜,她想给自己造几场美梦,只求能在梦里见他一面。可他不愿出现在她梦里! “无名,你是不是怕我在梦里不愿醒来?可一个造梦师,是无法给自己造梦的,我最终要醒来!” 哭声变得细弱,最后只能泣不成声。思念时刻在骨子里增长。心无时无刻不疼痛。 思念他的一切,却毫无办法见他一眼。 不知风雨中独立多久,更不知流过几度泪水,直到抽空体内最后一丝力气,她倒在仙羽山头……终于可昏睡过去。可没有梦里的温暖,整个身体一直在瑟瑟发抖。 ……?? 醒来的第一眼,她看到文爷爷端坐床前,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她。 “文爷爷,我好害怕无名无法等我……”她终于无法隐忍,在文爷爷面前痛哭。 “羽儿,无名还活着。我能感应到他的气息,虽弱还存!”文爷爷声温面和。?? “文爷爷,你可否给我做个梦,我只想梦里见他一眼?”那时的她,要求只有那么简单。 文爷爷摇着头,轻声道:“这世上只有你师父和你可造梦。文爷爷无法帮你。这个梦只能靠你自己去实现。” “如若可以,我早就……”她哽咽着。 “爷爷可有办法入城?”她突然想到,神不是无所不能? “羽儿,就算你能回无名之城,又有何用?”文爷爷平静道,“万灵守城,神剑移位,神族不会不知。神君已遣神者领回万灵剑,无名之城神封加印,无论何种凡人奇门术数都不会有效。” 她心又阵阵隐痛,泪水打湿衣衫。 “如若你无法相助,现在冒死去见他这一眼。有何价值?先把这汤药喝完,听爷爷慢慢道来。”说着,文爷爷递给她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她听话地饮尽,心神得以稍微安定。?? “你要努力把他真实留在身边,而不是梦。” “可我,一个凡人,如何破神封印?如何斗得过妖魔?”她茫然。 文爷爷接过她手中空碗,缓缓道:“你师父封城,自有他的道理。你要进城,也不是毫无办法。这神族弟子无数,期间只有八神祖是天地共创,永世不灭!除非自行羽化。” “爷爷是说,其余神者,皆是其他生灵修仙养性而成。” 她恍然大悟,羽山千年,自己为何从未想过修神?许是师父保护得太好,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也有想守护的!她不强大,如何解救无名?如何破神之封印? “爷爷,一个凡人要修成神,需要多久?” “这要看个人造化。你和无彦一起也有上千年,怕早传得他神韵,成神是迟早的事。爷爷保你,百年之后定可见到无名。” “百年?我怎可活过百年?” “百年,对一个神而言,不过弹指间。等你练就仙根,可修长生术,摆脱凡人寿命局限,之后百年修行,以成正果。”?? “长生术?”她面露好奇之色。 师父待她确如凡人孩童,一直停留七岁,不多思多虑。七界神异之事,师父谈之甚少。之后十年学凡间礼数已够她多虑,神界似早已与她无干。如今文爷爷提起,她才意识到自己浅薄。 “无彦希望你如凡人一样长大,当然不会告之神界诸事。”文爷爷似猜中她心思,笑道,“无名既是他想保护,文爷爷定当相助!” 她感激地紧拉住文爷爷的手,激动无语。 “长生术乃神技之一,只有修炼到一定级别,才可获得神君恒天神赐。 ” “神君恒天?” 该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可为何她觉得甚是熟悉?和师父幽居仙山千年,记忆里似未踏出此山半步,何来恒天的记忆? 神君恒天?她陷入忘我境界!拼命想抓住,却不知想抓住何物何事? “神君乃天地之君,八大神祖之首。” “要如何才可见到神君?”她急切地问。 文爷爷并未立刻应答,从怀里掏出小金盒,缓慢打开。只见盒里盛着一颗透明珠子,淡蓝流光在珠子游走。珠身不停旋转,仿若活物。 珠外白雾环绕,甚是好看。 “此乃你师父的冥幻玄珠。” “冥幻玄珠!”她失声惊叫,心口一阵剧痛。 这失态反应让文爷爷大吃一惊,立刻稳住她。 “爷爷,我没事。”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过激,心静平和后却如何也找不到缘由! 看她情绪平缓后,文爷爷才继续道:“这玄珠是神长老的守护之珠,集天地之神气上万年。羽姬乃妖魔催生之物,却能以神的姿态出现,就连你师父也察觉不到她的妖气。若不是她身上那颗冥幻玄珠……唉,当年神族认定是你师父的,他也不作辩解。” “五百年神惩,当时羽姬携带的玄珠被取出,神封神族长老殿。据我所知,你师父回神界后,并未拿回那颗玄珠。我也是近日才感应到这玄珠之力。原来在你师父强封下,它神息全无。许是现在你师父气息微弱,它锋芒毕露。” “为何师父当年不作辩解?” “许是你师父不愿掀起神族纷争。这玄珠唯长老可守。无论羽姬从何而得,亦会引起一场天地纷争。更或者你师父也知羽姬被利用,不想为难她罢了。” 她脑中闪过“日月晨梦”和“神君长玄”,千年前那场神君位之争,不仅仅是因羽姬!她突然头痛欲裂,唇色泛白,全身抖动不已。 “羽儿!” 文爷爷及时推灵力入她身体,试图舒缓她的不适和紧张。良久,她才恢复神色,却不知刚才自己魂魄几欲离体。 “你师父这玄珠该由你来守护。” 说着,文爷爷拿过玄珠,紧握在手,而后才把珠子放入她掌心。原是颗夺目玄珠,此刻变成一白色普通珠。 “爷爷暂时神封它外形,以免太过抢眼。” 她诧然,如此天地神物,她一凡人,如何守护?望着文爷爷,正欲推辞。 “这玄珠你必须带着,它可隐去腹中胎儿的妖气。”文爷爷语出惊人! “腹中胎儿?” 胎儿?她惊讶无比。若不是文爷爷事先稳住她双肩,她怕是要跌落床底。 “你回来那日,已有两月身孕。爷爷一直想等你情绪稍微稳定时,再告之,无名的孩子,亦是无彦的后裔,爷爷定会尽力保护。” 当时神界一直认为:无名即是羽姬所生,定是无彦的后裔。而无彦亦未解释! 179 修神路远 她一个凡人,而无名千年来早被神族遗弃。她和无名的孩子定不会引起天地关注!这孩子将会和凡人一样,安静地出生,幸福而简单地成长。 这是上天给她的最好礼物。她喜极而泣。 “这玄珠还可增强你的灵力。浓厚仙根,有助修行长生术和神技能。”文爷爷补充道。 看着手心玄珠,她心念着:师父,定要保我们平安。 “文爷爷教你个藏物术。” 当时她并不知,文爷爷的藏物术天地无双,乃神界绝技。只怪自己愚笨,学了数月才勉强可藏住玄珠。不过她的日子不再绝望。带着新生的期望,她获得生存的动力。 无名,百年后,我定要见到你!以神的姿态! 十月怀胎,她顺利生下一男婴,取名小念。他是她和无名的第一个孩子。看着那双暗藏幽蓝的小眼,忽悠忽悠地四处张望,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欣慰。文爷爷神封小念与生俱来的妖气,并答应保持他在三岁模样。文爷爷不会长生术,却可用药理。虽不能像师父那样保她千年,至少可守个百年。照文爷爷的话说,师父用的是饮食调理,亦不是神族的长生术,此术只有神君可使。 她希望百年后,可和无名一起看着小念慢慢地长大,共享为父母的天伦之乐。 三个月后,按照计划,文爷爷将带小念离开仙羽山,找户大户人家收养。小念在人间比在仙羽山安全。大凡神者是不会去留意一个凡人的生活。为让她专心修炼,临走前文爷爷还神封她对小念的记忆,让她自然入睡。 醒来后,她独坐仙羽山头,三日三夜,直到文爷爷从凡间回来。她只记得文爷爷离开,是去集市买她最爱吃的葱油饼。可她吃着吃着就莫名其妙地流出眼泪。 “我这是怎么了?”她问文爷爷。 爷爷笑着摸摸她的头,慈祥道:“没事。明日我带你去学开天眼。” 她擦干眼泪,兴奋点头。 成神救无名是唯一留在脑海的念想。 她的修仙之路并不容易。百年,她只有一百年。而普通凡人,要修成神,至少是上千年。 要上九重天神君殿,修得长生术和神技能,必须有一定的基础----称之为仙根。 “爷爷先送你去东神殿开天眼,然后再去西神殿学神变。修得神韵,才能上九重天。” 次日,文爷爷带着简单着装的她,踏上东神殿修神之路。 开天眼,是基本神技之一。以感应之力分辨生灵七界属性:妖,魔,鬼,怪,神,兽,还是人。肉眼凡胎只能以形态分辨事物。如妖魔化个人形,凡人眼里便是同类。开天眼,可以气息辨物,忽略形态。气乃万物本息,无论外形如何变化莫测,气息皆无法更改。如此一来,得此技者可视凡人不能见之物,超然于人族。 神变乃另一基本神技。修行者可随自身意念,神化外形,与之前障眼法不同。障眼法,障的只能是凡人的眼,而神变是改变其存在状态。如文爷爷喜欢红颜长眉,他可保持此外形万年。然文爷爷乃天地所造神祖,不受神变约束。修得此技者,可短时神变。但要永久保持,还得辅以长生术,不然易给打回原形。 文爷爷一路唠叨,她听着这些神技总觉耳熟,似乎已经修炼有成,只是忘记如何运用? “这里是荆沙镇,过了此镇,往南是传说中的妖魔之地。北上是人族皇室都府京华城。沿此镇一直往东便是东神殿。” 此时文爷爷和落烟正坐在一小镇酒楼,佳肴美酒自不可少。 “文爷爷,东神殿里是否有个灵珠仙子?”她突然冒出这句,问完自己也大吃一惊。 “嗯?你师父有和你提起? ”文爷爷眼露惊讶。 “应该是吧。”她咬着筷子,喃喃道。除了师父,还有谁留她这些记忆? “确实有个灵珠仙子,是东神长老二女。” “西神殿可有个夜殇?” “不错!”文爷爷端起茶水小饮,目光低沉,似有所思。 她也纳闷,其实师父很少和她提及神族,那些神殿更无机会踏入。不知何时开始,自己脑中会莫名出现一些怪异想法。比如今日就蹦出个灵珠仙子和夜殇,眼前还恍惚出现他们一同深海探险的画面,似乎是对有情眷侣。 “小二,给我准备二十个肉包,十只烤鸭,再备些水。” 忽闻文爷爷叫唤店小二,她急忙收住散乱思绪,吃尽碗中残余饭菜。不一会,店小二匆匆跑至桌边,递过一袋包裹。文爷爷笑着递过银两,结账后带她继续东行。 “爷爷,那个……银两?” 离开酒楼不远,她忍不住打探道。之前并未见文爷爷手中存有银两,店小二一个转身,白花花银子便出现在爷爷手里。当时她看着新奇,却不便相问。行走凡间时日不多,但这银两换物的价值她看在眼里。 “呵呵,那叫隔空造银两之术。”文爷爷笑得有点贼。 “师父可知此术?” “你师父可不让爷爷传授这些旁门邪术。哈哈。”文爷爷屡着胸前长胡子,认真道,“不过,你若想学,爷爷可偷偷教你。但银两还是自己努力赚着花好。” “能不用,就不用。”她笑着附和。 想起去无名之城那些日子,虽没少带盘缠,却缺乏行游经验。前半路途早把银两花个精光,后半路一直为食宿担忧。若不是暗中有城中人相助,她怕要露宿无数次。 这一路教和学,给他们带来不少乐趣。起初她造出一堆花草,怎么也闪不出银子。而后是一堆飞虫,她自叹资质太差。一直到东海岸边,文爷爷神造一条银船入海时,她才隔空幻化出半两银子。 “成功!”她兴奋嚷着跑到船头,迫不及待展示给文爷爷。 此时文爷爷正站在船头,遥望碧波无际,见她如蝶飞舞的身姿,展眉笑道:“看来,爷爷要请无彦老鬼大吃一顿,赔不是了,把他爱徒教得……” “呵呵,爷爷,我不会乱花。”望着手心闪光银两,她享受着久违的快乐。毕竟十七、八年华,生活本该如此简单。 “东神殿就在前面。”文爷爷指着海天一线道。 她随之望去,依然是一片深蓝海水和淡蓝天空。偶尔飞过几只海燕,平添几分活气。她不记得神船到底行驶几日,只知爷爷买的食物所剩无几。片刻后,眼前果然出现一片岛屿,光怪陆离,七彩神光层层庇护,似雨后彩虹印满天地空隙。她心头突然闪过一阵莫名恐慌。 烈火,焦尸,残骸,紫雾,还有翻飞的骨灰……一阵晕眩,她扶着船拦呕吐不止。 “晕船?”文爷爷惊讶叫道,立刻给她服食药丸,并让她平躺歇息。 好一会她才从恶景中回神,眼前出现海市蜃楼般美丽如幻的宫殿,穿梭着纯美的仙子和俊俏的神者,谈笑风声荡着海风和着海浪。金沙滩银浪花,少不了嬉戏的孩童和助兴的海底生灵……不见任何守卫神将?岛屿看似毫不设防? “这里有东神长老护界,一般渔船不会驶入此地。”看着她充满疑问的眼神,文爷爷解释道。 神长老该是后来的神尊之称。 “若东神长老消失,会怎样?”她又无端冒出奇怪问题。 “消失?”文爷爷蹬大眼望向她,而后大笑道,“东神长老乃天地所创,怎会消失?” 是啊,神族,不可能消失! 蓦然抬头,天边一点蓝光如流星坠落,耳边隐约传来一男音:“定要找到灵珠仙子!” “夜殇!”她不经意间叫出这个名字。 “嗯?在哪里?夜殇那小子也来了?”文爷爷急着四处张望。 “夜殇是谁?”她反问。 文爷爷伸手探着她额头,略微惊讶道:“何时烧成这样?定是吹海风受寒。”刻不容缓,文爷爷拉着她跃下神船,回身挥手,神船立刻消失。她汗然,心想文爷爷这藏物术怕是可藏天地苍穹。 “金船现,果真贵宾到。” 金滩上忽然闪现几个神士。其中一个金袍揽身,长眉白须几乎拖到沙地。双目深藏眉毛间,不认真找几乎看不到眸子。这悠神架势,定是神殿的主。身后六名神者皆身着深蓝盔甲,肩头还缠绕着几根水草,看似来得匆忙。 “东长老,千年不见,一切可好?”文爷爷急步上前,单手呈放胸前,先行礼道。 “呵呵,文长老客气!天界易君,妖魔神禁,五千年来天下昌和,有何不好?”东长老笑脸相迎,回以礼术。 “这位是无彦的爱徒,轻羽。” 她立刻跑到文爷爷身侧,笑着点头。 “早知有女神光临,该领小女前来相迎。”东长老笑望向她,似意识到自己话里有误,急忙改口道,“无彦何时收位可人为徒?” 她心叹一声。师父名气太过响亮,他们想当然认为师父爱徒也该是位神,可惜至今自己仍是凡人。 “呵呵,修神之路其远兮,这不找东长老来了?”文爷爷倒是直言不讳。 “神殿里再谈。” 东长老笑着拉过文长老,朝神殿飘去,空中飘下他们开怀笑语。 180 东神天眼 紧跟后面的轻羽禁不住想:他们果真千年不见?天下真繁盛昌和?师父的突然消失,难道不引起神族注意?还是只要师父神息尚存,他们便可安心度日,一如从前?更或者,神族根本不知师父已消失在无名之城?还是只要城池不破,妖魔不散,他们根本不在乎师父在何处? 难道她是唯一一个誓死要找到师父的?忽生悲凉,她心头似雾缠绕,抑郁不散。 随后步入神殿,这些不悦很快被神殿奇特异景带来的惊叹取代。只见无数巨大珊瑚礁高耸殿堂两侧,望不见顶,由上万明珠点缀着。上空呈现波动的蓝水,珍奇海底生灵来回闲游,色彩艳丽。她双目圆瞪四处张望,不忍眨眼,生怕错过华丽宫景。 “分明是高悬在金沙滩上的神殿,为何感觉深入海底?”她禁不住自语。 “东神殿本就海底海上不分。文长老的神船威力不减当年,破浪沉底居然无声无息。”东长老笑言。 “过奖。”文长老客气回应一句。 她总算明白,原来文爷爷的神船早潜入海底,只是她凡胎肉眼,看不出金滩神殿乃一片海底禁地。 “文长老若不介意,我立刻让灵珠陪轻羽姑娘神殿一游。”见她兴致浓厚,东长老趁机提议。 “不介意!”她即刻应答,而后意识到失礼,急忙望向文爷爷道,“爷爷,我不介意。能认识灵珠仙子,是莫大荣幸。” “也好。我正有事要和东长老商谈。”文爷爷笑道。 东长老立刻吩咐身后一随从带她去凤雏殿,并嘱咐定要灵珠好好款待。 凤雏殿远望似一深蓝水泡漂浮海底。近观楼亭殿宇,非土木石搭建,而是海壳类和鱼骨硬物拼凑建成。有巨大车螺藏于海草间,内设典雅桌椅;有蚌壳张合,床榻隐现;有鱼骨摇椅藏至珊瑚间……这凡界难得一观的景致,轻羽看得目不暇接。 见她目光好奇,领路的神将禁不住介绍道:“海底物质丰富,我们利用地利打造这海底宫殿。比如,之前姑娘看到的可谓车螺居,蚌壳居,还有等下我们会在鱼骨阁见到灵珠仙子。” 步行不久,她眼前出现一具成年鲨鱼白骨,沉积在清澈海底域,不见污泥,只见周边白莲朵朵,碧绿水草环骨绕长。鱼腹中间排排桌椅,皆断骨削成。宽巨平滑为桌面,弯骨为座椅,奇特雅致。鲨鱼头部骨骼处,一美人鱼正低声清唱。歌声幽雅,似隔世之曲。 见到灵珠仙子时,她正和几个姐妹饮海露,畅谈七界奇事。神将上前耳语几句,她立刻起身笑迎。这仙子不愧上等仙胚。双眸溢满灵气,平眉修长添纯静之美,红唇微厚藏几分羞涩性感。一身浅青带纱白莲长裙,举手投足间金粉闪闪,婀娜身姿更添神韵。 “即是父尊吩咐,今日就带轻羽妹妹四处游逛。” “有劳灵珠仙子。”她客气应答。 灵珠仙子随即向之前聚会的姐妹们请离,拉起她朝深宫游去。之前看似一小水泡的宫殿,游玩时似无底无尽,一路皆新奇。五色斑斓的海鱼,奇异海底景,那些壳骨搭建的楼阁桥梁,让她大开眼界。更惊讶的是,灵珠仙子居然召唤一头巨鲨,带她们冲出海面,遨游蓝天之下。 凡人的她,着实跟着神女疯狂一番!而海底深游,她毫无不适,末了才知是文爷爷的神息护佑。 最后她们踏上附近岛屿,回到真正的海面凡界。和风微凉,银滩细软,椰树飘香……浩瀚天宇,美丽无比,她无法不想到无名之城,想到他不该受困! 灵珠仙子忽然指尖化出一道神力,击落几个椰子,凿开一小口,递到她面前。她感激万分,拿过椰子细品椰汁。一连几个时辰游玩,她正需要补充水分。等她饮尽椰汁,灵珠仙子立刻拉她跑入热带丛林。穿过芭蕉叶,跨过粗树根,约莫盏茶功夫,她眼前忽现一白宫殿。千级石梯之上,是无数巨粗石柱撑起的高殿。斑驳裂缝刻入白石,记载着历史痕迹。 “这里才是真正的东神殿。”灵珠仙子自豪道,“随我来。” 跨上千层阶梯,石柱之后是无数楼阁,陆陆续续看到修行的神者和仙子。她心口随之震痛。眼前是雕栏玉石,神者仙子靓丽身影,而脑海中却出现残墙断壁,尸骨焦枯。 “妹妹怕是累坏了,殿里有客居。” 看她神色有异,灵珠仙子似忽然记起她仍是凡人,如此疯玩早该体力透支,于是带她到长殿客居,吩咐仙婢准备食物淡水。看她吃饱喝足后,灵珠才道: “妹妹今日此地歇息。我已遣仙婢告之文长老不必担心。” 轻羽见天色已晚,身心确实感到不适,便不做推辞。 “妹妹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倩儿。我有事暂回凤雏殿,稍后再来。”灵珠仙子见她点头后,才放心离去。 倩儿先领她去沐浴,而后安置在一客居,简单幽雅。刚躺下不久,耳边隐约听到灵珠仙子轻唤:“轻羽,随我来。” 她睁眼望去,石栏窗外正立着灵珠仙子倩影。身为客不逆主,她立刻披上外套,跑出客居。 “妹妹随我来。”灵珠仙子微微一笑,转身飘走在她身前。 忽觉心有异样,她却不能停步,着魔般跟着灵珠。夜黑透,不见丝毫光亮,可她依然能视物,灵珠仙子的身影不曾跳出眼线。据说只有开神天眼,才可无需光亮,靠气息视物。 天眼?她何时开启? 突然空中飘下丝丝白线,掠过掌心,她惊讶叫道:“白发!” 心跳莫名加剧!她猛然抬头,空中丝丝白线聚成束,束成发冠,迷幻之影淡若淡出。 “长玄!”她惊惧叫道。 不该认识他,可不知为何,她却能脱口而出他的名字!似脱离凡界尘梦,又似隔空观望。此时,她完全不知自己是谁。凡人轻羽,还是神者落烟? “东神尊,可记得答应过本君何事?” 白发间,暗藏的俊容忽然张口,眼里根本无视她存在。又或许,她根本不存在。 “岂敢忘!小女艾辰屡犯神规,承神君不杀之恩。本尊应允过神君一诺。”暗里响起另一苍老声音。 她循声望去,见一老者长须垂地,正是东长老。而艾辰这名字,在她脑海里一直余音未散。 “为六界亦为神族,本君要你自行羽化。” “尊神命!”老者忽然双膝长跪。 “父尊!不可!” 随着一声响亮而急切的惊呼,灵珠仙子冲到老者身前,试图抓住最后影像。然双手拂过之处,只剩点点银光!东神尊就这样消失无声?! “长玄!为何要逼父尊?!”灵珠仙子仰头怒嚷。 “哈哈!世道不乱,如何灭他?如何让天地心服!” “父尊羽化,谁守护东神殿?守护这里的生灵?你不怕天地----” “本君怕什么?你一个仙子不成?” 话语未落,只见灵珠仙子通身透光,眨眼间神息尽散,只留地面一粒石珠,无色无光。 …… 轻羽愣在一侧,脑海里无数画面翻腾,似时光流转,千年之后……神族双君遗失远古,东神殿灭!西南北神殿伤!七界无主,妖魔乱,人族鬼魅丧。是师父无彦平定乱世,七界诚服! 然,九重天! “神君若不暂时消失,你怎有机会巅翻乾坤?!欲夺君位之罪,该从何时算起?……” “东神殿毁尽!戚将军得令杀入妖魔谷,可是你的计划,要毁整个神族?” 她记得那头白发,掠过天际,绕于云间! …… (长玄)“那条青蛇可是姜黎从你天倾殿带回?” 青蛇? (落烟)“既你如此喜欢小青,为报答糖人,小青送你也未尝不可。” (师父无彦)师父怒颜,声音刺骨:“小青呢?” (落烟)“我,我丢了。” …… (姜黎)“必须保住恒天和无名的实力。不能让他们相互残杀!……” (落烟)“神君殿诸神将只受命神君恒天。戚将军若能出示神君战令,我定不阻止!” (戚将军)“神君与先神君均有口谕。” (落烟)“几十万神兵将入侵妖魔谷,岂能只有口谕?” 神君恒天未归,何来口谕? 师父为何不动用我心口那颗冥幻玄珠之力? 师父为何要封我入“天地恒梦”? 师父是在保护神君恒天的力量! 神君恒天,你为何未归?! …… 白发身影忽然飘落,挑起她下颚,冷笑道: “呵呵!我倒要看看,你何时醒来?无彦,还能守你多久?” 她一阵颤栗!想挣扎,却抓不住那白影。他似不存在,却又无法挥去! “轻羽姑娘?!轻羽姑娘!” 一阵急呼,接着有双手猛烈摇晃她肩头。她闭眼甩甩头,似要努力清醒。再次睁开时,看到灵珠仙子满是惊讶盯着她。 “你!你不是----”她更为惊讶,转头盯着刚刚成珠之地。 灵珠仙子随她目光望去,不见奇物,回头急切问:“你!可是做了噩梦?” 噩梦? 仰望苍穹,她忽然泪滴入土。 痛在过去,延至将来……而现在,这欲醒却无力醒来的----恒梦!要她如何?! 181 君影入梦 先神君长玄要这天地如何转变? 神君恒天为何未能回归天界? 战神无彦为守护恒天的苍宇玄力---- 我,神者落烟,带着神君恒天的冥幻玄珠,被师父无彦神封在“天地恒梦”! 神魂飘移,回至千年前,重新走过我的凡生几世! 那时,我还是一个凡人----轻羽。 然,天地不灭,恒梦不醒! 我,一直在做梦……到底要如何,我才能苏醒? …… “轻羽!轻羽!醒醒!醒醒!” 耳边传来熟悉的叫唤声,她懒懒地翻个身,嘴里含糊应着“让我再睡会”。 “不能再睡了!今日神君造访!所有修行者必须早到!” “神君?!”她猛然扯开蒙脸薄被,睁大双眼望着天花板,似丢魂魄般茫然。 “天地之君,神族之首,神君恒天!” “唰!”地一声,她弹跳起身,抓着眼前女子,颤声道:“神君----恒天?!” “嗯?你……你们认识?”那女子正是灵珠仙子,此时轮到她惊讶反问。 来这东神殿已有半月,几乎每日都是灵珠过来叫她起床。今日话题有些怪异,轻羽一时找不着边际。她揉揉太阳穴,细细想来,自己何曾有过机会见这神族之君? “好,好像不认识!”她望向灵珠,傻笑道。 “我出生至今,已有几千年,从未有机会见过神君!你,不是还……” 是啊,还是一个凡人,何来荣幸得神君赐见?她倒下身,打算继续睡会!管他什么君,反正与她毫不相干。 “东神长老有令,今日所有修行者必须集中修炼!” 灵珠可不让她得逞,一把拉她下地,身后倩儿立刻端上洗漱用水。沾文爷爷神面,这东神殿礼待她如贵宾。好几次她都给仙婢误会成九重天下界的仙子,崇拜得五体投地。也算是灵珠半个功劳,常常把她装扮得出尘不染,半点瑕疵不容。 今日一同往常,又送她一套含光闪银的轻纱裙,裙底染蓝,上层渐淡成白。腰间暗点粉桃瓣,胸前刺绣红粉小花,外加凌缎披肩。 “姐姐,这是要去修炼?”她不止一次如此问。 “感息之术,不必舞刀弄剑,有何不可?” 灵珠笑着拿起画笔,又要给她描眉。其实她很少施粉黛,这些日子不过顺灵珠玩性,安然做个玩偶娃娃。 “以前姐姐给我描眉,那手艺才叫绝。”灵珠忽然感叹一声。 “艾辰女神?!”说出这名,轻羽自己吓一跳,急忙捂住小嘴。 灵珠手中画笔抖落,不可置信地望她一眼,立刻转头道:“倩儿,去准备些早点。” 倩儿自是懂主人遣离之意,马上抽身离去。 “姐姐神名,千年前已被禁封,天地苍生不能再提!你从何得知她原名?”灵珠声线受惊抖动,听着有些异样。 她弯身拾起眉笔,交回灵珠手中,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她原名只留天界,你从何得来?”灵珠禁不住重复询问。 “如果说,我在做梦,你信吗?” “做梦?”灵珠低头沉思。 “一个千年无解的梦境。你看,我可是凡人?” 她突然拿起梳妆盒里一只金钗,“嗤!”地一声,划破自己手腕,鲜血顿涌。 “你!疯了。” 灵珠吓得立刻扯过扎头丝带,紧裹手腕给她止血。 “呵呵,这点伤算什么。我在无名之城所受可谓万倍不止!”她笑道,“我能真切感到痛,不该是梦!可有时会梦到自己漂浮尘宇间。眼前一直有些奇异画面,脑中无数残忆,感觉那才是真实?” “……”灵珠一脸迷惘。 “呵呵,正如你姐姐的名字,我就是莫名地知道!却无法告诉你为何我会知!”她露出一脸苦笑。 “算了!既无解便不解!幸而今日多准备一条丝带。” 灵珠理顺她三千发丝,丝带扎成束,看着精神,倒也有几分修行者模样,只是与那身公主华服似有不服。她想,灵珠如此喜装扮,怕也是受姐姐熏陶。 吃过早点,她们来到神殿修炼海域。晨光透过薄雾,洒落碧海。波光四起,银片连天。海浪低吻银沙,浅淡腥味的海风拂过海滩,她无法不陶醉。到此地修行的神者不多,据说这“初感风味”是初级,大多修神者只需数日便可转入更深海域修炼“闭息存念”术。 大凡苍生,皆有自身体味。腥,臭,甜,香……妖惑妩媚,味偏甘甜却不免辛辣。诱惑甜至心口,醒时如辣粉入喉!一呼一吸皆能感深呛入肺腑的痛,刺眼泪流。魔恶生恐,魔息偏苦腥臭。欲吐不能,有倒食之味,恶心至喉。神乃万灵之主,当以香甜味存。清雅之至,怡心定气。鬼魂灵异,生息似有似无,游离若丝,遂难捉摸…… 神眼,亦不以目视,靠息神辨。 这万灵之息,她折腾半月,才勉强能分别百种灵物之味。 正闭目感伤,忽闻灵珠大嚷:“这是何物?” 她静心嗅气,回应道:“死鱼妖!腥味甚浓,妖气不减。” “你才鱼妖!”只听灵珠悻悻然。 她睁开双眼,只见眼前立着一位翩然男子。身着白绸丝缎,长衫覆膝。双眉浓黑,目光神息暗藏。黑发垂至肩头。 “夜,夜殇!”她叫出他的名字。 男子面色微变,鞠身道:“姑娘,何时见过小神?” “神?你是神?” 她脸色顿红,想到刚才自己大呼“死鱼妖”,禁不住吐吐舌头,缓解尴尬。 “呵呵。你这神,怕是修炼还不到位。”灵珠打趣着,“这位是轻羽姑娘,勿问她如何识得你。她天生可观貌猜名姓。” “原来如此。”夜殇笑着点头,而后似想起某事,忽然问,“你们为何还在此地?” “不是神君要造访,父尊通告要集中修炼。”灵珠应答。 夜殇环顾四周一眼,浅笑着问:“这里何来修神者?聚也该聚在海底神宫。” 她们猛然醒悟。之前不见其他修行者,还窃喜自己早到,望海赏景不知早错过时辰。 “神君已到海底神宫?”灵珠面露急态。 “我随父尊先行至此。神君随后即到。” “西神尊?”轻羽突然插话。 “嗯?”夜殇惊讶望向她。 “呵呵,是西神长老。”灵珠拉过她,笑言,“我们得赶快回去。”说完,口中念念有词,急着召唤鲨鱼坐骑。 忽见天边彩云浮动,粉色花瓣如羽飘落苍琼。 “羽铃花!神族之花!” 语音从红唇细缝中挤出之后,她完全陷入痴迷神离之态,凝视天际,双眸冻结。真切感到心头暖意涌现,而眸子却溢出寒泪。遥望百名白衣仙子缓缓飘落海面,托起几丈凌缎覆盖碧蓝海波,她急切期待着一个身影!曾经或者未来某个时段,她痛彻心扉想见的----神君恒天。 突然海天顿开,掀起万丈波澜,滚滚海浪呼啸而来。 “走!”夜殇高嚷,一手抓一个,急速跃入高空。 带着她们,夜殇踏过巨浪风头,稳落灵珠召唤而来的巨鲨脊背。轻羽目光一直未离天际。遥见朵朵白色浪花间,海底深宫缓缓浮出。金沙滩上立着上千神影,领头长须老神自是东神长老,身侧同目慈祥的该是西神长老。他们身后上千隆装上场的神者仙子神兵神将,各个神色庄严,翘首等待。 空中千鹤长鸣,乘风带云,前后成一线展翼飞朝宫殿。喜悦而肃穆,这浩天气势连鲨鱼都聪明的急得自行绕道!潜游入海底,等待回宫殿时机。 “姑娘见过神君?”夜殇忽然问。 之前她那痴样怕是谁都会好奇。 “怎么可能!连我都未有机会拜见。”灵珠斜望夜殇一眼,似不满。 “两位神者见笑。我乃凡人一枚,何以得此殊荣。” 挥去心底那份莫名惆怅,她回到现实。无名还在城池等她,若不能解救,她岂能独自享受这一世? “我也奇怪。神君万年不离九重天,不知为何前段时间突传要访东神殿。害得我和父尊不远万里,西域赶来。”说时他们已沉至海底,夜殇正拉着她们跳下鲨鱼。 “深宫浮海,一时半会沉不到底。不如我们去……”灵珠抬头望向夜殇,眼带暗示。 “公子莲可不是好惹之物,岂能随意?!”夜殇猛敲灵珠额间,似要敲醒她。 “公子莲?可是----天下第一府?”望着他们,轻羽话语清晰,眼中却满是迷雾。 灵珠和夜殇同时后退一步,似吓得不轻。 “你,认识公子莲?”灵珠诧然。 “姑娘,对神族倒是挺熟悉?!”夜殇盯着她双眼,满脸疑惑。 “公子莲是谁?”她低头自语。 “他,是我哥哥,东神三子!”灵珠应答。 “公子莲?原是神族!” 她长叹,语气充满无奈和可惜。心底冒出个疑问:后来是如何入的魔道? “何谓原是?我哥哥正统神族之后,可有变成过其他?”灵珠无法抑制那份激动,盯着她似要探出个答案。 她怂怂肩,浅笑道:“我也是随意感叹,灵珠姐姐不要介意。这天下第一府在何处?” “也罢。也好久未能和公子小饮一杯,这就贸然拜访一次。”夜殇圆场道,“不过,迎接神君如此重要,公子莲不需到场?” “你为何可呆这里?我哥哥会在意那些?”灵珠立刻笑答。 “神君连我姓氏名谁怕都不知,何须我在场?”夜殇黯然。 “呵呵,同命。走吧。”灵珠拉起轻羽,朝深海游去。 天下第一府,记忆中如此熟悉。公子莲和无名,丝丝相连! 182 深海天府 凡得东神长老许可,留神海修炼者,皆获赐东海灵珠一粒。含入口中,便可随意海路游走,直至学有所成离开东海,归还灵珠为止。 轻羽早得文爷爷神气庇护,这入海出陆已是随意,毫无不适。不过,这“天下第一府”所在领域,潜入海底极深,这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毕竟凡人之躯,承压总有可触及的极限。 “妹妹还能坚持?”灵珠看她面色泛白,关切问。 “无碍!为何公子莲府邸深藏海底?”她禁不住反问。 “公子莲不喜群居!有独行之好。据说至今能亲见东神三子公子莲的,寥寥无几。” 夜殇应答,同时抓住她右手,浅缓送些神息。她心底荡起一份老友之情。似乎认识久远,只是此刻时光重回起点。 “正是如此!哥哥府邸,我也极少得机会参观。”灵珠继续道。 如此神秘府邸,更激发轻羽向往之心,正想问个详细,耳边传来灵珠急呼:“妹妹,小心!” 眼前突然一片黑暗,深蓝藏珠光的海水到此海域似被生硬截断。他们冲过一段浓郁黑色急流,“哗啦”几声,居然冲出水面,她惊讶不知言语。分明潜入深海,此刻怎会冒出水面? “天下第一府锁在哥哥黑幽结界里,就像穿入深海底一水泡。”灵珠解释道。 “水泡里的府邸是公子莲的杰作。你看这天?”夜殇补充着。 她仰头看到天空乌云流动,细瞧那些偶尔云开雾散露出的细缝,是碧蓝海水的色泽。他们此时正浮身在一环城河道里。两岸垂柳,梅花冷艳。竹楼成排,小船无数,还有交错的青石桥,一副江南美景。 更神奇的是,景致间偶尔见行人走动。男女老少皆有,服饰华贵,衣着艳丽。他们或三两闲游,或杨柳树下对饮畅谈,或情侣小桥上私语,或忙着揽客兜售物品,或青楼清唱小曲,酒楼佳肴飘香……若不是空中沉浮的那些蓝焰灯笼,她真怀疑自己回到凡间的江南。 打造如此诗情画意的世外桃源,该是情感丰富者,怎可称之为喜孤独的神? “呵呵,喜孤独的是公子莲,可有人不喜欢?”夜殇读懂她眼里的疑问,忽然冒出一句更悬疑的话语。 她禁不住想问,如此热闹凡间取景,为悦何人? “哥哥很快会发现我们破入神结界,赶紧!”说着,灵珠抓起她游向对岸,满脸兴奋! 由于受神息护佑,他们入海出海,衣物出尘,不沾半点水滴。爬上岸时,他们依然衣着飘然,毫无凡人那些出水时,衣物湿漉狼狈的窘态。而这府邸中的人物,似乎见怪不怪,对他们视若未见。 灵珠闪身晃入衣物首饰店铺,逛得开心!轻羽忽然想到灵珠装饰盒中那些晶亮首饰,怕是从此地获得。 “你,可知凡界?”她想这神,做得也高贵,怕是从未入过凡间? “东海神域比较靠近天子京华都府。这江南景致确实少见。若不是哥哥不让我常出没此地,我怕是日日逛都不闲多。” 灵珠睁大双眼盯着花色各异的裙服,件件不舍放手。而店主只会笑迎,不言半句。夜殇远远站在店铺外,不住摇头。轻羽也算仙山里长大,幸而山脚有个民间小镇,也算不枉凡生。 然,江南,情思万千,她怎会忘? 忽然耳边传来“铛!铛!铛!”的打铁声,她心头猛一阵抽蓄!脚底打漂几欲跌倒。夜殇看在眼里,及时闪入店里,扶住她摇晃身躯。灵珠正想询问,忽见一身影窜到他们跟前,不过孩童般大小,未能成人形,还留着半个虾头。 只听他低语:“三神公子有话,请灵珠仙子和这两位贵客速速离去。” “今日我就想见哥哥一面。”灵珠固执应答。 “半柱香内,灵珠仙子定要离去,不然后果自负。”半虾头说完立刻消失。 “公子莲又要做何惊天之事?” 夜殇神色有些忧虑,看样子他对这位公子倒是有些了解。灵珠不屑嘟起嘴,“哼”了一声,径自朝前继续闲逛。半柱香一晃即逝,除了顶头乌云渐散,亦不见任何奇事发生。夜殇一直神情警惕,此时也略松口气。 他们继续闲游。若要称这府邸为半个城池,一点不为过。走上数个时辰,依然是楼外楼,景中景,小桥流水,店铺不尽……期间他们还坐柳树下,喝上半杯茶水,听闲人聊天。 天空忽见一片碧蓝,白云朵朵。府中蓝光反显得暗淡,若有若无。轻羽有种洞天忽开,重见天日之感。 天日? 她猛然回头望向夜殇,眼里写着惊讶:我们是在海底?还是? “看似结界里的府邸已浮出深海。”夜殇双眼微闭,感息异变,冷静道,“不愧为神祖之子,这移界之术,连我都毫无察觉。” “你是说?我们已浮出海面?”灵珠诧然。 这天这云,还有敞开对流的空气,不像是困于神界中的陆地。忽见人群涌动,耳边传来他们兴奋高嚷:“天下第一府,果真名不虚传!” “听说等下还可沉海观景。” “我可是花了千两黄金,才换得此次游览机会。” “赶紧跟上,别迷路了。” …… 原来,飘出深海的府邸,如船靠岸,早和陆地衔接。岸边等待参观府邸的人群,陆陆续续踏过小桥,正往府中的河岸走来。至少上千人,一路说笑打闹,见到他们也只当是客之一,无人多问。此时这些凡人眼里,除了期待和兴奋,不剩其他。 天空乌云渐渐密集,敢是府邸重新沉入深海?不多时,空中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似雷电击穿神护界,有人大叫:“要下暴雨,大家找地方躲躲。” 人群一哄而散,纷纷躲入两岸店铺,更有青楼客满,酒楼拥挤,歌声呢喃声不断。空中蓝焰骤然点亮。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和暗夜,更添激情和兴奋。这个府邸人声沸腾,**暴涨! “不好!”夜殇猛然大叫,“神……” 话未完,无数高挂上空灯笼般的篮焰,被银光闪电击中,如烟花般炸裂,带着美丽火光,散落两岸。 “魔之烈焰!”轻羽惊惧大叫。 魔焰焚物不留痕迹!她记得! “是神焰!带她走!”夜殇立刻拽住灵珠和轻羽,推入清河。 紧接着空中回旋千人嚎啕厉哭,焚烧躯体四窜,或焦骨留岸,或撞入树干,或纷落城河。而那些楼阁小桥杨柳,所有美丽景致皆落入蓝焰之手,焚烧着…… “哥哥这是要?”灵珠脸颊印着蓝光,遮不住恐慌。 夜殇奋力解救那些无辜人族。可眼前这番景象,如船**。能救他们至何处?神封闭的水中泡沫,神心要毁,他们能躲到何处? 正如无名之城? “唯有破神封印!不然谁也走不了!”灵珠拉她急跃至岸,落到夜殇身侧。 果然,护城河瞬间蒸发,河底青石斑驳,哪里还能通往黑幽水域?跳入河中欲息蓝焰的人群,此时只能继续燃烧成灰。 “公子莲,连你也不放过?”夜殇看着灵珠,不敢置信。 “哥哥给过警告。”灵珠抹去额间冷汗,“我太低估他的冷。” 怎样的神?可冷酷到杀谁皆无所谓?轻羽茫然仰望,上空早已乌云密布,不透半点细缝。深海蓝水域被神的结界切割。 “他,为何要这样?”她忽然问。 夜殇和灵珠对望一眼,皆无法回答。千人几乎是瞬间化成灰烬,只剩楼阁石桥树木继续燃烧,“噼啪噼啪”火花声震得她恐慌。若不是夜殇和灵珠同时神光护她凡人躯体,此时她怕也躺在地上,留堆灰骨。 突然,空中万丈红绫翻飞,遇蓝焰不自燃,反而随着火焰跳动。红绫纱飘浮于蓝焰间,场面奇异幻美,看得轻羽不敢眨眼,如入魔道! 只见一条红带飞速袭卷而来,夜殇横冲到她身前,以手代剑斩断丝带。 “哈哈!无彦凡徒,找得辛苦!” 空中一男子话音未落,百条绸带同时冲出乌云。灵珠冷不防给卷入高空,横抛入燃烧的楼阁。 “我这神焰,亦可化神骨。哈哈,我这妹妹,你救还是不救?” 红影闪过身前,轻羽未能看清对方,已随之飘至高空,落在公子莲怀里不能动弹。 “若杀她,无彦可不会放过你。”夜殇吼叫威胁一句,立刻追灵珠身影,落入废墟间。 “杀?呵呵,我怎舍得?”公子莲挑起她下颚,仔细端详,嘴里还发出“啧啧啧”地感叹,不知是赞还是贬,或者嫉恨? 同时她也看清公子莲的丽容。修得俊俏神人样,却有些过之,美得几乎分不出性别。许是她凡眼肉胎,心里委实不知该叫他“哥哥”还是“姐姐”。 “你,认识我?”她颤颤问。 “不认识!不过有神想认识!”他笑得冷。 “他们,可有得罪你?” 千人焦骨,想想都觉得残忍,身为神,如何下得了手? “是我想得罪神!” 他冲出自己神封界,一阵浓郁幽黑海域之后,她得以远视天下第一府全景,果真如圈在一水泡中,此时已是废墟。公子莲右手破浪,整个府邸破碎沉海,一片废墟沉留千年。 “无名之城的赝品!”耳边传来他低语! “你,去过无名之城?”她诧然。 呵呵----耳边只剩阵阵刺骨的冷笑! 183 神君初试 无名之城,神封的城池,是否也如水泡般,漂浮在苍宇间? 如若有一日,神族不悦,是否也可像公子莲那样,随手捏碎?城中上万苍生,是否也会如此,消失得仓促而惨烈? 神?真可以如此随心所欲戏谑苍生? 轻羽在公子莲臂弯里,心底不停自问。 这公子莲容貌太过娇艳,偏像女性,双臂却十分有力,丝毫不输男神。她如虾米落入螃蟹巨钳,毫无挣脱的机会。越是扭动,他挽住她腰身的臂弯越紧。最后她感觉自己肚皮给挤压得几乎贴背,只好放弃无用的挣扎。 “呵呵,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凡人,如何和神斗?”他嘲笑的声音在耳背响起。 “你要如何?”她憋红着脸问。腰腹勒得难受,却不甘愿求饶。 突然周边水域气泡翻滚,海水似被煮沸,紧接着上千虾兵虾将似从海泥里冒出,把他们团团围住。头顶水域急流,她抬头看到无数鲨鱼黑影盘旋。 “东神长老有令,三神公子必回天下居!”一领头虾将高喊。 “哈哈哈。派你们来,诚心不够,如何请我回天下居?!” “三神公子,您就别为难我们。”虾将忽然低声下气道,“今日贵客,重兵将全重任在身!东神长老说了,公子先回天下居,回头神长老自会向神族请罪。” “这罪,我领定了!” 公子莲突然松开一只握着她腰身的手臂。五指透蓝,焰芯“扑哧扑哧”在指尖点燃。虾米鲨鱼所在海域忽然翻腾成浓黑粘液。神焰脱离指尖,似点燃浓油般,海底瞬间焚烧成片。虾米成熟肉,上百鲨鱼亦成浮尸。 轻羽得以宽松喘息,心头却被接二连三的屠杀扯得痛。弱小生灵,祈求上苍的眷恋!却不知玩弄他们命运的,正是这苍生之首----神族?! “他们该是你守护的生灵!”她扯着嗓子,怒嚷着。 “这天地,早该换主!” 一路闻讯赶来的海底兵将终究拦不住他的疯狂!当他挟持着她出现在东神宫歌宴上时,海底世界一片哗然! “哈哈哈!万年如此,你们,不累吗?” 他猛地推开她,红菱百尺从袖口腾出,缠绕她全身,倒挂在歌宴舞池上空。她天地倒转,看得模糊,只知头底下是万神惊讶和恐惧的面孔,耳边尖叫不断,早已取代之前优美歌舞。 “孽子!你想怎样?!”怒吼的自然是东神长老。 “本想杀千个凡人!不料上天垂怜,这无彦的徒弟,得来全不费功夫!”公子莲得意道,“她,你们神族是救?还是不救?她若死,神族定亡于无彦之手!” 随着公子莲话落,红绫似领神意,收得更紧。倒挂躯体血液冲脑,她甚是难受。眼里闪过众影,却一个不识,如何求救?而谁会在意她这凡躯? “如何得知她是无彦爱徒?” 居然有神提出如此愚笨问题,难道不是神族之徒,就可袖手旁观?她一阵心寒。 “哈哈,杀了,就知道是与不是!” 公子莲手指再次燃起蓝焰,指尖划过红绫,火焰“噗噗”急速沿着绫纱向她冲来。死,她不惧怕,只是心有所念,无法放弃!不得不为活而挣扎。 “即便不是无彦爱徒,生灵也不容如此戏待!你,不过想见本君一面。” 低沉,平稳,声如定海神针,再大风浪此刻亦平息安然。众生灵四处环望,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神君,恕小儿鲁莽之罪!” 东神长老忽然单膝跪地,虽是求情,却也说得稳重不卑不亢。其他众生灵见状,“哗哗”跟着齐齐下跪。空中白雾渐浓,缓慢凝聚成影。高威俯视众神灵,而后目光转向他们。其实只是一影,容颜并不清晰。 “嗯?!为何只是一影?”公子莲惊讶道。 “你要如何?” 空中白影长臂轻撩,衣袖飘然间似有阵寒风拂过,红绫纱上燃烧的蓝焰随之熄灭。公子莲手指明显抖动一下,看似受惊不小。而轻羽一直盯着白衣身影,雾里看花,越看越玄幻! 难道,他就是神族之君?一个水雾? 当时的她委实不懂神族,更不知这君王是何模样,只知心头荡起莫名暖意,似漂浮几世的航船,终于找到海岸,心底燃起----成神的希望! “原来只来一影?!瞧瞧你们,如此兴师动众,只为愉悦一影?” 公子莲狂笑,而后变得狰狞!千条红绫脊背腾出,带着神焰,如巨鞭疯狂摧毁整个神宫神殿!她被绑在其中一条,当作利器第一个飞向神君的白影。哭喊无门,她只能咬牙,心念不过水雾一团,该是不痛不痒! 果真白影及时如雾散开,她直冲向珊瑚礁! “不是吧!” 她痛苦叫着,急忙闭眼等着粉身一撞!不料撞碎珊瑚撞裂宫墙,她真如利刃般,坚不可摧,无痛无伤! 不会又是梦? “公子莲!你醒醒!”她朝他猛喊。 此时公子莲面颊通红,双眼泛光,口舌狂吼,唾沫横飞!似沉浸在极度疯狂发泄的快意中。红绫乱舞,劈分的生灵躯体和碎物让他丧尽理智。蓝焰焚烧整个宫殿,他似登至无敌的最高境界!俯视苍凉世事,忖托他的得意自豪。 毁灭吧!这意味着重生! “你,想要什么?” 耳边传来轻语,是谁在天际歌唱?是端坐鱼骨里的美人鱼?还是白衣姗然,目光深邃的神君? 恒天?!我想醒来---- 海浪低吟,是美人鱼的歌声。 “醒了!醒了!” 睁开眼,她看到灵珠那双大眼,接着是夜殇略微焦虑的倦容。 “嗯?!”她呢喃着挣扎坐起。 记得天下第一府,自己被当作人质,之后……不可能是梦!她猛抓住灵珠胳膊,急切问:“公子莲呢?你哥哥呢?” “这,这个,你要问他。” 灵珠使着眼色,拉起夜殇站到一侧。她终于看清不远处还站着一神影,银光绸缎笔直挺身,霸气逼人。容颜不入凡色,可冷傲天地。青丝至腰,飘逸一如从前---- 从前?她可有见过他? 看得入迷,她七魂六魄早消失殆尽!灵珠不得不踢她一脚,唤醒她神智。大凡普通人在他面前,总会失礼。她立刻低下头,想问的早给抛之脑后。 “你,就是无彦的徒弟?” 他声音传来,却是非常温和,与神身上的霸气决然相反。 “正是。”她小声应答,依然低着头。 “可有不适?” “没!没有!” 她偷瞧他一眼,其实是她自以为的“偷瞧”。在神面前,她那一眼再明显不过。不过,这一瞧还让她瞧见站一侧的东西长老。 “文长老托我代为照顾这位轻羽姑娘。今日若不是神君出手,我怕是难向文长老交待。”东神长老接过话题。 “东神爷爷,我没事。”她笨拙地安慰着。 神君毫无表情。 王者的深沉绝对是种致命的诱惑。 “我见过你。在你五岁时。我和无彦说,等你长到十八,再带来给我看看。许是话说得太早,从此,无彦便把你留在七岁。”他似远远打量她一番。 这么一说,她努力回想五岁那年?其实,他说的五岁,也是两千多年的事,以一个凡人的记忆,又怎可记得? “你手背该有朵羽花?”他的声音再次传来。 她立刻盯着自己手背,居然有四片小小羽绒图案呈现,随掌心温度的升高变得清晰,像朵花绽放着。 “这叫羽铃花,是本君印上去的,怕是无彦也不知。”他脸上似闪过一丝喜悦,随即而逝,抓不住亦猜不透。而后,他自语:“想不到她十八岁时,还是出现在我面前。无彦,你觉得这命运之轮该如何继续?” 她听得迷迷糊糊,不明其意。见他转身欲离去,不知何来的勇气,她急得朝背影大喊: “神君,我很想成为神者!我----必须成为神者!” “哦?给个理由?”他稍有兴趣回望着她。 “我,我和师父仙居两千年,已得神传。我还会变----” 她左右急瞧, 忽然“嗖!”地一声变成个茶杯。 灵珠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忽听神君自语:“是挺可爱的杯子,看样子变杯子的经验值不少。” 她心一慌,“呼”地变回原形。那是她和无名的梦境,他如何得知? “给本君说说神规。” “神规第一条,神者不可和异族相----相恋。”她小声道。 他浓眉微皱,淡然道:“换第一百二十八条。” 她额心一阵冷汗。其实她未曾学过神规,那第一条还是在祁府找噬魂剑的解法时偶尔读到。 “做为神者,必以保护苍生为己任,斩妖除魔。”胡乱编来,眼光瞟见夜殇脸上露着怪异的笑,她无法再继续。 其实,她要去救无名,是个妖吧? “这里周边的生灵都是神----”她嚷起来,想展示天眼。 这门正在修炼,他为何不问? “嗯?是神。”他回应一声,“你先这里好好学神眼。”说完腾空而去,顷刻消失在天海间。东西神长老自然紧随其后。 灵珠浅笑道:“这里就我们几个,会是妖魔?” 她嘿嘿干笑几声,心念:说得也没错,周边皆为神,除了我还是个凡人。 184 骨骼神岛 待神君和长老们完全不见身影后,她才留意起周边景物,是个别致骨骼楼。奇妙的是自己躺的鱼骨床和其他精品家居,皆设置在一张开的巨大蚌壳间。而这蚌壳镶嵌在搁浅的远古海兽断腹骨间,离地几丈,也算是居高临下。 她好奇地走到蚌壳边沿,发现庞大的海兽断骨给雕刻成一个个阶梯,盘旋蜿蜒延伸至银沙滩。此时倩儿正端着饭菜步上骨头阶梯。断骨高楼遥望海天美景,更是天下一绝,是种无法文字描述的美。看着神奇,她差点忘记自己还在人间。 “此地乃东神海上一个隐秘岛屿,称骨骼岛。一般只有神君探访时才显现凡间。”夜殇的声音背后传来。 原来是托神君的福,她心念道。 “托你洪福,我们才得以享受一晚。”灵珠笑语。 “我?”她转身看向他们,略微吃惊。 “来来,边吃边说。我们神无需三餐,你可不同。” 此时倩儿已步入蚌壳小居,灵珠拉她坐到骨骼桌前,转身对夜殇道:“你也过来坐,尝尝这东海神殿的佳肴。” 夜殇对食物毫无兴趣,不过神酿不容错过,走至桌边急切拿起一骨骼杯,小啜几口。轻羽是饥饿难忍,好吃好喝一顿后才拾得气力打开话题。 “神海宫是不是毁了?” 这是她最想弄明白的事。记得公子莲的蓝火烧尽宫殿,众神仓促逃亡,死伤无数…… “哥哥毁灭欲登极巅峰,若不让他发泄,无法收场。”灵珠边说边拿起一杯神酿,学着夜殇慢饮。 “发泄?”她惊讶应声。 “那日多亏神君。在公子莲和虾兵将们纠缠时,及时打造一海底宫殿,达到以假乱真境界。”夜殇接着道。 “原来毁的是个模仿品。”她低头轻叹。 “连哥哥都信以为真。” “那些众神呢?”她记得他们逃窜时的恐慌和惊叫,如此真实。 “皆为神君神变之术,原是些水草沙石罢了。”夜殇接过话题。 难怪她撞上他们时,感觉虚无。神君改天创世之力,果真无底! “公子莲现在如何?”她抬头望向他们。 夜殇和灵珠相视一眼,最后还是夜殇答道:“待公子莲几近耗尽元神,东神和西神长老同时出手才擒拿住他。” “哥哥最后感到异样,欲与你同归于尽,是神君出手相救。”灵珠补充一句。 “如何相救?”她忍不住追问。 当时自己给撞得晕眩,就差眼珠没掉地,哪里还知谁出手相救,只记得最后那声温柔的询问:你想要什么?…… 心头莫名涌现一阵伤感。她是轻羽,最想要的是解救无名!可当时,为何只想醒来?这海天美景,奇异岛屿,悠闲楼阁,还有眼前的他们……几分真几分假?还是,整个世界皆为模仿品? “轻羽!”灵珠猛然摇醒她。 “哦!”她回神挤出一笑容。 “其实我们也只是听闻。从天下第一府废墟里逃出,我们赶至神海宫时,公子莲已被收服。东神长老找到我们,暗里带至骨骼岛,才得以见到神君和你。”夜殇回忆着。 原来即便是神君出访,能见者亦是不多。 “神族要如何处罚公子莲?”她好奇相问。 “据说会送至南神殿听候神判。”灵珠应答。 千年不死,无聊至极的公子莲怕是等不及这个神罚!她忽然感慨万千。回想起给劫持那些时段,公子莲字字句句,是等不及的毁灭和黑暗中祈盼的重生。 “恶意动用神力摧毁生灵界,至少神禁千年。” 夜殇摇着头,起身走到蚌壳边沿,遥望深海忽然沉静如海岩。 “这骨骼岛只能留宿一夜,别错过神造美景。”灵珠欲打破忽然袭来的伤感,拉起轻羽道,“咱们周边走走。” 主意不错,她们立刻沿着远古海兽骨骼长梯滑落,来至银滩。看似夜殇还肩负保驾之职,立刻紧跟她们身后,寸步不离守着。 黄昏渐至,绚丽流云退散,最后是皎月高悬,繁星照样点点。海水依旧碧蓝,无数金色海豚不停跃出水面,交错嬉戏。 “咦?他们像是在表演?”良久,轻羽才看出蹊跷,不敢置信望着身侧灵珠。 “好像是。”灵珠含糊应答,似早已看得忘我。 金色海豚已是少见,这千条同现更是奇迹。只见他们时而高空旋转,时而翻腾打滚,时而相互叠垒……忽见百条美人鱼缓慢浮出海面,手持天琴。荧光相缠的细指拨弄琴弦,低音伴唱。天落萤火,光聚成影,美若仙子翩然起舞。顿时海天间,琴瑟和谐,玄乐优美动心,天舞荧落沧海间…… 海豚早停止翻跃,悄然潜入水底。再次浮出海面时,脊背托起美人鱼的闪亮身影,畅游在无边海域…… “凤,凤飞天舞……”良久,夜殇愣着挤出几个字。 “神界的舞神----”灵珠大眼不眨,喃喃跟着念出几个字。 轻羽早魂散不知所云。 柔光,和风,银滩金豚,和着美人鱼的歌声,此情此景似触到他们身体每个节点,骨架随之酥麻,情绪为之起伏。连夜殇都无法回神,更不用说她们,早给感动得一塌糊涂。 那一夜,神君虽未出面,但他们心知,除了天地之君,还有谁能造出如此似真幻景? 次日,东神长老亲自来请他们离开骨骼岛。据说这岛屿只为神君而存,神君既已离身,这岛屿迟早要消失隐匿于神海域,只有神君可召唤。送她们回至神殿,夜殇重任完结,急着告辞回西神殿。 “他日你要到西神殿学神变,我们自会再见。”看着她们依依不舍的模样,夜殇安慰道。 她们同时点头,看着夜殇离去的背影,心底或多或少有些不舍。朋友不在乎认识长短,只在乎感觉。 “我给你看样东西。随我来。”灵珠忽然凑到她耳边,细语。 召唤鲨鱼坐骑,灵珠带她来至自己的凤雏殿闺阁。只见她走至鱼骨床边,小心掀开一块白绸缎。 “小白狐!”她惊叫一声。 只见一小白狐蜷缩在床上,幼眼半睁,悠闲舔着前爪,对她们不闻不问。 “嗯。那日哥哥红绫把我抛入城池楼阁,意外看到这只白狐,似新生不久。当时她被困在蓝焰里。夜殇赶至时,我们一同救下她。”灵珠眼里透着暖意。 “不对!”她忽然抓着灵珠手臂,小声道,“她,不是一般白狐。你感觉到没有,像,是妖!” 神海域,怎会藏妖? “嘘!”灵珠立刻让她小声。 “原来你早感应到,她不是一只普通白狐。”她愕然。 “嗯。哥哥藏在天下第一府里的。之前我见过,是只狐妖,本已修得人形。我记得哥哥叫她万魂香!” 万魂香?京华城紫林苑?人族鬼魅?……她眼前又是残缺片段再现: ----太子大婚,本该是场欢宴。皇上突派禁卫军三千入后宫,一千零八个后宫嫔妃婢女和太监全部靠北墙,乱箭射死……万魂香自缢……成厉鬼……日食魂上千!---- “那日受神焰所伤,她千年修行怕是给毁,打回白狐之身。”灵珠小心抱起她在怀里玩弄,怜惜道,“如今只剩几缕残余妖气,和普通白狐也无太大区别。” “公子莲该是故意把你抛入她住的阁楼。”她自语。 “后来我想也是。哥哥有心救她,却希望她是只普通狐狸。”灵珠手藏神息,抹过白狐身躯。 轻羽顿时感应不到那股妖气。 “留作神的宠物,也未尝不可。”灵珠笑语。 她和夜殇一同救下的宠物,自是舍不得交出。白狐通灵,舔舔她手心,呜呜几声。魅惑妖物,即便是只白狐,双眼欲滴的娇息,同样让她们心疼。 为了早日能去西神殿,那日起,逼她苦修神眼便成灵珠的重任。 数月后,她终于可辨析万种生灵气息,顺利通过神试。文爷爷得令来接她时,灵珠怀抱白狐送行,眼里是万般不舍。 “父尊不许我踏出东神殿,说不得神邀,西神殿不可随意造访。”灵珠几欲哭出声。 “若有机会见夜殇,我定转告。” 她心底虽有不舍,但这修神路不得不继续。无名还在等着她! 回到仙羽山,小住几日后,她随文爷爷匆匆西行。据说西神殿坐落在大漠一代,偏僻遥远,作古之物,破旧不堪! 西神殿修炼神变。那日神君变术算是让她大开眼界。回想自己在无名之城里使的障眼法,羞愧难当。瞒过妖魔,拾得小命,不知背后无名护她多少? 想着又是一阵心酸,幸而文爷爷动灵气,健步如飞带她日夜兼程急行,不留残夜独思,她才算忙里忘伤的混日子。 “文爷爷,为何如此赶得如此急?”她终忍不住问道。 文爷爷思量半响,才应答:“无名之城破城在即,无彦神息不明,神族怕无法控城!” “那会如何?”她心底忽然惧怕。 “他们不会放过妖魔。” 杀----她脑中蹦出这个字!眼前顿时出现一片城池废墟,不是公子莲的赝品,而是真实城池的惨景。她心头一阵异味,禁不住蹲地呕吐,却吐出一滩苦水。 是心的恐惧到极点! 文爷爷握住她的手,黯然道:“我忘了,你不过十八岁的凡人,如何承受这些!” 神息游走她全身,暂时舒缓神经之痛,却无法洗去她的回忆! 185 西殿长舞 无名之城,最后只能成为废墟?! 许你永生永世,只因无法忘记那冷艳的双眸!无意偷窥你的过去,醒来沉沦的却是自己!无法忘记初夜的缠绵,你带着魔咒的热吻,印刻在我凡人的心间。 ----我想要的,不过是你这一刻的温柔,属于我一个人的温柔。用我不到百年的生命,在最美丽的时候,留下瞬间的永恒…… 属于我们的永恒! “轻羽----” 耳边传来夜殇轻唤,她急忙抹去眼角泪滴,顺手抹去那张神变而成的冷俊容颜。 “又变成他的模样!再过数月你怕要以假乱真,说不定连我都会认错。”夜殇笑着递过一壶热酒,接着道,“嗯,模样俊美,他是谁?” “一个朋友。” 她笑着接过热酒,“咕咕”喝下几口,而后望着平静湖面里映出自己的容颜。 青春再美如画,若无他欣赏,皆枉然! “西域入秋,早晚温差极大,要注意保暖。”夜殇挨着她坐下。 “这湖,真美!” 她目光转向远处,努力抹去心底那份思念。只从学会神变,她不止一次地幻化成他的模样,倒映入湖,对影自语。 “这叫朝圣湖,是楼邑城中凡人生命的根源。” 大漠绿洲委实难寻。这藏于荒漠中的淡水湖,似神话般奇异,养育着一代代牧民。有时她甚至怀疑,这又是神的杰作。随意造一蓝田,便引得万民仰望。承救这些牧民,亦成就神族的另一个神话----西神殿的神话! 凡人离不开水源和食物。生命本就有限,外在条件再稍微恶劣些,他们更无法走到尽头,早早撒手离去。可凡人,却代代坚强地繁衍存活着,却也是个奇迹。 正如无名,天地间的奇迹。 “你可听过师父无彦人间受罚五百年?”她忽然想到师父。 “听过。千年旧事,早已淡化。” “西域是师父受罚之地?” “嗯。听我父尊提过。如今那里只是片沙地,连虫蚁都不敢靠近,可谓沙漠死亡域。”夜殇遥望湖面,良久才继续道,“青兰镇一夜间全埋沙土底层,根本无法挖掘和救援。据说那是神族的一场屠杀!” 她忽感寒意浸透全身,下意识地双臂交叉胸前,欲保持暖意。 “听说无彦消失在无名之城?”夜殇脱下自身外套,披在她肩头。 她感激回望一眼,应道:“你如何得知?” 记得文爷爷交代过,无名之城十年前已封死。她这意外进出,以及城里的所见所闻皆属机密。在神族未作任何决定前,她最好守口如瓶。照文爷爷的话说,师父神息依然,使得十年来无神怀疑过城池异样。 即便是文爷爷,当初也同意她入城追寻师父踪迹。那城池,对有缘遇见的凡人是不设防的世外桃源。直至见到破损的万灵剑,文爷爷或者说整个神族,才从安然中惊醒。 夜殇,不该知详情,除非神族已有所行动! 看她略微警惕的眼神,夜殇笑道:“无名之城神封百万妖魔,已不是秘事。当年无彦和羽姬双双被打入凡界,五百年后,羽姬亲率妖魔鬼怪兽五界,反人神两界!后以羽姬被无彦神封城池中,才画下句点。无彦回自封的城池亦不是奇事。” “神族打算如何?”她急切问。 “我听父尊说,神君加封几道神印后,妖魔之城基本稳定,可百年无忧。” 百年?原来文爷爷早就估料到百年一战。 “听父尊说,你欲成神是想等师父回归。师徒相处千年,师父忽然消失,做徒弟的岂能这样凡人般老死?” 她点点头。夜殇说得也是其中一理。她确实不能如此凡人般了却一生!即便那是师父的意愿,她也无法不作努力而放弃! 那时的轻羽一直以为师父让她自然生长,是有意放手她这凡生一世。 “我何时可上九重天?” “无需多日你便可离开西神殿!神变他时,你可谓炉火纯青,连我都甘拜下风。”夜殇神色严肃,不似玩笑。 这数月努力,她算如愿以偿,心底闪过一丝愉悦。 “不过,北神殿的修炼怕要百年才得正果。” “我没有百年!” “我知道!”夜殇欲淡化她脸上浮现的伤感,接着道,“走,我带你去吃楼邑最好的烤羊肉。长生之术,神君该有办法。” 烤羊肉她自然不能错过,脸上立刻浮现兴奋馋态,毫不遮掩。其实是后面那句“神君”点燃她希望,驱散心底的担忧。这天地似乎只要有神君,任何结皆可解! 夜殇带她至楼邑城最有名的烤羊店,美名其曰“羊馆”。香料去腥,微火慢炖。上桌时已是肉香汁浓,口口难忘。外加一坛陈年老酒,他们吃得恋尘俗世,醉过无忧! “青楼,我记得这,这附近有家青楼。”喝得微醺的她忽然望着夜殇痴笑道。 不是吧----夜殇吓得硬是把话吞回。 “呵呵!不是我要去!是----神君!”她笑着嚷起。 夜殇这次是飞跳过来,一手封住她胡言乱语的嘴,一手急忙付过酒菜钱,半拖半拉把她带离羊馆。这楼邑城虽不大,来往修神的却不少,这羊馆哪个凡人能错过?未修成神前,吃可不能含糊!而他们对神君应当不陌生,可容不得她胡言! “夏,夏影儿----你可记得?” 她想她是醉了,明知自己胡说八道,却无力阻止。好像这身体和思绪已脱离,她频频想到一个名字“落烟”。 “落烟!对,是落烟!你可记得?”她忽然抓住夜殇双臂,认真道。 夜殇已深信她醉离凡身,此时无论她嘴里吐出何字句,他一概忽略,只盯着她不闹事端即可。 见夜殇不作答,她笑着推开他,双臂优美伸展,身体随之旋转,空中洒下笑语: “这舞,你可见过?” 脚尖点地,娇躯腾至高空。玉指拂袖,风过裙扬……那半醉半痴的粉色脸颊,红唇微启。舞过银沙,掀起晚霞……路人纷纷停步观望,叫好声不断。夜殇亦看得神迷。 “羽一……” 他嘴里蹦出几个字,忽然惊醒,立刻跃上高空揽住她腰身,直接落到街道楼阁顶端,逃命般消失在众人唏嘘声中。 次日醒来,她头疼得厉害,断然忘记羊肉酒醉后的痴狂!迷糊中似又昏睡过去。不知过多时,她猛然坐起,接着急跳下床,嘴里大喊:“迟到啦!迟到啦!” 每日修行早课,她似乎总慢一拍,常常受迟修之罚。待穿戴整齐踏出破旧泥石修行居,如临头遭冷水泼洒,她心底透凉。此时天边已是夕阳,今日早已结束? “这要受----” “今日不罚。我给你请假一日。”身后传来夜殇略带笑意的话语。 她急忙回头,不好意思道:“昨日喝多,多谢夜兄弟照应。” “客气。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他警惕环望四周后,小心步入她的破旧修行者居。看似神秘,她紧跟入室,关上大门。 “你看。”夜殇从怀里掏出一册子,摊放木桌上。 她好奇凑过身,只见册子上画着几个女子不同身段,似某个舞姿? 夜殇依桌边坐下,倒上茶水,急喝几口后,才缓缓道:“这是民间流传的‘舞一曲’。据说是由神曲‘羽一曲’改编而成。” “羽一曲?!”她心跳莫名加速。 “曾有凡间女子,凭借‘羽一曲’舞伤神族,成天界一绝。后流入凡界深宫,一妃嫔凭借此舞姿,深得人族皇宠。因舞曲颇有来头,后由深宫暗传入民间。无数少女少妇争相模仿,望有一日可成凤凰。” 她仔细翻看,早沉迷其中。夜殇这番话更激起她的好奇。 “为何感觉甚是熟悉?这里,不该是这样起舞,那手指……”她忍不住品论道。 “嗯,这个是民间几度流传,当然和原舞有别。你确实会跳,昨晚……” 接着夜殇把她昨日的痴狂活灵活现描述一番,特别是她街头起舞那段,说得她翩然若仙。 “你可知,神君特喜这羽一曲……”末了,夜殇提点道。 她忽然明白他意。北神殿修行不下百年,她若能求得神君网开一面,事情怕是容易些。 “舞姿我可稍加修改,可如何能见神君?” 咬着食指,她陷入沉思。似乎那咬指之痛,可让她更清醒的思考。 “一个月后是我父尊大寿,听说此次神君会应邀出席。我可给你安排一场独舞?”夜殇用询问的目光望着她。 她拼命点头,机会不可多得,更不能错过!只想多个见他的机会,哪怕只容她说一句话! 之后几日,跟着民间画册,她稍加修改,舞动也算得心应手。心底总觉自己曾经学过。但细想起来,七岁羽山随师,之后十年更是无人无神问津,除了文爷爷。 她何时何地学过神舞? 慕名而来的神者早把楼邑挤爆。西神长老只好下令,临时搭建住所迎接远道访客。后来她才知,他们是冲着神君尊容而来。正如夜殇所说,这西域除了黄沙就是土墙。修炼成功者巴不得不再回头,岂会蜂拥而至?若不是神君应允出席,他们西神殿何德何能招来如此多大神? 无论如何,这舞她定要献。 “这曲略微欠缺。” 在她演练几场后,夜殇还是摇头。请的是楼邑最好的乐师,配的是宫廷最好的舞曲,可总觉缺少神韵。 186 死亡沙域 “我再想想法子。你也早些歇息。再过两日便是寿辰,别累坏身体,反而前功尽弃。”夜殇随即安慰道。 “神君何时能到?” “呵呵,君者,日夜繁忙。不到最后一刻,谁也别想见君神颜。”夜殇打趣着。 “呵呵!”她跟着干笑两声,“那我明日再继续。” 时至深秋,三更冷寒。 那夜她总觉刺骨,起身添加棉被后还是冻得无法入眠。漫长寒夜,她更无法控制对无名的思念,记得他修长的指尖总带着灼热的体温,结实的胸膛总能承下她的寒冷,温柔的声音总能唤醒她沉睡的心,而在感知险难前,他会果断地让她平静入睡,用他的方式保护着她…… 妖魅迷香,魔性诱惑;错乱中生,王座上求活! 无名---- “轻羽!轻羽……” 不知是思念过度,还是幻境突变,空中忽然传来无名的轻唤。她不断告诫自己是幻觉,甚至死掐手臂欲保持清醒。可惜淤血成伤,还是无法摆脱那深情的呼喊。 分明是无名!丝毫不差!隔空隔世飘入心头。 她跳下床,抓起床头厚重外套,急步追出门外。其实,眼前根本无影,她追的只是心底的声音,迷乱妖娆魔魂惊惧的空忆之声。 几个时辰后,天边泛白,远处传来鸡鸣。大漠新的一日来临,似世界重生。 她眼前出现一城池,不是楼邑般的绿洲,而是黄石下的小镇。土石高垒小屋成排,沿沙路两侧一直延至天边。屋前自成商铺,琳琅满目,多为中原手工制品,亦有当地奇异挂饰,多以玉石为主。来往人群熙攘,有凡人土布衣者,有绸缎纱裳的神者,有遮头盖脸的当地牧民…… 一夜狂奔,她寒意早已驱散,此时满心好奇地随着街头人群游走。忽然想到师父那块青兰玉,曾几何时自己一直想拥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石,以惦念师父。这沙漠小镇看似玉石产地,若是幸运她可如愿以偿。想到此,她开始留意每一个玉石店铺。 几十家细问下来,依然找寻不到和师父腰间那块相似的玉佩,她正惆怅之际,耳边传来一熟悉男音: “今日就到此,打烊歇息。” “你呀,一日只卖一剑!可是做生意之理?”是位女子应答,音色甜美,不带半点责备之意。 她寻声望去,见一对年轻貌美的夫妇站立铁铺前,此时男子正认真收拾剑器,准备关店歇息?她仰望天色,不到午时,心生羡慕他们这小日子,还真是充满随心所欲的幸福。正欲离去,晃眼间看到女子胸前那块青兰玉佩。 “落华!”她失声叫道,同时失控冲向女子。 男子,立刻闪身到女子身前,挡住她猛撞的身躯。 “师----”落在男子臂弯间,她抬头望着那双奇寒的双眸,无法完整喊出“师父”二字。 “姑娘,可是认错人了?!”女子立刻收敛之前的惊讶神情,上前一步靠在男子身侧,冷静问道。 望着他们陌生的面容,她委实不记得自己何时见过这样一对夫妇?可这玉石?她盯着女子胸前,耳边飘起师父的声音: “今日我只有这块玉赠送于你,平凡却是我亲手所制。我有生之日,定全心守护此玉的主人。” 不可能!师父和落华?该是五千年前的旧事?……那时的凡人轻羽,怎会知道?她怎会知道? 到底要如何?才能醒来?! 她猛然推开男子。却不料那男子只是凡人书生,毫无缚鸡之力。不过随手一推,他酿跄后退几步跌倒在地。 “师父!我到底要如何才能苏醒?----” 眼中无尽惆怅,此时不是眼泪可解心结! 她抓起店铺墙边倒挂的一把长剑,“嗤!”地一声直刺自己小腹,随即抽出利剑,倒插入黄沙。她痴笑着吐出一口鲜血,右手紧握剑柄,撑着染红血色的凡身不倒。速度之快,不是眼前这对凡人夫妇可阻止。 长玄!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她心狂喊。 千年前黄沙的幻境,除了神,谁还有这能力让她不知不觉步入?她不要看师父那五百年的心痛,宁可毁这轻羽凡躯,自己痛醒过来?! 飓风至,沙石尘土漫天飞舞。忽见一白衣神躯,手持万灵剑,呼啸而来。见人就砍,无论性别年龄。顿时哭喊求救声如浪潮般涌入她耳膜,脚下沙粒退变成血池,拉拖吞噬着她的躯体。 “师父?!”她冷笑狂呼:“哈哈,我早知道!一切皆幻影!” 紧闭双眼,她手握长剑立于血池间,平息脑中浮动身影,心头错乱思绪。果然再次睁开双眼时,眼前所有景物----青兰镇和人群皆化为风沙。景物是幻影,不过腹部剧痛确是不减。她伸手摸着伤口,血肉黏糊。指尖沾点血迹放入口中,腥甜味不假。 生活分明是真实,为何一直痴狂以为是梦? 长剑入沙撑着血流的身躯,她茫然站在漫天飞舞的黄沙中。这沙漠死亡地域,曾留着师父五百年的凡间记忆,耳边似传来师父和落华频繁的百年笑语,而后是师父独守四百年孤寂,再后来便是鬼哭狼嚎的沙漠屠杀……最后大地崩裂,沙流与尸首,还有整个城池,深埋地底千年无语! 原来师父回来过,手持万灵,杀尽青兰镇中每一个灵魂。 我本凡人,如何承受得住神族这样的屠杀?而杀我同族的,正式自己崇拜千年的师父!“唰!”地一声,她拔出长剑,飞身长空,炫舞一曲!发泄心底无尽苦楚和悲愤! 可见过一具凡躯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模样?最后只剩干枯和苍白? 她想当时她就是那样,疯似地无法停止舞动那支“羽一曲”,和着血和剑气!而空中似有个观众,一头白发半遮半掩神秘的笑容----他是要她死在天地恒梦里,还是要她死后重生? 天旋地转,她无法阻止自己高速回旋的躯体……忽闻一股淡淡清香,有股玄力从背后环住她腰身。她勉强睁开半只眼,而后微笑着吐出两个字“神君”。 “放松!” 他抱着她飘落黄沙之上。整个身心跟着软化成泥,她躺在他怀里无法再挪动半寸,接着是漫长的沉睡。 她用轻羽的生命舞出绝世舞曲“羽一曲”。没有半乐,只有黄沙的低吼和流世的岁月印迹! 恍惚间,她听到神君的声音:“无彦留在凡间的爱徒,神族自当护之。她误入死亡之域,不死已是奇迹!不过这样的奇迹神族不容再有二次!” 接着是夜殇耳语:“你重伤在身,神君要带你去神君殿疗养。恭喜。” 喜从何来?君不见她心底在流血? 然她无法回答,一直处于昏迷状态。那阵悠淡神体清香,一直环绕着她…… 恒天! 声声呼唤似来自另一个灵魂!不是从轻羽的**,却是带着轻羽的记忆! 千万次沉睡,千万次醒来,她总无法摆脱“天地恒梦”! 终于可睁开双眼,她第一个见到的是文爷爷。那时她才知,文爷爷是专研药理的神。上至神族下至人族,文爷爷无所不通。难怪当年他找不到无彦如何定她年龄之法时,是如此愤恨和不甘。 “爷爷!我没事!”她努力笑道,欲起身。 “别勉强!有没有事,爷爷说了算。”文爷爷按住她双肩,阻止她乱动。 “很……严重?”看着文爷爷从未有过的黑脸表情,她吓了一跳。 “你,是要杀死轻羽?”文爷爷盯着她严肃地问。 她哑然!当时那景,是谁操控着她的理智?是那白发观望者? “长玄!” 她字未说清楚,文爷爷立刻手掌封住她嘴,眼神写着诧异。沉思片刻后,低声道:“以后不要随意提这两字。” “他,是谁?”总在痴狂疯癫时想到这个名字,却无法记得自己和他有何渊源。 “神族先君。新君恒天继位后不久,他便羽化!几千年前的古史,早无神提起。” “白发少年?已经羽化?”她诧然。 “你!如何知他一头白发?”文爷爷几乎抖落手中药碗,口中喃喃自语,“不可能。无彦不可能告诉你先君的事!你不可能知道!” 是啊,她从何得知? “爷爷,我可能不是轻羽!”她想她又犯痴颠? “别胡说!赶紧把爷爷的药喝了。”文爷爷助她抬起半身,勉强把药灌喉,而后道,“这凡人肉躯,经不起折腾。你半月内不能乱动。” 她正要回话,忽闻殿外传来婢女轻呼“神君”,接着飘入一高威身影。文爷爷立刻转身飘至他身前,半曲身行礼。 “文长老不必拘礼。”神君浅笑道。 看文爷爷如此,她挣扎着起身。这神之君威不能忽视,再说她还有事相求!不料身体挪动半分便无法再动,有股力道迎面而来。她不得不放弃挣扎,老实躺着。 “你,还是躺着好。”说时,神君已飘至床前。 “多谢神君救命之恩。”她回以一笑,感激道。 分明是笑着,心底也不想哭,可眼泪就这样潸然滑落。 他,可是她曾经盼过守过,最后宁可羽化相随的君王?而一个凡人,何来羽化之说? 187 君恩存心 “无彦爱徒,神族定会全力相护。你暂安心留居学苑阁。待无彦回归神界,自有安排。” 神君谦和目光扫过她全身,顿觉心神舒缓,似获神灵气庇佑。此时她只能望着他,感激涕零。 “许你休息一月,之后便和其他神者一道修炼,不得怠慢。”他神和脸上带着些许笑容,而后转身飘然而去。 他这是许她留九重天修神? “文爷爷……”她终于泣不成声。 “傻丫头!这是好事。”文爷爷笑道。 据文爷爷介绍,这九重天的学苑阁是万千学者修炼之所。不同苑阁主修不同神技能,初学者一般五至八人住一小厢房,只有修炼到高级,才可自有一居。不过看似神君开恩,特许她独居一偏苑。厢房不大,但设置俱全。 她无法下地,只能透过木棱格窗,遥望窗外翠绿竹叶,忽觉心情爽朗,眼中所见自然美好。不久一仙婢步入小居,自报仙名“小悠”,特奉神君之命,前来照顾她。 半月躺床上的日子并不难熬。有文爷爷和小悠相陪,她神速恢复。若不是他们盯得紧,她怕早跳下床天界游玩一番。掐算指头,待半月一过,她兴奋跃下床,哼着小曲奔出厢房。 原来她日日遥望的翠竹种在雅致小院里,翡翠玉石修成低墙和拱门,角落少不了玉石桌椅,香檀茶具。这修神者中大都为凡人,这凡间习俗不易相忘,看似神界也不多做计较。 “姐姐可要先行沐浴?”小悠笑着飘到她身前。 这半月虽有小悠仔细擦身,依然免不了久不沐浴的人气味浓。还是小悠懂情理,她立刻点头“嗯嗯”几句,冲回厢房寻找更换衣物。 “姐姐不必着急,等下会有仙子给姐姐送神族玄衣。” 玄衣?听着并不陌生,似乎自己早已穿过几世? 话刚出口,门外已飘然落下几位彩衣仙子,轻呼:“轻羽修神者,领取玄衣。” 她“呼”地一声冲到她们身前,傻笑着接过银托盘上那几套闪亮衣裙。几位彩衣仙子看似地位高上,不屑甩她一眼,急速离去。她可不放眼里,能到神殿修神已是梦想成真,其他完全可忽略。 学苑阁有仙池供修神者沐浴。因女眷不多,偌大仙池也就几个身影,她舒服享受一番温水浴,之后换上神族玄衣,飘然若现不输天界仙子。 这些时日她已留意到,这九重天没有昼夜之分。既是神界,生活习性自然与凡界不同,修神者睡觉不一定需要黑夜。不过她还是有些不习惯,之前重伤得文爷爷药理相助,总是昏昏欲睡,倒也未曾留意白昼和黑夜。恢复后精神煞爽,在白昼神光下,如何也睡不着,于是打算出去透透气。 沿着学苑阁小道,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想起文爷爷给她藏的那粒师父的冥幻玄珠,许是神珠之力,她觉得走路都飘然。不知不觉来至一仙湖边,湖光甚美,凸石环湖,杨柳垂岸。 她爬上一突出岩石,凝望湖水走神。想起那夜和无名船头畅游,依他赏山水,幸福感仿佛还在手心间……湖中自己的倒影,凝望中幻化成无名身影。 自从学会神变,她喜欢幻化成他的样子,独坐湖边欣赏那倒影。或许只有如此,她才能见他一面,心跟着扯痛。每每此时,她会一头栽入水里,等剩下最后一口气时才爬出来。 可今日,这神君殿的湖水似乎与其它地方的湖水不一样。她纵身跳下,在剩最后一口气时,却如何也回不过神,游不出水面。一股神力一直拽着她,无论如何挣扎…… 谁来救救我,我不想死……她心里不停呼喊!只想暂时忘记痛苦,却不想就此离去! 几乎快要窒息时,一道白光破水而来,急速拖她出水面,落到湖边。她“劈哩哗啦”吐出一堆清水,同时大口喘气。?? “嗯?灵力如此差?”一个声音悠然传来。 “神君!”她略微惊讶。 他略微眉头,神色严肃道:“你不是特意来神君殿自杀的吧?” “我……我是来游泳的。”她傻笑着,找个笨拙的理由。 刚才那样确实像自杀,可她并不想死,只想让心不那么痛而已。?? 神君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她苦笑道:“这大白天睡不着,想出来游泳。这湖看着正好。只是这水好像不大喜被人打扰……”接着她打个喷嚏。 “以后不要没事就往湖里跳!”他认真道。 一阵暖风随即吹过,她顿觉温暖如春至。而后,他飘然离去。 “多谢救命之恩。”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她小声道。 沿着原路回到学苑阁,她躺床上发呆。神君那绝尘身姿,不断在眼前晃动。心底说不出的异样。不一会她厢房里飘入几个仙子,把所有窗子用厚布遮掩。 “仙子初到,怕是不习惯神界的不夜城。帘子可遮光,仙子还是早早歇着。” 其中一位短短留下一句话后,她们匆匆离开。她的世界黑暗如夜。带着对无名的思念,她昏然入眠。 转眼又过半月,她如其他修神者一样,开始修炼作息。她未能弄清天界是如何分时辰。天好像总是一个样,黎明也亮得刺眼。她想,这仙境总是如此玄美,这样生活上万年,可会变很无味?有点想念仙羽山的雨夜。从无名之城回来后,她喜欢淋雨,似乎雨水的疯狂可暂时麻木她心底的伤。?? 那日,她照常去学神道。学堂修建在学苑阁一偏院。 “咦,她见过你。你不就是仙羽山上的那个凡人吗?”一仙子忽然朝她道。 她抬头,只见一张清秀的脸上挂着弯眉,大眼红唇,在她眼里仙子都这般模样,委实想不出何时见过。忽然她站起来,眼里出现一些奇怪画面: 仙子们会嘲笑她的记忆,然后是场拳脚较量……果然,一切似曾经发生在她的记忆里。 “你好,她叫依然,能交个朋友吗?” “姐姐来神君殿之前,有没有学过神变?” “姐姐是不是只会变……自己的情郎啊?” “菱兰,她情郎叫……” 她“啪!”地一声就把手中的册子用力砸向背后说话的仙子,不偏不倚,正打到她嘴上,断了她的恶言。接着,她们就一窝蜂涌了上来,拳脚相加,重重地落在她身上。无所谓,再疼也无所谓。但她绝对不能让她们这样侮辱她最美好的回忆。她一直冷笑着,尽管嘴角早已吐出无数鲜血。 她记得这段故事…… “住手!” 这是她听过最有震撼力声音。整个世界仿佛在那瞬间冻结,就连正要下落的拳脚都僵硬在空中。 “神,神君……” 一仙子颤抖叫道。 他扫视在场的所有仙子,每一个都低下头。她也想低头,可毫无办法,因此刻的她已是伤痕累累地躺在地上,根本无法起身。 他俯下身抱起她。可她却是不争气地,又是一滩血水涌出,吐满他身。 “不……不好意思……” 她忽然想起,神者是很厌恶这些凡人的血肉之躯。 “我……等下给你洗……干净。”她说得吃力。他身上那件洁白如雪的长衫,质地该是天地无双。染上凡人的血,怕是很难洗干净。 “不要说话。”他耳边低语,尔后带她离开学堂。 其实,她不想那么张扬,可心不能容忍她们侮辱她心底最美的回忆。当时她并未觉得给抱出去,就个医吃个药是多么大的事。错就错在,抱她的是神君,而后调养的地方居然是----神君的寝殿。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她意识到张扬过头。 不就是个平常的打伤再加个内伤而已,神君如此费劲,似乎有点小题大做?她忽然想到,是不是有点低估手背那朵羽花印记?记得他说这花的名字叫“羽铃花”。?? 神君,在她五岁时,偷印“羽铃花”印记在她手背,这意味着什么? 在神君特别照顾下,她恢复得很快。她奇怪这神君的寝殿居然有白天和黑夜的交替,比起学苑阁更接近地气。当她再次看到一直在她身边忙碌的红衣仙子时,忍不住问。?? “仙子姐姐,能到神君殿修仙的,都是过了基础技能测试的。这黑夜和白天的交替,就是基础课之一啊。他们都会自己做。” 她哑然---- 她是不是第一个,需要挂黑帘子才能入睡的修神者? “仙子,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羽铃花?”她继续问。 “羽铃花是神族之花,只有神族的长老才有能力和资格造出此花。”她应答道,“此花,随心而生,随意而安。”?? “此花,随心而生,随意而安。”她默默地重复着。 那一夜她突然好想去淋雨,可这神君殿里,哪里有四季交替?他们把人间最美好的景致留着,四季如春,常年繁花似锦。于她而言,确是少了些什么。 原来,神的生活也是很单调的,她想。?? “仙子姐姐,神君交待下来,如果仙子觉得闷的话,可以去后院走走。” “叫我轻羽就好。”她有点自嘲地道,“其实我还不是什么仙子。” “总会是的。有神君特别照顾,成神又有何难?” 她一时竟答不上话。 他这特别的照顾,她怕是一辈子都解释不清。她愁得甩甩头,打算去后院散散心。 188 雨中鹤舞 “姐姐可唤我炽焰,请随我去后院。”她边说边拿件镶着羽绒边的白色披风,接着道,“入夜神殿会起风,姐姐要小心着凉。”而后她把披风扣在她肩上,那柔软的羽绒贴着颈项,甚是舒服。 “后院也是黑夜?”她好奇问。心想既然这时辰乃神造,怕只覆盖寝室小居? “此刻乃晚间时辰,整个神君的寝殿都是暗的。只有出这宫殿,才是白昼。” 炽焰搀扶她下床,带着她在深宫殿里溜转几圈后,才到口中的后院。夜色有些沁凉,她拽紧身上披风,在一处幽静亭子处寻个空位坐下。 “此地看夜色正好。我让两个小婢仙守在院外,姐姐有事叫她们即可。” “我只想坐坐。你去忙吧。”她点头道。 炽焰听令离去。 这兰亭正中设置几张长竹椅,供躺身仰望星星。此时她才注意,亭子顶为透明水晶,天宇繁星如陨落兰亭上空,比亭外看着要明亮巨大许多。亭子周围设有围栏和长凳。于是她挑个长凳坐下,懒懒地靠着围栏,遥望神殿奇景。 该是第一次如此近观神君的夜色,可心底总有莫名的熟悉感。 那夜色是天衣无缝的美。近处粉色花簇,束束紧挨着,在月光下闪着光。花色由粉变红,慢慢延伸, 亮丽地消失在远方。绿色草地铺满角落。更远处是湖水环绕与天相连。绿水倒影星空,天湖不分。 突见几只仙鹤徐徐飞落湖岸,嬉戏玩水,她心一阵欢喜,急忙靠近。她灵气不多,但经这几日调养,外加暗藏师父的冥幻玄珠,要飘到湖边不是难事。看似仙鹤感应到她的神气,并未被吓走,有两三只还热情相望。 “仙鹤啊仙鹤……”她心底嘀咕着,小心靠近他们,而后望着其中一只眼里透着热情神光的仙鹤,温柔道,“可否带我仙游一番?” 此鹤似懂她话语,乖乖伏身。她毫不犹豫跳上鹤背,拉紧他身上的坐骑绳套。仙鹤“呼!”的一声,展开巨翼高飞夜空。自由飞翔的舒畅感,她毫不陌生,此时更是无比享受。 “我想去淋雨----”她大声嚷着。 仙鹤一个急转弯,居然往神君殿外飞去。天空界变得明亮,他们穿云越雾,道不尽的畅快。尔后天色又变得暗淡无光,她心知这仙鹤是带她进入凡间。因神君寝殿的时辰与凡间是相同的。 “若能飞到无名之城……”她忽然黯然自语,明知不可能,却总是无法不去想。 仙鹤似有迷糊,唳声高呼。 她苦笑道:“那是神族长老封的城池,岂是你我能找得到?” 话未完,大雨倾盆迎面扑来。它真带她到一个电闪雷鸣区域,并在空中盘旋翱翔。 “呜呼!哈哈!”她兴奋叫嚷着。 心中压力和思念得以疯狂释放。湿透的寒冷麻痹她的七魂六魄!无思无念无痛无伤……原来身上那件神族的白羽披风也是遮不住风雨的!?? 无名,百年是如此的漫长,你又如何释放你的思念? 玩得未曾尽兴,突感仙鹤身子剧烈抖动几下,急着转头朝神君殿飞去。当时她以为它是受冻雨而发抖,待见到高悬寝殿上空的神君时,才知它是给神君急召回去。再后来,她的记忆便有些模糊……只记得在仙鹤落地之前,她已累到极点,再无法抓紧绳套,直接从空中抖落……原来,她凡躯还是十分虚弱,只是她自己不知而已。 那些积压的思念是她生命的源泉,释放它们,她整个人开始松懈,透支的身体也随之累跨。而这些思念会慢慢重聚,重新支持她活下去…… 似沉睡很久,迷糊中她听到一充满怨气的声音:“这就是没去北神殿修灵气的结果。” 心知是神君恒天,她故意不睁眼。不敢与他对视,有些心结,她不知何时结,更不知如何解。心想待他离去,她自然可平静。良久,估摸着世界已平静,她忍不住睁开半个眼,吓得差点惊叫出声。神君的面容近在咫尺,双眼神凝,似端详一件艺术品。 “神视如此之久,你居然毫无感应?为何反应如此慢?”他托着下颚,沉思道。 她嘿嘿笑道:“仙底较差,如何能感应神君之气息。” “得去北神殿。” 他忽然伸手至她额间。她不习惯地侧偏脑袋。他不容分说转正她的脸。怔怔地望着他,她眼里写满极度不情愿。他自顾感受她额间的体温,完全忽略她的“不情愿”。最后他算是满意地点头,收回手掌,看来她已恢复常温。 她脸色依然难看,他忽然笑道,“嗯?看来不喜欢这方式?” 他的笑祥和谦逊,虽短暂却可刻入脑海,久久不能忘却。 “还有种方式可测体温,你可想试试?”他整个身体凑近,附在她耳边轻语。 她的脸马上绽放出花一般的笑容,痴笑道:“呵呵! 摸摸额头而已,您随便摸,随便摸摸就好!” “未经我同意,你以后不等随意走动。”他最后望她一眼,带着浅笑离开。 君者,皆如此霸道? 狠狠瞪他背影一眼,后寻得机会,悄声问炽焰仙子,可有其他法可测体温? “嗯?比如,接吻。据说舌头的温度很准。”炽焰漫不经心道。 她立刻拍着胸口,暗喜:还好当时自己反应快,看神君那样,就知他不会有好主意。 那晚之后,她再也没见过仙鹤,或者说仙鹤见到她,便掉头飞奔,还“嗷嗷”叫唤,似通知同伴赶快逃似。闲得无聊亦不能随意走动,只能在寝殿后花园散步。那日,她无意间听到小仙婢们议论。 原来那日她从仙鹤身上跌落,是神君腾空及时抱住她的身躯。她们从未见神君如此紧张一个仙子…… 何德何能?为何得以他的眷恋?仅仅因为她是无彦的爱徒? 当时的轻羽并不知神君为何如此钟爱于她,只能强烈要求搬回学苑阁。意料之外,神君这次倒是答应得爽快,许她回学堂继续修行。 次日,她便回到学苑阁,重新回到学堂,才发现周边仙子全是新面孔。后来才知,先前那批仙子给退回南神殿修神史养品性。当时她们用的是读心术,恶意偷窥她的过去,这有违神规。就像她学师父的造梦之术,不能恶意造个噩梦扔到生灵梦中。 其实入学堂修心,是为长生术修心养性开始。调理一日三餐,加以适当的睡眠,再调呼吸方式已达到长生之术。这些其实是对其他族的修行者而言。这些仙子本就生为仙,何来寿命之限? 她们故来此学修心,怕是想修成神君妃吧?然神君其实是不上学堂的,讲学的皆为一些普通神者。神君一般只出现在第一堂课前,和新学者打个照面。那日正是她的第一堂课,结果闹个粉身碎骨,如今回想起来,心底充满歉疚。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走回学苑阁路上,她一心想着如何让自己不那么歉疚。记得说过要给他洗衣服,不过想想他那件沾凡人血的衣服怕早给扔了?又想不如刻苦一点,将来功成名就,可把神君名号一起弘扬,也算对得住他。转一想还是不行,放他名号在她名前,受益更多的怕是自己…… “为何走路不看路的?!”突然一声音在头顶炸响。 她抬头,差点撞上他---- “恒天……”她一急,忘用敬语。 神君沉思半响,才意识到她在叫他,接着笑道:“已有上千年,无神敢这样当面唤本君----恒天!” “嘿嘿!”她只能干笑。 “你是如何知道这名字?”他惊讶地望着她。 “读神史读到的。”她低头细语。 其实她未曾修过神史,但也不能让他知道,文爷爷一直都直呼他名。他极其不信地瞧她一眼,随后飘离。那以后,学苑阁周边开始周期性的变暗,有白天和黑夜的交替。 她想,那日神君出现在学苑阁附近,是施结界来的吧?之后几个仙子把原先挂她窗上的黑布帘取走,并告之是新来的学者,有好些也不会布黑夜。神君施个结界,也算满足众人所需。他们一日三餐似乎也有改变,感觉是越**力越充沛。 数日后,神君直接把她带到北神川之巅。 茫茫冰川雪海,她丝毫不陌生。 “此地乃修身灵气最好之所。没有这北川的灵气,你永远修不到最高境界。”他温和道。 之前她有听文爷爷说过。但这灵气要修个百年,她何来百年?之前侥幸地想,和师父也待过上千年,这身上灵气也该有不少,该足以应付长生术和技能。不过现在看来,神君殿的湖水,几个仙婢的粉拳和那场雨差点要她的命,这仙根的灵气还是十分脆弱。 突然空中传来声声巨吼,脚下冰川“轰轰”裂开大口。冰川崩裂,她整个人随之坠落。 “不好!” 神君吼着朝她冲过,一把拽住她的腰,拼命上窜腾跃。一块巨冰从天而降,急速砸下。神君一手揽着她腰身,一手顶住巨冰块。银光环身,冰块瞬间消散,连一滴水珠都未沾到他们身上。 189 神川之约 神君抱着她在纷纷下落的冰块间穿梭,时不时脚尖轻点碎冰,腾然而上,稳落裂谷一侧。和无名相比,他有过之而不及。神界是不可摧毁的,是绝对安全的世界。当时的她只剩愕然和钦佩。 裂谷对面怒吼不断。此时她才看清无数巨兽徘徊在裂谷边缘,全身毛发白净,身体庞大像白熊,头却是狮子模样。他们不断张着血盆大口咆哮,地面随之震动,积雪“哗哗”滑落。怒吼成风,伴着雪粒扑面而来,夹杂着浓浓血腥。 “为何放白极兽?”神君轻微皱眉,低沉道。?? 她一直无法控制地哆嗦着,灵气本就少得可怜,外加这猛兽怒天的场面,她何来能力控制天生的惧怕和本能的反应。 神君灵气环绕她身,见她还是如此颤抖,眼露疑光,似乎在问:你真决定要修仙成神? 她回瞪一眼,拼命点头。她无法不害怕,但绝对不能放弃! 白极兽怒吼着,似在交流,而后百只同时疯狂挥舞双掌,冰块削成尖刀朝他们袭来,空中顿时雪雨飞花,冰刀箭舞。 “可能弄错对象,以为本君要修行!” 神君冷静一笑,长袖飞舞闪画成圆,一道银光护界把他们包围。无论护界外如何风雨,护界里温暖如春。此时她这才明白,这北神殿不仅是新人修灵气之地,更是神者修技能之所。而这巅峰,只有神君这号巨神才有资格光临。 “不该把你直接带至这北川之巅,都忘了初学者应是雪山底。”他似忽然领悟。 许是周边皆为强者,他忘了如何照顾一个弱小?直接落脚巅峰,才想起她该留山底? “并不是每个学者都有此荣幸,能和神君一起站北川之巅看雪景。”她回以一笑,即便死在此地,她亦无怨言。 话音未落,数百只巨兽后退百步,而后急速狂奔,欲跃过峡谷裂缝。附近传来更多野兽怒吼,似响应同伴号召。神君脸色顿沉,看来此景并不乐观。 无数巨兽跌落裂谷,亦有无数越过巨缝,朝他们飞奔而来。突然两条发光的链子从其中一只白极兽掌里飞出,目标居然是神君。 “锁神链?!”他惊讶怒道,同时身形右闪,巧妙避开突袭。 原来这锁神链可穿透神的结界,破界无痕! 另一只白极兽朝她猛扑。她立刻咬紧牙,飞奔在雪地上。如何也不能站着等死,总要做些努力。虽是没用的挣扎,但不能服软!忽觉后脑生风,她机智地趴下。一阵“轰隆”声在身体上空炸开,她迅速转身,只见白极兽给一股力道弹开数丈。 她心里清楚,这里除了神君,不会有他神此时光顾施救。无法细想刚才的险境,另一只白极兽恶扑过来,厚厚熊掌尖爪,朝着她娇躯拍下。前半秒她只剩闭眼等死的份,后半秒已落入神君怀里。他们往一侧滚出几丈。白极兽爪子扑空,冰雪之地在它掌下顿时碎裂成片,雪花飞溅染半个天空。 此刻神君脸色极其难看,更像是受重伤。 神君也会受伤?她愕然! “锁神链可锁神力。本君现在和凡人无区别。”他苦笑一下。 随即她留意到,他手腕上有两条深深凹痕,似铁链镶嵌。可他明明躲过之前那一击,难道是之后分心救她才受此重伤? “神,可会疼?” 她抬头望着他,下意识伸手抚摸他手腕凹痕,心跟着抽痛。 “我们要赌一次!” 他突然紧抱着她,跳下北神川之巅……只有凡人之力,能赌到何种结果? 顿时,她脑中一片空白,无法控制急速下坠的身躯,耳边只有呼呼冷风。尽管他一直把她的脸埋在胸前,双手护着她的背,她的腿还是被细小冰粒,如刀般割裂,刺痛神经。期间还撞上好几块突出的岩石,但感觉每次撞的都是他,自己毫无损伤之痛。 最后他们落到雪地,半刻不停地朝山底滚去,最后滚成一大雪球。没有神力庇护,冰雪的寒冷丝毫不减。而这雪球根本不由他们控制,直至撞到某物,翻滚才得以停止。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在雪球里冷醒。忽然明白,若不是师父的那颗冥幻玄珠,让她以神的姿态受挫,这一次她必死无疑。不过,此时此刻,她和临死的人也毫无区别。 无名,你要等着我---- 脑中闪过无数次无名的身影,强烈求活的意念让她挣扎着爬出雪堆,并把昏迷不醒的神君拖出。神锁之力不可忽视,此时他确实和凡人没有两样,嘴唇已冻成深紫,身体僵硬。 “神君!神君!”她拼命摇晃他双肩,试图唤醒昏迷的他。 该是伤得很重,无论她如何努力,他毫无反应。环顾四周,白皑皑的一片全是雪,她该如何是好?之前雪球撞到一块凸起岩石,才得以停下。那岩石深扎在雪地,一面垂直陡峭,一面却平如斜坡。她吃力爬起,清理干净斜坡上的雪,接着一点点拖动神君身体,躺靠在岩石上。随后自己靠在神君身边,紧握他的手,让自己仅存的体温暖着他。 她想:他们需要有个地方歇脚,总不能让神君如此躺在冰雪里。据说这雪山底是新人修灵气之所,那些猛兽自然不会出现。而这北神殿的长老,该知他们神君来访。只要坚持到被发现,他们就有活的希望。 神君赌的,怕也是这个道理。 “神君,你不能死!”她无力自语。 终是敌不过寒冷,最后她也气弱游丝,昏迷不醒。迷糊中隐约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暖,有一股热流不断输入体内。重拾力气睁眼,她看到繁星闪耀的夜空,而后意识到自己依旧躺在岩石上,此刻却不再觉得冰冷。晃眼看到一颗玄珠高悬在她心口上方,正闪闪发光,蓝色气体游离其中,能量源源不绝。 原来这身体的能量来自师父的冥幻玄珠。她昏迷之中,文爷爷的藏物术怕是失效,师父的冥幻玄珠自动救主。她抓过玄珠,立刻放入神君嘴里。 这神之物,必能救他。 失去玄珠之力,自己顿时全身冰冷,似每个细胞在瞬间冻结,血液停止循环,呼吸也变得不顺畅。她昏倒在他身上…… 她想,就算她死,神君也不能死。 然,一个天地造就的神,就算神力受封,也不会死去。当时的她并未想到这点。 …… 耳边似有潺潺水声,眼前仿佛看到蓝焰焚烧,一黑衣身影缓步向她走来,迷幻如梦。他挑起她的下颚,深情吻住她唇瓣…… 无名,让我如何能忘,我们那些情到深处的缠绵之梦! …… 她终于在梦里,重新见到那张思念到绝望的容颜。意识却在天音般的水流声中苏醒。她缓慢睁开双眼,伴着一声无奈的叹息,重回这个似真如幻的世界----此时她身躺一宽大澡盆里,几个娇小仙子正给她添加热气腾腾的水,顺手撒下些花瓣。 “仙子姐姐总算是醒了。”其中一仙婢轻呼一声,似在提醒同伴。 “我去通知神君。”另一仙婢急着转身。 “等等!” 她立刻阻止,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喉咙也给冻坏,她润润喉接着道,“我现在哪也去不了,不如等梳洗干净再去回报。” 仙婢们倒是听话。不过很快的,她们便把她从水里拉出,套上裙服,接着梳妆打扮一番。期间早有仙婢迫不及待报信去了。 “此地是?”她漫不经心地问。这雅室装饰摆设不算豪华,但也赏心悦目,看似女子住所。 “此地是北神殿的客居。”仙婢立刻应答。 果真是北神殿的神者救了他们。 如她所料,不过眨眼功夫,神君已闪入居室。所有仙婢立刻行礼,她也起身跟着行礼。而后所有仙婢知趣退下。 “我很好。”她抢先开口,“你也不用谢我,是你们神族的珠子救的你。” 她可不想让他觉得欠她什么,倒时非要缠着报恩,她可惨! 他笑起来,凝望她道:“最后可是本君救的你。嗯,咱们两不相欠。” 她心里愤愤不平:还真有理,是谁愚笨到带新人去神长老的地方练初级? 想归想,嘴上却没敢占便宜,只敢低头避开他的眼光。 “北长老已答应,让你暂时在此地修灵气。” 他缓步靠近,她有些不自然,立刻把身子往后靠,此时还保持着梳头的坐姿。他距离太近,她只看到闪在眼前的绸缎白袍,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 与无名身上的不同。无名给人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甜美而危险。他的是神族特有的平静和温和。 “修灵时,周边小妖魔很喜欢你这凡人的味道。”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接着道,“本君想度你几成仙力,这样至少在雪山脚下修灵时,低级妖魔不敢亲近。” “好----” 她抬头,刚脱口说出一个字,不料他忽然揽住她腰身,低头吻住她的唇。一股温暖气流伴着他的吻顿时传遍全身。她“唔唔”急不成语,拼命推开他。可他岂是她能躲开的?就连这个吻,他给的感觉居然和无名的一模一样!她无法不沉沦在他奇幻的诱惑神吻里。 爱的是曾经,为何此刻感受的确是未来的真实?落烟?她猛然想到这个名字!那一刻,她觉得她爱他几近痴狂! 恒天,我要如何醒来?如何重新找到你? 然,这里只是轻羽的梦,她的世界里只能有无名!注定要伤你! 190 北神仙果 她偷窥无名千年的苦楚,神君亦探知她的心伤。终于可梦到无名,醒来却落入神君的怀抱。神君能给她的不过是暂时的治愈心伤之药。 耳边飘入神语:你想要什么,本君便随了你! 此刻的轻羽,想要的仅是无名! 天地之君又怎会读不到她心声?可锻造乾坤的他,要给她那些梦里的感觉又有何难?一切如此完美,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回到无名的怀里,温热甜美的吻暖过全身…… 恒天,即便这样你也不在乎?你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 心底深处突然蹦出这个疑问?似来至另一个声音! 她自始自终未曾放弃挣扎。他终于不得不放开她。 “为何要这样对我?”她早已泪痕斑斑。 他可知这是在摧毁她心底的防线。已经撑得辛苦,她无法忘记亦无法接受!哪怕他能给她全世界。 “以为你会喜欢。”他指尖轻抹她眼角的泪痕,平静道。 她怎会不喜欢和无名的感觉?但她不能生活在神君的虚幻里。 “我要在此修炼到何时?”她努力抚平心里的波动,暗想:待她见到无名,一切自有了断。 “至少十年。”他认真道。 “我没有十年。”她黯然。 “凡人寿命确实经不起折腾。你师父以前调的一日三餐,本君可给你调制,定在十八岁直到修仙成神也不错。”?? 神君这话说到她心里。她一直希望再见到无名时,自己还是当年的轻羽。她的每一个生辰都可和无名分享。她不怕老去,就怕是自己一个人老去。不经意间,她感到神君凝望的眼神,仿佛读懂她每一句心语。 “你既懂我心,我希望你能帮我。”她眼里满是祈求。 “本君会帮你成神。”他的语气变得深沉。 “谢谢。”此时的她,除了那声“谢谢”,无法再给他其他。 “北神长老会打点一切。你只需按他们要求修炼十年。一日三餐,本君会差神者送来。”说完他转身离去,空中飘下他最后话语:“本君答应你的,定会做到!” 声色沉冷,似给她君王的承诺!那一刻,她突然有种害怕。他若想,天地皆可颠倒!她可有忤逆他的能力??? 十年,他留她在北神殿苦修十年。 这十年里,一日三餐有神者驾鹤按时送到。她按照北神长老的要求,一步步,修炼得刻苦,进步得也迅猛。灵力提高七八层,总算可随意悬浮于空,还可随手弄个光影,“嗖嗖嗖!”几声,亦可折断手臂粗的树枝。 这些进步让她高兴不已。虽失去师父的冥幻玄珠,但身上仙灵之气只增不减。藏于雪山底一同修炼的小妖魔们见到她时,皆恭敬地称之为“羽仙子”。 盘古开天以来,神族开恩,表现良好的小妖魔也可修神,只是神族对他们要求甚为严格。要上神君殿,小妖魔们至少得修个千年。神族并不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他们只保护自己希望保护的,维护天界平和。 有这些基础的仙灵之气护体,她便可去修长生术和真正神技能。记得文爷爷说过,凡人修仙成神,必先除去寿命的局限,才有可能修得万年神果。其实她并不想要万年神果,成不成神倒是无所谓。她只要能进无名之城守在他身边就好。如果再能和他一起对付恶妖魔更好。 “呵呵”她忽然自嘲一笑,意识到自己是异想天开。当年无名承师父万年神力,亦有顾忌。就算她这十年不吃不喝的修炼,遇到真正厉害之物,怕也只能是逃的命。但她相信文爷爷的百年之约。再过九十年,她至少有能力助无名一臂之力,而不是那个处处要他担心保护的轻羽。?? “羽仙姐姐,羽仙姐姐。” 突然有个细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她对未来美好的思绪。 “嗯,又有何事?”她慵懒地问。 此时她正紧闭双眼,端坐雪地里静心调气。不用看就知是那只日日来打扰她修行的小狐妖。?? 这十年来,有这只狐妖在身边上窜下跳,枯燥的雪地修行也添不少乐趣。从小狐妖那里,她得知雪山方圆几百里,有五千多小妖魔,七千个狐狸洞,还有白狐和红狐的家族纷争。 她还知这苍茫冰川里藏着个银雪仙子。据说这仙子对初修的小妖魔特好,常分发仙果助他们修神。不过这些于她来说皆无关紧要。十年期限已至,她很快便会回神君殿。此地修行生活只能成为一段回忆。?? “羽仙姐姐,今日有银雪仙子的仙果会,可要一块去玩玩?” 小狐妖窜到她身上, 幸福地赖在她怀里。她是一只极其好看的小银狐,纯白皮毛没有一点杂质。水汪汪的大眼睛无时不刻让人怜悯心痛。 说着心动,但轻羽还在犹豫,毕竟和银雪仙子不熟识。这十年来她一心修炼,从未参加过仙果会。神君给她调制的食物,比任何仙果有效。 见她犹豫,小狐妖又水汪汪的望着她道:“这仙灵果百年才结十颗。所有小妖魔都抢着去。我是特意来通知姐姐的!”?? 几年前这小狐妖就嚷着,做梦都想吃仙灵果,希望能增长的灵气。可惜每次她都悻悻而归,抢不过其他小妖魔。 “好吧。这次姐姐争取给你抢个仙灵果。”她笑着抱起小银狐,朝雪山深处走去。 其实她对这果丝毫无兴趣。真要补个灵气,神君殿里多的去。她想既然小狐妖想要,她可去试试运气。若能拿到仙灵果,也算临行前给小狐妖留份礼物。再说她在此地十年,银雪仙子可算地方之主,去拜访也是应该。?? 在小狐妖的指引下,她们穿过雪山,往冰川高处飘去。延绵不断的北神冰川望不到头,触不到顶。修炼上千年的神者也未必能爬到半山。当年真不知神君从何来的勇气,去赌那“冰川之巅”的一跳?而自己居然还可醒来??? “就在前面。”小狐妖在她怀里打个哈欠,柔声道。 她随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个冰洞口,不少小妖魔进进出出。随着小妖魔群步入洞口,她眼界豁然开朗。原来这冰洞里面无比宽广,冰雕桌椅随处可见,上面早已摆满各色各样新鲜水果。几个轻飘仙婢穿梭在群里,忙着更换添加果品。无数和她一样的凡人修行者乐在其中。他们品尝鲜果,谈笑风生,看样子对这果会非常熟悉。?? 小狐妖“噗嗤!”一声,从她怀里跳下地,找同伴们玩乐。她自己找个空位坐下,有灵气相互,这冰冷之地倒也不觉刺骨。 “请问仙子如何称呼?”一凡人修行者走到她跟前,有礼相问。 她抬头,见来者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既是同修行者,不能失了礼术,于是她站起身,礼貌应答:“唤我轻羽即可。”?? “羽仙子若不介意,可叫我白书生。仙子请坐!” 待她坐回原位,这白书生径自在她对面坐下,接着一番闲聊。原来白书生已在北神冰川里呆满五十个年头,却也只练三层灵气。 她想,这五十个年头,可他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岁。?? “羽仙子莫奇怪,银雪仙子这些果品,具有极好的养颜功效。能力强的修行者,早早升到神君殿修长生术去了。我们这些能力弱的,只能靠这些果品延年。希望有生之年,还能有机会升到神君殿。”?? 她突觉自己很幸运。若不是遇到师父,她哪会处处得神眷顾??? 一个仙婢走来,添加一盘鲜果在他们的冰桌上。白书生顺手拿起一个颜色亮丽的仙桃,放到她手里道:“羽仙子尝尝这个,味道很不错。” 她正觉饥渴,毫不客气接过仙桃,猛咬一口。果肉柔软无比,汁甘甜入口,果真上品。 “味道不错。”她感激回望他一眼。 仙果味道诱人无比。她吃完一个,不自觉又拿起一个,细心品尝。 忽然妖魔群骚动,只见一美丽仙子缓步入冰洞。 “银雪仙子!”无数妖魔兴奋叫着。 她忍不住望向银雪仙子,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双目含晶,眉目含情。尖瘦小脸,天然粉唇。长相可谓精致。外加一身银白长裙和肩头羽绒毛披风,更显神味,绝尘世! 她忽然想起神君殿里那件羽绒披风,和银雪身上那件倒是有十分相像。可惜那夜她乘鹤淋雨,可惜了如此洁美神物。 银雪仙子一直笑吟吟地望着那些小妖魔,当然还有他们几个落魄的凡人修行者。照白书生的话说,剩下的来这里讨果子吃的,都是练不成器的。自己和白书生不一样,她无需讨仙果。但她不过是靠师父的光而已,亦不足炫耀。?? “大家先坐好。”忽闻银雪优美的仙音萦绕,“这里有十个仙灵果,十分具有灵性。它们会找到自己的主人。” 话音未落,小妖魔们纷纷落座,翘首祈盼。小狐妖不知从何处窜出,在轻羽身边蹲坐,嘴里还叼着一个青苹果。 191 羽铃入梦 银雪仙子接过身侧仙婢手里的果篮,抛向空中。十个闪着金光的仙灵果便悬浮上空,似在寻找自己的主人。这仙灵果样子和普通樱桃毫无区别,一小小红果子,除了会发光。?? 每个小妖魔皆屏气流口水盯着仙果,生怕呼吸会吹走飘在空中的仙果。忽然仙灵果自行飘落,居然有一颗落到轻羽手心。她兴奋地望向蹲一旁的小狐妖,这下算是如愿给她一个礼物。?? 不料白书生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抢过仙灵果狼吞下去。?? “你!” 她愤然站起,突然腹部一阵剧痛,手脚随之发软,额心直冒冷汗,立刻跌坐在地。腹部疼痛不断加剧,似有万道力欲冲破这凡人的躯体。视觉和听觉开始模糊,脑袋“嗡嗡”作响,连最初修炼的仙灵之气也无法聚集护体。?? 这样下去,她想她的结果会是 ----粉身碎骨。 “糊涂!” 一声怒吼,随之一身影冲到她身前。看不真切,听得也模糊,但她心里可肯定是北神长老。迷糊中还看到影子窜动,该是这些小妖魔惧怕神长老,拼命往外逃命。?? 一阵沉默后,她又听到北神长老怒问:“你给她吃了什么!” “我就是看不得神君要把她接回去。”这萦绕的仙音来自银雪仙子。 她哑然。此时不仅是嘴,鼻子也开始往外流血,接着是眼睛。她想当时自己的样子应是很吓人,就连小狐妖都发出几声悲鸣的恐惧尖叫。 她吐出嘴里的血,急着道:“小狐妖,你……先回去,我……会没事……”已经无法看清小狐妖的方位,只知她还躲在某处。?? “北……长老……”她想多说几句,可嘴一张又不停涌出鲜血。 北神长老一把抓住她的手,几道神力强行稳住她体内翻滚的气血。之后她给带回北神殿,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北神长老神力不断维持她的生命。?? “父尊,为何要救她?”这是银雪仙子的声音。 她拾得一点思考的力气,迷糊中听到银雪不断嚷嚷。她努力回想,委实不知自己何时得罪过这位仙子? “父尊不救,难道要等神君来救?!你这次可闯大祸。”接着是北神长老重重的叹气声。 “我是将来的神君妃,杀个凡人,又怎样?”银雪仙子得意道。 “你现在还不是!”北长老语气加重应答,“况且,她是羽铃家族的后裔,你杀不得。” 羽铃家族的后裔? 伤得迷糊,却不忘手背上的羽铃花瓣,听似和羽铃家族有瓜葛?她聚集余力欲听清下文。?? “五千年前神君已答应娶我,为何至今未能实现君言?” 银雪转过话题,她心生失望。 “银雪,五千年对一个神而言,不过短短光景。你再耐心等待,父尊定让你如愿。”北神长老言语温和。 “让我如何忍?!她那一日三餐,皆为神君亲手调制!我已经忍了十年!”她大嚷道,“我实在不能看着神君领她回神君殿!” “只要她不能成神,神君又能如何?别忘了,羽铃族人天生不可修炼成神!”北神长老一语点醒银雪。 当时的轻羽并不知何故,听得迷惘,心里纳闷着:为何羽铃族不能成神?神君可有答应过她,定让她修成神者!君无戏言,她相信他。?? “这次多亏借助无彦玄珠,保住她凡命。至于为何受伤,我们还得小心解释。”北长老一声长叹。 “当年为让羽姬上九重天,父尊连玄珠都奉献出去。如今藏无彦的玄珠代之,父尊不怕被认出?” “这玄珠是集地之灵气,长老玄珠毫无区别,只有神君那颗不同,吸的是九重天的灵气。无彦这颗到我手里,谁敢说不是我的?” 师父的冥幻玄珠怎会落在北神长老手里?记得那日她明明是放在神君嘴里?难道在救他们之前,北神长老偷拿玄珠?……她脑子疼得厉害,无法再思考,念着师父又昏睡过去。?? 她终于见到神君。是那股清香唤醒她的意识,微微睁眼时,便看到那张沉静温和的脸,总是神韵萦绕,看不真切。 “为何如此不小心?”神君凝望着她,伸手轻探她额间温度,接着轻叹道,“练得越高越辛苦,是本君未曾留意。该给你添加饭量,这样你便不用去吃那些乱七八糟的野果。” 她心里一愣,看来他们已找到很好的解释:误食野果??? “羽仙姐姐,是我对不起你,不该乱摘果子给你吃。”忽然一带哭腔的女声入她耳。 小狐妖? 寻声望去,只见一女子双膝跪在不远处,低头哭泣。长发散落半遮容颜。看不清模样,身材倒是修得有板有眼,一副美人身。 这小狐妖何时修成人形? 想起当时北神长老一出现,小妖魔们纷纷逃散,只有她躲在一处,也只有她听到后来的对话。其他小妖魔记忆里可能只知那场果会,有人吃撑病倒。她记得后来北神长老和银雪仙子的话,神君既然答应娶银雪仙子,他们之间或多或少有渊源。这里毕竟是北神长老的地盘,不可闹事。 权衡利弊后,她脸上立刻露出笑容,缓缓道:“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就两个野果,还不至于要我的命。” “神君,北神长老和银雪仙子已在大殿恭候。”忽见一神者步入客居,行礼后小声附耳细语。 “这里等我。”神君随即转身,和神者匆匆离去。 她挣扎着坐起身,一仙婢立刻拿过枕垫靠在她背后。?? “小狐妖,你过来。”她招招手,笑道:“看来我修行还是不够,居然不知你早成人形。” 小狐妖突然“哗”地一声哭出声,凄凄应答:“姐姐可否带我一起走?我也想修成神者。” 看这光景,小狐妖该是受困于他们。若她不带,小狐妖怕难以继续修行??? 约莫茶盏功夫,神君回至小屋,不多言语,抱起她急欲离去。她知自己伤得不轻,五脏六腑怕无一幸免。 “可否带上小狐妖?”她试探着问。 他低头望她一眼,不作答。 “她陪我十年,聪敏伶俐,漂亮可爱。冬天还可躲在怀里给我取暖。” 她继续努力,欲说服他。毕竟君威可畏,她总不能强逼他收留。 “嗯?这个……”神君总算应答她一声,“你冬天躲我怀里,也可取暖。” “嘿嘿,这个就不用麻烦神君。” 她不再多言。自己可有资格去要求他? 最后她忍不住补充一句:“不带她,可否保她不死?” “可以。” 此时他们飘至北神殿顶。只见宽敞石板平台上,停着十几只仙鹤,百名仙婢和神者早列队等候。见到他们,纷纷低头行礼。神君抱着她径自飘至一巨大仙鹤脊背。仙鹤立刻领神意,展翅高飞。随之而来的百名仙婢和神者驾鹤尾随。那浩荡气势,她生平第一次见,忽觉他给她的特殊照顾,超乎寻常之理! 一直以为是沾师父的光得此厚待!从未记得他们之间有过其他。 怀抱幽香阵阵,带着莫名的眷恋和暗暗神伤,她昏昏入睡。 十年苦修,瞬间毁于两个仙果,还落得一身伤。 这是神的眷恋,还是忌恨? ……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极其豪华的大床上,入眼的是一川从天飞瀑而下的白帐帘,周边环绕闪动的日月星辰。 “神----神君的寝殿!”她嚷着几乎惊跳下地。 “别动!”文爷爷的声音传来,同时双手稳住她双肩。 此时她才留意到床前的文爷爷,正脸色沉重凝望着她。 “爷爷,我是不是伤得很重?” 文爷爷立刻点头道:“那可不是普通的野果。” 她环视周围,不见其他仙婢神者,于是示意文爷爷靠近,小声道:“是银雪仙子的。” ??“我知道。只是不懂你如何惹到她?” “当年羽姬身上的冥幻玄珠可能是北神长老的。”她又压低嗓音道。 文爷爷吓青脸,猛地捂住她嘴,示意不要再提。 她惊愕地回望文爷爷,耳边忽然传来文爷爷细音:“羽儿,很多事不知更安全。” 神傲九重,七界臣服!这君权,谁与争锋?而这背后藏着多少秘密? 文爷爷那警惕的眼神,让她忽然明白诸多世事。若要活着回去见无名,知之甚少,越是平安。 “我让他们准备几副药,你按时服下即可。这神君的地方,爷爷以后可不能随心上来。你自己保重!” 文爷爷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后,起身告辞。她也不便多留。既是神君的地方,她亦无法做主。不多时,炽焰端着热腾腾的汤药步入寝殿,看她喝下后才离去。 神君的床充满灵性,无论哪个躺姿,都给她最舒适的支撑。可她如何也睡不着,心里一直想着师父的玄珠。那是关于师父名节的问题,文爷爷不准她提。而当年师父不作追究,自有其道理。 心里却多增一死结,无法解。抑郁难忍,她想起身出去换换空气,却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无法聚集。全身虚脱,似若无骨,这样的身骨,让她如何修行?心沉入海,她抱枕嘤嘤哭泣,忽觉身后异样,转身看到神君一脸疑惑。 192 君王错爱 她立刻擦干眼泪,打趣道:“这样子,不用长生也罢。” “想去哪?我带你去。” 他似读懂她眼里的哀怨,顺手扯过一件羽绒披肩盖在她身上,而后揽她入怀,丝毫不容拒绝。 “后花园吧。”她随意说道。?? 于是他把她带至后花园,抱在怀里斜靠在玉石长凳上。夜色因他们而沉静,花色因他们而灿烂,星辰斗转因他们而隐藏…… 若身残至此,她又如何有勇气去见无名?一直不想成为他的负担,一直希望能和他共同对敌。如今连行走都难,又如何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忽然远处传来声声鹤鸣,打断她沉思。?? “咦?仙鹤们又回此地?”她小声叫起来。 记得十年前,她贸然驾鹤淋雨。当时因她身带无彦玄珠,神鹤误以神意才带她离天界。之后怕是受到神罚,再次见到她时,皆惟恐躲避不急。如今再次见到他们回归戏水,她略微惊讶。 “他们记忆不好。十年间该忘的早忘了。”神君应答。 “五千年前的誓言,君可忘?”她忽然想起银雪仙子和他们的婚约,问得突然。 神君俯身紧盯她双眼,眼神变幻莫测。她心跟着“怦怦”直跳,像是给掏出心底秘密,再公布于众。他在用“读心术”?她害怕地闭上眼。心底那点秘密,他能读到多少?还能藏多久??? “五千年前是有条件的,可惜他们至今无法允诺。” 他声带一丝惋惜,她听着莫名难过。 “其实,银雪仙子也只是恨错对象。” 她睁眼,侧目望向远处花海,黯然道,“她不想我成神。其实我成神亦不是为----” “争”字未说出口,神君已摄住她的唇,舌尖细挑开唇瓣,温热传过她全身,抖落披肩全然不知。这次她是真的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听任自己心跳加速,感受他的温暖!更恨他利用她对无名的渴望,撩起体内的**…… 他是在圆她的梦吗?可这个梦,不该是这样!?? 吻过星落,吻到他满意为止。望着她柔软地躺在自己怀里,他脸上荡起一抹玄美的浅笑。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七魂六魄皆散尽,唯有一魂残留,只为他而活! “我……现在无力挣扎……请君自重!”避开他目光,她努力冷静道。 “你会喜欢。”细手轻抚她的脸颊,他笑得如此神秘。 “为何是我?” 无法阻止他的抚摸,心无法不跟着难过,想为无名守住的,是份完整的心。 他不作应答。变幻的眼光里充满怜惜和深深的----爱意。那眼神藏着的可是一份失而复得的爱恋??? “羽铃族是怎样的家族?”她忽然问道。心想,他这反应,定和这家族有关。 “一个远古的部落罢了。”答得随意,他拾起刚才滑落的羽绒披风,重新盖在她身上。 “我是轻羽,不知什么羽铃族,希望神君不要错爱。” “即便是错爱,只要我喜欢,也无所谓。” 他抱起她,飘然回寝殿。?? “神君可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本君说过,定会做到!”他沉冷应答。 她心底松口气。既然他答应一定要让她成神,这伤该可医治,总不能拖着残躯去修神吧??? 把她放回床上,他凑到耳边严肃道:“轻羽,不要去动你师父那盘棋。” 她心里一愣!师父下的又是哪盘?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她再次陷入沉思。 这神族的秘密,怕是不容她触碰的。 几日后,她状况明显改善,心想文爷爷的药果真奇效,至少现在她可下床走动。看似神君并无特别禁令,随她神殿里四处晃悠。 那日,她也不知如何悠逛到一曲折长廊。长廊建在山间,蜿蜒曲回,一直从山底延伸至山顶。她想,这怕是建给凡人消遣的。神可飘至山顶,何需像她一步步走?转而又想,这神君殿又怎会有像她这样连走路都不稳的凡人? 想到此,她试着提气,欲飘飘然一下,可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如今可动筋骨却毫无灵气。十年努力就这样灰飞烟灭,能不心疼? “哎!”她摇头哀叹。 最后咬咬牙,带着十分不服,她撑着爬到山顶,眼前出现一片翠绿竹林,在微风下“沙沙”作响。偶尔鸟语鸣翠,似亲密交语。一条小道隐约伸向远处……看着心怡,她寻个空地稍作歇息后,便沿着小道走入竹林。 其实也不知要去何处,只觉这竹林空气清爽,只道是简单行步对身体恢复应有好处。不知不觉深入竹林,忽见一小竹屋,皆为竹枝编制,奇特少见。此刻她有些饥渴,心念着这神君殿不会有险境,向主人讨杯水喝该是合理。于是走近竹屋,随即敲门,见无应答,她干脆推门而入。?? 屋内摆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细竹编成,干净无尘。心知这样贸然拜访,委实不够礼貌,但她独爱这清幽环境,渴望与主人做个朋友。皆为神的追随者,不难找到共同话题。于是她决定坐等主人回屋,等着等着,居然爬在竹桌上困倦入睡。 一阵推门声把她从梦中惊醒,待看清来人时,她吓得叫道:“怎么是你?!” 来者正是北神殿果会上遇到的白书生。他愣在门口,没敢再迈入半步。神情愕然,似以为自己走错地方??? “不是说修炼五十年还没……”她望着他,满是疑问。 “你如何找到我竹屋?又为何事来?”他稳住惊魂。 “我不知这是你竹屋。” “现在知道了,你可以离开。”接着他作个“请”的动作。 她“嘿嘿”冷笑两声,严肃道:“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你不答也可,神君自会派神来问。” “真倒霉!这里千年无神问津,怎么就给你找到了?!”他愤然抬头看着她,“你问吧。” “你为何会去那个果会?为何骗我说,你无法上神君殿修神?”?? “去果会不过是想要仙灵果。银雪仙子答应,只要能让你吃下那个仙桃,仙灵果就是我的。谁知最后她把仙灵果也给了你。”他愤愤不平。 仙桃?为何让她吃仙桃?望着白书生,她心念道,既是银雪吩咐,怕他也是不知其原委。 “不能上神君殿何解?”她接着问。 “我是住在神君殿,修成长生术,可因资质太差,如何也修不到神技能。像我们这些毫无神技又长生不死的----羽铃族人,活在这天地间有何意义?”?? 她直接跌落竹椅。 原来这就是羽铃族----夹在人族和神族之间,可长生却无法像神一样呼风唤雨,奋勇杀敌?他们是享受长生的凡人,承着永无止境平淡!?? “可找个爱人过日子。”这是当时她能找到的最好安慰。 于她而言,若能陪在无名身边,平凡也是美丽。 他冷冷道:“找谁?找羡慕仰慕你的凡人,是犯神规受神罚。找仙子?仙子又怎会瞧得起毫无技能的来至羽铃族的神者?” “太悲观了。”她嚷道,“我也是羽铃族的后人,不也活得尚好?” “你?!”他惊讶得不知如何言语。 “北神长老说的,会有错吗?”她故意强调“长老”二字。其实那是她昏迷中偷听到,暂且相信。 “难怪,吃个神果都会给撑死----”他怪异地瞟她一眼。 “那,真是神果?” 伤得如此,不是千年毒果?她不解,心里一直以为银雪仙子要毒死她。?? “当然是神果!只是你体质弱,吃了会----”他停顿半响,似忽然想到何事,大声道,“记得你还吃掉两个,难怪不撑----” 悲催啊!原来羽铃族的人,用个神果都可杀死。还好后来他把仙灵果抢去。如果她当场吃那仙灵果,一定直接毙命。她感激望他一眼。 “看来,她是想杀你。”他终于领悟过来,“所以把仙灵果也给了你。” 她点头表示同意。??得神君眷恋,遭嫉恨也是常事。 “可知还有其他修神者来自这个族?”她好奇道。 “据说以前有很多。后来不知为何全族突然消失。再后来,有些零零散散修神者,自称是羽铃族后裔。神族为保护他们,下令禁止杀害羽铃族人。若有违者,必受神族追杀。” 难怪他那么悲哀,原来同伴太少。 “羽铃族里难道没有修成神的?”他的悲哀感染到她,忽觉得自卑起来。 “不知。后来据说是族灭,成不成神者也无所谓了 。”他凄然道。?? “族灭?哪你怎知自己是羽铃族?” “据说当时有些羽铃族人,因无法忍受其他神者嘲笑,偷跑下界,因此逃过族灭那劫。我上上祖父就是逃跑的一个。”他惭愧道,“所以我回来证明,我们也能修成正果----不过效果确实不理想。” 不是说神族护着吗?为何又给灭了? 当时的轻羽,并不知这因果。而白书生只活过五十年,又怎会知道那些远古的事? 一心修神,如今她要成神怕是逆天!神君答应她的,难道他明知不可为却要为之?而师父下的又是哪一盘棋? 走回神君寝殿时,她失落无助至极点!如果连神都无法违背的事,她要如何改变? 193 噬魂刺君 落烟幽湖! “这就是神族的落烟幽湖。师父就是在这里遇到你的。” 师父这话似从脑海里游出,在空中不停回荡。凌乱中似找到一丝头绪,她急步向学苑阁奔去。这湖和自己定有渊源,此时无法抑制靠近它的冲动。记得那湖水是不喜打扰的。初到学苑阁,自己曾跳下去想清醒,却差点死在湖底。忽然一阵说话声飘入她耳,声色清亮,是银雪仙子!她急忙闪进一旁花丛,以免相见。这银雪仙子对她恨意之深,她何苦招惹??? “他以为他真是神赐的君王!”只闻银雪无所顾忌地大声嚷道。 “仙子,别那么大声。”另一旁的姐妹立刻相劝。 “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听说他夜夜留守她身边,我……” “唉,毕竟他是君,你又能如何?” 她听得晕眩,每晚都是独自入睡,何来神君相伴?她们可知寝殿有多大,上千空阁,神君留宿何处不可??? “听说是羽铃族的后裔?”一旁姐妹接着问。 “她若不是,岂会如此愚笨?”银雪笑道,“十年前,恒天带她去北神川之巅,施个小小苦肉计,她便将无彦的冥幻玄珠送上。那可是神君恒天,百只小小白极兽能耐他何?” 她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响。?? “那可是千年无神可感应的无彦玄珠。可怜她的文爷爷,如此费劲神封玄珠,授藏物术于她。那日若不是她自己拿出,我们如何找得到?”银雪得意道。 “无彦的玄珠?” “嗯。恒天把玄珠暂时留在北神殿,父尊守护!算是还当年父尊的一个情礼!”?? 原是神君有意留玄珠于北神殿!为何不还给她,明知那是师父留给她的神物?当年羽姬如何以神之姿态长留九重天?如若神君恒天早知羽姬身上的玄珠是北神长老之物,师父那一劫便不单是先君长玄挑起? 神君恒天又是如何得此君位? 从一开始就如此相信他!此时她心如死结,被无形之物紧缠难受,心中有泪却无法入眶!哭不出的心慌和疼痛。苍茫天地,她还能信谁? “谁在那里!”银雪突然大吼,几个起落冲入草丛。 许是她波动的情绪惊动气旋,被银雪感知。她干脆现身,冷看她们。 “羽仙子。”那姐妹倒很识相的给她行下神礼,想必她在神君殿名声早已远扬。 见是她,银雪更无法控制满腔怒火,冲到跟前抬手欲赏一巴掌。她何惧之有?满心惆怅无处藏,正好得个发泄机会。她迎着银雪拳脚不躲不避,同时朝对方腹部猛击一拳。她这不要命的还击,疯狂失魂魄状。银雪一时惊呆,免不了受几个粉拳。毕竟是仙子,懂些法术,惊醒后立马灵气飘身,不费摧灰之力把她掀入湖里。?? 这湖的水她是领教过的,不过今日心情特别怪异,毫无挣扎的意念。随着万千思绪散落,她任由身体沉入湖底,耳边不停传来一些话语: “我是羽铃族,这生怕都无法成神!” “救不到无名,错信恒天,还丢失师父的玄珠,对不起文爷爷……” 沉入湖底,魂魄蠢蠢欲动,似要脱离她身体。终于可蜷缩在幽静之地,好好哭一场! 落烟幽湖底,曾经…… 残留恒忆,来至轻羽断梦之外:这湖底曾是羽铃部族的遗址,沉泥浮尸上千,是先君长玄翻天覆雨,凿湖沉天水而成!先神君长玄的幽湖界无神可破?! ----神,不能娶异族。而羽铃族,天生不可成神! 长玄和落烟,注定是绝恋。 神君殿流光飞旋,亮丽如昨!此时她眼里却是厮杀连天,战火纷飞! 那两个熟悉的身影:长玄和落烟,执手而立于神殿最高点!长玄翻手之间,大地随之断裂成深谷,整个羽铃部落沉入谷底。洪水从天而降,入地成湖。 他吻过她红唇!她毅然推开他,未留只言片语,带着微笑从神殿最高点,跃入落烟幽湖。 羽铃族----灭! “你为何神毁他们魂魄,永不超生?!”那是恒天的怒吼。 …… 天地间曾残留着一缕羽铃族之女落烟的魂魄,那是神君恒天一直在找寻的情源! “呵呵,姐姐!我万万料想不到,你锁魂于一死婴!万感不应。是不是早就料定,可借女巫之术重生?!如今我若不保她,轻羽亦无法存活。”那是落华的呼喊!师父最爱的女人----落华! …… “你出生在族人毁灭时,该不该留?” “那日若不是他贪恋羽姬美色,也不至于给掏心而死,留下刚刚怀孕的娇妻!可怜这孩儿未出生就遇亡族之痛!” “那男人死得活该!还是族长的儿子,简直就是羽铃族的败类!” …… 这些对话不断在耳边回响,她似回到出生前,躲在狭小容器里只剩聆听的份,突然想到:沉入湖底的这些浮尸中,可有自己的生母? 她瞬间惊醒! 撑着那口气,她翻过一个个浮尸,寻找自己生母的遗体。细看他们残缺的面容,可谁是她的生母?未曾见过一眼,如何相认? 沉湖千年,魂魄尽散,是神恩还是孽缘? 打破湖底的寂静,沉泥随着她的挣扎开始躁动不安。视线变得浑浊,周身压力沉重……整个羽铃族沉睡在这深湖底,她又怎能独活?挣扎到生命尽头,她绝望地闭上双眼!模糊中似见到无名,微笑依然如此迷人……而后是恒天,为何他不带笑容----神族般高贵绚丽平和的微笑?天地都归他所控,不该高兴? 迷幻神惑,她落入一个怀抱,潜意识里一直知道那是神君恒天的怀抱。她承着他的吻,闭塞的呼吸瞬间顺畅,身体所撑压力也渐而消失。神的结界如此安详洁净,她何需担忧生死? 八魂六魄皆由他控,而他只在乎其中一缕?!??那缕寄生在她体内千年的落烟残魂! 她在他怀里醒来,寝殿漆黑不见五指。不食凡间烟火的他,可知其实凡人的夜总带着月光?含着浓郁的地气透过窗棂?她挣扎着想离他远些,却被他抱得更紧。 “你走开!我不想见你!”她哭喊起来。 心底恐惧至深,害怕迷失在这片虚幻里!他如此温情又无情地伤害着她。她把自己的希望小心翼翼地捧到他手里,却被他毫不客气地捏碎。任随她哭闹,他不作应答,双臂依然紧紧环住她腰身。 “为何要这样对我?难道是神,就可这样随意读取别人的心声?随意隐瞒和欺骗?” 脑海里翻飞的是她的文爷爷,师父的玄珠,还有“利用”她对无名的感觉,一步步靠近她的心……?? “北极兽如何能伤到天地之君?为何要骗我?!君可知,我唯一的希望……” 歇斯底里的痛,可是理智能控??? “轻羽!”他低声呼唤她的名。 “哈哈哈!你心底想叫的那个,该是落烟吧?!”她忽然狂笑着。 “你,如何得知?”显然他受惊不小,虽无法看清君颜,但那震颤的声音足以出卖心息!能让天地君王声线发颤的,岂能是小事? 被愤恨和绝望冲昏头脑的她,趁机推开他的身体,唤出小噬魂猛然刺进他的心脏处……不知神是否有心?但她确实望见银亮白光从匕首四周射出,照亮整个寝宫……那一刻她似忽然惊醒,惶恐地望着他! 而他,只是微微皱眉,低头望着胸前的匕首----?? “神君!” 炽焰仙子吼着冲进寝宫,惊讶而愤怒,一道红色火焰脱手朝她飞袭而来。神君右手微抬,火焰立刻消失在他手心。 “无碍!”他有些吃力地坐起,一手捂着心口。 她想,他该是知道疼的。 待他眼神扫过,她忽感一阵晕眩,心里明白神意要她睡去……?? “神君,伤得如何?” “本君要修养天池几日,你通知文长老过来陪她。” 声音温柔如初,在她耳际轻响盘旋,毫无责备之意。她似听到自己小声哽咽。昏睡时也不忘哭泣,那是怎样一种痛??? 次日醒来,她见到文爷爷,终于可抱着爷爷痛哭一场。湖底那一幕慕惨景,像千万根针扎着她心。不过是个灭族的人,她拿什么去救无名?又要怎样才能拿回师父的玄珠?…… 文爷爷立刻灌她喝些汤药,缓解她情绪波动,而后开始给她讲落烟幽湖的故事:神族上古先君长玄在一场神和妖魔的决战中身负重伤,得羽铃族长老舍命相救,后承诺护佑这个部族。迁部落至神君殿,授以长生术和神的技能……之后妖魔入侵九重天,长玄为护他们免遭妖魔**,遂而沉族入地,引湖水造就成落烟幽湖……先神君长玄神令保护所有幸存羽铃族人,并命神族之花为----羽铃花。千年辗转,她母亲留三岁的她在幽湖畔,由师父拾得…… “如何幸存?”她禁不住问。即使白书生提过,她还是想听听文爷爷如何解释。 “之前神族就知,一些羽铃族人因受不了修神技能之苦,学到长生后便偷溜入凡界。先神君长玄也睁只眼闭只眼的,任由他们凡间逍遥。如若他们或者后裔欲回神界修行,会获得特别恩赐,比一般人更容易进入神君殿。”?? 原来她也是那个受特别恩赐的弱族。之前就知那湖水有些怪异,未料到如此不可思议。而这些故事,当时的轻羽该是第一次入耳,可她却觉得仿若听过千遍。文爷爷并未提及族长之女落烟,她心底却一直有个呼唤,来自落烟! 194 千年爱痕 “先神君长玄在湖底布施结界。凡触碰到结界的生灵,必留湖底,永不超生。那日神君破先君结界救你回岸,自己该伤得不轻。而你那匕首,亦不是一把普通的匕首。混着妖魔的血,也是遇神杀神的。” 为何昨夜,她无法控制自己情绪?在他面前毫无遮掩释放自己,可是因她骨子里对他深信不疑?! 文爷爷轻叹一声,继续道:“外加之前,神君夜夜耗自身灵力,控制调息你体内应误食仙果而暴增的灵力。那仙桃神果,长老吃一个未必能消耗,何况你吃了两个。” “我不是失掉所有灵力?”她愕然。 “那是北神长老和神君把你体内全部力道暂时封住,它们太强你根本无法承住。封你力道,会让你感觉浑身无力,气虚体弱。爷爷这些药,其实只能调息减压,让你呼吸顺畅。” 原来神君夜夜入殿调息她身心,可惜她入睡极深毫无察觉。许是他故意让她沉睡,只有熟睡时她才不和他倔强胡闹。而先君长玄的幽湖界,早在那时已被神君凭自身之力冲破!当时没有师父相助,他到底伤得多重? “爷爷,我想回趟仙羽山。”??带着忧伤,她祈求道。 “先让爷爷去和炽焰仙子商量。”接着文爷爷又灌她喝下一些药汤,才起身步出寝殿。 在炽焰仙子的陪同下,她如愿以偿回到仙羽山----她的轻羽小居。楼阁依旧高悬幽林间,为普通林木所建,却因承神气而千年不腐。沿着木梯,她一级级登上楼阁。炽焰仙子只驻目远眺,并未跟随她踏入楼阁。而文爷爷早回自己小居,不作相扰。 和师父幽居此地两千年,她一直以七岁模样无忧无虑地存活。十多年前虽师父离开仙山,她自然长大成人。十年光阴似箭,她多数时间都花在凡间,学所谓女道,未能细细感知这轻羽小居的故事。然,一个凡人,又能感应到什么? 如今修神十几载,开神眼懂神变,而神君灵气日夜相辅,深入肺腑。再次踏入此楼阁,所见所感截然不同。心可感悟周身花草树木鸟兽虫鱼的低语;手触木棱楼栏,可闻沧史悲歌;即便脚不沾地飘行,土地的芬芳依然可入心脾,感知他们万年沉寂的沧桑。 落华曾以同源之血,感受羽铃族族长之女落烟的惊世一生! 不记得从何得知他们的故事,只知这一切与自己有极深渊源。她偷偷划破手指,滴血入木,心念着:恒天和落烟! 故事该从何时起?她脑海里思绪片段不停翻飞:万年前那场妖魔神圣战,神君长玄重伤,是恒天日夜兼程,带着昏迷不醒的羽铃族长之女落烟,赶至仙羽山让医神文长老救治…… 一步一魂,一魂一伤…… 融着她羽铃族人的血滴,每上一级木阶梯,她感知离他们的回忆又近一步,耳边不停回响着一女子的声音: “万年前我救长玄,却因此给羽铃族带来灭族之灾。在逃避妖魔族追杀时,是恒天不眠不休,把我带至此地让文神尊救治。” “当时我身上千道伤痕。若不是恒天日夜陪着,深情鼓励,我怕早人间轮回万次。该是那个时候,我爱上恒天。可我此生不能负长玄,只能发誓如有来生,愿只为恒天而活。” “呵呵,羽铃族本就和神不相容。就算长玄愿意帮我,终是不能逆天。只可惜我未曾想到长玄会毁我魂魄。我用羽铃族巫术勉强留下一缕,飘零在天地间等着恒天。” “长玄太不相信自己。在轻羽身上那几千年,我毫无记忆。怕是那缕魂很虚弱,不知所求。如今我很清楚自己为何而来。” …… 终于在第二百九九级阶梯上,她眼前出现楼阁长廊,抬头是漫天羽铃花,开得绚烂,落地无声!恒天洁净一身,飘然长栏之上,凝神远望,似要望穿这完美布景,透视未来……那画面美得她不忍心触碰,伫立良久不敢挪步跨过最后一级台阶。 她知此时,自身已步入恒天和凡人落烟的回忆----深埋千年,七界怕无几个苍生可感知! 忽闻屋里传来女子轻唤:“恒天……” 他立刻飘下木栏,移步楼阁内。她跟着他的脚步移动,却惊呆在门槛。 床上躺的可曾是位女子? 容颜溃烂,躯体残缺,肌肤不覆体,内脏隐约可见……那躯体似从猛兽胃里掏出,早已消化过半,又似深埋泥地数日后被挖出,早已腐烂!即便是神,看着怕也无法逃离这噩梦之躯! 古林猛兽,万蚁蚕食! 她痛苦地蜷着身体,躲在他们回忆的角落里,颤抖!那远古逃生的经历,画面残缺,此刻却让她频频念起小蚁!身留此地,神似来自未来,而心似留在远古! 轻羽的凡生之梦,为何飘落恒天和凡人落烟的残忆? “今日羽铃花可有变化?”女子轻问。 “羽铃花开满九千朵,夜风吹落一千零八朵。”他笑答。 “我何时能见到这神族的羽花?”问得凄然,然听者都明,她想见的不单单是传说中的羽花。 “待我找到一双适合你的眼睛。”他望着她,充满怜惜。 可惜她却无法回望,面容只剩些许肉丝,如骷髅般,何来眼珠? “那我何时可出去吹吹风?” “待我找到一双适合你的脚。” “呵呵,今日我可是问题太多?”她浅笑,脸孔却无法成容。 “不多。” “若不是长玄有神令,你可会救我?!” “会!整个神族皆欠你。” 他缓慢起身,掌心滑过她的脸,楼阁顿时安静无声。那残躯再次沉睡在神的意念里,该是无痛无痒。他踱步出楼阁,再次凭栏远眺。那镌刻蓝天粉花中的背影如此熟悉,熟悉到局外人的她,心跟着疼痛! “恒天!”文爷爷话音飘落,接着身影闪现在他面前。 “文长老可找到恢复她形体之法?”他立刻询问。 “她这形体已毁**,委实难复原!苍生形体若毁,魂魄必将轮回。” “长玄要的,可不是她的轮回。”他黯然,这也不是他想要的。 “羽铃族本就弱体,即便是神,亦无法使他们**复原。” “她,为救长玄引开上千妖魔,最后落入妖魔之手。他们放干她最后一滴血!你,可曾见过如她这般倔强的生命?神族欠她!”只闻木栏“咔嚓”一声,在他手中断裂。 羽铃族族长之女落烟,天生神缘,血可温神疗伤。这曾是羽铃族机密,却因她几番相救长玄,泄露此秘。而后惨遭妖魔疯狂追杀。一直旁观的她,记得这段神史。 “确实是奇女子!”文爷爷长叹道,“唯有一神……” “你是说?”他眼里闪过一丝希翼。 “创世之神----天帝,说不定可赐她**重生!可天帝飘无,至今无神见过!”文长老面色凝重,可不乐观。 “七珠聚,玄剑出;八珠合,古夔复!唯羽铃,降伏之!” 他长笑一声腾入长空,如道长虹消失在天之尽头。 “以你一神之力,如何聚八珠?!”文长老高嚷着冲上天界。 不过片刻功夫,天地断苍云覆! 似得神之召唤,东西南北中五道神力,如飓风般破大地神殿而出,冲入九重!仙羽山也未能幸免,巨石跟着滚落,仙阁剧烈晃动,连回忆外的她都不得不紧抓门栏!接着耳边传来巨大断裂声,木楼开始摇摇欲坠。她一个箭步冲到床前,正欲抱起那具残体逃离,眼前忽有白影闪现,夺在她前面抢先抱起躯体,匆忙跃出楼阁!接着楼阁轰然倒塌,顶屋重木砸下,穿过她身体,跌落山底。 她忽然想起,自己在他们的回忆中,眼前一切于她而言,皆为虚幻! “嗷嗷----” 突然传来古兽怒吼,整个仙山几欲被掀翻!接着天空闪现一红光亮点,眨眼功夫便落到百步之遥。原是只庞大神兽,全身毛发火红,如残阳般灼灼燃烧!两只巨腿踏翔九彩云。身躯两端皆有头脑,可谓双头对生,百眼齐聚,口带巨齿。 他抱着女子残体,高悬古兽身前,目光沉稳,神色凝重。 “恒天,发生何事?”女子轻问。 “我召唤出天帝的坐骑古夔!苍宇断裂!待我收服它!回头再和你细说。” 他手出寒光,瞬间打造成一银光结界,把她稳稳护在神光球中,如他的双臂托住躯体悬浮于空中。随即自身飘至古兽跟前,无数光剑瞬间成影,绕身旋转,一副备战之态。 古夔百只铜眼半耷拉着,似刚从古梦中惊醒,怕早有恼怒之意。此刻看清眼前神者挑战气势,更怒不可抑。双口同吼,声切羽山之巅峰,目移峰石轰然砸向他!来势迅猛不容躲闪!他冷笑一声,竟然腾出空掌迎峰石。 “轰隆!”几声地震山摇,只见峰石被他形体切出巨大空洞,带着余音跌落大地。而穿过巨石的他,依然稳立高空。紧接着,他化天为地,动断天之力,道道神光成屏,如刀刃般横空切下,步步逼退神兽。神兽看似怒不可抑,百眼流光,如红丝线般冲破他的神光刀屏,如网盖天,瞬间缠绕他身,更有无数铿锵成利剑,“唰唰!”数声,无情刺入神躯! 可曾听过神体被摧毁的声音?银光倾泻,消失无声? 195 君护天池 可曾听过神体被摧毁的声音?银光倾泻,消失无声? 可曾听过羽铃的歌声?她为他歌唱,在他消失的瞬间: “与天齐,承君护, 雨落留痕愁无处。 祈天怜,盼君至, 轻羽一曲舞相思。 ……” 旁观的她,冻结在那瞬间! 千条流光缠绕,百条穿透身心。然他依然能挣脱出右手,用最后的玄力斩断连着神兽百眼的流光。怕是唯有他,才可斩断神兽眼中含射的流光!似掏眼之痛,神兽传来悲痛哀嚎! “为何伤吾坐骑?!”雄音滚过天宇。 “救她!”撑着不倒神躯,他冷然应答。 “吾为何要救她?” “神之责!” 他神影微晃,突然单膝跪天,整个身躯依然高悬!东南西北中,天空五角忽显五个神影,似受他的感染,跟着单膝长跪!他们皆为帝创的神祖!如自己的孩子祈求一份礼物?何以拒之? 长玄赶至时,那场绝古之战早已结束!长玄带走肌肤如雪的她时,她未曾得以睁眼见过他一面!她感知他的存在是那场回天界后的庆典之宴,漫天神舞“羽一曲”,曼妙歌声自始自终只为他而唱! …… “轻羽!轻羽!” 她在炽焰仙子的呼唤声中醒来,心久不能平息,依然迷失在恒天和凡人轻羽千年前的爱痕中。他们血泪斑斑,神息和凡人魂魄的交融,刻入这轻羽古居!连天帝都无法洗去。 “他们的曾经,造就今日的机缘!”从故事中走出来的她,轻抚木栏,站在他曾经站过的地方,瞭望远方! 未来的千年,神君恒天心里的那个她?又是谁? “可是他令你守护我?”她忽然回望炽焰仙子一眼,淡然道,“我刺伤神君,你怕是还在记恨着?” “羽仙子多虑了。神君处事自有其道。比如,凡人之躯何以承神祖玄珠?若不是十年前神君替你取出,只怕……”炽焰仙子轻声应答。 “可文爷爷?” “文长老其实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年他神封玄珠留于你时,并不知你乃羽铃族人之后,更不能触碰神珠!神祖玄珠当是神祖守护!” 其实文爷爷和她相处不过短暂凡间十年,当时她从无名之城回至仙羽山,一切来得突然。记得文爷爷神封神珠,只望她多些灵气得以通过神族测试,未必想到她或许无法神控神祖之物。想到此,她忽然领悟,无论当年北神长老如何,她亦无资格留守师父的玄珠!那是神族之物,非师父专有! “神君他……”她话未出口,两神影突然闪现在楼阁近空。 “北神长老,南神长老。”炽焰仙子立刻跨步到她跟前,行问候礼,同时警惕地护她身后。 她记得北神长老,长眉红颜,和文爷爷差不多。而这南神长老看着陌生,长相较为粗枝大叶,不像飘然的神,倒像个武将。 文爷爷跟着闪现,嘴里客气道:“两位长老突然现身,实属仙羽山之荣幸。” “文长老,今日可要得罪了。我们是来带轻羽走的。”北长老应答。 “这仙羽山可不是你们想带谁就带谁!”文爷爷语气硬朗,同时飘身至她们一侧。 “神君遭妖魔匕首刺伤,可不是小事!神族不能无视!”南神长老盯着文长老道。 隐约记得,南神殿专管神族刑判和牢狱。这伤神君定然不是小过!也不知如何传到他们耳里?当时敢冲入寝宫的只有炽焰,难保其他仙婢不偷窥?更或者,他们神之间就有通天的感应能力? “这其中缘由,当等神君回殿详谈。”文爷爷换个温和态度,看来心知理上存个“亏”字。 “那当然。我们也只是暂时收押。”南神长老附和着,看样子他们亦不想闹大。 “她是无彦弟子,就算要收押,也是留仙羽山,待神君定夺。”文长老力争。 “这可由不得你。”北神长老怒吼一声,同时推掌成力,欲逼开文爷爷。?? “文长老,快去找神君!”炽焰仙子大叫着,排山火焰顿时高燃入空,如屏障隔在他们之间。 文爷爷“嗖!”的一声,拉着她跃入丛林。爷爷这逃跑速度惊人。她愕然想到,文爷爷善药理,怕不善武?忽闻鹤鸣,一巨大仙鹤从天而降。文爷爷拉着她飞跃鹤背。伴着一声高鸣,眨眼间,他们已在高空翱翔。 “文爷爷,炽焰她----”她急着道,心想如此脱逃,让个仙婢顶着委实过意不去。 “放心。要抓的人已逃离,他们不会为难她。得罪神君的仙婢有何好处?” 文爷爷“哈哈”笑着,稳坐鹤背,半眯着眼,享受起驾鹤飞翔的乐趣。突然身后传来两声巨响。她回头一看,是南北神长老各驾只神鹰紧追其后。 “文长老,我们不会为难你,但轻羽必受神罚!”神鹰甚是了得,说话时,他们已一左一右赶上仙鹤。 “受不受罚,不是你们说了算!” 文爷爷一掌打在仙鹤脊背上。本来已拼命飞翔的仙鹤,此时像得无尽神力,速度骤增。两只神鹰左右跟随,也飞得辛苦。眼前突现一倒挂仙山,远望朦胧缭绕,仙意甚浓。近望山顶碧波荡漾,水雾腾然,绿树红花,更有羽铃环池摇曳。 这就是传说中神族的天池! 此时的轻羽该是第一次望见神族的天池,然她脑里似乎早滑过无数天池的画面!心里清楚无比!异样的感觉再次偷袭心头,有时觉得自己是轻羽,有时觉得自己又是另一个附体她的神魂!不容多虑,仙鹤已猛地俯冲入池,而两只神鹰却盘旋于高空,久久不肯下池。 “这天池受先君神结界守护,即使是神长老们,也只能驾驭仙鹤而入。”文爷爷得意道,“以为驾个鹰就可追上我们。须不知,这仙鹤是先神君的坐骑!那两只鹰,还要再练千年啊。” 仙鹤发出几声欢快叫声,似很满意文爷爷的赞赏。 “羽儿,神君对你真是天地可见。若不是炽焰早得神君应允,这先君之神鹤不会听她召唤,出现在仙羽山。爷爷也不敢带你来神族的禁地!”文爷爷悠然长叹。 她沉默不语,无名对她也是生死之约,如何相忘? 突然水波急旋,成巨大水柱直冲云霄,接着水花层层下落,甚是奇景。有生以来,她何来机会得以高空俯视水柱盘升,再成万朵浪花层层展开?生平第一次观望,她双目巨睁,看得兴奋,心底惊愕得不知言语。水花之巅忽现一身影----居然全身**! 那身体似镶嵌在蓝天碧海里,透着阳光,甚是----?? “哗啦!”一道水花迎面打在她脸上,淋湿她全身。她惊醒回神,急忙闭眼,边抹去脸上水珠边打几个喷嚏。 文爷爷的笑声背后传来:“其实,神君也是极品!” 她脸颊顿热,心知文爷爷也是想护她。若和恒天一起,这七界敢动她的将会寥寥无几。可她何来第二颗心交付? 仙鹤徐徐落在池边草地。不久,衣衫整齐的神君悠然飘至。她立刻转身眺望天际,脸颊依然微热。 “打扰神君修炼,实在是情非得已。”文爷爷立刻上前解释。 “本君有令炽焰,紧急时可唤傲世带你们直入天池,只是未曾料到他们如此沉不住气。”神君声音依然平静无澜。 之前的尴尬让她一直未敢回头相望,双耳却竖得老高,不想错过任何对话。?? “那羽儿就有劳神君照顾!爷爷先回去了----”文爷爷略带笑意,故意把声调拖地老长。 她吓得急忙转身,拉住文爷爷,紧张道:“我和你一起回去。” “听话!等爷爷想出办法,说服那两长老,再回来接你。”文爷爷笑道,其实在暗示,她待在神君身侧比较安全。 她心里亦明白此道理。北神长老一心想让他女儿做神君妃,又岂会轻易放过刺伤神君之罪?她确实刺他们的神君一刀,这铁的事实无法逃避! 不知他伤得如何?想到这,她禁不住偷瞧他一眼。他毫不避讳,似笑非笑回望着她,似乎并不在意之前的尴尬?她忽然想到,这偷看神君的身体,可要受神罚?当她回神时,文爷爷已跨上仙鹤扬长而去。空气顿时凝固,她只顾低头看着自己随风飘动的裙摆,一时不知如何应对?神君似不紧不慢,一直安静不语。?? “你的伤?” 良久,她总算挤出几个字。之前偷瞧,他不象受重伤的样子。不过想到无名,即便伤得很重也总是保持笑容,她早学会不去猜测他们的伤。 “神君岂会那么容易消失?”他随心应答。 她又偷瞟他一眼,那身飘逸的长衫和随意散落的长发,加之一副沉静的表情,成熟而有魅力,果真极品。她不得不再次逃避他灼热的目光。他却颇有兴趣地盯着她,愣是不言不语。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回瞪他道:“为何一直看着我?!” “本君在想,今夜共处,本君可会安全?”他说得严肃,还用一只手托着下巴,装出一副思考样。 196 吻过天长 “那晚我是恨自己,不知如何发泄怨气,才不小心伤到神君。” “你这是解释?还是道歉?” 她倔强地转头望向天际,其实心里一直内疚。那夜是走到绝望,怕自己永远修不成强者,更怕救不出无名,偏不巧又听到玄珠之事,而后看到自己族灭!一惊一吓一悲一恐慌,才乱方寸积怨气。后来一番折腾,自己也愧疚难过,这刺伤神君委实不该。 “凡人,毕竟难控七情六欲。”神君自语。 她不作回答,突觉一阵寒冷,之前淋湿的衣服还贴着身,极其不舒服。 “都忘了,初级神者的玄衣不防水。做一堆火给你烤烤?”说着他转身入丛林,拣回一些枯树枝,划石取火。 她奇怪望着他,心念,不是施个仙法就可?何必那么费劲? “暂时不想动用灵力。”他端坐火边,浅笑道。 她隔火在他对面坐下,暖气流迎身涌来,身心顿感温和舒适。?? “世上根本没有锁神链,可对?”她忽然问。 十年前那场北极川之跃,几分真几分假?不想再去计较,却依然想得个答案。 “没错。”他回答得很干脆,“就算有,也锁不住本君!” “为何骗我?”阁着火焰,她盯着他双眼,却看得不真切。 “那玄珠不适合你。文长老太相信自己的能力,太低估玄珠的威力!”语气沉稳,带着不容怀疑的威力,他抬头瞧她一眼,继续低头往火里加枯枝。 她平静下来,转望茫茫天池,如今生气又有何用?再刺他一刀?他善意的骗她,至少不会害她。 “你师父的玄珠只有神长老才有能力操控。目前北神殿是最好的守护之地。文长老无法操控两粒!”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清晰简明却句句是理! “你大可选择不信。但两个神果都差点要你的命,你真觉自己可控战神守护的冥幻玄珠?”他继续道。 她无可置辩。 “其实无需骗我,神君若要取,我自会交还。”知道天地没有锁神链,他们的生死一跃皆为骗局,她无法不难过。 “本君只是想知你会不会救?未曾料到你宁可失去自己性命,也要救活本君。” “我是有目的的。”她不服道。其实当时只是莫名地坚信,神君必须活! “无论为何目的,本君皆不在乎!”他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很快深藏。 如果说他明着骗,她不也暗里骗着他?修炼神者,心底想救的却是个妖魔,神族又怎会应允??? “那匕首可否还我?”她一直想问。那夜自己惊慌无度,在他神意中惶恐入睡,醒来后才想起小噬魂一直插在他心口。 “本君高兴的话,会考虑归还。”他拿过一树枝,拨弄着火堆。 “那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望着跳动的火焰,她轻声道。 “既是最重要,又怎可随便留在本君身上?”他抬头,望她一眼。 “我不是故意刺你的。我,我一般是自己刺自己。”她笨拙应答。 “那更不能还你。谁让你带那么危险的东西,还让你刺自己?”他又低头,漫不经心地玩弄火堆。 她仰望长空,忍住早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他怎会知道?每次她刺向自己,无名都会感应。如今相距如此遥远,无名还能感应到她的心痛??? “此地可有黑夜?”她突然问。 “先神君长玄打造神族天池,是为凡女落烟!自然顺应天地时辰和四季交替。”他淡然道。 他们的故事,此时的她早已了然于心!此时提起落烟,不知他心头可还留有余伤? 天边渐渐出现晚霞和落日,水面倒映着五光十色。接着很快进入暗夜,月光皎洁洒满湖面。晚风轻抚,微波轻荡,低浪声语。身上衣服早已干爽,此时她心里纳闷:难道天池无楼阁殿宇,需露宿野外? 神君径自躺在草地上,不温不热道:“有些地方你是不能去的,今夜就此歇息。” 她挪到离火堆更近些,跟着躺下。暖暖火焰在他们中间燃烧,时不时发出细微“噼啪”声,深色火星四处散开。感觉如在凡间,她突然想起无名之城,心里一阵怅然。?? 她一直睡不着,暗里等月亮升至正空,才小心奕奕走到神君身边,看他样子似入睡极深。记得之前他提到不想动用灵气造火,想必伤势不轻,心中免不了为之难过。也正如此,她终可毫无顾忌地静望着他,不用担心他的感知神力。 想起爷爷所说,他曾夜夜等她熟睡后,帮她化解体内过强仙果之力。那时的他,可是也如她今夜这般,默默地关注着?忽然很想知道,他可有梦?梦里又会是何种风景?她悄然伸手至他额间。只听“啪!”的一声,立刻睁眼的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丝毫不弱。 神族之首,岂会如此容易让人偷窥? “你看到什么?”他一字一句,字字沉重。 “一个……女子……”她颤颤道,禁不住在他手中哆嗦。 确实只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披着粉色披风在他梦里炫舞! 许是她凡人的颤抖,触到神的怜惜?又或许,那梦中的女子勾起他的回忆?他用力一扯,她跌入他的怀抱。他低头疯狂吻住她的唇。是神君的吻,丝毫不藏无名的味道,却一样的疯狂和不可抑制。?? 她小心回应着,双手在他腰间不停地摸索。他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吻痕滑过脸颊,落到颈项,又滑至香肩。神君其实很诱惑,亲吻亦非常甜蜜,怀抱更是温暖。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要融化。趁着还剩几分理智,她手指伸入他柔软丝袍,顺着温暖的胸膛滑至他腰间。 耳边似听到一声浅笑,同时“哗”地一声,他扯开她的衣服!终于在他指尖欲滑入她胸前时,她忍无可忍,狠命推开他。 “本君倒真想看看,为那把匕首,你能坚持到何种程度?”他盯着她,冷冷道,“你觉得本君会把那匕首藏在身上?” 她不知如何回答,靠近他其实就想找回小噬魂!原来这点小小的心思早被看透,看透还那么放肆?……她冷笑着抬起手,狠擦去唇边的吻痕。一个小小的动作,似伤他极深。他再次疯扑上来,吻得更深更重。十指毫不忌讳的伸进她的衣衫,带着火一样的温度,撩动她心底最原始的**和伤痕…… 这是恒天的吻----像手背那枚洗不掉的羽铃花。他印下的一切,终将与她长存! 他以神的灵力,挖掘她灵魂深处那抹记忆!八魂六魄,其中一魂疯长……她似听到凡人落烟的心声: 为我生死守魂的,是你! 当遮眼白纱终于揭落,我重新仰望第一缕阳光,闻到神族花香时,眼前飘落的却是他的白发容颜。 “长玄!”我轻唤他的名字,心里丝毫不敢念起你。 君颜怒,七界殇!你我皆知!我祈求长玄赐我那场神族盛宴! 舞尽长天,歌感七界! 终于遥望到你的神影,藏于万千神息里,饮醉! 恒天,即便只能成为你途中一道风景,也要刻入你的心扉! 只留凡间神杀妖魔,你不愿多留九重! 可是因我? 九天宫寒,他爱得越深我越痛!唯有沉于战场,同感你的疯狂! …… 凡人落烟的独白,让她无法拒绝他温柔的抚摸。那双深情凝望的眼眸,让她连挣扎和反抗的勇气皆消失殆尽! “我不是落烟!无法用轻羽的身体温存你的伤!轻羽只能属于无名!” 她双臂环抱住他,不停地哭泣! 爱的感觉,熟悉到心慌!可梦里的无法苏醒,梦外的无法进来!九天银河里躺着的那个白浣纱女神,一直盼着神君恒天的归期!可那个世界里,他又在何方? 许是“落烟”这个名字震醒他的迷乱,带着愕然的神情,他推开她,而后步履略微蹒跚地消失在夜色里。 她触到他心底的痛,同时亦刺伤自己。他的痛,万年神封,却被她不经意间撩开----先神君长玄虽不能如愿,却可陪凡人落烟走到最后一刻。而他,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能赶上! 神情恍惚的她站起身,漫无边际地游魂在神族的天池。轻羽的前世,带着凡人落烟的秘密,和着神者落烟的神思!徘徊在过去现在和未来间!此时的她,不得不为羽铃族悲哀!两个无所不能的神之君,皆保不住凡人落烟的生命…… 走着走着,轻羽魂魄似重新回归,落烟的记忆变得模糊,仿佛早已离身而去。她如梦初醒回到现实!轻羽前世的现实!体内那个一直想苏醒的神思,似青筋之痛,时不时狠狠牵扯,让她痛至未来!然,很多时候,她毫无疑问:自己是轻羽,师父乃无彦,活着的目的是为救无名!未曾见过落烟,亦不懂何为“天地恒梦”! 忽然远处山崖间闪出亮光,忽明忽暗,像种召唤,是师父还是无名?凭借身上那点苦修而得的灵气,她借枝点叶的飞旋至光点处。原是一洞穴,洞口白雾缭绕。那召唤太过熟悉,她急步冲入洞穴,丝毫不思虑:凭己身份该不该闯?或万一遇险,自己有未有能力抵御? 197 隔空望城 入洞越深雾气越轻,渐渐可辨周边景物。明显此洞不是天然而成。洞壁光滑见影,地面小道蜿蜒至深处。行步数个时辰,看似无底之穴,可心里如何也不愿放弃!突然,她眼前一片“哗然”银光,洞穴仿佛在瞬间,变得宽敞明亮!原来小路的尽头是一汪清池,万道神光成圈,一层层,一圈圈,从池水深处连绵不断倒射至百丈高的洞顶,形成无数光柱。 光柱高处悬浮两神影。如幻似真,其中一位是师父影像,对面坐着神君恒天。他们皆低头呈沉思态,凝神于隐存之间的一棋盘。无名之城带回的万灵剑,正悬浮在他们上空。灵光成丝,绕剑来回游动。 她屏气轻移,不敢惊动这神的影像。神,靠意识而存!此地怕才是神的真正禁地。小心移步,她欲退出此穴,晃眼望见清池角落有一巨大光球,环银光不停旋转。透明光球里是个缩小的城池,那殿宇楼阁,一花一木---- 无名之城! 她心狂喊,身体猛冲过去,泪早湿眼眶。当双手触碰到光球时,引出无数道闪光,“噗嗤!”作响,烧焦手指皮肤。这球不容她触碰。 原来,真有神邸一直监望着那座被封的城池。?? “无名,你在何方?” 寻过那些细小的殿宇和身影,她心随之起伏,期待见到他的身影,哪怕只能如此天地相隔! 记得王的宫殿,当时的石墙高筑,此刻在她眼里不过模型玩具般窄小!而后她看到妖后魅珞和来往的侍卫宫女。自己身陷城池,在宫殿做卑微婢女之时,是不是也有神如她现在这般,观望着?原来,那个微小之地,丝毫逃不过神眼!从王宫到祭司殿,寻过神祭台,搜过妖魔域!沿着城池每个角落,看过小家小户,唯独不见无名! 记得最后无名与若冰大战,是在素苫的木林小屋周围。是无名的魔光重撑城池之界,护她出城!凭借记忆,她终于找到密林里的小屋,却已破落不堪。盛林枯萎,毫无生息!那场大战该毁的皆毁…… 十多年的沧桑,无名,你到底在哪里? “你,是在找他?”一熟悉声音滑过耳际。 公子莲?!她几乎惊跳起来。东海神域那场恶战,依然存留在轻羽的记忆里。 公子莲该是被收押在神族牢狱? “呵呵!神族牢狱如何困得住我?唯有这里才是我想长留之地!”他飘然落到光球前,冷笑道,“看看这神的杰作?!看看他们!哈哈,这天地终究会毁在他手里!重生世界将臣服于他脚下!” “你是说……无名?!” “五千年,我看着他成长。从小小的上宇府邸到一统整个城池,从千年神祭到最后破除,从妖魔肆虐到由衷臣服!天地间,除了他,谁可做到?再看看这神族?除了那些千年不变的神规,还剩什么?!千年如一日的平静和繁华,这神,我早憎恨厌恶至极!” “此地是神族的禁地,你如何……” “是,又怎样?我就是要逆这神规!哈哈,你不也到这里----偷窥?!” “呵呵!”她无语。 天池禁地,不过是长玄为凡人落烟打造的一片逍遥池!她一直清晰记得。 “千年来,唯有这里凝望着他们,我才找到一丝永生的乐趣!” “擅闯天池,神族不可能不知?” 她想到这神的护界,以息而感!每个生灵气息皆异,神族怎会不知? “知道又如何!大不了再去南神牢狱呆个千年!我所剩的,不就是时间?!” 公子莲目光不移,似要把当下的每分每秒都注目在城池上!下一分秒,要面对的说不定又是神族的追捕! “可知,无名在哪里?”她急切问道。 心想,既然他是城池的千年观望者,或许能道个一二。 “他该在断天谷!那是唯一一处,神眼看不到的地方!”说着,公子莲的目光停留在一片浓郁山谷地段! 此话勾起她的记忆。不错,那重山遍野间该有一处断谷温泉,此时却不显入眼帘!感谢师父,至少无名不是全透明在神眼里! “可知,如何回城?”她猛然抬头,望着公子莲! 公子莲侧目望向无彦和神君恒天高悬的神影,最后目光停留在那池神水。难道?光柱从池底破水而出,池水清澈却不见底?!她飞驰过去,纵身跳下---- 当时她脑里只念着:这怕是去无名之城的神通道?而却忘记,当时的她并不是神。 一个凡人之躯,落入神池,那清池里的水是滚烫的。灼热流体毫不留情溶化**之躯,连张口呼救的机会都未留!她感知自己将尸骨无存…… 是命运的轮转还是无法逃出的孽缘? 她最终未能死去,亦无法见到无名,又是神君救她一命!那神速扑入清池的身影如此震撼着她的心。他抱着皮肉烫伤的她飞驰入洞穴更深处时,半昏迷状态的她被冻醒!而后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床上,冷雾缠绕,火烧般的灼热感瞬时冻结! “不会!你不会有事!” 他几欲失控,紧握住那双溃烂的手,暖流不断从手心传遍她身。身体缓慢恢复到常温,而周边的冰冷恰好减轻她肌肤的烫伤热度。 “我没事……” 干裂的嘴唇微动,她轻吐出三个字,同时想收回自己的手。即使是神君,此刻受着重伤,委实不能再消耗他的灵力。她自找的伤,该由自己承担。他反而更牢地抓住她,更强大的暖流输入她身,连心都跟着无限暖和。而后,他轻解那身溃烂不堪的裙服。她怔怔地望着他,无法道出半句。 “伤得如此严重,必须清理。”他小心除去她身上衣物,抬头望她一眼,补充道,“算是扯平。” 初次入天池时,她不也意外偷看到他沐浴玩水之躯??? “呵呵!”她尴尬笑道,“可否让我睡去?” 睡过这段羞涩,怕会好过一点,她想。 没有闻到妖魅花香,只是睡意突袭,她沉沉入眠,不知世事。神君毕竟不是无名,让她入睡的手法当然不一样!可他们都如此眷恋这具躯体!要她如何割舍? 醒来时,意外看到床头放着小噬魂,静静陪她躺过一晚?泪水“哗”地滴落,伸出手欲碰噬魂,蓦然发现手上皮肉尽烂,隐现白骨,而身上也是满目疮痍,水疱横出。原来伤得如此严重!神君定是施加神法,隐去她的感觉。不然伤至白骨,她怎会丝毫无痛? 脑中再次旋出无名之城,顾不上白骨之手,她抓起小噬魂奔回神池,重新盯着光球,又细细寻找无名的影。不放过每个角落,每个身影。他们像是神的玩偶,可在那城池里,他们的生活和情感不输其他生灵。 无名,为何看不到你?当日伤得到底多重? 即便留守断天谷,也不能日日夜夜,为何她还是搜寻不到他的身影?此时公子莲早不见踪影!神君之威,没几个神不惧怕!心中疑问重重,她再无神可问! 忽然,洞穴深处传来一阵女子的悠扬歌声,嗓音甜美,和着淡淡的离愁。循着歌声的方向,她来到洞穴深处,顿感奇寒无比。洞壁四周上下皆为巨冰,影显冰凌。望见自己那如鬼魅般破皮流血的面容,她吓得差点尖叫!可曾是副天见起怜的容颜,如今丑恶不堪,心中未免一阵难过。 神君依然惜如至宝,她想起凡人落烟重伤时的模样,也曾如她这般凄惨。他的疼惜,可是来至对远古的留忆? 几乎是同时,她看到冰窖中央高立着一块冰柱,一女子靓影正冰棱里翩翩起舞,曼妙的歌声正是从冰柱里传出。静望女子飞舞的粉色长裙和那件粉中带绒的披风,还有奇异的舞姿…… “落烟? !”她脱口叫出,而后细听那歌声: “与天齐,承君护---- 雨落留痕愁无处。 祈天怜,盼君至---- 轻羽一曲舞相思。 落雁归,万年复---- 魂坠清湖情何故? ……”?? 毫无疑问,这女子就是传说中的凡人落烟。能把最美的舞姿和歌声神封在冰柱里的,不是先神君长玄就是神君恒天?! 她靠近冰柱欲看清这女子容貌,却意外发现冰柱后面是张透明冰床,上面居然躺着一女子真身! 落烟! 这次她吓得差点跌坐在地。 原来不止是歌声和舞姿,他们还冰封着凡人落烟的躯体上千年,这又为何?难道是因她身上这缕魂? 重生! 神族的能力远远超出她的想象!不过此时她完全可感应到神君的心意!他是要等她重生! 靠近那具几近完美的躯体,她仔细端详着凡人落烟的容颜。面色恬静微红,有种温柔凄婉的美,身上那套如纱粉裙更添典雅。十指白皙如藕,隐现袖口,周身洒满长久不衰的羽铃花瓣,意境甚美!分明是甜睡之态,似下一刻都有可能醒来!若不是早知他们的故事,她怎会相信这女子冰窖里躺过千年? 这身姿和容颜是神君恒天跪求天帝所得,他怎可忘记? 她和她完全是两副不同的颜面! 神君恒天对她的所有关爱和不舍,不是她这副容颜的诱惑,而该归根于那缕落烟的魂魄!而无名,爱的是完整的她,她的容颜和她的魂魄! 198 十年相望 走出深穴,她回到自己原先躺的冰床上。心口一直有股暖流护着心脉,并源源不断传透全身,平衡洞穴的冰冷。她陷入沉思:这天界除了神君,还会有谁如此在意她的死活,施舍平和强大的灵气护心?而这天地,又有谁会在意无名的死活?在意无名之城里面百万妖魔和上万凡人的生死? “看似神色不错!”耳边忽然传来神君的声音。 她立刻抬眼,神君已飘至床前,手里拿着一件薄棉毯。 “独留我此地,不怕其他神者闯入?”她想,他离开时不留片衣襟,万一…… “其实此地是神君修养之所,未经本君召唤,长老们不会闯入。”他边说边把棉毯盖在她身上。 话虽如此,公子莲不也偷入无数次?她暗想。 “那个公子莲已被送回南神牢狱,天池神护界漏洞已修复!”他漫不经心应答。 “我,我见到落烟。”她心有余悸地望向洞穴深处。 “哦。”他只是浅应一声,好像早算准她会误入。见她不语,他微笑道:“知道醒后你会乱跑,但也不必担心, 光着身子跑不到哪里。” 她扯扯身上棉毯,欲把自己包得更紧。 “别那么紧,弄到伤口会留疤痕。”他浅笑。 瞟他那假装威胁的脸,她心里不服地想:神族连疤痕都对付不了,枉为天地之主。 “其实那夜,本君是去寻那匕首。早些时候玩水时弄掉,寻到后又顺便去泡泡水。是本君太大意,忘记你初到天池。错留你一人独处,才让你误入神池禁地,重伤至……”他沉声色严,似乎很认真。 “是我的错,不知那水……”想起当时,她依然汗颜。神君若是迟一步,她怕早已化成池水! “禁地里的池水你不能碰。外面天池倒是个极好的疗伤之所。每日泡十个时辰,再加上文长老的药物调理,十年后会痊愈。” “十年?”她惊讶不已。 难道她要在天池留居十年? “神禁的池可是玩笑?若没文长老的药,你二十年怕都无法复原。”他顺手探她额间体温,补充一句,“真是个不省心的。” 她总不能和他独处十年! “可否带几个仙婢过来?”她可怜地望着他。 “这天池,只有神族长老和神君妃才有资格进入。若随便让小仙子们上来观望神君玩水,岂不乱套?”他这是解释还是逗趣?之后居然听到“嘿嘿”贼笑两声。 想起那日意外偷视,她脸上又是一阵燥热。此地乃神君和神妃戏情之所,他欲给她神妃的待遇,可她又拿什么来接受?魂魄还是**?他们皆属无名,不是吗? “我还是回仙羽山,文爷爷一定可以----” “可以!如你觉得可说服仙鹤载你回仙羽山,你大可离去。”他插话道,那张平和的俊容写满得意之情。 她回瞪一眼,忽然转过话题,小心问:“外面封的城池是?” “无名之城,几千年前本君派无彦长老去封的。”他重新握住她的手,一股平和灵气立刻涌入她体内。 “我现在感觉很好,不用耗费神君灵力。”她欲收回手,却被他抓得更紧。 无法拒绝,只能听之任之。 “我,去过那里。”她这是在坦白? “哦?本君倒未曾留意。那城一直是无彦掌控,本君无需过问。”说得漫不经心,她却听出玄音。 师父消失在无名之城里,神君怎会不知?文爷爷答应她一百年,却未曾解释为何要百年?她不追问只因她知那是神族的秘密,文爷爷不说,当然神君亦不会透露。她连一个神者都未修得,自知毫无资格参与商讨神族的事。 “我留下很重要的东西在那里,必须回去拿回。”说这话时,语气丝毫不带犹豫。 “既然很重要,就该更好的珍惜自己。不然,你拿什么去要回你的东西?”他神情变得严肃。 “禁地神池是不是可回无名之城?”她依然相信自己直觉。 “你再跳一次试试,看能不能到无名之城?”他盯着她,同时手腕加重力道,似心恨她的不知天高地厚,却又耐何不得。 “其实无需我说,你的读心术也可读到。”她无奈轻叹道,在神君面前有何可藏? “读心术只有南神长老会。”他认真道,“本君只是猜,但一般都猜得很准。无论你心里有谁,本君可以等。” 虽未亲耳听过,但她总觉得,他和凡人落烟也说过类似的话。忽觉心口轻扯痛,她心里应该毫无神君的影,可为何想着他和其他人时,自己会难过? 立刻转开话题,她继续问道:“以前学苑阁用读心术的女子是谁?” “南长老的第九个女儿,九心弦。” 难怪那日冲入仙羽山,要捉拿她的是南北长老。 “我刺伤神君,终究是要接受神罚。”她低下头。 “本君不追究,他们自然闹不起来。当日只想趁本君修养天池之际,吓唬吓唬你。”说得轻巧,当时若没有炽焰,她现在还不知会身在何处? “我和她长得一点不像。”她抬头偷望他一眼。 “恩,是不像。”他正怜惜地看着她脸上的伤。 “那为何……”她避开他的眼光。那怜惜之情让她跟着心疼。 她的全部早给无名,他还能等到什么? 他不再接过她的话题,拿出一瓶药膏,轻声道:“可想入睡?” 她点点头。不入睡眠,她怎有勇气让他凝视自己的身体?睡着了,至少不用去挣扎……他可安心地给她涂抹文爷爷的药膏。 天池有四季花开,寒暑交替,她与他天池独处整整十年。 每日,他精心调制一日三餐,只能亲自送上天池。而她会静泡池水十个时辰。每夜,待她入睡后,他会给她涂抹文爷爷的药,顺便调节她体内力道。神果的戾气依然夜夜惊扰,没有他,她很难睡得安稳。 旧皮开始脱落,新皮肤如初生婴儿般光滑细腻。有时在朦胧睡意中,她会感受他指尖的温度,和着文爷爷的药膏,不温不热地浸入肌肤。 她想,他是故意不让她睡得太熟? 她开始自己上药,只让他帮擦背后自己无法触碰的地方。 “醒着总比睡着好。”他欣然接受。 他把她身后的长发拨弄到胸前。她递给他一块碎布,却依然可感觉到他指间的余温。一直沉默着,不敢去想他的温柔。 她注定要负他。?? 十年后,本该回学苑阁继续修炼的她,求得神君特许留仙羽山几日,陪她的文爷爷。当她回至仙羽山,才知要治愈皮肤的烫伤,对文爷爷来说是易如反掌。 他故意禁她十年,是有心要她用天池的水日夜浸泡,以弥补羽铃族的天生体弱。 “也好。再喝几日文爷爷的药汤,你肌肤会更柔亮。”见到她,文爷爷打趣道。 回仙羽山陪文爷爷不假,不过她更想让自己冷静一段日子。对神君恒天,心底渴望的呼声越来越深!有时完全不是自己可控制,几次都想就这样扑入他的怀抱,享受他的爱! 可是,那不该是轻羽想做的事! 那日文爷爷忽然飘至轻羽居,手提茶壶径自坐到长廊摇椅,与斜靠木栏发呆的她斜对。 “羽儿,你可听过神君恒天和凡人落烟的故事?” “我可感知他们的故事。”她坦然。 文爷爷给她递过一杯清茶,缓缓道:“你可知,让凡人落烟重生一直是神君恒天的心愿。” 接过文爷爷的茶水,她泯下一口,轻点头。天池上,她见过落烟的凡身!若不想救她,又何须冰封神封千年? “你可知,你身带落烟的一缕凡魂?” “我知道。” “八魂六魄纠缠存活千年,要剥离一魂……”文爷爷再次望着她。 “剥离一魂?” 手中茶杯跟着她心抖动,终于明白自己对神族的存在价值。更确切地说,对神君的价值。 “承魂魄者必须足够强大。不过,这剥离魂魄之事未有先例!” “呵呵,如果神族要取这一魂,我能怎样?”她黯然。 “昨日神君亲自来问,爷爷告之还需些时日调理。”文爷爷无奈道。这险他不愿冒也不行。 “他来过?”昨日她一直独坐长廊外,未曾见过神君的影。 “来过!只停留片刻,问爷爷几个问题便回神君殿。” “爷爷,我明白了。无论如何,这缕落烟的魂魄,我还他便是!”她忽然想笑,心却憋得难受。 原来天池十年,他努力让她变强,不过是为剥离她体内那缕爱魂?他做的一切,皆为那消失千年的女子重生! “爷爷去给你多熬些药汤。”说完,文爷爷低头离去。 轻羽居又安静如初,她再次凝望长空,任凭思绪凌乱,耳边忽然传入一女子清脆嗓音: “当年要不是父尊舍弃自己的冥幻玄珠,助巨绿魔头造就羽姬,长玄怎会乱心迷地羽化,让出君位?若不是羽姬,恒天又如何赢得过无彦?” 无需寻声相望,她早听出来者是北神长老的女儿银雪仙子。 “魔界再厉害,也不可能造出个天衣无缝的仙子。”此时,那优美绝世的仙姿已飘然而下,只听她继续道,“都怪父尊当年还答应他一个条件,允诺必寻到落烟残魂,助她重生。” 她想起他们的婚约,冷笑道:“落烟若能重生,这神君妃可未必是你!” “呵呵,这神君妃之位定是我的。” 银雪想要的只是个尊位?至于神君恒天心里藏谁,难道不在乎?她面露惊讶,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无尊位,如何定君心?!哈哈,你还小,不懂其中奥妙。” “你来此就是要告诉我这些?” “我只想让你知,这九重天你争不到实位,更夺不到他心位。”银雪长笑几声,淡然消失在她视线里。 呵,九重天?她从未想过长留!无名的城池,才是轻羽该想的! 199 神咒离魂 几日应允很快告终,她回到神君殿的学苑阁,学长生术和应战技能。神君一直默默关注着她,每个小小的进步皆有神者通报。偶尔她会看到那笔直的神影,独立云端静望落烟幽湖!他那看不见的忧伤,深深感染着她。 神君恒天,你想要的,我定会还你! 她练得比谁都刻苦,想强大到足以让落烟那缕凡魂离体。自己更要活着,因为无名! 眼看百年将至,她却连一个神技都未能掌握。羽铃族人注定不可修成神者!这个上古的诅咒,她无法破!终于明白,为何师父只教她入梦诀。师父怕早知,她终生无法如神般呼风唤雨,与妖魔决战。 难道她真的只能是弱者?若失去神族的保护,便只能像凡人落烟那样,沉于湖底?仰望长空的独思的日子越来越多,她无法释怀心里的苦楚。连先君长玄都无法改变的神咒,高立云端的神君恒天,又能如何? 落烟那缕凡魂,从她还是胎儿时,便以同源之血同皿供养千年,深入她骨肉脊髓。要如何分离? 若修炼成神者,凡魂会自动散尽,**得以长生!然,这不是神君恒天要的结果。成不成神,于他无关紧要,他要的不过是她强大到足以剥离那缕魂。天池粉榻上,那个沉睡千年的冰冷躯体,还在等! 神君恒天和凡人落烟,他们本该携手共赏天地明月! 思绪成画,迷糊中她似乎看到一幅幻美的画面: 天空飘落粉色羽铃,九天流光和着精灵们飞舞的亮影……恒天带着神秘的微笑,托起落烟的下颚,吻过那张柔软的唇,吻出千年前情人的味道! “这叫九天流光……若是在夜间,这九天流光会更精彩。”他浅笑着。 轻咬她的唇瓣,敏感地触动她的知觉。这吻,仿若存留千年。 “轻羽……”他沙哑地声音在耳边响起! 轻羽?! 她猛然跳起!又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残梦!为何梦里恒天呼唤的是轻羽? 突然“砰”地一声,房门被重重撞开,南北神长老出现在她眼前!这学苑阁修神者寝居一般不容相扰,他们这来势早已超出“一般”情况。 她静心望着他们!心底有种预感,该来的总是无法逃离!若她一生都无法强大,神君能等,他们不会等。又或者,神君亦不能等,碍于面子不敢主领,暗里遣他们把该做的做了,也极有可能。 “随我们去趟天池。”南神长老低声道。 何须再问?神君恒天说过,若未得他应允,无神敢入天池!如今他们明目张胆要带她去神族的禁地,一切怕早已安排妥当。既是如此,又何须多问?她跟着他们来带天池! 那里景色依然,冰穴亦无变化。那粉裙女子安睡冰凌床榻,美丽动人。 “可知她是谁?”北神长老忽然问。 她点点头! “既然知道,我们也不必多说。” 南神长老长袖挥动,一道强光突如其来,托起她娇弱身躯逼入冰墙。 她的世界在瞬间冻结!肢体深陷冰凌,根本无法动弹。但每个细胞每条神经感觉不是冷,而是如火般燃烧。痛,从灵魂深处蔓延。 南北神长老同时超控灵力之光,逼入她凡身。在神的召唤下,体内八魂六魄开始躁动不安,疯狂涌动着。耳边似听到魂魄的嘶喊打抖,痛觉被挑到极点。额筋爆裂,汗滴成流,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似被刀刀割离,片片带血,身心俱裂! 魂与魄,他们千年交结,如何分离? 身落幻境,眼前似出现八魂及六魄,如藤蔓般纠结盘旋上升。而神的灵力只护其中一缕,唯它渐渐强大,其余如被吸**血般慢慢枯萎。无惧火焚之苦,亦不怕万刃割体之痛,只是未见神君之前,她不能死去! 心有一愿,千千结!必解! “时机未熟,不可强取!”忽听文爷爷一声大吼,迷糊视线里似有个影闪至冰凌前。 “不试怎知时机不熟?她若终生不能变强,神君能等,我们可不能!”北神长老立刻应答。 “神君可有应允?” “哈哈,只要落烟复活,不应允也会应允!”南神长老附和着。 “爷爷……我没事……只要他快乐!”她努力撑开半只眼,断断续续道。 文爷爷模糊的影似乎转头望她一眼,耳边传来苍老之音: “轻羽!坚持住!无名之城神封松动,神君暂离天界,很快会回来。” “只要神君答应给无名……自由……”最后那两个字已耗尽气力,她眼皮又重重垂落,再也无法睁开。文爷爷会懂她的遗愿,会把这句话传达给神君。 她何尝不想活?可这身体终究不由她所愿,怕无法等到神君出现。 “傻孩子。”似听到文爷爷带着哭腔的回应,她想说些安慰的话,可惜再无力张口。其实,她不觉得自己傻,只要无名自由,只要神君能与落烟相守。 心愿已了,她死而无憾…… “轻羽,必须活!” 耳边突然传来神君恒天的低沉神音!似划过天际直入心脏,沉稳有力。 是道神令?还是神命? 她居然重获气力,睁开双眼!神君银袍高躯已站立在她跟前,青丝拂面,凝视着她的双眼黝黑透亮,深不见底,似他心深处,她永远无法猜透! “未经本君许可,轻羽怎可死去?!你,必须活!” 声震神穴,六面冰墙跟着“咔嚓咔嚓”裂开无数道深痕。南北神长老早收起灵力之光,低头沉默不敢应答。文爷爷虽不插话语,脸上禁不住闪过一丝欣慰笑容。 “恒天----” 她想告诉他,这是自己心愿,只要他快乐!却不料这最后张口,血如决堤洪流般涌出。其实五腹六脏早积血成河,只是她一直强忍着。 触动他愁眉的,可是轻羽这副凄惨容颜?他那银光闪闪的指尖如此玄幻,带着神的不舍和怜惜,滑过她苍白的脸颊,最后停留在那颗几乎停止跳动的凡心间。 生,是施舍;死,亦为解脱! 生死存留间,她昏睡在他那和着淡淡浅香的臂弯里。 八魂六魄归位,元气复原,那已是数月后的事。 身着层层白丝长裙的她,优雅地站在神君寝殿的后花园,遥望着远处的仙鹤湖。晚风低吟,鹤鸣起舞!九天祥和,人间该是安逸无忧。 “神君爱的,不过是我身上这缕魂。”她淡淡道。 “你如何得知我们的故事?”身后的神君恒天轻问。那身银袍染着黄昏的彩光,君威早深入她心,不容忽视。 此时的他们,长影和着天界的霞光,何尝不是一幅幻景?美感天泣! “在仙羽山,我以同源之血感千年之情。八珠合唤古夔,求天帝重造她凡身!此情此意天地可鉴,岂可忘?”说时,心莫名跟着抽痛。 分明是轻羽,骨里根里刻的该是无名,可为何总有一声音来自天宇之外,不停的呼唤着“恒天”! “轻羽亦不是普通凡人,她必须活!”他答得坚决,不带丝毫情感。 “若我万年都无法强壮到……” “那就等万年!”他打断她话语。 “神君,可感知未来?”她忽然回望他一眼。 “未来?那要开启命运之轮。不过,即便是神君,也不许随意探知苍生的过去和未来!”他严肃应答。 “恒天,你看这天,有何异样?”她未意识到,此时轻唤的是“恒天”。 “嗯?”略微惊讶,他似乎不习惯被她直呼本名。 “恒天,我没有百年可等,因为我想苏醒。” “苏醒?何为苏醒?”语调略微诧异,他不甚理解。 “这里是轻羽。”她指着自己心口,而后拍拍脑袋,黯然道,“可这里,常常有个奇异的声音,甚至出现幻影。” “你看到什么?”他问得有些急促。 “无名之城的封界很快破损。”她坦然。 他忽然沉默! “恒天,答应我,不要下神令,屠杀城池。”转身轻握他的手,她在请求。 “怎会?要杀千年前就杀了,何需困守于城池?”随她握住双手,他不做回避。 “恒天,我必须回无名之城,找到无名!天地间,只有他能入神梦!我想从这天地恒梦中苏醒!”凝望着那双深邃的眼眸,她一如从前。 或者,他们未曾有过从前,有的是未来? “笑话!这九重天最为安全!你哪里也不能去。”他脸上露出一抹不悦。 高贵之上的神族,怎可与妖魔的城池相提并论?妖魔能入神梦?对当时的神君恒天来说就是天方夜谭! 轻羽的梦太苦,她想醒来!却无法让当时的恒天明白!那以后,她夜夜听到无名的呼唤,似来自浩渺天宇! 那夜她实在无法入眠,心神总是不定,独坐学苑阁小居出神!很多事等着她去做,身体却寸步难移。似意料之中,文爷爷突然来访。 “文爷爷,发生何事?”她急步上前询问。 “羽儿,爷爷有事要拜托,你想清楚后再答应。”文爷爷顺手把门关紧,而后在桌边坐下。 她努力静心聆听。 200 回城缘续 “其实百年期限是你师父给神族的承诺,藏在当年带回的万灵剑里。那时妖魔城池已濒临损毁,你师父以元神固守,却只承诺百年。百年后,城池必破,妖魔必出。” 难怪当年文爷爷如此肯定,无论她是否成神,百年后定可见到无名。 “如何才能找到师父?” “你师父神化形体于无形,其实和羽化差不多,即是神的死亡。”文爷爷伤感道。 “是不是师父再也回不来?” 突觉身体空无一物,似乎连心都跟着消失!记得身在无名之城时,就算她凡人之力无法感应师父,但若师父还存在,她的几次生死,师父不可能不出手相救?然每次都是无名施的恩情,不见师父半个踪影。 可此时的她,不得不忍住哭泣的冲动,继续聆听。 “据说这万年来只有先神君羽化过,谁也不知羽化之后会如何?但无彦气息尚存,不必过度担忧。”文爷爷这几句不过是安慰她的难过。 尚存却无法找到,无法触摸和交谈,和死亡消失有何区别??? “失去无彦,若没有新的战神,神族将来怕无力与妖魔抗衡。无名是战神的后裔,若修行个万年,也可再造个战神。故四大神长老有意护无名,但恒天态度不明。” 文爷爷犹豫片刻,接着道,“其实长老们如此器重无名,也是想有个强者牵制神君!自从无彦消失后,这天地唯神君恒天独尊。那次南北长老欲强取落烟之魂,若不是神君遏止……他们怕记恨在心!” “若城破,神君要如何对待无名?”她急切追问。 “目前不知。但这些年里,四大长老常潜入无名之城,劝无名接受神赐,成神者,共同对付妖魔。可这无名坚决拒不接受神赐。若城破,不知神族要如何对待那百万妖魔?若他被当妖魔受神追杀,这要爷爷如何与无彦交代? ” “爷爷可见过无名?” “随北神长老偷去过一次。无名不买我们的账。”文爷爷摇头,“无名身上潜力深不可测。神族万万不可与他为敌!” 原来这些年,神族对无名的关注超过她想象。 “无名为何不愿意成神?他天生就是神的后裔。”她不解。 文爷爷望她一眼,似欲言又止。 “他是……为了我?”她忽然醒悟。 与神相恋是禁忌。羽姬所受的罪,无名最清楚不过。他又怎可能让她去受神的诅咒??? “文爷爷,帮我回无名之城!我不能让他和神族为敌!”她紧抓文爷爷的手。 “现在是不帮也得帮了。” 文爷爷反抓住她手臂,推入高空,紧接着源源不断的灵力输入她体内,穿透骨髓。爷爷灵力沉厚温馨,她毫无不适。耳边不停回响着爷爷的话语: “几近百年,不枉九重天一行。神君恒天助你修得坚实仙根,虽还是凡人之躯,却足以承爷爷这几道万年神力。爷爷不擅长弄刀弄枪,但可助你回城,神族和无名就靠你……” 眼前突现百朵羽铃神花,朵朵绽放在爷爷手心,如此美丽…… 爷爷,是在教我种花?她愕然。 “走!”随着一声急呼,文爷爷拉着她跃出学苑阁,落至早守候在外待命的仙鹤。“扑哧扑哧”随着鹤翼高展,顷刻间便身入云层。 “我们是去无名之城?”她的心已开始狂跳不已。 文爷爷点点头。 “可神君?” “在和四大神长老商量如何控制无名之城。你师父的结界封的可是百万妖魔。他们要头疼一段日子,怕是顾不上我们。” “文爷爷你不也是长老之一?”她诧异地看着他。 “自从先君长玄受君位于恒天后,爷爷便不再参与商讨神族战事。当年你师父无彦是人神共敬,成君王乃众神所愿。无彦是神族的主脉,天地无敌。若让无彦再做神君,这天地间便唯他独权,毫无约束之力。于是长老们想到恒天。恒天善战,却以长生术为主。长生术是神族的根基。大凡修神者,必修长生,如此才有命途修正果。” “当时妖魔横行,众神心向无彦,连先君长玄都要让无彦几分。让无彦犯错亦是无奈之举……若不是妖魔催生的羽姬……当时五神长老,包括我,皆为羽姬而怒,支持恒天为新君。如今回想起来,当时无彦定是绝望至极,连解释都不屑……唉,万年古事,不提也罢。” “长玄怕是憎恨师父策划那场妖魔入侵神君殿,逼他不得不沉湖羽铃族!才借羽姬之事,欲摧毁罚入凡间的师父!却不料师父的日月辰梦……”自顾诉说,晃眼看到文爷爷惊呆的眼神,她立刻回过神情,止住话语! 当时的轻羽不该知神族易位的细节,她又是从何而知? “羽儿,这些话万万不能胡说!”文爷爷厉声警告。 她知意点头。 “到了!”文爷爷叫道。 不知不觉他们已入神族的天池!果然她猜得没错,冰洞穴里的神池是通往无名之城的神通道。 “去吧!带出无名,天地无疆任凭翱翔!我会带小念----” 此时她已扑向神池,毫无“小念”为何事的概念,心里只顾着回城!穿过万道冲天银光,她“扑通!”一声潜入深池。这一次池水不再滚烫,而是温暖无比。定是文爷爷那万年神道,让此时的她和神族的长老毫无区别。 身体不停下沉,每一步一寸,她心跳跟着加快一拍…… 百年之约,这一刻的期待和下一刻的相见,会是怎样的篇章? …… “无----名----!我终于回来了!” 破水而出,重新见到城池蔚蓝天宇时,她兴奋大喊!清亮之音回旋在断天谷上空,久久不散!以神祖的姿态,她点水跃上枯枝头,几个回落已跃出深谷,飘入妖魔域。 神池一跃,伤她入骨!天池十年,她不得再入神池禁地半步,无法观望无名之城。不过城池里的一切她记忆犹新,甚至记得如何走出妖魔域。而那十年之后,待她重新回至学苑阁时,已获赐高级神者玄衣。此时自然是仙姿飘然,不沾凡间半点尘土和雨露。 跃至断天谷顶,入眼是一片古林,老根缠盘,苍翠遮天。她抬头望过天际,心念着:爷爷,保佑我!而后闪入古林,急驰在草丛粗林间。忽见丛林深处暗影流动,妖魔气息浓重!她立刻神变成片树叶,倒挂枝头间。接着林间小道闪出一女孩身影,体型娇小,面容靓丽,不过八、九岁,一头红发紧束脑后,不戴任何装饰,依然惹眼。 她心诧异,以此时她的灵力,居然感应不出女孩为人,妖,或者魔? “妖女!站住!” 丛林里传出一声呵斥,接着风过草动,四面八方涌出无数妖魔,把女孩团团围住。 “呵!”女孩冷静环视一周,嘴角露出轻蔑一笑。 “上宇夫人说,你只要交出解药,我们不会为难。”妖魔群里又传来一声怒语。 上宇?难道是上宇桓?倒挂枝头的她暗想。记得最后那场魔界交易,无名以上宇桓交换魔五手中的段程程!上宇桓乃妖族,活过百年不是奇事。 “这丹红解药,我借用几粒又何妨?”女孩目光斜视发声处,神色沉冷,似在暗找缺口逃生。此时老练模样,委实不像八、九年岁! 丹红解药又勾起她旧忆,魔五善于炼制丹红毒物,而上善掌控解药。难道百年后,魔五已能掌控毒物和解药?上善不就少颗可控的棋子? “那就不要怪我们!” 声落同时,四周妖魔呼喊着蜂拥扑来。少女脸色剧变,硬着头皮往一侧猛冲。手脚齐动,招式怪异。只见她游闪在妖魔间,左手只顾抓扯妖魔躯体,右手横劈而下,狠、猛、准!虽手无寸铁,砍杀力却不输利刃。妖魔躯体“咔咔”断裂!而她脚步移动快如风影,这些小妖魔半点碰不到她衣裙。 藏树枝上的轻羽看着奇异,总觉这招式像是----砍骨炖肉做菜? 突听“啪”地一声,女孩似被重物击中,飞出几丈,重重跌落在地。她一个反跳离地,“呼”地消失在丛林,空中传来朗朗笑声:“谢了!” “断天依!你耍老子!”后面魔声大怒。 断天依?! 魔五偷留于世的妖魔催生物?段程程一心呵护的掌心女子?如今已这般大!她立刻神意控身,化为急风紧随女孩。越过古林,眼前忽然出现无数楼阁,相牵相连形成府邸。她自是不会忘记此地----上善府!只是不知百年之后,若冰可还存活? 最后无名和若冰的那场决战,不是妖魔之战,而是妖魔和神的对决!若冰早该死在上善娶她为妾那日,却阴差阳错被她带活! 跟着断天依,她来到熟悉的伙房,猛然想起二八!魔域最后那场交易,无名的五环杀手带着她和重伤的段程程,还有婢女苍月,来至素苫的木屋寻医。记得那时的段程程提到过“二八”!果然,断天依对上善府伙房熟门熟路,顺利溜入后院二八住屋。 她跟着跨入木屋,眼前所见让她惊愕不已。几十个五、六岁小孩平躺屋里,全身发黑,似中毒不浅。 201 乱世寻情 她立刻现身,急着道:“我是……你,你姐姐段程程的朋友。”记得当时段程程只自认作“姐姐”。 “段程程?”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嗯?二八!我是二八的朋友。”她急忙改口。心里纳闷:难道段程程未得机会回来寻找断天依?她一直跟随二八长大? 显然断天依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双眼极度警惕地盯着她。 “先救这些孩子。他们中的是丹红之毒。”她提醒道。 断天依立刻蹲下,给他们一一服食偷来的解药。她倒过一杯水给孩子们润喉,同时暗地施法让他们安静入睡,不再感知痛苦。 “姐姐,是神?”断天依转头望向她,并不显惊讶。 她倒是吃惊不小,神息居然逃不过断天依的眼,而她却说不上断天依的归属?魔五催生的,是什么? “吱呀”一声,门再次被推开,一高大身影闪入。 “二八大叔!”断天依先叫道。 “嗯!”二八点头应着,视线却未离开过轻羽的脸,似乎在回忆某些往事。 “我,轻羽。”她浅笑道,“段程程的朋友,百年前曾这里做婢女……” “无,无名的……” 见她点头,二八激动地冲到她身前,握住她的手,几欲泪流。见此情景,断天依脸上警惕神情才缓和下来。 “二八大叔,我去隔壁看看。”说着,娇小身影飘离小屋,故意留下空间给他们叙旧。 “很懂事的孩子。”二八笑道。 她点着头,回以一笑。观摩懂心,将来怕是魔界催生的又一个奇迹。 二八示意她到桌边坐下,倒上一杯清水后,才慢慢道来:“百年前,在素苫幽林,无名与若冰一战惊动整个城池。据说当时无名未用噬魂,若冰死在自己的紫剑之下。无名亲自送若冰尸骨回上善府,当时我正好在场…… 若冰的死,对上善绝对是打击!望着二八的眼,她似乎回到当时,如入梦般,无名高大的身影渐渐清晰。 “本王,还她心愿。”无名双臂猛推,魔光紧托着若冰的身躯,如紫蝴蝶般飞落上善怀里。 抱着那具早已冰凉的娇躯,他怔怔望着她紧闭的容颜,冷笑连连。 “她真心想过嫁你。如果那日,是你步入花烛夜,她今生今世便归属于你!想不到仇恨居然让你魔心无底!让大祭司潜入!轻羽不过凡人,亦不值你如此凶残对待!” “哈哈!我更想不到,为了一个凡人,你居然连她都不惜舍弃。”上善略微颤抖的手指拂过她脸颊,心痛道。 “彼此彼此!人,我带回给你,咱们交易了结!”拂袖间,无名已消失在府邸。 空中回旋上善怒吼:“即便你送她出城池,将来也会有那么一天!” “等你有本事杀我,再说!” …… “你是那日给无名送出城的,对吧?”二八忽然提高嗓音问,唤醒她迷糊的梦境。 “嗯。”她点头道,“无名和若冰最后一战,我在场,却未能看到最后结局。” 记得那时的若冰并不是妖族的若冰,而是带着神的力量。而她被迫离城的无奈和心痛,岂能忘记? “其实那日,无名是赌着最后一口气把若冰送回上善府。后来是五环杀手中的三环,在古林里找到昏迷不醒的无名,直接送入断天谷,一泡便是五十年!” 五十年?原来无名伤得如此重。她耳边再次响起无名当年的话语:“到我无法保护你时,自然会放你走。”热泪暗涌,心底丝般扯痛。他的五十年又如何熬过? “这五十年间,若不是三祭司从中调解,城池怕早被掀翻。” 原来是那个他一直憎恨的母亲----羽姬,替他守住这片领土。 “后来呢?” “无名出谷时,虽有王位,实力却大不如前。原手下诸多叛逆,跟从上善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大祭司偏向上善,城池凡人百姓更是遭受摧残。后五十年虽有收敛,但王和妖魔间的争斗不断。凡人及弱小妖魔心底苦楚也只能忍受,连逃离的城门都无法找到。 神族早封锁城门,当年若不是无名破神封印,连她也出不去。 “段程程后来如何?” “她来见过我一次,说是决定守护无名于断天谷,拜托我好好善待断天依。” 原来段程程最后的凡生时命,是和无名一起共度。与其说是她守护无名,不如说是无名保护着她。在无名身边,谁敢靠近?而断天依那招式该是传承二八,切割砍,和厨房手艺不无关系。 “断天依可知……?” “天地集怨灵偷修炼成型的妖魔多了去,断天依不过其中一个小妖魔!无名不关注,自然不会招惹是非。”说时二八眼透警示。 她顿时领悟,断天依如何来到这个世界,该成为秘密。当年她倍受瞩目,固然是受王之恩宠,遭万众嫉妒。若真是一凡人小婢女,何来那些折腾? 承王之欢,必忍其痛。 忽闻“轰隆”几声巨响,屋外雷雨交加,倾盆而下。她从未见过如此倒天似的猖狂风雨,望着窗外一时出神。 “莫要奇怪,这几年日日如此,雷雨交加数月不断。即使停歇,天也是浓黑不见蓝。这天道即将崩溃,城池大乱,丹红之毒泛滥。” “破城和丹红之毒有何联系?”她诧异地问。 “上善就要这城池人心惶惶!中毒的大多为凡人,为求生,他们不断涌向妖魔域求解药。城中百万凡人,该是神族想守护的。”二八解释道。 “你是说,妖魔想用人族牵制神族?” “正是。他们每月发放少量解药,保持不死即可。可这些孩童如何抵制?我们实在看不过眼,就想着偷些解药,能救一个算一个。” “无名呢?”她记得是无名一直在保护这些凡人。 “王的石宫和祭司殿死寂多年,无人知晓里面到底发生何事。神祭祀也已停止,格斗亦销声匿迹。除了必要的食物和衣料输送,其他时候基本封锁。无人进出,更不见妖魔。整个王的城堡连接祭司殿,皆守卫森严,不知是防趁机作乱的妖魔还是……” “神族?!” “你看着天,故作迷雾!百万神兵神将怕是早已坚守在天空之上。然百万妖魔翘首等待新生,不知能否等到!”二八轻叹一声。 “我必须见到无名!” 那时的轻羽,一心要规劝无名!她不能看着他成为神族的敌人! “如今王的宫殿防妖魔亦防神族,你万万不可硬闯!”二八若有所思,接着道,“你可暂时留此地,让我想个稳妥的法子。” 她点头谢过二八。如今城池步步为营,无名断然不知她得神族厚爱,活过百年。照常人算法,她早该作古轮回。未见到无名之前,她绝不可因心急而乱大事。 两日后,断天依拿着一套贫民凡人衣裙到她跟前,轻声道:“姐姐换身衣服,等下和我们去见一个人。” 她立刻更换衣裙,虽为土布碎花,穿着也还算舒软,自己的神族玄衣随后用藏物术收藏妥当。接着,她跟随二八和断天依急速传过妖魔域的古林,来到王城小镇。此时天色尚早,小镇略显冷清。步过几条街道,他们在一大府邸前停下。 “这里是楚府,家族做布匹生意。几百年来,宫里和祭司殿的布匹都是楚家提供。他们每年都要去祭司殿领取详单。和权贵做生意,半点错都出不得。”二八小声道。 “过两日就是他们进祭司殿送布匹的日子,需要不少人手。”断天依接过话题。 记得祭司殿和王的宫殿临近,如能混入祭司殿便意味着离王的宫殿不远。她望着他们,眼里似在问:要如何混入? “姐姐放心,关系已经疏通。等下有丫头出来,姐姐跟着去便是。” 断天依话语为歇,随着大木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个细缝,一紫裙丫头探出半身,朝他们挥手。 “自己见机行事。”二八细声交待。 她朝他们点点头,迫不及待跑到丫头跟前,挤着门缝步入楚府。看来这家族生意做得不错,单是这玉石路白木雕墙和院落供观赏的奇异花木,已价值不菲,更不用说那重叠的楼阁。时辰算早,仆人们已来来往往,或清扫院落,或修枝理花圃,或端茶送水……看他们服饰艳丽,这吃穿用度也是一大笔开销。 “姑娘倒是生的丽质,可惜乱世不怜,红颜空度!姑娘节哀。” 紫衣丫头说得她一愣一愣,心想这二八定是哭诉一番才博得同情可怜,于是急忙点头“嗯嗯!”应答。 “楚府对下人不错,特别是楚凡公子。姑娘有幸,此次可是楚公子带队送布匹。” 她又支吾着点头。 “姑娘可有名字?” “嗯?小羽。”她随口应答。 “小羽姑娘,前面就是布匹制衣室。” 说着,紫衣指指前面一排牌坊似的制衣间。只见花色各异的布匹漂染在空中,无数丫环正忙着收卷布匹,准备运送出门。 202 百年重遇 忽听院落传来哭叫呼喊声不断,更不乏打斗之声。紧接着一个家丁冲到染坊,浑身是血,惊恐大喊:“妖魔入府,快逃!” 如平静湖水投入巨石,染坊顿时炸开天。所有丫头家丁工人纷纷落荒而逃。轻羽转望身侧,紫衣丫头早已不知去向。果真应验那句古话:大难临头各自飞。毕竟凡人,对死亡的恐惧与生俱来,何错之有? 她正欲出染坊探个究竟,神的特异让她听到遥远处一魔怪低语:“魔二应该没错,她就该在这附近?!”另一粗嗓音接答:“那边找找。”断天谷是神的通道怕早被知晓。这魔二守谷,怎会感知不到谷底变动? 偷跃上房梁,她心跟着震抖,只见妖魔黑压一片涌入楚府,见人就砍!高贵典雅的府邸已是一片血腥和恐慌,能逃的早逃,逃不过的也只能认命。之前他们迟迟不动,怕是未摸清来者底细,不敢轻举。如今大张旗鼓,该是感知她不过一小神。即便小神,也要有神的模样。 她愤然冲入高空,俯视群魔,冷颜嚷着:“你们是在找我?!” 语音未落,只见二八和断天依冲出群魔。 “朝南走!”二八拉过断天依,猛推入高空,接着冲入群魔,以掌代刃,“唰唰唰”疯狂砍杀。那拿、砍气势,劲道不可阻挡,速度更是眨眼催倒一片。吓傻无数妖魔。 大大烤鸭?她接住断天依的同时,脑里忽然冒出一个瘦骨厨师砍烤鸭的画面。 “南!”断天依在她耳边提醒道。 “嗯!”看二八根本不费力自保,她运用灵力,带着断天依迅速离开楚府。 上千妖魔似烫熟去毛的鸭群,给禁锢在原地,等待屠杀。无一能移步追逐她们。这才是魔五的徒弟实力,以一对千,不留出逃的缝隙。 “为何往南?”记得王的宫殿在城中靠北,她们往南是背离而驰。 “刚打探到,无名不在深宫,此刻留居南方。” 小船?忽然想起那次出宫南游,无名曾带她船游幻境中的山水。心底猛提灵气,加快脚步。 “百年不见,果然得神厚爱!” 随着一声怒吼,眼前一道黑墙破土而起,迅猛涨至百丈,延伸万里,完全挡住去路。墙之顶端跃出一黑袍高影,半斜眼轻视地望着她们。 “上善!” 她记得这副面孔,耳边回旋起文爷爷的话:“文爷爷的神技能对待小妖魔绰绰有余,但遇魔头,万万不可硬对。”她立刻闪到断天依身前,警惕地望着上善,同时寻找机会----逃! “百年前,他捧着若冰的尸骨到我面前。我日日想着总有那么一刻,我也会捧着你的尸骨在他面前狂笑!”上善面部一块肌肉猛地抽搐几下,似恨之入骨。 “你,你们是兄弟。”她汗然。 “那又如何?!”伴着最后那声冷笑,空旋飓风,万尘石土如弹粒般袭击她们。承子弹之速,杀伤力决然不小。 她不敢大意,双掌聚合,唤出灵力成神护界。文爷爷招式上不占上风,这灵力却足够强大,飞入结界里的尘石顷刻间碎成粉末。 巨魔之一的上善早看出端倪,不声不响跃出百步外。高墙突然倒塌,尘石碎土瞬间聚合成上千猛兽怪物,怒吼着扑向她们。魔的幻术如真不假,她神的结界撑得勉强。几头猛兽已开始破界,侵入半身,血盆大口不停嘶吼,锋利前爪几欲撕破她们肌肤。 此时背对着她的断天依手起掌落,已劈死几头。她心急不知所措,也只能硬着手脚并用,誓死抵抗。这肉搏她定是要处于下风。她仰望长天,忽然抓起断天依,欲冲入云霄。不料一头猛兽最后时刻冲破神的结界,狠狠咬住她右脚。 神的灵力庇护虽不易咬断,利齿刺入肌肤疼痛也丝毫不少。她冷汗连连,抓着断天依的手臂不由自主的轻抖。断天依立刻俯身,双手掰开猛兽大嘴,居然给活生生撕成两半。 她看得心惊肉跳。魔五催生的,到底为何物?不容多想,越来越多的猛兽冲破她的护界。而断天依只凭双手,根本招架不住。她急得四处观望,寻找生机。远处忽然闪现三个光点,凝神定眼,感知是三个粉裙少女,非人类,接着空中传来阵阵香味。 “茴焚香!”她暗叫。 难道她们是五环杀手中存活下来的三环?百年前逃生的画面重现脑海。当时环金和环慕为救她们,死于若冰手里。如今回忆,当时的心痛依然存留。剩下的环吙,环涚,和环荼最后该是和无名一道,经受这百年考验! “不知又是哪位大神来访?” “无论是谁,王都不会见!” “那个上善要如何对付?” “呵呵,他和王的契约可不是白签的。三祭司可不好惹!” …… 若不是她聚集神灵力倾耳细听,如此遥远的距离话语断然无法入耳。无名的茴焚香可驱赶妖魔,这点她深知。只是,这魔幻影的里妖魔……随着香气浓郁,脚底的妖魔猛兽如退潮洪水般,慢慢侵入地底,她不再多虑。 “上善,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只听其中一位高喊。 “哈哈哈!总有那么一日!”几声狂笑之后,不再出声,看似上善已经走远。 转瞬间,三位女子已飘至她和断天依身前,面带惊讶。 “这,这位……” “环吙,我是轻羽。”她认出开声的女子,兴奋叫道。 “轻羽,那个凡人?!”另一女子接口。 她望着女子,拼命点头,不停道:“环涚,环荼,我要见无名。” 她们比她还激动万分,环吙拉着她便飞驰离去,只留下一句:“我带她去见王,你们好生照顾那女孩。”显然指的是断天依。 “王和上善的契约是……”她轻声问。 心底早是情思翻滚,表面依然要镇定,而这个问题与无名有关,她好奇难忍。 “南北各不侵犯,违者死!” 原来是份生死契约! “这南北不过指这城池。轻羽姑娘怕是早感觉到,神封印破裂不过这几日的事,城池不复,何来南北之界?到时还不是王的天下。” “他,可好?”她小心问。 “嗯。不如从前。不过,要是有姑娘……”环吙忽然打住话语,暗示她看前方。 原来此时,她们已来到一河岸。山水依旧迷人,碧水悠长,流向无尽天边。这天本就无边,一切皆为神的巧夺天工。 不一会,似受到环吙的召唤,一条巨木船隐现天际,以乘风破浪之势驶向她们。她几乎听到自己心跳,那么急切! 百年相约,见面的第一句话,她要如何启齿? 木船修得极其豪华。千年红木打造,以龙头为首,雕功深厚。远望如游龙戏水,近至眼前,反而高不见顶。若不是见环吙静心等待甲板下落,她怕是早运灵气飞上船身。 “姑娘莫要急,今日王有急事,要晚些时候才能回船。”环吙浅笑道。 “哦。”她低头应答,感知自己失态。 上至甲板又是一派繁景。似整个宫殿搬至水上,雕栏曲桥不说,繁花绿树亦不少,角落点缀至美。百间厢房相连,门庭走道,皆为上乘雕花之作。无数婢女侍卫,虽不多言,却增添不少热闹气氛,使得整个大船不觉空旷,处处充满人气的温暖。 于她而已,这些婢女侍卫皆为新面孔。百年已过,当初随她一起宫里度日的那些怕早作古轮回。 “姑娘随我来。”说着,环吙步入船舱底。她紧随其后。 原来船舱底部是个温池,艳红的玫瑰花瓣沉浮,水气腾腾。她几欲跳入池水里好好享受一番。 环吙十分善解其意,浅笑道:“我带姑娘来此地,自是要姑娘一番洗漱。”同时上下看着她土布花裙。 “呵呵。”她忽然领悟,连环吙都嫌弃她这身装扮,又怎会让她出现在王跟前? 也罢,她丝毫不客气,退去衣物,急不可待步入温池,享受沐浴之乐。待她一身清亮,以神族玄衣飘然出现在环吙眼前时,心知那藏不住的神韵震撼着这凡间妖物。 “原来姑娘早已脱胎换骨,不再是凡人……”环吙略微颤抖,一种天然对神的敬畏? “嗯?你们之前不知?”她有些诧异。 “我们哪里有那本事感应神的气息。之前只是猜测,敢闯此地的,除了那几个神之外,不会有其他。” 她也不便解释,只急着问:“王,何时回来?” “姑……不,神者,暂且客房小居。待王回来,定会相告。” 既来之,便为客。等了百年,也不急于这刻,她放松心情,随环吙来至一别致小居。热茶早已沏好,香炉也已点燃。温馨暖心,那是她当时唯一的感觉,似乎已忘记身在妖魔之城,忘记一路的血雨腥风。 环吙留她独酌,酝酿情绪。许是几日劳累和过度思念,她合衣躺在床上,竟然缓缓入睡。心,一直充满暖意,充满期待,充满…… 待她醒来,忽然看到一熟悉身影,趴在床边甜美入梦。不曾触碰她的一个指头,怕是不忍打扰她沉睡。而那身影早已烙印在她心----是无名。百年不变,神情依然如此安然,入睡时如个孩子般可爱。长长的睫毛覆盖着上翘的眼线。唇角含笑,高傲不屑。 203 真爱如初 她抬起手欲抚摸那头垂肩长发,却久久不忍扰他美梦,不如就这样静静相望他的可人睡姿。 无名,今夜你可会梦到我?可会在梦中看我一眼? 或者,我就这样叫醒你,你可会怨我迟了百年? 你可知,此刻我真希望你能醒来,再和我说句:“睡吧。” 我便沉沉睡去,无需多虑。 你会织个美丽幻境----你希望我们如何相遇,我都随你。 “上宇 ?? 无名”用心轻唤他的名字,眼睛开始模糊。 百年来,你又是如何度日? 她手心禁不住靠近他额间,欲入梦境,感知他的百年。忽觉一股温暖气息反流入手心,牵引着她走向他记忆的深处,那是梦的源泉…… 羽铃花---- 她眼前出现一片神族之花,满满的摇曳在整个天宇。 洁白花语,淡蓝天际,她走入一个银光璀璨的世界。 暖风入心,花瓣如天使的羽, 漫天轻舞。 一阵阵银铃声在耳边响起,拂过她铭感的耳际,像极他的吻,似吻过一个世纪…… 那魁梧伟岸的身影,遥立在花羽下,微笑着,静静地注视着她。 “为何要回来?” 声音和着轻轻的铃声,真真切切地抚过她的耳畔。 “我,可曾离开过?”她微笑着反问。 他张开臂膀,柔软的袖服随风起舞,几缕细发飘散入空。 她奔向他的怀抱。 在他紧紧拥住她时,她早已融化在他深情地吻里…… 如果,你是那个被诅咒的神,我愿用我的一生为你解开这咒语。 他温暖的唇,拂过她唇角,她的眼,舔干她的泪…… 这,就是入梦后她看到的全部? 难道百年来,他一直站在羽铃花下,等她…… 突然感到脸上凉湿,她哭醒在梦里。有只手轻拂过眼角,她缓慢睁开双眼。 “怎么,不喜欢我的幻境?” 他望着她,双目清亮,似透着她的影。 “喜欢。” 她扑进他怀里。吻如雨点般落下,滋润着两颗干渴的心。她回应得如此小心,怕一个不留神,他又消失。他退去她的衣裙,动作轻盈,似怕稍微用力,她会碎在手心。当肌肤相亲,心无芥蒂之时,那如火般燃烧的激情和**,占据所有思维……深藏百年的渴望,终于在这一刻得以释放。爱得痛心,更为香醇醉心! 此刻融入彼此,燃烧灵魂,尽情地享受着爱的满足! 要几生几世,这爱火才能熄灭?! …… 待她娇喘着在他怀里停歇,他轻抚散落胸前的长发,邪邪浅笑道:“嗯,你确定刚才那个----不是你凭空捏出的妖艳舞娘?” 趴在他胸前静听心跳的她,顺手拧他一把。 “啊!”他故意轻叫一声。 “你不是可反入神梦,为何不给我换个英俊情郎?”她逗趣着。 “本王,还不够么?”他托起她下颚,捉住她视线,笑道,“你可见过天底下的,妖,比我更适合……” 原来,他一直以“妖”自诩。她心跟着有些酸涩, 无名,你可知这羽铃花,是神族之花。 白如雪,轻如羽,声如花铃细语。 只有神族的长老,才能拥有能力缔造此花。 随心而生,随意而安。 梦里那千万朵璀璨的,可是你的杰作? “之前我欲入梦看你百年,为何你能反带我至羽铃花林?如今我灵力可和师父媲美,你却依然可入神梦?”躲在他怀里,她禁不住好奇追问。 百年来,她孤寂无助,想给自己织个美梦,所以在修神的同时,偷偷练造梦之术。相信此时几乎可达师父境界,为何他依然能轻而易举察觉,并反入她梦境? “这幻境的缔造之术,是羽姬首创,专门对付神的造梦之梦。如果不想在梦中给神控制,必须有能力自己醒来。羽姬花费上千年,终自创幻境之术,可顺着造梦者意愿,不知不觉把造梦者困于自身幻境。我也是百年前,才得以机会用于你神梦。谁知这一试,竟是妙不可言。”他不怀好意地笑道。 百年前他们的第三个梦,可是他在她造的春梦里醒来!羽姬的凄凉她可记得,千年欲醒在师父梦境,却次次不能如愿。待有能力时,师父却不再靠近城池。 然,羽姬你可感知,师父化身守城,怕永无归期。 想到这里,她潸然泪下,滴落无名胸前。他双手紧环她腰身,不再多语。心的感应如此强烈,又何须多问? “这百年来,他们可有为难你?”待情绪稍微稳定,她还是禁不住想知他的百年如何度日? “我是城池的王,偶尔违背他们的意愿,又能如何?我身上封着上千年妖魔之力,岂是容易对付?”他答得轻描淡写。 “师父封万年神力于你,可感知得到?”这话百年前她就想问。记得那日凄惨回城,文爷爷和她解释其中机缘。她和他身心相吸,缘于师父的神息。 “我怎会不知?!无彦用万年神气封我千年妖力。当时我用神的力量破界,送你出城,想不到同时解开神的封印。若冰虽有神护,还是略输一筹。后来大祭司想超控上善,却不料本王妖力居然可和他的魔道抗衡。如此来回百年,相持度日,亦无输赢。” “断天谷五十年,真是难为你。”她暗里抓住他的手,说不尽的疼惜。 “嗯,当时是伤得不清。不过这城池还不是上善能拿得稳的。有三祭司在,他想要这天下还不是时候。那日送你出城,只为保你性命。我若重伤,他们定不会善待于你。” “我怎会不知?!”她柔声回应。 百年前他最后那眼,绝痛和不舍,是她一生中见过最凄美的画面,是刻在心底的伤。 “是她连累你受如此重的伤!”她歉疚道,总觉得若冰是她拉入轻羽的记忆,带着神的印记。 轻羽的梦境?她隐约想起师父,想起“恒梦”之说,虽记得不全,还是忍不住问:“你可知这城的神界即将消失?” “当然知道!我正打算待这城破,便去奈何桥头等,顺便在汤里动些手脚,让你来生来世都记得我。”他做贼似地笑道,“不过如今看来,我怕要再等几个百年。” “嘿嘿,我求得神赐百年寿命。” “这城是无彦封的,你如何进来?” “给你看样东西。” 她坐起身,回忆着文爷爷最后传她的神技能----她生命里第一朵羽铃花,慢慢从心里滋长,洁白如雪,最后轻淡消失在空中。接着仿佛有细细天使之羽飘落,耳边传来一阵阵天籁之音,近了又远了……?? “这是神族之花,只有神族的使者,才有能力做出此花。”她半真半假,望着他得意道。 “为何要成神?”他略微疑惑。 她想,妖魔怕是无法修炼神的天眼,纵容无法感应她的归属。 “我不成神,又如何救你?”望着他透蓝的眼眸,她几欲再次迷倒。 “神族和异族通婚,将受尽天谴。我是他们认为的----异族。” 他跟着坐起身,揽过她腰身,在她额间印下一吻,如百年前那般,倾入永生永世的约定。 “我知道。但你的羽铃花,做得比他们的好看。”她环抱住他,享受着他的体温,而后很认真道,“无名,我们若能除去大祭司这个魔头,神族答应让你重归……” “我不稀罕所谓的神恩。能让羽姬受如此诅咒,这族----嘿嘿!”他轻蔑地笑过。 “好!我们离开城池。待你考虑清楚,再答复也不迟。” “无需多虑!等这城破,我便带你走。” 他温柔地撩开她耳边细发,咬住柔软耳垂,接着一个翻身,把她重新压在身下。 “封印破损,神族定不会放过城里妖魔。你可害怕?”脸颊早已微热,心已跟着他颤抖,不过嘴上还是不愿放弃劝说。 “要杀我,还没那么容易。”他不屑一笑,无需妖魅,已是动天。 “真决意不再考虑成神?”她坚持。 “我和无彦不一样!神的诅咒永远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拂过唇边的吻,已不容她多说。接着的巫山**,海棠花艳的良宵美景,只待他们自身细细体会。百年来,那是他们睡过最为安稳的一夜,轻松温暖,毫无挂念!转身抬手间,他就在身边,可触摸得到的思念。他指尖那久违的淡淡花香,一如往昔。?? 无名,你宁可在奈何桥头等我千百年轮回,也不愿弃我而去,我怎会不懂你的心?!然,不接受神赐,即是与整个神族为敌,我又怎可能让你如此? 她先从安逸的美梦中苏醒,轻手轻脚走下床,穿好衣裙,再次回望床上那张熟睡的面容,忍不住轻声道:“无名,对不起!” 文爷爷的**不会伤你,只要你多睡些时日,待我完成神的使命,自会带你离去。她心默念着,同时跃出厢房。此时船正穿行在夜色间,江水微波银闪,甚是浪漫。她无心多恋,翻身跃入江面,踏浪悄然离去。 一路向北,她朝王的宫殿急驰。这城池感觉与百年前大不相同。虽走的是人烟荒芜的小道,但这妖魔气息过于浓郁。偶遇一些散户人家,原形也为妖魔。凡人几乎不见踪影?可是因她有辨别妖魔的神眼,才有此错觉?又或许百年前无名之城就是此样,只是当时她不过一介凡人,无法分辨? 204 后的印记 无名,我只要你获得真正的自由! 仰望微微泛白的天际,她默念着。 当重回王城已是晌午,整个城镇热闹不已,但她感知这如水川流的人群,大多皆是形如人实为妖魔的恶灵。上万凡人呢?心里莫名恐慌。想起二八所言,丹红之毒泛滥,残喘的人族不得不入妖魔之域,寻求解药,受困妖魔手里!无名放弃城池,他们便无法逃避厄运!之前的楚府怕是最后的净地,承业务于祭司殿才拖到最后一刻,却也免不了被屠杀的命运。 师父,这难道就是你封城的原因?百年前,你怕是已感知今日一切,故而不让更多的凡人进城??? 擦身而过的妖魔们似乎也感到她的不同,偷偷盯着,有害怕,有好奇,有恐慌,更有期待……他们又期待什么? 难道期待着神族的解救,逃离那几个极恶魔头的控制?或是期待重新获得自由?底层的小妖魔们,又何尝不是受尽**和折磨? 必须解救这个城池! 她飞快穿过城镇,来到王的宫墙前。高墙依旧静立无音,遥望无际。入宫石门紧闭,墙角落叶成堆。而这方圆百里早无活迹。即便无名不在,王宫的威严依然不减。人妖魔或是其他,皆不敢靠近。即便是神,怕都胆寒几分。谁敢小觑? 如今的城池防妖魔更防神,二八如此告之。不过,心知无名不在宫殿中,她无所顾忌。王宫也罢,祭司殿也好,她身负神的使命,不容犹豫!提起灵力,她“呼”地一声,跃上宫墙,而后意识到整个宫殿屏封在浓郁的魔界里,找不到入口落脚点。 悬于万丈高空,她以神的意念,注入万年的灵力。成千上万的羽铃花在她周围盛放,开了,散了,羽花如细雨一样洒向城池。神族的花,银铃声阵阵,羽花片片,如白雪般,慢慢覆盖大地。 带着灵力的雪花,飘了一天一夜! 此时在她眼里,大地苍茫一片。无论是妖魔域里的人族,还是暗藏角落的妖魔猛兽,皆似从梦中苏醒,在天音的银铃声中,拾回心志,平和温暖地期待着新生…… 待雪厚三尺,神族的万灵之花,将洗净魔之根源。 她静心等待着。宫殿上空,雪花先是凭空蒸发,而后些许慢慢透过魔界,落入宫墙,最后越界的雪花可盖过地面。她心知这魔界之力已所剩无几。 “我道这死城怎会飘雪?原来是你阴魂不散!” 一红艳长裙身姿忽然出现在古塔顶端,高立却只能仰望。她记得这女子,魅珞----王的后!而古塔惊魂的雨夜,她更不会忘记。 “百年不见。”她露出温和的笑容。 既然带着神的使命,便要有神的宽容,她想。 “呵呵,确实是百年!你居然容颜依旧,额间这枚印记倒是配得极好。”魅珞冷笑着。 额间印记?她愣了一下。 “哈哈哈,看来你还不知,无名百年前就给你印下一枚印记,是王----后的印记。” “砰!”的一下,她心几乎跳出胸膛,似乎用尽一生气力,才稳住几欲跌落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抬手摸着额间,顿时感到有股暖息传入手心。 原来,百年前的生死之吻,是他给她的----后的印记! “王的印记只在他能保护到的范围才会被感知。如今城池百万妖魔人兽,凡是听令于王者,亦不谁动你!”魅珞苦笑几声。事到如今,她还能怎样? 离开城池时,无论如何也感知不到你的印记,可是你有意放我自由?可无论我身在何方,皆不可能再找到另一个取代你,即便遇到的是天地之君!此时,轻羽的心盛满暖意! “你可愿帮我?”她转移话题。 魅珞突然“哈哈”大笑,而后望着她,愤然大嚷:“一百年!不,是千年!破不了这城,灭不掉这魔,这天下已不是他的!百年前,为送你出城池,他几乎耗尽神赐之力。如今,他又如何胜得过那个魔头?”?? “很多事无法预料。”她平静回望道,“百年前,你对我恨之入骨;百年后,再次见我,你不也平静许多?而我也活过凡人百岁,岂是当时能预料到?其实若不是你的百般设计,我和无名又怎会有机会生死患难,真情相依?”说到这,她眼露感激之情。?? “千年的朝夕相处,却敌不过你短短的几个月。我还能握住什么?”魅珞淡然。 她无法作答。其实她和无名彼此的熟悉感,源源不断地也流过上千年,那是师父的气息,断然不是那短短数月可比。 “百年前他舍命护你出城,我就知自己再无力挽回。早知如此,我不该使计让噬魂伤你。伤你却苦他百年。”她凄凉道,“这百年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护他周全。” “有你这句话足矣。”她“嗖!”地一声,消失在她眼前。 其实就算魅珞不提,这百年来她也想通许多事。那夜噬魂伤她时,眼前曾闪过一道红光,当时以为是自己的血光。后来才知那是极媚之术,无名失去理智时,噬魂自会护主!然,以当时无名的实力,又怎会梦中失理智?无名不肯收她的魂魄,才需自己血日日祭魔剑,这些她何尝不知?不过此刻,她毫无多余时间和魅珞纠缠,她需要所有无名的支持者相助。 这是文爷爷的缓兵之计,若她能联手妖后魅珞和羽姬,与魔斗,无名最后定会站她这边。这样,无论他接不接受神赐,神族都不会太为难他,至少还可给他足够的时间考虑。四大神长老深知,若神族杀掉战神的唯一后裔,将来更无法与妖魔抗衡。只要无名不与神对抗,总会有活路。而除掉大祭司,再无谁可控制无名心中魔剑。 这才是她想给无名的真正自由! 接下来,她要见三祭司羽姬。能入王宫,要找到祭司殿的羽姬亦不是难事。靠着神的感应灵力,她轻而易举找到独坐在神祭广场高台的羽姬,此时她正遥望远方。万妖魔祭拜的师父石像依然高立。三大祭司石像亦如从前,虔诚对拜。百年前那场火祭的悲壮似乎还在眼前翻飞!如今可容上万的祭祀场显得无比空旷和冷清。 百年前她拿走万灵剑,没有剑的灵气环绕,羽姬早该感觉到异样。 带着回忆的苦楚,她飘身落至师父石像肩头,与之遥遥对视。想找个好点的开场白,毕竟是无名的娘亲。她正在沉思之际,遥见羽姬几个翻身,几乎是瞬间飞至大祭司头像顶,不带任何神情地望着她。那副冷艳,连她心底都跟着震颤。 她“铮!”的一声抽出万灵剑,转身冲向高空,狠狠一劈。随着巨大的“轰轰”声,师父的整个石像崩塌。石像头还很配合的滚到她的石像脚边。这个“媳妇”的开场白怕是天地一绝。 羽姬眼里立刻闪过红光,跟着双掌通红,带着万年妖力积成的双刀利刃,朝她急驰而来。几个旋身,她轻松躲过。发狂的敌人一般都不可怕,失心智时,又怎会记得如何置敌人于死地? “这祭祀,天地不容!师父战神无彦,划界为城时加道结界,封住神族的眼。不然,你觉得在此地活祭,上苍神灵会放过?!”她朝羽姬大声嚷道,“你在人间受五百年的苦,他让你解恨,一解就是上千年!” 羽姬如受电击,忽然愣在空中,婀娜身躯略微抖动。 她继续道:“若没有这五百年的感动,师父又怎会让你们活?十年前,不!应该是一百一十年前,师父来此地渡万年灵气入无名之躯,助他控制魔剑。而以最后余力,化神体融入整个城池,封城守城,却依然给你留道结界封神的眼。” “你说什么!!你师父----无彦他?”此时羽姬身体已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师父他,再也回不来了!”仰望长空,她再也无法抑制泪水。 师父,入城那一刻,就无法感知你的神息----这城池破,是不是你也要跟着消亡? “无彦!无彦!你给我出来!五千年!我不过就想看你一眼!为何你就是不肯见我?!” 羽姬红光破体,妖力四溢! 发泄吧!情深情痛,她怎会不懂? “告诉我,他为何不肯再见我一面?”冷不妨羽姬冲过来,掐住她脖子嚷道。 她“呀呀”几句,羽姬立刻松手,紧抓她肩头。 “师父,用他的方式,保护着你和无名。划界为城,不让你们出去,表面是囚禁妖魔,其实不就是避免神族为难你们?无名从小拜魔为师。百年多前,噬魂剑反噬,师父不以牺牲他上万年修行,让无名重新控制魔剑。师父一直在看着你们。”说到此,她几乎哽咽不成声。 神池禁地那几日,她不也分分秒秒地看着他们? “他看着……哈哈……原来他一直在看着我!他怎么可这样看着我?就算我生出魔的儿子!他也可不在乎!!”羽姬失神狂笑!这魔的儿子,该是上善。 “因为,师父对你的誓言是----你想要什么,我便随了你。”她黯然。 205 魔剑锁魂 “师父对你的誓言是----你想要什么,我便随了你。” “无彦!我想要的,你从来未曾给过我!” 羽姬狂喊着,身化成妖的红光,如闪电般从空霹雳而下,剩下石像全给劈成粉碎,包括三个祭司石像。 望着那具苦守岁月的娇躯,轻羽心痛念着:即便师父对你有万般的不舍,他也不能违背神规。因他是神族的长老,那是他对他族人的束缚。他不可能爱上妖,却承着这个禁令的神罚。 当时的轻羽,总感知师父对羽姬有份情!她记得文爷爷的话,记得梦中所见:无彦许羽姬一个孩子,一座城池!然千年后的落烟,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情景!羽姬悲戚一世,谁见天怜? “羽姬,看着我。”她冲过去,一把抱住那具几近疯狂的躯体,喊道,“百年前万灵剑已无法保护城中弱小。为不让更多凡人受罪,师父封城护城百年。如今城池必破,妖魔再次横行,定会引来神族大屠杀。师父断然不希望看到你和无名死在即将来临的屠杀里!” “可是----”羽姬似乎清醒几分。 “我必须杀大祭司,带无名离开。”她说得斩钉截铁。 “哈哈哈!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突然一恶狠狠之声“轰轰”想过天际。 她猛推开羽姬,大声道:“羽姬,拿稳师父的剑!” 万灵剑随之抛入羽姬手中,她同时越入高空,躲过随着恶魔之声划过的劲风。不远处那黑袍身影似略微惊讶,空洞的眼扫视一圈。 “原来是你。”他仰天笑道,眼珠开始溢出绿光。 她想,大祭司这魔头好色之时,便是此模样!不为无名,也要为菱兰,为那些无辜的女孩而战。 “师父无彦能困你于城池,我自然也能收你。”她浅浅笑答,“还有文爷爷,亦不会放过你!” “哈哈!你可见这天道破损?无彦的禁锢已走到尽头!这天底失去无彦,就算神族那几个老头合体,亦不是我的对手。愚蠢的老头们,什么神规?!这天地间最愚蠢的就是得罪无彦!” 大祭司的嚣张让她心略微震颤,面色却坚定沉稳! “无彦!你听着!我等过上万年,终于找到一个可让你消失的理由!一个你无法伤害的对手!收他为徒,受之魔剑!是我这万年来,做得最爽快的事!”大祭司望天狂吼。 她暗聚万年神力,银光如剑呼啸而去,直击魔头心脏----常人心脏之地。 对魔,毫无道义可讲!这是她从无名身上学到的真理! 这出其不意的一击,逼退大祭司百丈。神光穿透魔头左胸心口,留下一大窟窿。她惊讶地望着自己双手,想不到文爷爷的灵力来得如此猛烈? “果然不容轻视!” 大祭司怒吼着,魔之绿光背后腾升,随着他挥袖的双手风暴般袭来。羽姬突然闪至她身前,万灵剑灵气大增,横在羽姬胸前冷射出玫瑰红的艳光,生硬把魔头力道弹开,同时形成艳亮结界,紧护她们。 “无彦可有教你如何对付魔?”羽姬急切道。 她毫无奢望羽姬会助她除魔,此时得羽姬相护,她信心大增。魔头黑色旋风袭卷而来,成漩涡急流,不断撞击羽姬妖红的结界。万灵剑“铮铮!”作响,似撑得辛苦。 “再坚持一会。” 她嚷道,目光专注着手掌心,一团雾气缓慢腾起……不料一道绿光穿透结界,如箭一样刺穿她肩骨。带着魔的疆虫蚀骨之痛,手心几欲成形的神花立刻消失。接着,羽姬一口血吐在胸前。妖的结界被击破,对她岂会无伤? “你,不是天魔共创之尤物?怎会如此容易?”她一直以为羽姬可号令百万妖魔,能力可与神较量。 “呵,我不过只他们造来迷惑神罢了。神族长老们,太看得起我。” 原来,那些天地错位,颠倒乾坤,是用来迷惑神的。 “无彦护我千年,足矣。” 羽姬最后凄然一笑,一把推她至高空,同时体化成红光,冲向绿色的黑暗。彩蝶扑火,寻的是死路!漫天黑绿气体渐而淡化,空中呈现两个激烈打斗的身影。红艳之光渐渐被吞噬在黑暗里。而远处,一片黑压如洪水般,滚滚冲入神祭场,是人潮!各个面部表情僵硬,黑浓死气四溢。 他们体内魔的黑气正源源不断流入大祭司的躯体,似被吸食。原来,心魔的根种在这些曾经是人族的心上!受利而被驱使! 师父,当年你可是因为看到整个城池的凡人,心生成魔而后悔不已?只想给无名造个凡界,却不想魔心在他们凡胎里增长,**不停,几千年沉淀,就连万灵也无法控制贪欲。 魔无形,即便屠杀整个城池,也清洗不完这----**之魔咒。 拯救这些凡人,是师父的心愿,也是文爷爷的心愿! 爷爷渡我万年修行,今日就由我来还神之愿…… 手心神族之花奇迹般成形,牵引着她腾入长空,似到天的尽头,触碰到师父的结界,感受着师父的神息。大祭司一直设法阻止,万道魔的绿光却只能擦身而过,无一道可击中她的身体。 此时她可俯瞰整个城池,不过玩物般大小,正如神池里所见。然躲藏在城池每个角落里的百万绿光红光点,依然震撼她的心。这些小妖小魔们,期待着城池破损而重获自由。他们之中,最后又有几个能逃出神族的猎杀? 神灵的雪花重新飘落,纷纷洒洒覆盖大地,欲洗净苍生之魂…… 那是文爷爷的灵力,无源之水总有耗尽之时,她娇弱的身体如最后一片羽花,从空中坠落。 “为何不等我?” 声柔如悉,穿透躯体融入魂魄。同时那双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细软腰身,带着她飘落。?? “我岂会让你独自应战?这神族之花倒是美丽,弄个神者身份也不错。” 他随手划过长空,羽铃花朵朵连成一线,从她头顶轻洒而下。 ??“你会如我所愿的。 ”她泣声道。 宁愿等她百年终不愿成神!而此时,他终于愿意在幻境以外的世界,为她,开满这神族之花…… 她欣慰地笑了。魅珞确实没让她失望,让他出现得及时。 她记得最后和魅珞说的话:“我会挑起和大祭司的决战,无名最后赶至即可!他必须在神族面前杀掉魔头,才有可能获赐神位!”?? 无名抱着她,稳落地面。?? “无名!你承无彦万年神息,可惜毁在百年前。就算你在断天谷泡个万年,也不是我对手。若不是看在妖后份上,我早就让你消失!”大祭司在空中怒吼。?? 无名根本不瞧大祭司一眼,只微笑凝望着她,空中似闻到妖的迷香,她急忙道:“无名,羽铃之花已断魔根,毁掉这具魔身,你便获得自由……我不要睡去,我要和你一起。” 她伸手轻抚他耳边飘过的碎发,那眼,那鼻,那唇,她想她会永远记得。 “我随了你。” 他握住她的手,噬魂在第一道魔光袭来时现出剑形。银光成影,随身相护。?? 她终于可和无名并肩作战,百年心愿得以实现。突然眼前红光闪动,魅珞飘落她身前,紧抓她双臂。无名瞬间幻化成道银光,迎魔而上。 “无名!等我!”她急得大喊,欲挣脱魅珞的手。 “你过去,他必死!如此大战,他不可为你分心!”魅珞狠狠道。 她愣在原地。心知是理,可无法止住的痛在全身蔓延。之前无名护她的银光缓慢变成淡红色,是魅珞在护着她? “为何你要护我?” 她诧然,魅珞不是该恨她? “为了无名的心愿。你除魔头的根,我心底感谢,离开此地亦是我的心愿。”她答得冷,听着却暖意无限。 她只好遥望无名和魔头的最后一战。羽姬居然一直撑着,眉间大汉,身体已遍地留伤。又或者是大祭司手下留情,并未真正想杀她? 随着无名的参战,原处于非常弱势的羽姬得些喘气之机。可百个回合之后,噬魂虽誓死护主,却不愿主动出袭。大祭司虽被神族之花截断黑色力量之源,却毫不示弱,力道看似越发强大,时不时还有绿光如剑,刺向她们。魅珞死撑不倒,坚守原地,不愿离他太远。她心急如焚,她想冲破妖后的保护层,却给更牢的困住。 她记忆翻飞,似乎早看过这场决战的最后一幕: 无名的噬魂尝过她的血,却未能吸食她魂魄,怎可能对主人百分百忠诚?而轻羽此生,注定要魂祭无名的魔剑,千年留居他心。轻羽的命格,不是魅珞能改!亦不是无名能控! 无名,不要怨我挑起和魔头的决战!除去这魔头,就没有谁可再控制你的魔剑,神族也不会为难你,就算你不愿成神……最后在噬魂受控于魔头,回攻无名之时,她还是挣脱魅珞的控制,冲到他跟前,承住那致命一剑! “无名,记得,不要求恒天!不要发誓永世为妖!” 倒在他怀里,她最后挤出这句遗言!??其实心底还有很多话想说,可惜魂魄立刻剥离,食入噬魂,根本不容她说出口!只能带着最美的笑容闭上双眼! 206 誓言无悔 我,轻羽,最终逃不过祭剑的命格! 无名,我这具凡人之躯,很有仙缘,师父们让我以最美的姿态活过千年。 在我最美的时候,遇到最爱我的你,足矣!如今噬魂忠诚如初,定会护你周全,我何需担忧?能永住你心,我永世无憾!?? 百年前的生死瞬间,你在我额间印下后的印记, 我此生便随你愿!百年间,你以己血,夜夜安抚魔剑,终不愿取我魂魄,我亦随你!这百年来,为不让我承受神的诅咒,你宁可囚禁于此,亦不愿接受神族高贵之身,我也随你任性……?? 可这次,请随我愿,让我还你一把忠诚的魔剑,还你一生的自由! 记得去仙羽山,找到我们的孩子----小念!之后你想去哪,我魂魄将永世跟随…… 这些话,就算我未有机会说出口,相信你也能懂我的心! …… 当噬魂刺入轻羽心脏那瞬间,落烟的元神似被电击般弹出那具凡人身躯。望着无名那张冷至冰点的脸孔,和他怀里鲜血喷涌的轻羽,她愕然! “无名,答应我,不要求恒天!不要发誓永世为妖!” 那是轻羽留给无名最后的话语,却不该出自轻羽之口。当时凡人的她,何以得知死后之事?落烟猛然意识到,眼前所见所闻所感,皆因师父的天地恒梦! 为何无法逃出轻羽的梦境?!即便此时轻羽已死,她似乎看到沉睡在九天银河里的女子,只是微微翻身,又继续沉睡过去。 她依旧困于梦中,看得见空旷神祭场上无名最后的疯狂!噬魂拖过长空,剑光扫过看台。大地跟着痴狂,千层阶梯破石碎裂,一半高筑看台轰然倒塌!而最后那一剑,似聚天地戾气,冲入大祭司黑雾领域,几乎是眨眼间吸尽魔魂,最后倒插在大祭司头顶,直入肠道。场面惨烈得她不忍亲睹。 她听得到那震天决斗声后的悲凉哭泣,来自无名心底。最后,他抱着她的逐渐冰冷的躯体,坚毅沉稳地立在神祭场中央。身后是一直无语的魅珞,他的后,默默相伴!四周只剩沙沙低吼的风声,暗藏着那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他突然仰望上空,刚毅的脸孔带着独有的冷笑,坚定的眼神不曾恐惧过!似乎在等待着……空中弥漫着那股妖香,一如从前!她靠近他,想拥他在怀,告诉他轻羽不曾离开过!然,如今无躯体可依附的她,连他的发丝都触碰不到,更不知自己的归属。 是空灵,幽神,还是只能做个看客? 浓厚云层突然裂开一道天缝,神族长老们似恒星般闪现在高空。其中最亮眼那颗,当然是神君恒天。原来,他们一直在看着这场决战!神的高姿不减,为何平和的神息可令苍生恐慌? “救她!” 看着无名突然双膝落地,她心痛地冲过去,不停地喊着:无名,不要发誓!但她只能看着自己双臂无数次地穿过那具梦幻般的身躯! 然,为救她,他依然双膝下落!尘土随之飞扬,仿若不能承受这双膝之礼;上万黑鸦悲鸣飞离,似不忍再看。而那静躺在九天银河里,无法苏醒的女子,此时泪落双目! 她,只是梦里一个影,又如何让他感知?! “你可知本君要什么?” 带着羽花温和的铃声,神君恒天缓慢吐出这句神言。 “我答应你,终生为妖,永世成为神族猎杀的对象。” 他依然带着绝冷的面容,未曾低过头! “好,我救她!她将成为神。妖神永不相恋。” 轻羽血淋淋的躯体飘入神的怀抱。神君恒天抱着她,消失于天际。随后,天道裂缝间涌现银光闪闪的神兵神将,源源不断冲下云层…… 当时的轻羽早不知世事,之后在神君殿沉睡百年!而她,神者落烟,元神被封在师父无彦的天地恒梦里,身落九天银河中无法苏醒!恒梦继续流转,此时的她无躯体可依附,只能是个无形无影的看客。 看着无名终于无法撑住而轰然倒下的身躯,她心跟着坍塌,如神祭台上那些残余的石阶梯般自行断裂。 “杀无赦!”神族四大长老同时令下。 “慢着!神君并未下屠杀令!”文长老立刻跃到四大长老跟前,怒吼道。 “终生为妖,受神猎杀,何需神君下令!”南神长老俯瞰倒地的无名,冷冷应答。 “城中亦有神族发誓守护的人族!”文长老力争。 “哈哈,他们凡心早入魔道!若不是无彦这道封界,百年前此地早该成为死城。”南神长老环视脚下那片黑土,不屈不让。 “他们皆为弱族,你们如何能……” “妇人之仁!若不杀,神族还有何尊严?” 南神长老高手一挥,百万待发的神兵将立刻闪入城池各个角落,嘶喊求救声顿时铺天盖地而来。文长老身影晃动,似悲切之极。而她更无法承受这梦境的真实重现。 “如何处置他?”北神长老望着无名问道。 “是神的后裔,更是妖的孽种!此时不毁,将来便无机会!”说着南神长老手持神光短剑,冲向无名躯体。 魅珞和她的影几乎同时扑到无名身上,拼死相护。然魅珞不过一届妖女,如何当得住神长老一指?指风如刀,割裂妖腹,血染黄土。而她不过一个影,根本不入他们的眼! 神短刃刺入无名心口那瞬间,只听“轰隆”一声,地面猛烈坍塌,带着无名的身躯落入百丈深坑。南神长老立刻神力定身,才勉强稳住几欲跟着冲入深坑的神体。 “瞧瞧这神族!瞧瞧你们!” 一阵大笑响彻神祭场,接着一红影急速跃入深坑,风火雷行之势带起无名,跃至远处看台断石之上。 “逆子!”一直观望不语的东神长老大叫一声。 “哈哈哈,他,我公子莲今日救定了!” 来者正是公子莲,东神长老的三子。他怜惜地看了臂弯里重伤昏迷的无名一眼,抬头怒视高悬的长老们,毫不掩饰对神族的恨意。东神长老高举右手,只犹豫片刻,随即挥之而下。公子莲周边立刻闪现神兵将上千。原来,神族长老有自己可控的神兵将! “带无名走。” 随着文长老一声高呼,那些神兵将忽然凭空消失,同时魅珞被股玄力推至公子莲身侧。他们相视对望一眼,立刻带着无名逃离神祭场。 “文长老,你这是背叛神族!藏物术不能用于同族。”北神长老怒道。 元神漂移的落烟记得文爷爷的藏物术,可藏天下。 “呵!杀毫无反抗之力的生灵,可是神族可为?” “也罢,他们重伤在身,未必能逃出城池里的上万神兵!何须我们动手。”西神长老终于插上一句。 “正是!回九重天等待战果即是。”东神长老附和着。 …… 公子莲和魅珞搀扶着无名急速赶路。神族怒七界伤!他们断然不敢大意停歇。而她一直飘游在他们身侧。直至远离王的宫殿,公子莲才小声问:“你,可好?” “不碍事!得文长老玄力护住伤口,还可撑着。”嘴上虽如此说,但魅珞脸色略显苍白,唇色暗淡,似伤得不轻。侧身望无名一眼后,她问道:“我们去何处?” “断天谷。” 公子莲指着妖魔域方向,加快脚步。忽然丛林风动,银光隐见。 “不好,是神兵。”魅珞低呼一声,“你带他走!我引开追兵。” 妖魔域本是神兵将围攻重点,怎会放过他们的足迹?魅珞妖气浓厚,是最好的诱饵。公子莲毕竟是神,当是无名的最佳守护者。魅珞立马闪身入林,朝着银光奔去。公子莲扛起无名,急速赶去断天谷。 她尾随公子莲,心系无名! “长老有令,若公子莲交出无名,断然无事。”古林里突然传来一神将呵令,紧接着出现百名金甲。 公子莲冷笑不作应答,五条红丝缎带凌空翻滚,如虹桥过天。他扛着无名一跃而起,踏其中主带飞驰空行。其他四条如灵蛇护主,见物毁物,见神杀神,毫不留情。 “果真不愧东神长老之子。” 又是一声呵斥,只见金光屏障从天切下,带着玄力“唰”地一声斩断五条丝带,同时一盔甲高影挡住他们去路。 “戚将军,你守的是神君殿,不是屠杀妖魔之城。”公子莲斜望金甲。 “妖魔不除,神君殿岂得安稳?”戚将军望他肩头无名一眼,冷冷道,“我只要他!” 公子莲“嘿嘿”笑着如风上跃,无数红丝带绕身飞旋而出,如蛇涌动般各自寻觅猎物,缠绕吞噬!短时内,金甲神兵已所剩无几。戚将军脸色大变,口中默念有词,召唤更多神将,刹那间铺满天空!金箭似得暗令,齐齐刷下。 红带柔韧帘卷金箭,古林顿时一片金红!艳丽光环下的死亡和消失,看得她心寒。公子莲肩头的无名几次死里求生,她几次欲护,无奈只是他们世界里的幻影!待身中无数金箭的公子莲,带着无名逃离金甲包围,来至断天谷时,谷底只剩一堆碎石和干竭的裂土。 207 命不该绝 “呵呵!毁得彻底!”公子莲仰天悲痛狂喊。 姜黎!去找姜黎!她冲过去,急切地想抓住公子莲,可惜空影无法成形,亦无法出声!此时的她是“空无”。感受着无名越来越弱的气息,她急得不知所措! 这天,不能绝他之息! “无名,你不能死!不能死!”公子莲吃力地托起他,继续寻路。 “我带你去见神君恒天!”他喃喃自语,双脚却不听使唤地瘫软在地,之后昏迷不醒。 护神君殿的金箭岂会不杀神?公子莲撑着最后那口神气,爬到断天谷已是奇迹。此刻的绝望加之重伤,他再也无法承救无名! 姜黎----俯身望着无名,她呼喊着这个熟悉的名字。 许是得她召唤,又或是姜黎本来的使命是不能让羽姬和无名死,关键时刻必然出现。果真如她所想,茶盏功夫后,古林深处缓步走出那个头戴斗笠的黑影。只见他停在无名身侧深深叹口长气,而后移开公子莲的身体,取下他身上金箭,抹上些药物,黯然道: “未得神令,金甲是不会取神长老之子的性命。城池妖魔也快斩尽,如今皆闻神丧胆,断然不敢惹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抱起无名消失在古林里。她立刻紧紧跟随姜黎,心念着,必须确保无名得以安置妥当,虽然此时她无法为他做任何事。 姜黎巧妙避过搜成的神兵将,有意无意留出一条神护通道,不少城池里的生灵得以逃生!与死去被焚烧的百万相比,这偶得求活的确实为数不多。离开无名之城,姜黎急速北上。越过江南丛山峻岭,踏过平原小溪,最后来至冰山雪地的极北之地。 “这乱世无道,我能做的也就那么多了,生死由命。”他把无名置于一山洞深处,摇头离去。 你,怎么能把他扔在此地?她急得跳到姜黎身前,想阻止他离去。当姜黎穿过她身体时,她才记起自己不过是个空影。毫无它法,她只好静坐在无名身边,守着盼着。 妖魔聚集南方,自是神族搜索的重点。姜黎不辞辛苦万里,带无名来至极北自有他的道理。北川浩渺,上千洞穴,他选此穴更不可能无缘无故。想到此,她起身四处打探。可寻来寻去,确是个死穴。除了洞口还算隐秘外,别无其他特别。 已是第四日,她焦急等待祈盼的奇迹并未发生。无名依然呼吸微弱,昏迷不醒。身上血迹早已风干,破损的黑色绸缎丝袍已无法遮寒,露出的肌肉早冻成黑紫,看不到的部分亦不会好到哪里。她无法再坐等,快步跑出洞穴,心想,即便没有轻羽,说不定她可找到躯体可依附,这样至少可喂他水和食物。 知道无名不会死!可这漫长的等死到获得新生的过程,该是如何的痛苦?她无法继续看着他遭受这样的折磨。 洞外大雪纷飞,从他们入洞那日开始一直未曾停歇。如此恶劣天气,连个活物的影都难见,更不用说附体。轻羽是她前世,她一路跟着那具凡体成长,最后脱离!而这梦境里附体于其他生灵,她从未尝试过,师父也从未提到过。在他们的世界里,她是“空”;在她的世界里,他们亦是“梦的幻影”。“附体”怕也只能是痴想。 她失望地踱步回至洞穴,忽见几只毛茸茸之物趴在无名身上,一动不动。她好奇靠近,看清是几只银狐,正咬着无名躯体不停啃食吸血。她吓得大喊:走开!走开!即便手脚并用撕牙咧齿,也毫无效果。她痛苦地跌坐在地,蜷缩着灵体,无法再看那一块块血肉吞入狐狸肚子。 无名,快点醒来!求你,快点醒来。她不停呼唤着。 “你们找死!” 空中突然传来一女子厉声吼叫,几只银狐立刻停止咬食,似惊恐万分,“哗”地一声四处逃散,窜出洞外。 “爹爹让你们找食,不是独食!” 女子叨念着靠近无名,只见她媚眼时刻含泪,红唇娇艳欲滴,身材更是丰润有致。一身白净素裙,外带绒毛皮袄。长发略微散乱披在肩头,平添几分风情。 怜儿?! 望着女子这副容颜,她想起那只修得极其美丽的银狐。轻羽曾在北神冰川修炼十年,偶遇一银狐,后入仙果会误食神果,重伤回神君殿。当时一直陪伴轻羽修炼并领她至仙果会的,该是这只银狐。当年轻羽曾求神君网开一面,领她去九重修神,无奈神君未能应允。想到此,她禁不住多看眼前这只修成人形的银狐怜儿几眼,心头悬石算是稳落,至少无名不用再遭受病痛折磨。 “哟,还是个俊俏的!这身绸缎看着倒像个富豪公子。”怜儿忽然自语,同时蹲下身翻弄着长袍,似在寻找身份的线索。 “看来又是个来历不明的逃荒者,这身肉煮了委实可惜。”只见她起身,拍拍手,顺道拍打衣裙,似要抖去沾身的尘土,而后飘出洞穴。 看着白影之躯踏雪不留痕,她想:这银狐修行已至极高境界,遇之乃无名福气。至于怜儿和无名那一世回忆,她实在不想涉足!记得他们有过白头契约。若不是神者落烟的出现,后面几世不也同样安然? 她重新来到无名身边,蹲下身,细指再次滑过那张永世不能相忘的脸,指尖隐约可穿透他皮肤。她默念道:无名,从此刻起,你的未来千年,将是和这位怜儿纠结不清。忘记轻羽,你们尘缘已断。我不能再陪你,我要去寻找天地恒梦的解法,我必须苏醒。 师父,不能神息粉碎在九天银河。神君恒天不能永留远古。而神者落烟,更不能永世沉睡,元神涣散在此地,一无是处! 我怎能容忍自己,连滴水都不能送到你嘴里?她最后补充道,缓慢起身正欲离去,忽闻洞外传来嘈杂声,紧接着几个大汉手持砍刀冲入洞中。 “把他砍成八块,送去爹爹的白圣洞,娘亲的见怜洞……” 随后闪入的怜儿,边说边掰着指头,神情认真,似要数出至少八个狐狸洞穴,生怕数错或数漏。其中一大汉早难奈不住,铁着脸,毫不犹豫挥刀直下。 不可以。她吓得冲过去,趴在无名身上。砍刀穿过她的影,狠狠切入无名大腿,停止在骨头硬处。 “妈的!这骨头还挺硬。” 大汉砍刀脱手。只见他朝手心吐口唾沫,揉搓几下后重新握紧刀柄,“唰”地一声抽出刀口。血肉随之横飞,她心疼得几欲昏倒。 梦境的感觉毫不逊色,师父,你这是在折磨我,还是折磨着他? 看着大刀再次破风砍下,这次是冲着腰身。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紧闭双眼,呼喊着“如何才能醒来!到底要如何!” 原来不单是轻羽的凡生梦痛苦,无名的更为残忍! 那具几近僵硬的身躯突然翻身,右腿横空扫过!大汉闷哼一声,连人带刀被踢入石洞岩壁,深三尺,刀竖挂头骨。双目残挂脸颊,死相惊恐。 剩下大汉高嚷着一齐冲上,拼命疯砍。无名急速后滚数步,一个鲤鱼翻身弹跳离地,冲至岩壁夺下大刀,回身正迎上数刀乱砍。他冷笑一声,闭上那绝冷的双眼。刀在指缝间旋转,未曾出手,几个大汉已碎成肉末。刀不过是晃眼之物,杀人破骨,只需几股戾气之风。 他们若知对手曾是无名城池的王,怕连洞穴外几里都不敢靠近。而怜儿不知何时已瘫倒在地,无声无息。无名以刀为杖,略为吃力地走到那具白裙身影前。冰冷刀刃撩开她散落脸颊上的细发,刀尖划过如雪肌肤,她居然可一动不动。无名忽然单膝蹲下,移开她覆盖在腹部上的双手,不知何时那细腰已留下三寸长的刀口,洁白裙服下血染得更为刺眼。 怜儿一睡便是七日,他静坐身边七日。时不时长刀脱手,旋飞出洞外挑些白雪,送入她口中。 故事始于欺骗,无论之后爱得如何,岂会有好的结果? 幻影的她,一直望着他们,无法离开半步。如今让她怎能放心无名? 第七日夜里,终于传出怜儿嘤嘤的哭声,似个婴孩般柔弱。无名一直沉默,似不存在于那个时空。 “多,多谢公子,相救。”终于忍不住,怜儿还是颤声道。 等过多时,不见回音,她继续道:“不瞒公子,我本是极北狐王白狐家族一员,修得真身。因貌美如仙,惹来这些……他们捕捉我到此……居然想要……”说着又自行哭过几声。 “我誓死不从,若不是恩公及时醒来,我怕是……” 待她打住细语,洞穴重新恢复至冷寂,黑暗且无生息!良久,突然传来她一声厉呼:“恩公!你,你不能死!”接着一个身影冲出洞外。 不久雪地上飘闪无数火把,急速向洞穴驰来。她终于看清此时的无名,满目冰霜,气息全无。无法动用内力御寒,他只有死路一条。 怜儿为求活命,受伤昏迷是真。无名守她以雪水延迟其生命亦不假。七日里,狐心如何微变谁也不知。不过,七日后,确实是她动用整个狐狸家族的力量,救活他。 208 不离不弃 洞穴涌入五、六个修炼成人形的狐妖,依怜儿之命,抬起无名轻放至粗藤编制的担架上,并盖上厚重毛皮后,匆匆离去。 踏雪急行数十里,他们来至一冰川谷底。只见延绵不断的山脉盘旋四周。在这冰天雪地的极北,这些山脉奇迹般保持绿林,却被冰封在雪地上。透过晶莹冰凌,似看到翠绿新枝。仿佛是春天刚至,整座山便被冰冻,翠绿之色保鲜万年,如琥珀般诱人。 “来者报上名号!”冰凌空谷传来巨响。 “九尾银狐怜儿!特来拜见极北狐王!”怜儿立刻上前数步,大声应答。片刻后,雪地冰川居然“轰轰”移位,腾出一条道路直通山脉。 “快点!”怜儿转身大嚷,同时迈开大步朝山脉洞穴走去。狐妖们不敢拖后,扛着无名战战兢兢跟着进入冰林。入洞后一片漆黑,只闻怜儿小声道:“你们跟紧了。” 忽见地面闪现几簇火光,陆陆续续亮至远处,待他们走过,火光随即熄灭。这样的洞穴不会毫无守卫,这怜儿怕是常客,一路也走得顺畅。约莫几个时辰后,眼前忽然亮起一出口。狐妖们迫不及待朝洞口奔去,看样子早已无法承受这黑暗的压抑----看不到自己的世界,随时都感知死亡的危险。 步出洞口,似一下子从冬季走入夏季,从冰川走进绿林深穴。虽看不到天空,但满天绿叶透射下来的光和户外毫无区别。地面所见全是碧悠草地,丛林间坐落着无数洞穴小屋,更有数不尽的狐妖或是未能成人形的狐狸,或四处嬉戏打闹,或躺于草间悠然沐浴阳光……大多对他们不闻不问,少数露出微笑,算是招呼问好。怜儿自是不作搭理,只顾赶路。 难道这就是传说极北狐妖家族的老巢?只剩元神幻影的她一路跟随,看得新奇。 “放置这里。”怜儿突然停步在一洞穴前,转身吩咐着。狐妖们立刻把无名放在草地上,安静退至怜儿身后。 幻影的她好奇望向洞穴,只见黑乎一片。这空穴该是极深,根本无法视里面之物。她抬头,看到白圣洞三字,忽然想起之前怜儿欲砍无名八块,其中一块正是要送给爹爹的白圣洞! “爹爹,我要救他。”怜儿忽然朝洞口大喊。 等了半响,洞内才传来回音:“你姐姐万魂香受困东神殿百年,你不去救援,反倒为个山野农夫来烦我。” “呵呵,万魂香当年可是自愿受困公子莲海底府,于我何干?”怜儿冷笑一声。 “你姐姐千年修行已毁。” “那不正好,做个神宠也不错。” “公子莲早不在东神殿,你姐姐几次欲逃离都未能成功。爹爹只要你配合演场戏。” “为何是我?”显然,她很不满,且语气里充满对这个所谓姐姐的不敬。 “你是狐妖家族里唯一一个得神赐不杀的狐妖。闯神族之地,救姐妹,义不容辞。”洞里声音略微发怒。 她想起百年前,轻羽确实求过神君保那只小狐妖不死!凡得神君特赐的生灵,神族自然不敢怠慢。 “爹爹还是如此偏爱姐姐!”怜儿脸上闪过怒意。 “你若不去,这年轻人必死。” 洞穴深处忽然厉风袭卷而出,带起无名甩向洞前那株千年老树。早似无知无觉的无名,硬生生给重撞出几口鲜血,而后整个身体滑落树根。她和怜儿几乎同时冲过去,心恨却无奈。 她抬头望向怜儿,心里默念着:无论如何,请救他! “好,我去救万魂香!一月后回来,他必须醒着!不然,你永远无法见到你女儿!”怜儿狠狠朝洞口嚷道,而后旋身急速离开。 “立刻通传下去,狐妖家族所有成员,必须配合怜儿小主。”洞内传来厉声命令,洞外狐妖们马上消失。 “呵呵,这妖魔之王,岂会如此容易死?!”洞内传来一声低语,接着飓风再次横出,把无名拖入洞穴深处。 她毫不犹豫跟入白圣洞。原来这洞穴外看似间小圆门屋,入内却直通地底,无数岔道四通八达。她心知必须紧跟无名身体,半点分心不得。这岔道若走错一道,怕永远转不出土。极北狐王果真伶俐,拖着无名身躯几乎转过千道,才落到地底。若有普通跟踪者,怕早给转晕头绪,失去线索。可惜,她不是一般跟踪者。 地底又是另一番天地。宽敞空间里最为惹眼的是那张铺满毛绒兽皮的高榻,上面斜躺着一中年人模样的男狐妖。脸部轮廓略微四方,浓眉大眼,厚唇白齿。身高八尺,披件黑色绸缎长挂,腰间缎带珠光宝石,夺目刺眼,外加一貂皮大衣。整体不能称之为俊朗,倒是雄性味十足,野性更浓。 七、八个美艳狐妖相伴前后左右,手中美酒佳肴自是不少,笑声荡漾,浓郁妖色醉诱,好一副欢场美景。她看得面红耳赤,只好转目打探周围景致。这地底深穴,四壁虽为土墙,却和着某种唾液之物,粘合紧密,毫无粉末刷落。墙脚四周明珠高悬用以照明。这神族之物,想不到狐妖家族也偷藏不少?古木排架上摆着不少珍奇玩物,看来这狐王也有一番奇特爱好。 这从天而落的躯体,当然引起那些女狐妖的好奇,其中一位已走到无名身侧,用脚踢翻他身体,看到那副容颜时,狐妖禁不住叫道:“大王,这小子还挺俊俏。”“啪!”地一声,狐妖给阵急风掀翻在地,脸上顿现一片火辣红印。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急忙颤声道:“当然没有狐王威武。” “哈哈,你们可知他是谁?”极北狐王忽然大笑,似哭吼般可怕。 几个美艳狐妖吓得花容错乱,无一敢应答。 “神族守得住妖魔之城一时,却守不住永世。我等了五千年,终于盼到这天。哈哈,神和妖之子,动天之力,将由我控。” 狐王五指成勾伸入长空,似巨大吸盘把无名吸至脚下,再得意得踩在他头上,空中传来无尽狂笑!震得空灵的她都感到心几欲碎裂。 狐王忽然蹲下,往无名嘴里塞入一粒黑色药丸。虽不知是何物,但断然不会是善物。她急得四处转悠,却想不出法子。日日夜夜看着无名倍受煎熬,她比他还难受。 附体? 她再次环视那七、八个美艳狐妖。之前因说错一句就给狠狠扇个耳光的那位,怕是最为不受宠爱,于是她靠近狐妖,心念着:姐姐,借体一用,日后定会归还。 可惜试过几次,即便全身融入那具狐狸之躯,她还是无法找到之前她和轻羽身心完全合一的感觉----那种同体同呼吸共命运,根本无法分清你我的感觉。 “你们先下去。” 狐王一声令下,狐妖们立刻退到高榻后,挪开土墙,钻入一洞穴。接着另一面土墙松动,又挪出一个深洞,跳下五、六个强壮人形汉子。 “他已服食我的魔魂散,先用诛天链锁住。继续喂食魔魂散,直到他意识受控为止。”狐王那副因得意而抽动的脸,她看着恶心,却又无法阻止他们带走无名。 接着又是漫长的钻洞,这怕是她一生感受到的最难忍的折磨。是不是这天下都认为无名不会死,无论对他如何残忍?她跟到他们更深地底的囚室。原来这诛天链影于无形,密如网,锁入其中不见链条,只见皮肉深陷印痕,如网般套住全身,无一幸免。 从未曾听过“哼”痛一声的妖魔之王,如今也忍不住痛苦低吟几声。哪怕仅仅是那短暂的几声,足矣让她哭泣。可惜,眼泪都不能成真,不成实物。她转身离开,心里不停地念道:无名,我定会回来。 奇迹般地,她钻过无数洞穴,终于找到那位失宠的狐妖。日日夜夜感受着狐狸的气息,缠住那具妖魅躯体,举手投足,半步不离。即便是那千年的媚态,她亦学得入木三分,真假难辨。 附体即是融合,身与心。她便是狐妖,狐妖便是她。只有融入狐妖的世界,才能找回自己的感觉。 数日后,她终于开始感到冷暖,感到食之味,触觉痛觉味觉似慢慢苏醒,慢慢回归她心控。虽然,有时候她迷糊不知自己是谁。但至少,摸着左胸,她感觉得到心跳,不再是空。 他们叫她“七夫人”,她开始懂得应答。从未想过,为了无名,她会成为狐王的七夫人。即便是最不受宠的一个,却也是狐狸世家的“夫人”。她开始聪明地避开争宠和惹眼,处事变得冷静而低调。 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熟悉这上千个狐狸家族的通道。原来地面看到的那些无数洞形小屋,地下都是相同的。每个地底洞穴都有自家装饰和摆设,比如这个七夫人的,就偏于简陋。除了角落那块铺地做床的兽皮毯感觉高贵一点外,再无其他值得炫耀之物。连照明的也是半粒破损神珠。 这七夫人身边只有一半成形的小红狐伺候。她叫“红攸”。第一眼见到红攸,她就有种熟识感,不是来至过去,而是未来。然此时的她,为成狐妖,有时脑子并不十分清楚自己的立场。比如,神者落烟,比如师父和那些长梦,有时模糊到遗忘。 是她自封锁记忆,一心融入狐妖,才能寻得机会,触到无名,救他出水火。 209 入体寻音 这覆盖在冰川下的琥珀似山脉倒是日日夜夜春色昂然。其实七夫人平日也无事可做,不是地底发呆,就是窜出地面晒晒不知何处而来的光亮。有时她望着模糊天空,会突然想到这光并不自然,像是某种结界的产物。有时她在草地上小憩,睡着睡着,脑里清晰可见地下洞穴通道,道的尽头是个锁在无形网里的身影。 她总是无法看清那张面孔,却有强烈的意识要救出他。那日,她实在无法甩掉脑里这奇异的想法,“唰”地窜入白圣洞----狐王圣地,几经周转来到底层的囚禁室。 “我要见他!”她直言。 “夫人,未得狐王……”守卫的狐妖自是不敢放行,亦不敢得罪眼前这位夫人。 “呵,连爹爹的夫人你们都敢得罪,不要命了?”本就不宽敞的地下底层突然冒出怜儿身影。 “怜儿小主?”守卫的狐妖更是左右为难。 “爹爹可有说过,必须配合我?今日我要问他几个问题,可有不妥?”怜儿声色严厉,目光充满怒意,似有不惜一切之势。 “随便找个理由杀了便是,何需和这些小妖啰嗦。”她立刻补充道。 “那就,就几个问题。” 守卫已是胆战心惊,话未完身已让出通道,这倒让她暗里吃惊不小。牢狱重地不见把守,而眼前这唯一看守小妖也不像厉害角色。虽纳闷着,脚步却不敢放慢,她几乎和怜儿同时冲到囚禁室深处。 再次见到无名时,她们几乎无法想象网状般丝条深陷全身肌肤是何种感受?诛天链似活物般日日深陷,他身上无数地方已被割裂,流出的血化成脓水,新血混着旧脓,根本无法愈合。 “你,你们要这样折磨他到何时?”怜儿气得发抖,回身朝那守卫一顿拳打脚踢。 “小,小主别生气,狐王说,只要他失去自己意念,受控于魔魂散即刻。”守卫吓得跪地求饶。 “魔魂散?!食了几日?”怜儿急着问。 “从入囚室以来,已过四十日。” “普通生灵十日即生效,多食一日便是无解之毒!你们这是要……”七夫人再也控制不住所谓端庄,一脚踹到小妖身上,发泄怒气。 “都怪我!许爹爹一月期限,谁知那东海灵珠甚是难缠!”怜儿连连跺脚。 “如何得知受不受控?”她突然想到眼前的无名早无声息,他们何以判断他依然未受魔药控制? “快说!”怜儿“唰”地一声抽出随身短匕首,朝小妖手臂就是一刀。 小妖吓得连滚带爬跑到石壁一角,推开机关暗壁,掏出一只金色短笛,怯生道:“魔魂散受控于魔界的幽灵之音。音出金笛,神魔皆控。小的试过几次,都未能控制他的神智。” 怜儿***过金笛,细细端详。 “服魔魂散又锁入诛天链者根本无法逃离此地,平日除了送水食的小妖,此地是无需看守的。我也是每日按时来试试音律操控,万没料到今日遇到两位……”小妖低头自言自语。 原来如此,服食药物者,受控于千里之外,能逃至何处? 七夫人和怜儿对望一眼,同时挥手劈下,小妖闷声倒地。 “待我学成这幽灵之音,立刻回来!无名暂时拜托你!”怜儿扛着小妖闪入穴道。 “幽灵之音?!”她不断重复着,神情恍惚回到自己小洞穴屋。 从那以后,她一直深居地底,琢磨着幽灵之音。据说狐王要出山数月,正好给她清闲。本就不受宠,如今更是洞穴冷落,无妖造访,却也正和她意。常常深夜惊醒,她脑中不断重复一画面: 一白衣长裙女子,在众神台上漫天起舞。那不染风尘的裙服上,开满神族之羽铃花。只见那女子十指如花,双臂如水般柔软,和着腰身不停扭转,耳边飘过那曲魔界绝唱……另一浓脂红粉,红裙缠身的女子坐在舞台一侧,神色悠然轻拨古琴。 她开始不停旋转,身体似和灵魂脱离,完全不由自己意识操控……忽见师父冲上舞台,一指断琴,而她随后落入神君怀里。 “若没师父允许,我怎敢在神族领地演奏魔的幽灵之音?……”那红衣女子冷漠笑谈。 若冰!九重天弹奏的是魔界的幽灵之音! 神者落烟的意识越来越清晰,最后她反客为主,倒是得心应手地操纵起这具狐妖之躯。自己曾经跟着这曲在天界漫舞千遍,岂会忘记? 次日,她立刻唤来红莜,问道:“可有法子弄到一古琴?” “古琴?姐姐不是从来不喜狐王的歌宴?从来不触碰这些乐器?”红莜给问的一惊一咋。 “嗯?!我从来不……”她立刻陪笑道,“也有寂寥之时,想尝试些新东西。” “乐器倒是不难,百年前狐王痴迷歌舞,后不知为何突然取消所有歌宴,很多乐器都滞留歌仙洞。我这就给姐姐取一古琴。” 待红莜离去,她端坐皮毯上有些痴恍,低头细看这具肌肤光滑极富弹性的身姿,至少也需修炼千年。而百年前这狐妖之地也曾有过歌舞,为何七夫人自己一点印象皆无? 不多时,红莜拿着一古琴出现在她面前。琴身不大,约三尺来长,木料琴弦皆为上品。琴木上还细刻一排小字“魔音神舞”,字迹清秀,该是出自女子之手。她紧忙用袖擦尽琴上灰尘,细指轻轻拨弄。 “音纯量至,果真好琴。”她兴奋叫道。 “姐姐,会弹琴?”红莜惊讶道。 “应该不会。我不是从未触碰这些乐器?”她反问。 “我被派遣至此地,姐姐已是夫人之位。我确实从未见过姐姐拨弄,不过之前……”说着红莜抬头望她一眼。 是啊,之前?这七夫人千年成形,她忽然觉得记忆甚少?不过此时一心想找回幽灵之音的主旋律,七夫人过去如何似乎和她无关。 “可有安静之地?” “姐姐可记得,见怜洞后有块清池地?不过狐王曾有令不得擅闯。” “狐王数月内不会回来,我偷用几日安静之地,无伤大雅。”她坚持道。 “也罢。据说那里也只是狐王清静之所。 ” “嗯。今夜我们就过去。”她本想问具体方向,但转一想,若七夫人长居于此,不会不知那块清池。与其问得唐突,不如暗里摸藤。 入夜后,她和红莜悄然前往。她故意走慢几步,跟在红莜身后。见怜洞离她住地不算远,她们沿着地面漫步也不过几里之遥。路过见怜洞,她忍不住多望几眼,记得怜儿曾提到过她娘亲,怕是深居此地。 “怜儿娘亲可是居于此地?”她小声问。 “嗯?姐姐近来记忆受损?”红莜略微惊讶回望着她。 “哦。随便问问。”她立刻收回话题。 她试图寻找七夫人自身的记忆,关于这见怜洞的确实不多。 “到了。” 忽见红莜停步,拉开身前无数垂吊的莲蔓藤条。随之步入藤蔓之后,眼前出现一荷花池。轻浮碧叶间,有粉蕾含羞待放,有层层红莲灼艳,更有清露点缀……淡淡夜光下,更显恬静优美。 “果真优雅之地。”她禁不住赞叹着。 “姐姐,这里。”红莜轻呼一声,同时跑到池边一石桌椅前,利索拂尽落叶凡尘,置放好古琴。 她踱步到桌边坐下,一指拨动一弦,接着便无法收音。音符在脑海里翻腾,牵扯着十指,震动着古琴。那悠扬的旋律,怎堪称之魔音? 一曲终罢,身侧的红莜依然紧盯古琴,目光凝固,似妖魂离体,寻不到归路。 “红莜!红莜!”她急唤几声。 “姐姐,你确信从未触摸过乐器?”良久,红莜才缓缓吐出这句疑问。 望着芊芊十指,她愕然。九天界上她确实听过这魔音千万遍,可从未碰过古琴。而刚刚,这十指为何能运用自如?仿佛与这古琴早有百年默契? “呵呵。还得继续练习。”她干笑两声。 从那以后,每每入夜,她便独自潜入荷花池不停练习那曲幽灵之音,不再带着红莜,以免引起注意。数月后,她意识到自己的琴声似得琴魂音魄,欲震荡山河。最后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感觉每一指拂下,似牵动一魂,发号一令。待那曲终,她吓得脸色铁青,俯身琴弦上久久不能回神。 “你,何时找回抚琴的能力?” 空中突然传来一低语,她惊惧地抬头,此时狐王已站至跟前,那夜间闪白光的眼正死盯着她的脸。她全身俱软,几欲滑入桌底。他及时抓住她胳膊,带入怀里,那双有力的胳膊如钳甲一样扣住她腰身。 他们本就是夫妻,不是么?为何她觉得浑身不自然,拼命挣扎?处于内心深处的反抗? “你,还要躲我多久?”他问得出奇温柔,她哑然。 不是不受宠?不是…… “呵呵,我不过是狐王最不入眼的一个,何需纠缠?”她镇定下来,冷笑道。 “你不要再惹怒我。”他答得冷然。 惹怒?曾经的故事又该从何开始?她忽然觉得心痛,来至七夫人的心痛。 210 逃离妖界 “当年救你,并不是为了嫁你。”她唇瓣轻动,机械地吐出几个字,似越过思维直接从心口发出。那是七夫人自己的回答。 “那又如何?”他盯着她,双眼在夜间泛起白皙之光。 “哈哈哈。是啊,又能如何?!你可是要这琥珀之脉再毁一次?”她回眸侧望,目光冷得他双臂僵硬。只需两根指头,她便可挪开腰间粗壮手臂,急步离去。 那夜空气凝固得奇怪,整个狐狸洞里上千岔道,传来欢歌不断。她把头深埋入皮袄,依然隔不断狭小洞穴传来的欢爱之息。那触不到的过去,即便附在她身体,亦无法感知? 她猛然坐起,夺过琴弦狂乱拨弄。顿时魔音四溢,如波涌动,震透上千岔道冲出地面……据后来的红莜描述,琴波冲出时如无数火山爆发,震翻上千狐洞小屋。那场景既壮观又惊恐。而当时的她早失去理智,是狐王掀翻古琴,一掌击中后脑骨,让她及时昏睡,才止住那场疯狂。 望着缠满厚布的十指,疼痛依然揪心,她想,这要疯狂到何种地步,才会拨碎十个指尖甲,血满琴弦?当然那古琴早被没收。如侵血池的古琴自然也是从红莜口中得知。 从那日起,这七夫人的狐魂似陷入极度冬眠,万呼不应。若不是她这附体之神灵,撑着这副优美身姿,此时的七夫人该是如死去般躺在地底。无法逃避的是情感的折磨,七夫人若选择沉睡,她也无计可施。断然不能现在放弃这具躯体,看着她香消玉损而不作努力。 接下来的日子,狐王似早就放弃她这位夫人,任其逍遥。她也无处可去,只能日夜来这荷花池,琢磨幽灵之音。算算也有一段日子,不知无名可好?那日她和怜儿冲入囚禁之穴,狐王不可能不知,却只字不提,背后定有文章。据说囚禁之穴早已挪位,她不能再贸然行动。想想,狐王如此大费周折不过想控无名之力,不会斩杀。与其冒险,不如等待时机。 “夫人,狐王设宴于百花谷。”红莜突然匆匆来报。 “那又如何?”她抬起头,目光恬静温柔,问得慵懒。 “奉狐王之令,七夫人必须立刻到场。” “七夫人早死了。”她脱口而出,立刻意识到此话不妥,却不知为何会如此作答? 红莜略微惊讶道:“王,王说,死要见尸!让那尸体过来说话……夫人,王早料到你会这样回答。” “他们的游戏,我该如何玩?”她远眺荷花池,那朦胧之景,美得不似凡间之物。 “夫人,夫人。”红莜急着叫唤。 她朝红莜微笑点头,缓步走出花池。红莜立刻拿过古琴,跟随在后。 “红莜,这百花谷又是何地?”走出荷花池,她突然不知去路。 “夫人,百花谷是……我听说是王与夫人的初见之地。” “呵呵,他不是有九个夫人?却不知和谁的初见?!”她嘲讽笑道,“他若独爱,为何之前的依然留着?之后还娶?” 红莜不再接话,小跑至她身前带路。在她眼里,该是认为这七夫人后脑受过重击,刚刚苏醒,说些胡话倒也正常。又或者魔音修炼过度,也会走火入魔? 百花争艳,只能存于一狭谷,看似美艳却也不乏零落的凄凉。狐王一身白绒长袍,高艳冷傲端坐高台,俯看台下那些歌舞。狐媚之躯,魔界之音,如是常人能看此景,早已无魂。而他身侧那几个夫人更是绝艳,狐眼望神,可猜心智,顺君心得君意,何为缺? “百年歌宴,只为重生!”他突然起身高呼! “重生?谁的重生?”一夫人立刻追问。 “她!” 高台之上,白袖间伸出一指,带着指风横扫过她。那一刻,千音俱静,万目同归,齐齐望向台下的她。 “我狐妖家族统领魔界数千年,七夫人功不可没。”话音落,白影至,一手揽过她腰,几乎是眨眼间便带着她重新站回高台。 “从此,我这后宫,皆由七夫人做主。”他忽然低头望着她,那抹含情之光让她不知所措。 “呵呵!”她只能干笑两声。这狐妖的后宫还是少惹的好,她盘算着待救出无名,唤醒七夫人,再溜走便是。 “慢着!”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吼,接着怜儿出现在高台之下,肩头扛着一只小金色狐狸。 “爹爹留恋的不过是魔界幽灵之音。”说着,怜儿抓过肩头小金狐狸,抛向高台。 “你!”狐王面色大变。 “我又如何?据说这天下就这只金狐懂金笛控魔魂。如今他已死,金笛在我手里。爹爹可要把后宫交付于我?”怜儿仰头遥望他们,面色冷然。 “你不配!”狐王怒吼着冲下高台。 怜儿猛退后百步,金笛紧贴唇瓣,一曲魔音悠然飘荡。百花残落,上千狐妖魔兽风云四起,冲向歌宴舞台。他们目光呆滞,四肢僵硬机械,明显受控于魔音旋律。这些歌宴上的不过舞狐,哪里有反抗之力,顷刻间便落入受控狐妖魔兽之手。看似魔音留情,他们只挟持不屠杀。 高台上的夫人们早已吓得狐魂飞散,抱成一团,除了她。神者之元神本就特别,而七夫人本身似倔强至极,即便选择沉睡亦可感应到那份不屈。 “哈哈。区区几千小狐妖魔,你觉得你可以赢得过我?”狐王冷冷道。 “今日,我必输。可将来,就未必。”怜儿望着他,毫无畏惧之色。 “你,想要什么?” “无名!” “哈哈,难道你不知,天底下只有我可解开诛天链和魔魂散!”狐王笑得诡异。 “山外有山,这天下之大,你不懂的事多了去。”怜儿应得干脆。 “如若我不答应呢?”狐王凝视着怜儿那双晶莹的大眼,毫无感情可言。 此时附身七夫人的她甚是怀疑,他们可是父女? 只见怜儿露出一抹美丽幻笑,魔音重启,百个舞狐顷刻横尸在受控狐妖魔兽手里。狐王大笑几声,白影落地同时带起流星损落之力,所有受控狐妖魔兽几乎瞬间惨死。 “你控几个,我杀几个。” “是么?” 怜儿倒不惊讶,想必对狐王的脾性早就了如指掌。她重新操控魔音,一白狐忽然冲入百花谷,顿时清香无限,带着薄荷的味道。 如此熟悉,难道这白狐是? “万魂香。”狐王怒吼道,“你从何得到魔魂散?” “你放还是不放?”怜儿不作解释,只是狠狠问道。 “和我作对不会有好下场。”狐王欲威胁。 怜儿金笛贴唇,魔音再次扬空。白狐一阵哆嗦,无辜望向狐王。许是那极其相似的双眼,触动他的固执,只闻一声大吼:“放!” 再次见到无名,已是一日后。她不容靠近,只能远望怜儿唤来四、五个成形狐妖,五壮三粗地抬着无名出这琥珀山脉,正如他们来时一样。只是怜儿太高估自己,低估自己的爹爹----狐王。 她欲脱离七夫人之躯,悄然跟随。可奇诡的是,无论如何努力,她居然无法离身?似被套牢!难道吸引她入体才是最初的计谋?是她利用七夫人,还是七夫人利用了她?这下可心急如焚,这七夫人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是好?除了弹奏古琴!她立刻窜回洞穴,换下那身珠光裙服,以普通衣物遮体,偷溜出狐洞。 狐王百年不作歌宴,那日做表演的皆为请来游狐。虽死不少,剩余的早不可耐,急着离去。当日献舞的全部死于非命,这些后台的自然不会认识七夫人这脸孔。她正是看中这时机,抱着一把古琴,顺利跟着游走队伍离开琥珀山脉。岂料这游族狐妖纪律深严,盯得紧,她半步离开不得。不过这队伍看似要逃离魔谷,五、六十个赶得急。她一直低调小心,也未曾引起注意。 “姐姐新来的?”几日后,总算有个小狐妖注意到她这副陌生脸孔。 她只能点头。 “唉,那日损失不少。主人倒是偷偷吸纳不少小妖,希望狐王不会留意。”小妖自语。 原来他们纳入不少新成员,难怪几日来无妖问津。 “狐妖上万,狐王怎会留意我们这些小妖。”一侧有附和之声。 她拼命低头点头,有意无意扯过长领盖住半边下巴。 “我们这是去哪?”之前附和的小妖继续道。 “哪里需要歌舞,就去哪里。” “哦。我早就厌倦囚禁似的生活,这下可好,哈哈,自由了。” “听说你们的怜儿小主和狐王之间……” 如此一问,她立刻偷竖耳朵倾听。 “唉,据说怜儿从出生那日便不受狐王喜爱。虽为白狐一族,地位高贵,却不如她姐姐万魂香……无名之城大乱,听说逃出妖魔不计其数。妖界狐王和魔界之首皆欲纳入自己旗下。听说狐王私自做主,要把她许配给魔界之首,维护自己地位。” “所以?” “她得为自己做主。”小妖摇头道。 211 京华空唱 原来无名之城的解封,不单是城中的期望,更是城外的争夺。最初遇见无名那日,狐妖怜儿看似不知其中要害,欲大卸八块分之食之。后遇狐王的态度,无法不生疑。若不是重要角色,何需动用诛天链?而有谁可食魔魂散数月,居然不受魔控? 消失的这些日子,聪明如她的怜儿,不可能不听到些风声。可惜太过急躁,金笛音律学得还是疏浅,便杀小金狐以绝他人偷学之机。不过,怜儿誓死夺无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无名之城破,七界岂可无风浪?当日欲选择一位不受宠的夫人附体,如今想来这七夫人怕也不简单。借她在天界的幽灵之音记忆,配古琴,加之这副狐妖的十指,可谓弹得天地变色。一直不敢张扬,却逃不过狐王之眼。不然她何德何能,受之管理狐王之后宫? 但这,怕不是七夫人所想要。不然,为何至今,她无法感应狐妖之魂息,亦无法脱身? 混在游狐的队伍里,她静心回想这些日子的经历,想得出神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低呼:“姐姐,主人要见你。” “主人?”她漠然抬头,望着一直坐她身侧的小狐妖。 这些游狐一直以几辆马车急行在雪地上。之前为混入队伍,她未敢四处打探,只顾低头抱琴窜入其中一辆。算算也车行过半月,期间只有数次山野略作停歇,她从未留意到“主人”。此刻身边小狐妖提起,她倒是睁大眼睛,一副迷惑。 “嗯。主人交待到京华城时,必带姐姐去见。”小狐妖一脸严肃。 京华城?难道他们一路南下,已入人界都府----京华?欲多问几句,忽然意识到不妥。他们既指定要见,和这七夫人不会毫无瓜葛?话越多,越容易走漏身份。本为借体,她只能见机行事。 几近九百年前的京华城已是繁华。红砖瓦房排排相连,勾勒成无数街道。居民游人加小贩吆喝,一派热闹非凡的人间万象。她记得被困天地恒梦前,人族是学皇亲统。学皇之父乃七易皇。再往后,这人族的变代史她确实未作研究,只知人族始祖乃一凡皇祖。 透过车窗布帘缝隙,她一直望着窗外街景,陷入模糊记忆:城池破后,轻羽被神君带回九重天神君殿,将沉睡两百年,醒来之时会以神者之态长存。而这两百年,该是无名一统天下之时。可如今无名生不如死,要如何倒逆命运?她要如何才能重新见无名一面?元神困于七夫人之躯,又该如何剥离?如何苏醒? 想到此,他们这几辆马车转入一偏角小道。熙熙攘攘街景顿时消失,只剩高耸石墙,看似进入一大家府邸。不一会,只听“吱呀”几声,马车停顿稳当,身旁小妖立刻道:“姐姐随我来。” 走下马车,眼前是块空地,她环视周围,是一排排两层高的楼阁。其中一面是高筑楼台,宽敞空亮,看似半露天戏台。心想,这些狐媚之躯要混入凡人之界,若无神眼区分,纵然毫无差别。 “其他几辆马车呢?”她忍不住问。 入府时分明几辆马车同行,此时就剩她乘坐的这辆停至戏台前。而随同的那些小狐妖们很快给带离,只剩之前那只和她说话的小妖。 “主人只要见姐姐。” “你家主人到底何种来头?”她更加好奇,终于问出口。 “嗯?姐姐那么快就忘记过去?他也曾是姐姐的主人。”小妖略有不悦,急着转身带路。 原来,他们认识七夫人,而她却不认识他们。 绕过戏台步入一侧门,来至戏班后台。五颜六色华丽戏服随处可见,平境高悬彩妆无限。她看得陌生,心却感熟悉。看似早有禁令,此时后台毫无一活影。 “姐姐稍等片刻,主人随后就到。” 说完小妖从另一侧门退去,略显狭小的地方便只剩她和镜中的影。她踱步到平境前,望着镜中那副妖颜出神,手不由自主拂过桌面那些彩妆。 卿颜赋,伴君声,浮生起唱,岂能罢场? 难道,七夫人曾经是戏台首魁? “可还记得此地?” 朦胧青平境里忽然闪现一高大身影。她吓得立刻转身,眼前这位模样刚烈的魁梧男子,她确信自己不曾见过。 “我找遍京华城,才凑足百名可与狐妖媲美的女子,混入琥珀山脉。本以为就是场演出,却不料狐妖怜儿突然发难,死去过半。”那男子低声自语。 她不知如何应答,这看似巧合却也太过巧合? “这金凤钗还你,誓言不变,见它必见你。” 此时她才注意到男子手中握着一只金凤簪,做工手法精致,金光闪闪,不似凡间之物。他举步靠近,她立刻后退几步,男子不显惊讶,把金凤簪置于桌面,缓声道:“既已见过,誓言已守。”说完转身离去。 “我,我能不能留宿几日?”她急忙朝背影喊道。 这京城算是陌生,她委实不知该去何处,至少暂时留得数日,可另想法子。 “当然可以。小遐会打理一切。”他并未停步回头,说此话时身影已飘出后台侧门。 他口中的小遐就是之前带路的小妖,或者只是个凡人?之前全是她自行猜想,狐妖之地那些狐媚女子当然非妖莫属,如今听这男子道来,怕她们当中更多是凡人。无奈神感应力全无,根本无法判断。 小遐带她至后院,一番梳洗伺候后,端上小酒菜。她独食独乐,折腾一番后已是深夜。凡间灯火总是迷惘,她靠着竹椅在烛光下端详起那只金凤钗。凤眼雕刻有神,凤尾展腾,昏暗烛光下更显金亮。那微张的凤嘴,她总觉得似乎缺少些东西? “誓言不变,见它必见你,见钗必见影。” 她口中重复着,突然明白这句誓言的意义:无论她在何处求救,他必相救,得以一面相见不过是个借口。 “唉,不过又是一段痴情男女的故事。”她叹然,吹灭烛火,和衣躺在床上。即便她神灵无需睡眠,这生灵**亦要休息。 似睡似醒,忽觉自己独立宽敞看台,遥望半露天高戏台之上,那男子浓妆艳抹,正含情清唱。金凤飞身的红袍戏服伤感浓夜,细嗓音扯破心弦。画面如此熟悉,触动她心。几个起落,她飞身至戏台,右手生风吸过角落那张带灰的古琴,盘膝而坐。细指拂过,琴音流转,和着那曲“离别”: “繁华生,京逝沧桑,相忘于尘莫哀伤;百年欢,歌台空唱,寒院梅影一点香;回眸间,情赋薄郎,独坐楼阁舞休场;妆未卸,风流一世……” 一曲唱罢一曲新至,那个午夜场没有观众,只有音律的激荡。 “你,终于肯见我。”他终于停止歌声,凝视着她。 “见与不见,有何区别?他很快会追至此地。金凤钗能救我一次,却不能救一生。”她淡然。 “你要沉睡多久?”他忽然问得奇怪。 “你早感知之前那个不是我?”她抬头回视一眼。 “我们艾氏家族成员,虽不是神族,那点感知能力还是有的。”他答得淡定,“若不是你妖气深藏,又如何逃得过狐王的眼鼻?” “许是上天还我愿。那些时日,我虽无法看清她的模样,但总觉异样,该是一副神灵欲附身于我。百年难得一遇,我才偷送出金凤钗。” “明知狐王不会放过,为何如此冒险?” “我只想再见他一面。”她忽然凝望夜空,惆怅无处搁浅。 仅是这一面,为何如此艰难? “明日,我送你过去。”他果断应答。 “你不怕?”她犹豫道。 “呵,有何可怕,你可为他疯狂?我为何不可做自己想做之事?” “呵呵……师兄之意,凤莞心领便是。至于要去何方,我自会定夺。” “我不怕狐王,只怕你不能回神。可知这个元神来历?为何纠缠于你?” “不是她纠缠于我,而是我锁她于体。” “你,为何要这样?”他略微惊讶。 “她无恶意,师兄以后自会明白。”她嫣然一笑,推古琴回至角落,起身飘入长空。 不道一句“再见”,可否就不再“相见”?这梦境里,为何她的元神受控于一只千年狐妖?之前她不知该去何处,而七夫人凤莞却心明。跃出府邸,她追着月光而去。此时控制这具狐妖身躯的不是她,但自己意识确是清醒。她不选择沉睡,怕这梦境里永远无法睡去,亦无法苏醒。 待黎明阳光重现,她还在繁华皇城区域赶路。这京城确实不小,落入黄昏时,她才来至城东郊区。只见几户散居人家稀稀落落隐现暮色林间。天山寺?她忽然想起京华城东有座寺庙。几近千年后,曾经的繁盛便只剩破落。穿过丛林,沿着山间小路,蜿蜒盘旋来至山顶。“天山寺”三个大字立刻映入眼帘。 远远已闻朗朗诵经之声,香火之味浓郁。暮色之际,寺门依然敞开,还有不少行人慕名前来进香。小僧侣们忙里忙外,烛光微火,人声细语,好不热闹。 212 佛前祈愿 七夫人凤莞突然“唰”地一声,扯下半截天蓝长裙一角,蒙住面孔,只露出两只水灵大眼,而后步入天山寺。此时进香祈福的人并不多,只剩两三个身影离开得匆忙,似急着赶在天黑前下至山脚。 “施主,天色已晚,请明日再来。”一小僧侣忽然拦在她身前。 “不是还有半柱香时辰?”她问得理直气壮,看似对寺规十分熟悉。 “既然施主有心,让她进来吧。”寺庙里传来一句低沉话语。 “是,师父。”小僧侣立刻让开道路。 步入寺庙,她虔诚跪拜于佛像前,不声不响。半柱香时辰很快过去,天色也黑压一片。小僧侣木排门已关起大半,她身影依然丝毫未动。 “女施主,夜行山路甚是危险。趁夜色未定,还是及早下山的好。明日可继续上山祈愿。” 这已是第三次,小僧侣善意相劝。师父一直未发话,他也不敢太过得罪。可这言语相劝效用不大,她仍似若未闻,低头合掌,双目紧闭,双膝跪于陈旧的坐垫上,几乎未移动过半分。微弱烛光影照单薄蓝纱裙,拉长的身影在空寂的寺院里更显凄凉。 “女施主何愿未了?”终于从寺院深处传来一声沉重问话。 “凡心不灭,如何是好?”唇微动,她声细音轻地问道。 “错缘亦是错,何须执念?” “我追他几世轮回。他在最后一世,终于肯喝下那碗忘世汤,倒是忘得干净。可我要如何?”她忽然睁开双眼,抬头望着那座高大的佛像,重复道,“我该如何?” 空寂后院不再有回声,万籁似在瞬间冻结。良久才有一小童跑入大殿,朝守门小僧侣耳语几句。僧侣立刻关上排门,悄然离去,留她独自跪坐在佛像前。 可是要我长跪这里五百年祈愿,才换得今世见你一面? 她听到内心不断重复着这句哀伤话语,耳边忽然响起师父的声音: “乱天地,毁苍生。艾辰自领神惩,换一凡最后一次来生轮回。那次轮回,他将会忘记前世种种孽缘。许是心过哀伤,最后一次轮回重生,他直入空门,创天山寺,与皇族遥遥相望相守,最后修得金身,却也永世不化。” 一凡始祖?! 难道她想见的是一凡?人族的始祖?她猛然抬头望着佛像,无法控制那份惊讶:难道几近千年前,是一凡的最后一世? 不知是凤莞思念过度,还是她突然想起师父的话语,眼前仿若看见一男子退去金龙袍,毅然饮下青铜杯酒,随后倒在极北苍茫冰川间。只需数个时辰,他便亲埋自己于大雪之下,葬下几世不肯相忘的神缘。 琥珀山之巅,她遥望着他喝下那杯忘世酒,守着那具尸体腐化在雪山底。 前生几世,我如何和神争?在这最后一世,你既选择忘记她,我再也没有理由放弃你。 …… “夫人,夫人生了,是个儿子。” 城东偏远一小茅屋里传来一声欢呼,同时皇城上空烟火腾飞,举国欢庆太子平安降临。曾贵享几世安福,最后一世甘愿沦为平民,与太子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一直守在远处的她,终于露出愉悦的笑容,晃身闪入丛林。 平穷却也安康。没有富足高贵的养料,他喝着自然的奶水成长。三岁便懂帮父亲拾柴,替母亲做饭。四岁便可独立出入山林,砍柴狩猎。五岁那年,皇族动 乱。据说皇亲艾氏一族,不满出生便继位的太子宴,举兵造 反。战火虽只维持数月,却牵连城中无数百姓。 他父亲那日若不去城里给他添件入冬棉袄,便不会死于那场非命。他母亲若不是悲伤过度,亦不会舍弃年幼的他而去。他若不是偶然失神,掀翻炉灶,那场大火也不会熊熊燃烧,夺去他最后一片遮阳之瓦。 烈焰中,他似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斜躺在瑶池畔,玩弄手中一枚蓝亮明珠----天地神珠。闪着银光的睫毛半遮略微疲惫的双眼,泛蓝的唇微张。银丝三千拖满一地,半遮半掩那具几近透明的女子完美之躯。瑶池中,一粉裙女子踏浪腾翻,凤飞天舞于双龙中……这样奇幻之景为何深存于他脑海? 几近死亡时,才得以看见? “一凡!”是她冲入火中,呼喊着他的名字。 “姐姐?!” 那五岁孩童趴在燃烧的断木下,无辜哀伤却坚强地用最后的生命力,回应她的呼喊。 “别怕!一凡!” 她踢开断木,抱起他冲出火海。 之后十年,他和她在丛林里度过,不曾记得过去,不懂规划将来,只知道有个姐姐,叫凤莞。她教他读书写字,琴棋书画,如亲人般疼爱着他。花开花落不计年,可他岁岁增长。 “姐姐,还需多久,我才能如你这般行走?”那日他终于鼓起勇气问她。 “一凡的脊骨不过受点损伤,过些日子会好起来。”她重复着答案。 “呵呵,姐姐,不要再骗我。已经十年了,我不再是小孩子。” 不错,时过境迁,如今的他若是能直立行走,会比她高出半个头。她岂会不留意?只是她非神医,这凡胎脊骨重创之下,要恢复原形,谈何容易?京城不是没有见过江湖医道,针灸药剂无数,他亦心知,因而迟迟不敢多问,一等便是十年。 “今夜月色甚美,不如听姐姐弹曲?”她岔开话题。 他笑着点头。青涩年少的俊容早已显出一凡曾经的容颜,略微凸显的颧骨,双眼不大却不乏犀利之光。她怎会忘?一曲藏眷恋,眉宇寄相思。可惜时不对生,他如何能懂? 那夜月色确实很甜美,她似昏睡不醒,待找回意识时,他已消失不知去处。 “姐姐疼我不输生之父母,怎奈十年光阴虚度。我若不离,姐姐怎能寻得归宿?待我他日有成,定报姐姐十年不弃之恩。” 那是他留给她的只言片语。 她寻遍大江南北,繁城小镇,却找不到他的半点痕迹。一个五岁开始便无法行走的凡人,能去哪里? …… 长跪佛像前已是第三日。日出日落,来往进香的人们照常。小僧侣只是在她身侧多加一个坐垫给过往还愿者,不再催促,由她任性。水食按时送到她身前,按时原封不动撤走。似仁义做尽,生死却由她意。 第四日,寺庙大门紧锁,每日按时开门的小僧侣不见踪影,更不见进香人群,唯有落叶无数窗外沙沙风响。她意识到异样,猛然起身欲离开寺庙。五个僧侣忽然从空飘落,把她围至其中。 “女施主请留步,今日寺外不宜逗留。”一僧侣小声道。 “不劳大师们费心。” 她欲硬闯。五个大师同时双手合一,口中念念有词。突见五道金光高聚头顶,形成网眼从天而降,把她牢牢锁在无形金网中,如只小虫般无法动弹。 “哈哈,谁如此大胆,敢怠慢我的七夫人?”一声怒吼在寺庙外炸响,佛像震得金粉抖落。 “她若愿跟你回去,我便不插手。她若不愿,请施主立刻离去。”寺庙深处传来一声低沉回应。 “狐妖家族的事,不容贵寺劳心!当年她求我动用狐狸家族寻人时,可没有那么倔强!”寺外声色余怒未散。 “过往矣,尘世哀。施主不必重提。” “今日她愿不愿意,都必须随我离去。不然,你这天山寺……”话音未落,上万狐狸高鸣声阵阵,叫得心头恐慌。 “你,还是不肯见我一面?”她转头望向寺院深处。 “见或不见,毫无意义。”话末微带叹息之声,却听得明显。 “好。你别后悔。”她冷笑一声,“我回琥珀山脉。” “让她走。”寺内传来低语。 五位高僧立刻收回金光,重新跃入高空房梁,消失无影。一侧窜出两小僧侣,急速打开排门,恨不得她早点离开。步出寺庙,她看到早守在外的极北狐王,漫山全是狐狸红白交错的身影。 “不值得。”她淡然。 “那可不由你说了算。”狐王冲到她身侧,紧紧揽住腰身,似生怕她再次逃离。 “你可知,我等过他百世。” “那又如何?百世无心于你,不如片刻的真实拥有。” “是么?”她冷眼侧望。 “若不想他死,你自会从了我。”狐王不避她的冷眼,凝视着她,同时食指放入口中,猛吹一声口哨,漫山狐狸陆续散去。 他在显示他的实力,而后冷漠望向寺庙一眼,耳边似乎传来轻蔑之声:寺庙里那个,不惜由你来保护? “我们守的,可是你这畜生能懂!”她藐视轻笑。 “啪!”地一声,那巴掌清脆有力落到脸颊,她整个身体飞出至少十步,跌落在地。她立刻站起,望着他抹去嘴角留下的血迹,任性而倔强。 “我说过,不要再惹怒我。” 他欲重新冲到她跟前,忽然一道厉风隔空带起尘土,形成一道屏障在他们之间,无法穿越。狐王脸色大变,正欲急唤狐群,不料“啪啪”几声,无影成手几个巴掌还他脸上。 213 寻迹无名 “缘来缘去,海阔天空。”寺内深院传来雄厚嗓音。 “归去兮,君莫忘。沉入忆,断愁肠。”她朝发声处凝眸片刻,随即跃下山林。 那层隔在她和极北狐王间的无形墙是传说中的离尘墙。据说此墙一出,彼此尘缘隔尽。哪怕只有咫尺之遥,亦不可触到半点生息。天下会此术者屈指可数。如今在此得见,狐王能不惊呆? 只见他红着眼,身体猛撞那堵无形气墙。可无论如何都无法冲破,最后只能四肢刨地,似狼般怒吼。待瞳孔佳影渐渐消失,他带着嘶哑低叫,朝另一方向急驰而去。 离开天山寺,凤莞似深度沉睡。神者落烟的元神再次操控那具狐妖之身,脑里清楚记得要去找无名。得罪狐王,怜儿怕不会藏身琥珀山脉,最有可能逃回曾经修炼之所----北神冰川。那里毕竟是神族守护之地,狐王本事再大,也要收敛回避。 她沿京华城朝西北方向走去。路过城中已是午时,饮食小店客满为患。她盘算着先填肚子,而后再备些干粮。这生灵之躯,食物补给不可少。打定主意,她随即挑家路边小馆子,寻空位坐下。 “客官可想尝尝今日招牌菜,御厨烤鸭?”见她入座,一黑瘦小二立刻笑脸相迎。 “可以,且来半只,剩下打包,外加半坛女儿红。”她忽然想喝些酒水,暖暖越发寒冷的躯体。 “好的。”小二马上回身,朝厨房大喊,“二八,半只御厨烤鸭,半坛女儿红。” 二八?她心头一惊。 按捺着性子终于等到上菜的二八,她偷偷端详那副脸孔。略微黑瘦的脸上,除了多出几条不能入眼的刀疤,和无名之城里的二八几乎同个模子出生。 至少他还活着!那一刻她激动得几欲泪流。 二八只是漠然地放下手中酒菜,便回厨房继续忙活,并未留意她的惊喜。此时于二八而言,许是死里求生的万幸,又或者是家破人亡的窘境?那副不苟言笑之态,不正是受重创之后,凡生常常选择的沉寂和冷漠? 他既不愿被打扰,她也无心再去干扰他的生活。几近千年后,大大和阿花该是承他手艺,经营着大大烤鸭店。心知逃出城池的还有不少,待她找到无名,他们自会归队。 凤莞成妖千年,和人族有过不少交往。既是有准备的出逃,该知这人界的规矩。酒足饭饱,她仔细摸索腰身,果然存有不少银两。付过酒菜钱,她提着剩下熟食包裹,继续赶路。 步出皇城,她偷运妖身千年之力,立刻步行如飞穿梭在丛林间。她暗喜,自己猜得没错,这凤莞果真不是一般狐妖,潜力巨大到她心无底。按这行程,一日内定可赶至北神殿,半只烤鸭绰绰有余。 轻羽曾北神殿雪山底修炼十年,而她的元神对北神殿更不陌生。如今无法再附身于前世轻羽身上,后世记忆渐而复苏。来至神殿雪山底,她记起和师父的冰雕表演,和神君恒天的神川之巅一跃,还有那几场豪华奢宴。 困于天地恒梦已过上百年,不知原来那个世界,神族走向何方?师父消逝,长玄可有重新一统七界?神君恒天可有回来?若是回,他岂能留她元神漂流在师父的恒梦里?而受取魔剑重创十年的无名,曾和她携手与神将戚将军妖魔谷上空一战,如今可有重新苏醒?可安康?还有小念和姜黎,文爷爷…… 抹过眼角泪水,她拿出半只烤鸭拼命啃咬,同时灌喝烈酒。似乎只有这样,才可减轻心的疼痛。喝得醉眼朦胧,忽见不远处出现一红点,慢慢靠近。待可定眼看清时,她心里暗自道:原是只红狐狸!那只红狐狸在离她百步远时,幻化成人形。 “红莜?”她记得那副半成形的面孔。 “七夫人。”说时红莜已飘到她跟前。 “你怎会在此地?” “七夫人一心想救那位公子,我怎会看不出?”红莜露出一丝得意之情。 红狐善于观言察色,果然不假。她觉得自己行事已十二分小心,还是给红莜看出蛛丝马迹。 “七夫人不必担忧,我心向夫人。”红莜继续道,“我们这些跑腿小狐妖,进出琥珀山脉要比夫人来得容易,也不会引起狐王注意。所以那日我跟踪怜儿至此,心想夫人随后定会找机会出现,所以一直耐心等待。” “不错。那位公子是我旧识。”她冷静应道。 “只要夫人喜欢,我定尽力相助,无需知理由。”红莜转身,指着雪山道,“北神殿修炼的凡人和小妖魔可自行择雪山间洞穴安身。这万里雪山洞穴无数,怜儿此地修行也有千年,换过百个住地。听说还需些时日,她便可入九重天修炼神者。夫人小心随我来。” 红莜步履轻快,话音入耳时身影已飘出几丈外。她当然紧跟其后,不敢迟步。沿着雪山斜上,路过不少藏于雪间小洞穴,里面幽居不少魔怪。 “如此多非神族苍生留居此地,神族难道不知?”她有些诧异。 “怎会不知?这些小妖魔鬼怪中,多数不为求成神,只为借宝地藏身而得自保。他们有何能耐,神族早了如指掌,只是闹不起波澜,也随之任之罢了。” “哦。”她随意应道。 想想也是,此地得天独厚。借修炼之名得以栖息,总比飘落异地,随时有可能死于强敌之手强。 “越是修炼高级,住地越高。越过前面这座雪山,就是怜儿的盘踞地。我们得万分小心,这千年里怜儿自己收罗到不少随从。再加上如今的她可金笛号令,连狐王都忍让几分。” “服食魔魂散的狐妖很多?”她想到金笛音控魔魂散,怕只有被逼服食者才受控于音律? “狐王最初一统妖魔两界时,手段确实残忍。魔魂散本就为收服魔族而制,逼食的自然多为魔族。狐妖族本身就已臣服狐王脚下,何须魔药?” “如此说来,如今不安的要数魔族?” 怜儿怕要成为魔族争夺的对象?最后这句,她只心里想想就已觉害怕。无论魔族还是妖族,要是能控无名之力,这天下怕要大乱。神族又怎可能让他们控制无名?一直是神猎杀的对象,如今又沦落到妖魔哄抢,她怎可弃他不顾? “夫人,我们要绕道。”一直走在前面的红莜忽然回头,唤醒走神的她,顺手指指前面几块突出雪地的岩石,继续道,“绕过岩石,看时机混入洞穴。” 她回过神,立刻点头。 几经周转,她们爬过岩石峭壁,绕道至雪山后,隐约见对面山道间有小妖魔出没,却不见洞口。藏于巨石后,她们一直等到天黑。 “天黑防范自然松散,夫人跟紧了。”红莜小声说着,做个准备出行的手势。 她知意地点头。看样子红莜前期功夫做得到位,连几时几分,守卫换岗都摸得清楚。寻准时机,红莜直接冲出暗处,割喉断命,把准备换岗的两名小妖魔途中解决。 “得委屈夫人。” 红莜利索剥下小妖魔衣服,递一套到她跟前。当然知其中目的,她赶紧套上那妖味极浓的衣物,接着帮红莜藏好那两具妖魔尸体。 顺利换下对岗,又静待片刻,确认夜深雾浓,无活物移动时,她们才溜入洞穴。和琥珀山脉不同,这个雪山洞穴相对宽敞,而且无岔道,一条道通向深处。洞壁稀疏散落火把,万物入眼皆朦胧。 “来来来,喝喝喝!” 入洞极深,才听到一些醉酒劝喝声,听似妖魔还不少?她和红莜对望一眼,确认身上衣物遮掩妥当,才继续前行。不多时眼前略微明亮,只见上百名妖魔分别躺着坐着,围在几十摊火堆边,喝酒聊天。大多已醉入九分,躺地喃喃不成语。 红莜抓过地上一坛酒,拉着她混入一妖魔群。抬头“咕咕”喝着,一副丑陋醉态顿现。她夺过身侧一醉汉酒坛,跟着装痴。 “话说怜儿小主的魔音又进一层。今日魔首湟又遣小魔头过来谈和。”火堆对面继续传来大声笑谈。 “小主如何回答?”另一声音接应道。 “直接不见。” “不怕魔首湟亲自上洞?” “哈哈,这里是神族的地盘,只容小妖魔。他要是敢过来,不就是向神族权威挑战?”半醉之声笑道,“放心,我们这里绝对安全。” “极北狐王也奈何小主不得。” “新抓来的小奴隶如何?到底是妖是魔?” 这问话正对心思,她们暗里对望一眼,留心细听。 “谁知道他是妖是魔?不过看似很得小主赏识。” “赏识个屁!赏识也不会关在奴隶洞里,任我们肆虐。” “哈哈哈,那小子脾性硬的。” “明日送食,我倒要看看他能硬到何时?” 她们同时朝说话的妖魔望去,只见那狐狸未能修成正形。眼耳鼻虽似人样,脸上毛发却未能退清,依然狐狸模样,四肢倒是能分清手足。记住他的模样,明日便好行事,她想。 假装醉倒,等最后一个狐妖倒下入梦时,她们爬起身,溜回洞外等待下班换岗。一切还算顺意,直至再次看到无名,她无法不翻这洞天。 214 生息不灭 他们口中的奴隶洞原是个极深的**,昏暗潮湿,阴冷无光。除了洞口隐约可辨,根本望不见洞内之物。此时一身透蓝的怜儿正高立洞穴前。头顶盘起波形发束,几只淡兰花簪点缀。面带粉淡,神色高昂。玉指持金笛,身后跟着两名彪悍怪魔。 “我最后问一次,你到底是不是无名之城里的那个王?”只听她大声质问。 黑幽暗穴里无声无息。 “不说?!我耐性可是有限!”怜儿冷笑着。 依然无声回应!轻羽已归神族守护,天地间还有什么可吓得倒无名? 怜儿双眼晶莹闪亮,金笛触到唇瓣,魔音随即飘入洞穴。深处传来低沉的铁链移动声,似无法强忍痛苦而不得不做的挣扎? “怜儿!”带着落烟元神的她忽然冷静叫道。 魔音立刻停止,怜儿回头望向她,脸上甚是惊讶。 “你爹爹让我来和你谈谈。”她前移几步,平静道。 “呵呵,你凭什么?”怜儿不自觉退后一步。 “就凭狐妖一族女眷皆归我管。”她淡然。 那日狐王宣读她为狐妖后宫之首时,怜儿不也在场? “那是爹爹一厢情愿,可不是我们。七夫人要统管妖界,还需修炼千年!”怜儿不屑应答。 “你若想魔音控他,必先保他活命。如此折磨,他怎会服你?他若自行了断,你这魔音不也空谈?无厉害作战工具,魔界妖界要捉拿你,岂是难事?” “呵呵,你太小看幽灵之音。天下金狐只有两只,如今一只已死,另一只怎会容易找到?即使给爹爹寻得,要重新**魔音律,至少需要五百年。你觉得他们会愚蠢到杀我?” “何需杀你?天下有上千种手法让女人生不如死,难道你不懂?死,太过简单。难道你觉得自己能忍他所忍?”说着,她斜眼望向深穴,再回视怜儿。那张略微稚气的脸微微变色。 “再说,你这魔音不也需要再练百年?今日你还未曾强大到可对付妖魔两界!”她加强语气。 “那要我如何?你自己看!”怜儿忽然失控高嚷,跟着洞内燃起几束火光。顺着她手指方向,只见角落里一块平坦岩石上满是碗灌。 怜儿继续道,“这里有上百种药物,都是绝好治伤药。他不肯吞服,我能怎样?还有这些食物,都是厨子精心烹饪,他不肯……” 她缓步走到平石一侧,仔细端详那些药罐。手指挑起其中一些,正要亲自品尝。红莜立刻上前,抓住她手臂,暗示不可。 “呵呵,我再愚笨,也不会毒杀爹爹的爱宠。”怜儿回望送食的小狐妖,厉声道,“那些食物拿过来。” 她们之前跟踪而至的狐妖端着盘子,一直哆嗦地站立一侧不敢发声。毕竟被跟踪的是他,若为此丢命也很正常。此时听到狐令,他急速闪至怜儿跟前,巴不得赶紧送完食物可以逃离。 “狐媚之术,我怎比得过你?拥有上百佳丽的,依然为你丢魂;可和神族媲美的,只愿独唱空台;决意渡入空门的,可还守情不忘?今日,你若能让他喝下这碗药,吃下这些食物,我便留你此地。” 这些话言道过去,震心的不是她,而是凤莞。即便选择沉魂于体,不去思考并不意味着可以抹去过去。和狐王的婚约,夫人之位不似做假?师兄那番空台戏唱,可含几分真意?而一心想见的佛门深地,断尘缘却誓死相护,可谓无情? 看似得宠于天下,可狐心千年的孤寂,又有谁懂?最后宁可沉睡不醒,弃这具费心修炼的完美之躯于个落荒的元神,可悲可叹! “怎么?!你如此辛苦乔装,不就想混入我的地盘?”见她恍惚,怜儿大叫,“难道你不是想留此地?” 回神的她冷笑着接过狐妖手中托盘,步入深穴。红莜立刻取下石壁火把,紧随其后。身后传来怜儿几声得意的浅笑。 待看清角落里那具曾经强健高傲的身姿时,她几欲无法控制。若不是红莜及时阻止,她不知自己会疯狂到何种地步? 他们可曾当他是个活物? 被巨粗铁链死套颈脖和四肢的他,身陷石壁深处,杂乱的长发遮住整张脸孔。微弱火光下,只见满是伤痕的躯体,结痂再裂,化脓溃烂。无数蚊虫苍蝇欢快飞舞,尽情享受腐肉。曾经质地上品的衣衫早不能遮体。裸 露肌肤上渐渐消失的网印,可看出诛天链已取,代之的却是这些粗链条。 可见过野兽穿衣?那曾是他的戏言,他不会在乎,可她在乎! “忍天下不能忍,必有奇迹。可,命乃根本!” 定神片刻,她才启言,手中托盘依旧微抖,发出低微碰撞声。红莜立刻把火把挂墙一侧,接过她手中托盘。 “轻羽不会让你死在此地!” 她说得极细,低若蚊虫萦绕震翅,随后端起那碗药汤,正欲先尝几口。心念着,是药非药,她总得亲自判断一番。不料无名突然睁开双眼,眼光似剑割痛她手腕。那眸子依然魅惑无限,微光下更加迷 幻!她竟然凝固在那瞬间,身体无法动弹!脑海深处画面翻飞…… 过去,现在,还有此时无法感知的未来? “轻羽,这无名之城里,也有一带着神诅咒的孩子,坚强地活着。你一定要醒来,去见你爹爹!”----她看到容器里那个未能成形的胎儿,感受着那女子殷切的祈盼。 他们的孽缘起于神族那场杀戮,同城同生千年,却是擦身而过的缘分! 缘续于追师父的神息,却落入他的圈套!断不尽的是情丝,暗地滋长…… 曾是他的贴身婢女,怎会忘记那次半醉半醒的他,带着她一同落入浴池。当时他那低沉而富磁性嗓音,如今想来魔咒之力未减! “你,如此仰慕这池水,不如……” 梦里偷窥他的过去,更懂那身高贵与权威,生死无惧的渊源所在! 魔域狩猎,丹红之毒无情,百只双头鳞龙入侵更为惊恐。然他只有力地吐出四个字“带她离开!”同时药丸再次入她喉。最后她竟毫无知觉,醒来时已回到温暖小屋,炉火茶香! 不记得到底有多少场大战,他只愿自己面对! 那场梦做得真实,还记得他的耳语:“你可有名字?” “菱兰。” “菱兰?我会记住你的。” 他给她一个承诺,王的承诺。可惜妖魔之域,权利相衡,他用他的方式保护着她。 那场神祭,她用最美的身体换回他最后一眼: 师父,我不能就这样死去……高高在上的王啊,乞求你,再看我一眼…… 那一眼,换得几世情缘! 他固执地留她活在身边,她却固执地要去改变他的生活。可惜,当时的她不知自己根本没有时间去眷恋! “仙山烤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客,客观,可要来一串……” 记得那时还是卑微婢女的她,不知何来的勇气,“唰!”地把烤肉递到他唇边,良久才敢半抬眼睑偷望一眼。 “呵呵!” 怎会忘记他那声轻笑,和空中留下的余音“梦游结束”? 当她误入魔道,失去理智,手持短刃杀尽几十名司女孩童时,他却冷然应对。 “她们迟早要死于非命,何必大惊小怪。” “她的恶行可是众人目睹!”那是他的后----魅珞,欲除去她而后快。 未见长剑出手,在场的随从全部死于那场阴谋。 杀戮,死亡,还有无尽的尔虞我诈,她如惊弓之鸟颤抖地躲在他怀里。宫墙的坚固,他寝宫里的温泉之浴,洗不去她的恐慌! “这城池得本王恩宠,乃是极大荣幸。”他如是说。 “我,我不是这城池的人!”她坦白。 “不是又怎样?” ……他捧起粉颊,摄住红唇。池水轻荡,无法熄灭情焰, 似有耳语: 你会恋上魔!魔心诱惑,毫无良方可解! 凡生半世,他带她游走整个城池……误入魔域,他为她披荆斩棘的,又何止那几个魔头? 断天谷,情定几世,无法回头。 她想要的---- “我想要的,你愿意给么?” “嗯!愿意!” 吻落桃花,从今不再祈盼下一份桃花运!…… ----我想要的,不过是你这一刻的温柔,属于我一个人的温柔。用我不到百年的生命,在最美丽的时候,留你瞬间的永恒…… 她拼命想逃出城市时,他固执地留她。当她无法离弃时,他却倾尽千世的温柔,让她带着最后一吻印,离开他的护界。 “轻羽……这一次,怕是不能让你睡了。” 她怎会忘记他的轻唤和最后那眼,写尽心痛和沧桑? 那次,他是真的放手!可她不能让他放手! 百年后,她以神的姿态重新站到他面前……最后留下的,却是魂魄锁剑,永藏他心间! …… 七夫人有着轻羽的记忆,分毫不差! 当她终有能力移开自己视线时,才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早顺着他意,把那碗汤药递到他唇边。而他喝得点滴不剩。 “夫人,夫人!”红莜轻唤,掩饰不住喜悦。 找回自己意识的她,轻声道:“你可否喂他些食物?” 红莜立刻点头,置手中托盘于地,端起饭碗小心喂食。此时的无名已重新闭上双眼,不言不语吞食几口饭菜。她转身踱步至洞口,强忍着心口的疼痛。此时不是七夫人,而是带着轻羽沉痛记忆的她,无法再多看他一眼。 215 爱深恨切 当她和红莜端着空碗走出洞穴时,寂静的空气里响起几声清脆的拍手声。怜儿那双含水透亮的眼此时不再晶莹,而是透着无限怒火,狠狠道: “爹爹注定要死于你手。” “小主不必担心,我既为七夫人,自会演好这角色。而你,逃不过无名夫人的命运!”说时她眼光不离那些药罐,不愿多望眼前怜儿一眼。 许是这话深得怜儿心,她换过语气,微笑道:“七夫人虽不是我亲娘,也算长辈,不容怠慢。寒舍简陋,要委屈夫人几日!不过夫人不必担忧,爹爹忙于寻找小金狐,断然不敢硬闯北神之地。” “神”字说得微重,显然话外有因,其中道理谁都心明。狐妖魔首自然不敢轻动神族这根刺。而神族忙于剿灭无名之城里的妖魔鬼怪兽,加之神君闭关,几大神长老负责重守神君殿,不得轻易离开九重天。如此种种,神族更不会为他们这些小妖魔分心。 当日姜黎带无名出城时,手法谨慎,逃离路径更是隐秘。即便神族要察觉,也需不少时日。哪怕要挨个翻阅那百万死尸,寻找他们的王,亦不是一两日可完结。 这逃逸和追杀,怕永无止境。 “内伤需治,这外伤亦不可忽视,需添些外伤用药。” 她岔开话题,心里倒不担心狐王,眼前最重要是救治无名,同时随手拾起些草药,细闻其味,接着道,“这些普通药物,于他毫无效用。” “七夫人懂药理?”怜儿吃惊不小。 “略懂皮毛。小主可否派几个随从去京城里帮我拿些药?”她回头问道。 “当然!”怜儿立刻应答。 无名之城里,和素苫呆的日子不算短,她跟着轻羽一步步走至最后,那些记忆亦是她不可分割的部分。而仙羽山那些年也受文爷爷熏陶,这些基本药理还是略有耳闻,也亲身体验过。不敢保证其他,那些蚊虫苍蝇她是要除去的。 当日入夜,负责拿药的几个魔怪已匆匆赶回山里。她和红莜药熬成浓汤,再和着些捣碎的香药草搅拌成黏膏状。怜儿不再出现,听闻她娘亲急唤,她不得不回一趟琥珀山脉。 “你们给他伤口处敷上。”她朝一小魔怪吩咐道。 小魔怪脸色顿变,颤声道:“夫,夫人。其实不是我们不给上药,只是他根本无法靠近!一直不敢回小主,怕小主脾性大发,我们会死得更惨!” 她恍然大悟!无名那双眼魔透心麻,岂容这些小妖魔随意靠近?端起那碗药膏,她径自走入深穴,身后传来红莜轻问:“夫人可要火光?” 她轻挥手臂,表示不用,身影同时消失在黑暗里。听得到九重天上轻羽的心声,更能感受得到眼前无名的痛心,无需亮光,她亦能准确的识别那具身体。此时她是他的轻羽,不离不弃! 草药的清香掩盖住脓疮的异味。蚊虫苍蝇随着她细指拂过,纷纷落荒而逃。耳边响过铁链缓慢移动的“嗤嗤”声。 “再忍忍。” 她附耳轻语,和着药膏的指尖更为小心地在他皮肤上游动。时而越过哪些凹凸不平的伤痕,似触痛他的神经,更刺着她的心。 “一切都会好起来。你命不会绝于此地!” 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说着说着她泪滴落。幸而身于暗处,无需太过掩饰。那满身的伤痕,她手触心慌,却不曾听他哼过一句。 这便是无名,天地无法压倒! 最后,她不得不解开他的腰带,手突然触到一冰冷之物,似深藏于腰带间。那冰冷的感觉一闪即逝。她下意识望向无名。不知何时他已睁开双眼,闪着兽类的利光,似在夜间寻觅猎物。黑暗根本无法阻碍他的行动。 凝视着她的眼,他点点头。 她急切撕开腰带,原藏着几粒药丸。若不是那瞬间的冰凉,她永远不会想到。惊喜之余,她立刻塞入他嘴里。无名本是用药高手,何需他们操劳? 步出深暗洞穴,她身心得以松缓,双脚累得打漂,几乎跌落。红莜,立刻上前扶住她的柔软之躯。 “我在此地歇息片刻。”她轻声道。 自知体力挥霍过度,七夫人不过苍生一粒,逃不过饮食和睡眠。红莜把她扶到角落,安顿好后立刻道:“我给夫人弄些吃的。” 她困倦地合眼,连点头的力气都耗尽。几个时辰后,红莜才忍心叫醒她,递过一碗热粥。喝过之后,她拾回不少体力,不忘望向黑暗洞穴,心叹:他为轻羽而活,她必须为轻羽坚持着。 接下来,在她和红莜的软硬兼施下,小妖魔们开始清理狭小洞穴,四壁添加火把,驱走洞穴的黑暗。他们还备热水给无名擦身,并换上一套宽松棉质衣物,而后送来热腾腾的饭菜。她亲自喂食。无名不再倔强抵抗,只机械地吞食,不发一言,眼睛始终未曾睁开,任随他们折腾。 如此一番,很快入夜,依然未见怜儿回归。她心知狐王既然“请”了去,即便不杀,也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红莜早些时候已离去,说是去城里弄些更换衣物。之前偷换的小妖衣物虽已脱去,但那股浓重妖味不减,自己原来那套白里透蓝的裙服也已脏乱不堪,委实不符她夫人的身份。 修炼千年,早已是美艳含香之躯,怎奈这般零落?连红莜都看不过眼,她更是浑身不适,无奈形势无法,也只能苦忍。红莜此番离去,正和她意。 端坐在无名身侧,她望着那双紧闭的眼,无法猜测是睡还是醒?虽感寂寥,却也不愿多话相扰。 “夫人,汤药送到。”一魔怪忽然出现在洞口。 她起身接过汤碗,心知无名不再需要这些药物调理内伤,但样子总得做到位。无名不睁眼也不吱声,安静喝完汤药。小妖魔拿回空碗,才悻然离去。她熄灭三璧火把,只留最远处那支继续闪着微光。 “睡吧。”她轻吐出两个字。 深锁巨链之中,陷入石壁间,要正常“入睡”委实不易。而她能做的,也只是静守一侧。 次日过午,红莜才匆匆赶回,把她叫出洞穴之外,兴奋道:“夫人,你看,我市集里发现这把古琴。” 接过古琴端详片刻,她禁不住感叹:“好琴。” 黑木断空,上等牛筋紧绷成丝,七弦定音。看似人间凡物,却又总觉此物太过昂贵,不应遗落凡界。如此奇物,总该有自己的故事。她细看每个部位,似要找出些遗迹。 “夫人可是想找题字?我已查遍,此琴无字。” “怎可能?如此罕见的古琴,得者定傲,怎会不留片语?”她有些诧异。 “许是曾经的主人,不愿留痕迹?” “你在何处发现?” “我不过是在家普通古物小店寻得。懂者,是至宝;不懂者,不过木块牛筋。”红莜瞥过古琴一眼,小声应答。 “也罢。他人故事,既不愿留世,我们不去猜的好。”放下古琴,她回望洞口一眼。 “夫人放心去洗漱沐浴,这里我看着。” 红莜回头,挥手叫过跟随而至的一小女妖,厉声道,“带夫人去怜儿小主沐浴之地,好生伺候。” 小女妖似懂期间厉害关系,怯声连连应“是”。 小女妖领她来至一间雪地木屋。退去旧衣裙,穿过木屋,她眼前是一汪温泉。白雪环绕,水气透暖,远处雅致设有几根竹筒,不停滴着泉水。原来这冰山雪地间,藏着几处妙不可言的天然温泉。一阵欣喜,她迫不及待步入池水,享受上天优赐的圣地。 红莜从市集给她带回的衣裙,虽不是昂贵之物,却也舒适温暖。白里透红的棉质小裙袄,正合她身。待衣带整齐干净的她重新回至洞穴,小妖魔们皆毕恭毕敬。 “瞧瞧,效果出来了,不发威,还当夫人是病猫。”红莜在她耳边小声打趣道。 她回以一笑,而后低声问:“怜儿还未回?” “没有四、五日,她回不来。听说有小妖逃回,欲请北神殿的银雪仙子出面。毕竟此地修炼千年,和银雪仙子也算熟识。” 她当然不会忘记银雪仙子----北神长老的爱女。看来事情没有她想的简单。不过这样也好,没有怜儿,更方便她们行事。即便是神殿脚下的小妖魔,未成神之前不也还是极北狐王统管。那她这个夫人当然说得上话。 几日后,无名外伤口处明显愈合。香草味浓,蚊虫和苍蝇也不敢再来惊扰。无名睁眼看她的时段增多,目光免不了含带迷惘。是啊,她这张狐媚之容,与轻羽完全不同,无名之城里更不曾见过。他们的第一眼,一切凭感觉,那抹无法复制的感觉! 她带着轻羽的记忆,却不是轻羽! “你,到底是谁?” 那日,他终于选择时机,传音入耳。 “朋友!”她做个口型。 望着他咽下最后一口饭菜,她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的笑。那是她特意烧烤的“仙山烤肉”,他可品尝出记忆的味道? 216 幽灵之音 “夫人,汤药送到。”一魔怪出现,打断他们暗语。 这些日子汤药总是按时送至,而且必看着无名喝下,小妖魔才肯离去。她开始有些不解。之前自己确实添加过几副用药。自从无名服下自带药丸后,她就不再加量。算算时日那些药也该用尽,为何他们依然不停送汤药? 红莜习惯地接过汤药,送至她手中。她越想越觉得悬,抬头望无名一眼,突然送入自己口中。她必须知道这汤药里到底有何物?不料无名更快一步,在她瞥过那眼时,已摄住她心神,意念强加她心智,硬是逼她把手中药碗送至自己唇边。 无法控制自己的双手,盯着他喝下几口,她痛心地嚷着: “无名,这药到底是?!” “啪!”地一声,一道急风打翻她手中药碗,紧接着空中传来怜儿狂笑: “你真不怕死?!” “你,里面到底放了什么?”她愤然。 “哈哈,他明知药里有魔魂散,在你面前却假装不知!喝得爽心!” 魔魂散?她早该想到。难怪第一次她欲尝试,他立刻魔控她心智,自己喝个精光。她怎会愚笨到居然毫无察觉?!站于洞外高处的怜儿,一个翻身落到无名跟前,怒吼道: “你怕什么?是怕你稍微犹豫,她会亲自去尝这药?!” 无名重新紧闭双眼,脸上挂着那副惯有的冷笑,一副不屑理睬的姿态。 “若不是我,你早死在荒洞里!” 怜儿突然回身,一掌打在七夫人肩头。力道雄厚,似集千年之怨。她毫无防范,整个身体被震飞,狠狠撞到石壁,接着反弹落地。骨骼几乎撞断。一旁的红莜想阻止已来不及,正欲冲过去扶她,不料几十个魔怪跟着跳入洞穴。其中四个毫不犹豫抓起她和红莜,不容动弹。 “你若无心于我爹爹,为何要以身相许?”怜儿步步逼近,眼透凶光道,“若不是你,我娘亲怎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时至今日,她确实不清楚谁是她娘亲。在七夫人记忆里,余下八个夫人丝毫不留影像。 怜儿踱步到她面前,举手甩过几个耳光,狠到极点。“啪啪!”声清脆入耳,她只觉得眼冒星星,脸上火辣。空中同时响起沉重的铁链移动声,那是无名的挣扎。虽然他双目依然紧闭,一言不发,可这无声的抗议不容忽视。他们同时望向深陷石壁的巨影。 怜儿突然狂笑道:“瞧你修得这副容貌?为何他第一次见你,就听话得像个孩子?” 突然几声“铮铮”作响,怜儿十指利爪横生,猛朝她脸颊挥去。她本能挣扎躲闪。无奈身后两魔怪气力巨大,丝毫不留扭转躲避的余地。利爪生风滑过之际,只见红莜及时挣脱身后魔怪,飞起一脚踹倒怜儿后,急速回身双手横劈。她未看清状况,狠抓自己手臂的两魔怪已应声倒地。 红莜一把拉过她,护在自己身后。剩余的几十个魔怪一时愣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此时她才看清红莜双手紧握寸长匕首,是女子防身所用兵器。在这乱世,携带防身利器不奇怪,不过红莜舞得太过专业,她惊愕不小。 “呵呵。爹爹果真偏心,连最好的护卫都放你身边。我真是太低估你的能力。”怜儿恼怒成羞地嚷道。 两魔怪急忙跑到她身侧,欲扶起她。她回瞪几眼,自己不服输地爬起。身体无法完全直立,看似小腹受伤不轻。 “狐王有令,凡伤七夫人者,死!”红莜厉喝一声,眼光扫过每个妖魔。 “呵呵!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怜儿干笑两声,立刻掏出金笛,魔音随之四起。原本发愣的几十个妖魔如获魔力,嘶喊着朝她们扑来。红莜双刃挥舞,拼命抵抗。这些小妖魔本无多大能耐,不料受控魔音后,完全不知死活,蛮横厮杀。红莜应接不暇。洞穴本就不大,片刻功夫,她们便给逼入死角。 突然巨链“轰隆”震响,洞穴碎石粉粒纷纷落下。无名“琤!”地睁开双眼,盯着怜儿。魔音嘎然而止。受控妖魔瞬间找回神智,但各个神色惊慌,惊魂不定,相互搀扶在剧烈晃动的洞穴里,想逃又震于怜儿的杀气,不敢挪动。 “喝下如此多的魔魂散,你觉得自己还有资格残留意识?” 怜儿毫无畏惧回视无名,金笛再次入口。这次吹的才是真正的幽灵之音,只魔控一魂! 无名立刻紧闭双眼,眉头紧皱,浑身肌肉跟着凸起震颤。无数愈合的伤口重新爆裂。他在努力抗拒,无奈最后那刻,还是全盘奔溃。 他突然如野兽般嚎叫,双目泛白无珠,四肢狂乱挣扎。石墙跟着爆裂,深锁墙根的巨链被蛮横拖断!无源之力绕身成光,如利刃般四射,斩断颈和四肢的粗壮枷锁!他疯狂跳出石墙,指尖早已伸出利爪,随手捞起一妖魔,瞬间抓撕成几块! 这气势吓得在场的几十个妖魔都挤到死角,哆嗦不停。蜂拥靠过来的妖魔让她们措手不及。红莜立刻挡在七夫人身前,拼命给她撑起个空间。 望着完全失去理性的无名,冲过来继续撕扯魔怪的躯体,她心剧痛。 无名,你必须坚持!她心呐喊着。 此时的怜儿神情无比得意。魔音忽转,无名立刻转身,“轰然”一声,双膝跪在怜儿脚下。 杀掉极北狐王! 以音传令,懂此曲的七夫人怎会不知暗令?望着无名瞬间闪离的身躯,她在红莜耳边细语:“必须跟去!”红莜杀意顿生,双手挥刃,杀出条血路,带着她追向无名! 魔令出,魔音不能断! 此时的怜儿用心控金笛,无法抽身阻拦她们。不过这不重要,若狐王死,这些夫人还有何能耐?怜儿脸上再次荡起得意之情。 魔音启,魔魂散,音魂合一,操控万里。这便是幽灵之音的威力! 当时的她并不知其中奥妙,只一心要找到无名! 一路追逐,最后她们还是失去他踪迹,眼里只剩茫茫雪海,满天风霜,在夜幕下更显凄凉。 “夫人,这天怕是要有暴风雪,我们还是先找个藏身之处。”红莜环望四周,略微担忧道。 她抬头望着厚重云层,心想:失去无名踪迹,琥珀山脉的路总还记得。 “我们立刻回琥珀山脉。”她坚持着。 “也好。”红莜不做反驳。 风雪夜路,脚深脚浅,步步艰难却归心似箭,是她亦不是她。 若无心,为何以身相许?怜儿这话一直在她脑里盘旋。不知七夫人和狐王的故事,不过此时身心的那份坚持少不了七夫人凤莞的意愿。 赶至京华城时已是深夜。大风雪未曾停歇,家家户户早早打烊,熄灯入睡。整个城池融入漆黑,不见繁灯和行路人,只有少数大户门口留盏夜行灯,发着微弱颤抖的光。红莜搀扶早已筋疲力尽的她,蹒跚慢行。如此走法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极北? “夫人,不如先找个地方歇息,我去通知狐王?”红莜小声问道。 她想回话,却无力开口。双腿早已冻僵,可浑身却是灼热!“夫人!夫人!”接着耳边传来红莜焦急的呼叫。她似乎轻应一声,之后便是天旋地转。欲紧抓红莜胳膊,却无法使劲,整个身体随即倒下。 糖水微热,带着生姜的苦辣。她知那是暖身之物,拼命吞下几口后才有力睁开双眼。耳边清晰传来一声轻呼:“艾公子,夫人醒了。” 艾氏家族的成员?想起他们的楼台戏曲,她禁不住抬头望向那男子,浓眉大眼,阳刚之气十足。 “师,师兄?”记得七夫人凤莞曾这样叫他。 “先把姜汤喝完。”他平静回视,淡然道。 刚才轻呼的丫头再次送过糖水,她毫不客气喝得点滴不剩。那男子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笑意,吩咐道:“送些汤菜过来。” 丫头立刻点头应声“是”,起身匆匆离去。 “她,可有见到他?”男子缓步走到床前,细声问。 她摇摇头。 “唉!”他深深叹口气,却不知为谁? “红,红莜呢?”她边问边环视四周。此时自己身居一清香翠绿的雅阁,是个女子的闺房。 “谁是红莜?”他略微惊讶反问。 她猛然望向他,急着道:“我是如何到此地的?” “说来甚是巧合,我马车飞驰京城时,发现你正躺在路中间,险些葬送我马蹄之下。” 想必红莜深知他定会救她,故意导出这戏。也罢,红莜该是回去通知狐王!他们很快会赶至此地。 “狐王找不到此地,你可安心居住到你想离开为止。”他似读懂几分她的愁眉,说得十分肯定。 她回以一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男人痴狂之时总会多出几分无端的自大。她当然不会长留此地,以免引来不必要的纷争。眼前这位师兄不过是个戏班的主,总不能让他枉死在狐妖之手。 艾氏家族也不过人族! “这翠苑居就是你的天下!”他接着浅笑道。 话中带话,翠苑居之外的地方,就不属于她,便是不该去之地。 “我懂,师兄打扰了。”她笑答。 217 误入屠手 小丫头送来热气腾腾的米粥和几样家常小菜。他在她用膳时,交待丫头小心伺候之后便匆匆离去,似有要事待办,她也不便过问。喝过温热暖粥,再略微歇息,她感到体力渐渐恢复。 “麻烦通报你家主人,我这就离去。” 待四肢可自由活动时,她立刻跳下床,找到自身衣裙急于穿戴。 “主人吩咐过,姑娘暂且不可离开这翠苑居。”丫头望着她细声应答。 “嗯?不是说我随时可离开?”她诧异道。 “姑娘若是闲的慌,可在小居四处活动筋骨。”丫头倒是聪明地转移话题。 她沉思片刻,心想:这气势看来早有准备,不可硬碰。毕竟是人家的地方,她总得弄个七、八分熟,才好做打算。 “正好,时机难逢,我也正想着欣赏院中雪景。”她抬头笑答,同时套上自己那件白中带粉棉质厚裙。此时她才发现衣裙已被清洗干净,带着梅花香味,穿着特别舒心。 “夫人可唤我阿苳。外面风雪不小,主人吩咐过,若夫人出门,定要套上这件虎皮袄。”她边说边走向橱柜,拿出一件虎皮大衣。 她不好推脱,只能接过大衣。手感细滑丝软,禁不住多看几眼。那张虎皮毛色纯白,皮质软而韧,该是只罕见白虎,价格绝对不菲,不像是普通戏班主子能拥有。披在肩头暖意顿生,余香阵阵,该是位女子之物。她心带诸多疑问,随着阿苳步出小居木门。 漫天雪花飞扬在暮色里,翠绿细竹环绕小院,与点点红梅相映成辉,甚是好看。阿苳随手拿过门前一把丝伞,撑在她头顶。那纯白丝绸伞,透着隽绣的朱砂梅,在头顶轻微晃悠,给这暮色外添一道美景。 步出小居院落,眼前是一片寒冬奇景。早被清理过雪迹的碎石小路,此时重新覆盖在薄雪之下,迂回蜿蜒伸向远方。两侧是正开得灿烂的梅树,红粉点点傲立寒雪间。远处有一结冰小湖,湖畔满是杨柳,垂枝冰凌直落湖面,分外晶莹。 “夫人小心。”阿苳提醒道。 “可有好去处?”她轻声问。 “冬季百花凋零,唯这梅花独傲。不过,凡间奇物无数,蝶梅朱砂却也逊色不少。夫人随我来。”阿苳笑道。 绕过几道翠绿竹林,眼前忽然粉白一片,银铃声声!一株千年花树占满她眼球。 “羽铃花!”她失声大叫。 “夫人果然见多识广。”阿苳望着她,满脸惊讶。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急切追问。 眼前无法挥去那些画面:粉红花落,夏影儿侧卧沉思,双目银光点点,似泪似无…… “哥哥,她们跑得太快!” “呵呵。你蓝带不要扎得太紧就成了。” 柴郡公主紫裙翻飞,学皇依花树相对而望…… 冷宫三年寂寥,夏影儿日日作画:千年神花常开不败,花树下的少年轻解蓝带,少女含羞低眉。落花几欲飘出画外,而空中似传来阵阵笑语…… 深宫后院,那株神花下夏影儿夜夜祈祷的画面她怎会忘记? “定魂茶,可锁定七魂六魄,只剩残躯空壳。夜夜与他寻欢的,可真心是你?” 一蛋双皇,三魂一戏,最后只落得浮生唱罢----遗憾! ……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急得抓住阿苳双肩,不停摇晃。 “翠苑居。”阿苳怯生应答,吓得丝伞早已掉落在地。 “何处的翠苑居?” “京华皇城!” 皇城?!天子居所。这人族的天下不该是一凡的?她突然记起七夫人祈愿时的断片记忆:人族始祖一凡最后一世,轮回在贫苦百姓家庭,却是与太子同时所生。五岁时,艾氏皇亲夺 权!难道之后这些年岁,是艾氏在掌控天下!而这艾师兄…… “他是当今之皇!”她惊讶得几乎跌倒。 阿苳及时扶住她身体,口中不停自责:“看公子对夫人如此照顾,我以为夫人早知公子身份!是奴婢多嘴!望夫人不要……” “阿苳不要担心,该说与不该说,我懂的。”她稳住神情,环顾四周后黯然道,“我们回去吧。” 忧心忡忡的她转身往回路走,再无心欣赏雪景。若无名遇到狐王,不知结果会如何?而这位艾皇离去匆匆,不知又为何事?…… 回到翠苑小居,阿苳立刻泡上热茶,送到她手边。细品几口除去心头冷意后,她开始思考下一步要如何。 如今要混出这皇城,怕比登天还难。天子深居之地,岂容自由来去?他能掌控天下,又岂会愚笨?既要留她,纵然早有安排,可会容她挣脱?但无论如何,她不能躲在此地受保护,而他们却命悬一线。 “阿苳,你家艾公子可有交待何时回来?”她抬头瞧着阿苳,轻声问道。 “公子行事,从来不和我们这些小丫头说。”阿苳小心应道。 “哦。”她随意应声,随手推过茶杯。 阿苳心领,及时拿过茶壶欲给她添杯。不料她突然起身,一手狠劈阿苳后颈。阿苳未能哼声便昏倒在桌上。她急忙脱下自身衣裙,换上那身丫头碧绿连衣裙,而后给阿苳换上自己衣裙,并抱至床上面朝里侧躺。待做好这一切,她禁不住摇头。遥想当年一个神变,何须如此繁琐?如今元神受困,只能用这些凡间常用伎俩逃脱。 凭着对皇城的记忆,她小心寻觅出路。此时的皇城细节景物大为不同,不过整体构造和方向还是极其相似。记得紫林苑以北那堵高墙。千年之后人族易主学皇,柴郡公主曾为之挖出个大洞。洞外自然是连接京城的竹林。入得京城,还怕找不到极北? 许是当年艾氏对自家结界十分自信,宫墙内的守卫比她想象要松弛。一路需要躲闪的不过数个卫队。安逸松心,那些卫队齐步行过,也不见特别警醒。顺利找到北面高墙,以她千年修行之身,居然无法越过?每次几欲碰到边缘,总给一股力道弹回。她恍然大悟,这艾氏结界本就防妖魔一族,护人界高贵皇族。 七夫人不正是狐妖? 发愣之际,突然天落巨网,以不可躲逃之势死死套住妖身,耳边传来一声大吼:“这次看你往哪逃?”接着眼前闪落两僧侣,一个手持佛珠,一个手持木鱼。 “嗯?师兄,好像不是原先那个?”其中一个望着她,略微疑惑。 “这个也是狐妖。近几日琥珀山脉动荡不安,逃出来的狐妖不计其数。我们抓到一个是一个。”另一个较为长者端详着她,同时点头应道。 回望他们,她不发一言,决定先看形势再说。若他们能带她出这皇城,不也正合心意? “嗯?这个道行不浅,居然不怕?”先前发话的僧侣略微惊讶。 她突感腹部剧痛,眼前一黑便直挺倒地。僧侣手法确实诡异,她防不可防。 朦胧之中,她似听到有人细语。 “除妖斩魔,不是天山寺之责。” “凡人来寺庙祈愿,不就为保平安。妖魔为害人间,怎么不是我们之责?” “未必各个妖魔皆为害。必分而待之,不可一视同恨!” “呵呵,师弟,道不同不相为谋!” “连神族都网开一面……” “师弟要如何?我们辛苦抓来如此多狐妖,难道要放虎归山?” 她努力睁开双眼,只见一片漆黑,根本无法视物。根据他们话里之意,她不是唯一一个受困狐妖。身体虽被硬物捆绑,但还可缓慢移动。几步之后,如她所料,果然碰到一躯体,余温尚存。她正欲唤醒对方,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撞开,火光急闪。 “师兄不可!”只见一僧侣背对她们,边大声嚷着,边急步后退。 他口中的师兄,正恶狠地步步逼近,手持砍刀。她立刻左右环顾,一同受困的狐妖至少不下百只,有些道行浅者早已现出狐身。有些已被吓醒,有些还昏迷不知死活。她急切朝那几个清醒同伴使眼色,暗示有机会就逃。 几只狐妖突然厉声吼叫,腾空朝持刀僧侣撞去,那是舍身救同伴之意!僧侣狂笑着挥刀,居然刀刀斩断狐身,不空发一刀。趁机想逃窜出去的狐狸,也逃不过那快过风痕的刀口。逃得最远的那只被最后一刀插入头骨而死。剩下的狐妖早已吓得四肢猛颤,哪里还敢挪动半步。她亦看得心惊肉跳。 “天山寺怎会有你们这样的败类!”她猛地站起身,大吼一声。 两僧侣同时吓了一跳。待看清是手脚受绑的她时,他们才定下神情。 “原来这只已修炼入世,懂人界言语。”师弟望着她,略微惋惜。 “既懂人语人心,死在那狐媚之下的,不知多少!正好!杀之而后快。”师兄两眼杀欲难控。 “一派胡言!你哪只眼睛看到?”她冷笑道。 “是啊,师兄。师父曰,凡事有特例。这姑娘……” 不料那师兄早已杀出嗜好,此时神祖语都无效,只知红着眼冲向他们,砍刀挥舞。师弟情急之下,从背后一脚踹倒师兄,并冲到他们身前,短刀割断硬粗绳,同时大叫:“快逃!” 时机不可错过,狐妖们纷纷爬起,连蹦带跳冲出门外。 218 妖族之死 心存余念,她当然无法就此死去。当师弟割开手脚绳索时,她回以感激一眼,而后如脱缰野马狂奔逃命。出木屋之后,眼前全是高松白雪。而他们被困之地居然是高山崖岭之颠。几个狐妖和她一并获释,冲着雪山底滚去。她也毫不犹豫跟着跳下。 雪深几尺,松岭高兀。逃命的狐妖各寻去处,最后空林只剩自己一影。突然脚底打滑,她整个身体失衡,滚入侧崖。惊恐害怕,欲抓救命之物,却只落得十指勾破,损筋折骨。几次重撞倒挂悬崖苍松,却无一能揽住她躯体。 恒天,无名,还有师父……她频频想到他们!附身于此狐身,至今不知为何受困?更不知如何脱身?如果七夫人注定要死于非命,那她的元神可否脱离?若无法脱离,她是不是要葬送在师父的恒梦里?! 恋恋不舍的是红尘,更是那份痴迷和眷恋。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紧抓住她手臂。悬体崖壁的她抬头,只见白影一闪,身体随之给带回悬崖边缘。惊魂未定,她感激望着眼前男子,颤声道:“多,多谢公子相救。” 其实她也只凭身材判断救命的是位公子。身段不算魁梧高大,书生气较浓。白袍加身,细红边宽带缠腰。头戴竹帽,厚重白布帘从头盖下,根本不见脸,但绝对不是姜黎! “山路雪滑,姑娘行路小心。在下有事先行告退。”声音低沉雄厚,确实是位男子。 令她惊讶的是,这声音听着略有几分耳熟。望着男子转身离去的背影,她忽然叫道:“一凡始祖!” 显然这声惊呼吓到对方,男子立刻转身!虽无法看清他的脸,但感觉得到他在盯望自己。 “你,不是她!”男子低语。 “我不是她!但我记得你的声音,在天山寺。” 那日七夫人祈愿,她听得句句真切。 “为何要附身于她?” 一凡有超乎常人之力,她倒不惊奇。毕竟得爱于神,即便只是个凡人,感应能力怕可和神媲美。 “是她囚我于狐身,狐魂沉睡不醒。”她黯然,“若不如此,我何以惧怕天山寺那两个小僧侣?” “他们不是我天山寺弟子!残杀狐妖不是我寺所为!”他语带怒意。 照理修佛之徒,七情六欲早该淡化。万事为空,何来喜怒? 他似感知她的疑惑,伸手摘下白布帘和竹帽,一副清亮面孔展现在她眼前。不过二五年岁,黑发盘顶,银蛇发簪紧箍发髻。天下书生的标准模板。原来只是带发修行。 “他们为何自称天山寺弟子?”她记得那些谈话,离不开天山寺。 “我正在追查。近段日子众多狐妖散乱逃窜,无数死于非命。世间谣传乃我们天山寺所为。”他边说边重新戴好竹帽。 “故杀故纵!”她恍然大悟。 原来那两僧侣不过是在他们面前做戏!黑红正反两派,半杀半留。死的枉死,活的不就是最好的传话工具? “我得到消息,这松山之巅是他们其中一据点。可惜赶至时,已狐散人走。追足迹至此,正好……”他抬头,白布帘略微晃动。 她知他又在凝望自己那张狐妖艳容。 许是他们的缘分未尽,她心念。 凤莞,当日你长跪不起,不就是想见一面这张容颜?如今他就站在你面前,为何你还是不愿回魂? “一凡始祖打算如何?”她岔开话题。 “始祖?”他愣住。 忽然想起一凡最后一世轮回,被逼忘记前世种种,纵然不记得自己乃人族始祖。于是她立刻改口道:“大师未入空门,委实不知如何称呼。” “本就一凡夫俗子!姑娘叫我一凡即可。我可否继续叫姑娘----姐姐?” “她,可真愿意做你姐姐?”这话细声得怕只有自己可听见。 他不再做答,转身欲离去。 “等等!可否带我出这松山雪地?”她急忙跟在其后。 此时天色已晚,厚重云层预兆着又一个大雪之夜。他一把拉过她的手,急速飞驰在雪地上。那身轻盈和暗传入她身体的暖力,道不尽是人族还是得以升华的凡人? 东神之女艾辰果真未曾亏待于他,即便取走他所有前世之忆,今世却留他一副可傲天之躯。 “僧侣如何进得皇城捉拿狐妖?”她忽然问道。 记得那日自己分明身在皇城,也算后宫重地。这些僧侣若不是得特别许可,如何能出入自如? “皇城附近莫名出现无数狐妖,四处窜动。深宫后院怎会感觉不到异样?正宫娘娘特意请来佛法僧侣,欲除魔斩妖,换一方清静!想必误打误撞,抓到你这只!” “你早知我在皇城?”听这口气,他该知她曾留住皇城。 “呵呵,能居皇城者,皆为我子民。”他仰天长笑。 她记起一凡和艾氏皇亲间该有扯不断的丝连。一个生受之保护,一个生为护之。看在凤莞这副躯体上,艾氏怕早遣人通报于他。 “你认识艾公子?”她问得小心。 “当然识得。”他答得干脆。 “你可知狐王在何处?”狐妖逃窜深绕民心,怕和无名有关。 “我也正想前去探个究竟。狐妖家族存活千年,该有自身规矩。极北狐王不会……”他再次透过白帘看她几眼,同时松开一直紧握着她的手。 或许,他意识到,她已是狐王的七夫人。 “可听过无名之城?” 此时坦然相告,怕能多份力量控制局面,她想。 “听说过。不过那是南蛮之地的事,与我们相距甚远。”他低声应道。 “不错!那是个封妖魔之城。如今神封印破,城里妖魔四处逃逸!这皇城内外,怕不单单是狐王的手下!神族早下追杀令,不过未能控制局势前,怕是不敢公布于天下!” 他回望她一眼!看不清白帘后的眼神,但此时该是惊讶,如果他曾听过无名之城里妖魔的故事。当年师父锁城,遥遥相对的北方凡界,皇族受神花庇护,子民安康无忧,怕早忘记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城池。那南蛮起 义欲夺天子之位的古史,随着五千多年的封城,早抹杀于世。 “不过些妖魔。”他话虽如是,但身体明显抖动几下。 “一凡不是普通人,懂天下顾念苍生。我便实话相告,我的元神亦来至无名之城!” 他再次回头相望。 “未出琥珀山脉前,我看着狐王之女怜儿杀金狐,夺金笛,魔音操控无数逼服魔魂散的妖魔鬼怪。其中一妖魔,来至无名之城,拥有可毁天地之力。怜儿给其首例任务,便是----杀狐王!我在赶去琥珀山脉途中,遭劫至此。七夫人,其实不想狐王死!之前她匆匆上天山寺,不过想见你一面。” “狐王,不能死!魔界妖界靠他平衡势力。不然,妖魔相斗,人族受难!” 他重新抓起她的手,往琥珀山脉飞奔。显然,他亦感到事态严重。风雪如期而来,袭卷大地。若不是一凡的坚持,她怕撑不到琥珀山脉。 待他们赶至山脉前的冰川林,已是破晓黎明。不过离开短短几日,如今景物早已面目全非。冰凌碎裂满地疮痍。阵法似被破坏,他们直驱而入不受任何阻拦。入山之后,更是惨死狐妖成片,或保持人形或现出狐狸原形,半掩埋于厚重雪底。原居洞穴几乎全被掀翻,而狐王的白圣洞被深挖入地百丈,几近见底。 她心寒!怜儿,这可是你想要的结果?还是这本就是无名的仇恨? 甩开一凡的手,她滑入其中一个洞穴。一凡立刻跟上那闪逝的身影。滑落洞底,那是七夫人的居所。一席一毯,还有一把古琴,原封不动留着。 “这,就是他给你的居所?”明显,他压抑着嗓音。 “呵呵!我不过一只狐狸,当以洞穴为家。此地安然,足矣!”她拿起古琴,答得无心。 “凤莞?”他忽然叫着她的原名。 其实七夫人狐魂并未苏醒,只是残念时不时闪过脑海,她时不时处于离神之迷惘。不过没有时间解释,她手持古琴,重新跃入洞口,同时抛下一句:“随我来。” 再次回到地面,她急忙往见怜洞跑去,那是怜儿娘亲居住地。每次偷去荷花池,她都忍不住多瞧几眼。怜儿激怒,纵然离不开她娘亲所受的委屈。 果真见怜洞四周丝毫无损。她欲纵身跃下,一凡冲到跟前先她而入。几经曲折,他们终于落至洞底,空穴一室! “该逃的怕都逃了。”他提醒道。 “也是!我们还是来晚了。”她黯然。 她要去何方找无名?看这破坏之力,真不知狐王是生是死? 路过荷花池畔,她禁不住侧头多望几眼。曾经的安静之所也未曾受损。无数个日夜,她曾静心此地回忆幽灵之音。忽然,她左手持古琴,右手拨弄琴弦!紧闭双眼,脑海里出现一副奇景: 金色小船漂浮在银水面,周边是冰凌之川,却是水在倒流时刻被冻结。水花冲天而成的冰柱,甚是奇观。冰柱之巅,那个熟悉的身影----无名!怀带金狐! 琴音旋至此地而止。 她猛然睁开双眸,望着一凡道,“金陵之舟,银色之水!万川倒流,金狐藏松!可知何地?” “金陵池!” 他拉过她冲入荷花池。荷叶相连,藕独成根!入池水深,却依然见荷花水底丛生,灿烂争艳。这又是怎样一个奇妙的世界? 219 皇族一凡 拨开水底层层荷花荷叶,斩断无数阻路莲藕,他们越游越深。一凡一手拉着她,一手不停划水前行。她坚持怀抱古琴。前方突然金光万丈,别有洞天!一凡忽然右臂环过她颈项,掌心遮住她双眼,该是怕那强光伤到狐眼。 游过数里,她有种破土而出的重生感。周身水压骤然减少,一凡手掌同时撤离,她看到一条银湖。湖水粼光闪得有些刺眼,两岸悬石皆为金石,更有数不尽的珠石玛瑙钻石。 原来金陵池是个藏宝之地。天赐财富,享用不尽。 一凡拉她游上对岸,她立刻重启琴音。音律相通,那是她能感应到他们的工具。顺着魔音初调,她如轻浮小舟,慢慢流入巨大魔河。那是怜儿的幽灵之音,奔腾凶悍,带着无尽仇恨!震撼中她似入魔幻之界,空中浮现双影: 满身创伤的无名,怀抱金狐,高立金山顶,俯视银河面上那只颠簸的帆船。船头那身着深蓝长袍,面色阴冷的正是狐王。无名突然放生金狐,如猛兽扑食般纵身跳下山巅。狐王仰头静观,待只剩几尺之遥时,他才双手横于身前,硬接下无名的攻击。 小船顷刻间颠覆。银浪飞溅,无名和狐王瞬间沉入池底…… 她猛然打住弹奏,细耳聆听,却丝毫不闻怜儿的魔音,心里甚是诧异。 “你刚弹奏的琴律可是传说中的幽灵之音?”一旁一直关注着她的一凡忽然问。 “不错!公子懂此曲?” “呵!魔音神舞,倒是绝配!” 他空手吸过那副古琴,食指在古木刻迹上轻拂。她忽然记起此琴上刻有“魔音神舞”四字。紧接着他一手托琴,一手急速滑过琴弦。不知是魔音还是神音,只闻激昂热烈之音在空中萦绕,银河之水跟着翻腾,金石抖落。七弦之音似百弦齐奏。 “此曲以音控心智,可在千里之外。你断然不会听到音律,只在受控者脑际回旋。一曲独控,二曲相争!魔音相连相牵!刚浮现的不过是余音留下的幻影,他们已不再此地。” 曲罢音停,一凡道:“只有找到怜儿,才能从根源解除。”接着拉起她,重新跳入水底,游回荷花池。 “我们是要回北神殿?” “嗯。” 有一凡作伴,她忽觉心定许多。当时自知惹不过怜儿,才一心想追到无名。须不知解铃还需系铃人,怜儿才是救无名的钥匙。赶回北神殿的路上,她忽然疑惑道:“公子如何知荷花池底是……?” “呵呵,金陵池不过是个传说。” “传说?”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自古真理。这凡界万年,聚财敛财者不计其数。神界亦有贪恋财宝之神。据说金陵池就是神者们偷藏宝物之地,封在冰上地底。不过一直只是个传说,凡界无生灵可寻。” “这里可是狐王的大本营?”她好奇侧望他一眼,若是无意盘踞琥珀山脉,这些财富就得来太过巧合。 “其实在狐王未移入琥珀山脉前,这里是皇家狩猎地。”一凡说得淡然,她却惊吓不小。 “难道公子早知此宝藏之地,却任其易主?如此多财富,公子不会不知其用途?”她直言。 皇家之地发现的宝库,不该归皇室所有? “本来就不是谁可拥有的财富,何来易主之说?”他笑答,“狐王后来移居此地,冰凌封山,倒是极好的守护。从那以后金陵池深藏,和‘无’毫无区别。” “可狐王不可能不知?” “他当然知道。不然这妖魔两界可容他做主?送出去的不少,不过还算他惜财如命,才能守住绝大部分。之前聚财的神也正好利用他这个弱点,安心天界逍遥,无需担忧。” 他说得轻松,可无论谁守着这富可敌国的宝藏,都有可能自立为王,一统天下。难道皇族不曾思虑过? “当今天子可是艾氏一族?” “可以这么说。”他淡然一笑,暗藏苦涩。 “公子可记得五岁那年那场大火?” 她望向他,忽然很想知道当他离开凤莞之后,如何熬到今日? “岂会忘记!” “十年相守,离开她,公子又是如何度过?” 她指指自己的脸,这狐妖追他百世,却只换得陪他十年。那十年里,她盼他成长,无奈只能轮椅上相望。 “其实说来简单,我不过偶遇一公子,得以安居之所罢了。” “原来如此。偶遇的怕不是普通人物,她才苦苦寻觅多年,终无果。” 她已猜到除了艾氏皇亲,除了皇城有能力藏他之外,天下怕再难找其他容身之所。而一个无法行步之人,如今能行动自如,怕也只有艾氏皇族可做到。 “不错!当时以为自己积德厚报。深宫五载,得尽天下名医神医相助,才换得今日的潇洒。后来才知那日偶遇艾氏亦不是偶然,而艾氏皇族如此待我,只因我是“一凡”!” “原来,你早知道!” “不是早,是这几年参悟到期间奥妙。” 说时他们已来到北神殿雪山底。她急忙前行带路。此去一转,不知怜儿是否还在原地? “七,七夫人!”守洞口的两小怪立刻认出她身份。 “我,要见你们的主----怜儿。”她板起脸色,严肃道。这招学从红莜,小妖魔怕硬不怕软。 “怜儿小主不见客!”小妖魔怯声应答。 她回望一凡一眼,一凡冷笑同时,两小妖魔已倒地。 “无需啰嗦。” 他拉起她冲入雪洞,凡阻碍者,皆被撂倒。未至奴隶洞穴,空中已能听到怜儿急怒嚎叫:“我可有让你杀他们?!可有让你破坏琥珀山脉?” 接着几声震撼洞穴的鞭打声,几欲撕裂她的心。她冲入洞穴,看见五六个小魔怪,手持金鞭,正狠狠抽在无名身上。裂肉更深,伤痕更重。 “够了!”她怒不遏大吼一声。 怜儿猛然转头,愕然! “他何错之有?你自己无法控制魔音,怪得谁?你以为他真没有痛觉?!”她怒目回瞪。 “呵呵!你想怎样?!”说着怜儿后退数十布,金笛入口。 杀她! 无名“铮”地挣脱铁链,朝她扑来。 “无名!你为何要忍?” 不躲不闪,她一直望着那熟悉而陌生的高大身姿。没有怜儿那双含水带泪的眼,她只有轻羽那些沉痛的记忆。而此时的他,还记得几分? 忽然空中古琴声起,悠悠长调,低低沉吟。以无法挽回之势溶入笛音,忽然逆转而上,吞噬笛音。怜儿嘴边早渗出血,一直苦撑着。而无名自身也在努力摆脱魔音所困,望着她不知如何下手。 “无名,你若肯出噬魂,这些妖魔岂能有命猖狂?” 她目光停留在他心脏之处,心里何尝清楚?因那里有轻羽的魂魄,他永世不会再用噬魂! 最后怜儿还是无法赢得过一凡,笛音随着她一口鲜血终止。一凡一指点弦,收住尾声。无名随即倒向她,如个失修的木偶挂在她肩头。她抱住那具身躯,久久无法移步。 “他需要休息。” 一凡立刻走到她身侧,接过无名的身体,扛在肩头匆匆离去。她一步不拉紧跟其后。步出北神殿,她随着一凡朝天山寺赶路。不料到达山顶,看到整个寺庙一片狼藉。僧侣们和上香民众尸体遍地,惨不忍睹。 “怎会如此?!” 一凡几欲失控,放下无名,直接冲入寺庙深院。她不敢离无名太远,只在附近细查。这场屠杀看似来得突然,但该是精心准备过。现场未留一点敌方的足迹,更不用说尸首。不出所料,一凡再次回到她面前时,还是一脸迷惘,看来并未找到有用线索。 “我,我们还是现在地方安身。”她小声提议。 “嗯。”他艰难地点头,重新扛起无名,这次却是朝皇城走去。 他和这座皇城有万般牵连,此时心情该是沉痛难解。她更不敢多说多问,只是安静跟在身后。当他们来到城门口,只见巨大石门立刻打开,里面传来一低沉传话,带着无尽喜悦: “皇上!回宫!----皇上!回宫!” 她惊愕地双脚发软,跌倒在地。看着城内一堆人马急速朝他们奔来,接驾!她自觉羞愧失礼,立马爬起,稳住神情。其实,一凡本就为皇,何须大惊? 那堆人马走近了,她才看清领头的是位年轻貌美女子。衣冠华丽,以红为基调。绫罗绸缎玛瑙玉珠挂满娇艳之躯。她想:后宫之首,非这女子莫属。 “臣妾恭迎皇上回宫!”离得甚远,那女子已经半跪半屈,温婉而语。 只见一凡朝她点头,径自朝大殿走去。几个臣子模样的随从立刻靠近,欲接过他肩头的无名。 “传太医至西厢房。”他简单吩咐,接着转身朝西走去。 早已吓成机械玩偶的她,只会左右挪动双腿跟着他的身影。路过那女子时,不可逃躲的敌意从那双丹凤眼里冒出,她似听到“嗤嗤”声,燃烧地剧烈。 君无情,卿无意。 她心念着,待无名苏醒,她自会离去。 220 后宫芳华 西厢院离议政大殿不远,由几栋古香古色檀木搭建的楼阁组成,藏在浩雪枯枝间。步入其中一屋,里面陈设皆为深棕木色为主,古玩物点缀。外室设有茶座棋盘,内室设有简单卧铺壁橱,一看便知是政客留宿之地。 一凡也不多介绍,直接把无名放置床铺。紧接着有小侍卫领来几名深蓝大褂老者,只闻侍卫小声道:“皇上,太医到。” “他必须活!” 一凡回身望着太医们,声沉气重。之前深藏的王者气势此刻显露无疑。老者们立刻俯首称“是”。她顿感自己愚笨,怎奈相处如此多日,居然毫无察觉。 他移开脚步走到她面前,低声道:“你随我来。”许是气氛感染,她禁不住也低头称“是”,耳边立刻传来一凡轻语:“你非宫中人物,无需拘礼。” 想来也是,自己不过元神附于师父恒梦里的狐妖之身,可谓不神不妖,更不是人族。她抬头望着一凡,干笑两声算是回应。步出西厢院,她立刻留意到雪地上等候的四名皇宫侍女。她们皆粉装玉戴,白里透蓝的长裙覆地。各个容貌不逊,姿色甚好。 “凤姑娘乃宫中贵客,你们好生伺候。”一凡简略吩咐道。 她注意到此时他称自己为“凤姑娘”,而不是“七夫人”。许是多年那场嫁娶,依然留伤?提及“夫人”心头免不了忌讳? 四名宫女马上点头,连连称“是”。这好生伺候,不过一番梳洗打扮,华池温水,锦衣绸缎,之后是好菜好饭热茶款待,最后留她在一间华丽厢房歇息。期间有宫女过来传话:“皇上懿旨,姑娘且暂居东院香阁居。” 这香阁居当属女眷住地,单是那满屋百花香便足矣说明,更不用提满橱衣裙,春夏秋冬,各种款式应有尽有。居室也分里外两套。外室偏蓝调,星月帐帘垂挂。兰木成矮桌,软垫成椅。檀香轻点,热茶起泡。一派暖居雅阁调,舒心惬意。内室偏粉,红帘粉帐,更具女子优雅之色。 她毫不犹豫躺上那张红木大床,盖上蚕丝被,舒服睡上一觉。此时的无名,也该和她一样得以片刻的安然。正睡得迷糊,耳边似听到孩子的嬉闹,脑中莫名出现一张粉里透红,熟睡的小脸。 “小念!” 她惊叫着坐起,心口一阵抑郁!那是无名和轻羽的孩子,一直留在三岁模样,等着他们回归。从城破到再次见到轻羽,要整整两百年。无名不能如此一直受伤地活着!至少,他得着找到自己的孩子。跳下床,她披上一件厚重外套,朝屋外走去。 “姑娘这是想去哪里?”背后忽然传来一女子轻问,同时昏暗屋里亮起几盏烛光。之前陪同的四名宫女依然静守外屋,发话的正是其中一名。 她立刻笑答:“想去看看一同进宫的那位朋友。” “皇上有话,姑娘的那位朋友需要歇息,暂时不宜打扰。” “哦。”她悻悻应声。毕竟身为客,不便强求。 “万妃遣人送来糕点,姑娘若是不嫌弃,可略微品尝。” 一名宫女缓步到小桌边,随手添加茶水。此时她才注意到桌面上烛光微闪,映照一盘精致糕点。另一名宫女早已推出坐垫。第三名立刻添加炉火,最后一名点燃更多蜡烛,端着放到桌边。她这是不尝也得尝,便不再推脱,径自坐到桌边,随手挑起一块正欲放入嘴里。 “姑娘等等。”一名宫女跪到她身侧,小心挑下糕点一角,先放入自己嘴里。 原来,她们还有试食之责。对万妃送来的食物都如此小心,看来这深宫后院不容她大意。 “多谢。”她感激回望道。 糕点入喉,酥脆爽口,还有淡淡桂花香,实乃美味佳点。只可惜这人心猜疑,少去许多原有的味道。品热茶食糕点,她无心透过窗棂眺望远方,惊讶发现这香阁居是赏景好地!窗台似故意修落大方,外不设围栏。由东至西,视线毫不受阻。 此时已是暮色浓厚。从东阁楼栏到西边残阳照雪,整个皇城一角尽收眼底。偶尔会看到几片雪花散落,不知是从天界而来,还是枯枝风动而飞?忽然几个孩童相互追逐的身影溜入画面,立刻捕捉她的视线。耳边传来吵杂话语,她听得不是特别清晰。正欲凝神细听,却见一团雪球飞旋而来,“啪!”地一声砸到窗棂。 她们同时吓一跳,其中一宫女立刻飞身出屋,随后传来婉转劝话:“此地乃皇上贵客居室,请太子另行去处玩耍。” 太子?!她立刻起身走到窗边,只见不远处一约莫五岁大的孩童,站立雪地上正盯着窗棂,更确切地说是窗棂后的她。七、八个看似同岁贵族装扮的孩童也跟着他遥望窗户。忽然,他们几乎同时俯下身,抓取雪球朝窗户砸来,空中传来朗朗嘲笑声。身后宫女立刻冲到窗前把她拉离,同时厚重蓝色帘子垂落,隔断他们的视线。 “刘护卫,此地可不是太子嬉戏之地。”屋外宫女再次厉声呵斥。 其实她早望见不远处那十几个守护这些贵族孩童的侍卫和宫女,许是权威之顾,他们也睁只眼闭只眼。毕竟是孩童之举,不足计较。 “艾大人息怒,我这就带他们回东宫。”一男声立马应道,接着屋外吵闹声渐渐远离。 待门外宫女回到雅阁,她立刻上前一步,有礼道:“原来姑娘系艾氏一族,失礼之处还望见谅。”回想起来,自己虽未怠慢她们,但心里一直以为是一般宫女,外加自己思绪本就杂乱,对她们更不上心。 “姑娘见外。所有交到我们手上的,皆为贵客,自然是我们的主。”那女子点头微笑,算是回礼。 “据说艾氏一族与皇族极有渊源。”她正闲寂,能偶遇艾氏一族倒有许多话题想谈。 “姑娘见笑,其实艾氏一族散落凡间后裔举不胜数。皇亲正族与皇族确实关系紧密。我们这些散落的,能宫里混个职位已足矣!血统算不上高贵,如何能与皇亲正族相提并论?姑娘若不嫌弃,可唤我纱绾儿,免艾氏即可。”女子亦不避生,倒是款款相告。 “是啊,我们不过沾点艾氏后裔血统之光。” 这话题一打开,其他三位宫女也显出浓厚兴趣,似乎谈及自己一族,她们毫无忌讳。 “其实不久前,我曾在翠苑居留宿过,记得当时是阿苳相陪。”她小心谈及翠苑居,心想那日所居之地,离神花甚近,怕和这艾氏更有牵连。 果然,纱绾儿立刻道:“翠苑居是艾皇住地,更靠近北苑。” “一城之中,岂容两皇?”她诧然。 “姑娘即是皇上贵客,怎会不知宫中之事?”另一宫女更为惊讶。 她正欲解释,忽然门外传来一声低呼:“万妃求见。” 四位宫女脸色微变,相互对视一眼。纱绾立刻细语:“姑娘随心谈话便是,无需烦忧。沫儿,请她入屋。” 不一会她便看到身着华丽彩裙,笑容可掬的万妃。记得那双丹凤眼,此时柔光满目。 “小儿打扰贵客,妾身委实过意不去,特来谢罪。”说着鞠身行礼,反倒弄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五岁孩童,天性所使,娘娘无需介意。”她立刻应答。 万妃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而后笑道:“不过几年不见,姐姐居然忘了,一凡的后宫从未设正宫娘娘!我不过一妃嫔,得子保位罢了。” 心口一阵悸动,她确实忘了,她不是凤莞,更不是七夫人。在万妃眼里,她该是一凡的姐姐! “自从下嫁狐王,与贤弟不常往来,很多旧事不提也罢。”她婉转应道。 “宴儿已过五岁,从未亲眼见过自己的爹爹。一凡向来听姐姐所言,恕妾身斗胆,求姐姐让宴儿得见一凡一面。”说着,“噗通!”一声,万妃居然双膝跪地,泣不成声。 她愕然!立刻急步上前,欲扶起万妃。不料明晃短刀从万妃袖口抽出,“嗤”的一身插入她小腹。疼痛扯筋带骨,她可感到刀刃从背后穿出。纱绾儿几乎是同时冲到她们之间,一掌推开万妃,揽她入怀。 “沫儿,立刻通知一凡!皓,拦住万妃!你马上叫太医!” 她听到纱绾儿最后几道命令。两宫女立刻闪出阁楼,沫儿同时夺下万妃手中短刃,套牢双臂于背。 “哈哈。放心!我不会离去。我会等到他出现。”万妃看着满手鲜血狂笑,突然抬头盯着她道,“狐妖不除,他怎会回头?” 她心里苦笑:凤莞追他百世不得果,又该去杀谁?九重天上的那个神么?以画锁魂,他百世不愿相忘!即便最后这世,他不记得自己的过去,潜意识里怕也不会再去爱上别人!勉强撑着最后那口气,直到一身高贵,书生卷气浓郁的一凡出现在她眼前。 “一凡,万芳妹妹不过思君心切,无罪之有!” 她嘴里吐出最后这句。其实,当时的她并不知万妃本名,更不敢私自赏罚。那口气语调只有一个可能,是凤莞的心声。聪明如他,怎会听不出悬音? 221 几度错过 “我知道。” 他急步靠近,掌心轻抚过她眼敛,有意要她昏睡。那穿腹之痛,不是常人能受。即便修炼千年的狐妖,痛楚之余,功力怕也要损个百年……往往在濒临绝望和死亡时,会出现幻觉。那晚她在极度高温下度过,大脑烧得糊涂。睡醒之间,眼前不断飘飞各种画面,该是凤莞的记忆。 …… 那一世,他风雨路途,只为追神的影。 那一世,他闭关百年,只为以画锁魂。 那一世,他痛斩前尘,只为换她永世清宁。 最后一世,他重获新生,却无法再爱他人。 …… 十五岁那年,他不告而别。她寻遍天下,年复一年,依然毫无线索。 “我只想知道,他可安好?” 呼啸寒风中,她娇小之躯雪地长跪。据说一统妖魔两界的北极狐王,弟子上万,拥有人类无法媲美的触觉和嗅觉。她一狐之力,怎抵得过万狐之威? “我为何要帮你?”狐王问的,不过是每个被求者总会想到的问题。 “我慕名而来,与狐王素未谋面,更无交情可言。今日,我求便求了,帮不帮请狐王自作思量。他日,无论狐王有何需求,我能说是绝对不会说不。寻个人影,于狐王而言不过是道命令。这份情有无价值,狐王心明。”她答得心虚。 “回去吧。若无小命,诸事无意。寻得消息,我自会告之。”狐王长袖轻挥,转身消失在风雪间。 等过春秋,她终于等到狐王的召见。 “你真想知他在何处?” “是!”她望着他答得坚定。 不料狐王突然冲下高台,揽她入怀,带着她踏空飞驰,越过苍茫山脉,最后停至皇城之巅。那里几乎可俯视城中一切。此时整个城池张灯结彩,一片喜庆。她不曾记得那日是凡界的节日? “可知你寻的是何人?”狐王忽然低沉问。 “知道。”她答得干脆,不作隐瞒。 他百世轮回,她千年相望,怎会不知? “人族皇族始祖的转世,今日大婚。”狐王冷笑道,似带嘲笑。 那刺痛怎是一刀穿腹可比?她跃下皇城之巅,背后传来狐王笑语: “宫墙高筑,艾氏结界坚不可破。你满身妖气,如何冲破那道墙?人妖殊途,百世无果,今世更无缘!” 那是五年后,她终于得知他的消息,却只能遥望那场皇族婚宴!当他和他的妃受万民祝福之时,她只能逃到荒芜的雪山之巅,化身白狐,对月孤嚎! 据说皇族年度入秋,会狩猎。于是,她在他们必经的丛林,等待他的出现。记得那辆金碧辉煌的皇族马车,浩浩荡荡驶向北面林园。原来那时的山脉未曾冰封,秋季一片金黄。各种未能修炼成精的动物植物,按照它们的循环生存。 她独身站在黄道上,只大嚷一句:“一凡!” 上百全部武装的将领几乎是瞬间把她围住,几十只长矛直指咽喉,只等最后那道命令。本是皇家园林,擅闯者,死! 然,最后从马车里出来的他,似若陌路,只道一声:“你永远是我的姐姐。” 他下不杀之令,她身心却死在当时! 苦修千年换得一身妖媚,只想为他独舞。可惜待他有能力欣赏时,却是拥他人入怀。那夜,她拖着无魂无心的身躯,来至京华城最繁华的地段。华灯初上,人群如流。购物,吃宵夜,看戏……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事做,唯有她享尽失落和空虚。 穿过那露天戏台,阵阵掌声唤醒失魂落魄的她。台上花旦唱离别,台下的她顿时泪如雨下。和一凡那十年,每夜她都伴琴清唱,为他打发寂寥长夜。如今皇宫之中歌舞成群,再无她用武之地。想到此,她悲愤不已,一个旋身跳上舞台,夺过古琴自弹自唱! 台上台下一片惊哗!而后如入魔音,众人皆随她情绪起伏,待一曲划终,满场泪水,掌声轰鸣!从此戏里戏外,她放纵得自然!许是那曲“离别”,她唱得动情。越来越多的公子豪客慕名而来,最后居然轰动整个京城。 “繁华生,京逝沧桑,相忘于尘莫哀伤;百年欢,歌台空唱,寒院梅影一点香;回眸间,情赋薄郎,独坐楼阁舞休场;妆未卸,风流一世忘前场……” 声声泣血,如杜鹃鸣伤。 落烟的元神和那双优美的狐眼,在最后那台花戏中苏醒! “你,醒了。”最先入耳的是一凡低沉的声音。 她侧头望着那张平凡却充满气质的脸,笑道:“我做了很多个梦。” “呵呵。”他只回以一笑。那些梦里梦外,他怕早猜到。 “一凡后宫,不设正宫!关于前世,你记得多少?”她忽然很想知道,在他心里这个“姐姐”的地位。 他笑着起身,故意去拨弄茶壶,避开她的眼光。 “我,想见我朋友。” “他还未曾醒来,醒来我自会告诉你。”他端过一杯热茶送到她手里。 “万妃?”她想起那场纷争,小腹依然阵阵隐痛。 “此乃家事,我自会处理。”他答得淡然。 她不想干预,不过还是希望能从轻发落。毕竟那份苦守的心情,谁都有过。正欲开口,纱绾儿匆匆步入,望着一凡。 “说吧,姐姐不是外人,不碍事。”他点头道。 “艾轩皇回宫!” “我等下回去翠苑居拜访。”他故作镇定道,脸上藏不住惊讶。 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一阵轻笑:“听说有贵客,自当是我登门拜访,何须等到翠苑居。” 来者正是艾轩皇,七夫人凤莞的“师兄”。梦里依稀记得,最初那次舞台惊扰的正是这位“师兄”的独台戏。她欲起身行礼,艾轩皇立刻来至床前,示意免礼,同时不忘多看她面色几眼。 “不是她。”一凡一语道破。 “你可记得自己原名?”艾轩皇忽然严肃问。 “落,落烟。”她记得自己,更记得师父的恒梦。 “落烟?!”艾轩皇愕然,沉思片刻后,望向一凡,低声道,“我去神族打探过,元神流散的神者不过四、五个,里面没有叫落烟。但是……” “有个羽铃族的落烟,对吧?”她接过话题。 “不错!不过她死于千年前,死时还是一个凡人。”艾轩皇见她能应答自如,脸色更为惊讶。 “关于落烟的故事太过繁杂,只能告诉你们,我无恶意,只想离开这里,回到我原来的世界。”她喝下一口手中热茶,继续道,“和我一起从无名之城里逃出来的那个朋友,怕是唯一一个能带我回去的。” 无名,可入神梦!她只是不知道,师父这个恒梦游转万年!天地不毁,此梦不醒!不知何时无名才能找到她?如今她只能跟着梦里这个原身,希望有那么一天…… 艾轩皇和一凡对视一眼,似乎未能明白其中关系。 她笑道:“你们可有听过神族无彦的徒弟轻羽?” 他们同时摇头。是啊,师父护她千年,从不轻易踏出仙羽山半步。而一个凡人,有何资格写入神谱?这些凡界人族又如何得知? “也罢,轻羽不过凡人。我不会伤害凤莞,她若醒来让我离开,我绝不相扰。”她说得认真。 “姑娘言重。若不是你照应,此时的凤莞怕是横尸雪地。”一凡立刻应道。 “那,无名就拜托你们。” “他可是妖魔之城里的----”艾轩皇问得小声。 她点点头。他们立刻心照不宣,不再多问。 “姑娘放心,入我皇城便是我的人,定会尽一切努力!”一凡坚定应答。 她抬头望一凡一眼,而后转向艾轩皇,满脸疑惑道:“你们,谁是?” 自古一山不容两虎,一朝当然不能有两皇。他们同居深宫,同称“皇”,倒是前所未闻之事。 “我去看看她,你来解释吧。”一凡拍拍艾轩皇的肩头,随即离去。 艾轩皇坐到床前,接过她手中空杯,悠然道:“说来话长。原太子五岁那年,艾氏皇亲族不得不夺位,因为当时的太子宴不是皇族正统。艾氏不能让一凡的江山落入他人手里。” “原来,艾氏夺权不过是为了正主。” “不错!一凡转世,神族故意遮掩。艾氏一族失去他的下落,不得不夺权守位。直至一凡长至十五岁,皇族气息渐露,我们才找到他,却不料他不能自理。” “那是场意外。” “我知道。艾氏一族倾尽一切能力,终于不负皇心,五年后他恢复正常。” “对于一凡前世之事,他自己知道多少?” “不多!我们只告诉他,他才是真正的太子!替他守江山十五年,该是归还于他。我也可恢复自己逍遥生活。不料他无心深宫,一心想回去找他的姐姐。” 此话让她心随之抖动。原来,他也曾想过回头。 “是我逼他必需留皇族,因那是他的使命!”艾轩皇回忆过去,面色不乏无奈。 “包括娶妃?”她哑然。 “是!皇族不能无后。当时我答应他,必须娶妃生子,然后才可离去。” 原来如此!如果当时,她不那么急于答应下嫁狐王,也许…… 她欠狐王那份情,总是要还。只是修得狐媚的比比皆是,不缺她这个。当日断然想不到,几年后狐王非要娶她不可!至今她都未能明白。 当你记起回家的路,却再也等不到那个曾经为你提灯的人。倒不如忘记那盏灯,选条不归路远行。凤菀的不归路便是成为狐王的七夫人。 222 落入虎口 “万妃如何得知我这个姐姐?” 她很诧然。凤莞再次见到一凡时,已是数年后,其间他们都未曾接触过。深处皇城的妃子,纵有千万怨恨,也不该发泄在这个姐姐身上?再说这些年月,凤莞不也苦苦寻找一凡的踪迹? “她不过想借伤你引起注意。同是红尘中的可怜人,她只得一夜交欢,之后一等便是遥遥无期。如此想来,当日我苦苦相逼也是个错误。毕竟天底下,感情的事最不能勉强。万幸的是,万妃最后还是有个自己的孩子。这些年来也算是有所寄托!只可惜误落红尘,万没想到,这些年的怨气,居然发泄在你身上!”艾轩皇哀叹一声。 “过去之事,不提也罢。”她微微侧身,蜷缩身体减轻小腹疼痛。 “宫中诸多事情,待我有时间再与你慢慢道来。如今天色已晚,我便不做打扰。姑娘今日受伤,为我照顾不周,他日定当赔罪。” 艾轩皇话里带有离去之意,她也不便挽留,只笑着点头以示送客之礼。待艾轩皇离去,纱绾儿送来粥食,看着她食过半碗,才熄灯留她睡去。 朱砂梅点,蝴蝶梅艳,那梦境中的舞台若近若离。她不停地翻唱着那首“离别”,而台下总有一张熟悉的脸,凝视着她。迂回辗转,她越想看清,越是看得迷糊。 “嫁我!嫁我!” 忽然空中旋律唱出的仅有这词。台下那张脸越来越模糊,忽然转换成恶兽,扑向她的颈项。“嗤”的一声,她感到两只利齿插入肌肤。她尖叫跳起。纱绾儿她们同时冲入屋内,点燃蜡烛! “姑娘又做噩梦?!”沫儿轻语,听着却不是问句。 “难道我常常做噩梦?”她惊讶望着她们。 “姑娘昏迷这几日,常常会自语。不过今夜看似比较……”纱绾儿道。 “确实比较恐怖。” “姑娘可要喝些安神茶?”说着,纱绾儿已把茶递到她手里,不容推脱。 她喝下几口,同时抹去额间细汗,重新躺下。许是茶水之故,她思绪渐渐平静,进入深度睡眠。 几日后,她终于可下床走路。奇怪的是一直没有无名的消息。每日除了几个宫女伺候,她弹弹琴说说话,再无其他事可做。偶尔一凡会过来,寥寥数语之后也匆匆离去。几次她提到无名,他都推辞说重伤需时日康复。这凡界医术医治小伤不在话下,但无名里外皆重创,需个数月也正常。她如此安慰自己。毕竟是客,不容太过挑剔。 不过一凡和艾轩皇对她确实不错,单是遣到香阁居的守卫徒增上百。听说万妃得以从轻发落,只在一凡前发誓不再相扰。看来这母凭子贵却有奇效,她是多虑了。 那日万妃突然来访,纱绾儿她们当然不敢阻拦。这刺伤重要客人都可免去惩罚,宫中地位不宣而知。她心亦明,当以上礼招待。不过这次,纱绾儿她们步步紧盯,不容万妃靠她太近。 “我既已发誓,断然不会再伤姑娘。今日只是以主之礼,陪陪贵客。”万妃笑道,两个酒窝隐现,此时她才注意到其容貌甚是可爱。 她只回以一笑,示意纱绾儿上茶。 “一凡回宫,理应要设大宴!可惜前些日子诸多事务需要打理,今日才得些闲时,特来和姐姐商讨。” “客随主便。”她立刻应答。 “这冰天雪地,除了那株神花开得艳丽,其他景物亦无特色。不如借此来个踏雪赏花?” “也可。”无需多说,这女子能独守后宫,自然早有注意。 “听说姐姐弹得一手好琴,歌压京城!可否在宫宴上凑个热闹?妹妹也可欣赏一番。” 许是来自心底凤莞的心愿,她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姐姐可知,我乃先帝御赐的太子妃。”万妃品下一口茶水,忽然转过话题。 她心里小吃一惊,只知原太子宴五岁时,被艾氏皇亲夺位,原因是太子非正统!却不知当时还有一太子妃存留? “说来不怕笑话,本以为是庄上好姻缘,我娘家上下在我出生那日便盼着凤飞高枝那天。不料太子宴五岁时重病,久治不愈。他亲娘崇妃欲控天下,艾氏皇亲才不得不以武力征服。我娘亲日日以泪洗面。三年后太子死于冷宫。我命承太子妃头衔,本该陪葬。幸得艾轩皇开恩,昭示天下:真命太子在出生时遭人陷害,流落人间。艾轩皇将暂管天下,待寻得真正太子后,归还皇权。既然太子是假?太子妃自然也无须陪葬。终于换得我娘亲些许安慰。 “十岁那年,我终于盼到东宫重点灯火。艾轩皇以重礼迎接我入东宫。却不料一凡身患残疾,连步都无法行走,何以统这天下?这皇宫后院,皇权高贵,多少人虎视眈眈。稍有差池,我和他皆有可能同赴黄泉。艾轩皇再怎么看得紧,也有疏漏之日。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不是我,他亦无法活到今日!” 说到此,万妃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似终于从自己回忆中清醒,抬起眼角看她一眼。无法否认她的特权。 “多谢妹妹多年照顾贤弟。”她淡淡回一句。 “一凡能站立那日,第一道皇令便是赐我金令牌,永世不受死罪。” 如此浩大皇恩,他们之间定不是一场婚宴,一次交欢如此简单。她忽然有想离开的冲动!许是离得越远,心才不会痛。 “五年相处,我相信一凡对妹妹不会毫无情意。” “听说姐姐在一凡五岁时,救过他一命。从此以姐弟相称,幽居古林十年。姐姐那十年也是有情有义,可惜那时的一凡年少,如何深知这儿女情愁和鱼水之欢?”显然,万妃这话中有话。 她冷笑一声,不作搭理。 “而宫中五年,我们也算郎才女貌……” “妹妹无需多说,我永远是一凡的姐姐。这句话他五年前已经说得很清楚。”她打断万妃话语,站起身意为送客。 “呵呵,今日多谢姐姐相陪,他日有空再叙。”万妃笑着起身告辞。 她饮尽自己杯中茶水,苦笑几声。原道是旧情难舍,却不知情人早落入他人的温柔乡,不知归期。 “我想出去走走!”她转身望向纱绾儿,轻声道。 “我陪姑娘。”纱绾儿随手拿过一件厚棉袄披在她肩头。 她点点头。她们该负使命,寸步不离地守护她。她们才是这里的主,不容她说“不”。 踏雪赏梅,心头愁云减散。七夫人有太多过去,纠结无解。她选择弃体沉眠,许是无奈之举。忽然一阵“轰隆”巨响,她猛然回头,只见香阁居大火冲天。守卫们急得如热锅蚂蚁,嚷着通报,救火!这香阁居楼阁相连,一场火势再顺风意,若不能控制,整个皇城怕都要损毁! 纱绾儿立刻示意其他三位宫女回去察看!她回望纱绾儿正欲问是否自己也要回去,忽见纱绾儿背后突然冒出一蒙面身影,她未来得及惊叫出声,只听“咔!”地一声纱绾儿已倒地。 “姐姐别怕,她只是昏过去。”接着传来一女声。 “红莜!”她总算看清来者的面容。 “他想见你一面。”红莜不由分说抓起她朝雪地深处奔去。 能使唤红莜的主,除了狐王,还能有谁?她心里早猜到九分。果然,跑过几柱香的时辰后,她遥望到雪地翠竹林里那个算是熟悉的背影----极北狐王。 “和我回去。”他第一句话便是生硬的命令。 “呵!”她冷笑道,“回哪里?如今你还有家?” 算是种讽刺?他可有想过狐妖一族的大本营居然毁在自己女儿手里? “天下为家!”他回以冷笑。 “你那八个夫人不都还活着,不差我这个。”她转身欲逃离,带着七夫人的一丝酸楚! 红莜闪到她身前,拦住去路。她并不惊讶红莜此举,毕竟他才是她真正的主。 “夫人,其实狐王……” “带她随我来!”狐王突然命令道。 红莜立刻抓住她手臂,紧随狐王朝西厢院奔去。她记得那个方向,是藏无名的地方。然那里早已人魔离去楼空,根本看不到半点灯影。她心头一阵冰凉。这乱世之巅草木皆兵。为自身利益可挣得家破人亡,有谁还可以相信? 仔细想来,一凡也好,艾轩皇也罢,他们与她其实毫无牵连。若不是为凤莞这具躯体,他们怕早让她死在荒郊野外,无人问津。狐王继续朝身侧一密林急驰,红莜拉着她半步不拉跟着。耳边忽闻一阵悠然古琴声,是魔界的幽灵之音。她心头早感不测。 “怎样?他还是有逆音的能力?”这是艾轩皇的声音,她怎会忘? “呵呵,妖魔之首,岂是如此容易控制!”这当然是一凡的应答。 接着她看到被锁在巨木之下的----无名!身侧一抚琴的白衣是一凡,背后高立的是艾轩皇。琴音重新响起,如万马奔腾,琴声如雷。风沙顿时遮天漫漫,竹叶萧潇纷落。无名如万斤铜鼓般,一动不动! 可谓出狼口,又落虎口!她怎会如此愚笨!无名的能力,天下有野心者,谁不想得控之而大快? 狐王转身望着她,脸上露出嘲讽地笑。她脑中突然闪现戏台下那张模糊的脸。京城戏班,一年。她在戏台上整整唱过一年。风花雪月直到京城设宴三日三夜,庆祝新生太子宴,那是一凡的孩子。血浓于水,无论父母如何,孩子毕竟是自己骨肉,谁都不忍心扼杀这份天性。 223 一统之愿 她可真正认识他们?一凡和艾轩皇?一路不过是追着凤莞的点滴记忆,她太过武断地相信他们。若不是她,无名身份怕也不会那么早被揭穿。 她欠无名的! 想到此,心中怒火难平,她欲冲过去理论一番,哪怕死而无憾!狐王突然回身望着她,眼里讽刺道:此时的你又能做什么?而后目光暗示红莜,同时几个起跃,落入远处深雪之地。红莜立刻拉着她离去。 直到深宫后院某处偏角,狐王才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她道:“他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友善。留你暂居香阁居,看似保护,实则软禁。你连楼阁都无法离开半步,更何况逃离这个皇城?” 红莜急着应道:“夫人,实不相瞒,我们进皇城也费不少功夫。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今日你若不走,不但救不出他,你自己也要搭上!” 她未及应答,忽闻“哒哒哒”脚步声由远而近。转头瞬间,几近千名侍卫已踏雪而来,团团把他们包围。狐王朝红莜大吼一声:“带她走!”同时双手托住他们往空中推去。红莜借力跳上最高松枝,回望狐王一眼,正欲离去。 “放箭!”突听一声大喊,几百次利箭破空而下,密如细雨,根本无法逃避。 她反手抓住红莜,急切道:“带我回去!他们不会杀我。” 此时,心里莫名的疼痛。狐王明知她是一块不可多得的红牌,却宁可送她走,自己承担所有风险。这性格中的任性和无名却有几分相像?红莜怕也领悟到她可做“挡箭牌”,正欲冲回原地。忽闻一阵狼嚎,发至狐王之口,响彻皇城。同时几十支利箭无情穿透他身体。 城墙轰动,大地轰鸣。顷刻间,数百只巨大红眼狼纷纷越过宫墙,袭卷而来。上千侍卫顿时乱阵脚,守卫深宫千载,何来机会与野狼交战?各个早已吓得腿软,只剩等着撕咬吞食的份。万万料想不到那日,皇宫一角上演一场人哀狼嚎,混成一片的凄惨肉搏战。 其中最大两只红眼狼,飞过狼藉战地。其中一只咬起狐王,匆匆跃离。另一只紧随其后,警惕相护。路过高松树底,随后那只狼似感应到她们气息,忽然抬头低吼。 红莜立刻拉着她,逃到巨狼背后,驾迟而去。人与兽肉搏,看似弱势的人族,却能坚强站到最后。百只巨狼,能逃出来的不过寥寥几只。 两只狼奔跑如飞,一路东行,避开人群市集,专走森林崖道。天色未黑他们已跑至东海岸边崖。海水低潮涌动,带着泛白浪花。巨狼沿岩璧凸石,一级级下跳,最后落到崖底隐秘海滩。她禁不住抬头回望,那万丈绝壁,若不是狼的动物本能,凡人绝对无法踏入崖底。 海滩密林处,居然有间木屋。两只巨狼似有忌讳,在离木屋不远处,放下狐王和他们,低吼一声后转身攀岩离去。红莜立刻蹲下身,查看狐王气息。 “带他进来。” 屋里突然传来一男声,接着木门“吱呀”打开。原来控制狼群的另有高人。虽不知说话者是谁,但能遥控狼群送他们至此,定有其目的。她马上弯身帮着红莜扶起狐王,朝木屋走去。步入门槛,只见高榻上半躺着一美艳男子,黑幽长发披肩,淡妆轻抹。 公子莲!她差点叫出声。 记得最后一次见公子莲,他欲救无名反受重伤。姜黎留他在无名之城的古林。想必是伤好后的他,追无名足迹追到此地。毕竟是神族之后,能控狼群亦不足为奇。她心里稍微放宽,至少多份力量可帮无名。 “瞧瞧,不过是叫你们去打探消息,怎弄得一身伤回来?”公子莲食指捂鼻,细声道。 神族怎会习惯这些动物的血腥味? “公子息怒!”红莜立刻双膝跪下,怯声道,“途中出现意外,不过我们确实探到不少!待狐王醒来,自会向公子交待。”看样子他们彼此认识。 “哈哈,想让我救他就直说,无需拐弯抹角。”公子莲大笑几声,眨眼间便飘到她跟前,眼光闪过一丝惊讶,接着问,“她,又是谁?” “是狐王的夫人。” “难怪!一向行事警惕的妖魔两界统领,居然摔在人族的后院。原是救夫人心切。”公子莲盯着她悠然笑道。 “无名和我一并,被关在皇族后院。此时,无名受魔控之痛,公子若想救,联手狐王是上策。”她回望着他,冷静道。 似戳到公子莲的痛楚,他立刻收回玩世不恭的笑,俯身查看狐王伤势,接着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喂其服下。她心头一巨石下落。有公子莲用药,狐王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其他皮外伤,歇息几日即刻。隔壁有间空居室,可容你们几日。”说完,他飘出木屋外,不再见其踪影。 神,来去飘渺!不是他们能追踪迹。 她心跟着轻叹:即便你去皇城望他几眼,又有何用?他若不强大,永远都只能是被抢夺和利用的对象!接着,她和红莜把狐王带至里屋,小心取下身体几十只利箭。随意翻橱柜,果真给她找出几副外伤药。看来,公子莲早有准备!只是不知是为无名准备还是狐王? 除治伤药,屋里还留有足够水食。她也不客气,自己动手做几样小菜,和红莜一起充饥。之后几日,她们一直过得平静悠闲,唯一心愿就是等狐王苏醒。有时自己也会做梦,万兽之血浸染整个山脉,她一直箜篌独唱在山巅,而他----狐王,是唯一忠实的观众。 不知从何处,红莜给她找来一把古琴解闷。入夜时分,她会独坐海崖,轻轻拨弄几曲。伴着海风和着海浪,她想起东神殿美人鱼的清唱,想起自己附身轻羽时的那段百年苦修。想着小念,那个轻羽和无名的孩子,还流落在凡间不知何处? 轻羽,你在神君殿的两百年修和成神,无法看到无名所经受的苦难。困我于此,可是你潜意识里也想回窥无名的过去? 潜意识?! “啪!”地一声,一根琴弦扯断!弹破指尖,刺到心头!她突然惊醒,七夫人一个千年狐妖,何来禁锢神魂的能力?若不是神者落烟,或者轻羽本身的意愿,她岂会无法离去? “啪啪!”空寂的夜空里传来几声单调的掌声。她寻声望去,见是公子莲正遥立岩崖石端,望着她。 “好曲好音,只可惜弹断了我的琴弦。”说时,他已飘身到她跟前。 “他,可好!”她小声问。 “狐王的夫人,如此问,可有些不妥?” “呵呵,你乃神之子,怎会感知不到我的不同?”她抬头盯着他,故意让他看透自己双眼。 “轻羽魂魄长留无名噬魂剑,此时身躯长睡神君殿!神君恒天相守!我确实不知你从何而来?”他坦然。 “一个带着轻羽过去记忆的游魂。”她苦笑一声。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我只要知道你愿意救无名即可。”他俯身拿过古琴,玩弄那根拨断的琴弦。 “无名命不该此。” “好!那就让我们改这命格!”他“哗”地一声,古琴随之震裂。看来见过无名,他心情好不到哪里。 “你有何打算?”她好奇道。 “一统天下六界!”他仰天长笑,“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主!” 那夜,公子莲暗渡几道神灵力入狐王体内。次日,狐王终于睁开双眼。红莜立刻送上水食,一顿能量补给之后,他开始恢复精神。 “是时候行动了。”公子莲以命令的口吻道。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公子放心,我这就去安排。恕我带家眷先行离去。”狐王也不客套,拉起她们便离开海崖底,背后传来公子莲一声长笑。 狐王一路往北,看似要回极北之地。那里早被破坏殆尽,她禁不住问:“你作何打算?” “趁我重创之际,魔首趁机笼络妖魔,自立门户。当下自是要拿回我原有的!”他不做隐瞒,答得干脆。 妖魔两界一直存在纷争,据说最后是狐王上位,一统妖魔两界。上次自己女儿怜儿心有不平,欲控无名报复狐妖一族,谁知最后失控,几乎摧毁整个狐妖界,让人族一凡得以钻空,困住无名。 救无名当然不是狐王的心愿,但如今有个公子莲背后遥控,料想他也不敢对无名怎样。暂且看事态发展,自己再做打算。想到此,她放宽心态,随狐王如何安排。 行路几日后,他们来到一小镇。看似不大,居民散户不过上千。街道不多,但集市还算热闹。她留心周边事物,不再多问。 狐王带她们来至一大户人家门口,只见家丁立刻冲出,急切道:“老爷,你总算回来了。”他并不搭理,大摇大摆走入家门。 老爷?难道这里是狐妖的人间据点?以人模样混在凡界,过着和凡人没有区别的生活。她无法动用神的灵力,不然她可感应这些凡间小镇里,到底有多少妖魔混居? 224 怜儿下嫁 楼阁府邸,如今于她而言,无论多么富丽堂皇,也不再稀奇,更不值得惊叹。跟随狐王和红莜穿过大庭小院,最后来至居住厢房。狐王首要之事自然是遣红莜,给她安排梳洗饮食。泡在民间常用的沐浴盆里,她心里忐忑不安。狐王不顾一切救她出皇城,单凭这点便可感知七夫人与狐王的过去,绝对不是宠爱与不宠爱那么简单。 有时恨得越深,爱得越真。只是往往被仇恨冲昏头脑,而忘了原有的爱情。望着红莜送上的那套纯丝透明粉红睡衣,狐王那点用意她怎会不明?今夜的鱼水之欢怕是难以逃脱。这身体本就是他的妻,他若要了,也无可厚非。可此时却是神者落烟的心态,毫无爱意可言,让她何以为堪? 其实论样貌身材,狐王也是上品。若承他一夜之欢,岂不等于偷窥别人私处?观看一幅活生生的春宫图?想着想着禁不住叹了口气。总得守着道德底线,他日若能离开这狐妖之身,他们大好时光尽可享受。于是她趁红莜去吩咐膳房弄晚餐之际,换上便装,悄悄溜出厢房。 绕过后花园,几经小道,忽闻一阵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声,院子人来人往,衣服装饰各色各样,似有喜事?她想如此多繁杂人物,多数更像外来。她也不必躲躲藏藏,反而显得心虚。她大大方方抓住一赶路小丫鬟,问道:“何事如此热闹?” 丫头瞧她那副土布料衣裙,也不放在心上,随意搭了句:“今日是怜儿小主的大喜日子,赶紧去前院候着,等下府里夫人要发喜钱。” 大喜之日?她愕然。 “你还不知?!”丫头看似比她更惊讶,接着道,“小主怜儿下嫁魔首是数月前早就定下。今日不过择个吉日完婚而已。” 这些日子起起伏伏经历太多,她几乎忘了怜儿那些日子发怒,有部分原因是不愿下嫁魔首。 “唉,为这妖魔两界的和睦相处,也算委屈怜儿小主。”小丫头自顾哀叹。 正好!既有送亲队伍,她怎么着也能混出府邸。于是她表现出一副贪婪模样,跟在丫头身后,说着要去领赏。来至大院,果然如她想象,这府邸里里外外早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到处挂满大红彩头。上百名陪嫁丫鬟家丁,罗列成排。单是豪华马车不下百辆,披红戴金。家奴们正一箱箱往车上装运嫁妆。 她想到荷花池底的金陵池,数不尽的财富之源。记得一凡曾告知,狐王惜财如命,今日肯如此挥霍,这魔兽地位之高可想而知。与其说是嫁女,不如说是借机送财,巴结笼络保关系。若要妖魔两界互利互惠,通婚倒是上策。 忽然人群沸腾,只见八位华丽高贵的夫人在几十名丫头随从簇拥下出现,手持丝袋红包,纷纷散向众人。在场的皆眼盯盯地争抢。趁喜乱之际,她溜到一马车后,急速藏于车底。 一路颠簸,感觉并未走多远,马车便停下。接着听到零碎脚步声来来往往,是搬运车里的金银财宝。她平心静气耐心等待,直到空马车被牵至马房安顿。此时已是入夜,她正欲溜出马车,忽然一阵人声。有人大喊:“今日大喜。魔首有令,东院设宴,大伙皆可参加。” 接着有马厮低语:“赶紧添完这些马粮,我们也去参加婚宴。” 她忍气多等片刻,之后寻得时机根在他们身后。带着神者落烟的记忆,怜儿最后嫁的该是无名。此间这番折腾又是为何?狐王欲重新一统妖魔两界,联姻算是上策。本不该她多管,但实在忍不住心里好奇。 靠近婚宴,眼前又是人山人海,一片吃喝玩乐的喜庆场面。她也无需躲藏,夜浓风清,大都喝得七、八分醉,谁还知道眼里所见是何物?她也乐得抓个鸡腿,啃咬起来。 “魔首老大,终于娶到朝思暮想多年的女妖。哈哈!”有魔怪大笑道。 “不错!据说等了百年,魔首才求得狐王一女。想当年狐王得意,死不答应。如今求爷爷求奶奶的送过来。若不是看在那些财富的份上,魔首怕早就拒之门外。”有小魔应道。 “听说上次,魔首路上捡到一女子,也是妖媚至极,深得魔首喜爱。” “呵呵,狐王之女也不差。听说这新娘子修得纯美,特别是那双眼睛,水灵灵的,谁见了都不会忘记。” “哎,可知哪里可见这新娘子?”更有甚者,提出想见之欲。 忽然魔群里一阵混乱。 “打,打死他!打死这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妖物。”有人大叫。 她觉得可笑,这本就是妖魔之地,有妖有魔又有何奇怪的? “哈哈哈,在无名之城,你有那个巨绿魔头撑着!如今他已不知死在何处,你还有什么可得意?之前我让着你,并不表示在这里我还要听受你的差遣。在魔的地盘,妖物只能是像那些人类一样,成为奴隶!”魔群里显现一高大黑影。 她定眼望去,心里暗叫:魔二!无名之城的魔头之一。 “呵呵,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皆不过是个笑话!”从地上传来一声应答,看似受伤不清,话语急喘。 透过微光,她看清躺地上的不是上善,还能有谁?原来他们也逃出城池,混入魔界!上善该是能武者,想必出逃时,和无名一样受重伤,才给这些小魔有机可乘。此时手脚皆被铁链捆绑,毫无还手之力。 “你可从未把我当做是师父。为了那女人,你公然挑战我的耐性!当日我忍!如今时过境迁,哈哈!小魔们,给我往死里打。”魔二嚷道。 接着又是“乒乒乓乓”一阵乱响,上善早倒入血泊。毕竟也算认识,她欲相救却无计可施。忽然远处传来魔怪大吼一声:“你们还在这里胡闹!魔首有令,大家通通往西苑。新娘将献歌舞曲。” 接着群魔一哄而散,纷纷赶往西苑。 她悄悄溜过去,低声叫道:“上善。” “水,给我水?”此时的上善根本无法睁眼,只迷糊叫着。 她顺手拿过一碗水递到他唇边,没喝几口,又闻一声厉喝:“你干什么!赶紧过西苑!他乃妖奴,数月不得饮食。” 原来这魔界也分几等!魔乃高贵之躯,妖便沦为奴隶。她不得不离开,赶至西苑。只见一身红衣的怜儿,手持金笛,一曲**之音吹得众妖魔痴醉。忽然音色逆转,她心里跟着大叫:幽灵之音!不要! 以怜儿的实力,根本无法控制如此多魔怪!此时动用幽灵之音,惹怒妖魔,不就等于自杀? 空中传来一声狂笑,压过笛音。一巨大魔怪从天而降。常人几倍大,头若苍蝇,身若蛆虫般蠕动,皆也修成手脚。那样子要多恶心有多恶心。连看着几乎呕吐,更不要说下嫁做妻? 难怪当日怜儿宁可翻脸,亦不答应! 他冲到她身前,若苍蝇闻熟食般嗅过全身。怜儿只是一番冷笑加万般无奈。眼前的怪物就是妖魔两界皆知的,她怜儿的魔君? “香味呢?香味呢?”魔首突然低吼。 “什么香味?”怜儿忍住怒火,冷声道。 “你?不是她!”魔首恶吼一声。 “你想要谁?”怜儿冷静应对。 “薄荷的清香,才是我的思念!”说着,魔首一巴掌打下,正中她脸颊!带起她娇躯飞出丈远。 这魔君的见面礼,注定她在魔域将毫无地位。而魔头追的薄荷香,难道是---- 万魂香?! “哈哈,狐王,你狠!明知他要的是姐姐,却逼我走这一步!”怜儿爬起来,狂笑着,“今日,这礼不成也成,你想如何?” “无所谓!如此多嫁妆,老狐狸料定我不会退货!如今我实统两界,他日再娶便是!”魔首朝万魔嚷道,“从今以后,她就是你们的魔夫人!” 万魔兽立刻口中叫着“魔夫人大喜!”,同时俯首称臣!那场面甚是壮观。怜儿哭笑不得。从今以后要面对这样一个怪物,哭可否抚平心里的不平?然笑,该是为这权利而喜。这些,不正是狐王想要的结果? 魔首跃到她身前,狞笑着拉起她,道:“模样身段倒也凑合,总不能让大家失望了。”接着粗鲁地抱起她,淫笑着跃向他们的新房。万魔传来阵阵唏嘘狂笑!接着继续狂欢!谁会去在乎谁? 看着离去的身影,她心头忽然一阵难过。怜儿答应下嫁,为的又是什么?顺手拿个一壶酒,咕咕喝下。 “来,喝!不醉不归!”魔群里传来一女子大喊。 百号妖魔跟着响应,举起酒坛大喝痛快。魔界以雄性称王,很少有女性能如此狂妄。她好奇望过去,心里又是一阵惊吓,几乎叫出她的名字----魅珞!无名的妻子!曾经与轻羽斗过你死我活!却在城池崩溃边缘,遵循无名的心愿,欲救轻羽一命! 原来,他们都落入魔域!这样也好,至少神族要追杀,也得费些气力! 225 大战婚宴 妖魔之地偶遇无名的后----魅珞,她欣喜不已,正想寻得机会上去打个招呼,并打探一下还有谁逃出城池。无名现在需要支持。 谁知忽闻声大叫:“魔首有令,时过三更,各自散了。”不料此时大多妖魔皆喝得八、九分醉,能辨别方向行走的没几个。魅珞也摇晃不停,嘴里说着胡话,醉得不醒。他冲过去扶着她,小声道:“你没事吧?” 魅珞望着她,眼里充满疑惑。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换脸面,不再是原来的轻羽,立刻换转话语,轻声道:“我,我是无名的朋友。” “无名?”魅珞立刻警惕望他一眼。 她暗示地点头,应答:“是无名之城的。” “他现在何处?”声音自然压得很低,此时魅珞神情清醒,不像喝醉模样。 “他现在需要帮忙,姑娘可知逃出城池的妖魔有多少?如今藏身何处?” “呵呵。”魅珞苦笑两声,低低耳语,“当时我自身难保,差点死在神族乱箭之下,哪里能知有多少存活?” “你是如何逃出城池?”她想,如若她能逃生,其他妖魔怕也有跟随。 “说来话长。许是命不该绝。当时为救无名,我引开神族追兵。逃亡中差点死于神族的金箭之下,幸而遇到魔五和上宇桓,才知魔林之中有条密道,不知是哪位高人所留,可躲过神族追踪。” 该是姜黎那密道解救他们。 “进入密林,魔妖气息全无,暗中似有玄力指引我们,顺利逃出城外!魔五找到之前旧友,我们才到此地,魔窟里做个走卒。”魅珞忧叹一声,继续道,“无名如何?” 她无法开口。他们处境比无名要好百倍。若是让魅珞见到此时无名的模样,心不知会有多痛?曾经是他们仰望的,高高在上的王,如今却过着衣不遮体,食不滋味的奴隶般的生活。这让她如何启齿? “无名他到底怎样?”见她久不搭话,魅珞急着问。 “他过得并不比你们好。现在非常需要支持!”她正低声说着,突见新房方向一片火海,妖魔鬼怪的尖叫声响彻天际。 她和魅珞,还有酒席上略为清醒的妖魔,同时奔向火海。不小心腿脚勾到一横躺地面的魔怪,她心生异样,禁不住低身查看。魔怪全身冰冷,似早已死去。 居然能喝到死?!她诧异望着魅珞一眼。接着摸到魔怪身侧另一具横体,亦是冰冷无息,死过多时。她突然想到哪些酒水!大喜之日,守卫松懈,狐王怎会放过这大好时机? “你?”她欲查看魅珞情况。 “我,没事!”魅珞反手拉过她,急速朝新房奔去。 “难道你早知?” “各效其主!这魔首本就不是我的主人!”魅珞答得干脆。 突听一声大喊:“魔首,你给我出来!你想娶的不是我吗?” 同时空中溢满薄荷的清香,如雨过天晴般清幽。她和魅珞同时抬头,看到悬浮于空中的女子,一身艳丽红袍,头戴凤冠,一副新娘着装。来者正是万魂香,她记得这副容貌。轻羽东神殿修行时,公子莲大闹神君欢迎宴,万魂香受挫失去千年道行,恢复狐狸之身。那日怜儿被逼去营救,带回的也是只狐狸。想不到百年后,她早修回人形。 丑恶的魔首突然从火光中冲出,怀里抱着怜儿。只见她衣衫不整,神情恍惚,似沉迷在某种幻境中仍未清醒。落入妖魔手里,期间不知受尽多少虐待? 万魂香讥笑道:“你想娶的不是我吗?为何见到她,你也不在乎了?!” “呵呵,我后院何其宽广,多一个又如何?”魔首望着万魂香,低笑几声。 “果真无耻!”万魂香震怒。 空中薄荷香味突然浓郁刺鼻,闻得浑身**。 “七夫人!”她几欲昏睡,耳边突然传来低唤,回头看见红莜,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红莜立刻把一药丸放入她嘴里,接着道,“夫人放心,此药可解香毒。” 原来这名香藏毒,倒是防不胜防。她暗示地望了一眼魅珞,红莜马上细语:“她没事。早服过解药。只是此地见到夫人,倒是意料之外。狐王正到处寻找夫人。” 她不知如何解释。其实当时逃离,也只是想避过一夜之欢的尴尬,却误入这场婚宴。不过此时看来,这婚宴倒是另有图谋。 “你,为何现在才来?!”怜儿突然直直望着万魂香,厉声嚷道,似乎被香味震醒。 “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万魂香冷笑。 “爹爹答应帮我救他。我才应允假装下嫁。爹爹答应过会及时救我!他为何骗我?!”怜儿欲挣脱魔首的怀抱,却明显无法逃离。 “我这不是奉爹爹之命,前来救你?”万魂香应答得冷淡。 “哈哈,我早料到,狐王不会那么好心,把女儿嫁给我,还赠送如此多财富!”魔首终于发话。 “你这魔窟死的也差不多了。那些酒水----” 万魂香欲点破,不料魔首打断她,大笑道:“哈哈,这些小魔怪死了便是死了。我魔首,输得起。你们想要几个死我便让几个死。” 忽然周边竹林冷风阵阵,黑压压的魔群大批涌现。魔首在空中狂笑。原来酒席上酒水有问题,他早知道,便也顺这计谋。死了不下几千,倒也无所谓。魔手所控若有上百万,死去这些又能如何? 难怪来吃酒宴的皆是这些马厮小妖魔。狐王这次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哈哈,我两个一去娶了,那只老狐狸又能把我怎样?”只见魔首大吼一声,数只巨魔已经弹跳上空,团团围住万魂香。 本以为杀掉酒宴上这些主力,她们便可自由控制魔窟。不料魔首早有准备,失去几千手下,却困住两个“夫人”?之前还能行步跑来的小妖魔,立刻闪到红莜身侧,看来他们早是熟识,不过计划中的一部分。 “带这两个走,余下的,杀!”魔首一声令下,根本不把底下的她们几个放在眼里。 她忽然明白,这里怕也不说魔首的老巢,那新房的火,他任其燃烧!死便死,毁便毁,他根本无所谓这里。 魔音所控?魔控! 她突然想到幽灵之音。 “我需要一把古琴!”她回头望向红莜。 魅珞望着她,立刻道:“等等。”说完跃入几近燃尽的大火里。不一会只见她手持古琴重新冲出烈焰,奔到她跟前。 那是把带着焦味的木琴,幸好琴弦还算稳妥。她一手接过古琴,波动弦丝。魔音阵阵响彻天宇。那首纯正的幽灵之音,是从心底迸发而出。琴声时而高昂,时而倒流入低谷。 所有魔魂,皆入尘梦,无需相互残杀。刹那间,黑压压一片的魔怪,一个连着一个纷纷倒下,似进入梦乡。然而,真正的幽灵指引,会吸取受控者的怨恨,反弹入她体。每倒下一个,她似乎受到一次重创。 曲未完,她早已口吐鲜血。原来魔音相控,对方魔力越高,魔魂散食得越多。弹琴者更需能力去承受反馈之力。 她终于清楚,当时的怜儿,何来如此强大之力控制无名?琥珀山脉受损,怕是无名自己的意愿! “够了!”狐王突然出现,冲到她面前,怒目夺过古琴,吼道,“你可要活命!” “我,怎能看着你的女儿受此戏虐和侮辱!”她勉强笑道。 “那是我们之间的事!”狐王立刻伸手揽她入怀,回头对着红莜道,“立刻带夫人离去。” “哈哈!幽灵之音!难怪你只宠这位!”魔首悬浮空中,此时反倒不愿挪步离去,只遥望他们。 狐王闪身到她身前,怒道:“难道不见,你手下皆入睡眠!趁早放回她们,我饶你不死。” “也罢!哈哈,之前听闻这怜儿学得金狐狸的音律,我确实有意留她。不过今日看来,那位夫人似乎更适合我的口味。你若要留,自己拿去!”接着双手重重击打在怜儿双肩。 “哇!”地一声,怜儿立刻口吐鲜血,面色痛不堪言。看样子,魔首这掌丝毫不留情面。他们本就不为人类,何来人性可言?前一秒才以夫人相称,后一秒便可屠杀。她看得心颤! “哦?难道这个不是你女儿?” 见狐王不动声色,魔首略微惊讶,接着又是一掌击向怜儿小腹。这次丝毫不控,只见她娇小躯体横飞数丈,几欲撞到巨木。狐王大喝一声,飞跃而起接住怜儿身体。魔首趁机冲下,抓起七夫人。红莜和魅珞同时以身体阻挡,却不过螳螂挡车,自行找死。 她本受魔音反噬之力,重伤在身,此时更无法躲闪,瞬间落入魔首爪里。一阵旋风之速,她被夹在魔首腋下,匆忙逃离。起先还听到狐王怒啸之身跟在身后,最后她痛得昏厥过去,再也不知世事。 心里有个声音,不停翻唱着那曲“离别”! 记得台下那张脸,痴痴不倦地聆听。原来,已听过百年! 226 金狐魔音 据说幽灵之音,起音之后便不能间断,但如果当时狐王不断她琴弦,她也会吐血身亡。上千妖魔的反馈之音,以七夫人微弱之体,如何承受?狐王当机立断,择其一而为之。原来这琴音也可嘎然而止,而她也还活着。 苏醒时,她发现自己全身被细链捆绑,锁在黑暗之地。冰凉锁链透过衣物,冷入骨里。之前发生的一切重现脑海,记得当时形势混乱,魔兽重伤怜儿逼狐王出手相救,趁机掠她而去。当时万魂香被几个魔首手下围攻,怕也是被抓到某处。心底禁不住哀叹:本想救无名,却不料自己落得这般模样! 受限于魔手,此时她只能等待事态发展。既掠她而来,定有目的,不会置之不理。果然,她稍微挪动身体,眼前突然一亮。无数火把似感应到她的苏醒,随之燃起。耳边传来一阵笛音,似高山流水小泉叮咚,又似老妇孤儿艰难求存……听得肉心跟着时而气血沸腾,时而低沉忧郁…… 笛音忽然中断,接着眼前出现一名高挑男子,轻笑道:“听说姑娘懂音律,可否给我刚才的笛音评价一番?” “公子来自江南?”她抬头细望那张平和的脸孔,确信自己未曾见过。不过心里也不奇怪,她不认识者,难保这七夫人不认识?七夫人看似铁定心,留她来处理这凡尘中的纠缠。 “姑娘果真聪明!在下佩服。”男子浅笑道。 看着不是敌,但若是友,岂会用细链锁客? “小女不才。公子刚才所奏,乃江南烟雨调。若不在江南长居过,怎能深刻领略到那烟雨惆怅的滋味?融入曲调,更有一番思乡之情。”初听此音,她频频想起无名之城。春至之际,梅雨不断,不容不愁不思! “不瞒姑娘,魔首让我来和姑娘学曲。至于何曲,姑娘该是心明。” “我可教公子一曲,但有个条件。我的一名挚友受困于人族皇城,只求魔首帮我救友。公子未有所成前,我不会逃离,你们不必如此捆绑。待公子能控天下食魔魂散者,我亦微不足道,是去是留还不是公子一句话的事?” “好!姑娘果真爽快。我定会说服魔首,各得所愿。”说着他立刻回身,朝身后两名小魔吩咐道,“解开她的细锁链,带至金兰居好生伺候。”小魔立刻上前解锁,看来这位公子地位不低。 “公子如何称呼?” “姑娘可称我为金公子。”他笑道,“待姑娘拾得气力,我再去金兰居拜访。” “好!即日起,我便教金公子幽灵之音。” 她想,既然栽倒人家手下,暂且顺他们之愿,待找到时机再潜逃便是!不过目前救无名最为重要,若能和魔首达成协议,其他皆可商量。走出黑暗小屋,她眼前一片生机盎然。天空正飘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翠绿新叶长满枝头。她似闻到春天的气息。难道这里是江南? “不错,此地正是南领地。”身后传来金公子一声低语。 原来北方依然冰天冻地,南方已是春暖花开。她重新想起无名之城的美景,竟然双目泪流。不知那城池被毁得如何?那里的百万妖魔本就有罪,苟活千年也算得师父故怜,神族开恩!为守神族统领之位,纵然不会再姑息千年前的罪过。而那些凡人弱小,魔心已长,神族屠杀也有其因。 可不知为何,她不能看着无名就这样死去! 原来金公子口中的金兰居,是个极其优雅的乐器小屋,满屋古典乐器,价值不菲。这公子地位确实不可小觑。内屋设置厢房,供洗漱留居。看来他们是要软禁她于此,日夜与乐器为伴。待她梳洗完毕,吃过点餐,金公子带着两名侍女及时出现,似一刻不能等待。 “姑娘放心!姑娘心愿,既是在下所愿。” 金公子右手轻挥,身后两名侍女立刻挪放两套桌椅坐垫,相对而置,其中一桌置放古琴。她心领坐下,含笑相望。金公子随之下坐,同时挥手示意侍女离去,随之掏出一只金笛。那金笛不正是怜儿抢夺之物?她心里禁不住诧异万分。 “姑娘可识得这只金笛?”金公子直言相问。 “难道公子是最后那只小金狐?” “不错,正是在下。当日狐王欲捕夺我,幸偶得一高人相救。” 她立刻明白,那高人该是----无名。曾在金陵池,一凡的魔音幻影里,她看过无名怀抱金狐的画面。顿感心慰,天不绝,无名又多得一支持者。 “我兄弟为狐王效力,却落得死无完尸!虽杀我兄弟者非狐王,却是因他而死。择主不慎,亦不是我该管之事!但狐王欲囚禁于我,却不容!再说,我本就跟从魔首,纵然不可能再听命于狐王!”金公子望着手中金笛,悠然道。 “魔首早知下嫁的是怜儿。那场婚娶,原来只是为了帮你夺回兄弟的金笛?” “呵呵,大家各怀目的吧。狐王嫁女,不也是为了攻破魔首。却不料魔首早就迁居江南。那北城之所,早是个空壳。” “魔首带我至此,金公子可见过一红衣女子和我一起?”她忽然想到万魂香。 “姑娘所说,可是万姑娘?”金公子抬头望她一眼,反问道。 “正是。那晚婚宴,魔首想娶的可是万魂香?” “呵呵,那万姑娘可是这里的贵客。魔首待她,可谓主子般伺候着。可惜那姑娘软硬不吃,魔首又靠近不得!据说她曾在东神殿修炼,得神护佑,所有魔怪皆靠近不得半步!如今无法,魔首只好软禁她于后宫暖院,好茶好饭小心侯着。”金公子冷笑几声,继续道,“好生惹羡慕。” 万魂香既然敢独闯魔首婚宴,定是有备而来。 “金公子可否安排我见万姑娘一面?”毕竟算是熟识,她们同时流落魔首领地,去见个面打个招呼,探探他可好? 金公子叹口气,应答:“这安排见面,可不是我能力范围。我只知万姑娘幽居魔首的万海阁。此地往东步行不过几个时辰,不算特别遥远。” 这话中话,她听得懂玄机,笑道:“金公子听好这琴音。”接着一指轻拨,余音震荡。音随心愿,拂过虚无之影,锁定要控之魂。 那日他们一直练习到深夜。懂者,入门不难,难就难在意控。这幽灵之音如有生命之物,会择主而存。其实怜儿所学不过皮毛,非金狐如何而得精华之调?无名假意迎合,倒是让怜儿过信自己能力。 不过,这七夫人凤莞亦非金狐,又如何而得此绝技? 时过数日,金公子已掌握四,五层火候。那日遣贴身侍女前来相告,说要随魔首回北一趟,修炼魔音可暂缓休一日。她心底当然清楚,这是金公子有意透露魔首行踪,让她得机潜去见万魂香。这公子安排确实妥当,那日连去万海阁路上的守卫都精减不少。 原来万海阁高居山崖一侧,遥望可见海峡之景。这魔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选这样一处困万魂香?放纵她的思念?还是增加她的苦楚?海之崖,她思所归。 南部的山崖依然绿树成荫,万千枝丫交错,她可找地藏身,但密布楼阁周边的妖魔明晰可见,不容她轻易靠近。正苦于无路可走,忽见远处有一个白衣身影,如她这般遥望,似曾相识?缓慢靠近,那身影渐渐清晰,她暗地叫道:公子莲! 公子莲忽然回头望向她,这妖族之息怎能逃过神之子的感应?偷窥被当场发现,绝对不是好过之事。她只好挤出一笑,有些尴尬。公子莲晃身来到她跟前,伸手提她急速离去。 “为何不救她?”待公子莲放她到地,缓下脚步,她才开口问道。 公子莲淡然笑道:“那里怕更适合她。她想要的,我永远给不起。与其让她如此痛苦的活着,不如让她死了那条心,找到自己该要的!一个真正疼她的。” “你指----魔首?” “我若继续出现在她眼里,她永远不会回头看喜欢她的。”公子莲回望她一眼,浮现的笑容总带那么些苦意。 公子莲心中藏的等的,不也是份无法实现的感情?总是看得清别人,却永远看不到自己。想到千年之后公子莲和无名的几场大战,心里禁不住一阵酸楚,想规劝几句,又不知如何开口。 良久,她才提醒道:“你可知无名是妖?” “那又如何?无名若想成神,弹指之间的事,再简单不过。”说时他眼里闪过希翼之光。 无名,永生不会一顾所谓神族之位!她欲言又止。这历史无论如何也无法更改。他若决定承这些痛苦,便让他去吧。 “你打算如何解救无名?”她换过话题。 “一凡始祖,受艾辰女神庇护。皇城内外艾氏结界不可小视,非这些妖魔可一举拿下。” “那要如何?”她急切问道。 即使公子莲不说,她也早看到这层关系。艾辰乃八大神族余光而成,非一般神者可比。 227 魔域重聚 “这就得看你的!一凡再怎么憎恨天下,亦不会对他姐姐动手。只要你拥有这具躯体,如何也不会死在人族手下。”他仰天长笑道,“得无名和七夫人者,可动天下!神族,又要有好戏看了。”说着回望她一眼,笑中藏谜,随后消失在薄雾里。 狐王一直不敢怠慢这个万魂香,可是公子莲的原因?看来天下敢伤万魂香的为数不多,委实不需要她操这份心。步回金兰居,她一直回想公子莲那番话。人族始皇一凡对神女艾辰百世深情,若不是被逼到绝路,岂会放弃? 当时她怎能忘记,浓情生恨可成根,驻扎百世深土,拔断亦留茎。想不到凡尘最后一世,却是此恨绵绵!记得师父曾描述一凡的以画取魂之技,曾引起世间纷争,惊动神族,最后连神君都不得不出面控制。 可想而知,一凡的琴有多重,恨便有多深!如今得无名这一厉器,断然不会再轻易走出皇城。出城之日,怕是神族风雨时!想到此,她无奈地摇头,只能哀叹世事无常,情不堪回首。 次日,金公子回归金兰居,继续修炼幽灵之音,数月后已经掌握七、八分要领。试音那日,百名服食魔魂散者列队站立于空旷山谷底,魔首和众观望者环立山谷间。再次见到魔首那副怪胎模样,她还是抑制不住恶心感。这魔怪修炼亦可选人形,他却要弄出非人样,看得惧怕。 她避开直视,望向身侧的金公子,也算师父对半个徒弟的期望。 “意念控制即可,万万不可伤了他们。”她低声道。无法控制他们的行为,却想尽自己微薄之力,能保一命算一命。 金公子浅笑两声,金笛贴住嘴唇,魔音渐起,似万千幽灵穿梭于森林间,寻找猎物。随着他的意愿,目标锁定在百名受测试者身上。他们纷纷作出各种姿态,或闻笛起舞,或自顾说笑,或骚眉弄姿……最后只闻笛声高昂,百名受试者纷纷自残,死相极其惨烈! 她心悲凉却无法,却无法阻止,只能侧目望向金公子。只见他双目紧闭,双手略微颤抖,想必如此屠杀非他所愿,却不得不以此方式表示自己的忠诚。 “好,此魔音果真厉害。这些小妖魔不过只食半粒魔魂散,皆无法操控自己的意愿。如若加量,还怕这天下不是我魔的天下?”魔首突然哈哈大笑道。 “恭喜魔首!”环山站立的上千随从纷纷大声嚷道,震裂山谷。 魔首突然闪到他们身前,冷不防左手勒住她的颈项,右手“噌”的一声,拿出短刃架在他的脖子上,冷笑道,“哈哈哈,今日我杀了你!师父若死,便是徒儿的天下!我倒想看看那只老狐狸悲痛欲绝的模样!” “你,你是如何答应过我的?”金公子厉声吼道。 “那又如何?她若不死,将来便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她立刻感到喉咙一阵冰凉,眼前飞撒出无数血滴!难道这就是七夫人的死法?如若是真,她只能认命!空中突然传来“啪!”的一声,金公子折断金迪,剩下半截急速插入自己心脏!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魔首看似吓得惊惶,猛然推开手里的她,冲过去抱住金公子,欲救其命。 “救,救无名!”金公子最后吐出这几个字。 天底最后一只金狐,就这样死在他们眼前。 “你,为何要背叛于我?”只听魔首疯狂笑道。 “如今这天底下,懂得纯正幽灵之音的就只剩下我,你要杀便杀!”她气愤嚷道。 这些日子和金公子相处,师徒缘分虽不长,但金公子爽快可亲,其性善良,重情重义。如此死法,实为心哀。原来魔首要幽灵之音成为天下一绝,他们师徒只能存活一个。在金公子眼里,留她活着,怕是更有希望救出无名。 “我就杀了你!除去第一,第二照样可成天下第一!控制那怜儿,不比控制你来得容易?” 说着魔首利剑划过她的小腹,鲜血直喷!最后那刀刺向她心脏时,空中传来一女子温柔的声音:“放了她!” 那声音清甜优美,仿若春风直接吹入心头,全身筋骨疏散,半点抵抗不得,连魔首也不例外。尖刀在划破外皮的同时掉落在地。她算是捡回一条小命。 “我,并非想阻止你,只是此刻还不是杀他的时候!”那声音又如魔音般重新弹起。 此时她才突然明白,何谓温柔手段,杀人不见血?武力强服,不如纳入怀中温柔甜美的融化。 魔首都居然点头臣服,环视山腰,吼道:“你们两个带他回地牢。” 接着他被重新关入地牢,附上绳索。既然决定留她,必有用武之地。如今小金狐已死,她的价值不言而喻。果然不出所料,几日后魔首亲自来见。 “你若帮我收服妖魔两界,我便帮你救出无名。”他直接说道。 “你想怎样?”她抬头望他一眼,回答得果断。 “我只需你在悬崖之巅,弹奏一曲幽灵之音,召唤狐妖聚集在我魔域即可。至于之后如何说服他们,便不关你的事,我自会做主。只要狐妖臣服于魔界,拥护我为两界之首,我自会好好待他们。” “容我想想。” “好,我给你三日。三日后若不答应,只能叫那老狐狸来收尸。”魔首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即便七夫人沉睡不肯苏醒,她亦懂得,凤莞心里其实不愿伤害狐王。记得这魔魂散来自狐妖之地,服食者应该不多。正在犹豫之际,忽然眼前出现三名白衣女子,她几欲惊叫起来。那几张熟悉的脸,不正是无名之城里的三环杀手,环吙,环涚,和环荼,属于妖族。 显然,她们并不识得这张陌生的狐妖脸孔,只环吙听冷声道:“小主要见你。” 接着,环涚和环荼靠近她并解开绳索,强行架着她离去。之前身上的刀伤并未得妥善处理,如今这一扯一拉,周身立刻疼痛起来。但她无心顾及,心里一直想着,小主是谁?看来当日从无名之城里逃出来的妖魔并不少,更或者,怕是神族有意放生? 穿过花园小径,她随她们来自一小楼阁。春色暖园,牡丹盛开,似乎不符合这初春略为寒冷之季。想来也是某种幻境魔力所致。 “可否要给她换件衣裳?小主未必喜欢见如此肮脏的躯体。”环涚突然问道。 “也好。”环吙立刻吩咐站立楼阁两侧的婢女,“你们带她去沐浴更衣,并把伤口处理干净。” 两婢女马上搀扶她离去。拖这小主人的福,她倒得以暂时缓解一番。当一身素裹的她重新回到三环面前,她们上下细瞧,觉得满意之后,环吙才闪身走进里屋。片刻后,环吙出来打个手势,环涚和环荼立刻领她进去。只见白纱帐帘之下,一女子悠然斜躺在坐榻上,品食手中绿色葡萄。那神情悠懒,眉宇含笑,浓妆艳抹更添艳丽。 断天依,她记得这张脸。此刻稚气全无,加上那凸有致的身段,显得成熟无比!妖魔催生的产物,果真可以和羽姬媲美。记得当时最后一次见无名,段天依确实是交给三环照看。上天见怜,她们算是逃出城池。不过,这妖魔的催生之物,不知是天地的祸还是福? “你,就是狐王的七夫人?”段天依温柔问道。 这股天生的妖媚之力,无法复制。连她一个修炼千年的狐妖,此刻听着,心都不自觉的偏向于她。怜儿婚宴上,她确实听到小妖魔提过,魔首半路拾得一女子,想必正是断天依。明显的,断天依并未察觉她的异样。毕竟不是神族,没有感应苍生属性的能力,更不用说一个元神附体。此时她心中的轻羽姐姐,该是留在九重天上。 “正是。”她顺着意思回答。 “七夫人可曾听说过,这南边曾经有过一个妖魔之城?”段天依稍微坐直身体,望着她道。 “听说过。”她简单回应。 “听说狐王之女怜儿,曾经救过一男子,后欲以魔音相控,未能如愿。如今此男子被困于人族的皇城。不瞒七夫人,我们来自妖魔之城,而那男子曾是我们的王。” “我知道,他叫无名。”她坦然。 “不错,我们寻他多时,近些日子才探得他的踪迹,必救之。听闻这也是七夫人的心愿。”段天依冷静道。 “我与无名一见如故,可谓挚友。”她并不否认。 “好,得夫人首肯,事情便容易得多。”断天依忽然起身靠近他,握着她的手亲切道,“姐姐,如今这妖魔形势,姐姐怕也有所感。妖魔两界若不联手,绝对无法赢得过受神族庇佑的皇族。” “小主想如何?”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当年狐王为一统妖魔两界,不择手段,不惜以魔魂散控制绝大部分魔族。可如今,自从琥珀山脉被毁,大量狐妖逃离,落入京城又被人族僧侣追杀,所剩无几。而魔首之力日益强大。这个妖魔两界易主,是迟早的事。” “妖魔两界之事,无需我来操心。”她委婉拒绝。 为己私利而伤狐王,断然不是七夫人所想,她岂能如此背叛? 228 狐妖族灭 “也罢,各随天意!不过,几日后我们会偷袭人族皇城。七夫人心里清楚,这人族之皇受神族保护,成功几率微小。但为救无名早日脱离苦海,我们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说服魔首。”她口中的说服,用“魅惑”形容更为确切些。 狐媚之术操控一王,正是羽姬善用之计。断天依可谓学得精华,能在短短数月操控魔域之首,委实不易。 “据说当年,狐王手下亦有不少服食魔魂散者。我们别无他求,只望姐姐能借此力量一用。魔音一曲引领他们去魔域之谷,至于如何说服,便是我的事。” “请夫人帮忙。”三环同时双膝下跪,低声相求。 “姐姐放心,若要攻打皇族之城,定当我魔域手下为主攻。狐王之力不过用于增威之用,我定当全力保护。”段天依立刻说道。 “夫人,我们定会全力保护狐王的势力。”三环苦苦应求。 三环与无名主仆一场,生死相护上千年,情深似海。她们心里的苦楚,她当然清楚。琥珀山脉虽受重创,但这散落东南西北的狐妖家族,若能重新聚集一堂,对狐王怕也是极有利的。想到此,她终于答应一试魔音,看看能召唤而来的狐妖有多少?这妖魔界终归无名所控,聚集他们只是早晚的事。 次日入夜,她遥望着海的夜景,伴着低低海浪轻唱,独坐高崖上轻弹一曲。周身风声渐起,吹得急。海浪开始狂吼,掀起万丈浪花,滚滚冲击着悬崖。她双目紧闭,十指高低轻重地滑过琴弦,魔音如海浪翻滚覆盖苍茫天地。脑海里清晰可见,成群结队的白狐红狐,从东南西北蜂拥而来,纷纷进入魔首的魔域。 狐狸越集越多,至少上万!她眉头微皱,心里诧异:为何如此多的狐狸也受魔魂散控制?转而一想,也罢,两界一统,平息战乱纷争,天下安! 忽听“轰隆”巨响声无数,眼前出现一片火海,耳边似听到狐狸一族痛苦撕裂地叫喊,焚烧前的祈求和奋力挣扎。脑海挥不去美丽皮毛化成灰粉末的惨烈。 幻觉?魔音幻觉?还是----真实? 她猛地睁眼,回身望向魔域深处,只见狐妖聚集之地,火光冲天,点连成片。烈焰焚烧万里深谷,生灵涂炭一片。空中顿时一股烧烤糊味,传至海崖之巅。“铮----”地断响,她猛挥一掌自断古琴,同时自己血溅四方。 魔音停在古琴碎裂瞬间,融着她身心俱碎吐出的鲜血。 原来魔首要的不是一统,而是屠杀!她,成了他的工具。狐妖一族从此才是真正的一蹶不振,毁于七夫人自己的手里。她拖着疲惫的身躯,纵身跳入海崖。浪花托起那具绝美的身躯,而后带入深海。 忘了吧!曾经的,现在的,以及将来的。 深海无光,万籁俱寂。神者落烟的元神是否也要跟着这具躯体,沉入海底,永世无法醒来?这怕是师父最想要的结局?如今心里深藏的那个,不知是恒天,还是无名?如若她的元神真可从师父恒梦中回归,不能忘轻羽和无名的生死,又该如何选择? 她忽然很想就此睡去,再也不要苏醒…… 不知时间悠哉几度,她忽然感到身体变得温暖,意识重新归体。睁开双眼时,看到一片蓝天和几屡白云闲游。 我,又睡了几个世纪?她心念道。 “凤菀。” 耳边传来一声轻唤,眼前一副面容渐渐清晰,她看到狐王的笑脸。忽然很想哭,却无法在他面前流泪。烈火似重新燃烧整个世界。那是他的全部,却毁在她的手里,但他依然留给她笑脸! “是我,杀了,狐妖一族!”这是发自凤菀的心声。 他拥她入怀,耳边轻语:“错在我!居然让魔首在我眼皮底掠夺你去。一路追来,还是晚了一步。而且我居然不知魔魂散早被魔界反利用,入妖界多时。” 他们若是有意藏她,岂容他轻易找到?期间他又要经历多少险阻?此刻他能出现在她眼前已是奇迹!扑在他怀里,她终于可以痛哭一场。凤莞也罢,落烟也好,她们皆如此疲惫不堪。 “我,不过自食其果。当年只想早日一统,免去不断的厮杀。却不料今日反被利用。狐狸一族繁衍能力之强,超乎想象!百年后,自然又是我的天下!”狐王轻抚她长发,以坚强的身躯撑起一片晴空。 忍,隐,让的成熟,让她忽然觉得,当年凤莞决定做他的夫人,不会毫无缘由。 狐王抱起她,跨上一旁等候的黑马,疾驰而去。越过那片烧焦的魔域深谷,直趋海崖----公子莲的崖底小居。为何总在失去的那一刻,才意识到对方的重要?万幸的是,此刻的凤菀还不算太晚。 “为何魔域一片空寂?”路过焦枯魔谷后,她禁不住问。 记得之前,那里曾有诸多妖魔的影。 “如今狐妖一族名存实亡。魔首早看中琥珀山脉那块宝地,魔族核心之力已搬迁至极北。” “皇族呢?”其实她关心的是里面的无名。 “曾经的妖魔城池之王,不是那么容易降服。他们不过人族,即便得神庇护,还是残缺!”他露出不屑一笑,那股傲气不输无名。 “我可否回去见他一眼。此后,无论你想去哪,我一生相陪。” 她深感凤菀苏醒的意念。此乃她的狐妖躯体,她若要醒来,走的自然是落烟的元神。 “好。我定为你做到!”马匹一声长啸,他们转道向皇城驰去。 入城时已是半夜时分,他随意找个客栈安顿下来。 “我去安排些事。”望着她步入客房,他交代一句后便急切离去。 “如果,太难----” 她犹豫着,似乎这个要求太高。如今皇城戒备怕是连只苍蝇都难飞入,更何况她这个满身妖气的狐狸? “我答应你的,定能做到!”抛下最后一句,他消失在夜色里。 次日,他带回一件御林军统的衣物,带着淡淡的薄荷清香。她知那是万魂香的绝技。所有妖魔闻到的薄荷香气,在人族感觉里却是浓郁的人息,即便高级神者都难分辨。 “明日午时,有队皇族卫队会路过此地。”狐王望着她道。 她心领点头。 “今夜你就好好歇息。我还有事要去安排。”说完,他又匆匆离去。 “谢谢。”望着那个逐渐变小的身影,她吐出心底最想说的话。万般感激,却不是这两个字能表达。 直至次日将近午时,她都未见狐王回客栈。时不等事,她急忙换上盔甲。忽闻客栈外面一阵兵刃相击。 “啊----打起来了!大家快躲躲。”店小二惊呼着冲上楼阁,沿着走廊大嚷。 客人纷纷“砰砰”紧闭房门。她未曾开过自己的房门,立刻警惕地溜到门背静候。只闻小二在外拍她窗棂几次,大喊:“客官自己躲避。” “多谢!”她小声应答,接着传来小二急促逃离地脚步声。 “砰!”地又是一声巨响,她房门被撞开,只见狐王身影闪入,望着她示意不要出声。她愕然看着他肩头那只利箭,入肉三分,心莫名地疼。 狐王摇头表示无事,在身后追兵跨入客房前,把她推入门后,接着奔到窗边。三个盔甲武装侍卫尾随而至。狐王冷笑着潦倒其中两个,随手猛击后脑至昏,抓着最后一名跳出窗外。 她立刻冲到窗台瞭望,何其忍何其不忍? “兄弟!”背后传来一声大喊,她立刻回身,镇定相望。一小兵模样的侍卫跟入,接着又大喊道:“兄弟,你受伤了?” 她低头,才发现身上染着鲜血。是他,推她那刻故意留下的痕迹。果然,侍卫急忙上前,扶她匆忙离去。一路紧张未及细瞧,反而少去诸多怀疑。她趁机假装重伤,低头慢行。 客栈里里外外已是一片忙乱。那场大战之后的狼藉依旧醒目。看来狐王还是手下留情,死者为数不多,大都伤残,却也过百。活的宫女侍卫早已惊慌失措,谁也无暇顾及他们。 “太医,快快!万妃这边。” 早已步出客栈的她,耳边忽然传来宫女急呼。斜眼望见几个皇族太医,匆匆跨过尸首,奔向一华丽马车。 “太子这边!”接着又是一声大喊。 …… 原来是皇族家眷出行。几个时辰之后,残余队伍才重新启程。她也顺利混入皇族宫墙,和一群伤残者留在一宽大空房。天色已是昏暗,有宫中侍卫送来简单食物。伤病们相互帮助取食,喂食。她属还算可自理的那类,也无人多顾她一眼。入夜后大家劳累睡去,她跟着躺在冰凉草席之上。 次日,她再次见到领她出客栈的小兵,混在送早餐的队伍里。 “兄弟,感觉可好?”小兵倒是热情,递给她一碗稀粥时,关切问道。 她回以一笑,点头表示无事。 “唉,这次偷袭来得突然!万妃有令,每人加赏金千两。感觉好的兄弟随时可回岗位。若有不懂之处,随时可问我。”小兵拍拍她的肩头,小声道。 小兵眼里闪过一丝暗语,她立刻顿悟,小心应道:“马上可回岗。” 小兵接过她手中的空碗,笑着离去。不多时小兵便来领她回岗,带至皇城后院单独几栋牌楼里。 “兄弟大可放心留居此地,有事我自会通报。”小兵领她入其中一间僻静木阁,笑道。 “多谢兄弟。” 看着小兵离去,她心想,狐王安排果然妥当,她这侍卫的头衔怕也不低,居然得以独居。 楼阁虽不大,但里面样样俱全,看似精心打理过一番,更有沐浴澡盆和更换衣物伺候。她立刻关闭门窗,匆匆沐浴更衣。那身带着狐王血迹的盔甲,虽有万魂香香气弥补,却也时时揪心。狐王的血几乎染过当场每一个侍卫盔甲,才使得她能以假乱真,混过艾氏的结界。 229 灵犀可点 待见过无名,也该是她离去的时日。七夫人凤莞狐魂感触,苏醒不过是迟早的事。换过干净盔甲,她静心等候小兵的招唤。直至半夜三更,小兵才溜到她床前,小声叫唤:“该换岗了。”她立刻步出小楼,跟随小兵一路摸黑前行。心里疑问重重,却不便相问。 之前虽在皇城停留不久,但这大致方向还是隐约可辨。他们折腾半响,看似要入后宫的节奏。她实在忍不住,终于小声问道:“兄弟,这后宫重地,岂是我们这些……” 古往今来,后宫乃皇族女眷之所,将军侍卫级别的人物一般只能远而敬之。 “兄弟多虑,是万妃想见,自然难不倒她们。”说时,他们已来到一高矗的宫楼前。 月光下楼影重叠,暗香阵阵小虫低鸣。宫楼灯火看已熄灭,静而不寒,有种暗藏的威严。他们刚刚停住脚步,宫楼里悄然滑出一宫女身影,招呼她觐见。想必她们早知她乃女儿身,眼里早忽略那身武装的盔甲。她回望小兵一眼,见他坚定地点头,她才跨步随宫女而去。 木楼台阶,转过几圈,她才见到昏暗灯光下,斜躺摇椅的万妃。接着伺候的几个宫女点燃几只红蜡烛,万妃的婀娜身姿明晰可见。粉丝睡裙,长发随意散在身后,一副美人卷帘的画面。可惜这些年青春,只能伴着枯灯而过。想着,自己心里未免悲凉。 “呵呵,咱们又见面了。”万妃先开口道。 “嗯。多谢万妃相助。”她点头致谢。 “不必谢。谁让我欠狐王的情,这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万妃抬起右手,赐坐之意。 一宫女立刻端过藤椅,放置她身后。她亦不客气坐下,心知既找她来,定有一番长谈。 “万妃该知我的来意。几年前在你们新婚之际,我见过一凡!那时他只肯认我做姐姐。这个姐姐便是一世之言!永不更改。这后宫只能留一主,当是万妃莫属。” “呵呵,说得好。我这后宫独妃,连找个吵架的都没有。身为人族,失宠连连!若不是那次偷出宫外,求得狐媚之术,天赐我儿,至今还不知早死在何处。”万妃无奈笑道。 她忽然明白,这欠狐王的情,怕是求狐媚之术时的衍生之物。 “一凡心如石硬。我伺候他五年,从姗姗学步到后来的步不沾土,行走如飞。他心里依然只有那个姐姐。若不偷用些非人界之术,如何偷得那些鱼水之欢,又如何生得太子宴?” 这话说得她心酸!原来,一凡当时心里有她这个姐姐!无奈万妃情浓,艾轩皇又软硬兼施,再加那些狐媚之术,他一个凡人,如何能抵制住重重的诱惑? 早就原谅了他。此时,她才明白七夫人凤莞那日逃出琥珀山脉,只为见一凡一眼,不过是决裂前最后的心愿。 “错过,也是错!无法回头。”她望向万妃,应答到。 “是啊,毕竟血浓与水。太子宴毕竟是一凡的骨肉,虽出生时一凡便离开皇城。但这些日子父子相处却也融洽,如今更不会致使其独活。虽未再宠幸于我,但这后宫地位也给足颜面,算是弥补些寂寞。”万妃轻抚垂落胸前几缕长发,悠然道。 “万妃觉得值,便值。” “无所谓值与不值。七夫人相见的,我定当尽力而为。之后,你我各路天涯!” “好。爽快!”她立马起身,不愿多等半刻。 “其实,一凡和艾轩皇对那个无名不错。软硬兼施是良方。听说狐妖一族几乎全族覆灭,如今琥珀山脉里住的大都是魔族,早与皇族达成协议,互不相扰。一凡和艾轩皇暂可安然度日,兴起之时,赏无名独居香阁,贵客般款待。” “香阁居?不是……”她想起那场大火曾烧毁香阁居,狐王才得以借机把她带离皇城。 “呵呵,重修一个宫廷楼阁有何难?姐姐离去已经数月。正好这旧的不去,新的怎来?”万妃再次微微抬手,身后宫女立刻步行至她跟前,交与手中衣物给她。 她定眼细看,是套宫女蓝花碎边长裙。 “香阁居乃贵客,这宫女伺候不能少,自然归我管辖。狐王已偷送回这位将军,你也无需再替他站岗。”说着万妃回身叫道,“怜儿,从今你就好好教这位姐姐,如何守宫里的规矩。” 怜儿?她猛然抬头,只见万妃身后又一名宫女行步到她跟前。之前如此多衣裙相同的宫女,她哪里有那闲心各个细瞧。此刻瞧见这宫女那双水灵灵的眼,不正是狐王的女儿----怜儿? 狐妖一族势力惨败,东山为起之前,这皇城怕是最好的庇护之地。原来狐王早有安排!怜儿留于此地,他也放心重整旗鼓。怜儿和无名,终究是逃不过这份天缘! “夫人,咱们又见面了。”怜儿含笑道。 “还得妹妹多多指点。”她点头应答。 “怜儿,你带她去更衣,从今你们就住一个厢房。”万妃吩咐着。 世事难料,当时怜儿和她虽未有天大仇恨,却也难对上眼。此时却要同楼而居,共伺一主。想着,她禁不住想笑!这梦,做得奇异!却无法挥去这些记忆。 “你,可有见过他?”步入厢房,她立刻问。 怜儿并未正面回答,只是淡然道:“时辰不早,夫人赶紧更换衣物,洗洗睡吧。从今以后,夫人可住外室,我住内室。” 见怜儿不想回话,她也不作勉强。急无用,总得耐心等待时机。这里外关系连锁复杂,她不能自己先乱阵脚。于是听话回到自己小屋,更衣梳妆,恢复女子模样,躺在硬床板上居然也能熟睡过去。怕是屋里那浓郁的薄荷清香,助她忘记忧伤。 怜儿早出晚归,却也未曾留下任务给她。几日后,她终于按捺不住,抓住深夜回归的怜儿,质问道:“形势到底如何?” “夫人放心。再过两日,神族会召唤艾轩皇和一凡上九重界,到时候夫人才好行事。别忘了,夫人这张脸早已刻入一凡心底,如今一凡几乎日日陪在无名身侧,夫人岂能混入?”怜儿打个呵欠,爬着上床,片刻便呼呼入睡。 回到自己小屋,她躺着细想:能动用神族之力,除了公子莲还能有谁?魔族暂时不会惹怒皇族,定和神族脱不开关系。魔首留着万魂香,怕也有一定目的?想着想着,她也困倦入睡。 果然两日后,她随怜儿来至香阁居。楼阁新置,周边花草树木全部翻新,连地面都看不出半点烧伤的痕迹。冬季已过,冰雪早化为春水流入深泥。步入小阁楼时,她心居然泛起一阵涟漪。 无名,曾经和未来如此牵绊着她,此刻她倒回历史之梦,万般滋味无法解释。 很快她见到平躺在木床上的高大身影,安定得有点可怕。她忽然望向怜儿,满眼疑问,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 “奇怪吧?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也是吓住了。你来摸摸?”怜儿抓个她的手,放到无名鼻子下,接着道,“气息平缓,是个活人。可惜无论如何,都叫不醒他。” 带着无名的呼吸,她手心开始湿润,心头也跟着滴泪。露在外面的手臂,满是刀痕,新旧交替,他们就是用这些利刃欲唤醒他? “唉,之前我也难过。可是不这样制造痛感,还能怎样?不吃不喝能挨过百年,他们也不会给他百年。”怜儿抚过他手臂的刀痕,心痛道。 “这样多久了?”她拿过他手腕,探视脉搏。 活死人!她心里跳出这三个字。 “我也不知。若不是爹爹说你懂医术,我才不会和他们合作,冒险让你进来。”怜儿眼光带着几分嫉妒,无法掩饰。无名与生俱来的王者气质,无需言语便可轻易俘获这些年幼春心。 她懂的不过也是皮毛。无名若要自行闭关,疼痛于他而言,又算什么? “一凡和艾轩皇何时回来?”她想知自己有多少时间。 “他们只给我们七日。” 七日? “可有纸笔?我给你几副药方,最好我们能亲自熬汤药,我怕其他人会……”她小声道。 “夫人放心,我会安排。”怜儿立刻找来纸笔,望着她写下药方后,转身急步离去。 “无名,是我。” 她马上俯在他耳边低语,此时却不知如何解释这“我”到底是谁?片刻后,她继续吐出几个字:“是轻羽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 无名毫无反应。她禁不住抓住他的手,那双曾经力挽狂澜,呵护轻羽的粗大手掌,此刻依然温暖如昔,只是毫无回应之力。他自封魔魂妖魄,而她只是元神的空影。若不是这具狐妖之躯,她连触摸他的能力都没有,又如何入得他梦? “无名,你可知上善,魅珞,还有三环和无数苍生,他们都逃离城池,盼着你重新统领!在九重天上的轻羽也等着你回归。你不能就此放弃!如今天下,狐妖一族几近毁灭,魔族蠢蠢欲动!这皇族一凡不忘旧恨,欲控你而逆天。受人所控,滋味确实不好隐忍。但能伸能曲者,才是真正王者。”望着那双紧闭的双眼,她低声自语。 230 香阁残梦 记得轻羽最爱看他的长睫毛,含着露珠闪动,似笑非笑微翘嘴角,那神情妖至极点时确实诱惑。她顺手拿过床头那半杯清水,点点喂入他口中,同时说道:“一凡定胜不过神族!你若不争,天下也要大乱。苍生祈盼的不过是份安宁,如今唯有你可以做到。” 清水湿润他的唇瓣,虽流出大半,也有极少湿入喉头。 “睡吧!知道你累了。不过答应我,天亮时定要醒来!”带着几乎控制不住的哭腔,她逼自己不要再自言自语,只安静地握着他的手。 那双曾经撑起一个城池的手,掌心带茧,藏着道不尽的沧桑。 约摸两个时辰后,怜儿亲自带着一碗药汤,回至小屋,急切道:“夫人这副药好找,几乎跑遍整个京城,才在一家小角落里找到。” “妹妹辛苦了。” 她接过汤药,怜儿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无名扶着坐起。她亲自品尝之后,才把汤药一勺一勺喂入他口中。 “夫人,他何时会醒?”怜儿忍不住问。 “汤药不过平心静气,至于何时会醒?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她露出无奈的微笑。 喂完汤药,她好奇地望着怜儿,轻声问:“为何看不到其他侍卫?” “平时是有的,只是这些日子得万妃相护,遣开其他宫女侍卫,方便我们行事而已。” “如此一来,不怕一凡回来有人汇报?这于万妃极其不利?”她略微担忧。 想想万妃与她其实并无太大仇恨。如若因此牵连万妃和年幼的太子宴,他们与一凡看似刚刚修复的关系再受考验,委实不妥! “夫人不必过虑。一凡多年未住皇城,这里里外外能留下的,自然多是万妃的人。再说当年,万妃跟着我数月,那狐媚之术可不是白学。迷惑神的本事差点,但要顺服这些人类,不过一个眼神的功夫。”怜儿得意道。 原来万妃的妖媚之技,来自怜儿。曾经师徒,如今主仆,也算缘分未尽。妖界魔界反目成敌,受神庇护的皇城倒成了残余妖孽的藏身之地。当然,北神殿依然还是那些求学修神小妖魔的长居地。不过,此刻的怜儿怕是宁愿做个宫女,守候无名身侧,也不愿回自至北神殿做个小头目。 “一凡心里的敌人怕是神族,断然不会计较一些小妖魔后宫作乱。”她顺口应答。 “不错!一凡不会为些琐事而烦恼。他目前最想做的就是控制无名,以此要挟神族。”怜儿浅笑道,“他那点心思,瞒不过天下。” “可知他有几分把握操控无名?”她好奇问道。 “哈哈!无名若不醒来,即便有十分把握又能怎样?” 怜儿此话不无道理。她望向安静平躺在床上的无名,心里莫名忧伤。到底他该是醒是睡?他若不醒,此时的神君恒天闭关救人,天下苍生怕又难逃劫难。倘若他苏醒,却又毫无抵抗之力,受一凡利用,岂不更乱? 到底我该如何?她心不停的追问。 “夫人也该饿了,我去吩咐厨子做些佳肴。”说的怜儿满心欢喜离开小屋。至少,她带给她们一丝希望----唤醒沉睡中的无名。 她起身踱步走向窗台,遥望远处翠绿的新叶,又是一春。难道无名的一生要躺在床上过个几百年?历史不改如此撰写,苍生不该再遭受劫难,她定要尽自己之力,唤醒沉睡中的他。 “无名,你可感知到千年之后,这妖魔两界皆由你掌控。此刻无论多么艰辛,你都要坚持下去。无数生灵都期待着你的苏醒。你可还记得轻羽,如今躺在九重天上。愿以重生不过是为了与你再见。”又开始自言自语,似说给他听,其实只有自己一个听众。 怜儿倒是懂她心意,端来几盘佳肴,外甜一壶小酒。两绝色狐妖之身,相对而坐饮酒畅谈,却是难得入眼的画面。几杯下肚,她话意浓重,望着怜儿忽然问道:“初见无名,你不是想把他大卸八块?为何如今却如此情意绵绵。” 怜儿也多喝了几杯,回答得大方:“让我想想。初次相见是在那偏远绝迹的洞里。我为求活不得不伤自己,却不料下手太重,假戏成真。虽不致死,却也要时间恢复。他坐我身边那几日,我周边一直暖气融融。只是当时未曾意识到,那是他余力相互。” 原来无名守她七日,是生死相守。以剑取雪水,延迟她的生命。自己却因耗尽余力而重伤不醒,才至落入狐王手里时,毫无反抗之力。 “既是如此,为何后来你救出无名之后,却步步紧逼?” 她想起和红莜追至北神殿雪山洞里,看到无名的惨样,当时惊讶怜儿如何下得了手? “呵呵,我有何办法?当时爹爹逼我下嫁魔首。我抢得无名,心里甚是欢喜。早得知他是城池之王,若他肯娶我,也算是给狐狸家族增添羽翼。谁知我千求万求,他根本不正视我一眼。”接着怜儿又喝下几杯,小脸灼烧得通红。想必当日的回忆,心里确实难以咽下那股怨气。 她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陪着喝下几口烈酒。 只听怜儿继续道:“你可知后来爹爹为了见我,如何对待我的亲娘?我娘亲本就体弱,常年久居于地底。不能见光超过两个时辰。爹爹却让她暴晒在阳光之下数日。我若不出现,娘亲会被晒成一具干尸。你有见过天下哪个丈夫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妻子?” 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她只能站起一掌劈裂木桌。残余饭菜和碎裂盘碗洒满一地,也结束了他们的话题。即便怜儿再不喜欢,狐王也是她父亲,在最关键时刻,还是出手救过她的性命。恩怨是非,绝对不是一两件事情可辩。这便是痛苦的根源,爱与恨总会纠结不断,没有单纯的善与恶。 怜儿娘亲,毕竟也是狐王结发之妻。如果怜儿所说是实,狐王定有逃不过的责任。可他对七夫人的宽容,让她如何恨得起来?也罢,那毕竟是他们家族之事,等七夫人醒后自会解决。 她站起身欲收拾满地狼藉,只听怜儿笑道:“夫人不用操劳,待我去叫几个小厮过来收拾即可。”说完便摇晃着身子,踏出小楼。 这酒水后劲浓厚,她感到脑袋昏沉,精神却倍感兴奋,但又无事可做。她只能踱步到无名床前,凝望着安静入睡的身影,傻笑。 不一会,几个小厮匆匆赶至香阁居,收拾打扫。待他们离去后,怜儿才悠然出现,怀抱一把古琴,痴笑道:“听说夫人,弹唱功夫天下一绝,为此爹爹迷恋几百年,无法自拔。今夜月色甚好,不知夫人可有雅兴,为我们弹奏一曲?” 精神正兴奋得慌,她毫不客气拿过古琴,席地而坐。食指轻轻划过琴弦,一连串音顿时响过耳际。夜如此安静,唯有她的声音,伴着低调轻唱: “与天齐,承君护, 雨落留痕愁无处。 祈天怜,盼君至, 轻羽一曲舞相思。 落雁归,万年复, 魂坠清湖情何故? ……” 那是凡人落烟的心声,如今想来,形容轻羽也未尝不可!得君王之爱者,必与天下分享!不如简单的情来得愉悦。她们都醉得深,不知何时琴音已断,亦不知何时沉入睡眠?只知醒来时天色已大亮,小鸟鸣叫,翠叶似又绿几分。 “夫人先回房洗漱更换,此地由我守候即可。”怜儿提醒道。 她嗅到自己一身酒气,也有洗漱的**,便匆匆告辞。待她重新回到香阁居,望着怜儿轻语:“你也回去清洗一番,顺便再熬副药汤来。”怜儿即刻应声是,便转身告辞。 她盼的就是这一刻,能与无名独处,说几句心里话。 “你可知,天下有一孩童,在等着父亲的回归。那是轻羽的孩子,她以母亲的心,祈愿保留自己的孩子在三岁,等着父亲回去,共享扶养的天伦之乐!” 余光忽见无名微微颤动的眼皮,她立刻俯下身轻轻摇晃他的双肩,附耳道:“那是你的孩子,轻羽叫她小念!可记得轻羽七魂六魄归于噬魂前,千万叮嘱你要去仙羽山!文长老是唯一知道小念藏身之处者。” 这话如根利剑直插无名心脏,他四肢跟着微微颤动,却还是无法睁眼。她心里暗喜,至少见到一些效果,接着道:“轻羽要在九重天,至少神合两百年。如今神族无首,长老们又顾着歼灭无名之城的余孽。让一个三岁的孩童,无父无母的寄养在凡人家庭,你岂能忍心?” 无名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看似想要耳语几句。她正要俯身倾听,门外传来怜儿的脚步声。 “先好生歇息,以后有机会再说。” 她顺手搀扶起他,回头望向正跨入门槛的怜儿,轻声道:“来得正好,今日就由你为他服食。”此话倒也和怜儿之意,只见她快步走向床沿,小心翼翼持着汤勺,一口口看着无名喝下药汤。 231 千里送音 明显的,无名喝得比昨日多了些。怜儿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她心里何尝不是安慰。待安顿好无名,怜儿如同昨日,换小宫女送来美酒佳肴。一杯下肚,她忽然兴致大起,扯过一抹轻纱,小舞一曲。怜儿看得心欢,顺手拿过古琴,曼妙弹奏,配得恰到好处。 人生奇妙难测。无论前世多少恩怨,在某一时刻某一地点,往往可成为朋友,无需多虑明日的恩怨情仇。她和怜儿之间便是如此。 待酒足饭饱,舞尽琴歇,她们促膝长谈。话题从怜儿下嫁魔首开始,那日混乱场面依然存留在脑海里。她心里一直有个结,虽早已猜到答案,此时却忍不住问道:“你答应下嫁魔首,可是因为他?”说着,斜眼望了望躺在床上的无名。 “不错。”怜儿也答得干脆,“自从一凡带走无名,我四处打听,才知无名被囚禁在皇城。我求爹爹相助,反被讥讽。琥珀山脉里的无数狐妖,可谓毁于无名之手。如今要爹爹出手相救一个敌人,若无利可图,爹爹岂会答应?” “当时我记得,万魂香曾提到过,魔首想娶的本是她?” “我也是后来才知。之前只知魔首曾来求爹爹婚赐一女,后来大家都相传选中的是我。爹爹也一直逼嫁,却不知那场婚礼本是魔首为姐姐准备。”怜儿,苦笑道。 “是啊,记得魔首看到你时,确实也很惊讶!这其间怕只有狐王知道内情。” “其实当时爹爹设计的是一个摧毁魔族,重整妖魔两界的计划。我假意同婚,利用酒宴之际一举进攻魔族要地。却不料早被魔首看穿,早已暗里迁居他乡。我们精心设计的毒酒和火焚,毁其势率不到万分之一。” “那日万魂香出现,可是为了救你?” 这两姐妹看是仇恨至深,关键时刻还是相互救援。怜儿冒死冲去东神殿,虽不是出于自愿,最终还是救出姐姐万魂香。那日婚宴,这姐姐虽迟迟不肯出现,最后还是以己之身,换出妹妹自由。想到此,她抬头望她一眼,欲言又止。 “呵呵!其实那日魔首并未强娶我的身体。衣衫凌乱,不过是搜索我身上的金狐玉笛。爹爹千寻万找,想不到最后一只金狐,早已臣服魔首脚下。想必这也是魔首虽知下嫁不是姐姐,却也夺我入洞房。” 原来那些金银珠宝陪嫁之物,皆不是魔首想要。他唯一在乎的,是怜儿怀中那只玉笛。谁知千辛万苦,玉笛最后却毁在金狐手中,狐死笛残!记得小金狐死前的唯一心愿,是救无名。她禁不住望着无名,心里呼唤道,无数心愿,你如何忍心就此放弃? 陪着无名,时辰总是过得飞快。待怜儿回去更衣梳洗,她得以回到无名身边。握着那双含带粗茧的双手,她细声道,“今夜的故事,你想听哪一部分?可否想听轻羽百年求神那段?” 无名手指微微抖动。她兴奋地俯下身,望着他的双眼,急切道:“你也在努力的苏醒,是不是?” 无名的眼睑跟着抖动几下,她几乎以为下一刻他会突然睁眼醒来。可惜翘首祈盼了半响,无名最终还是昏睡过去。 “也罢,即便你无法醒来,想必轻羽的故事还是你最想知道的。那一百年神族修炼,无论多么艰难困苦,她始终不肯放弃。无论神君恒天对她多么关爱,她亦无法接受那份感情,只因心里有你。你可知她是羽铃族的后裔,命中注定无法修炼成神!最后依然冒死赶回无名之城,只想把你带出水深火热之中,带你去见你们的孩子----小念!” “轻……羽……”无名干裂的嘴唇里,断断续续吐出这两个字。 “是的,轻羽,你不可能忘记。她的七魂六魄,此刻还深锁在你的心间。可有感应到她的哭泣?”她觉得自己说得有些残忍,但若不如此,如何唤起无名生存的意念? 那夜过得有些平淡,她不知不觉伏在床边,沉沉睡去!直至深夜被怜儿唤醒,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小屋,洗漱更衣。打理干净正要赶回香阁居,突感背后有双手臂紧抱住她腰身。她吓得几乎惊叫。一双大手立刻捂住她嘴唇,耳边响起熟悉的话语:“是我,狐王!” 她定下心神,支吾几句,狐王才放开她。 “你,如何进得此地?”她问得有些笨拙。 一凡和爱轩皇不在,万妃能放她进来,当然可再放一个狐王。 “呵呵!当日你只说见他一眼,如今看来毫无离去的念头,我怎能不亲自来探望?”他说的有点无奈。 她低下头避开他的眼光,低声道:“我朋友重伤,未能醒来,让我如何安心离去?” “一凡和爱轩皇虽被公子莲纠缠于九重天,但时时都有回皇城的可能。我当然不能置你于危险之中。”他冲上前紧紧抓住她的双肩,先下手为强。 她不做无谓挣扎。本来就是自己失言,此时说再多也是借口。 “和我回去,这里不是你的天下。”狐王温柔道。那是来自内心的呼唤,她怎会感觉不到? “一凡不会杀我。” “可我会担心。他当然不会杀你,却可软禁个百年,深宫后院毫无自由。”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 “我想等他醒来!”她略带乞求地眼光望着他。 “他服食过量魔魂散,外加非纯正魔音几度摧残!没有几十年自行调理,不会苏醒。”狐王冷然道。 “你,你清楚他的重伤根源?”她急切地追问。 “难道你忘啦那些日子?我潜心钻研魔魂散,你日夜思创幽灵之音。是我们共同努力,才使得魔魂散和魔音成为天下绝配!一凡和艾轩皇再怎么有音乐天赋,离纯正的幽灵之音还有些距离。他们想操控无名,还早着呢!” 这话说得她连连后退几步。万料不到,原来这幽灵之音始创于七夫人凤莞。难怪自己弹奏起来得心应手。起初以为是借得落烟的记忆,却不料这琴谱不过是原创人重弹而已。 “还记得你和红莜在北神殿雪山里时,红莜给你带回的那把古琴----无字长琴,就是当时你创琴谱时,日夜弹奏的器具。”狐王继续道,同时眼里闪过一丝对她过激反应的惊讶。 “呵呵!年岁久远,我老得几乎都忘了。”她自嘲一笑。 “你确实忘了。懂用魔音控制魔魂,却忘了如何解魂。今夜你若随我离去,我便教你如何唤醒无名之法?”狐王软硬兼施,实非得以。 “我若离去,又如何救得了他?” “你留下更救不了他。怜儿和万妃自会保他衣食无忧,身躯不腐化。”说着狐王再次步步逼近,看来她再如何不舍,也不得不走。 “好,我即刻随你离宫,但你定要答应我,唤醒无名。”她不再逃避,随后落入狐王怀里,跟着他离开深宫后院。 不料那一别却是两百年。 七夫人早已苏醒,重新拥有修炼千年的狐身。守其诺言,一直守在狐王身边,重振狐妖家族。落烟的元神又回到虚无缥缈之境界,以空无之态飘荡在浩瀚的天地之间。 之后每月在望海崖上,七夫人都会高弹一曲,据说那是解魔魂散的反调。上万狐妖死于魔音召唤之下,七夫人不可能忘记。而落烟的元神每月必到,静心聆听,不落下一曲一音符。追随着魔音,她一直关注着无名的点点进步。 如此孜孜不倦,跟着岁月流失过两百年。 平时闲暇之日,她也会偷偷飘到九重天,远远望着神君殿。感慨万千,却一步也不敢靠近。深知那里面,有着她挚爱的神君恒天,和前世无法解开纠结的落烟。神合需要两百年,原来无名也陪她沉睡两百年。然,守在他身边的,却是狐妖怜儿。 一凡和艾轩皇掀起过几次人族大乱,却被公子莲一一化解,根本不上神族的眼。如此折腾几番,最后一凡还是难逃命运,空度佛门。修炼金身,不死不腐,亦不超生!一凡之子太子宴十五岁登基,背后操控的当然是艾轩皇和万妃。万妃留怜儿和无名在深宫,毫无其他反对! 很多时候,她也会想起师父。这天地恒梦看似无解?难道她要追随这梦境,直到遇见真正的神者落烟?掐指一算,将要好几百年。她的世界,没有无名,亦没有神君恒天,要如何度日? 那日忽然想到轻羽山上的文爷爷,还有那三岁孩童----小念。其实这个寻找亲儿的过程,她本不想去触碰,该是留给无名的最好记忆。只是有时候无法控制自己的思念,几度梦里空转,哪怕无法抓住任何实物,她也决定去见见这个孩子! 流落凡间的他们爱情的结晶。百年之后,虽忘记几度前世,却因小念丝搬牵连,亲情不断。那些九重天的日子,和妖魔谷的点点滴滴,她又如何能忘? 232 百年流转 春去秋来,望着一片片枫叶飘落,她独坐仙羽山头沉思。几去经年,文爷爷早已不知去向。仙山气数极弱,空荡了百年。附近的小妖魔们常常溜入仙山,该偷的偷该拿的拿。如今仙羽山头,除了那几栋搬不动的楼阁之外,已是空空无物。 神族屠杀无名之城,非文爷爷所愿。从那以后,文爷爷和神族的关系逐渐恶劣。再者,如此要职,若非神君亲自指点,怕无神敢擅自主张留守仙山。如此一来,百年空荡,仙山失守也是事出有因。 算算时日,她在仙山也待了将近数月,依然不见文爷爷的身影。当年文爷爷送小念至凡间,轻羽那段记忆已被抹去,直到死前才略微记起,却已无法开口告知无名。如今她也只知有个小念存在,落脚于大户人家,却不知具体在何处。天地之大,茫茫人海,要她如何寻找? 想想不禁黯然神伤,一个如幽灵般的元神,无法触摸实物,无法述说自己的心情,更无法逃离这鬼魅般的梦境。能不悲哀?当日附体的七夫人,如今和狐王恩爱交欢,她更不能再纠缠于七夫人。想想当日七夫人能困元神于狐妖身体,怕也是因那幽灵之音,绕魂未散。能修炼成以音控魂者,以体为引困个元神,怕也不难。 人间百年换代,生死轮回。 她曾站在满是红丝绸缎,张灯结彩的高台之上,望着皇城里的漫天烟火,敲锣打鼓声震天下,普天同庆太子宴新婚;曾溜入深宫,看着太子妃产下男婴,人族有后,却再也不是一凡的回体;也曾看着万妃带着无尽遗憾,老死在艾轩皇怀里。 艾轩皇终生未娶,守着一凡的天下,护着他后宫唯一的妃子,死时却抱着七夫人的画像同葬。幸得艾氏家族兄弟姐妹繁多,陆陆续续又送进不少带着神奇功能的艾氏族人,继续守护宴皇之子----新太子旭。然宴皇不同于一凡,不过凡胎,怎奈何权力之欲膨胀,色 欲不控,揽得不少天下美女。碍于先皇规矩,虽不设皇后之位,但不停扩建华丽后宫,粉黛无数夜夜歌舞,子嗣成群。 皇权高位,谁不贪婪?这后宫几十个子嗣,无法逃避私欲与私心,频频上演手足相残,惊心夺位之举。太子旭亦是几经波折,才稳住自己的权位。如此之事她看得太多,以致最后麻木不仁。今夕何夕,已不知当今皇上姓氏名谁,更不知那无数子嗣里,谁能成为下一个皇。 后宫唯有一地,百年来始终保持清净,那里便是怜儿一直守护的香阁居。 得万妃和艾轩皇遗旨,香阁居乃皇城重地,未经特别许可,擅入者死!然百年来,无一人得知何为特别许可?只知香阁居四周高墙矗立,灵气环绕,有道无形而浓厚的结界守护。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半步,只能远眺,偶尔会望见跨过高墙,展露头角的白梅花。 即便是新派入皇城的艾氏后裔,也无法破解那道结界。传过百年,结界便成了他们先祖艾轩皇所留。但神韵太过浓厚,倒有些不可置信。也因此艾轩皇极度受捧,成为家族神话中的瞻仰人物,无法超越和比拟。以他那道可与女神媲美的香阁居结界,征服整个家族! 其实,那道神郁浓厚的结界,若不是公子莲暗中出手,以艾轩皇一个凡人之体,是无论如何也打造不出的! 然,每月十五凌晨一刻,香阁居窗门都会大开,似迎接空中那虚无缥缈的古琴之音。凡沉睡的灵魂继续入梦,辗转不安的也会随着古琴声定下心神。她心知那是七夫人的唤魂之音。百年之后,天下苍生凡服食魔魂散者,该得以解脱,不再受幽灵之音所控。 原来在神族神君恒天闭关之际,天下平和是七夫人在守护! 正如狐王所言,狐狸家族繁衍急速!短短百年,东南西北山林洞穴,狐洞不计其数。无论白狐红狐,天生妩媚,若要修成妖族,纵然比修仙或休魔来得容易。这也是狐妖为多数,狐魔其次,狐仙更为少见。 狐王依然留有九位夫人,各居山头。愿意来往者不限自由,不愿意者亦不相互干扰!七夫人向来只喜独处,深入简出。那几位狐狸姐妹纵然知道她的脾性,又深得狐王宠爱,她们当然不会自讨无趣。这让七夫人换得百年清幽,除了每月十五轻弹那一曲之外,平时也就养养花草,练练歌舞。有时会清唱那曲“离别”,每每这时,会唱得双目含泪,似有太多回忆无法忘却! 曾经附身在七夫人狐妖躯体的她,其实一直无法明白,那些和艾轩皇同台演唱的日子里,分明感受到凤菀心里的起伏。与台下那孜孜不倦聆听的身影相比,一直与他唱对手戏的艾轩皇,该有更多的回忆值得感动? 直至艾轩皇死后多年,她才见七夫人第一次来到皇陵前。记得那日天空飘洒着细雨,七夫人白裙素面,撑着一把油纸伞,怀抱一束百合,画面美丽动人。只见她樱唇微动,却无法道出半句,然那番心声似能跨过生死之界,融入细雨,滴滴嗒嗒传来: 我,追一凡,几生几世。看他生看他死,其间之苦不是你能明白。师兄对我情意,台上台下,皆不是一曲可唱尽!一凡对女神艾辰之恋,我比谁都清楚。本以为在他最后一世,可得个片刻温存,也在所不惜。无奈缘由天定,我与他最多可为姐弟。 师兄再好,也不可能伴我千年!唯有狐王,同族生同长存。请原谅我的自私! 看着七夫人低头俯身,把那束百合轻至在皇陵前,她终于明白,有些情感不是不想发展,而是根本没有发展的余地!生死相隔,苍生无法超越! 她也曾溜去琥珀山脉,后来的魔首之地,偷望断天依和三环,见她们地位极高,受捧如神灵。仅此一次,她便不再去观望。其实那日,以魔音引诱狐妖家族聚集魔域深谷,不得不承认断天依和三环其间慌诱。她一直努力说服自己,只怪自身愚笨,怨不得其他。但从那以后,对她们再无好感。断天依乃妖魔催生之物,乱天下是命中定数。欲控魔首,若不为魔界出谋划策,如何建立根基,得以服众?各为其主罢了!纵然三环心系无名,但断天依魅惑之术不可小看,几番出入怕也由不得她们。 万魂香依然受控于魔首。怕是借于神族之威,妖魔两界倒是不敢惹怒于她。魔首亦不敢施虐,特意为她在莲花池边,打造一间精致小屋,好生款待。只盼有朝一日,她能回心转意,重新投怀送抱。只可惜百年已过,万魂香依然不冷不热。虽然如此,魔首看似毫无放弃的念头,一如既往小心伺候着。 当局者迷,作为一个旁观的元神,她记得清楚莲花池下的金陵池。一凡已化为金身,人间财富视如粪土!那些宝藏怕只有狐王知情!当然偷藏宝藏的神者除外。 她不敢再回无名之城。据说那场城池之战,最后神族也是消亡不少。如今神族跟随神君恒天一并销声匿迹,以只守不攻的姿态立于天地间。师父无彦早已消失得无踪影,文长老也躲避世事,惟有四大神长老坚守神君殿。下界东南西北各神殿,都自闭门户,不相往来! 除神妖魔人四界之外,其他鬼怪兽三界弱小,各选其主勉强度日,其势力不足挂齿。 天地以一种奇妙的平衡自行运转,看似安然的度过两百年。 待轻羽复苏成神,天地又将改变! 再次望着天上的流云,她长叹一声,接着站起身,欲回九重天观望。忽然遥见北部烟尘滚滚,似从京华城之地传来。她心里暗叫不妙,虽不知为何事,但一定不是好事!仙羽山本就居中,高入云霄,可遥望东南西北!是极好的观天地之所,乃神族重地。只可惜今日荒废,委实是神族的一大损失。 她立刻飘身下山,向京华城疾驰而去,心里放不下的是无名。这神灵飘忽速度也算极快,天未黑,她已飘入京华城。只见皇城内外一片大乱,几丈高的宫墙坍塌成灰。那宫墙围着城池至少有上万里,如此坍塌难怪不烟尘滚滚。 数百名将军领着上千侍卫形成肉墙,站立在倒塌的高墙之上,神情紧张如临大敌。更有无数高官低头窃窃私语,是在寻找良策。其间绝对不缺艾氏皇亲一族。守皇城本是他们职责,如今万里城墙倒塌,护界不够坚固怕也是其中原因之一。 忽闻一声大嚷:“蚩皇驾到!”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同时俯身行礼!只见一黄袍男子,在花红柳绿簇拥下,急匆匆从皇城之内赶来,嘴里不停喊道:“众爱卿,到底出了何事?” 原来他就是当今的皇,单名一个“蚩”!时转百年,如今的皇城已是后宫三千,嫔妃之中早有立后!这蚩皇身边那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该是他们的后! 233 天地复活 只见蚩皇望向其中一位老者,忧心道:“艾父皇亲可知发生何事?为何皇城瞬间倒塌?” 老者上前一步,鞠躬行礼道:“近些年,极北妖魔蠢蠢欲动,怕是要对皇族不利。” “那该如何?”蚩皇急切追问。 “皇上莫要着急,艾氏皇亲会重新布置结界。皇族自古以来受神族保护,妖魔鬼怪不容侵犯!” 蚩皇仰头望天,长叹一声:“是啊,还有老天护佑,保皇族家业千秋万代!” “皇上,还是先行回宫歇息。这万里高墙要重建,至少也需数月!”另一老臣子建议着。 “城墙虽倒,但艾氏结界犹存。皇上大可不必担忧!”之前被称作艾父皇亲的老者接应道。 “是啊,皇上不如先回宫。”身侧华丽女子附和着。 “阮后说得极是!关键时刻,皇上身体更为重要。”又一老臣跟着相劝。 身后那些妃嫔们不敢发话,只拼命点头。蚩皇无奈转身朝宫殿走去。 她远远望着他们,摇摇头转身离去。 天地欲动,谁能阻之? 想起自己很久未能闲逛京华城,她忽然心血来潮,沿着千年未变的古道缓步慢行。街边两旁楼阁新旧参合,人影来往不息,吵杂叫卖声鼎沸。如今这城市更为繁荣热闹。若说狐狸家族不愁缺后代,这人族繁衍能力也极强。弱小却不容断根,这便是人族的伟大之处。 “烤鸭,新鲜出炉的烤鸭,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小巷忽然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勾起她原有的记忆。时过百年,不知二八可好?追寻着记忆的路线,她来至之前二八打工的小店。明显的,店铺经过几番装修,店面扩大些许,挤在两侧新建的高木楼间,打出“百年小店”的名号。 她晃悠步入店里,食客不知换了几代,店主也不断更新,厨房里早无二八的身影。晃眼看到墙上粘贴不少人物画像,记录着店里的历史。百人之中,那眼光坚定留着小胡渣的,不正是二八? 魔三的徒弟二八属于妖魔一族,既然能逃出城池,该不会如此容易被神族追杀。千年后的大大烤鸭店,不正是师成于二八?若身不死,她总会有机会见到二八。正欲转身离去,忽闻厨房里传来小二细语:“二八师父的那只烤鸭,别忘了。” “师兄放心,我这就给师父送去。”一年轻小伙立刻应答。 反正也无事可做,去探探二八近况也好,于是她飘身跟随在小伙身后。穿过几个小巷院落,小伙来到一普通民房前,轻轻敲门三下。门“吱呀”一声打开,却不见开门人。小伙子也不惊讶,挪身进入小屋,随后反身把门紧闭。 只见空旷的大院内香炉台高设,余香袅袅,烟雾朦胧,却不见供奉之物。小伙把烤鸭放在香炉台上,闪身进入一厢房。她正要起步跟随,忽见香烟里现出几个黑影,冲到香炉前,争食烤鸭。 这些黑影漂浮不定,如团黑云,五官不分,四肢不见。 鬼魂之物?!她忽然想起大大的烤鸭,专门诱惑厉鬼争抢夺食。七界之中,鬼魅乃其中一界,因无法与妖魔和神族抗争,只能漂浮于天地间恐吓弱小,所以一直被忽略。如今她只不过是个元神,连感应鬼魅的技能皆无。若不是这些奇异的烟雾逼显原形,她怕是不会知道,原来早有如此多的鬼魅跟随而来。 烤鸭瞬间被分食,不剩半点残骨。鬼魂们看似意犹未尽,绕着香炉台不肯散去。忽然空中闪过几道剑光,鬼魅厉声嘶吼,却无一能逃过被吸入剑光的命运。空旷大院又只剩白色香火烟雾萦绕,而且越来越重。朦胧之中忽然出现二八的身影,束发高帽,留着几寸长的胡渣,灰色布衫,一副中年人打扮。 “你来了。”二八开口道。 她诧然,回头左右细瞧,不见其他影子,这问话分明是冲着她而来。难道他看得见自己?心里一阵喜悦,急忙道:“你看得见我?可否听得到我说话?” “嗯!”二八悠然点头,接着道,“两百年多前,我在小店遇到一女子,就觉得特别奇异。她身上带着一种我熟悉的味道,却无法探知其属性,于是我暗地里跟随她多年。” “所以,你知道七夫人?知道无名被困?” “不错。我还见过断天依。” “原来当我附身在七夫人体内,你早已察觉我的不同。” “是的,但也不敢冒然打扰。毕竟那时和段程程一起的轻羽,最后是被神君恒天带回九重天。我虽未亲眼所见,但打听到的八 九不离十。其实当时只觉得那女子地位不一般,所以暗中跟随多年。” “附身七夫人时,我一心想救无名。” 她望着他,回想起百年前,最初逃出城池时的混乱,她亦无法顾及二八。当时只想着等无名醒来,他自会重新召集部下。却不料那日狐王出现得突然,她离开皇城太过匆忙。而无名伤至极点,昏迷百年还是无法苏醒。 七夫人不在留她于狐身时,她一事无成,只能望空感叹。 “我不出面,只因我深知,作为一个逃亡者,沉默消逝是最好的选择。无名之城两王皆伤,重聚实力只能暗中行事。” “你是指无名和上善?” “不错!狐王之女怜儿下嫁那日大乱,我趁机救下上善,随后找到魅珞。我们皆来自无名之城,沦落到追杀之下求生存,之前所有恩怨再无需计较。” 二八这番话勾起她对怜儿和魔首那场婚宴的记忆。记得在魔首之地,她偶遇受困的上善和逃出城池的魅珞。当时狐王以毒酒欲毁魔族势力,却不料反被包围。最后她以幽灵之音控制突然冒出的魔族,自己反被魔首挟持带回南部。 意料之外遇到断天依和三环,却误杀狐妖一族。后得狐王相助,重回皇城见到无名和怜儿。当时的怜儿断然不会认识上善和魅珞,而自己也受困重重,如何还有心思顾及打探上善他们的下落。 原来这一切二八都看在眼里,暗地里重聚无名之城的势力。 “你是何时感知到我这个空无之物?” 她忽然明白,今日跟随而来绝非偶然。而这些香火,可见鬼魂也可现出元神。 “古琴之音。前后所奏,魔音看似皆出于七夫人手里,期间的力度和音符的抖动,皆有细微差异。” 魔三可重新打造妖魔两界的催生之物,不愧为魔头之一。可惜惨死在带着先神君长玄之力的若冰手下。得魔三真传,二八对魔界气息的敏锐程度,可谓登峰造极。他若留心观察,岂会不知七夫人的异样? “当时只是察觉有股熟悉的气息离开七夫人的身体,像是幽灵鬼魂之态却又不完全是。许是那股好奇,这些年来我潜心钻研,想做出一具烤鸭,可诱惑所有类似灵魂空魄之物。” 原来,她心里想探个究竟,是被这次烤鸭诱发出来的**。 “我其实是个元神,之前一直附身在凡人轻羽的身上,随她一起步入无名之城,感受百年坎坷和爱恨情愁,直至最后她魂魄归于无名的噬魂剑下,我才脱离那具凡人之躯,以空无姿态漂离恒梦里。” 其实她不奢望二八能理解所谓“恒梦”,百年来不曾得以诉说心里的苦楚,今日总算有个聆听者,禁不住叨念几声罢了。 “元神?恒梦?为何物?”果然,二八一脸迷惘。 “简单说来就是神者流落在外,无法凝聚成形的神息。至于恒梦,就是一个奇异梦境。” 其实她也不是特别清楚,自己如今为何物,只知有情绪有意念有回忆,却无触觉和知觉,更无可见的形体。若不是这些奇异的烟熏,她根本无法看见自己的身体。 “元神也算神界之物,想不到我的烤鸭招魂,居然能把神界空无引来,不枉我百年思索。也罢,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愿意帮助无名便是朋友。” “我能做些什么?”她略为惊讶的问道。 连一杯水都抓不住,百年来她深感无用,此刻感受到二八眼里的期待,能不惊讶? “一个幽灵之物,最容易打探消息,这便是目前我们最需要的。” “好。只要能唤醒无名,我定当然效劳。” “这百年檀香不易烧制。如今我还剩下三粒,每一粒可持久半个时辰,能与你互换消息。如今皇城城墙塌陷,魔族走向是关键。” “你是想让我去琥珀山脉走一趟?” “不错。断天依已不再是当年的小女孩,如今的她深不可测。上善和魅珞几经周转才在魔域混得个小职位,消息来源远远不如直接窥伺。” “你可知魔五和上宇桓也逃出城池?” “我知道。上善的师父魔二也存活下来,如今他们都在魔域里面混日子。” 其实不管有没有遇到二八,琥珀山脉正是她想去之地,当下立刻点头同意。 晃出皇城,她立刻朝北极琥珀山脉飘去。时至秋季,京城不过一片金黄落叶之时,极北已是大雪覆盖。在她的记忆中,那里似乎一年四季都是冰雪,唯有山脉里面才透着绿色之夏的惬意。 一个空无,当然很容易飘入山谷。一切曾经毁于无名的手下,一切又重新建立成魔首的最爱。之前狐王喜居的狐狸洞全部被填平。草地上无数石头和木条搭建的楼阁,少不了江南的风味,更像无名之城的魔域。 234 轻羽重生 毫无疑问,这些“相像”该是偏于断天依的喜好。断天依从小在无名之城的魔域成长,虽不是完美的开始,却也少不了儿时的记忆。飘过一块石冢时,她诧异:修炼成妖魔,亦可千年不死。何需人间这些墓地? 想着好奇,她禁不住多望几眼,石刻墓碑上赫然写着:“先母段程程与先父魔三”。原来在断天依心里,一直认定他们为其父其母。想起和段程程一起逃生的日子,她禁不住泪下,可惜泪也是空无,自己都接不住那些泪滴。 不知时过今日,段程程转世为谁?是否还痴恋着异族之魔? 空中忽然传来鼎沸呐喊声,接着无数妖魔如黑色旋风涌来。领头的正是无名之城里的魔二,只听他回头大喊:“兄弟们,天助我魔!如今皇城失守,正是灭人族的良机!毁京华,定天下!” “一统七界!” “一统七界!” …… 众妖魔跟着狂喊。 无名!她心头一慌,立刻冲往皇城!无名还躺在香阁居。世道突变,不知此时的他能否保护自己?岂料几日不见,再次回城,眼前只剩一片废墟,残尸无数,血迹成流…… 怎么会?怎会这样? 曾经繁华的京都,怎会几日内便面目全非?从死伤者衣物来看,大都为平民百姓,也有不少侍卫将领。难道,人族自己先相互厮杀? 无法多想,她飞快飘向皇城,却见整个城池落入一片火海,雕龙刻凤横木楼阁在大火中已成炭火,玉雕桥栏也已熏黑得不见面目。宫中人物尖叫逃亡声不断!此时谁也救不了谁,只能自求活路,自保残命。 “蚩皇呢?蚩皇在何处?” 烟火中,还有一个女子四处打听他们皇的下落! “早死了!” 迎面逃生的宫女冷淡地回一句,急不可待离开这个早已不设防的宫殿。那女子顿时跌坐在地,身后冲上另一宫女,凄凉叫道:“阮后,还是先保命重要。” 说着,她们踉踉跄跄朝宫外奔去…… 主仆也好,亲情也罢,在这命悬一线关键,万物皆可抛。看着心凉,她继续朝香阁居飘去。路过那株神花地,遥见烈火之中,万物皆毁,唯有神族那株羽铃花,不受凡火侵蚀,独傲开放。不少宫女侍卫随从发现这奇迹,拥挤聚集在神花树下,躲避烈火烧烤。 她仰头望天,如今的神族又在何处?或者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伤亡!万物相生,自有其平衡之道!只不过有时这进程过于迂回和残酷! 之前被传得多么神秘的香阁居,此时也溶在一片火海里。穿过疯狂燃烧的火焰,她飘入小阁楼。以为自己很快会见到无名那张沉睡的面容,谁知身影空无,床榻冰冷。她自嘲苦笑,其实早该料到怜儿又怎会让无名火焚此地? 这样也好,至少还有个念想。其实这里所有人的命运早是注定。她此时看到的,只是过去的回放,即使想改变什么,也由不得她做主。 “哈哈,神族保护不了你们!皇族必灭!” 一声大吼,只见魔二领着一批黑压魔族涌至,手持各种武器冲向神花下求庇护的人族。顿时惊恐尖叫声声刺耳。就连自以为看过千年生死,如今心早无感触的她也不忍观看,急速转头,心里只望着速速离去。无法解救,不视为安。 “天地岂容你们魔道称霸!” 忽然传来一声温婉轻语,她禁不住回望,只见阴暗的天空中飘落一白衣长裙女子,悠然立在神花树顶,俯视众生。那粉面如昨,晶亮有神的双眼藏于细眉之下,唇瓣微透桃色。长发跟随裙服飘洒在淡淡银光的环绕之下,神韵浓郁。 轻羽!她激动得大喊,可惜不过空无之物,声不出界。两百年,她怎么忘了?此刻的轻羽该是以神的姿态得以重生。 神的护界随着轻羽摊开的双手,如银光般散落。以羽铃花树为源,扩散蔓延至整个皇族宫殿。大火在无声中熄灭,连残焦的黑烟都淡化成几缕白雾。众生灵万目之中,有惊恐,有求活的希翼,有诧异和愉悦…… “你,你不就是那个……轻……”魔二突然惊讶叫道。 在无名之城时,他与凡人轻羽有过几面之缘。即便没有正面冲突,但当时的轻羽在无名光环下,谁都会多看几眼。要记住那张貌似天仙的凡人之容,亦不是难事。 “你?认识我?”轻羽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哈哈,也罢!无名之城里老夫不过寄他篱下,岂能入姑娘的眼?!”魔二仰望着她,狂笑道。 “你来至无名之城?可知无名在何处?” 语音未落,她已冲到魔二跟前。眼里透着那份无法抑制的激动!可忘生死,唯独关于无名的记忆丝毫未减。 万不料她未站稳,魔二已横冲上前,手中魔刃横向切过。待她反应过来,及时后退几步,依然逃不过利刃割腹之痛。只见一道微光从小腹割裂处泄露而出,她无法隐藏那份痛苦,惊愕地望着魔二。 妖魔本源,心恶险毒,她岂可忘记防备之心?错在那份放不下的相思,乱却心智。 魔二狞笑着又跨步上前,欲再补几刀。紧接着“琤琤!”几声轻响,魔二手中魔刀似受重力碰撞,横飞入空,几个旋转化为粉末。同时无数道烈焰凭空而起,在场妖魔“嗷嗷”几声,顿时化为灰烬。魔二惊恐得张口蹦不出一个字,狂吼着急速转身逃离,却依然逃不过那道天火,焚化在逃生的路上。 羽铃花树下的凡人,除了吓晕的那些,勉强撑口气清醒的,皆俯身跪拜,无一敢抬头多望。唯有她这缕空无,看到随后飘落的那红艳女子,挽过轻羽的腰身,带离凡界。她记得这红衣女子----炽焰仙子,专门留守神君殿,可抵挡百万神兵的神君仙婢。她不由自主地跟着她们离去。 轻羽,那么熟悉的气息。成神的那具躯体,如今和她的元神分秒必合,毫无芥蒂。她们本就是一体,只不过一个梦外,一个梦里! “你是?炽焰仙子?”轻羽忽然道。看来她也记起一些旧事。 炽焰仙子侧目望她小腹一眼,略微皱眉道:“伤得如何?” “未见流血,该是未能伤到肌肤。”她立刻应答。 炽焰冷声哼出一句:“我可有交待过仙羽山的仙婢,你若醒来,绝对不能私自离开仙羽山?” “神君呢?我要见他!”她反手抓住炽焰手臂,急切道。 “神君还没醒。不过既然羽神者已醒,神君也应该快醒了。”炽焰冷冷应答,语气却极度不肯定。 “神君未醒?羽神者?这到底怎么回事?”她努力平静下来,拼命回想。 此时的轻羽没有神者落烟元神附身,应该只记得她回到无名之城,亲眼看着无名和魔头最后那场生死之战。她该是死在无名的噬魂剑下,魂魄永驻无名魔剑,深藏他心! 噬魂刺入她心脏的一霎那,她知自己连轮回的资格都被剥夺。而之后神君现身,以及和无名的对话,乃至最后的屠杀,当时无魂魄死在无名怀里的轻羽,根本不可能知道。 “也罢,本想等神君醒来亲口告之。不过看来,今日不解你心中疑惑,怕是要辜负神君的心愿!是神君启动命运之轮,逆转乾坤,才让羽神者复活。再加以神君万年天道之力,两百年修合,羽仙子才能成为神者。” “原来,时日已过两百年?!他最终还是履行誓言,助我成为神者。”她失神自语:“难怪魔刀划过之时,只觉疼痛,却看不到血!流出的是道玄光。” “不然神者以为呢?如今能来去自如,不觉得自己强大许多?” “我以为----” “你以为还是文爷爷的余力?昨日刚醒就冲下仙羽山!如今你这神躯是神君千辛万苦救回,除了他,谁也不可夺去!你最好小心保管!”炽焰回头盯着她,句句严厉。 皇城里炽焰出手如此狠!原来,她要守护的是神君的心愿! “不瞒仙子,昨日突然苏醒,记忆还停留在两百年前,只想着回无名之城!意外望见皇族重地大火,魔族凶狠残杀手无寸铁的人族,不得不绕道相助。当年得文爷爷万年神力,当时以为神力未散,一时未能细想。” 说时她们已回至仙羽山小居。整座仙山早重新布满神的结界。繁花再次盛开,楼台殿宇间再次飘动着无数仙子的身影。这些该是炽焰的杰作! 步入楼阁,炽焰径直走到床边整理一团糟的被褥,口中喃喃自语,“这么乱,神君看到会生气的。” “你可知无名在何处?我必须找到他。”她坚持着。 “神君未苏醒前,你哪里也不能去!”炽焰固执道。 “我能不能去见神君?”她怯声问,心里再也无法忽视对恒天的愧疚之情。 “神君日日夜夜守你两百年,你真觉得他不会垮?如今四大长老轮流守候天池,谁也不能靠近半步。”炽焰回望她一眼,补充道,“天池外面多设四道结界,如果你觉得自己很厉害,就去闯闯。不过,你若打扰长老们救神君,神族不会容,我亦不许!” 恒天,为何不懂我?只要救出无名,我就了了心愿。成不成神又有何区别? 235 狐妖求助 天地之君的两百年日夜守候!对一个死去的凡人而言,是何等的荣幸?她仿若看到那幅绝美的画面,那长发白衣天神,用百年之力,精心守候那副凡躯。至于如何施救?过程如何艰难?然沉睡的她丝毫不觉!今世所欠,根本无来世去还。此时她只能软坐在地,默默承着这份沉重的恩情! 心,可曾为他而痛? 炽焰整理好床被,径自走出楼阁,顺路留下一句话:“我不过一仙婢,无权限制神者去留。但相信神君醒来,最想见的会是羽神者。你若忍心,尽管离去便是。” 望着炽焰飘然消失的身影,她乖乖走到床上躺下。两百年,这期间多少是非纠结?她需要时间理清头绪。这仙山她是不会离去,至少要等到见神君一面,亲自谢恩。接下来的日子,白天她不停地到凡间打听无名的下落;晚上就回仙羽山等待神君醒来。有时她也会漂浮在空中,遥望九重天云端巅峰上的神君殿。那里有她的回忆和一份期盼,只望着他能早日苏醒。 如今已是个神者,来去自如。周边生灵对其是恭敬无比,崇拜之至。可她想要的,无论是无名还是恒天,都在她的世界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就这样不停地寻找,不停地等待----从无名之城的废墟开始,追寻当日的足迹,到过琥珀山脉的狐狸洞,查过北神殿的雪山底,甚至留宿在皇城里的香阁居,伴着烧焦的木楼,感受着无名最后那些痛苦的沉睡年月。 皇城的那场大火和魔族的屠杀,并未扼杀人族的崛起。听说蚩皇那日从密道中逃出,气数未尽。数月后揽得无数逃生的旧部下,从新调集留守在京华城之外的部将,浩浩荡荡开回皇城,东山再起。 若不是那日夜不停地赶工,重建楼阁和城墙打扰清梦,她怕是不会离开香阁居。作为一个神,拥有无尽的感应能力。香阁居是唯一一个无名气息浓郁的地方,她怎舍得离开? 那些年月,无论是凡间的白酒,还是神界的佳酿,她皆尝尽。在痛苦中沉睡,在清醒中继续痛苦!寻找再寻找,失望再失望! 无名!恒天!你们怎可这样对我?为何要救我?为何要让我醒来,你们却都不在我的身边? 百年风雨,百年孤寂! 在这天地恒梦之中,她的元神陪着她的过去,跟着神伤却又无可奈何。心里一直诧异,当年很多可以寻机的线索,为何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轻羽动用神的感应,也无法察觉得到无名的气息?似乎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在她查出蛛丝马迹之前,把一切清理得干净。 她其实很想提醒轻羽去找狐狸家族的七夫人,却又不敢靠她太近,怕再次被吸入这具神体,而扰乱了命格的进程。 神君未能醒来,神族依然一片沉寂。 仙羽山失去文长老的守护,单单靠着炽焰仙子那薄弱的结界守过百年。如今也灵气大减,连小妖魔们都能乘虚而入。作为神者,她心里当然清楚,却无神打理。 小妖魔兽不过也是受欺负的苍生。起先混入仙羽山的,也是带着嫉妒之心弄些小破坏,后发现仙山不但风景优美,而且在神威之下不受攻击,委实为安居之所。之后尾随而来的纯属为求庇护而来。 那晚,她遥望着轻羽的神姿,独坐在烛台前痛饮,品尝着心底陈年积累的痛楚。想见不能,相思成灾。似日夜在缺隄的泪海中挣扎,想解脱却又无法游到对岸,最后连酒精都无法麻痹的那份心痛,她如同身受。 但这仙山妖气重重,毕竟不是好事。她正思虑着如何提醒轻羽防范妖魔鬼怪,忽见半喝醉的她站起身,朝屋外厉声道:“你们别窜回楼阁,直接下山吧。不然不要怪我。” 楼阁外林子里蹦出几道黑影,看似很懂事,直接冲向结界裂口,跑得飞快。原来神者的一句话也可以是武器。轻羽随后坐下,继续把酒畅饮。 “羽姐姐----” 忽然门外蹿出一小银狐,可怜兮兮地望着她。那双眼睛含泪似水,好生让人疼惜。即便是神,也无法抵抗这施爱的诱惑。 她楞了半晌,才开口叫声:“小狐妖?” 北神殿修炼十年,不正是这只小狐妖天天陪在她左右?几百年之后偶遇故友,她心生一份喜悦,冲过去欲把小银狐搂在怀里。岂料银狐猛地往一侧跳开。 难道是她记忆出错?以前小银狐总喜欢往她怀里蹭,如今为何如此惧怕? “羽姐姐身上仙气厚重,妖是无法靠近的。”依然泪眼汪汪,看得她心痛。 “羽姐姐可记得当年银雪的仙果会?为求生存我毅然领罪,后求姐姐开恩,带我一同返回九重天?”她又凄凄回忆着。 轻羽想了想,点头道:“我求过神君,他答应会保你性命。” “呵呵,姐姐可知,当年我是被北神长老逼着在神君面前撒谎。之后姐姐不能带我一同离去,他们毁我千年修行,打回原形,这和折杀有何区别?早知如此,不如求姐姐让神君赐死来的快些。” “小狐妖,是姐姐对不起你。” 那副可怜的狐狸面孔深深感染着她,同时勾起当年的内疚。一侧静观的落烟元神,此时一头雾水。这只小银狐不就是怜儿?当年遇到无名时,娇艳无比,何时被打回原形? “不能成神,其实做妖也不错。”小银狐似乎苦笑一声。 轻羽歉疚地望着她,柔声道,“等神君醒来,我便带你去神君殿。” “如今见不见神君已不重要,我只想求姐姐帮我去救一个朋友。”小银狐伸出前爪俯头趴下,像是在祈求。 面对一个弱者,她哪里还有勇气说“不”? “只要姐姐有能力做到,定会帮你。”她说得肯定。 “好!我一个朋友被关在南神殿地狱之底。” “南神殿?那不是神族关押要犯之地?” “正是。神族之牢狱,只有神者能靠近。”她黯然道,“想来想去,这天底下怕唯有姐姐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你朋友为何惹怒神族?” 她不极端憎恨妖魔,却也不愿无端惹恼神族。若是大恶不赦,她亦不会触动那更平衡弦,乱了天下。 “姐姐怕是早已听说,百年前那次皇族厄运。守城高墙倒塌,皇室宫殿一片火海。” 她点点头。记得当时自己刚刚苏醒,还误打误撞跑去灭火。后来寻得无名点滴,不断偷跑至烧毁的香阁居留宿。只知皇族宫殿重建,却不知建成何样?其实后来为了不让自己思念成疾,她避免再去观望香阁居。人族宫里那些事,更不上心。 “当时魔族趁墟围攻,以为捡到便宜。却不了神族插手,连神君的炽焰仙子都现身相助!后人族重振旗鼓,艾氏更是得神族厚待。不到数月,万里华贵的皇宫重新建成,新太子宏登基。之后数十年,与神族联手,到处追杀魔族!以报当日血洗皇宫之仇恨。据说当年太子宏的亲娘逃出火海,却死于围守在外的魔族乱刀之下。” “与神族联手?我怎会不知?”她哑然。 “呵呵,姐姐与妖魔族的关系,碍于神君面子,神族不提,但都心知肚明。若要姐姐得知,他们岂能如此顺利进行灭族剿杀?” “神族要灭魔族?”她惊讶不已。 “即使不灭,在人族的煽动下,如今也气数将尽。我朋友只是个在魔族里混日子的小妖,若不听命行事,只有被残害的命。当年混乱之中不慎落入神族,被关押至今。” 妖魔两界曾经一统而后分裂,不少小妖被魔族收服,地位当然不会太高,一般只有一线拼杀的命。这些妖魔两族的事,她多多少少也听到过,只是无心关注也轮不到她关注。 “即是小妖,该是无关紧要。”她自语道。 “姐姐说得没错!其实当年皇城宫墙倒塌和宫殿大火,都不是魔族所为。他们只想捡个便宜,却惹恼人族。” “那是?” “这个据说艾氏一族还在追查。但当时抓到的魔族一派,全部关押在神族地牢,无一能赦免。” “我们现在就去南神殿。” 她抱起小银狐立刻朝南神殿方向急速飞去。在离神殿不远处,小银狐示意她降落在附近的一片森林。而后银狐带路,她们来到森林深处的灌木丛。银狐用身体拨开密密麻麻的荆棘,露出好几个狐狸洞,该是来过不少次,连洞都打了好几个。 她立刻幻化成只小虫,紧随其后溜入洞穴。旋至地底深处,眼前开始有个亮点,心知那是出口。 “此地就是神族的牢狱之地,在南神殿的正下方。” 她耳边传来银狐细语。以前只知南神殿是给神者修神史的地方。若不是跟着小狐妖,她还真不敢相信神族居然囚禁着如此多的,在他们眼里皆为要犯重犯的灵物。 “这地牢至少有五百层,关押的皆是他们所谓的得罪神族的生灵。”银狐说得很轻,却藏着无比的轻视。 236 真相浮现 所谓要犯重犯,是看在哪里违的什么规?她在无名之城,不也曾经是城池祭司牢狱里的要犯?不过这银狐的朋友得罪神族,看似还得罪不浅?越出洞口,小银狐窜到地上,大摇大摆朝前跑去。 她心里一惊,如此明目张胆,也不怕守卫? 只见银狐回头道:“放心,这个时辰没有神侍卫。” 看来小银狐早已打探好一切。她心里还是纳闷着,神族真是太过自信,连牢狱重地也不多派守卫?之后她马上明白其中缘由。原来每个牢笼皆有神光守护,而囚犯周身也是被光圈着。记得神族天池里神封的无名之城,那些神光普通生灵是触碰不得的。 “姐姐,这里。” 小银狐在其中一牢笼外停下。她禁不住望向牢笼里的囚犯。只见那神光囚禁下的躯体衣服破碎不堪,耷拉着脑袋,蓬松头发遮盖面容。但从娇小的体型可看出是个女子。她心愕然,看来这女子受刑无数。禁不住想起当年她误伤神君,南北神长老欲抓她入神族地牢时,文爷爷拼死也要带她到天池,留在神君恒天身边。 “这神的结界,据说只有神才能解开。”小银狐又可怜兮兮地望向她。 她心里没底。感觉是当年百年苦修未果,最后居然一觉醒来便成神者。委实不知自己能力如何?毕竟是神君恒天所打造----他希望她有多少能力?又赐给她多少?事到如今,她只能大胆地往牢笼里走去。果真神息相应,她居然可穿过那些神光,丝毫无损。她回头望向小银狐,只见狐身兴奋上蹿下跳。 接着,她试着双手穿过神光圈,撩开那女子长发。 “魅珞!” 当看清那女子时,她失声叫出来,立刻冲进光球,把魅珞抱出。一直跟踪而来的落烟元神更是惊讶,她最后听到魅珞和上善的消息,是从二八口里而出,说他们都混在魔族里得个差事。当时受二八之托,前去琥珀山脉打探消息,见魔二正带领魔族进攻皇城。她无法多想,直接跟着来至皇城,直接冲去香阁居。之后一直追着轻羽的身影,和二八也断了联系。难道当时魔族队伍中有魅珞的身影? “怎么会是你?你在这里,那无名呢?”空中再次传来轻羽急切的问话。 魅珞似感到异样,缓缓睁开眼睛。 “无名呢?无名是不是也在这里?”她焦急追问。 “羽姐姐,快走啊!”小银狐在外嚷起。 她猛然感应到神兵气息,心想怕是自己触动神的结界,给感应到了。 “你忍忍。” 她立刻抱着魅珞冲出牢狱。神光碰到妖媚之躯,顿时烧焦一片。几乎是同时,魅珞痛苦地昏厥过去。若不是她尽力护着妖身大部分,怕亦是尸骨无存。当年凡人的她都只剩白骨,而神的灼热对妖来说,怕更厉害吧? “姐姐,变变----”小银狐急急叫着。 她神念一动,立刻把魅珞变成个小狐狸,放到银狐背后,神光护佑。 “羽神者!你干什么!” 空中传来南长老吼叫。她一个箭步冲到长老面前,拦住去路。小银狐载着魅珞早已跑得无影踪。 “你,你!”南长老气急败坏地嚷着,“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她冷笑着厉声:“当年我去无名之城,文爷爷可是说过,若他们帮神族灭魔头,就是神族功臣。” “哈哈哈!”南长老突然仰天大笑,然后盯着她面无表情道,“当年你偷潜入神族的天池通道,回至无名之城,真以为我们不知?若不是你,我们又怎可能借无名之手,毁掉大魔头?” 当年借轻羽回城,利用无名毁掉魔头是后来才弄明白的事,那时的轻羽并不知情。此刻听着南神长老这番话,她几乎吓得跌地。更或者,是歉疚至死。 “我们进城之时,大魔头已死,无名重伤!那些小妖魔岂是神族的对手?” 原来是她害了无名?! 她咬咬牙,狠狠道:“你们?神君可知此事?” 南神长老并未立刻作答,只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她突然醒悟,长老能如此悠然地和她说话,外面一定有准备。她“嗖!”的一声,化成一道光冲进洞里。 此刻她才明白,来时为何有如此多洞口。洞里岔道百出,各种狐狸骚味,公的母的老的小的,稍走错怕是永远也出不了这狐狸洞。还好她和小狐妖在一起十年,那股银狐味道她十分熟悉,顺着气味一路追去。看来南长老是深知这狐狸洞厉害,并未跟来。 果然不出所料,等她越出狐狸洞,看到小银狐和魅珞背对洞口,周边已被神兵团团包围。此时的小狐妖也现出人形,身上伤口无数,血迹透凉。 不是被打回原形?她略为惊讶,但未能有时间细想,立马和她们站在一起。看到她,小狐妖面露喜色。 “轻羽?”忽然传来一女子轻呼。 她循声望去,见围攻众神兵中居然有个仙子。眉目清秀,气势高昂。那架势一看便知地位不低。她却如何也记不起对方名号。 “她是南长老的第九个女儿,九心弦。”小狐妖附耳细语。 九心弦?隐约记起修神那百年,她们之间似乎有过小冲突?不过当下逃生为首要,既然认识自己,话便好说,于是她友善道:“他们是我的朋友,望仙子手下留情。” “你现在可是神者,斩妖除魔当是首要任务。”九心弦愤愤不平。 “神史云:博爱众苍生!善而不恶者,无论来自何界,皆有机会获神恩,修身成神。”她平静相望,口中念念有词。 “呵呵----”九心弦不屑笑着,正要多言几句,不料轻羽猛冲过去,掐住她脖子。她脸色顿时“唰!”地铁黑。 “卑鄙!”九心弦扯着嗓音挤出两字,怕是做梦也不会想到轻羽会用阴的一招。 “嘿嘿!没你们卑鄙!聪明的话,你们该知如何做!”她冷眼扫过周边神兵,厉声道。 令她惊讶的是,眼光所到之处,神兵们皆纷纷低头,无一敢直接目视。心里悬疑之际,耳边传来九心弦冷笑:“神君对你真是不薄,如今连眼光都带神君之威。” 当时的轻羽当然不知,自己心脏处缝合的是神君的冥幻玄珠,可动天地之力。一旁观看的落烟元神,心里再清楚不过。 无论神威来自何处,轻羽只想带着小银狐她们逃离。心一横,手中幻化出银光神剑,划破九心弦颈项。围攻的神兵立刻散开一条通道,小狐妖立马抱起魅珞冲出包围,急速逃离。 一直到她们完全消失,她才放开九心弦。其实无心恋战,与神族对抗并非所愿。神君恒天对她神恩浩大,如今已成为同族,这让她如何恨得起来?即便此时她才知,自己也不过是神妖魔争斗中的一颗棋子。 “他是对我不薄,不过是还有利用的价值罢了。”她推开九心弦,神情黯然地缓步离去。 “当时的恒天,他并不想利用你!” 背后传来九心弦的声音,她怔在原地。 只听九心弦继续道:“利用你的关系,挑起无名之手摧毁大魔头,当时神君恒天一直未有表态,他断然不愿拿你去冒险。” 她蓦然回头,望着九心弦,却不知如何应答?为何连他们都比她更理解恒天? “神君恒天对那个凡人的疼惜,七界共睹。你不敢承认,我却不能忍心看着他遭受误解。” 也许九心弦说得对,她不是不知,而是害怕去承认。 “我也是偶尔偷听到爹爹和长老们的谈话才知。当时四大长老一致坚持,神君恒天也不好当面反对,一直表现得不冷不热。记得当时神君曾派人来说服爹爹,另想计策。不料四大长老怕夜长梦多,趁神族还在商讨之际,暗里说服你的文爷爷,诱你偷入无名之城,而他们假装不知。” 文爷爷,你离开仙羽山,是不是也觉得对不起无名?对不起我?她心里百般滋味,欲诉说却无听众,最后只能仰天长笑一声,追着小狐妖而去。 芸芸众生,百万神族,却无一个她能倾诉的对象。也许神族并不适合她,只有那些妖魔里才有她一席之地,此时心里最想见的是无名。 寻着小狐妖的气味,她含泪赶路。 两百年修和成神,醒后一百年里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无名的半点踪迹。她早该想到,无名重伤之际,还要四处躲避神族追杀。他岂能留下任何踪迹?若她能找到,神族自然也能寻着足迹,或是再次利用她寻迹而来。不知神族囚禁魅珞多久?小狐妖定是毫无它法,才想到求她。 若不是当年一心想让无名成神,若不是自己固执地重回城池,挑起最后那场魔头之战,若不是无名重伤在先,当时的神族又如何要挟得了他? 无名,千言万语终抵不过永世的悔意。今世无论是人还是神,永远都会守护你身! 轻羽心中重复千遍的誓言,深深震撼着落烟的元神。原来,那时的她对无名如此重情重义!可后来为何一切皆成回忆? 情字之重,可与天地相争,唯独争不过的是缘分? 237 望悠心绝 此刻,是她,落烟的元神极度想知,五百年天倾殿和师父朝夕相待,忘记一切红尘之忆,再见时,心底却只有恒天的影? 错过的缘,是谁狠心断却那根红线? 整整追过几天几夜。小狐妖非常聪明,弯曲绕路,频繁换道。幸得她知那股特有气味,而且跟得极其小心,才不失去蛛丝马迹。最后她停步在渺无人迹的丛林深处,荆棘之中寻到一极其隐蔽的山洞。 擦干眼角泪迹,她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个笑容。如若能见到无名,再也不能让他看到那副哭泣的面容。天地已赋予他太多痛楚,她不能再把自己的伤感带入他的世界。 你快乐,我便快乐!如果我们必须要承受那些伤痛,就让我假装的欢愉染活你的世界! 她缓步走入山洞,顺手做个小光球飘浮在手心间。天然之洞石钟乳无数,水滴声声,落地成音,敲动着她的心。全身上下无法平静地跟着跳跃。 忽然眼前出现几个淡蓝色的光球,毫无规律的在远处闪动,似引导着她步步靠近。那熟悉的魔之蓝冲击着她的心。一如从前,哪怕时过几百年,期待见他之前,心总会跳得厉害! 梦里辗转浮现过千万遍的身影,如今就在不远处浮现。她闭眼再次睁眼,朦胧泪眼中渴望看得更为真切。那双淡定观世的双眸,高傲微翘的唇瓣,完美配着那副绝冷的脸孔,深藏在随意飘散的黑发间。强健的身躯裹着黑色丝袍,以王者的慵懒之态斜靠在一块巨大的石钟乳前。 画面如此熟悉,正如当年他斜坐在断天谷底。她伏在他腿间,仰望着那双带着雨露的双眼…… 泪水无端滴落,她努力保持画面的完美,却忽略不去现实的残忍。如今靠着他的腿躺着正是小狐妖,正如当年的自己。而他----无名,正低头专心给小狐妖包扎身上的伤。看似情非得已,可他触碰那毫不遮掩袒 露的狐妖优美之躯,亲密之举已不陌生,更不避讳。 她不得不回避目光,望向他们身侧的魅珞。她已回复人形,但依然昏迷不醒。身上烧焦之处已做护理,看样子无名已保住她的命。 “羽姐姐,不好意思,我们这里连张凳子都没有。”小狐妖先温柔开口。 他们该知道她会追来。 “我不介意。”她重新望向无名,随意应答。 “还疼吗?”无名忽然温柔问道。 那曾经只属于自己的温情目光,如今只专注在他怀里的小狐妖。细指轻系好她胸前那抹止血的白丝带,顺手扯过滑落的裙服,重新盖住她香肩。 “嗯!”小狐妖抬头,水汪汪地闪动着那双大眼,回望着他。 四目相对传情,她倒成了多余的? 无名,我心很痛!你可知? “无名……”她还是忍不住轻唤那个熟悉的名字,音颤道,“我回来了。” “此山叫望狐山,此洞叫悠怜洞,是狐妖家族的地盘,不是神该来的地方。”他终于抬头,冷冷望她一眼。 苦等三百年,他怎可以如此平静?那一眼,断却所有思念!愣在原地,她再也无法靠近半步。曾经一个眼神可读懂彼此,如今她同样能读懂他的冷漠和陌生。 “是我对不起你!” “轻羽……”他重新叫着她的名字,却丝毫不带温情。她听着如此刺耳! “这三百年来, 若没有怜儿,我早是个废物。可负这天地,我断然不能辜负她。” “宁可辜负我?!” 她捂住心口,那瞬间碎裂的痛,她与何人说? “轻羽,苍天怜你,神族之君怜你。失去我,你还有恒天!”他低头望着小狐妖,细指滑过那妖艳而细嫩的脸颊,充满怜惜和心疼道,“而她如此娇弱,我岂能让他族欺负?” 他们之间,原来早已紧密无间? 无名,你可知,除了你,我才真正的一无所有!无父无母,亦无同族! 此时落烟的元神听得到轻羽的心声。那时刚刚苏醒的轻羽,一直不知自己父母何人!若不是五百年后她被锁入师父的天地恒梦,怕永世不会知道,轻羽生命的起步,是在容器里度过。冰冷而孤寂,毫无感受不到母亲胎腹的温暖滋润。 他们,皆为天地弃儿! “从我能重新睁眼那刻,就一直在找寻你,整整找了一百年。”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柔声道,“也罢,如若还要等,我亦不介意,等到你想见我那日。” “轻羽,妖神永不相恋!”他断然应答。 “无名,文爷爷消失无踪,你可有找到小念?” 她不敢再看那双冷然的眼,只低头自顾默念。忽然记得有小念,记得临死前提到过小念。但小念是谁? “小念是谁?”她猛然望向他。 文爷爷那段记忆封得太死?神君未能解开?还是故意让她忘却?! “轻羽,失去你师父的神赐,我只是心带魔剑的妖,嗜血成性!天地不容之物!”他露出一抹轻笑。 “文爷爷说过,你是神的后裔,他们答应赐你神位----” 如若注定要错过几世,她断然不能错过此时此刻。冲到他跟前,她只想拥他入怀,哪怕只能找回些许残余的温存? “姐姐!”小狐妖叫着跳起,拦在他们之间,几欲哭道,“妖碰不得你!如今你神韵深厚,会伤妖魔。而他旧伤未愈!姐姐,求你不要再伤他!”接着,小狐妖双膝跪地,泪如雨下。 望着他们,她心底的苦汇成一抹笑容,挂在倦容之上。 无法跨越的不是天涯之遥,而是神妖之别。而怜儿和无名,才是同族! “我生母羽姬所受神族的恶毒诅咒,还有无名之城的毁灭和神族无尽止的追杀……你觉得我还会稀罕什么神赐之位?!” 句句铿锵,他在表明:断然不会为她而成神?! “在无名之城里,我们……”她强忍泪水,始终不愿放弃。 “呵呵,你别忘了,遇见你时我已得无彦万年神力!他以神的意念护你爱你!我毫无拒绝的能力。在无名之城里,救你,疼你,爱你的,是你师父无彦!不是我的意愿!” 她永远不会忘记此时无名的眼神,残忍绝情到极点。心口堵得无法呼吸,身体跟着虚脱发抖。勉强站稳在他面前,而他居然可视而不见! “明知无法修炼成神,我却一直不放弃。神君殿九重天百年苦练,只愿助你出城!呵呵……那么多日夜风雨与共,如今皆成师父的意愿!我的魂魄藏在你心,你可感觉得到我此刻的痛?!”她喃喃自语,声线细微到自己都怀疑一切不该成为她的现实! “若有一日,我灭掉这神族,拿下这天地,有一半也是小狐妖的。”他拉起跪地的狐妖,揽入怀里。 “无名,你看着我!额间这枚印记可是你的誓言?!”最后的歇斯底里,她狂喊着。 “你额间什么都未留下。该抹去的恒天已经代我抹去了。”他冷冷应答。 “姐姐,其实我们……已经红烛跪拜天地,夫妻百年!无名现在已是狐妖家族,狐王的女婿!”小狐妖怯声插入话语。 无名站起身,抱起小狐妖,往他们洞穴深处走去。该做的该说的,她已用尽!此刻还能要求什么?只能跌跌撞撞向洞外走去。 神是万物之首,强者的象征。她有何资格再去赢得世人的怜惜?小狐妖身上那血迹斑斑的伤口,是多么值得心疼。而她心再痛,也无法吐出半口血? 无名说得没错,一直以来她受众神庇护。师父,文爷爷,还有恒天。如今神不敢得罪她,妖魔碰不到她。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神,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保护。 无名,你要灭这神族,包括我----是吗? 原来神也会心痛!恒天,我终于体会到你的痛。 怎会这样?望着轻羽颤抖离去的背影,曾经附身在七夫人体内,看着无名走过百年的她心寒!她闪身跟在无名和怜儿身后。有些事,无名不会让轻羽得知。 “怎会如此不小心,让她跟来?”果然步入洞穴深处,无名立刻放下怜儿,厉声质问。 “这样不更好?心死得彻底!如今形势你最清楚不过!神族是她唯一安全之地。你无法操控妖魔,同时还要躲避神族追杀,有何能力守护她?”怜儿笑着应答,“我不过顺着你意,说些你没有勇气说出的话!” “魔族局势如何?”无名不再争辩,冷静转开话题。 “当年派去挖毁皇族城墙和那些混入魔族卧底的基本都救出,魅珞该是最后一个!” “为何这次找轻羽?”无名猛然回头,盯着她追问。 “神族长老可记得魅珞那张脸,谁都知她是最好诱你之饵,岂会如此容易放手?连公子莲都无法破解牢狱囚禁之光。神长老的光栏,只有神君可碰!这次幸得公子莲提醒,轻羽是唯一得神君相助而成的神者!你该知神族传说,羽铃族人永生无法修神!她若能破例,身上定少不了神君之息。”怜儿平静回望,悠然应答。 无名收回犀利眼光,陷入沉思。 “其实,我也只是抱着一试的态度。岂料那神君对她确实不薄。四大长老联手所制的囚禁光栏,她居然不费吹飞之力……” “你先带魅珞回去。”无名忽然打断她,挥手示意不要再多语。 怜儿看似早摸透无名脾性,不再争辩,带着一脸不悦悻悻离去。 238 深情暗藏 原来,百年前人族皇城墙倒塌失守,是狐妖家族所为。城墙受艾氏结界守护,根基深厚。如今回想起来,怕也只有这些会打洞的狐狸有这本事松动根基。若再加个神族公子莲,艾氏沾带神光的结界又如何能耐? 难道百年前,无名早已苏醒?皇城里深锁的无人可靠近的香阁居只是个幌子? 耸动魔族犯傻入侵人族,最后沦落到之后百年间,遭受人族和神族的联手追杀……这些对无名而言亦不是难事。且不说当时统领魔族的断天依,单凭无名和三环的王仆关系,外加魅珞和上善早暗中卧底,也许二八也介入其中……魔族能不毁? 想到此,她禁不住多望“天地恒梦”里的无名几眼。那低头沉思的身影深刻感触着她这个空无!不会忘记那些深中魔魂散之毒,受控魔音的日子,亦记得他毫无能力自保,昏睡在香阁居数年!从一无所有到东山再起……即便最后她不得不离开七夫人妖身,无法再步步跟随,但此刻依然能感触得到他百年走过的不易! 原来自己和轻羽一样,从再次见到他那刻,便无法移开关注的目光!她留下不是为轻羽,而是自己的那份“不知不觉”!她比轻羽幸运,因为她是空无,可一直追随他的足迹,直到“恒梦”破解?! 何时才能破解? 无名忽然抬头,目光扫过她停留之处。她心提到喉头,对视那道目光,颤声道:你,可看得见我?或者,感应得到我?无名不语,急速起身离去。看不清他最后那道眼光,但她心突现异样!立刻紧随! 步出望狐山悠怜洞,无名急速往更南方向急驰。穿过百万大山,踏过无数小溪河流,他来至一片神秘浓雾谷地。妖魔谷!一直紧跟其后的她对那片山谷无比熟悉。那是无名重聚势力之地,她记得那里的天空没有神! 待穿过浓雾区,她随着无名来至妖魔谷谷底,只见上百妖魔忙碌搬运巨石,正在修建石林宫。 “主人!”其中一领头妖看见无名,立刻跑至跟前行礼。 “这宫殿何时可建成?”无名遥望空旷之地,低声问。 “地基已修建完毕,只需三、四年可修成。” 无名点点头,示意小妖离去,同时转身向密林深处急驰。林中忽然传来古琴声,音律轻快,似秋泉细流,带着金色回忆落叶,汇入远方的小溪……他停步遥望,绿林间木屋前,那白衣长发女子正神情专注地弹奏着手中古琴。长长睫毛闪动,覆盖眼敛。唇色偏红,带着成熟风韵却不显妖艳。 七夫人凤莞!她记得这副容颜! 琴声忽然停止,七夫人抬头望向无名立身之处,浅笑道:“红莜,上茶!有朋友来访。” “又是谁打扰我姑姑弹琴!”一稚嫩童音立刻传来。 此时她才留意到,丛林间还端坐着一个小听众。那孩童转身之际,她心底呼唤着:小念!难怪这百年来,她无法寻得小念踪迹,原来早已在无名的守护之下。 “爹爹!” 小孩欢喜叫着蹦跳而来,紧紧抱住无名大腿。无名蹲下身,单手抱起那个小身体,笑着朝七夫人走去。 父子情深,看得她心头涌动! “几日不见,夫人琴技又上一层。如今可透音于千里,感知敌友?” “过奖过奖。”七夫人站起身,微笑相望。 此时红莜提着茶点步出木屋,愉悦道:“果真是贵客。难怪今日夫人特意交代多做些糕点。”说着,把茶点放置于不远处的木桌上。 他们随后各自就坐。小念自然不肯离开无名怀里,撒娇着一手揽着他脖子,一手抓过糕点放入嘴里,吃得眼中带笑,欢喜无比。 “瞧着小家伙,一见爹爹就如此兴奋。”七夫人打趣道。 “是夫人的糕点太好吃。可惜只有爹爹来时,夫人才肯下厨。”小念不示弱应答。 无名轻抚他的脑袋,厉声:“夫人教你弹琴已是大恩,不能再要求其他!” 小念伸伸舌头,同时再抓过一块糕点,握在手里。 “你爹爹何时跟你抢过夫人的糕点?”一旁倒茶的红莜笑言。 原来无名的生活里,也有如此接近凡人生活的一面。此时的他那么亲和,只是一个单纯的父亲,一个朋友,没有任何恩怨情仇的纠葛和血腥的杀戮。 红莜分别给他们递过两倍茶水,望着小念道:“我们出去玩,你爹爹和夫人有话要说。” 虽有不舍,小念还是懂事的搂着无名,亲他脸颊一口,然后跳下草地,最后抓块糕点,蹦跳着跟在红莜身后。待他们走得不见踪影,无名才开口道:“我见到她了。” “应是你让她见到你吧。”七夫人一口茶水润喉后,细声道,“你醒后的这几百年,不是常常羽山遥望,何愁见不到她?只是她一直无法见到你而已。” “我还需要些时间!”无名望着茶水,沉声道。 “知道就好!关键时刻绝不可感情用事!且不说神族不容神妖之恋,即便这妖魔之域,你若无法掌控,何以让一个神留你身边?别忘了无名之城的教训。”七夫人神情严肃。 岂能忘记?无名之城爱得透骨,最后他还是给逼着送她出城。若无法守护那脆弱的生命,一切都是虚化! “夫人说的是。”无名抬头望着她,继续道,“这些年我一直想问夫人一个问题。夫人并未去过无名之城,为何对城里的事如此了解?如同亲受?” 七夫人沉思片刻,应答:“无名之城早已虚无,传闻比比皆是。如今大家都无忌讳谈论,那城池之王和凡人女子的恋情惊天动地,早不是秘闻。” “三百年前,城池刚刚受挫,并无流传。记得那时的夫人已……” “别忘了,无名之城逃出的妖魔纷纷投入狐王和魔首之下。常伴狐王身侧,我多多少少都能听闻到不少奇事。” “也是。夫人见多识广,不足为奇。” “整个京华城都在神族看守之内。当年上万狐狸日夜打洞,才从偏远的南部联通至皇城的香阁居。满天过海带你离开。这奇迹只有一次。如今魔族几乎全投入妖族之下,已忍过几百年,又岂在乎再多几年?两情长久,细水长流。” “多谢夫人指点,小念就有劳夫人多多管教。”说着无名起身,去意明显。 “有空多来陪陪小念。”七夫人低头望着那盘精心制作而成的糕点,欲言又止。 糕点之意,品尝之心。心意相通,点到为止。 无名转身瞬间,顺手拿过一块糕点,随后消失在绿林间。神影元神的她跟去之时,回望七夫人一眼,只见那红润的脸上荡起一抹甜笑,是种幸福的依恋,却深知有道鸿沟无法跨越。耳边似传来七夫人最后那声淡入风语:“曾经答应过她,定要带你离开皇城!虽不容她元神再次附于此身,却依然残留着她的些许记忆。” 世间该有一种情感,正如他们,相知相惜相护,却不能相爱相恋相守。只因彼此容留的过去无法褪却!心位狭小,已住他主。 随后无名跃身至山崖间,稳落半山峭壁一古树枝干上,遥望对山薄雾轻绕,聆听猿啼鸟鸣。她知道此时无名脚下那个点,就是将来悬崖居之地。古藤吊桥晚风暖,青山薄雾悬崖居,那是他要为轻羽打造的梦想之所。 她开始害怕,看得越多感受越深,待她真能从这恒梦中苏醒,会不会再次爱上无名? 足足站到天色泛黑,无名才离开悬崖,回到谷底另一侧。那里临时搭建无数简陋楼阁,大小妖魔混居。这就是妖魔谷的雏形。她记得无数个百年后,从谷地到巅峰绕着几座山脉,会是黑压一片,百万妖魔的聚集之地。 无名径自走入其中一间楼阁,里面三个粉裙女子速速起身行礼。她们正是无名之前的贴身杀手,五环中剩下的三环,环吙,环涚和环荼。 “主人!”她们齐声招呼。 “怜儿把魅珞安置何处?”无名眼光扫过她们,低声问。 “东边小居,刚刚遣人来报,魅后已经苏醒。”环吙立刻应答。 “断天依可有新动静?” “目前没有。听闻琥珀山脉里夜夜笙歌,如今狐王已成为第二个魔首,被迷得……”环涚低声道。 “这正是我们想要看到的。”环荼接过话题。 “你们继续关注那边的动静。” “狐王之意,我们必须见到七夫人,确保她一切安好。”环吙说得极其小声,似乎也觉得这是不情之请。 “回去就说七夫人一切安好。”无名冷言回句后,急步出楼阁。 “遵命!”三环望着他的背影,又同时应答。 狐王和七夫人恩爱缠绵的画面仿若还在昨日,想不到如今却一个极北,一个南端,原来情缘早已断裂。对于可修炼千年不死的妖魔而言,能百年好合已是万幸!有时轮回相忘,未必是坏事。 239 饮尽壶觞 无名直接朝东边急驰。约莫半个时辰,他来至一小溪边,对岸隐现独居木楼,半露半藏于绿林间。与谷底繁杂相比,这溪边独屋显得特别清幽安静。她尾随他点水越过小溪,步入木屋。 只见怜儿侧坐床头,双目微闭打着盹。床上躺的当然是魅珞,此时已更换一套干净裙服。她似感应到门外有声,睁大双眼直盯门栏。见是无名,她紧皱的眉头略微舒缓。 “此地是妖魔的地盘,无神再可伤你。”说时,无名已闪至床前。 怜儿被惊动苏醒,望着他轻声道:“你来了。” 魅珞激动无语,早充满眼眶的泪水终于在无名撩开她额前碎发时滴落。 “他们对你所做,终会付出代价!”声定音稳,那是一个王者的允诺。 “我,我没事!”魅珞颤声应答。 “睡吧。” 无名掌心拂过她双眼,空中淡然一阵熟悉的花香。魅珞听话地再次进入梦乡。 这个动作,曾经那么温柔的感动着轻羽。 “这些日子,你就帮我照看她。”他望向怜儿,小声吩咐。 怜儿随即点头。聪明的女人,要懂得如何做个听话的随从,特别在无名面前!这点怜儿做得极好。待无名走出木屋,天已黑定。妖魔谷底望不见月光,只有白雾越见浓郁。无名再次步行如飞,这次是朝妖魔谷外行去。 夜雨婆娑柳枝摇曳,月光迷离行影无迹。 带着江南的乡土气息,无名一路北上。丛林小镇只剩他的影。无法忘记江南的纸伞,更记得仙羽山的风光。尾随无名来到仙羽山巅峰时,已是清晨!那里是神的地盘,却无法阻止无名的遥望。云雾环绕之间,轻羽小居依然沉睡,无声无息! 原来,他一直这样屏息静气地遥望着她!山头的青雨竹皆伏下身姿,静静相伴。 待阳光普照,伴着“噗噗”几声,小居屋顶几只绿鸟飞离巢穴开始一天的寻食时,无名才转身离去。一直尾随他的空影----她却突然想留下,感觉得到漫山的悲伤和孤寂。此时她只想陪陪那个神魂,哪怕只能远远地遥望。 这该是无名的心愿!只是他不得不离去! 她站在无名之前遥望的位置,原来那里有完美的视角,整个轻羽居尽收眼底。透过窗棂还可望见躺在床上那微小的身影。然他知无名的能力,距离不是问题。他若要看得清晰,轻羽的点点滴滴又怎会逃过他的眼底? 她一直望着那个神影苏醒,飞离轻羽小居,绕着山头添加好几道神的结界。所有小妖魔皆被赶离仙山,而后飘至仙羽山最高峰,把小噬魂埋在那棵青雨竹下。 心碎在望狐山悠怜洞,再也无法重组。如今这具神躯,无须再为一日三餐而忧,亦无事可做。神仙般逍遥,也神仙般寂寥。 她看着轻羽把自己囚禁在仙羽山头,每日伴着回忆度日,生活变得极其简单。有时会看到她静坐在走廊藤椅上发呆,有时会绕着山头悠闲散步,有时也会和仙子们谈笑一番,欣赏她们自编的歌舞,而更多时候是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书写回忆是她最幸福的时光,每每这时她脸上才会浮现发自心底的笑容。此时谁也帮不了她,唯有时间是最好的治伤良药。 春去秋来,时间一晃又是几十年。 轻羽过着完全封闭的平静生活。这天地间看似再无一物值得她牵挂。神族忙着搭救守护他们的神君,四大神殿皆门前冷落,更不用说她这个早已被遗忘的仙羽山。唯有炽焰仙子偶尔会派些仙婢下来,询问她的近况。见她如此安分守己,炽焰仙子也放宽心态。正如她自己所说:“仙子大可放心,神君对我恩重如山,我定会等神君苏醒。” 妖魔鬼怪再也不敢上仙山打扰。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神护界有奇效,却不知环绕山底方圆几十里,早已布满无名的警戒线。这几十年间,落烟的元神来来回回在仙羽山和妖魔谷间游动,看得真切。 无名拒绝再用噬魂魔剑,在绝大多数妖魔鬼怪眼里,不过是靠着狐王混日子的无能之辈。之所以得到重用,只因狐王之女怜儿的喜爱。而无名一直拒绝娶狐王之女怜儿,引起不少怜儿追随者的愤怒。为此狐王几次以削减权利相威胁。 无名自己也清楚,时机未成熟,绝不能和狐王闹僵。他一边和狐妖家族周旋,一边偷偷苦练新技能----魔之烈焰。他们之间关系微妙,进进退退,相互利用同时又相互防范。不过近些年,狐王性情越见暴躁,看似已失去耐心,暗地里召唤回不少狐妖。这让无名一统妖魔两界的进程放慢。 比起轻羽,这些年月她更关注无名! 那日她一如即往跟随着无名来至江南一竹林深处。一身淡蓝轻装的公子莲早已微热一壶小酒,在竹楼阁茶桌边等候。见到无名的身影,公子莲立刻起身,含笑相望。 “今日不醉不归,无名兄可不能再忽悠我。” “一言为定!”无名果断应答,轻盈跃上楼阁,与之对坐。 几杯暖酒下肚之后,公子莲笑道:“无名兄看看我的剑法练得如何?”说着翻身跃下竹楼,顺手折枝细竹条,踩踏落叶闻风起剑。招招式式犀利狠辣,不愧为魔剑气势。 无名带着一贯的冷笑,右手寸托着下额,左手持杯,带着一种嘲讽和自信的目光,仔细瞧着公子莲。 不料公子莲突然回身,飓风扫过万千树叶,带着尘土朝无名袭来。同时手中细竹化成点点碎光,跟随而至。无名立刻拍案而起,杯中酒水洒落上空。蓝色火焰低燃酒水,化枯叶成灰。不过眨眼功夫,公子莲手中细竹已落无名之手。根本无法看清无名是如何夺取他手中细竹。 许是惊讶过度,公子莲一脚踏空,未能跃上楼阁。幸得无名手快,挥袖间带他落座回原位。 公子莲羞愧道:“修炼魔剑已过百年,居然还是无法与无名兄过半招。” “公子莲乃神族正统,岂是魔剑可比。”无名重新坐下,端杯自饮。 “无名兄不也是----” “我乃妖族,永世不变!”无名冷眼回视。 公子莲立刻低头,端起自己杯中酒水,小饮一口。 “呵呵,说好不谈族别,只论技能!无名兄自罚一杯。”豪爽谈笑间,无名一杯烈酒已经下肚。 “无名兄这地狱之火看似已得心应手。”公子莲眼露羡慕之光。 “若是焚烧普通之物,威力倒也足够。若遇强敌,还是欠缺几分。”无名遥望竹林深处,悠然道,“百年前开凿通入地狱的地道已被封死。地狱之火早已察觉异样,只是不敢公然发怒,怕神族降罪,只能偷偷填补缺口。” 此时他口中的强敌,当然是指神族! “地狱火种来自神族,深藏十八层地底。守护不利被盗,可是重罪!地狱之火当然不敢造次!” “呵呵,待我寻得打造魔焰之方,还他便是。”无名冷笑一声,“这神族的东西,我还不屑收留。” “哈哈哈哈----” 林中突然传来狂笑声,接着一片火海扑面而来。到处是火光夹杂着竹子“噼啪噼啪”烧裂声,和着动物被焚烧的尸体臭味……这突如其来的巨变吓得一直在旁观望的她,直接冲到五名身前,不由自主地护着他,完全忘记自己只是个空无的影。 果然无名根本不知她的存在,自顾转身拉起公子莲跃入高空数十丈。火光跟着蹿空而上,似带生命的意识,循着他们的气息焚烧。顷刻间,眼前只剩一片火海,再也寻不到他们的身影。 无名!她呼喊着冲入火海,尽管心知他不会死,也知自己无法出半点力,但还是情不自禁的想看到他完整无伤。忽见火红的烈焰之中忽然腾出一片蓝焰,反吞噬着地狱之火。同时天降暴雨,这呼风唤雨定是公子莲的绝技。 神长老之子外加曾经的妖魔之王,地狱之火自知不是对手,立刻现出人形,跪地哭诉道:“两位大神,就当可怜十八层地狱里的老老小小,还我火种,过往一切定不追究!” “百年之后,我还你便是!”无名冷声应答。 “等不到百年,听说神君即将苏醒!”地狱之火几乎哭着道。 “哈哈,那更好!直接让他来找我要!”无名大笑。 “你,最好自己想办法瞒着神族。”公子莲补充一句。 “哼!无名,你等着!总有一日你会跪在我脚下!”地狱之火狠狠道。 “哈哈,等你有那本事再说!” 无名飘身落地,公子莲随后,风雨跟着停歇。原是一片翠绿的竹林,此时焦烂不堪。 “据我所知,虽无神火之源,地狱之火也可维持至少百年。地狱兄,省省用吧。”公子莲上前拍拍他的肩,友善道。 “身为神族长老之子,居然与妖魔称兄道弟,不觉羞耻?”地狱之火心中怨恨依然难平。 这话倒是刺痛公子莲的心病。这几百年来,他的所作所为不知触犯多少条神规!不提则以,如今提起他竟无话可反驳。 240 三环之死 “你,是想让我,熄灭所有的地狱之火?”无名盯着地狱之火,沉声道。 “算你狠!走着瞧!”接着,“嗖”地一声,地狱之火化成白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多谢无名兄!”公子莲含笑回望。 “你我之间,若要说谢,此生怕是说不尽!可惜这些好酒,不如到我妖魔谷继续?”无名笑答。 “好!在下有一事不明,以无名兄今日之能力,为何还要委曲求全在狐王脚下?” “一夫之勇,仍须万夫相拥!敌人百万,我断然不能以几千相争!” 正说着,林中忽然传来一女子呼喊“王!总算找到你!”接着焦竹之上闪现一轻盈粉姿,却是满身鲜血淋漓,面色痛苦憔悴!无名脸色顿变,冲到她身侧揽入怀中。一旁的她看得真切,来者正是三环之中的环吙。 “断,断天依杀三环!环涚环荼掩护我逃出琥珀山脉!如今怕是早已尸骨无存!……狐王已南下……”话未完,她已断气。双眼仍惊恐的瞪着无名,眸子里依然残存妖媚之术。 她看着无名略微颤抖的双手抚过环吙的双眼,心中一阵疼痛。能抵制断天依的妖媚之术,从极北逃至江南还能有**气,不知需要多少勇气和毅力!还有那份对主人的忠贞! 无名抱起环吙朝妖魔谷冲去。公子莲当然不敢怠慢,寸步不离跟在其后。谷口浓雾明显薄淡,跟在他们身后的她,深知那是无名的结界,看来已被破坏! 留守妖魔谷底的所剩不多。如今狐王大举杀进,他们根本无法抵御!本是同族,看来狐王还是手下留情,一路所见,死尸不过几具!这些死去的怕是无名的忠实随从,不愿背叛。 无名把环吙交給公子莲,自己急速朝绿林深处飞驰而去!那里有七夫人和小念。林中忽然蹿出一受伤小妖,吃力叫道:“主人,愿降者,皆不杀!主人无需太难过,他们皆是形势所逼!” 无名点头,回首望向公子莲,低声道:“能否暂时帮我安顿这些死伤?” 公子莲立刻应答:“无名兄放心!” 这些年来,她从未见无名行步如此急速。连她这个飘浮的空无,跟着都极度吃力。预料之中,绿林小屋聚集上千狐王的手下,里外三层!无名身影未至,气势已逼退那些小妖魔,自动腾出一条空道。 七夫人和红莜背对背站立在包围圈中。 “终算是等到你!”七夫人遥望无名,含笑轻语。声色平和,音色低缓。 无名放慢脚步,边朝她们走去,边冷静环视周身,目光坚定自信,最后停在远处那高大的身影上。毫无疑问,来者正是狐王,然不见断天依。元神的她跟着来到他们身侧,心想这断天依妖惑臣服,意念可控千里之外,何需亲自现身? “来得正是时候!”狐王大笑道,“今日我倒要看看,我的夫人为何如此留恋此地?” 无名从狐王身上收回自己的目光,停在七夫人脸上,平静道:“你想怎样?” 她忽然明白,无名根本不视狐王的存在。最初望向狐王那一眼,只是确定敌人的位置。此刻他心里所在乎的,唯有七夫人的意愿。话外之意,想去想留,皆随她愿。 “愿降者,皆不杀!百年夫妻,夫君至此,自当跟从。”七夫人回望着他,依然笑答。 “夫人,可你刚才……”红莜的下半句,在七夫人严厉的目光下,不得不吞回去。 “你,确定?”无名一把抓住她的双肩,面带怀疑之色。 “刚才的坚持,不过是想等待机会和你道别。多谢这些年来的照顾!我日夜期盼的不就是有朝一日,我夫君愿意来此地寻我回家!”七夫人淡然。 “也是。他连怜儿小主都不肯迎娶,更何况夫人?!”红莜这句看似不适宜的话,却道出七夫人的痛。 再不舍,又能如何? 那是七夫人眼里写着的答案。无名岂会不懂?他无法给予她想要的,此刻只能松开双手,望着她步步走向狐王。 自始至终未曾回头,亦不容他们回望过去。 “今日,我要的就是她。”狐王笑着上前几步,一把揽过七夫人,顺手指向一旁投降认错的妖魔们,继续道,“他们我一并带回琥珀山脉。等你决心迎娶狐妖家族次女怜儿时,我千倍数额送还于你!保证你这妖魔谷上上下下,妖满为患,全听由你发号施令。” 无名只冷笑一声,不做应答。 “你也随我来。” 七夫人朝红莜,看似说了句多余的话,然余光却瞟向空无的她。看得她心里又是一惊! “夫人何需多说?我定当跟随夫人!”红莜立刻冲上前,站在她身侧。 七夫人似多看她这个元神一眼,自语:“随夫人来,我有话要说。” 红莜听得一脸迷惘,不过还是拼命点头。 “夫人放心,我既安排红莜护你百年,她死也是夫人的奴!”狐王右手紧挽她的腰,左手朝空中一挥,吼着,“回,琥珀山脉!” 无法忽略七夫人眼中的暗示,她不由自主的跟在队伍后。步出妖魔谷不远,只见过百马匹和几辆豪华马车早已准备妥当,等候他们。狐王遣派四、五个小狐妖跟随七夫人和红莜登上其中一辆马车,自己跨上其中一匹黑马,驰骋而去。 队伍浩浩荡荡开回极北,一路上未曾停歇。那四、五个小妖对七夫人倒是毕恭毕敬,伺候周到。七夫人也不多言,除了必要的饮食小憩做些对话外,大多时间都是安静或闭目养神,或瞭望窗外。她一直坐在七夫人不远处,却不见再有暗示。禁不住几次在七夫人眼前晃手动脑,但七夫人眼光稳定,毫无异样。 她几近放弃之际,马车终于“嘎”地一声停下,有小妖道:“夫人,到家!”七夫人毫无表情随着她们走下马车。时隔数年,琥珀山脉早已换过不知几代风景。 其实当年她离开七夫人狐妖之躯后,便不再特别关注狐王和七夫人之间如何。毕竟属于私事,她不该偷窥。之后那几百年,她游荡于梦境各处,直至遇到成神苏醒的轻羽,便一直陪在轻羽身边寻找无名。 那日寻得无名时已过三百年。她跟至妖魔谷,才知七夫人留居谷底。而狐王在魔族破败后,重新收复极北的琥珀山脉,与原统魔族的断天依一起统妖魔两界。她也记得那次三环向无名禀报:狐王早被断天依迷得狐魂不知走向,而正是他们要的结果。想来当时断天依失势,偏向无名也是聪明之举。 三环和无名的关系断天依十分清楚。从如今形势来看,断天依既然出手杀三环,便表明立场与无名为敌。至于期间变故的各种细节,她一概不知。今日既然跟回旧地,正好探个究竟,想着她也跟随跳下马车。 当年的狐狸洞早已尘封百年。看来狐王重新回琥珀山脉之后,并未做任何修改。楼阁依然保持着断天依最爱的江南风味。她忽然想到魔首,不知生死?不知可否逃过那几场混乱的人族和神族的追杀? “狐王早有吩咐,请夫人去莲花阁楼,暂时与万魂香小主同居。”其中一小狐妖恭敬道。 “狐王呢?”七夫人问得随意,四目不停环望周边环境,眼露无比陌生。 她诧异,狐妖家族重新得势时,难道七夫人从未回过琥珀山脉?拼命回想那些旧年往事,她记得狐妖族落魄之时,七夫人和狐王最后落脚在公子莲的海崖小居。七夫人每月在海崖之巅一曲散魂之音,隔空为昏迷在皇城里的无名,解除体内魔魂散之毒。 “狐王晚些时候会去找夫人,还另外交待,夫人久未归家。今非昔比,夫人还是不要随意乱走动的好!”小狐妖轻声应答,同时使个眼色给同伴们。跟随身后的四、五个狐妖立刻簇拥在她周身,半强半劝地带她往莲花楼阁方向走去。 记得那曾经是个莲花池,后来魔首修建楼阁为囚困万魂香,这一住倒真正成了莲花池的主人。 “怜儿呢?”七夫人继续问。 “怜儿小主回北神殿神川,继续修炼神者!” 无论怜儿再怎么听话,终究还是无法俘获无名的心。许是伤心到极点,重新回神殿脚下修炼。无名心里藏的是神的影,不是妖!即便他们才是同族!即便那日她的戏演得极其真实,让轻羽死去那份心,她依然搏不到无名心底的半点位置! “呵呵,到最后连魅珞都放弃!即便她能成神……”一路看过来的红莜忍不住插嘴,立刻给七夫人暗示性的咳嗽声打断。 “狐王可未曾放弃。”另一小狐妖不满地回句,逼无名迎娶时,她们可在场。 “那个无名除了长得可以,我委实看不出哪点值得小主等!”另一个马上接口。看来这些话题她们私底下没少议论。 “你们不想活了?!别忘了三环的下场!”看似领头的呵斥道。她们脸色巨变,瞬间安静下来! 241 妖世情斩 荷花池飘香依旧,碧叶含珠。万魂香一身碧绿碎花长裙,站在莲花池边静望。那神情幽怨,道不出的凄凉。 “小主,夫人到。”一小妖走到她身后,恭敬轻呼。 “带她去二楼客居。”万魂香头也不回,随意回句话,而后继续沉思。 七夫人望着她的背影,似有话要说,最终还是未能开口,转身随小妖走入楼阁。二楼客居装修朴素,除了精致小床,桌椅茶具之外,就剩一宽敞的楼阁走廊,设置几张木藤摇椅。站在楼阁上,可俯视莲花池和岸边的美人。 待带路的小妖们离去,七夫人一直站在楼阁上遥望。直至夜色浓黑,月光透亮,万魂香才回头斜望楼阁一眼。她该感知七夫人的眼光,似乎未曾离开过她的背影。 万魂香轻跃而上,飘落走廊一侧,望着七夫人道:“为何要回来?” “你为何不离开?”七夫人反问。 “不关你的事。”万魂香冷笑一声。 “魔首终身被囚禁南神殿,还有谁能留你此地?”七夫人继续追问。 “你从未过问我的事,今日倒有些反常?”万魂香依然冷眼相待。 七夫人摇摇头,应声:“也罢!你想说之时,总会道来。这些年,你爹爹可好?” “为何不自己去问他?”万魂香转头望向楼底的荷花池,语气淡然。 “看来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一席之地。”七夫人长叹一声。 以前哪怕只是个小小的洞穴,也是属于自己的地方。如今满地楼阁,却落得留宿她居。 “你不该回来。”万魂香忽然回头,冷言一句。 “其他几位夫人可好?”七夫人无奈地转换话题。 其实,回来又岂是她愿?无名还无法相争,更不能因她而全盘皆输。 “哈哈!她们?该死的都死了!活着的更盼着死去。那女魔发起疯来,谁也保不住你。”万魂香厉声道,“不是我不提醒你,自己悠着点!你看那边----” 万魂香忽然飘到七夫人身侧,手指向远处。随之远眺,漆黑之中似有点点蓝焰闪动。之前不曾留意,此刻认真望去,蓝焰似越积越多,最后入眼竟是繁星般灿烂。 “好美。”七夫人禁不住感叹。 天上地上,星点相连,确实陶醉入神。 “呵呵!美?那里堆积着这些年来,死在琥珀山脉里的上万尸骨!妖魔鬼怪兽,以及人族!”万魂香痴笑道,“我日日夜夜看着他们点点累积!那女魔头胃口可大,欲吞食这天下!” 七夫人顿时面色凝重,虽不眼见,但要制造出这堆堆白骨,那惨景可想而知。 “狐王可知?” “他怎会不知?可如今只要那女魔头想要,无论男女在她面前皆丢魂落魄!意识全**控,还能怎样?” “那你爹爹?” “九个夫人里,逼死三个,疯掉四个,还有一个关押,不知生死。最后剩你这个,当年算是聪明,独居南部,不肯回迁极北。不然……” “呵呵,不然如何?今日我不也在这里?”七夫人浅笑应答。这些年的苦中作乐,滋味甚是难言。 “听说那个无名,对你很不错。”万魂香忽然提到无名,眼光闪烁不知其意在何方? 一直观望的落烟元神记得清楚,轻羽在东神殿修神时遇到受伤的万魂香,波及公子莲的深海神火,千年修炼受损,成为灵珠仙子的宠物。之后百年得以重修成形,情定的该是公子莲。千年后宁可噬魂成厉鬼,也不愿放弃留守公子莲身侧。 痴与怨,无奈只是落花和流水的浅缘一场! “千年难得遇知己,今生足矣。”七夫人转身走向内屋,不再多语。 该来的总会来,谁都知天命难为! 那夜烛光调得暗淡,七夫人独靠床头,痴痴入神。静守一侧的落烟元神自觉无聊,正欲离去。心里盘算着偷会她们口中的魔头----断天依。 “别走,陪陪我。” 背后突然传来七夫人轻唤,她吓得几乎跌地,立刻转身回应:“你看得见我?可听得到我说话?” “我只能感应到你的存在,和几百年前一样。”七夫人望空独语。 她挪步靠近七夫人,静坐床前聆听。感应,多么玄乎的词语。应她所想所思,懂她心意。 “若不是你,我也不会知狐王对我曾是如此宽容和疼惜。我深懂你心愿,故而拼命反弹魔音唤醒无名。” “无名何时苏醒?”她试着用心在问。 “无名深度沉睡,受公子莲和万后,还有怜儿的守护,一凡和艾轩皇也无计可施。欲借无名之力动天地,终究还是败在凡人几十年寿命的局限里。无名便是利用这点在皇城里静躺一百年,直至一凡化身金佛,艾轩皇老死。” “可皇城香阁居整整死守两百年,并不见任何动静?”她有些诧异。那些年,她常常坐在皇城墙头观望。结界毫无异样,死静得连神族都不放眼里。 “别忘了怜儿可是狐妖一族。狐王亦想收拢无名归为己用。百年间发动迅速繁衍的狐狸家族,从城外荒芜之地打几个洞到香阁居又有何难?地洞之深,连艾氏结界都无法感知。当时的无名略有苏醒迹象。公子莲送他至海边崖居,由我和狐王一并照看。” “醒来后的无名和狐王一起暗中壮大狐妖家族,最终策划那场皇城宫墙倒塌宫殿火焚,引发魔族和人族的仇恨,外加公子莲在神族作梗,促使神族以保护弱族为由,助人族反攻魔族。 “魔族败落,狐王移居极北。无名留居南蛮继续招揽魔族残余,同时强大妖族,不过表面得听从狐王召唤。” “你,为何不一起回极北?” 一问触痛百年记忆,空气凝重,夜阑无语。七夫人双目微闭,身靠床栏不再启齿。感应着那份执着的痛,她似重新入妖魂,眼前闪现狐王跨马急驰,怀中那满身伤痕的女子娇弱无息,血滴马胯,染红一地。 那女子可妖可魔,只需一个眼神便可夺天下雄性之心。此时更是娇弱连连,试问天下英雄,谁看着不心疼?这便是断天依绝杀之计! “你可知她是谁?!”随着一声怒吼,银杯跌落楼台,幻影中她看到七夫人怒目狐王。 “无论是谁!愿意舍身救我者,皆受狐妖家族终生守护。”狐王狠狠抛下一句,转身消失在楼阁转角。 在重建的狐妖家族里,七夫人怕是唯一见过断天依的。她隐约记得那场交易----三环含泪相求和断天依允诺只借力而不残杀狐妖一族!结果却全死在他们妖魔之谷底。无论过去记忆如何,此刻七夫人嘴里每字每句都成嫉妒的恶言! “夫人,断姑娘确实救过狐王。那日战乱,若不是断姑娘挡下魔首那刀……” 连红莜都如此袒护那女人,她还有何可言?美颜如玉,再留个生死之恩,此生还有何筹码与她相争? 院落初冬,雪覆残叶。热茶双杯,却只能杯杯独饮的落寞,他若弃读,她还奢望有谁能共? “夫人,狐王要迁居回极北琥珀山脉,夫人可愿随去?”那日,红莜忽然相问。 “可是他遣你来?” “其实,狐王还是很在乎夫人。” “何时启程?” “狐王前些日子就已启程,据说是要亲自操办婚宴迎娶十夫人。不过夫人也无需太过计较。天下英雄多儿戏!”红莜欲宽慰她心。 “呵呵,不过是再次翻唱那曲新人笑旧人哭的老戏。我这旧人早无泪可流。”七夫人漠然。 “狐王说,七夫人若不想回,也不勉强。”红莜犹豫片刻,还是道出这句。 “连过来告别都不敢,他怕什么?怕我纠缠不清?”七夫人望向红莜,冷然,“我断然不会相扰。此生留崖,生死锁居。” 然,万事说得简单,身心疲惫却如何释放?怀抱那把无字长琴,她疯狂在海边崖顶独奏。海浪翻腾冲击着岸岩,地摇山动,如她内心真实的释放。 曾经那么相互珍惜,相互疼爱。是谁先毁却相约的誓言?往事一幕幕闪过,要如何才能忘得干干净净?!她突然纵身跃下万丈高岩!唯有死的安静才能获得情的毁灭。 几近绝望之际,是无名寻着琴音找到她。 “夫人几番相救,我断然不能让夫人就此消失。”那是她醒来听到无名说的第一句话。 “救你的不是我。”她轻声应答。 “我说是,便是。”无名一如既往的固执。 从此妖魔谷深林小阁,便成她静心之地。后来无名给她讨回红莜。那么多年的主仆相称,她和红莜早已情深如姐妹。再后来,无名带回小念…… 百年往事,回想起来心头依然酸楚。待她从这里迷幻的影像里清醒,七夫人已勉强入睡。她吹灭床头蜡烛,静守暗夜里的孤灵。不过两三个时辰,便有几个妖艳女子上门来请,口令当然是:“奉十夫人之意,请七夫人小聚。” 神情困倦的七夫人也不推迟,简单梳理之后随她们离去。万魂香立门前遥望,直到她们身影消失。 242 为何而存 浓妆艳抹的断天依一身金艳,斜躺金玉高椅之上,俯视一身素洁的七夫人,冷笑道:“想不到无名肯放你回来。” “为何不肯?”七夫人仰头,凛然目视。 “我让狐王要回你,不过是想借此见见无名。”断天依倒是直爽。 “姑娘怕是打错算盘。” “错与不错,几日后自见分晓。” “你想怎样?”七夫人警惕望向她。 “哈哈!夫人不必紧张。我们有缘同伺一夫,也算姐妹一场。”断天依笑道。 “我不配做你姐妹,只望今后河水不犯井水。” “这里虽是姐姐的地盘,我来得晚。不过很多地方都经过改良,我应尽地主之宜,带姐姐参观参观。”断天依笑着挥手,带她而来的几位狐妖立刻上前,围在七夫人左右,那架势自然是不从也得从。 也罢,七夫人心里暗想,既是如此不客气,她倒要看看这葫芦里卖什么药? 那场地狱似的参观,不仅是七夫人,连跟随着她们一起的落烟元神都看得后怕。先从碧绿芳草上建起的楼阁庭院开始,那些景色倒是十分赏心悦目。后入狐狸洞穴,她才知原来那些洞穴并未被填实,而是筑成一道道地牢。从狐王的白圣洞开始,环环相连,洞洞相通。上千洞穴里面生灵满营,比神族的牢狱更胜一层。 满营不可怕,可怕的是上千酷刑,生不如死!凄厉喊叫,声声震撼心灵,撕破冷静和恐惧的平衡。 “他们何罪之有?”七夫人终于忍不住厉声质问。 “呵呵,何为罪?不从我者,皆有罪!”断天依悠然作答。 “这里可是狐王的地盘!” “哦,是么?你可还认识她?”断天依随手指向其中一牢狱。 她顺眼望去,只见一女子被捆绑在巨木架之上,手腿皆被齐齐切割断裂,血液未干。那女子此时正惊恐地回望她们!嗓音怕是早已哭喊不出,只剩惊魂! “九夫人!”她惊惧叫道。 那女子似乎也认出七夫人,突然变得极度狂躁,痛苦挣扎却发出半句声音,最后只能做出一口型:杀我! 求死而不愿往生! “哈哈,若不是看在那怜儿的份上,如今也是一堆白骨。”断天依却不以为然,不知看过多少这样血腥,才能麻木到毫无知觉? “你到底是谁?!为何可以如此残忍?!她虽为妖,却是弱势。”她几近疯狂嘶吼着,“狐王怎会让你如此胡作非为?!” 虽曾经相互憎恨嫉妒,却只为博得一宠,并未想过手足相残。如今同沦为阶下囚,连她们最信任心爱的狐王也不能履行保护誓言,这让她如何再保持沉默? “难道你还不知,这里是谁主天下?” 断天依媚笑着,指尖拂过她下颚,瞟过一眼她惊恐的双眸,狂妄前行。妖婢们紧跟上前,看她久久不愿挪步,她们干脆架着她身体离去。步出洞 穴,她们路过那片磷火之地。夜间连天的磷火闪烁,白日看是一片白骨深深,静得收魂。 断天依忽然停步在不远处,望着莲花池旁的小居,似心有余悸,随后吩咐道:“你们带她回去,好生伺候着。” 踏入万魂香的莲花池小居,七夫人双脚顿软。身后小妖立刻上前搀扶,让她入座喘息,并送上茶水压惊。这几个时辰忍到极点,她不能忘记怜儿母亲惊恐的双眼,突兀的眼珠侵血泛红,早已瘦骨嶙峋却依然要忍受残酷割体之痛。怜儿怕是不知,不然…… 而落烟元神的她,无法忘记无数残体中,那两个浑身血迹依然呻 吟的身影,是二环!她们未死却生不如死!五环对轻羽有恩,她对她们自然有着一份特别的情感。必须让无名知道她们还活着!她望向七夫人。 喝过几口妖婢端上的茶水,此时七夫人已经平静许多,虽不再言语,却会心地望过她站立之地。七夫人怕也注意到二环。这些年无名在乎的事物,哪一样她不留心? 接下来几日出奇平静。除万魂香过来几次,做些简短询问之外,再无其他动静。虽同住一楼,万魂香话也不多,大多时日就是静观荷花池。断天依的妖婢也只安静守在莲花池外,不敢私自越境半步。 “你爹爹呢?他领我回来,为何不来见我?”最终还是七夫人无法忍受这奇妙的安静,打破一贯沉默,趁那日万魂香来时追问。 “难道你未发现,走出这荷花池小居,谁也无法保你!”万魂香答非所问。 其实七夫人早就发现,这荷花池小居周边布满神的结界。神族之中除公子莲,还会有谁在乎万魂香的死活? “九夫人……” “那是怜儿该管的事,可不是我要超的心。”万魂香打断她的话。 “怜儿可知?” “知道又如何?她修神千年,如今仍未能上九重天。想补修神力救母,我看是难!说白了也不过一妖族,如何能和那妖魔产物断天依争?” “她到底想要什么?” 七夫人一直不解。财富地位权势尊贵,琥珀山脉给足断天依,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天下最强者的臣服!”万魂香冷笑应答,“一个沉睡在九重天,一个深埋在地之域。” “呵呵,她这是做梦!”七夫人狠狠道。 九天情,地之恋,皆属一个人所承----轻羽。七夫人淡然望向落烟元神所在角落,几分伤情几分无奈。七夫人怎会感应不到,即便承着这天地之爱的轻羽,亦不能快乐相生。羽山顶,万花零,轻羽独守的是过去!亏欠的是未来! “这几日我要离开琥珀山脉,你好自为之。”万魂香看似无心多管断天依的事,警告一声便跃下楼阁,匆匆朝夕阳下落方向奔去。 无名怎可能放弃?无名想要的,公子莲怎会袖手旁观?然公子莲想的,万魂香又怎可放下?……断天依,这天地还轮不到你做主!空无的她,听得到七夫人的心声,深藏那份对无名的信赖。不单单是七夫人,远远近近,磷火般游荡着的无数生灵此时对无名的期待,远远超过她想象。 无名,何时你才能带我离开这个梦境? 仰望虚幻如真的长空,她吐出早已无望的祈盼。 不知自己为何而存?天地恒梦里,等待千年后那个世界神君恒天的回归?还是等待师父无彦的重聚?或是期待着再见到----无名? 不料万魂香离去那夜,几个妖婢立刻冲入莲花楼阁,粗绳捆绑,厚布封住口唇,蒙上双眼,匆匆带七夫人离去。她吓得慌乱,却半点阻止不了,只能紧跟她们脚步。七夫人倒是十分冷静,期间不吱声不挣扎,一副等待水落石出的悠然。 最后她们来至一片冰湖之上,遥见湖心独立一栋冰凌打造的楼阁。楼宇从顶端至棱角,镶满金片。上万红色灯笼漂浮上空,金光红影倒立湖底,甚是金碧辉煌!而如风轻移的红光,带倒影随行,又平添几道幽灵暗色! 她不曾记得琥珀山脉里有这道奇景,看似后来所建,定是为取悦断天依,却不知出自魔首还是狐王?此时七夫人无法视物,脸上神情也略微诧异,怕是感应得到她心里的感叹。 妖婢带七夫人跨过冰面,直奔冰凌楼宇。不见从正门入,而是绕到后殿直上至最高层。 “老实呆着!十夫人只想让你看出戏。” 七夫人耳边忽然传来一妖婢低语,接着蒙眼厚布被解开,眼前只见一厚重垂帘,几乎贴鼻。她欲回头,耳边再次传来妖婢怒语:“老实别动!” 垂帘外忽然传来动静,似脚步匆匆。不一会传来断天依怒吼: “我要的是妖魔谷里的那个孩子,你为何没带回来?” “夫人息怒!” 垂帘微微掀开,总算看清那身着红艳睡裙的断天依,一脸媚态斜靠粉床之上,微微嗔怒!狐王双膝跪坐床前,陪笑着。 “一点小事都办不到!要你这老东西有何用?” 一声脆响,断天依毫不留情赏狐王一巴掌,接着一脚踹开狐王。看得七夫人面色黯然,诧然之际更多是心痛。岁月可浇熄激情,却毁不去那份亲情。曾经的熟识,即便此刻变得陌生,一路走过的风雨却不会被遗忘。 “夫人息怒!那日找遍妖魔谷,根本不见有孩童。” 狐王悻悻爬回她脚边,满脸惊慌恐惧,却不得不保持笑容。那副寒酸和心酸,看得七夫人双目闪泪。 “哈哈,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原来那女人在你心底,还是举足轻重。”断天依再次一脚踢开狐王,吼道。 “怎会?如今我心里只有夫人一个。”狐王捂着小腹,低声下气应着。那几脚力度看似不弱。 “哦,是吗?” 断天依冷笑着冲过去,抓起他衣襟,一副几欲吞食的恶狠模样。忽然扯开他上衣,指尖划过心脏之处,戳入三分,嘴角冷笑着,“我倒真想挖出来看看,是谁在里面?” 狐王一阵哆嗦,吓得不敢直视,低头颤声道:“那,那日出现神族长老带走那个孩童。我们也是毫无他法!” 243 恶魇之毒 “哈哈,若不是她以死相逼,你跟着心软,神族那老头又怎会有机可乘?!” 神族长老该是文爷爷。 和七夫人一起观望的她,忽然想到千年后文爷爷曾提到,当时为躲避神族,他一直偷留无名身边。凭借文爷爷对小念的关心,绝对不会感应不到小念遇险。想必无名早已猜到小念的下落,当时并未追问。 “神族无处不在。他们不出现只是不想破坏世间自带的平衡。” 狐王欲再争辩几句,断天依眼光横扫而过。扑所迷离,勾魂摄魄。狐王立刻闭嘴,目光涣散,只会望着她痴笑。 “哈哈哈哈----” 断天依淫 笑着,撩开长裙,半遮不掩露出那双修长细腿,肌肤柔嫩光滑如油。狐王猛地抓起那细脚,如饥似渴地添玩。对她**的痴恋几近疯狂,完全失控。 “你说,我这副身子,要是展现在无名面前,会怎样?” 面颊微红的她转望七夫人藏身之处,食指放入红艳唇齿间,柔媚笑着。 依人绝色,纵欲断天! 情浪激涌,狐王早已忘却一切,只急切地想要那具**的满足。七夫人别过脸,早已泪流成河。 可假装不知今夜你身边躺的是谁,却无法直视你与她缠绵至天明! 耳边似乎听到七夫人用心在清唱那首别离曲: “繁华生,京逝沧桑,相忘于尘莫哀伤;百年欢,歌台空唱,寒院梅影一点香;回眸间,情赋薄郎,独坐楼阁舞休场;妆未卸,无字琴长,风流今夜忘旧裳……” 台上台下,曾经的他们相视无言,舞过几世情殇…… 厚重垂帘突然整幅跌落,七夫人藏身之处显露无遗。狐王转头凝望她那一刻,充满红丝的双眼掩饰不住惊讶,依然痴狂之态凝固半空,道不出只言半语! 七夫人冷静回望,心底重复念着最后那句:妆未卸,无字琴长,风流今夜忘旧裳…… “哈哈,夫妻本是同林鸟,你们各自飞散上百年。今夜我就做个情,赐她于你!”断天依朗朗笑语,却不带半点儿戏。 妖婢心领地抓起七夫人,扔到狐王怀里。他立刻回身接住她,她却无法不挣扎。他的如饥似渴,挑不开她半点情悸,哪怕衣衫滑落,春色满园!哪怕她心明,此时的他痴魂无控,只剩兽性的本能! “哈哈,我们还是不做打扰的好。”断天依挥袖离去,几个妖婢紧随其后,顺带掩上楼门。 他的热吻滑至她耳边,忽闻一声低语:“叹缘殇,初心不忘,桃黛梅落迎春放!” 在那阵突如其来的劲风吹灭明亮烛台之际,她猛然看见,他一把利刃直插手掌心,定于楼阁地板之上,泛红双眼似找回几分理智,望着她低沉道:“你快走!” 此时她才蓦然醒悟,妖媚之术魔控之深,已超过她想象!在她哀怨之际,何曾想过他亦承受着无尽地折磨?初心不忘,却不由得他不忘!她在黑暗里哭泣,摸索着他的方向! “别靠近我。无名之城魔四的折磨,不是你能承受!”他声线变得嘶哑而痛苦! 无情之欲如火如荼,越想控越难超越! 空灵的她立刻冲到七夫人身边,心里不停呼唤:夫人必须想办法离开!此时的狐王惹不得! 怎会忘记那年那日,无名抱着满身伤痕,遭受魔四摧残的上宇桓走出妖魔之域的情景? “魔四梦魇深入骨髓,夜夜缠身,受摧残者最后会魂魄崩溃而亡。此恶魇之毒,唯魔五可解!不然她只剩一年可活。”她记得无名这句话,更记得上宇桓那疯癫痴样。不知何时何地,断天依居然修得魔四毒技,并妖控他意,串修他体!想到这,她不禁惧怕。 七夫人感应到她心声,小心移步欲远离狐王。那困兽之斗的喘息声,让她们心颤!眼前的怕已不再是狐王,而是无名之城里魔四的化身?!然这小楼早已封锁,她能往何处逃? 兽喘之声渐渐逼近,她心几欲跳出胸膛。似听得到狐王自身的挣扎,更感知那无法操控的**在急速膨胀!打不开门锁,破不碎窗棂……扯落漫天帐帘,扯碎一地残裙……最终他还是无法战胜魔道之恶,如猛兽般扑到那具娇躯之上…… 如若注定逃不过厄运,只能踏过那片刺足碎片,找到最初的情源。七夫人最后回望她一眼,淡然:夫妻夜不容偷视,可否在外等我?! 飘离楼阁,眼前万盏灯火依旧闪亮,冰凌楼阁依然灿烂如初。她冲向飘空的灯笼,拼命踢打!不过空无,看着自己可穿透万物的灵体,她仰天苦笑!今夜后,他们怕再也回不到从前!若不找到魔五,七夫人只有一年可活。即便找到魔五,他又怎会舍弃上宇桓? 师父,无名,恒天!为何要困我于此?为何要我看尽苍生的凄凉?! 最后她双膝跪在冰湖之上,泪不成滴。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狐王身影破冰凌楼阁而出,冲入云霄!破碎冰粒如雨而下,她深感得到那漫天的愤怒与悲伤。半步不迟,她冲回楼阁,远望着气息微弱的七夫人,居然找不回靠近她的勇气。 感应到她的气息,七夫人试图起身,却无法战胜身心的疲惫,最终还是无法站立,只能望着她,脸上透着痛苦而幸福的微笑,淡然道:“你,过来。” 她飘至那具妖身身侧,一时无语! “早有听闻,无名之城五大魔头中的老四,恶魇之毒能困扰的魂魄残忆,夜夜受欲所煎熬,噩梦不断!痴梦疯癫一载之后身亡!” “魔五可解!看在无名份上,魔五应会相助!”她立刻应着。 “我与狐王生生世世缘来缘灭,早已不想纠结!所困扰的不过一残魂而已!”七夫人突然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手不知何时,已紧握狐王遗落的利刃,迅猛刺入自己胸膛。 “来世轮回定要相忘!即便相忘,今世也不能背叛他而从魔五!”用最后余力,七夫人横刀而下,切心两半。 她分明是观望者,却深感心头剧痛。看着妖魂飘离,她欲追随过去,蓦然发现脚步无法动弹。低头细看,手握利刃刺入心脏的不正是自己?五感六念,从心尖剧痛中复苏。血脉冲头,她顿感一阵眩晕,之后再无知觉。 寒雪腊梅,楼亭遗香!似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更有浓郁的妖惑迷离……耳边一直传来低低吟唱: ……叹缘殇,初心不忘,桃黛梅落迎春放…… “初心不忘!”她细细叨念着睁开双眼。 “你,醒了。” 耳边传来一男声,沉稳干练。 “无名!” 她轻唤着侧过头,望着那张熟悉的俊容,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扑入他怀中的冲动。 “别动!心口不容再次破裂。”无名及时稳住她欲跳离床榻的身体。 感受着那双手有力而温暖地手稳在她肩头,百年来无法触摸万物的痛楚此时得以解脱。她颤抖着举起自己的手掌,犹豫半响后,才轻轻覆盖在无名掌背之上。望着他,她心底轻唤着: 无名,我回来了!我是七夫人,却又不完全是她。 许是这突然举动有些惊吓到无名,他立刻抽回双手,盯着她道:“我已通传魔五,你在坚持几日。” “狐王呢?” 七夫人妖魂已去,承千年妖身的她还可感应得到一份牵挂,只想知道他可安好。那日狐王宁可利刃插手掌于地,也不愿伤害七夫人,可最终还是无法控制局面。他若清醒,怕是比死还难受! “哈哈!果真情意深重。”背后忽然传来断天依温柔笑语,“你放心!魔四活过千年不也好好的,只要给足他女人!” 无名脸上滑过一丝嘲讽笑意,根本不屑回头瞧断天依一眼。 “我的王,如此难得光临寒舍。歌舞早已等候多时,不如……”断天依望着无名背影,含笑轻言。 “你想怎样?”无名冷冷吐出一句。 “其实吧,我也不想伤害七夫人。不过离开无名之城已有上百年,很是想念当年妖魔域的生活,特别想和王,还有魔五聚聚。”断天依踱步到床边,望着无名侧脸,继续柔声道,“不过那魔五躲躲藏藏,总不肯给我面子。思前想后,我只能辛苦七夫人,狐王才肯同意请王入住这琥珀山脉。主仆几千年,王既然肯留下,魔五也不会再推迟赴宴吧?” “你找魔五有何目的?”她冷声问。这期间谁都清楚,不是狐王不请,而是无名不留! “给你治病啊!哈哈哈!”断天依狂笑几声后,神情突然冷道,“我就不信他们能看着你这样死去!” “凡生来去不过顺应天意!即便修炼成妖千年,也有消亡之日。有何大惊小怪?”她嘲笑一声,“无名,无需为我做违心之事!” “哈哈!说得好。不愧为七夫人,难怪连我们的王都不忍心!”断天依笑得魅惑,同时玉指滑过无名胸膛,撩起满园春香,温柔道,“无名,你不是要逆这天?!此乃我愿!你若从了我,今后天地将由我们统领。” 她看得心头发痒。与羽姬相比,她这妖媚之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余光飘过无名,见他眸子里闪过几丝异样,含笑道: “这天地,本就该臣服于妖魔脚下!你出生于我妖魔之域,定当义不容辞!不知歌舞何时开始?” 244 无字琴长 “随我来便是。夫人身体抱恙,此次不宜出席。万魂香自会留下,潜心照顾夫人,王不必担心。”说着,她拉起无名缓步离去。 此时她才留意到万魂香一直沉默站立一旁。许是无名高大身影挡住万魂香的身姿,之前她只闻到薄荷清香,却不曾留意那个娇小身影。待确认他们远去之后,万魂香才移步到床前,略带几分怨气道: “为何如此不小心?你是要死在这里才甘心?” “刀俎上的鱼肉,我能如何?” 回想起当日,她可有选择的余地?若有选择,其他几位夫人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唉!其实爹爹一直不愿让你看到现在这惨景!断天依一直想留无名,无奈他软硬不吃。若不是那日偶然听到三环说起小念和七夫人,她也不会想到用困你们之计,引诱无名。” “无名岂是如此容易受困?” “就因不易,手段才不得不毒辣。你,感觉如何?”万魂香眼光透着一股怜惜,这魔四恶名怕也有所闻。 “伤的是魂魄执念!断天依如此逆道,苍生不容。” 她禁不住紧抓丝被,抑制心中那份愤恨!岂会忘记七夫人当时的无助和自己的无奈?可恨这苍天无眼。尽管她心里清楚,七夫人带着梦魇离去,轮回之际可遗忘前世重获新生!魔四如何狠毒,若放弃根本恶念之源,又能奈她何?于七夫人而言许是种解脱。但这手段太过残忍!离去的留下的都是伤害。 万魂香眉宇微皱,起身沏壶热茶,似乎给自己平息心气的时间。事到如今,无论心里如何不平,她能做的也只剩安慰和怜惜,冷静观望是最好的处事手法。 端过一杯热茶放置床头木桌,她才缓言:“夫人该听过轻羽这个凡人。” “无名的挚爱。” “不错!听说之前无名不愿动断天依,只因她是轻羽的朋友。不过今日无名既肯留下,夫人只需静心养伤,万事不必过心。” 万魂香扶起她,递过那杯热茶。几口下肚,她顿觉心神稳定些许。 “这茶是无名亲带而来,安气补神。” 茶香未散,她已感觉昏沉,耳边似听到无名的声音:睡吧---- 睡吧,醒来一切都会回归原位。而她心里的原位,无名可知? 不料那杯茶水,让她一睡便是数月。无梦无念,平静无澜。身心的疼痛似沉浸在那份平静中,慢慢淡去。待她再次醒来,那副残躯已可活动自如,完整如初。这便是无名的能力!他要护的,定会护到原位。 “你醒了。”依然守护身侧的万魂香轻唤一声。 “今夕何夕?”她轻声问。 “琥珀山脉冻结人间春季,这里一年四季如神界般温暖。算算时日,外界应该已入秋。”万魂香淡淡应答。 “秋去冬来,又是一载。”她叹息。 惜得不是这催老的季节,而是那无法清醒的恒梦!梦里交心淡如君子,看似无关风月情事。只怕醒来早已成痴,梦外清风可断情丝? “夫人可要梳洗?”看她神痴,万魂香提点道。 她轻轻点头,在万魂香相扶下步下床榻。踏入外屋,只见漂浮花瓣的热水澡盆早已准备妥当。 “无名说今日你会苏醒,令我早早打理。”见她目露惊讶,万魂香立刻解释。 原来她何时苏醒,他早有预料。 热浴酥骨,花香沁心。她知这水里有无名的药香。体肤之伤易合,心头之意难启。水雾迷离绕心愁绪,她终于明白,七夫人留恋而不得的心痛! 整个身体沉入热水底,沉默片刻待心定几分后,她才浮出水面,缓缓问道:“如今形势如何?” “听说无名已臣服断天依。妖魔两界再无争端!除了人族和神族,其他鬼怪兽三界也渐渐向妖魔族靠拢。”万魂香毫无隐瞒,直言不讳。 “臣服”二字听得她心寒。无法忘记狐王那副受控而献媚的丑态,若是换成无名?想想心都要碎,若是亲眼目视,她怕会自毁五官,断却所有感知! “无名他,如何?”沉思半响,她还是鼓起勇气细声问。 “无名常来查看你的情况,看上去无伤无痛!至少活着。” “神族如何?” “已过百年有余,据说他们的神君仍未能苏醒。如今是群龙无首,神长老们愁眉不展忙着救君,根本无心管理这天下苍生。” “断天依和无名?……”她脱口而出,却哑在半空。他们之间,她想知道何事?而他们之间又与她何干? “呵呵,你也太高估我的地位。他们之间还容不到我参与。这数月来我受命这里守你苏醒,半步未离荷花池。诸事也是道听途说。”万魂香无奈应答,“不过,这琥珀山脉新添无数规矩,断天依也收敛不少。看来这城池的王不容易收服。他们之间谁主谁仆,委实不好猜测。” 一场拉锯战兼心理战!狐王输得痛苦,无名又能赢几分?连当年的神君长玄都迷失在羽姬裙下,无名又如何抵制断天依的魅力? 浴水渐冷,她起身更衣。那套素颜白裙让她禁不住想起师父无彦。千年后爱上恒天,爱得苦心!若未来这天地是无名的,师父可是要我再次爱上他? 冥冥之中缘来缘断,是否早有安排? 那夜她独坐荷花池岸,轻轻拨弄古琴,神情入痴。远处磷火早被清除,如今除了满天繁星再无其他。近处荷花朵朵独绽,白里透粉夜色中更为柔美。晚风拂,琴音动,万物臣服!还是那首离别之音,她重复着七夫人最后那句: 妆未卸,无字琴长,风流今夜忘旧裳; 叹缘殇,初心不忘,桃黛梅落迎春放! …… 琴声突然中断,她对着远处轻叹:“既然来了,为何不肯见我一面?” 夜静风长,即便音轻,也听得清楚刺耳。远处丛林树影晃动,沙沙几声飞出几只夜鸟。 “站住!”她低吼一声,立刻跃入长空,追随黑影而去。 黑影跑得不快不慢,似有不舍又不愿回眸。毕竟刚复苏,气血双虚,追不过几条小路,她已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扶着一侧古木稳住发抖的身躯。 “你?!”黑影停在不远处,低声问。 “我,我只想告诉你,她……我,不恨你。”她回眸望着黑影。 月光下那身黑袍随影高立,剑眉下双眼如夜鹰般闪烁。妖气浓郁,面色沉冷,正是狐王。 “我不会原谅自己!”他低下头,忽然显得无比苍老和凄凉。 她禁不住靠近他,只想在这无比冷酷的世界里留份温暖,哪怕只能短暂停留。 “别过来!哈哈,咎由自取,我不值得你怜惜!”狐王突然厉声狂喊,转身跃入暗夜。 遥望急速远去的身影,空袖飘摇,身体略微摇晃,她忽然意识到异样。 “狐王,你爹爹到底……”她冲回荷花池小阁,拉着万魂香急切问。 “你见过他?”正在潜心专研茶道的万魂香惊讶回望。 “一个影……” “呵呵,他怎有脸再见你?!即便他自断双臂,自残其身!”万魂香语调平缓,但弄茶叶的手依然微抖几下。说的毕竟是至亲,哪怕之间有过无数隔阂。 七夫人若知如此,不知是喜是悲? “残而不死,自作孽!呵呵!”万魂香冷笑几声,忽然一手掀翻桌台,怒道,“为何我总学不会魔道茶艺?为何公子莲如此眷恋他的茶水?!” 突然的巨怒吓得她后退几步,望着万魂香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之前的七夫人不明,一路看过来的她----这个受困恒梦的元神----怎会不知,公子莲留恋的岂止一道茶艺? “哈哈哈!无名不肯娶怜儿,我看他对你倒是不错?”万魂香猛然望向她,笑道,“如今只有无名可护你周全!狐王早无势力,不过一伤残废物罢了!你若嫁无名,倒也不错!至少该死的心会就此死去。” “若有心,情不逝,又岂会在乎是否嫁娶?再说这天地,谁可取代无名心中的她?” 她忽然觉得可笑。嫁娶不过形势,断然不可阻止公子莲,亦断不掉无名对轻羽的思念。 “神族之君怎会放过轻羽?神妖永不相恋已是天咒!你觉得无名舍得让轻羽死去?既不愿,便永世天地相隔!” “那又如何?”纵然能理解万魂香的心情,也不能委屈心中的无名! “呵呵,不如何!”万魂香留下一声长笑,跃出小楼。 耳际不断回响万魂香那句“神妖永不相恋已是天咒!”,心里阵阵悲凉,她重新步回莲花池,细指拨过古琴弦,和音低唱: “是谁清唱那曲离伤,舞过千年泪墙? 是谁台下几世遥望,声声不忘? 是谁聆听三更箜篌,苏醒在异乡? 又是谁守过几世念想,换来世灵魂安详? …… 茶香在夕阳,空灵附弦伤。 谁在谁的梦里流浪, 又是谁路过谁的楼台, 诵一曲: 初心不忘,无字情长!” 琴音渐淡,最后一指收音,她抬头静望池中粉荷,已是清泪两行。 245 生死歌宴 “好曲好词!果真不愧为妖界舞姬之魁!” 随着几声清脆掌声孤单响起,她淡然一笑,应道:“论魅力姿色,我岂能和十夫人相比。不过闲极无聊,自娱自乐罢了。” 来者正是断天依,琥珀山脉里的真正主人。从她回至此地,从未看过断天依跨入莲花池。今夜倒是有些玄机,往日神息浓郁的结界似淡化在妖气里,断天依稳妥站在她眼前,脸上不见以往的戒意。 “呵呵,不必惊讶。这琥珀山脉已是我和无名的地盘,妖魔领域岂容神息?无名不容,我自然也不会应允。那公子莲早已撤离。”断天依带着甜笑,补充道,“当然,无名想救的,我自然也不会伤害。” “这话,不觉得有些晚?”她右掌重重落下,几弦几音同时闷发,带着几分怒意。 “姐姐不必生气,我这不是专门道歉来了。明日特设歌宴,请姐姐赏脸。”断天依低头轻语,诚意十足。 她正想开口推却,断天依立刻接着道:“姐姐不忙回绝,此歌宴是无名提点要为姐姐康福而办。我不过是个传话者,姐姐想清楚再答复也不迟。” “真是如此,他为何不亲自来?” “他有要事在身,不过会尽量赶回。话已带到,我便不再打扰。”说完断天依转身离去,留下一串魅惑情香。 望着那婀娜消失之躯,她想:若要加害,何需歌宴?如今莲花池早不设防,一个歌宴,何惧之有? 次日一早,便有妖婢送来一套碧蓝长裙。里层丝滑厚实,外层淡蓝轻纱,低领蕾丝褶边,甚是好看。妖婢们给她简单盘发,系上一蓝色蝴蝶丝带,略带几分稚气。她不介意装扮如何,只想探探断天依到底想卖什么药?该来的躲不过,她既撑下七夫人这具躯体,就不奢望能避开这些纷争。 那场歌宴豪华气派出乎她想象。本以为是场家宴,随着妖婢步入修建在冰凌湖上的金楼阁,她才恍然大悟。万万料想不到,那曾是七夫人身心受伤之地,如今比之前更为高大辉煌,该是重新修建扩建过。楼阁延伸百倍,几乎布满整条冰河。高空依然是闪光带影的红灯笼。楼阁里面更是金银相辉,夺目刺眼。 雕龙刻凤金砖铺成的大厅上,舞台高筑,上面呀呀几个花旦用心弹唱。周边里外百层早已妖兽魔群聚,美酒佳肴应有尽有。如此多妖艳之物穿梭在各异妖魔怪兽中,她的出现并不惹起骚动。直至高台之上的十夫人断天依,华丽起身,朝她笑嚷: “七夫人,难得大驾!” 此声如根定海神针稳落,整个金楼阁顿时安静无语,连台上呀呀清唱的花旦也停下嗓音,静望她们。 她淡定回以一笑,同时清傲地环视一周,应声道:“十夫人好雅兴,不知今夕何日,值得如此欢庆?” 上千坐客各个道貌岸然,面孔陌生,不知所谓人妖魔兽。只有前台上座,她识得魔五和上宇桓的面容,还有狐王。并未见无名,这让她更为心定。此时此刻此地,她所牵挂的不过是那个名字。他不在场,这让她更能为所欲为而不必挂心。 “听说七夫人妖界修炼千年,终得舞姬之魁称号。今日若不献技,委实可惜。”断天依笑言。 此话一出,一妖婢便闪到她身前,递过一把古琴,似早有命在心。只闻断天依继续道,“今日七夫人定要出台献歌一曲。” “呵呵,不知十夫人想听哪一曲?”她冷笑应答。 “曲目随七夫人之意。”见她不接古琴,断天依也不显怒,含笑回坐,接着道,“不过这京华城凡人无数,能否挨过今日,就看七夫人的表现了。” 持弱胁强,是断天依常用手段之一。她可以不在乎恒梦中人物的生死,却容不得那些无辜的杀戮,更不能增添无名的压力。接过古琴,她轻盈跃上早已空无一人的舞台。台下“噼噼叭叭”掌声立刻响起。如此熟悉的戏台和台下一双双激情渴望的双眼,激发她心底深处某种表演的**,似来至七夫人身体的本能。几千年的妖躯,修炼的就是妖界舞姬之魁! 舞台烟雾由淡至浓,烛光点点燃亮,数百红灯笼带着透明蝉丝飘曳上空。几个粉装清亮女子步入舞台正中,细指撩起长裙,无曲自舞。她盘膝而坐,怀抱古琴,轻呼一口薄气,淡定拨琴弹唱: “苍影对月凝思局,冷茶半盏怅寒曲。重影入画刻于曦,无痕可忆醉潮汐。身锁恒梦不容弃,那年那月歌君曲……” 不知为何,眼前忽然出现久远的古月镇和那夜自己偷望神君恒天独自望月的身影。记忆如此遥远,若不是这些梦幻般的烟雾勾起她曾经的现实,此刻她不会想起自己还在一场梦里。 “哈哈!不过一群妖魔乱舞!” 空中突然传来一阵狂笑,金楼阁跟着剧烈晃动,金粉震落。她琴声立刻停歇,大厅惊哗一片。紧接着“轰隆”几声震响,空中无数火球横飞而落。碰物如遇油田,蓝焰急速扩散燃烧。舞台周围顿时陷入火海,哭喊声成片,上千观众无一能逃离!她惊跳而起,眼前猛然闪现一白衣身影。 “公子莲!” 她惊呼出声,却不妨他一掌排山倒海袭胸而来,带着蓝色烈焰,似魔域之焰,更似地狱之火!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狐王冲入他们之间,用巨大的身体隔住她的视线和那些蓝焰。 “其实,我更想听你再唱那曲----离别。” 狐王露出一抹微笑,无手臂的空袖急速袭卷她腰身,瞬间抛出楼阁窗棂。最后那眼,她看到那失去双臂的身躯在蓝焰焚烧下,摇晃着冲向公子莲,却抵不过对方一拂袖之力,倒在地上燃尽最后一滴灰末。弹唱千年“离别”终是牵扯不断,今日却走得如此彻底如此突然! 在神面前,即便修炼千年,他们也不过是只妖。 “叹缘殇,初心不忘,桃黛梅落迎春放!……” 空中似听到七夫人那低吟的传唱,伴着“哗哗”倒塌的金殿和疯狂逃散众生灵的呼叫哭喊声。泪腺早不由她控制,双眼模糊,任凭身躯坠落。 “我也算对得起你,让如此多妖魔陪葬!” 公子莲跟着冲出摇摇欲坠的金楼,狂笑着单手接住她坠落的身躯,右手撩起她下颚,仔细端详那张不带瑕疵的脸,几分嫉妒几分痴!她居然无法动弹,连眼珠都不由自己转动。这便是神的力量,若要玩弄苍生,谁可潜逃? “灵魂早逝,**不过能保七日鲜!整整一百零八天,他还不肯死心护这具躯体!你到底是谁?” 公子莲一字一句如当头一棒。她怎会忘了,这妖界的“借尸还魂”连当年人族始祖一凡都瞒不过,更何况神眼?原来他们早已知道,七夫人已逝,留下的不过是个残躯。 “她,不是七夫人?!”断天依尖锐的叫声忽然传来,带着无比惊诧。 原来她并未逃离,和不少自救成功,冲出倒塌金楼阁的妖魔怪兽一样,在远处空中冷眼旁观。似乎是场自导的戏,只是戏中的突然对白出乎意料之外,她不由自主地冲到他们跟前,似乎想看清楚七夫人的面孔,感知体内之灵。 “七夫人与无名不过相识一场,不值得你们如此大动干戈,陪葬数千!” 她淡然一笑,心底再清楚不过:公子莲嫉妒成恨,断天依要的不过是百分百的臣服。公子莲一直是无名的后盾,断天依纵然不可也无能力完全控制无名,唯有激怒公子莲,怕才可折断无名羽翼。所谓给权却不能超过自己控制范围。 “哈哈,值不值得自有分晓时。” 公子莲阴笑着,挟持她踏冰湖面急驰而去。冰冻三尺的冰河面在公子莲脚下横裂,金楼阁伴着“隆隆”之声沉入深湖。难怪公子莲可以走得如此悠然,无一敢阻拦!她心底又是一阵冰凉,做七夫人也有千年,原来敢舍身救她的,万千身影中只有狐王一个。 无名,你可会跟来? 无法忽视心中那个声音,此时想见的是无名!却又害怕他冒险而来。 公子莲一路南下不作停歇,丝毫不理会她这个凡人需要饮食歇息。以神的速度飞行不过两日,他们来至南神殿附近。随着神的召唤,一道石门在空无人烟之地缓缓出现,一老头矮墩身影得瑟着出现。她努力睁开那双疲惫双眼,看清来者。 老头怪?!她心底一阵惊呼。 “欢迎神者大驾。”老头怪低头作揖,眼光根本不视他们。那态度明显是:他们是不速之客却又不得不接神驾。 公子莲自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直接步入石门。入地数百里,她记得十八地狱的火海和一排排呼之而出的石板,更记得地狱底的天堂宫,那芳绿草和几百年之后误打误撞而成的黑狱使。这些属于她这个空影而不是七夫人的记忆,睹物之时更为清晰!只是心底一直悬乎,为何公子莲会抓她来到地狱之底? 246 九凤红狐 不知何时老头怪早已消失,任随公子莲在地狱里游窜。那一路石板,她饥渴灼热,肌肤无数处烧伤溃烂,硬是忍着不吭一声。直至十八层之下数百里之地,她才喘回一**气,感到一丝凉爽之意。原来这十八层之底是个神殿。光亮顺滑的石柱撑起一片红海焰,没有她熟悉的神花神草,有的只是冰冷的石阶和石台。 公子莲一跃而过数千级台阶,直至百根石柱之间。那里高筑一圆形石台,正喷着一片红焰。上空悬浮一蓝水晶光球,在红焰里微微浮动。光球透明中空,散发着淡淡蓝光,在红火焰之中更显神秘。她忽然想到“地狱神火种”,想起那次无名和公子莲的茶宴间所提之事。 光球中空,地狱神火种该是还在无名之手。 “哈哈哈,想不到公子兄最后还是要回到我这里!” 空中忽然传来一阵笑语,石台红焰燃烧得更为热烈,窜入空中百丈,最后渐而成型,可分清四肢和面目,但依然以红焰方式燃烧着。他就是地狱之火!此时以百丈高度俯视着他们。 “呵呵,你这火焰之力也太过虚弱,连个凡人都可直通十八之下,肌肤骨骼依然完整。”公子莲笑道,同时抱紧她腰身,点地腾空,浮在更高处斜视地狱之火。 “公子兄今日光临,还怕这火焰不升温?” “无名定会为她跟到此地。”公子莲冷笑着猛然推她入空。 地狱之火抓住她那一刻,她以为自己会瞬间焚烧成灰。不料那火焰燃烧的手臂接住她时,却是不冷不热,带着几分温暖。原来,失去神火种,地狱之火不再是可焚毁万物之焰。 “哈哈,好!十八地狱残余之力维系,虽不如从前,却也够一个凡人忍受!”地狱之火望着掌心中的她,笑得怪异。 “活的比死的更有价值。你懂?”公子莲应道。 “这个当然!十八平台可是为凡躯特制。她死罪不受,活罪难逃。哈哈!” 原来几百年之后,那个凡人楚沐晨站的烈火平台是如此难以煎熬。她如块永远也煎不熟的生肉,焦锅里翻滚。白嫩的肌肤开始焦黄,最后发黑。她闻到肉焦的醺味,越来越浓。其实不过一夜之长,却如百年般空寂难熬。空灵几欲脱骨而去,不停在噩梦中挣扎却无法醒来。 耳边忽然传来幽怨的古琴之音,还是那曲“离别”。她似闻到熟悉的脂粉香味,恍惚间看到花花绿绿的戏服,和忙碌出入的人群。 “这金凤钗还你,誓言不变,见它必见你。”艾轩皇身影模糊立在不远处,手持金凤簪款款而语。 当年的金凤钗已不知遗落何处,他们一身凡骨也已消融尘土。如今回顾,自己心里连一个可悼念的名字都空无。这恒梦里所有的事物本不该与她有关!七夫人与她本不该有任何瓜葛! 为何她无法选择自由地离去?是七夫人还是她心有所念? 似有微风拂过,心头重压和身体灼热之痛瞬间散去。她获得薄弱之力微微睁开双眼,只见遍地火海如浪潮般朝远方褪去,银池浮现,水雾弥漫,满池粉荷和浅绿荷叶。几个粉衣长裙女子翩然起舞,透明轻纱丝带时而高飞时而底旋时而散成百花之态。 池中粉荷渐渐绽放,藏于花蕊中的一女子,如婴儿般苏醒,成长,最后跃入高空扭动伸展无骨之躯。那眉眼红唇,她心底跟着呼出一个名字“凤飞天舞”。 天舞眩,蛟龙旋。云端浮云翻动,两只蛟龙若隐若现。而远处一蓝唇银丝的透明女子,正静目观赏,唇瓣微动,合音清唱的居然就是那首“离别”! 那女子可是女神艾辰?八大神祖余光所成,天帝闲暇之作,却是人族始祖一凡不肯放弃的几世追逐? 是幻影?在她生命几近枯竭之时,为何看到女神艾辰? 仙灵之音忽然停止,女神艾辰微微挪动无影之躯,缓缓起身。起舞仙子徒然止步,退至一侧低头静候。粉荷绿叶跟着浮动让道,池水冻结成道,似热切期待女神徒步踩踏。 然女神艾辰并未挪步,只抬起银光手臂,轻唤着:“天舞,你过来。” 凤飞天舞如朵粉莲飘落艾辰跟前,含笑不语。 “此舞配此曲,甚是绝美。据说此珠可增灵性,你戴着便是。” 艾辰右手轻晃,一粒闪亮明珠已印在凤天飞舞胸前。只见凤天飞舞神色大惊,立刻半膝跪下,惊讶道:“神女不可,此珠乃天帝所赠神女的天地神珠。天舞万万不可携带。” “无妨!天帝神珠无数,不缺此粒。”艾辰笑语。 如此一言,凤飞天舞神色渐缓,清亮眼神闪过一抹笑意。 “小莞,你也过来。”艾辰忽然转身,望向远处。 地狱烈焰之上,一直迷糊观望的她心跟着一惊。群舞女子中缓步而出的小菀,不正是七夫人那娇艳之身?难怪幻忆如此真实,原是七夫人的过去。 “你虽未能完全修炼成神,不过天赋极佳,曲艺可造。今后可随天舞修学百年,神造诣指日可待。这曲离别赠送于我,可好?” 小菀自是连连点头,当即跪拜凤飞天舞。能入九重天的神舞殿,是多少舞仙子的梦想。原来七夫人是女神艾辰名下的一舞仙子。虽天生为妖,却从善修神!从天之上界瑶池到神君三殿的神舞宫,百年欢笑和苦修,小七修落得神韵满盈,妖艳绝伦。 幻境突变,风动云涌,沙石和着枯叶迎面扑来。眼前飞逝而过的丛林和不断嘶鸣的马声伴着蹄声,她如亲身坐在飞奔的马匹之上。忽然马声刺耳高昂,四脚踏空,高头大马与她一同纵身高崖,落入一片红色血海。怪石嶙峋,爬满粗壮藤曼,开的确是深红的玫瑰。上万浮尸血色中沉浮,不是人族,而是毛发红得发紫的狐狸一族。 这不得不让她想起----血池!玫瑰花瓣如雨飘洒,空中轻淡传来妖界那千年传唱: 金玉殿冷三尺寒, 颜魂渐逝王未还; 银壶一盏茶水淡, 情思寄物花成残。 遇到花魂,看尽她一生凄凉是在恒梦之外。万万料想不到,如今入梦,却在七夫人的记忆里,看到初生的血池----原是红狐妖的血浓缩而成。望着幻境里的凤莞,哭喊着不停翻看红狐的尸体,口中念念有词,似在呼唤着亲人的名字!她身心相融,跟着莫名刺痛,体内热血翻动,涌出七窍! “小主,我终于……等到……你……” 悬崖石壁间,藤曼繁花中,传来一微弱颤音。似绝望中找到希翼,凤莞朝发音处游去,小心扒开那堆玫瑰荆棘,看到只奄奄一息的小红狐。全身带伤血肉模糊,早已无力动弹,唯有那发抖的眼皮展示着一丝活气。 “红……莜……” 她轻唤着这个名字,伸出抖动的双手,想抱起她。红狐却吃力地轻摇脑袋,目光低视自己身体。忽然传来“吱吱”轻响,一只幼狐探出鼻头,双眼依然紧闭,绒毛湿漉,显然刚刚出生不久。拳头大的脑袋不停挪动,似嗅到她的气味。 “她可是----” “小主的亲妹妹,夫人临终前给她取名----百灵!” “暗夜中获得新生的百灵!” 那一刻泪水夺眶而出,死亡池里看到残留的幼小生命,可感天地。突然传来几声尖锐空鸣,似利器划破长空,带着残血花瓣飞啸而来。凤莞立刻转身欲徒手接利器!虽看不清飞来何物,却铁定心地要以死相护身后的生命。 “修神之妖?!” 紧跟着传来一声带疑之音,无数转轮暗器似得命般猛然停在她眼前,仍“嗤嗤”转动不停,似随时等候攻击。凤莞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遥立一金冠长发美男,单眼上斜,唇厚性感。金缕衣揽身,正手持金剑遥指她方。 凤莞拳头紧握,拼命抑制心底怒火!只让脸上闪过一丝冷意,毫无疑问,对方是敌非友! “哈哈,我不和神作对。此地是我妖王的地盘,你最好立刻消失!” “我,要带她们走!” 百年神界修炼,她不过一舞天仙子。虽得神气庇护,可手骨无力如何迎战?自己死不足惜,却不能不救初生的姊妹和拼死相互的红莜。 “哈哈哈哈,打造血池修炼妖灵血咒,需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只九凤红狐。我等这只最后出生的等了上万年!你觉得我会放她走?” “呵呵,天界有八大神祖和女神艾辰!我自去得了神舞殿,便下得这血池!今日我若死在此地,残杀舞天神女,你可还有几个余生来修炼?”她仰头眺望苍穹,面色淡然。 私自下界已是死罪难逃,纵然神界不护,此刻亦不能认输! “哈哈!不杀也罢!”男子金剑横空,长笑一声转身跃上崖壁。 正欲松口气,不料数百个飞旋利器“嗤嗤”呼啸而来。她本能躲闪,幸得百年修炼,舞步身姿轻盈,周旋在利器间也游刃有余。虽如此,依然有无数利器寻得间隙,擦皮肉而过,却不伤筋!几十个回合下来,裙服早已碎裂,百道伤成痕,血染粉衣疼痛不止。 她猛然领悟“不杀”之意!却要伤到无法反抗为止! 247 甘泉之恩 忽闻一声马啸,之前一并跌入血池的大马此刻已爬上池岸,对着她悲鸣。她猛然俯身,抱起红莜和百灵,凭借常年修炼天舞所得的弹跳灵力,跃上血池崖岸,跨马急驰。利器飞随,以更加猛烈之势攻击不止。 她坚信,意控总有个度,只要逃离血池周围,自然可求生!任凭百刃割体,依然纵马飞驰!一路洒落的不是泪,而是血肉!曾经骄纵天界的绝美之躯,何曾如此狼狈?曾经受宠万千,何曾想过整个家族就剩下她们最后两只九凤红狐和一个狐婢? 绕入丛林密布的深林,她借助树枝树干阻挡不少利器追击。最后来至一深山洞穴时,尾随的利刃已完全消失,而她也只剩半口气。望着怀中沉睡的幼狐和气息尚存的红莜,她微笑着昏倒在岩石边。 那个夜真心冷,流出的血液冻成冰,战马冻成疾。她在“呜呜”低鸣声中苏醒,望着那只爬出红莜怀里的幼狐,抖动着手掌般大小的身躯,迷糊地舔舐她唇边结成冰的血液。幼狐双眼依旧紧闭,添得吃力,似乎是死前最后的挣扎,又似乎是死前最后的呼唤----唤她的苏醒! 咬破舌尖,让带着体温的鲜血流出嘴角。看着幼狐不知其味本能地舔舐,她欣慰一笑,困倦地再次闭上双眼。不曾想过自己会苏醒,只愿这带着几度神息的血液能换得幼狐的回生…… 凤莞生息断裂在那一刻----地狱烈焰之上的她也随之死在那瞬间! 原来凤莞是一只九凤红狐!她记得夜殇曾经提到过,狐王手下有白狐和红狐两大家族。白狐天生妩媚伶俐,无需过多修炼亦得正果,因而深得狐王偏爱。白狐家族日亦昌盛,遂而统领红狐一族。魔妃怜儿就是白狐家族正统后裔。 然夜殇所知也不过是听闻,死前的幻影往往才是最真实的写照。师父的恒梦让她重温过去心酸。如今想来,白狐家族的昌盛怕是基于红狐族灭在妖王手里,而九凤红狐怕才是狐狸家族中最高贵的一族!传说中的妖灵血咒必以纯妖精血锻造成池,辅以百年修炼方可成气!妖王苦等千年,诛灭九凤红狐一族,不会不无理由。 当身体最后一丝痛感弥留之际,她感到空灵的禁锢开始松动,恍惚中似看到自己空无的指尖渐渐脱离七夫人的血肉凡躯。难道恒梦很快要苏醒?还是她又要继续漂浮?如若凤莞即将焚尸在地狱烈焰之上,她这“空无之灵”怕再次得以解脱?惊讶之余,心倍感凄凉!那种空无几百年的感觉,她再也无法忍受。可如若七夫人注定要焚化,她又能如何? “别走!”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语,接着一双手臂有力地抱住她的头,贴在熟悉坚韧的胸膛。 无名!伴着心底不停的呐喊,早已无力哭出声的她,几近奔溃。即便此时看不到那张脸,她已嗅出他的味道。无数个夜的祈盼,绕心沉睡的,不就是这股淡淡的妖香? 唇瓣被指尖撬开,她感到一股清凉药味随即融化在嘴里,身心随之倍感舒适。渐而复苏的生命重新禁锢空灵,落回**的她倍感无力,几次想挪开厚重的眼皮都无法如愿。残留口中药物的清凉,似一碗清泉入喉。饥渴到极点的她禁不住轻舔唇边,无意间触碰到他粗糙的指尖,牵扯心底一股莫名的悸动,身体跟着颤抖,感觉却是甜蜜和眷恋。 “七夫人,我答应过狐王,一定要护你活下去。” 耳边回荡着无名磁般诱人的低低嗓音,同时传来锁骨链条的断裂声,她随之落入温香的怀抱。那一刻重压在心头的万道力瞬间松散,她昏睡在他手臂间,十指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不肯松手。 终于可以安静地睡去!醒来时她定要见到他! …… “无名!” 猛然睁开双眼,她马上意识到自己无意识地呼喊着他的名字醒来,而那张几分深沉的脸正高悬在眼前,凝望着。许是这突然的尖叫吓到对方,无名略微尴尬一笑,抽身退离几步。 “你醒了。”立在不远处观望,他问得淡然。 她笑着点头,同时试着挪动身骨。果然一觉醒来,手脚已可自由活动。无名药效奇异,她受益多次,再心知肚明不过。看她几欲起身,无名立刻上前,双手搭在她双肩之上,阻止胡乱挪动的身体,同时轻声道: “还不是下床的最佳时刻!需多躺几日。” 这突然靠近的距离和关切的话语,让她回望的视线变得模糊,不由自主抬起手臂,想撩开他耳边垂落的细发,只想看得更清楚那副尊容。 “七夫人!”他神色严肃望着她道,“狐王葬在莲花池边。几日后,会有狐妖领你过去祭拜。” 无名冷沉的眼神可杀生,她吓得缩回手臂,侧过脸移开目光,轻声应道:“祭拜之后呢?” “如七夫人不介意,我会找个清静的地方安顿夫人。”说着,他放开她的香肩,起身再次后退几步。 “明白!一切听从安排。”她侧过身,背对着他道,“我有些困倦,请容小憩一会。” “夫人静心歇息,我先告辞。” 接着耳边传来匆匆离去的碎步,她还是忍不住转头,望着即将跨出小屋的背影,轻声问:“此地是?” “地狱的天堂宫!”他并未回头,答完后立刻踏出小屋,随后掩上房门。 天堂宫,那片烈火中的人间净地。原来他们还在地狱里流荡。 那夜她睡得并不安稳,眼前总浮现一片血海,飘着上万九凤红狐的尸体。怀里似一直有只幼狐,不停地悲鸣!身体骤冷骤热,冷是死亡的召唤,热是地狱的煎熬。口渴得厉害却无法清醒讨口水喝,仿佛是只离开水的鱼,在岸边弹跳着等待体内最后一滴水的枯竭而亡…… “醒醒。” 直至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似得命令般,她才拾得一些气力缓慢苏醒过来。 “无名,水……”望着他,她吃力吐出几个字。 他似乎早已料到那夜的噩梦,俯身扶起她,同时侧身坐到床榻,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而后递过半杯温水到她唇边。此时此刻,温暖入心的何止那半杯带着甘甜药草味的救命水? 喉咙似火,她喝得却极其缓慢,是体虚气竭?还是不舍身后暖意?不停发抖的身心,他可感知? “千年修炼,难免经历些惊惧之事,过往无忧,能忘则忘。” 话语如暖风轻吐,拂过耳际那缕细发,痒绕心间。她轻闭双眼,靠着他肩头不语,心知那半杯甘露,将很快带她入梦。不记得他何时离去,只记得那句“睡吧……”,一如从前魔力不减,震撼心宇永生不忘! 要经过多少次生死,才可感知那份相识相知的可贵? 站在一片绿草地间,她遥望远处树木高耸的丛林。晨光薄雾丝般渲染翠绿空寂,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平添喜气。原来天堂宫的清晨也这般亮丽动人。 “呵呵!公子莲果然没有抓错人。”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话语,她无需转望也知来者是地狱之火。声音雄厚低沉,正如烈焰滚滚而过,带着浓烟。果然片刻间,一片火红身影便立在她身前,侧着略微成型的面目,望着她。 见她不语,地狱之火继续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无名和公子莲之间的契约?” 她回视他一眼,冷然道:“何需追问?我既能存活,无名无伤,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哈哈哈!你真是太小看公子莲!”地狱之火“哗”地一声跃入高空,几个翻滚,似得意之极,同时吐出几个火球,继续道,“和神斗,怎会无伤?!” 此话如刀刺心,她浑身肌肉跟着一阵紧缩,努力平静一笑,淡然道:“这又与你何干?” “当然与我无干!我只要拿回地狱神火种。无论是无名还是公子莲,离我越远越好!”说着地狱之火“唰”地回到她身前,突然怒道,“可那公子莲不知好歹!自以为是神祖之后,非要来我这地狱打造什么天堂宫!你看看这里,和我的烈焰之域,哪里能相溶?” 她心里惊叹一声!原来这鬼斧神工是公子莲的杰作! “奶奶的!占用我地盘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困无名这里,陪他日日饮酒作乐!” “呵呵,地狱如此之大,你不缺这点地盘。”表面笑语,心里却阵阵紧张,不知无名如何受制于公子莲?又受多重的伤? “你懂个屁!神族如今是无首,公子莲才得以如此嚣张。按神法罚规,公子莲囚禁万年都不足为过!我再要落个收留神魔,供他们作乐之罪,怕得自己烧死自己才得以解脱!” “我不过一凡界妖族,神界之事不由我控!今日地狱之神和我语论这些闲事,不知目的为何?”她确实捉摸不透,心想早点打发他离去,自己好去询问无名。 那点心思哪里瞒得过地狱之火,只听他笑道:“想见无名?不如随我来,看得更为真切!” 说着巨手横空扫过,抓起她娇小身影朝丛里狂奔。速度极其快,却如空行之物,不带半点尘土。 248 地狱天堂 记得落入恒梦前,她追楚沐晨至地狱。老头怪确实带她来至天堂宫,偶遇黑狱使!那段讨孟婆汤苦中带甜的记忆仿若还在昨日。当时客随主愿,只知天堂宫风景宜人,却未能深游。万万料想不到,落入师父恒梦重温千年旧事,发得机会深入这地狱里的天堂。 地狱之火抓着她步步深入丛林。凡间常见的绿渐渐褪去,眼前出现一片红紫交接的枫叶林。片片相连,由浅入深,闪着奇异彩光。地面落叶厚有三尺,色泽依旧,毫无枯叶之感。林间各种白玉雕塑,七界生肖妖魔鬼怪神,样样皆有,不是极美便极其丑陋恐怖,似走两个极端。再诡异之物她都见过,这些装饰雕塑在她眼里也不过尔尔,心里只盼着早些见到无名。 穿过枫叶林,眼前哗然出现一高大神殿。百根雕花刻龙凤的高大石柱成排,撑起白色殿宇。石门大敞,银光闪耀的长廊直通无底。长廊两侧依然是枫叶飘零之景,似雕刻于墙壁间,又似可步入的活生丛林。原来这里才算是真正的天堂宫。 她斜目望向一直紧抓腰间的地狱之火,不知何时地狱之火已缩小百倍,如常人身姿大小立在她一侧,却更加红火透亮。地狱之火亦不多言,带着她悄然飞入殿宇,居然是旋转而下。银通道红枫叶一直在眼前飞转,当她感到视觉极度疲劳,正欲闭目缓解之际,耳边忽然传来无名那熟悉声音: “噬魂意,通心魔。魂鬼怒,断苍生!不过十式一招,以公子莲神的造诣,学这魔剑又有何难?” 闻其声不见其影,她心急如焚!地狱之火当然深知她心,冷眼望她片刻,“嗖!”地一声穿入通道右侧的枫叶林。原来这两侧看似画壁其实却是不知底的空间。绕过无数枝叶,她终于望见丛林间那片银亮空地,一白一黑两身影正打抖得厉害!卷起周边残叶树枝,脚下枝叶已累有百尺高。看来这里对战,已不是一时之兴。 无名手持一根如剑大小的树枝,步步相让,而公子莲手中却是明晃晃的利剑,剑剑欲伤。 “你一日不肯出噬魂,我一日无法见真解!”公子莲声带怒意。 无名只笑而不答,继续退让。手中虽为树枝,却也挥洒自如。公子莲利剑触碰不到半分。剑上无名侧下,攻左他自躲其右。几个回合下来,公子莲面色铁青,心中愤恨似到极点。突然空中红绫百丈,带着厉风疯狂向无名袭去。柔时如丝,硬时如鞭,或白条齐上,或千爪同勾,或左缠右袭……看似千变无招,却招招致命。无数百年粗壮的枫树或被连根拔起,或拦腰折断。不仅天堂宫,整个地狱都跟着摇晃。 她猛然想起轻羽东海修神时,公子莲也是用红绫丝缎几欲摧毁整个神海宫。这才是神的绝技!无名脸色微怒,显然他亦料想不到公子莲会动用神技。手中树枝顿时泛起淡蓝魔光,伴着巨大的“唰唰!”声,无名手中树枝居然斩断无情袭来的红菱。不料红菱似无根之物,斩不断源头,且越斩越多。 “嗷嗷嗷!”枫林中忽然传来无数巨大吼叫声,伴着“咚咚咚”的移步声,地震山摇。片刻间枫林四周白影重重,以极快步伐向无名冲去。白色雕像!原来他们皆为活物,受控于公子莲!她焦急回望地狱之火,几欲挣脱!地狱之火冷眼相望,似乎在说:你又能如何?若是过去,只会平添乱子罢了。 看来公子莲不见噬魂死不休! 无名震怒!唤出蓝焰环身燃烧,毫不犹豫冲向石雕巨兽!手中树枝更是如获生命,带着剑光不停飞舞。十式一招,一剑一尸,不留完体!空中顿时白玉碎石,成粉末落下。然再厉害的剑式,手中也不过是只树枝。妖魔鬼怪神兽,虽为巨石所制,气力却不减半分,加之无感无痛,它们毫无惧怕之色!总有几只趁得时机,背后偷袭,几个狠拍直袭无名身体。 就算身骨极强,几个硬碰下来,无名毕竟肉骨之身,口吐鲜血不足为奇。身上抓痕也显而易见。然这些皆为外伤,不知体内又伤到何种程度?噬魂是他最得力的武器,不肯动用便如失去双臂的废物,他能坚持如此之久已是奇迹! 难道不出噬魂的誓言真的比生命还重要? 看得泪流,她却连哽 咽都不敢。怕公子莲发觉,更怕无名分心!七夫人不过学会几段天舞,柔若无骨,又如何与怪石斗? 她若懂他,就该知道,无论伤得多深,他亦不会认输!更不许一个女子介入!这便是他的善性和魔性! 斗到最后一只石雕粉碎,无名跃上高空,冷傲地抹去嘴角血迹,朝公子莲冷笑。不料地面如小山般堆砌的粉碎绫缎,忽然如蝗虫般纷纷翻涌而上,硬把他紧紧裹在其中。公子莲最后长笑,挥手一指, 一根红绫丝带立刻弹地而起,卷他至跟前。 这场神魔之战,虽不是最为精彩,却也不输其他。不单她,连地狱之火都看得傻眼。遮挡他们身影的枫叶树早被削去大半,他似毫无察觉,抓着她愣在半根秃枝头上。 “据说当主人受攻击,噬魂会主动护佑!”公子莲望着无名那张倔强的面容,笑得诡异。 “呵呵!你这生不会得见噬魂。”无名回视,冷然应答。 “是么?我就不信不如你对她的一个誓言!” 公子莲手持长剑,猛然刺向无名心脏处。那瞬间,不知何来的气力,她居然挣脱地狱之火的巨掌,抓起残枝上的缎带,以舞天姿的绝技,飞绫袭剑!剑尖明显受创偏离方向,仅刺中无名腋下。许是之前他们生死过招太过专注,忽略她这个看客。此刻飞绫出手,同时引来两道雪亮的目光。 公子莲狂笑两声,立刻抽出长剑,闪身冲向她。只听“砰!”地一声巨响,红绫碎片如雪花洒下,无名黑衣身影以更快的速度挡至她身前。她未来得及呼喊,只觉眼生刺目银光,无法视物,紧接着空中传来浓郁的血腥味。 “无名!” 她喊着他的名字,死死抱住身前那模糊身影。百年前,轻羽为他挡下那致命的一剑,魂系噬魂!他发誓从此噬魂不再出剑!百年后,他挡在七夫人身前,似在还她那份生死情?! “本是不得已出手伤你,谁知她自动送上门!”公子莲盯着无名,冷声道。 “这最后一剑,刺骨穿心,你,学得很好!”无名有力应声。 她终于看清,公子莲手中那把长剑早已刺穿无名心脏,深至剑柄。然本该通透身体的剑尖,却不知断落何处?丝毫未能伤到身后的她。 惊愕在原地,她连呼唤他名字的勇气皆殆尽!只怔怔地望着他透蓝的双眼,确定他还活着!怕一个闪眼,他就消失在她面前。 活着!我只要你,活着! 她眼里写着此时唯一的心愿! “你,可为她----死?!”公子莲终于斜视她一眼。 “活着,我便不能让你毁掉咱们的----契约!” 无名猛推一掌,袭至公子莲右肩,带着风卷残云之力。毫无准备的公子莲,连同手中长剑一起,被震开百丈。无名立刻一手揽住她的腰,急速腾跃而去。扑面而来的腥风血雨,不正来自无名的心口? 生命受到威胁时,轻羽又怎会介意你动用噬魂? 心底重复着这句发自内心的话,此时她多么希望他能懂!在轻羽的世界里,他的生命比任何事都重要。 “要去何处?”步出天堂宫殿,她终于开口。 “祭奠狐王!”他加快脚步。 “我哪里也不去!”她固执道。 “此时不送你出去,我怕----”他望她一眼,怕他再也无能力送她出这地狱? “放心,你注定不会死在公子莲手里。”她毅然应答。 “契约誓言,公子莲此生必保你生!” “碧绿草地上那间木屋可有名字?”她忽然笑问。 “没有。” “那就叫沐晨古屋,沐浴着地狱里天堂般的晨光,我们就去那里。”她抬头望向他,目光坚定! 那不是祈求,而是命令!她也会固执,固执地要他活着。他回视一眼,嘴角露出一抹高雅的笑。不是服输,而是尊重!尊重她的选择。 小屋依然独立在碧绿芳草之上,静候他们的回归。看着他小心退去那身黑色外套,数不清的伤痕赫然在目,她心痛地递过和着温水的湿巾,失神地望着他轻拭血迹。特别是心口那道通透心脏的伤,洒过几次药粉,血还是不停外涌。白丝巾变得通红,清水不再透明,她双眼含泪亦不再清澈。 “呵呵,公子莲并未伤到我心脏,再说我早已不知疼痛。”他淡然,似安慰更是嘲笑。 是啊,以神的断定能力,要避过心脏又有何难?但活生之物,又怎会不知疼痛? “我来。” 待他无法擦拭背时,她毅然抢过丝布,转至他身后,十指颤抖地为他清洗伤口。终于可背着他,让眼泪痛快地流。那黝黑古铜色的肌肤,是轻羽的最爱,如今又增添无数道伤口。若是留守仙羽山头的轻羽看到,会不会如她一样,神伤不已? 249 断剑藏体 许是这空寂的小屋,藏不住她默默地哭泣。他忽然起身,背对着她低声道:“这点小伤委实不劳夫人费心。心口血已止,我有要事必须离开。” “也好,下次过来,可否给我带只古琴?”她假装低头清洗手中带血的丝布,细声应着。 要事不过是借口!她何尝不知轻羽在他心里的位置?!然请求他带古琴又何尝不是为了“再见”? “嗯!” 再简单不过的应允,他再次消失在她眼前。不敢抬头遥望那半掩的门槛,只见泪珠滴落,血红水液荡起圈圈绕不到终点的涟漪。 次日,送食的老头怪顺带捎来一把古琴,是那把她曾经用过的无字长琴。若不是落入师父的恒梦,重温千年前旧事,她遇见老头怪也该是百年后的机缘。此时心里熟识,却叫不出口。老头怪当然不识得七夫人这副面容,只安静地放下饭菜和古琴,便转身离去。 望着桌上那几道精致小菜,她毫无胃口。但为了生存,她不得不挑食几口,便低头专注于手中古琴。无心拨弄,音不成曲,却也十分悦耳。简单的音符跳跃,似来自心的独白,无需特意修饰。 “啪!啪!啪!”忽然传来几声单调的掌声,接着传来公子莲的声音:“不愧为舞神之徒,随意拨调皆成绝曲!” “呵,是吗?”她依然低头拨琴,笑带轻视,答得冷淡。 “无名守护的,果然各有性格!”说时,公子莲已闪至她身前,白衣襟拂过,遮住根根琴弦。 她抬头冷眼相望,不悲不气道:“既识得我是凤飞天舞之徒,也算有同族渊缘。我虽为修成神,却也不该死于神之手。你我都不可能留影于他心,又何苦纠缠?” 如果公子莲不相逼于她,无名自然不必费心守护!她能为他做的,是不再成为一种负担,一个致命的弱点。 “呵呵,茶酒会友,我不过想和无名多切磋几次罢了。” “切磋何需生死相拼?无名一世不受威胁,你这生不会亲见噬魂。”她说得字字有力,几生几世,还有谁比她更了解无名? “天地间只有一把噬魂剑!藏在无名心间,我早已不抱希望!本以为天地间也只有一个轻羽可让他生死不顾!不过他对你……倒是出乎意料!”公子莲说得深沉,同时凝望她的容颜,似乎要探出其中奥秘。 “别费心思,我和轻羽长得完全不同!” 她拂开那片遮盖琴弦的长衫,细指掠过古琴,低低传出一串音符,略微沉重而悲凉。公子莲移步坐到一侧,端起桌边小酒壶,自倒一杯小饮,而后悠然道: “我要取出无名体内的断剑!” “断剑?” 十指重压,琴声在一阵哗然中截止。她眼前恍惚出现当时情景:公子莲最后那剑深入无名心间,直至剑柄。然本该穿透身体的剑尖却不见影,让身后的她丝毫不受损!金属利器不会无端消失,难道被他断裂并留于体内? “我那把神剑也是千年难求,即便断裂神息尚存。留于他体内虽不致命,却也会影响他修炼!”公子莲神色严肃,不似玩笑。 她猛然起身,夺过酒壶豪饮不停。憎恨自己粗心,更恨自己无能!见他活着,便以为万事无忧!明知受伤,却傻傻地相信他会无事! “呵呵,我又能做什么?”喝尽壶中酒水,她才傻笑道。 “自从上次之后,无名不再与我相见。可断剑不取,他终生受困,魔之烈焰威力永远不可能登峰造极!拒用噬魂,若魔焰无法独树一帜,又如何与神斗?” “你想如何?” “此酒定神,让他饮下,可方便我行事。”公子莲从怀里掏出一普通酒壶,轻置桌面。 她神色凝重,望着酒壶轻声道:“为何不直接告诉他?何需玩弄这些小把戏?” “我若要杀他,百年前他已死!无名一生最不愿的,就是欠下还不起的情!呵呵,我想要的,你觉得他给得起?”公子莲右手轻搭桌脚,撑着下额,眉间浅带笑意。 想来也是,这几百年来一直都是公子莲守护无名。如若不然,他早死在无名之城毁尽时。 见她神色依然带疑,公子莲拿起酒壶,对口小饮,而后道:“三日之内,神的断剑必取,不然他终生受制!”说完消失在小屋里。 无名不会死在公子莲手里,这是事实!断剑留体,也是她亲眼所见。 如若恒梦是历史重演,此刻她真想知道当时的七夫人又是如何选择?那百年间,每月高崖轻弹,琴音清魂,呼唤他的苏醒,是何等难得?狐王再娶断天依,七夫人留守南魔之地,日日伴着小念,又是何等可贵? 记得七夫人为无名亲制的那盘糕点----糕点之意,品尝之心;心意相通,点到为止。毫无疑问,在她再次附体前,七夫人心里已有无名! “夫人,当时你又是如何选择?公子莲可信还是可疑?”望着公子莲留下的那壶酒水,她自言自语。 不知不觉入夜已深,在老头怪来收拾残余食物前,她还是藏起公子莲的酒壶。无名一定会来找她,却不知何时?三天如此短促,她又到哪里去找无名? 寂寞的歌声是残忍的,无论如何温柔的曲调相伴。早不知食之味,只想日日醉。在她不停要求下,老头怪只能餐餐给她送酒!无酒不食,这也算软硬兼施。 那夜无风,天堂宫极度炎热。她婆娑轻纱独坐小屋前拨弄古琴,忽然晃见不远处一黑影,无名在不经意间出现。 “你终于来了。”她淡淡道,指尖未停,曲调变得高昂。 “听说,你几日不进食,为何虐待自己?”他望着她,轻声问。 琴音忽然断章,她抬头望向他,笑道:“听说城池之王也弹得一手好曲,不如今夜美曲配良辰,不醉不归。” 说着她一掌推开古琴。琴带余音飞至高空。无名笑着轻跃入空,单手接过古琴,尔后稳落草地。飘然的薄丝黑袍加一头黝黑长发,眉目含笑,冷俊不凡的身姿,她看得一时失神。而此刻,无名端坐草地,低头专注拂琴的画面又是如此柔美。 第一音落,她已飞至上空,伴月起舞。其实她并不记得凤飞天舞和神舞殿,却记得那只“羽一曲”,羽铃族族长之女落烟的绝技,也是千年后轻羽为神君恒天苦练的舞曲。 千长丝带旋成朵朵白玫瑰,漫天绽放。无骨无魂,她轻点冰蚕丝带,通体透明如精灵般穿梭。银光点点洒落,伴着那优美嗓音,低低传唱: “与天齐,承君护,雨落留痕愁无处。 祈天怜,盼君至,轻羽一曲舞相思。 落雁归,万年复,魂坠清湖情何故? …… 恒梦尽,醒无数,地狱天堂舞风致。 若相识,惜相知,九重纱幔藏魂俯。 忆前生,无来世,今宵星浮勿荒疏! ……” 其实酒水夜夜有,只是影不归。 曲尽身倦,望着沉默不语的他,她含笑递过一杯杯酒水。他饮尽壶杯,不带半点犹豫。七夫人的情意,他怎会感觉不到?只是心底放不开那个久远的名字!而公子莲那壶酒,她也跟着喝下不少!神定的酒水,不过如此,和凡间毫无区别。 有时候,逃避,亦是因为无法选择!而迷醉在他眼前,亦是一种装痴! “无名,你可知七夫人原是一只美丽的九凤红狐?却族灭在妖王的血池。”她痴痴笑着。 “嗯!妖王定会为此付出代价。”他随意应答。 其实,七夫人的过去她不过记得一二,此时只是想找个话题,撩开彼此的静默。 “不知为何,这些日子我常常梦到七夫人的过去。”她抬头,盯着他继续道。心里忽然很想知道,七夫人在他心里的位置有多重?可置生死之外,还能不关风月? “过去能忘则忘!无需太过挂心。”他眼睑微抬,回视着她。 “是吗?那你可否忘记过去?忘记仙羽山上的她?”她想若不是那几杯酒水,她怕根本找不到勇气这样询问。 祈求忘记的是她的过去,改变现在可是意味着改变未来?醉意虽浓,但她清楚轻羽不会再是他无名的!从轻羽魂锁噬魂那日起,注定是神君恒天的! 他不再出声,只是不停喝着桌面酒水。这些日子老头怪给她送来的,不下百壶烈酒。 “以后,少喝烈酒。”饮尽最后一壶,他才起身欲离去。 “你的出现,就是为了喝光我的存酒?”她摇头笑语。 “不错!我答应狐王,定要护你周全。”他回头冷静应答,而后大步离去。 心早就不全,如何能称之为“周全”? 她欲冲过去留住他的脚步,不料公子莲忽然挡住去路,紧接着一阵眩晕猛袭后脑,她当场不省人世! 相思局,又绕回起点!要我如何去追逐你不愿停留的脚步? 如若我无法逃离神的恒梦,你肯不肯再爱我一次?我虽没有她的面孔,却有着那颗心,来自过去延伸至将来! 250 梦中有梦 惊惧,恐慌和漫无边际的冷,一直缠绕着那具妖身。不记得多少次巡回,只知梦魇接二连三,不停不歇!有轻羽的悲痛,七夫人的无奈,还有她这具空无的愤怒!各种事物生灵不断在眼前翻飞,耳边细语杂乱,毫无章法!时而似百鬼猛追,她跑得筋疲力尽;时而似与恶兽搏斗,她战得浑身血淋;时而天怒暴雨,她湿冷伤情;时而又是艳阳高照,她饥渴难忍……费劲全力她亦无法逃离! 俯瞰苍凉大地,红尘滚滚六界苍生,又有几个可笑傲对天?仰头瞭望,白云悠悠一界神统,又有谁可真正逍遥九重?长玄悲凉,师父暗伤,恒天无奈,连凡人落烟都可玩弄于掌,羽姬皆可为之讥笑!轻羽这生,或是七夫人这灵,可谓尝尽万般苦楚,生生世世不过一个“情”! 梦中梦,魂游魂,生亦何苦?死亦何悲? 她万千感慨,在不知自己为何物,身在何方,是生是死之时,忽而望见神君恒天,遥立天边云端朝她微笑招手。神色淡定容貌依然,环环银光绕身,灿烂而美好。 “恒天?恒天!” 那一刻她忘记所有,只顾喊着他的名字,含泪狂奔过去。然脚底却是万丈深渊,滚滚云海承不住她凡身。似从九重坠入六界,她本能地惊恐尖叫!恨自己一界凡体,如何跨越这天地之别?!又如何逃离对“死亡”的恐惧?头颅猛撞大地岩石那瞬间,眼前骤然漆黑! 原来死亡前的剧痛不过眨眼间!如何比得上接下来的漫长黑暗和孤寂? 她再次如幽灵般漂浮,沉溺在永世黑暗里不知天日! 如若还有祈盼,便是黑暗中那点蓝光,一直指引着她不停往前再往前!点成圈,圈成球,一点点照亮前方。那悬浮在光亮球心间的黑衣身影,不正是无名? 如婴儿般甜睡着,如此安静美丽。 心突然的感动,让她不忍破坏这份恬祥! 无名----红唇无声微动,脚步轻移来至他身旁,缓缓握着那双满是粗茧的手,静默相望。 原来,看是无忧的天空到处充满波澜,唯一能心静之所却是靠着你身!无名,我不要离开!不想再次成为空无而无法感知你的温度! “咦,醒了!” 一个陌生的音符毫无预感地飘入她耳膜。努力晃晃脑袋,她猛然睁开双眼,却只见一片模糊。本能地揉揉眼角,她想把周边事物看得更清楚些。从睁开眼睛那刻,她觉得自己还在做梦,万事万物入眼朦胧,思绪亦浑浊不清。 “主上,她,她居然醒了?!” 这次她算是听清楚,是位女子的声音,带着无尽喜悦。从未想过,自己的苏醒还会给其他生灵带来如此高昂的情绪?本以为早被遗忘,狐王已死,最在乎她的除了无名,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想到无名,她更加用力揉搓双眼,想看明白自己到底身在何方? “姑娘,别揉眼睛!姑娘双目受冻,需些时日才可完全恢复。” 耳边忽然传来一男子声音,感觉不是十分熟悉,但可断定不是无名!却也无恶意。心随之高悬,不知公子莲那酒水有何魔力?她又落入何种境遇? “主上要的药汤已经熬好,是不是?”之前女子又细声道。 “嗯,让她喝吧。” 模糊间,她分辨出他们的身影,男的身材不小,体型适中,正站在不远处对着她。女的偏瘦,不过手臂极其有力。从她单手支起自己身子,单手喂药,就可感觉到不是一般的力度。这药她不喝也不成!待她喝尽最后一滴,女子才满意地放她躺下。 “请问,我在何处?”她还是忍不住低声相问。 “嗯,我们这里是----”男子犹豫片刻,扭头望向女子,小声问,“部落刚成,该以何命名?” “主上不如请示神灵之后,再做定夺。” “也罢!六界相容相生,要过万世轮回,不急于一时。” 她听得迷糊,心急却又道不出其中玄机,他们面容又看不清晰,只能冰冷木板上辗转,几欲起身亲自探个究竟。女子及时稳住她,耳边道: “姑娘不必急心。万里山河处处可居,这命名之事确实需要时日。” “我又是如何到此地?” 她记得被打昏前,自己明明在地狱的天堂宫,公子莲总要把她扔到某处,才有机缘遇到这对男女吧? “我们在雪山深处某个洞穴中发现姑娘。当时姑娘身中重伤,看似被利器所伤。本以为会……不过想不到姑娘生息极强,居然苏醒。”男子接口应答。 “琥珀山脉?”她***道。 雪山之地不就是琥珀山脉所在?记得无名说过要带她去祭拜狐王,葬在荷花池边。 “主上可听过琥珀山脉?”女子有些讶然。 “难道还有其他族人?六界恶物繁多,人族必需聚拢成群,才能存活。待她有所好转,我定要去拜访拜访那个琥珀山脉!”男子踱步到她身前,答得毅然,同时双目紧盯她的面容,似乎想探清身份。 她拼命睁着模糊的双眼回望,虽然看得极其不真切!“人族”两个字一直回旋在脑海,她只是以人的姿态留存于世,却不是人族!可惜他们未开神眼,又如何能判断? “主上!主上!” 忽然从外面传来几声急促叫喊,接着一身影急速冲到他们跟前,只听来人喘着粗气道:“外面来位仙子,说是舞神凤飞天舞,要讨回她的徒儿。” “徒儿?!” 她惊叫着弹跳起身,许是恐慌过度,无意间双手紧抓男子手臂。此时才意识到,男子光秃着臂膀,肌肉结实,块块坚硬。被她这一惊咋,男子反倒踌躇半响,低声道: “你可是得罪师父,逃离天界的仙子?” 她惊恐的是,这次醒来时间倒退得更为久远!七夫人是凤飞天舞徒弟那几千年,怕是万年前的旧事!神女艾辰可是天帝创世时所造,和八大神祖同时生!七夫人那时是天舞殿的修神红狐,这不意味着她离无名更远?!神祖之一的长玄和无彦刚刚立天而成,未曾有羽姬又何来无名? “醒醒!醒醒!我不能留下无名!”她狠狠掴自己耳光,厉声叫着。 “无名?怕是私奔?”女子立刻阻止她疯狂行为,同时语气肯定地望着男子。 “我一凡最恨这些!姑娘别怕,我既救你,自然不会让你拼死再逃一次。” 一凡?人族始祖一凡的第一世? 原来,这是七夫人凤莞初遇一凡的情景。 公子莲为何要她游魂回梦?梦中之梦?难道他想以此困她不醒?此时无名可好?神断剑是否取出?找不到她或者守着死睡过去的她,无名能否再次唤醒,或者可否想过唤醒她? 梦中梦,魂游魂! 她软软地靠在女子身上默默流泪,再也无法言语。如若无名无计可施,就算一凡阻止凤飞天舞带她回天界,她又到哪里去找那点蓝光----找到无名? “小冷,你带她从后山速速离去。老地方见!”说完,一凡抽身离开。 唤作小冷的女子立刻挟她在腋下,从另一方向撤离。视线虽模糊,她总算辨认出他们停留之地原是个洞穴。百穴相连,与狐狸洞极其相似,只是空间宽敞许多。心头随之又是一阵恐慌,突然想起远古和蚁兽! 万年前的远古?人族始祖不正是神族初创?先神君长玄引领神族的血拼史?还有神君恒天和师父无彦? 倒流的是时光还是梦境?她会不会碰到困在远古未能回去的神君恒天?然她自己希望只是梦还是时光的倒流?如果再次碰到恒天,她的心可还能完整无二? 小冷奔跑到洞穴尽头,对空长啸一声。果然有只白蚁兽从头顶飞降。小冷立刻跃上蚁兽急驰而去。她心头再也不能平静!神界命运之轮逆转,她曾以神者落烟的身份回至远古,经历一场又一场生死较量。最后神族两君都未能及时逃离。百年之久,长玄才回至当时,而恒天依然不知下落。 如若公子莲也有能力回天史,此刻她所见所闻,怕已不是梦境那么简单?! “小冷,如何才能让我清晰视物?”她突然大声问。 必须想办法让自己清醒或逃离这奇异怪境,眼前首要之事是清晰视事! “可能需要一段时日。”小冷安慰道。 她不再言语,静心感知周边一切。即便看得断断续续,她脑中也渐渐浮现远古时期的丛林古木,一切万般熟悉,就连蚁兽那挪步无息的境界都是如此震心! “你,难道不担心你的主上一凡?”她忍不住继续问。 “姑娘放心,主上不过想让姑娘逃离,游说周旋主上可是一流。”小冷笑答。 她再次陷入沉思:七夫人为何不离不弃追人族始祖一凡几生几世?女神艾辰又是何时出现?他们之间几世情缘?难道她要一一路过看过? 为何当她决定回头再爱无名一次时,却再次落入和一凡的纠结? 251 情缘再生 公子莲困我于远古,遥在你出生之前。无名,要如何我才能再次守在你身边? “姑娘,抓紧了。” 小冷突然大喊一声,她顿时感到蚁兽腾飞而行。耳边疾风呼啸,眼前本就模糊的古木变得更加迷糊。此时的白蚁兽不似沿地面而行,感觉已窜入古林上空,点粗壮树枝弹跳飞驰。小冷定然丝毫不敢懈怠,专心驾驭白蚁兽。 对古林她并不陌生!任何猛兽都可让他们这些弱小生灵命丧黄泉!或者,就是那么简单地----她忽然松开环着小冷腰间的双手,身体顿时如满弓之箭向后弹出。“砰!”地一声重重撞在巨粗树干上。心肺震裂,口吐鲜血。她带着满意的笑,看着这副残躯沿着树干滑落,最后倒插在半截枯枝之上,全身本能地做死前抽畜。 怎会忘记?无论是梦中梦,还是时光逆流,血肉凡躯受损时的苦楚,如真不假,剧痛透心骨。无论多么坚强地想笑到最后,脸上都无法逃避因痛苦而曲扭的神情。如濒临死亡的动物般,她无法不抖动呻 吟,以减轻身体的痛楚。 但她必须死去!这是她想到的唯一办法----回去或是苏醒?! 白蚁兽飞行速度极快。待小冷呵斥停步再回头找寻时,她已只能残喘痉挛地倒挂在枝头,小腹洞穿,血流成灾。 “奶奶的!什么师父?居然可逼死自己徒弟?”小冷怒骂。 尝尽急剧惊恐残忍死法后的她,以为这次七夫人定会死在当下,但万般料想不到自己居然还听到小冷的吼叫声,尽管周身无法移动半分。 “主上要救的,我怎能让你死去?” 小冷立刻蹲下身,拼命挖出深埋土里的枯枝,把她的身躯和枯枝一并带上白蚁兽背,再次急驰而去。比手臂还粗的硬物直穿小腹,没有药物或是灵力相护,小冷当然不敢轻举妄动,贸然取出!她眼前一直模糊,身体也无半分气力,血液似早已流尽不再循环,但脑子却越发清醒,小冷所作所为心底感知得一清二楚。 难道她的灵根本无法离去?哪怕这具妖身腐化消失? 几个时辰后,她终于不用在蚁背上颠簸。小冷小心夹她在臂弯里,利用双脚在凸石上的弹跳,居然单手攀岩至峭壁上的洞穴。她终于明白这女子为何有如此大的气力,定是常年攀岩求生存所至。 “我不懂医术,不过主上得神亲传,为承救弱族所生,定可将你性命挽回。” 小冷边说边把她放置在一冰冷石块上,接着“淅淅簌簌”升起一堆明火给她取暖,同时在火堆边放置一小竹筒水。她静静旁观,画面时而变得清晰时而更加模糊。自己像是时而脱离梦境,时而又落回其中。直到小冷再次扶起她,灌下几口热水后,她才肯定自己完全困于公子莲布的局。 闭上双眼,她逼自己睡去!多想无益不如静观其变。如若无名还在恒梦里等她,或者在师父恒梦外的那个无名能寻找到她悬于九重银河天的神躯,这奇异物境自然会破! “主上!主上!”小冷一阵叫声同时把她唤醒。 “怎会伤成这样?”一凡略微惊讶地声音随后传来。 她努力睁开双眼,挤出仙子般的笑,想暗示自己安好。错不在小冷,当然不能让别人受委屈。 “会没事的!你若是太累,就继续睡会,无需勉强。” 一凡附耳细语,同时掌心轻抚过她眼帘,不重不轻之力恰好帮她闭上双眼。原来她连最后合眼的气力都殆尽。 “主上,这神的徒儿----”小冷声色担忧。 “重伤至此,凡界以无回生之力。你留此地护她尸身,待我去求师父。倘若七日不归,只能让她入土为安。”声沉音低,一凡不似玩笑。然此时的她除了脸上那抹恒久的微笑之外,再无其他可留下。 七日回魂,望送自己尸身腐化,而后断尘不归,此乃凡界生灵不可逃避的归宿。小冷尽心尽力守护一侧,明火七日不断!即便如此,空中尸臭味还是日益浓郁。到最后小冷不得不扯兽皮衣物一角,蒙住嘴鼻,边低声嘟哝边找洞穴一土质松软处,开始挖坑。 然躺在冰凉土坑里的她,一直不知自己到底是生还是死?若生,为何全身腐臭冰冷?若死,为何依然无法离开这具妖身?为何依然可以感知周围事物?不过痛楚很快就要结束。将化为尘埃物,若空灵还是不能苏醒,她要飘到最南端,找个角落安静守过千年! 落烟,落烟! 沉眠中被此早被遗忘的名字撩心,轻唤之声如雪无声无息飘落发端,待融化成水落入发根时,才识得点滴冰凉意。她不曾走下地狱亦感觉不到天堂,死亡于她而言不过是沉睡。如今又该是清醒时,却不知会落回哪个梦断?她缓慢睁开眼,希望下一刻见到的是----无名?或者恒天?还是? 师父! 那一刻,她眸子凝固,全身血液重新翻滚,似决堤之水冲入大脑。眼角豁然明朗,手脚跟着颤抖不止。万般蹉跎几世殇,泪眼成河隔岸望。不见不思融心藏,再见已是无话商。师父无彦早已与心相容,习惯到无法感知!不思不念不等于相忘!师父神韵太过高端,她连仰视的勇气都未有,更不敢奢望有朝一日能为师父解难! 只有等候师父寻她,她从未奢望过自己能找到师父的仙踪或是羽化的影! 羽化? “天地不灭,此梦长存。这是为师能为你织的最后一梦!” 师父无彦厚重低沉的话语重新震耳,她猛然想到“天地恒梦”!师父可是羽化在当时?还是寻她来至梦中梦?拼命睁大双眼,她盯着不远处那飘逸长衫白影,青丝长垂清淡雅气的面容。仙雾绕身,如梦如幻。分毫不差,只有师父无彦才能有这样天地不及的神韵! 师----她正想张口呼唤一声“师父”,耳边突然传来一凡虔诚低语: “多谢师父!” 师父?一凡的师父是神祖无彦?!她双眼睁得更大,无法藏住的惊讶!即刻哑在当下。 不知何时无彦已飘至她身侧,带着银光的手掌晃过她的双眼,银铃般的声音飘然而下:“仙游路过,也算机缘,无须上心。” “是,师父!”一凡立刻应道。 师父的掌心带的是川流不息的神韵,无需触碰这具凡体,她已身心沐浴在温和柔光中,如未出生的婴儿般,不知世事地安静沉睡过去。 再次醒来她算是重生。以舞神----凤飞天舞之徒的名义而活,是那只带着族灭仇恨的九凤红狐凤莞! 远古深林,枯叶厚如山,根枝粗如磐!不见天日,只闻猛兽哭嚎!她端坐在高枝头闭目沉思。一晃几日,她终于醒悟,公子莲那壶酒水不是冲着无名,而是她。料定她不会让无名独自冒险。若要死便一起死,若要生便一起生。当时她确实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与无名一起饮尽神酒! 不知神酒为何而酿制,但是这古梦里,连师父无彦都感知不到她的灵异,还奢望谁能解救她这个空灵? “凤姑娘,你看?” 忽然传来一凡轻呼,她立刻收敛心绪,微笑睁眼。只见一只幼狐卷缩在一凡掌心,通体还保持着出生的毛色,浅绒光亮。此时她正闭眼舔着自己前爪,舌尖一伸一缩,甚是可爱。恍惚间她记得自己见过这只幼狐,只是一时想不起前因后果? “那日洞穴里发现你时,她正躺在你手心。想必你们相识,就一同救下。本以为她无法存活,却料想不到这幼狐和你一般坚韧,居然自己醒了。”一凡笑道,脸色却微微透红。 她接过幼狐小心抱在怀里,同时望向一凡,笑而不语。人族始祖一凡的第一世,原来如此可爱,连撒个小谎都会红透脸蛋。幼狐浑身药味,怎会是自己苏醒?而她,不也得神祖无彦相助才得以重生? “她叫百灵!九凤红狐家族的最后一只幼狐!”她低下头黯然道。 “她,会好起来的。”一凡顺势坐在枝头另一端,望着她们,接着道,“下次若再见师父,定求他赐百灵冻残的四肢完整。” “不用了。百灵注定伤残几世。”她轻抚那身绒毛,思绪再次飘离。 百灵,千年修炼,却惨死在后世一凡所创的天山寺猎屠之手,最后只能以狐魂之态附体柴郡公主之身,守着人族学皇一世!当时未能明白,此刻她才感悟到,那是百灵对人族报的恩。 “这----” 一凡似想多言几句,她忽然想起红莜,那只衷心护主的普通红狐,禁不住打断话语,急切问:“对了,当时可还看到另一只红狐?” “除了你们,未见其他。”一凡接过话题,不再提求师父之事。 想必是红莜自己醒来,忙于找救援而错过一凡他们。她长叹一声,起身道:“我们回去吧。” “不知凤姑娘想去何方?” “一凡师兄想去何方?”不知为何,她忽然冒失吐出“师兄”二字。 这倒是吓一凡一跳,他立刻接口:“凤姑娘来至九重天之上,怎是我们这些凡间人族可比?” “公子承师仙人,自然与神不相上下。再者,公子乃我救命恩人,若不嫌弃,容我以师兄相称一世!”她含笑应答。 252 相见陌路 “只要凤姑娘开心,如何称呼在下皆可。我亦求得师父代为宴请舞神几杯佳酿,想必无需多日,凤姑娘必可回天界。”一凡报以一笑。 回九重天?她未曾细想。不过如若是凤莞命里所带,她也无心扭转。毕竟七夫人的几世不是轻羽的前生! “能否送百灵回寒穴,她自有其命!”她再次怜惜低望怀中幼狐一眼,随后送其至一凡手心。 “不错,凡生自有走向。我这就安排小冷送她回去。”接过幼狐,一凡跃下枝头急步离去。空林中回旋他最后一句:“凤师妹,如若有缘,我们自会相见!” 九凤红狐追你几世,怎会无缘?只是这一世,我不过是误闯绮梦,误入其身。凤莞,请容我自私地做回“空灵”!望着远离的背影,她跃下枝头朝反方向急驰而去。 心念着远古的最南端,她要静守千年,直到天地之子----无名诞生! 独自穿越远古深林委实是冒生命危险。不过她自知命里不会死,最多再次忍个人间疾苦沧桑,想得简单走得也就坦然。幸运的是古林野果繁多,时不时会有果实砸落,或直磕脑门或滚落脚边,这也一路解馋够她充饥。只是数日下来,果实砸到后脑门的次数过多,且时辰委实太过巧合,总是在三餐时刻? 她开始故意不捡食,强忍饥渴坚持行路。往往一走就是整日,待入夜不见其步时才挑高枝露宿。时常感知野兽的喘息就在附近,却从未见巨兽出没。思量半天,心想怕是师父无彦神息未散,兽类惧而远之,却也不愿放弃她这猎物,故而一路跟随。 一连十几日不食,只喝些晨露维持体能,顾着匆忙赶路。野果一路跟随,且越集越多,最后堆积成小山堵在她前行道上。她视而不见继续绕道,终于惹恼对方。只闻一阵尖声嚎叫,眼前突然横空倒挂一白眉猴,冲着她呲牙咧嘴,还“噼噼叭叭”把四肢抓的剩余野果扔向她。 这白眉猴虽生在远古,但体型正常,毛发黑亮,那委屈的表情甚是可爱。她禁不住笑道:“原来是你,无功不受禄,可懂?” 白眉猴可不解意,最后一个野果直砸向脑门。她挥手及时接住,放入口中大咬一口。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吃得有些狼狈。白眉猴“叽叽叽”捂住大嘴,开心狂笑,接着又一个野果砸到她手中。她正想再吃个解渴,忽然古林深处传来“轰隆轰隆”巨响,震得古叶“沙沙”如雨飘下。白眉猴面色大变,叽叫着伸出长手,一把捞起她,急速跃上高枝窜入密叶间。 她立刻屏息静候,心知这些小动物能在古林里存活多年,对危机自然比她敏感。随着“轰隆”声由远而近,白眉猴生性好奇,比她还按捺不住,急不可待扒开个洞,好奇探望。原是一群妖魔猛兽践踏而来。它们各个体型巨大样貌丑恶,皮肤满是疙瘩脓血,四眼充带血丝,神色惊恐,正以逃命的速度在古林里乱窜。 能与如此巨魔恶斗的,自然是神! 果然,当尾随而至的神光横空劈过,魔兽们鬼哭狼嚎时,她看到那头白发如战旗般飘曳在空中。白眉低敛双目紧闭,左臂横胸,右臂掌心撑在眉心间,嘴角那抹冷笑比高悬的银甲更为刺眼----他正是当时的神君长玄。见到长玄,她并不惊讶。恶兽分尸在他的神光下更不足为奇!谁让他们遇到的是神祖之一。 远古神史,不正是先神君长玄收服六界的战史? “今日已杀数百,可要继续?” 沙沙落叶声中,忽然传来这声轻语,熟悉入心。接着飘落到长玄身侧那修长靓影,不正是---- 恒天! 她失控得几欲冲出,幸得白眉猴长尾一直紧环其身,紧扣枝干间。然这微小抖动怎逃得过神眼,他们同时望向密叶藏身处。白眉猴生得机灵,尖叫一声窜向更高枝。 “不过是只猴子,走吧。”恒天收回犀利目光,望长玄一眼,径自转身飘然离去。 “看来你确实劳累,连狐妖----” 见长玄迟迟不肯挪步,他回眸笑道:“未成气候的小妖,天敌众多,能否挨过今日还是未知?何须劳吾神伤?”声息淡然,满是不屑。 “说得也是,不如九重畅饮度良宵!”长玄长笑一声,随之而去。 望着瞬间消失的飘逸神影,她的泪水“吧嗒吧嗒”滴落。古林本就最为原始,她亦无须压抑自己。倒挂更高枝的白眉猴凝望着她,不解其情,只学样落泪。 “你,认识他们?”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低语,她猛然转头,心头砰然作响,吓得脚软直接跌落高枝头。身后那张脸孔不停脑海里翻滚,熟悉的眼耳鼻,不正是神君恒天?可恒天明明刚刚转身离去? 无数绿叶随着一双有力的手臂一同落下,急速抓住她下落的身体,重新带回枝头。白眉猴倒立枝头,“吱吱”捂嘴偷笑。 “如风,过来!” 只见他朝枝头严厉呼唤一声,白眉猴转身扭扭屁股,窜入丛林。 “呵呵,还未训练到位。”他尴尬一笑。 “是你----一直跟着我?你,不认识----他们?”她有些语无伦次,指指他再指着自己,最后望向刚刚长玄和恒天神影消失地。 “不瞒姑娘,我迷失在古林数百年!不记得自己从何而来?又要到何处?偶遇他们几次,看似魔兽的猎杀者。那日偶尔在湖水中看到自己容貌,和其中那位黑发者极其相似,想必有些渊缘,一直想寻个机会询问。谁知他们来去无踪,极其难追随,久而久之也就放弃。” “你,不记得自己是谁?”她几近是盯着他的瞳孔,欲探寻其中玄机。 “呵呵,姑娘不必惊讶!那日见姑娘与我这般人族模样,故而遣如风跟随。”他后退几步,似乎极度不习惯被一个姑娘如此近距离盯着。 她收回自己目光,仰头望向遮天盖日的古林,脑中突然回旋着当年神君恒天的一句话:“我开启命运之轮,逆转乾坤,再以神君万年天道之力,两百年修合,终于把你变成神者,却不曾料到之后我居然沉睡了两百年。” 神君恒天助合凡人轻羽成神。待轻羽苏醒后,他依然沉睡又一个两百年。天轮逆转命运倒流,神君恒天读过轻羽几生几世却无法回神本体。算算年月,喝下公子莲那壶神酒前,不正是神者轻羽为无名伤尽心神,独守仙山百年,亦是神族等待神君回归的那两百年? 难道眼前的他,正是流落倒逆时光,找不到回路的恒天? 再次转目望向那高岸身影,她心生怅然。天池望空倒影,幻灭毁尽神息;百年求见不得,却不料偶遇梦中梦,他已不是他,而自己也不是自己。 “我偶落此地,不识得他们。” 她给他一个陌生而甜美的微笑。即便七夫人和神君恒天有过交集,亦不该是这样的相遇。她宁可假装不识,走过七夫人该走的路。 “想必我也是偶落。这古林覆地似无边际,姑娘独行怕几世都无法到达目的地。不如结伴而行?”他认真道。 “你要出这古林,不过是弹指间的事。” “姑娘见笑!我可是走了百年,还是毫无头绪。”他笑得勉强。 “走?”她再次讶然。 “嗯?也不能说全是走。近几年我倒是和如风学得几招,攀枝带叶林中穿梭。” “难道你不知----”她欲言又止,如果忘记一切,他又怎会记得自己的逆天神力? “不知姑娘还有其他招法离开这古林?”说时白眉猴已落到他肩头,抱着他的头,在丝细长发里认真翻找。 “如风,别闹,我昨天刚沐浴干净。”眉头微皱,他说得严肃又极其无奈。 她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隔过几世重新见到恒天孩子的一面,是多么幸福的感觉。 “呵呵,姑娘见笑。如风本能,无可厚非。”几次努力呵斥无效后,他只好放弃。白眉猴得意的吼吼几声,乐在其中。 “若要出去也不难,不知兄台可否愿意和我去个地方?”沉思片刻后,她认真道。 “只要能走出这古林。”他立刻点头,眼中充满期望之光。 她顿觉世界不再是只有绝望。万般困苦不复,只因有他----神君恒天! “随我来。”她跃下高枝,朝来时方向急驰而去。 “请问该如何称呼姑娘?”眨眼间,他已追至她身侧。 “七夫人。” “可惜我连自己姓氏都遗忘,不然----” “我叫你恒天如何?一个朋友的名字,很久未能呼之,甚是想念。”她侧目望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笑言。这假意的巧合,她佩服自己说得心平气和。 “好!”他答得也干脆。 并肩前行,感受浮动在周身的彼此气息,心底也觉得温暖。她记得他的一切,却是借着七夫人的身体存活。他虽暂时忘记一切,但终归要醒,而七夫人永远不会是神君恒天的!早知结果,又何必牵扯?这样挺好,交心淡如君子,默默相念即可! 253 绝壁寻生 那夜,久违的羽铃花重新在梦中绽放。她微闭双眼,嘴角挂着甜蜜笑容,重温那些优美而愉悦的画面:在那带着绝美神韵的天倾殿,她和神蛙作乱师父和神君恒天的茶宴;在仙子神者飘然的神君殿,她被仙鹤首疯狂追逐;在那古朴的凡间小镇,她隔着木窗棱遥望明月下他的身影;还有天极冰凌上,精灵们的九天流光和仙羽山上的恩爱缠绵,还有西域大漠,他追逐着她消失的身影…… 曾经千年万年,在远古命运逆转那一刻,他毅然推她回落银光长河…… “轻羽!必须活着!不要等我!” 她永世不忘恒天留给她的最后叮嘱: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无论梦里梦外!之前的放弃,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活过来!在恒梦里她一直坚持着,那份苦楚,空寂和无奈,没有谁比她更清楚。 一直独行,很久没能如此放宽心的入睡。再次缓慢睁开双眼时,已是艳阳高照,只见四只闪亮的眼眸正盯着她----是迷路的恒天和他肩头那只白眉猴。她禁不住伸个懒腰,笑着回望他们。白眉猴“叽叽”几声,窜入丛林。他给回视得有些不自在,挪步坐到不远处,良久才吐口气,略微腼腆问道: “七夫人可有心事?” “经过如此多年,谁没些深藏的事?”她斜靠在粗枝干上,答得细声。 “那个,恒天?可是夫人的深交挚友?”他低头问得心虚,似乎有意在探寻别人的秘密。 “为何如此问?”她望向他,满是疑惑。 他真的什么都忘了?还是有那么一些残余? “不瞒夫人,这些年夜里我都比较警醒。昨晚夫人不停叫着恒天这个名字。我想,若是夫人挚友,我还是不要此名字的好,不然老以为夫人在唤我。”说时,他斜瞟她一眼,语气说得实在。 “打扰公子歇息了,委实不好意思。”这次轮到她低头羞愧,不知如何解释。 “呵呵,我没有责怪夫人之意!”他干笑几声。 空气似凝固在那无话瞬间。幸得白眉猴及时出现,“叽叽”叫着扔给他们几个野果,不经意间打破那份沉寂。看着他津津有味吞下几个野果,她笑道:“你,也会饿?” “嗯?如风都吃,我自然也要吃吧?” 或许他根本不知什么是“饿”滋味,只知如风日日进食,他自然要跟着吃。 “还好,你最先遇到的不是猛兽,不然要夜夜撕咬生肉,啃骨磨牙了。”她打趣道。 “咚!”地一声,白眉猴一个野果直接砸中她脑门。 “如风,再无礼,不让你碰我头发!”他立刻嚷道,随后传来一阵笑语和猴子的“哇哇”声。 一路有伴,平添不少欢愉。数十日后,她带他们重新回到绝壁底。那是之前小冷和一凡相约的老地方,也是师父无彦赐予七夫人的重生之地。然高处在绝壁半山的洞穴不是她要去之处。 “可否爬到绝壁之巅?” 她转头望向他们。此时白眉猴和他依然仰头高望,面色沉重,似在寻找不可能的攀爬口。 “如若只是我和如风,问题不大。可是……” 他回视一眼,苦于如何带她一起攀爬?在他肩头的白眉猴忽然转身,猛甩长尾。 “尾挂重物,短时可以!若是要爬到顶峰,至少也得一两日!万一你力道不足,她不就……” 他想得倒是仔细。毕竟只有长尾之力,七夫人体型虽为瘦小,长时倒挂却也不是易事。“啪”地一声,白眉猴极其不悦地一巴掌打到他头顶,而后跳离肩头愤愤离去。 “呵呵,它需要静静!”他苦笑一声,接着道,“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明日再寻找其他攀爬口?” 她点点头,跟随他跃上一侧古木,靠着高枝闭目养神。想必一凡和小冷早已离开此地,他们身负凝聚人族之任,断然不会长留洞穴浪费时日。无彦的徒弟,不会是泛泛之辈!除了她这个只会惹事的…… “如风----过来!” 耳边忽然传来轻呼,她禁不住睁开眼,只见古树下已升起一堆明火。他手持燃烧着的藤条,正朝白眉猴嚷嚷。白眉猴直立身体,摇摇晃晃绕着他踱步,样子甚是滑稽。 “跳!快跳!再不练练,就要给你改名!”他笑言。 白眉猴故意扭捏,迟迟不肯越过燃烧的藤条。 “嗯?飞不起来了?看来要叫你----如猪!” 他眉飞色舞地挥动手中藤条,似孩童般有趣。白眉猴似乎给激怒,忽然双脚蹬地腾空,勉强腾过火圈。他立刻拍手叫好,同时抬头望向高坐枝头的她。她轻轻合起双手,做鼓掌之态。他笑着弯身拾起地上几丈长的藤条,挥过火堆。红色火焰“唰”地一声,似遇油般瞬间燃烧到藤条顶端。他腾跃至高空,不停挥动右臂,藤条随之旋转成链环圈。 白眉猴配合到位,一跳一跃,熟练穿过层层火圈。他身随长藤舞动,时而蛇般灵活,时而又如巨石般稳固。此时他身紧裹兽皮,未有绸缎白衣的飘然,但暗夜火光映亮结实的肌肉,透亮的面容刻着童趣,外加学人姿态却又不甚相同的白眉猴助兴,整个暗夜变得特有风情趣味。 他们如此卖力的表演,不过想带些快乐。她感动得几欲泪流,手掌停留在胸前忘乎鼓掌。待藤条燃烧成灰,白眉猴遥望她一眼,突然双脚撑离地面,跃起几丈高后直落火堆。她吓得跳下高枝,欲拦住那似飞蛾扑火的猴身。 谁料还是晚几步,望着白眉猴落入火堆,她来不及呼叫。忽然火光成点飞散入空,接着闪闪飘落。望不到星空的古林间,今夜却是繁星点点。他,恒天,就站在残火对面,浅笑着,仿佛初见那刻,一切都未曾改变! 是明火却半点感觉不到热?是真实却带着无尽的虚幻?是梦魇的恐惧却余温暖暖? “好看吧?”他突然得意道,“我也是几年前才发现自己可做出不同的光。如风特喜欢火光,所以练着练着就这红光最为上手。” “好看。天地间还有一种光色----九天流光。”她失神应答。 “九天流光?”他靠近她,好奇追问着,“何谓九天流光?” “就是,九种天界彩颜混合而成,以蓝流光为主调,红,黄,绿为跳动配光,混合后可成万种不同色泽。若是在夜间,这九天流光会更精彩。”微微抬头,她无意扑捉他深邃眸子里的光亮,单纯无杂。 恒天,这样简单的生活是不是更快乐?她心念着。 “七夫人可知如何修炼?” “呵呵,那是神界的绝技,怕你还得训练如风千年!不如早些歇息。”她笑着转身,重新跃上枝头假装闭目休憩。 “终有一日,我定可到天界一游。”他略微不服地朝她背影嚷道。 如刚出道的少年,抱着万事可行之态,充满活力盛气!须不知这天地可瞬间巨变,千年缘分断在茶盏间!由不得谁拒绝!待暗夜重新回归寂静,她偷望枕卧古树根渐渐入睡的他,心默念着: 岂止天界,若你愿,七界任逍遥! 许是因有他和如风相陪,如往常无数个夜晚一样,她再次沉沉入睡。不知过了多时,她在一阵猴子叫唤声惊醒,只见数百只白眉猴挂满枝头,正“叽叽”讨论得热烈,一会指指峭壁,一会望向古林……她顿时明白他们在商量如何攀岩。见她苏醒,站在猴群中的他带着肩头的如风一并跃上粗枝,笑道: “要上这绝壁之巅已不成问题。” 接着,如风朝空中厉声长啸。百只白眉猴迅速攀岩窜上绝壁,四肢紧扣岩缝,尾巴相互缠绕,眨眼形成一道“猴梯”。 “来吧!” 他一把拉起她,腾入高空,踏着白眉猴的肩头急步登空。每跃过数十几步,脚下的猴子自动解散,先于他们窜到更高处,不断延长“猴梯”。这样飞速攀爬,也用掉三天三夜。当到达绝壁之巅时,他累得趴在地上喘气。她也好不到哪里,席地而坐,陪着大口吸气吐气。 “这上面可有出古林之法?”他终于忍不住问。 终于拾得些气力,她站起身环视一周,除了巨粗树木还是树木。 “这绝壁高耸入云,俗语登高望远,我想……”她坦然。 “你是觉得……”他猛然领悟话中意,立刻起身,拉着她飞奔到绝壁边缘。 果然,万古之林尽收眼底,却望不到边际。紧握她的手,他小心沿着边缘挪步。可眼底除了古林还是古林。而这绝壁似乎是唯一一处高崖,被环抱在绿林中。 “难怪我走了百年,依然走不到尽头。原来这古林根本没有尽头!”他哀叹道,“一直迷失在古林里,为何从未发现这处高地?” 几近入天的绝壁该是神族守护之地。之前若不是小冷,她怕永远也不会找到这里。而冥冥中似得某种特许,让她不费吹灰之力找到回头路。是一凡的暗许还是师父无彦的恩赐?或者就是简单的机缘,她注定可依靠恒天的力量破除公子莲的局? 神君恒天的回天之力? 254 灵回神界 如何唤醒神君恒天的回天之力? 她猛然转身,一把抓住他双手连带鲤鱼翻身,缠着他一并跃下断天绝壁。 “啊----夫人,我和你无仇啊!啊!----”他如凡人般惊恐尖叫,吓得泪飙! “恒天,你不属于这里!”凝望那双惊恐的眼,她大声道,“若不醒,我陪你一并葬身在远古崖底!” 不逼落深潭,如何最快学会游泳? “夫人!夫人!下次我再也不趁你睡着,放如风玩弄你头发!”他还是吓得紧紧抱住她,不停哭喊! “望着我,恒天!” 扑捉住那闪烁不定的眼神,她回以坚定而温柔的目光,轻声耳语,“恒天,可记得北神川之巅那生死一跃?可记得红烛之下那等待的倩影?可记得九重天如花飞散的羽铃嫁衣……轻羽,一直在等你!神族,一直在等你回归!” 此时此刻,我没有轻羽那张刻入你心扉的脸孔,可我一直带着落烟的生息。 他身体明显地一阵震颤,心脏似猛受一击而暂时窒息,紧抱她腰身的双手居然松散!可惜仅仅是瞬间,他重新抱住她,哭着喊道: “夫人!我要活!” 露出一个炫美的微笑,她以独有的舞天姿势飞旋至崖壁一侧,闪电般抓准悬吊的古长藤,紧捆在他腰身。不料长藤虽外青,里面却早已枯竭。这一拉一扯,碎石跟着纷落,根部欲欲松动。情急之下她仰头寻机,遥见白眉猴攀岩紧随,走得步步危机,却坚持不懈! “苍生,需要你!” 最后深情凝眸,她眉宇间藏不住那份失望,却丝毫没有责备。 落烟爱你,一如从前! 话语未吐,只是唇瓣轻点过他嘴角,同时果断放开双手,重新坠向深渊!“夫人!”空中传来他几声吼叫,欲挣扎跳下时,却给白眉猴及时抓住。心再无牵念,她闭上双眼静听陨落的风声。 “就知道你不会放弃求死!这次居然还带个垫背!”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怒吼,她惊讶地睁开双眼,看到一凡猛冲而下。一手拦腰抱起她后,他立刻飞跃至崖壁之上,另一手掌如壁虎般紧紧扣住凸石。 一个凡人,身手如此了得?她吓得一愣,半响才吐出一句:“我,很重!撑不住就放手!” “你以为我是神啊!”他怒瞪一眼,抬头大喊,“小冷,收藤!” 她才注意到一凡腰间粗藤紧缠,抬头遥见高崖之上露着两个头:小冷和迷失的神君恒天,还有无数白眉猴的脑袋。 “夫人!夫人!要活一起活!” 空中回荡着恒天如孩童般欢快的叫声,心底虽失望,但总算有惊无险。艰难回至绝壁顶,一凡盯着他们和留下的白眉猴如风,开口道: “你们不会是到我的地盘寻死吧?” “恩公,我们是在找古林的出路!”迷失的恒天立刻应答。 “出路?绝壁之上何来路?这里只有死路!”小冷嘲讽一笑,忍不住应道。 “一凡师兄,可见过一条山石古道?缠着千年藤蔓延伸至九重天?山巅有座古堡,万年黑藤木与之同根而生?我记得就在这古林深处!为何眼下所见,除了深林,无一高物可入浮云?” 未困入师父“天地恒梦”前,她看着凡人落烟带着一缕残魂复活,借先神君长玄之名在天池宴请神族家眷,幻境重生,误启命运之轮,导致时光逆转回至远古!欲困她终生却因神君恒天的坚持,最后她回归元神却断掉神族双君的回路。待长玄回来时,天池俱毁,她再也找不到通向恒天怀抱的路…… 万般料想不到,后来自己困在师父恒梦里,又重新回到远古!记忆深处的古堡和神的逆转天轮,怕是他们脱离古梦的唯一通道!之前她不敢想,只因深知七夫人的能力,不料偶遇迷途的神君恒天,希望重燃,她当然不愿放弃。 “古堡?” 沉思片刻,一凡才回头望向小冷。小冷皱眉苦笑,怂怂肩表示无可奉告。 “原来你想找通天的古堡?这里一眼望去,平川加山林,哪里来的通天梯?”迷途的恒天斜望她一眼,委屈道,“再说,找古堡也不用拉着我跳崖吧!?” “你,如猪!活该!”她蹬他一脚。 一凡立刻上前解围,同时笑言:“我师父游历天地,怕是略知一二。不如待我寻得时机,帮你们问问便是。” “懒得和你斗!本以为可靠你离开,须不知差点赔上小命!” 迷途的恒天愤然转身离去。白眉猴朝她做个鬼脸,随后跳上他肩头,一并消失在绝壁顶端那稀疏的几颗古树间。 “凤师妹,那日你要叫我师兄,我还有些犹豫。后来偶遇师父,才知我师父和你师父的师父极有渊源,咱们还真可算是同门。”一凡换过话题。 “你是指女神艾辰?”她回过神,随意应答一句。 “正是!得师父赐生者,他当然不会再让你死去,故而让我回古林寻你,一同前去拜访舞神凤飞天舞。” “也好!”她随即点点头。 于她而言,这里的神和天界都是过去式,她只想知古堡在何方?如何才能带恒天一起归原界?他只有两百年的流离,之后定会回归!跟着他,必然可找到逆转之轮。想到此,她禁不住回望一眼他和白眉猴消失的方向,突然意识到,他离回去的时日也要百年之久,之前是自己太过心急而冲昏头脑。 单凭七夫人之力,如何扭转七界史诗?不如先探到古堡方位再说。主意心定,她冷静下来,跟随一凡和小冷回至绝壁洞穴。 能去一次天界,对一凡这样的人族而言,是件比命还重要的事。几经周折,看似新成立的人族部落里送来不少手工粗制的兽皮大衣。小冷帮她挑了几次,才找到一件比较合意的。上身裹的像是貂皮,下面展开似裙服物像孔雀长羽所制。临行前小冷还在她头顶挂满各种枯骨羽毛饰物。 她想,即便是远古,七夫人好歹也是个修神的带罪狐妖。如今看着人不人,妖不妖,神不神的,就觉得滑稽。而将要见的虽然是梦中梦的神,好歹也是她落烟的师父无彦!想到这,她翻个白眼,向上猛吹口气,把垂垂欲落的一串白羽毛吹回头顶。这个调皮动作把前来迎接的一凡逗笑个不停。 “笑什么!你可知舞天仙子穿的是什么?”她翻个白眼。 “怎会不知?那日不是有幸见过你师父?不过,我还是喜欢看你套上人族的服饰。看我的,多有个性!”他一个跟斗跃至她身前,秀着裸 露肩头的肌肉,得意道。 “土族!”她笑着吐出两个字。 “土族?哈哈,这个名字好。以后我的族人就叫土族!” “不是吧?”她愕然,立刻改口,“你还是叫其他,比如什么羽铃----” “羽铃?羽花淡若,凤铃永藏----果真好名字!” 她不过随口说说,谁知一凡如获至宝般笑颜大开。这“羽铃族”不会是远古时期从七夫人口中而出吧?她愕然,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呵呵,走吧!” 一凡拉着她步出洞穴,朝天空虔诚默念几声。一神鹤回应召唤,从云端滑翔而下。不愧为师父无彦的徒弟,即便只是凡人,已得能力召唤神者之鹤,她禁不住再次感叹。 神鹤高飞,白云悠然!九重天那一望无际的朦胧仙境和来往穿梭的仙子神者……景物太过熟悉,她凝望生情,不知不觉已热泪盈眶,心潮不能平静! “有师父在,别怕。”不知内情的一凡只当她由惧生泪,笨拙地安慰道,“我们先去见师父。” 她尴尬地抹去眼角泪水,问道:“天倾殿?” “不是!师父在学苑阁候见。” 天倾殿是师父长居之所,乃九重天之上,普通神者皆无法入殿,更何况一个凡人和她这只狐妖?她自嘲一笑,神族潜在的安静雅气之息,让她几乎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天地无奈的神者落烟。 万年前的学苑阁已是楼阁满山,仙雾独景,唯有那落烟幽湖和满天的羽铃神花还未见踪影。此时羽铃族未生于世,又何来几乎颠覆神界的羽铃族之女落烟?更无之后的轻羽和神者落烟! 她还是一个“空无”,借着狐妖的身躯,神游九重天! 仙鹤直接落于学苑阁外的空地。两神者立刻出现,寒暄几句后便领他们至一处偏阁。几杯热茶后,她终于见到师父无彦,依然朦胧如影,漂浮在她不远处。一凡立刻上前参见,她却无法挪动半步,只敢静立遥望。 “九凤红狐凤莞,私自逃离天界,本是死罪!”师父依然声息平和。 “师父,九凤红狐家族惨遭毁灭,她也是情非所愿!”一凡倒显得略微激动。 “下界也不是不可,只是那日偏巧是神君上位庆典,女神艾辰亲点的神舞贺礼!领舞仙姬突然消失,凤飞天舞遭受多大谴责。” 无彦突然瞟她一眼,她立刻低下头不敢多视。曾在地狱被烤得几近死亡时,她梦回妖王的血池!至于之前或是之后,她没有半点七夫人的记忆。 255 瑶池寄情 “你,过来!” 师父这声轻唤,激起心中无数波澜。她抬头望着那张亲和含笑的俊容,步步走得心伤。那时的师父是如此淡雅清高,不曾经历人间那五百年沧桑,更不会痴念后来那个不争气的徒弟! “本尊搭的是桥,能不能过完全靠自己。记住,神歌宴上只需征服一个神----就是神君长玄。” “谨遵教诲!”她低下头,颤声应着。 不明白为何会感动,只知在师父面前总是无法坚强,哪怕眼前呈现的只是个万年前的影。 “天地机缘,孰之念?安心去吧。” 点点银光随着话语飘落,再次抬头目视时,无彦已消失在楼宇间。接着一仙婢闪身到她跟前,笑言: “舞仙子乃神舞殿的奇迹,定可征服天界,无需担忧。此乃舞仙子当日备穿裙服,是女神艾辰特请风云阁的碧云仙子亲制。” 说着,仙婢递过一银托盘到她手里。七彩光亮的裙服如朝霞般热烈!以红为主,层层褪至透明的“无”,却依然可感知“存”。上身紧致,百褶如朵朵玫瑰活生地旋转绽放;下身紧裹至膝,而后鱼尾般展开。七彩粉带连天,千绕万转,色泽瞬变,似可舞动苍天。得艾辰亲点,出自碧云之手的九天玄衣做舞裳,凤莞委实不简单! 当穿着这身神赐的华贵,玲珑曲线丝毫不藏地站在瑶池正中的白玉舞台上时,她脑中一片空白!放眼望去,传说中神秘不可触及的瑶池,其实不过一汪清池坐落在神君殿东部以南一座仙山头,覆盖着淡蓝水雾。池面是一座座破水而出的独立神殿石台,纯色玉石白得虚幻,高低不同象征着神位各异。石台上已是或坐或躺或斜地散着无数神影,美酒佳肴神果自然不少。 然,神舞殿的风姿,要暗藏几分念想几分撩心的诱惑,才足以赎罪?而她,何罪之有? 仙音缈渺,百鹤悠翔。手臂横展,纤若无骨,她缓慢旋转着,目光一一晃过高坐神台的长老们。最高台上那蓝唇银黛,肌肤若有若无的该是女神艾辰。这具神造的完美之躯,她只有过梦中远影。如今得以近处亲见,反而多几分无法跨越的缥缈和游离。 女神艾辰右侧,那一头白发,高傲独饮的当是神君长玄,而左侧看似空虚之位,却隐现蓝亮之影----难道是传说中的八大神祖始创者----天帝?她禁不住眨眼想看得更为真切,当目光再次晃过时已是完全的空无。 天帝无所不在?又不真切存在? 她愕然,脚步却不能停止旋转!点地腾跃至高空,斜身顺次踏过绕着天空慢翔的仙鹤群,她把坐在中位的师父和恒天,还有东西南北和文长老依次看得清楚。下座席间有碧云仙子和不少神的家眷,还有站在仙婢和神兵将间的人族一凡。这高档神宴,他怕是为数不多允许出席的异族!然师父无彦的徒弟得神的特别眷恋,早不是奇事。在她眼里,此时的神族才是真正的完整。七界之首横空出世,神心所想所向一致,享受着心无芥蒂的逍遥和自在。 长玄,此刻的你,最想看到的又是什么? 神舞殿凤飞天舞所授凤莞的绝舞,她如何得知?此时脑中只有那支“羽一曲”,是后来凡人落烟舞翻神界之作,亦是长玄最爱!只能拿“羽一曲”,赌一次长玄与落烟的来世情缘! 微微润喉,暗里扑捉天界深处传来的灵音,她高舞清唱着: “十年望川冰凌, 九命生死候静, 八福空撒穹苍, 七言不思语话, 六脏为之掏空, 五腹日积成伤, 四象乾坤逆流, 三念痴落成空, 二胡独弦悲唱, 一朝一夕望断。 落阳残, 天道无回, 只在乎今夜歌笙, 几道凡生几世因? ……” 歌音萦绕,如东海人鱼的悲泣;白鹤伴纱,如飘流无归的浮云;蛟龙腾翔,如平添的羽翼……她,笑颜含黛桃梨之美,妖躯似水亦含韧,时而旋转时而延伸时而飞跃……万里绫纱瑶池上空飞旋,绚烂色泽分秒骤变。 幻变蓝时,轻丝带迂回排列如微波轻荡,她踏浪翻转;幻变红时,绫纱舞成热火红玫,圈圈绕绕与她红裙一并绽放;当银光袭来,纱挽成月,她赫然静坐月之端,以海豚音轻唱,高冷的神韵谁与争锋?粉色浸染时,漫天飞舞的是朵朵神花…… 万种风姿百媚娇态,都溶入最后一跃----高入云端,而后她用尽灵力震碎千环百绕的白色绫纱缎带,碎片如雪纷纷飘落,她便是最后那片无声无息撒落的红羽……可谓“雪”中独艳,寒心傲天! 这对从未落雪的天界算是奇景,从女神艾辰脸上浮现的那抹微笑足以证明她神舞的震心! 回落舞台前,她顺手抹去渗出嘴角的血迹,冷眼含笑回视台上的神族长老们。重伤在前,回生在后,此刻灵力少得可怜,如此舞法不死已是奇迹。但她有何可怕?眼前任何一位都有能力让她起死回生,或者死得更为彻底! “此舞献得虽迟些时日,不过今日,凤仙子可谓全力以赴。如此震撼的神舞,天地间怕找不到几位,毁了甚是可惜。”女神艾辰微微转目,望向身侧长玄,蓝唇轻启,声色撩神。 长玄不紧不慢饮下杯中佳酿,缓缓应道:“不过一只舞曲,献与不献,何罪之有?” “既是如此,凤仙子就继续留于神舞殿。”女神艾辰双眸微闪,若有若无地瞧她一眼。 “若要留于神界,必守神规!倘若众生皆可随意擅离职守,本君倒是要请教女神该如何统管七界?”长玄音色和悦,却目聚手中夜光杯,一副不屑与论之态。 “今日不过小聚,畅饮赏舞罢了,如何以理治七界需从长计议,何需扫了当下的雅兴?”无彦轻声插入话语,随即白袖一挥,绕瑶池飞翔的仙鹤立刻成直线离去,蛟龙也随之潜入云端。 静候发落的她无意间看到一凡拼命向台上使眼色,心领其意,礼貌性地面朝长玄低头行礼之后,飞身离开舞台,身后传来艾辰笑语: “理治七界,何时轮到我参与?” “呵呵,歌舞继续。” 这是恒天温文尔雅的声音,带着穿透时空的魔力牵扯心头,她禁不住回眸偷望高台的神影。来不及抚平心底的感触,身体已被一凡拉离。 “师父交待,无论何事,必回学苑阁等候。” 耳边传来一凡一阵细语。她猛然意识到周边神兵侍卫增多,而挤在瑶池之外偷望歌舞的修神者也不少,且故意涌动拥挤似乎暗里帮他们逃离。其实,留不留天界并不重要,她想要的不过是逃离公子莲的局。 瑶池位居东部以南,要回靠北的学苑阁委实费些气力。幸得之前的仙鹤候命在外,他们算是顺利飞离瑶池。不料途中百名银甲神兵闪现,前后把仙鹤围堵在高空。 “奉神君之令,请仙子留步。”其中领头嚷道。 她和一凡对望一眼,心中不明,歌宴上神君长玄也暗示“一只舞曲,何罪之有?”纵然不满女神艾辰,亦不用兴师动众留她? “我还是相信师父。”一凡立刻附耳道。 这便意味着反抗?看到一凡眼中的坚定,她立马点头。一凡反手一拉,带着她飞跃跳离仙鹤。云游几万尺的高空,地面是重楼叠加的殿宇,他们要如何求生?银甲神兵怕是料想不到他们如此不顾生死,愣了半刻才尾追而下。 一凡定是得无彦亲授,加速飞落不亚于神者。几欲撞地时,他猛地一手扯下腰带,交到她手里,同时嚷道:“你比我厉害!” 她顿时心明,舞动丈把长的腰带,看准殿宇一尖角挥手而下。长带紧绕雕花红木尖端时,立刻减轻他们下落速度,接着“啪”地一声,腰带因受力过重而断裂。此时他们已顺势落地,但还是向前翻滚约两丈远撞到楼拦,才停下。 本已舞尽体力,加之这猛烈碰撞,她体内鲜血禁不住翻涌而上。尽管不想在一凡面前出丑,她还是无法克制身体本能的反应,扶着楼阁玉栏猛咳几声,直到喉头血液吐尽。这神的地域留下一滩妖的血迹,非她所愿却也万般无奈。 “走!”一凡立刻扶起她前逃。 眼前楼阁虽繁多,小道四通八达,但她甚是觉得眼熟,忽然忆起神君寝殿。装饰之物略有不同,但大致方向未曾改变。她马上“左左右右”指路,一路小有惊险却也顺利溜入寝宫大殿。据说那里普通神兵是无法进入。 “穿过后花园,应该有个仙鹤湖,说不定可召唤到另外一只!”她急切道。 一凡点头,顺着所指方向,拉着她朝后花园急速飞奔。那时的后花园非常简单,只有少数奇异花种在几颗夜明珠下闪光。她轻跃入空顺手摘下一明珠藏在怀里。 “这节骨眼你还有心情偷?”一凡不解。 “神族不差这粒。”她回以一笑。 256 覆神之婴 一凡无奈摇头,只能当她童心未泯。穿过花园不久,他们便看到一池清湖。该是仙鹤湖却不见一只鹤舞?她满眼惊讶,难道长玄早暗令神鹤? “不如你这里等候,待我去学苑阁见过师父,自然……”一凡斜望河边密集的草丛。 她自知体虚怕是无法再度急驰,外加这一身红艳,到哪里都惹眼。若得无彦相助当然万事不在话下,当下能逃一个算一个。于是她听话地藏于草丛间。一凡几度确认足够隐秘后,才匆匆离去。不料他离去不久,数百神兵追踪而至。 和一凡一样,她宁愿相信师父无彦。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被神追捕,她也绝不能落入长玄之手,给师父平添麻烦!在神兵们冲过来前,她毅然跳入仙鹤湖,拼死向对岸游去。记得这神君主殿的湖水最后会飞流直下,冲入二副殿的龙岚潭。她不惧怕再跨两殿做一次飞跃,哪怕这次没有师父无彦的灵气相互。 即便修炼千年,妖躯还是血肉而成。渐渐耗竭的气血让她如垂死的鱼儿般无助地在水里挣扎。几近绝望之际,忽觉身体被股强力托出水面,破浪前行。水花下忽隐忽现是青色粼皮。蛟龙!她心狂喜。小翠和她哥哥青岚一直活在记忆里。 “红峦?还是青岚?”她忍不住大叫。 蛟龙并未回答,很快载她到仙鹤湖边缘。只见平静湖水到此变得疯狂,源源不断成川流冲下无底深渊。若不是龙尾深扎入湖底,她有几条命都不够摔碎。心头冷颤颤连连,望着蛟龙一时不知该跳还是留? 蛟龙小心沿着湖边游动,她眼前逐渐出现无数顽强扎根在川流里的黑藤木,且越来越多。印象中的黑藤木总是和恐怖的古堡记忆相连,心中由诧然逐渐变得恐慌!禁不住紧抱蛟龙的身体,似乎这样可以寻得些生灵的温暖和依靠。 蛟龙忽然晃头,暗示她探头观望。俯视而下,只见密密麻麻的万年黑藤木条如绳索桥梁般,不断生长一直通向无底深渊----尽头那端该是二副殿。耳边忽然响起小翠的话语: “五百年前那场妖魔偷袭之后,神族截断所有通天梯……神者只需去东午门报道即可下界……” 难道万年前的黑藤木就是当时小翠口中的“通天梯”,那她只要去到二副殿的“东午门”就可下界?未弄清楚形势前,她还是回人间比较保险。 蛟龙抬头咬下一根手臂长粗藤,扭头递到她跟前。她立刻接过藤条,蛟龙一把咬住她腰身,推出高岸边缘。她把短粗藤挂在一根通往无底的黑藤木上,双手紧握两端,道声“谢了!”。蛟龙松开唇齿,她呼啸着顺着古藤木飞入深渊。 幸得身体轻盈,快到尽头时她及时放开双手,借助下落气势几个翻腾后顺利落地。体内热血再次涌上心头,她自嘲冷笑一声,顺手抹去来不及咽下而流出嘴角的血水。在艰难她都要靠自己撑到离开的时日。这里没有无名,而浮动神界的师父无彦和恒天都是幻影,不属于她这个空灵。 看来神宴未曾结束,追捕她的神兵似乎暗里通气,也不敢大张旗鼓,这正好给时间逃离。紧闭双目,她拼命追寻久远的画面,东午门的方位逐渐清晰。当时小翠带她飞跃神殿也不过半日,不是特别遥远。提起微弱气息,她寻偏僻小径加速急行。如她所料,二副殿极其清幽安静,几乎不见仙婢或者修神之士。想必远古时的神族就该这样,修神生灵并不多,弟子也未能遍及七界! 几经周折终于靠近东午门。记得那是块神冰池,透亮得可见凡间各景。等待下界者踏冰择地,来去自由。再次咽下涌至喉头的咸腥味,她小心向前挪步。忽见远处两道金光柱直射云霄,赫然闪着神笔大字:“修神者红尘无染,擅入者九世无回!”,横向隐现“东午门”。 时不同神规自然有异。当时修神者本就不多,神君长玄又几界征战在外。严禁随意出入天界怕也有其道理。不过对于她,却是万般头疼之事。 万不得已只能硬闯!在这梦里本就不奢求轮回,有何所惧?她立刻飞身,冲向两道光柱间。 “神牌!” 空中传来一声大呼,“唰唰!”两个彪壮金甲天兵从天而降,双臂交叉拦在出口,凶神恶煞紧盯着她! “呵呵----”她干笑两声,故意左右翻找,而后镇定道,“好像落在师父那里。” 金甲神兵对望一眼,其中一个马上问:“嗯?你师父是谁?” “就是,银袍黑发,高大无比,神韵无敌,容貌俊俏的----”她故意说得慢条斯理。 金甲神兵又互蹬一眼,另一个道:“别啰嗦!报上名号。” “瑶池歌宴即将散场,神君有令,所有下界者必持通界神牌。”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大呼,其中一金甲立刻笑着冲向前。 她禁不住回望,浓雾中又现一金甲身影,只闻那声音继续道:“你们赶紧多派些金甲神兵过来,此次随长老们来的仙婢仙卫不下五百!各个要查看!” “是!姜将军!” 姜黎?她心头猛震!难道姜黎随神族走过万年? “她,是谁?!”几乎同时,那身影朝她大喝一声。 “是----” 显然身前的金甲给吓一跳,来不及颤声回应,她已冲过金光柱,跃下浓厚云雾!身下一片空无,除了无尽止的“坠落”!她不曾注意到浓厚云雾里闪烁的银光,直到脚底落空,眼前银针闪闪,纷纷穿透云层涌来时,她才意识到东午门周边全是守卫。 神族的银针岂是儿戏?无数细针穿骨那刻,她根本无法哼出一个字,痛到双眼发黑,跟着不醒世事……用“痛极至死”来形容亦不为过!但残存的心念怎会不知?公子莲不会让她如此幸福就此断节,这折磨又怎会停止在那刻? 只是不知下一次,又从哪里开始哪里结束? 天地不灭,此梦不醒! 师父,天地又怎会灭?谁能灭? …… 似心头刺被狠狠拔出,剧痛再次激活她所有感官!本能张开嘴却无力嘶喊,只能发出一声闷响,证明自己还活着。接着一盆冰水从头而下,彻底唤醒昏迷的她。缓慢睁开双眼,朦胧中她只见一片火光,若近若离。耳边忽然传来“铛!”地一声,似利器落盘。她随声望去,算是看清身侧一松垮木架上,倒挂着一昏暗火把。而火把下那盆染红的水里,银针重叠,还闪着神光。 正欲开口说声“谢”,突然一把明火闪至耳边,她几乎闻到自己烧焦的头发。而眼前那张甚是丑陋的脸,半人半兽,吓得她心口再次涌血。 “一百八十道神针穿体,居然能活!定不是普通异族!” 半人兽翻着白眼球,食指沾起她心口血,放入口中似有味地品尝。想挣扎却无法动弹,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手脚皆被粗藤绑在十字木架上,身体只能由恐惧而不停寒颤。 “大巫,生了!生了!” 黑暗中传来一震天高呼!紧接着一阵紧促的婴儿哭声响彻大地,似破晓之音。“唔!唔!唔!”随之传来无数附和的欢呼声。瞬间火把四起,照亮方圆几里。她终于看到人族的面孔,虽然陌生但他们毕竟是人族----原始中的弱族。 “是女婴!族长问,大巫可想好名字?”一黑呼人影不知何时已窜到半人兽跟前。 “落阳重升,孤烟覆云!就叫----落烟!” 落烟?!她一口血直喷出去! 这族在一凡一统后,定会命名为“羽铃族”,今夜伴着她凤莞出生的女婴,就是羽铃族族长之女----落烟!将来翻云之角色。然,云,不就暗指碧云仙子----命理该配的神妃? “拿碗来,放血!喝下这奇异族的血,定可胜神!”半人兽突然大喊。 立刻有人送上大碗。她看得心紧,如今这副残躯怕是抽皮割骨,掏出骨髓都凑不到半碗? “让我来!”之前问名字的黑人抢先拿过碗,“琤!”地一声,从怀里掏出把牛角刀。 盯着黑脸人步步靠近,她早无气力喊出声,只能怒目大睁,心底狂吼:要杀就快点!说不怕是假,这时候宁可立刻死去,总比活受罪的强。 冰冷的牛角刀贴着她脸颊滑至颈项,黑脸人“嘿嘿”冷笑着,不紧不慢移动手中刀刃,又从颈项滑落心口。她根本无法控制发自内心的阵阵颤栗。 “怎么?怕了?你也有怕的时候?”黑面孔忽然凑到她脸侧,冷笑道。 带着热风的话语拂过耳际,她恨意无法平息!万料不到黑面孔居然升出温热舌头,顺势添过她脸颊。心尖酸痒却欲哭无泪,她只剩咬牙“咯咯咯”响的能力。 “再坚持会!”黑脸人突然凑耳低语,如股热流直冲脑海,她几乎招架不住! 恒天?她猛然转头望向他,本以为早已枯竭的泪腺,不知不觉早已滋润着满是血丝的眼眶,几欲滴落。透过满是污泥遮盖的面孔,她终于看清恒天那双眸独有的坚韧,无物可代。只是此时还是少些神韵,他依然迷失在远古! 257 缘错亦惜 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手中牛角刀滑向她手腕动脉。刀锋突转,刀背划过自己,刀口却对着他假意拿碗接血的手臂。原体为神,他又何来血肉之躯替她凑足一碗生血?! “不要!”她破口大叫! 这声吼叫能量巨大,如巨石陨落,吓懵一群人,包括他!似乎来源于体外,来至她这个空灵的呼喊?还是来至沉睡在九天银河的她----轻羽的重生? 仿佛是应着她的悲泣,高空突现星星点点火光,伴着“嗖!嗖!嗖!”破风之声急速划落。待她看清是无数长箭时,耳边已是震天惊恐尖叫,密密麻麻人影窜动!半人兽当场一箭穿腹,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恒天立刻刀落粗藤,抱起奄奄一息的她夺路而逃。 “婴儿!无罪!”抓着他破损的领口,她祈求道。 “嗯!”他立刻点点头,抱着她转身冲向婴儿滴哭处。 不过一简陋木屋,里面横躺着四五具尸体,皆是中箭身亡。火种早已蔓延,里外一片热焰!他们在一女子怀里找到啼哭的婴儿。明显地,那女子一直用身体护着婴儿,即便气血早绝也不肯松手。他费不少劲才抱出婴儿。 当他把还裹着母体血迹的婴儿放到她怀里,一并抱着冲出熊熊燃烧的部族木屋时,圣神族长住地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瞬间倒塌在他们身后,为又一个部族的灭亡画上句点。 “部族之争,百年不止。”他摇头感叹一声,抱着她们择道逃生。 何止百年?这万年来不就是一部争斗史?强强相争,弱肉相食! 空中火光依然星点,到处是未亡者的哭喊和逃窜。他跨过横尸避过乱箭,逃得飞速。想必这百年古林迷途期间,他逃跑技巧倒是修炼到位?路边突然冒出如风----那只白眉猴,拼命把他们往黑暗丛林里带。直至看到天边那道曙光,生死哭嚎远远甩在身后时,他才停步喘气。白眉猴及时跳入昏暗处,趁烈日未烤干古林前,给他们摘到几片带露珠的叶片。 望着她添干露水,他脸上才露出一抹微笑,如晨光般灿烂。身心极度困倦,她却舍不得睡去,失神凝望那张满是黑泥的脸,直到怀里婴儿再次啼哭。 “小落烟……”她低低唤着这个熟悉的名字。 “夫人,她,可能是饿了?”他笨拙地提醒着。 白眉猴“哇哇哇”大叫,跳上跳下不知从何处又挖来几片露水树叶和几个野果。可初生的婴儿单靠露水如何存活?她再次望向他,有些束手无措。毕竟自己未曾抚养过婴孩,总不能看着这团热乎乎的小肉在自己手里咽气?他给望得不好意思撇过脸,她忽然“噗嗤”笑出声。 神君恒天岂会照顾婴孩?况且此刻他连自己来至何方都记忆迷糊,更不懂要如何喂养。还是如风悟性高,跳到他们面前,拍拍胸脯,指指高枝,又甩甩自己尾巴…… “母猴?!”他们同时叫道。 如风拼命点头,接着害怕地得躲到恒天身后。 “它不敢去请?” 猜到如风之意,他立刻抱起她们跃上一棵古木高枝丫处,轻声道:“这里等我,待我去抓只母猴!”说着往她怀里塞上几个野果,而后叫道:“如风,我们走!” 他直接跳越至另一枝丫,头也不回地和如风攀枝穿林离去。 “记得吃野果!” 空林里传来他最后这句叮咛,久久不散。她听话地抓起野果放到口中咬食,嘴不食滋味,心却杂味交错…… 原以为抓只猴子是件很简单的事,不料等到深夜都不见他们的影,她只能以血代乳,暂时喂食。此时倒真希望半人兽的话是真,但愿凤莞这九凤红狐真属灵异一族,狐血可救婴孩一命。 千辛万苦逃离天界却落入原始人族部落,若不是巧遇迷失的恒天和突然来袭的部族争斗,她不敢想象此时的自己还能剩几块肉?凤莞和人族极有机缘,怕也逃不过与小落烟的纠结。高枝近天,借着昏暗月光,她望着怀里小眼未睁,津津有味吮 吸她指尖的小婴儿,欣慰一笑,而后靠着树干昏睡过去。 忽被惊雷声惊醒,黑暗中只见两道白光距离自己面孔不到几寸,还透着活息。野兽!心头一惊,情急之下一脚踹到黑影身上。 “嗯!”只闻一声闷哼,黑影一动不动。 “恒天?” “嘘----”他嘟起嘴做个安静之势,同时斜望她怀中婴儿,不停眨眼。 她蓦然醒悟。累至极点,自己居然未意识到雷雨突袭。而此时恒天正双臂撑开几片巨大莲蓬叶,为她们遮挡雨滴。幸得上空古树还有不少枝叶,他虽满额满脸的水珠,却也不太狼狈。 恒天,谢谢你,陪我。 她给他一个甜美的微笑。在这寒冷的暗夜里,笑比哭来得更为实用,更能鼓励求生而不是放弃。他裂开嘴露出一排洁白牙齿,算是回以一笑,接着低头拼命望向自己怀里。读懂他眼里暗语,她伸手入他破烂的兽皮衣兜,摸出一竹筒,还带着体温。一股浓郁奶香顿时扑鼻而来。 “母猴太过凶残,带不回来。”他细声解释。 带着浅笑,她抬头望着他双眼,似在问:你,挤的? 他立刻撇开目光,极其不好意思地点头。她终是忍不住笑出声,幻想着此刻他脸上若没有那些黑泥,不知红成何样?她指尖撩起点滴猴乳,放入婴儿口中,就这样一点一滴喂食。浓郁的乳白里参合着血丝,那是她破损的肌肤,十指无一完整。 “如风,过来撑伞!”他忽然抬头呼唤一声。 一阵急风扫过,如风听话地滑落到枝头,“呜呜”嚷着抢过莲蓬叶,学模学样地支在她头顶。他从怀里掏出另一竹筒,递到她面前命令道: “你也喝!我来喂她。” 说着不由分说抱过婴孩,笨拙地学她用指尖挑着喂食,不忘盯她几眼。她马上喝下猴奶换得他一脸愉悦。不料婴儿在他手里似极度不适,不肯吮 吸他的指头。脑袋晃过几次,执拗不过只能放声大哭,几乎盖过雨声。她笑着摇头,正欲重新抱过小落烟,突然听到林子深处传来几声人族的吼叫。接着火光点点,草丛灌木跟着沙沙晃动。该是追着他们足迹而来的人族,却不知敌友? “去崖壁,找一凡!” 她猛推开他,朝树下急跃!人族,无论敌友,最后皆归一凡!自己本就重伤在身,逃与不逃怕都是负担。她死不足惜,但恒天和小落烟必须活!这是她当时唯一的想法。 “开什么玩笑!” 身后传来他一声怒语,急伸出手拉住她下落的身躯,带回树干,同时把小落烟塞回她怀里,略微生气道: “等着!” “呼----”地一闪,他顿时消失在眼前。接着听到丛林里传来唧唧歪歪地土族语,似在交谈。片刻后,火光重新远去。他闪出丛林跃上树枝,得意道: “百年迷路,我可不是瞎混。这古林约有百个部落,哪个不识得我?可惜深交那些很多都死去,甚是奇怪?我看似与他们相同,却又不甚相同。至少我不会老死?” “你,不属于这里。”心知此时解释还是太早,但她希望他能早日明白自己的处境。 “该属于哪里?”他忽然深沉凝望。 “去找一凡!百年后会有答案。” 不知为何,她脑中突然闪过一凡和师父无彦,还有神族的长老们!一切冥冥中似有联系,一环扣一环,她若跳跃,怕永远也找不到缠着黑藤木的古堡。 “一凡?上次崖壁上救我们的那个?” “嗯!你可知是谁毁掉她的族人?”低头望着重新舔舐指尖的小落烟,她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当时看不真切,不好论断。善用火箭的部族太多。他们几乎天天战!不过死的是娘,爹一定会寻气味找来。” “刚才那些?” “他们不是!只是一对狩猎部族。我说是我妻儿,他们便转道。” 她暗里踹他一脚,笑着不再接话。 “睡吧!明日我们就去找一凡!” 他重新撑起莲蓬叶,遮挡藏在枝叶间欲欲坠落的水滴。那是大雨洗过的古林深夜,一阵微风拂过,带着清新暗香。错的时间和地点,错的记忆和对白,就算不能用七夫人来爱你,但你永远活在神者落烟的心里。 恒天,原谅我! 此时的你该属于轻羽,当你醒来那日便是迎娶轻羽之时。而七夫人一生有个未完结的梦,我必须为她完成! 合上双眼,她根本无法入睡,聆听着些许水滴落在莲蓬叶上,似低弦断音,却声声染心。脑中不停浮现天界那场歌宴,那支“羽一曲”似无端参合很多舞姿,像后来凡人落烟之舞又不尽相似。沉寂很久,黑暗中忽然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夫人,可知我的过去?” “可说是,亦可说不是!”她答得含糊。 其实,恒梦里一步步跟过来的,是无名!在轻羽见到恒天时,他已是神君!未做神族君王前,她不过看过几段他和凡人落烟的情意断片,何来知与不知? 或者不知,心更能简单地保留着天倾殿和神君殿里所有的美好回忆? 258 半人兽族 不料数月过去,除了绿林野兽,不见半个高崖峭壁。那日又转过几个时辰,恒天突然一把挽过她细腰,腾跃至一棵千年大树枝顶。 “看看,这四周深林环环相接至天际,哪里来的耸天高崖?”他迷惑道。 她亦万般不解。不过时隔数月,一座高耸入云的石崖怎会自己消失?仰望长空,她猛然意识到: 难道是这天,要封他们的眼? “我就奇怪了。走过百年之久土坡都未见,那日怎会突然冒出个高崖?” “唉。凡生肉眼,往往看不到诸多异事。”望着怀中熟睡的小落烟,她默然感慨:可惜你却不愿成神,万年之后留下一缕残魂,拨乱天地。 “不就个石崖,不找也罢。我带你去个地方,保你喜欢。”说着,他带她们落下高枝,回头喊道,“如风,咱们回家!” “家?”她诧异地斜目对视。 “嗯!想必这小家伙也会喜欢。” 他伸出指头轻点小落烟鼻尖。小舌头随之伸出,习惯性地找吃,模样甚是贪杯。她“噗嗤”一笑,心想这样长期古林游转终究不是办法,婴孩还是得妥善安置。只是不知他口中的“家”又是哪番风景? 一路跟着白眉猴穿林过溪,走走歇歇,也用了将近一个月。可谓林中林树中树,古藤挡道奇花冷放,最后雾气浓郁到根本无法望见紧贴身侧的彼此,更不用说脚下的路?他凭借白眉猴独特的叫声,小心扶着她们,紧跟其后。她走得胆颤心惊,生怕自己一个脚踏空,碎尸无憾,只是委屈了怀中的婴儿。 小落烟似乎也感受到异样,紧闭双眼不哭不闹,两小手却紧握成拳。 “你,家住得可真诡异!”她禁不住颤声。 “嗯!就在前面。”他紧揽着她腰身,说不紧张那是假话。 前面?除了几根碰到额前的枯黄古藤可见外,其他就是一片白茫茫。有那么一刻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白眼瞎?目中完全看不到物体! 空林忽然传来如风几声尖叫,他立刻附耳道: “小心,抱紧婴孩。” 她听话地搂紧怀中小落烟,只觉腰间一紧,同时脚底踏空。心都来不及猛跳,已随他腾空跃谷。 “呵呵,放心。我虽不常回家,这攀藤之术还是学得甚好!”和着浅笑的话语拂过耳际,她顿觉心宽不少。 他一手缠绕着手臂粗的古藤,一手紧扣她细腰,腾空飞跃数十里,期间还单臂更换过几条粗藤。脚底白雾一片,看似条无底深谷,偶尔有些山石和花树显现,她惊惧心跳过几次,但每次皆有惊无险。 如此攀岩走避地玩心跳,看来他并不陌生?那日她抓他跳入高崖,他又怎会惊恐惧怕? “强强相争,往往弱势能存活。在分不清敌友时,无需让对方知道自己实力。”似感知她心头疑问,他附耳低语。 “你早知自己与他们不同?” “怎会不知?至少我不会流出那些红色血液。” 她心头一阵感叹:原来公子莲的局,她才是迷失的那个。 “可那日?” 想起半人兽要放她血时,他分明转过刀口对着自己。 “呵呵,不过是障眼法!” 出自神君之手的,又岂会是凡界修学的障眼法? “你可还记得其他?” “百年前,我就是在这谷底醒来,脑中一片空白,后偶遇如风。十年如一日,我跟着它学攀藤飞岩,时光也过得极快。沿着深谷我走过十年,不见任何与我这般模样的同类。本以为这天地只剩我一个,直至后来我遇到他们----我的家人。” “人族?” “可以说是人族!但他们自称为半人兽。” 她转头望向那张迷雾里熟悉的脸庞,脑里不断呈现那日要放血喝生的怪人面孔?若是他口中的“家人”,为何那日怪人中箭身亡,他没有半点不舍? “呵呵,随我来。” 他侧目一笑,忽然换手攀上另一条青藤,双脚点着身侧岩石急速行步。浓雾渐散,眼前一片奇景。满天开着比人还高大的蓝色奇花,百层迭皱,一路沿着深谷消失在远方。各种羽翼绒毛如野草般点缀。谷底仿佛是条七彩河流,各种颜色并列成条,呈沙泥状缓缓流向深渊。而源头处隐现银川瀑布,可闻“哗哗”流水声。她惊讶地睁大双眼,无一可言。 落脚在瀑布底,他放开她腰身,细声道: “他们叫它七彩谷。” 望着那汪清池,她兴奋道:“我,可不可以?” 回眸对视,她眼中充满羞涩,但委实不能违背自己意愿,此时她最想的就是入池好好沐浴一番。 “当然可以。”他笑着抱过小落烟,转身离去。 池水清凉,薄雾渐起,虽比不上天倾殿的九天华池,却也不输神界天池。一凡界妖身能享受这天赐奇物,已是奢侈。她兴起至极,遂而踏波起舞。晶莹透亮的层层水花中,是她毫无遮掩的身姿。肌肤透雪,几欲见骨。完美身躯与这纯天然之水相容相辅,舞尽一曲羽霓裳。奇花异草为之动感,纷纷飘落! 那场景美得无边,只是她身临其境,不知所以。待清醒过来时,才意识到岸边的他凝神相望,早已洗净的脸上带着浅笑,仿若万年后那站在粉色秋千旁的恒天……她立刻一个人鱼翻身,潜入深水,久久不肯冒泡。 “再不出来,我可要下水了!”他在岸边威胁着。 “身上全是疤痕,早已丑陋不堪。”冒出池面,她略微羞涩应答。 “物本无姿,美丑只在望者心,如何看罢了。”他笑着递过一件羽衫,笑言,“只讨到这件。” “小落烟呢?”接过他手中羽衫,她猛然意识到婴孩不在他怀里。 “嗯,交给姐姐代为照看。”见她一脸焦虑,他立刻补充道,“小家伙饿得不行,需要喂食。吃了几个月的猴乳,总不能养成如风!毕竟是人族,需要些人气。” “你姐姐?” “她刚生个女娃,多喂一个也无妨。” 说着他侧过身,给足她空间和时间套上那件羽衫。手工虽为粗略,但可感是上等羽制,顺滑柔软,如自身皮毛般舒适。曾是只红狐,却不知为何要修成人形? 千年为的,难道仅是一份缘?七夫人最后祈愿的,又是和谁的缘? 穿戴整齐后,她挪步到他跟前,小声问:“他们?是人是兽?” “是人族异类!他们与生具有洞察天机观古预今的能力,以巫术自称。” 难道是后来的女巫族?她吓得退后几步。记得女巫族的落华可谓绝代之色,无论如何与那丑陋的半人兽连不上干系? 眼里的诧异当然藏不过他的眼,耳边随即飘来他的声音:“他们这族不过寥寥数人,终生漂浮,居无定所!往往比神还虚无飘渺。因灵力所致,能读懂星际轨道,通晓前世来生,故被各个部族王者追请!传说得诡异,他们不得不装得神秘,以人兽之态现世。” “原来如此。” “随我来!” 拉过她的手,他踏过瀑布深渊,来至之前路过的谷底。高处观望似河流,近看才知真是彩泥粘合物。 “七彩谷得天独厚,似为他们而存在。他们从小便学各种兽类脸谱,以泥混合百羽为饰,兽类脸谱做得如假包换,惟妙惟肖。”他回望着她双眸,低声问,“百万生灵各异,你想以何存在?” “红狐!”她脱口而出。 他蹲下身,指尖挑起一块红泥。指尖点过她额心,顺着鼻梁滑至唇间,最后停留在喉头上。以此为界,他开始精心为她右侧脸染色,那抹艳阳般的红艳,几近烧进她心田。 “这兽脸得额外捏制,一时半刻风干后,会软如皮发。” 他捞起几块红泥,自寻一处石块,盘膝而坐,认真拿捏着,一狐狸面孔隐约呈现在手掌间。 她看得好奇,忽然问道:“你想扮何种生灵?” “你也会?”他抬头惊讶道。 “试试便知。”她笑答。 “呵呵,那就白狐。”他不相信地随意应声。 她挑几块白泥不停玩弄着。师父无彦所授的冰雕之术此时正派上用场。片刻后,她手中那半张白狐的脸栩栩如生,如活剥狐皮般呈现。而他的脸,她无需触摸也记得那副神的骨骼。当她把那半张几近完美的狐脸,和着潮湿的白泥,沾黏在他脸上时,他眼中透着无比惊讶,而她只淡然一笑。 此时此刻这般美丽的风景,希望你醒来那刻全部忘却。她默念着。 半兽人族,不过是灵异一族!待一凡一统人族后,定会命名为“女巫族。” 当她见到他口中的“姐姐”时,更为肯定心中的想法。虽然那女子也是半人半兽的装扮,但那双眼睛有着和落华一样的光泽。待她抱过女子手中的小落烟,禁不住多看几眼另一手挽间的初生婴孩。那眉宇间的灵异和固执,这世间除了落华,怕不会再有第二个。 那是师父无彦的缘!她从未想过会初起在这七彩谷底。 259 血池再现 “姐姐可想好名字?”他这话问得及时。 “呵呵,他的女儿,名字自然由他来取。”女子笑得勉强。 记得落华的母亲,终生未得妻室之名。后来的羽铃族得神恩而长生,然女巫族却只能凭自己的巫术,长存于世。落华憎恨羽铃一族,直至投身落烟幽湖,魂魄殆尽断却往生!如今看来,貌似高贵的羽铃族长之女落烟,出生时并不比同父异母的妹妹落华幸运。 “她,就是他族里的女儿。那女人已死在纷争中。”望着小落烟,他诚实道。 她立刻警惕地望他们一眼。这亡族之女仇家众多,他怎可透露婴孩的身份? 显然那女子更为惊讶,盯着小落烟半响,才低声问:“他,可知?” “那晚他并不在族里,偷袭来得突然。不过也是几个月前的事,想想现在他该有所听闻。” “可知是哪个部族要灭他们?” “当晚急于救人,回去时很多痕迹被毁。来途我一直暗查,善用火箭部落太多,目前还未有头绪。” 原来不是母猴太过凶残,而是期间太多纠结,她才是被忽悠的那个。更紧抱着怀中小落烟,她望着他们不语,脸色并不好看。 “嗯?姐姐不会伤害他的孩子。”他似乎意识到气氛不对,急忙解释。 她正欲接话,突然几道红光破地而出,简陋木屋瞬间似被光刀切割。几乎是同时,一粗壮黑影冲到女子身前,大叫一声“走!”,飞速抱起那女子和怀中婴儿,跃窗而出。紧接着“砰!”地几声巨响,滔滔热力从地底爆发,如激活的火山,把木屋冲向高空,最后震成片片木屑。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落入恒天的怀抱,只记得那一刻耳膜几欲被震裂,怀里婴儿哭声悲切。她蜷起身体只顾护着小落烟,并未留意有道银光铺天而来,如护墙般笼罩着她。待回过神时,她们已身落恒天臂弯。踏过浮空的残木,他带着她们稳落一块山石,耳边立刻传来一声急呼: “带她们走!”狂吼的正是之前的黑影。 “我不走!”他怀里的女子固执着。 “你现在可不是一人!”男人闪望过她怀里婴儿,厉声道。 “族长,你们走!”几十个大汉随后赶到他们周围,各个带伤,明显是经过一番生死厮杀,护主至此。 族长?难道他就是小落烟的生父? 她望向身侧的恒天,只见他暗示性地点头。她忍不住多看几眼,那黑影人高马大黝黑粗壮,身披树皮手持野兽骨磨制而成的长矛,典型部族人物。忽然黑影浓眉小眼斜望过来,满脸胡茬的嘴又大张道: “是男人就护她们生!” 话语未歇,空中火光闪动,利箭呼啸而下。男人猛然一推,女子被腾空带起,飞向恒天。他立马向前一步,一手接住下落的女子,同时转身另一手拉起她,飞奔向谷底七彩河。族长和他的手下挡在身后,长矛飞舞刷下无数利箭…… 箭雨无情,婴儿高哭,加上一路所见----无数半兽人尸体,横挂高枝谷璧,死相惊恐。又是一场偷袭?又是一个族灭?又多几个无助的婴灵?连她一个半途误入者都看得心痛,更不用说另一侧的女子和与他们生活多年的恒天? 刚逃出箭雨,远处又传来轰隆声。只见洪水沿着深谷七彩河道翻滚而下,水色深红,血腥味厚重,整个深谷顿时沉入一片死亡的惊恐。不知何时高空已是乌云覆盖,居然下起血色红雨。 这远远超出人族的能力? “你带她走!” 女人冷静望他们一眼,一口咬住新生孩儿襁褓,四肢飞速攀爬上谷璧。恒天立刻揽过她身,跟着跃上石璧。不料洪水已翻滚至脚底,几个巨浪无情掀来,似朝着她怒发!超乎自然的玄乎之力,此时神力未唤醒的恒天又如何招架? 他已尽力纠缠青藤和巨石,可惜当这些本以为是坚固之物一并被掀翻时,他们只剩被屠杀的命。落入洪水之际,她才看到恒天背后不知何时已倒插数支利箭。 恒天! 来自肺腑的嘶喊根本无法出口,便被淹没在深红水色中。他护她们已超过他的极限,再也无法抵制水流冲力,终于松开死拉着她的手,没留下一句话语,身影瞬间消失在洪流深处。 即便是梦或是轮回的过去,在那刻心承的痛依然超过负荷,几乎停止跳动,丝毫未能察觉身后突然涌出一个影,连带小落烟一并带出奔腾不休的红流。几声剧烈咳嗽,在股外力逼迫下吐出几口水,她才缓慢缓过神情,眼中那绝艳男子的面孔,似曾相识却又叫不出名号。 “呵!找得辛苦。若不是那股特殊的血腥,我怕不知又要等几个百年?”男子冷笑着。 她急着查看怀中婴儿,根本无心倾听。这一沉一浮,小落烟憋红脸,一口气无法回转。她吓得拍打小脸,并未意识到是男子提着她们悬浮在高空。 “自己命将终矣,还顾得了一个婴孩?”男子显然大怒,夺过她手中婴儿,顺手抛下高空。 她瞬间吓懵。数月相处,小落烟一直留她怀里,只有吮 吸她指尖才肯吃下猴奶。那份情肉相吸只有她自己心明。此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幼小的生命落入洪流,她失控地哭喊挣扎,完全陷入痴颠状态。男子一旁冷笑,极度欣赏这种施虐! “哇----” 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如黎明前一道曙光洒下喜悦之色,抚平她所有浮躁和不安。寻声回望,只见滚滚红浪之上,白丝绸缎锦衣优雅,一头银丝的长玄正单手托着婴儿,神色安静地注视着。 “爱哭的----” 空中飘来长玄神音,比曙光更振奋她心。有长玄,天地还有什么值得畏惧?她露出欣然的微笑。小落烟忽然“咯咯”笑出声,童音惹怜。藕般粉嫩小手随之飞舞,更添一份无法拒绝的童趣。 长玄突然抬眼望向他们。她感到身后男子紧张地倒吸一口冷气,周身妖力剧增。 “她,乃神界修神仙子,岂是你能碰的?”话语未落,长玄已高悬他们上空,俯视轻言,却字字震耳。 “哈哈!神?不过是传说!天地间最后一只九凤红狐,当然是要祭我血池!”男子狂笑道。 此时怕是唯有狂笑,才能减轻恐惧。她感到阵阵颤抖!不知是自己对“血池”的恐惧,还是他对神的畏惧? 几乎是瞬间,天抖地动血雨倾盆。七彩谷底的红浪翻腾入天,如条红龙般缠绕着长玄。如红墨泼洒,血染万物,她眼前不见一物,除了红还是红!耳边只剩怒吼地风雨声,参合着婴儿尖利的哭喊!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九凤红狐,灵异之血可溶万物!可救神亦可杀神!”妖王忽然附耳冷语,似说给长玄,更像说给她听。 接着小腹一阵剧痛,她本能地低头,只见妖王长指如刀,生生割破她肌肤。红狐之血带着妖的咒语,溶入那片红海。天空变得更为艳丽,如妖火般燃烧一切。远古绿林,美丽瀑布,还有七彩谷……皆如软泥般倒塌,溶化在红浪里…… “哈哈哈,待我练成妖灵血咒,我!妖族!才是真正的神话!”妖王痴痴狂笑。 “你,注定死在无名的手里。”她狠狠回应一句。 “呵呵,你,注定落到我手里。这稀世灵血,还是不要浪费的好。”妖王忽然伸出长舌,添着她颈项轻语,声音柔媚至寒! 她并未昏睡过去,而是清醒地记得妖王扛着她,踏着红浪急驰。似张封神眼的红毯通道,一路下来不见凡间景物,不闻凡音,更不见长玄和小落烟。直至望见一片红池和满崖的滴血玫瑰,她知自己回到曾经梦过无数次的血池。 万狐溶血,只为一王之愿?而千年后,花魂那凄美的歌舞,又有谁怜? “同为妖,何苦恨?”她淡然。 “既然同为妖,我便让你死得痛快。” 妖王朝她背心狠击一掌,她随之飞撞岩壁,带着片片残落的玫瑰瓣,坠入血池。求生的**支撑着她浮出水面,攀着浮尸,却无论如何也爬不到岸。血池有灵有魂,缠住她全身,浸泡却不让她死去----这该是妖王的意愿! “哈哈!如此美艳的容颜,我怎舍得让你就此消失?”妖王踏过池面,漂浮到她眼前,笑道,“上次被你带走的那只小幼狐,才是最后要祭我血池的。至于你,几分神几分妖,若归我用,倒是极好的工具。” 向上瞟他一眼,她冷笑着闭上双眼。七夫人剩的就是那股傲气!逆转七界走势,可不是妖王能做到!不过又是一番苦忍!她,定能坚持到走出公子莲的局!哪怕就此泡个千年!至少,小落烟在长玄手里,不会活得太痛苦。 望着妖王离去的身影,她长叹一声。还记得花之妖的故事,千年血池悲鸣。 繁花舞弄万物轮回,辗转万年,终究逃不过的是个----缘! 260 魂血妖姬 “九凤红狐骨肉与血池完美融合,外加灵力独厚,不过三年必成气候!主人只需再隐忍些时日,定可大功告成。” “这凤莞顽固至极,但愿能受控。” “主人放心,血姬不过需要一处安魂。待血姬修炼成精,这狐身也不过是个空壳。” “毕竟有元魂,又怎会是壳?” “血肉相溶,魂灵不分!她们将是完美的结合体。” …… 完美的结合体? 脑中空如一席白纱,偶尔会现黑影对月,长剑破晓;偶尔又见白鹤高飞,空翔云间;还有一粉裙小女孩,不停地旋转再旋转。歌声寒冷,带落片片羽花……耳边总有些话语飘入飘出。她想记住一些,可睁开眼那刻,脑中回归空白! “族长!族长!她醒了!醒了!” 顿时一片吵杂欢呼声入耳。她惊跳起身,只见数人立刻跪拜于地,似虔诚祈祷。之前雀跃欢呼声随之消淡,一粗壮黑影闪到她身前,跪拜道: “苍天不负,我寻恩人整整寻了三年。” 三年? 她再次环视一周。自己正身处古老木房,粗糙墙上挂满各种野兽头骨。眼前约摸十来个凡人,皆兽皮披身,腰缠兽骨磨成的利器。而自己一身华丽的红,连肌肤都遮挡不住那份血色,透白欲滴的娇艳。她立刻意识到,她与他们不是同类。 “族长,她会不会饿?”跪拜的人群里忽然传出一女声,接着有人微微抬头。那是张极其普通的脸,她当然不会记得。 “设宴!不对,是开宴!让我们欢庆三天三夜!”身侧壮汉朝外大吼几声。 欢呼声顿时如雷灌耳由外传来!木屋几近震落!她望着他们,带着初生般的好奇,欲踱步到木窗。粗汉立刻指指之前说话的女人。那女人领意地爬地上前,扶着那具血红的娇躯来至窗边。 原来木屋搭建在一棵高大的百年老树上,不见阶梯只有几根垂掉的藤曼。此时窗外已是夕阳,木林间的空地上满是明火,人影繁忙,嗞嗞地烤着各种猎物,肉香飘万里。她禁不住咽下口水,感觉好久未有进食,却又记不起为何不能进食? 片刻后,便有人扛着滴油的鹿腿,爬上藤条送到她跟前。明明饥饿不已,为何却食不知味?她再次惊讶地望着他们,最后落目在粗汉身上。 “姑娘怕是多日未食,失去胃口,过些时日就会习惯。”粗汉解释道。 狂欢三日三夜,她一直静立在窗边遥望。人来人往不下万人,算是个大部族。家家户户落居高枝,住地隐秘,不细看还找不到他们身影。粗壮男人白日会来和她唠叨。她总算听懂他言语之意。大约三年前,她偶然救下他的女儿。后来婴孩虽缘落神界,但若不是托她福气,他女儿也不会有今日。 “身为族长,有仇必报,有恩亦必报。”粗男人愤愤道,“当年耻辱不忘!幸得神爱,这三年让我盘盘皆胜!哈哈,还剩五个部族不服!待我一统人族,你便是我族的大功臣!” 她蓦然相望,一统人族?那一凡呢?一凡又是谁? “族人面前不敢多语。我知姑娘与我们不是同类。当年我妻产女,若不是姑娘误落凡间,救活我**,我族也不会有今日。”粗男人偷望她一眼,继续道,“姑娘神韵,不与我这凡界武夫对话也是情理之中。过几日我得特许去探望**,若姑娘愿意,可同行。” 她转头望向窗外的万里长空,依然不语,因她根本不知要如何回应。一切似与她毫无关联。 “回到同族,姑娘会快乐些,今日我便不作打扰。” 望着粗汉攀藤离去的背影,她恍惚不解。快乐?又是何种感觉?此时她不单脑中空白,连情感怕都分辨不清。 那日有白鹤高空盘旋,全族人纷纷膜拜,如神灵降临。场面激昂亢奋,她依然毫无感觉。白鹤稳立高枝,长羽翼伸至木屋前。粗壮男人战战兢兢扶她走上鹤背。许是身上原有的几分神韵,仙鹤只斜望她一眼,而后高鸣而去。 神舞殿! 当这三个字闪现在云雾里时,她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张口想说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神情似呆若木鸡,又似甚为熟悉,最后写到脸上的只剩----高傲不视。出来迎接的是位银光飘闪的仙子,美艳自然无法用笔描述。 见到她,仙子惊讶到极点,下意识地捂住嘴却不敢多问。想必不是管事者,她回以一笑,自然跟在粗壮男子身后,款款入殿。玉石小道,银叶连天粉花摇曳。她心生旧念,禁不住一路抚摸着这些神花神草,眼含笑意。 “我就知姑娘与神界有渊源。”粗壮汉子笑道。 几位银衣仙子匆匆迎面跑来,其中一位急切道:“族长!天舞仙子想与族长单独一聚。” 来者为客,粗壮男人自然不敢多说,只客气地让仙子们代为款待他的恩人。她毫无争议,跟随仙子们转入侧道,倒像是带她入深院。 “你,还敢回来?”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呵斥,她悠然转头,忽然笑道:“为何不敢?” 原来,她真会说话。只是这唇齿间说出来的,似乎不过她大脑,而是有个空灵之音不停回旋,她跟着牙牙学语罢了。 “你们,带烟儿去见那男人,未得我允许,谁都不能出神舞殿。”呵斥的仙子厉声吩咐道。 众仙子立刻飘然离去,留下她俩面面对视。那仙子神色紧张拉过她到一侧玉石凳上坐下,小声道: “你可知神族一直在找你?” 那张清亮的脸和细软的身姿,让她忽然记起一个名字“凤飞天舞”,凤莞的神舞师父。 “怎会不知?师父!”她不避讳地大声应着。 “呵呵,亏你还记的我这个师父。你可知长玄为何留个凡人小孩在天界?” “呵呵,她是他这生都无法解的结!” “那日长玄的仙婢送来这个凡人婴孩,说要神养成另一个舞神!后来我才知,她饮过你的血,神界相信她将是另一个……”凤飞天舞忽然打住话语,警惕地环望四周一圈,才接着道,“你可还记得三年前你在瑶池一舞?” 瑶池寄情那一舞?她眉心微皱,记忆似有似无。 “看似我神舞殿的舞姿,其实不然!我知你天性聪慧,会自创舞法千变万化!神君长玄定要那凡人孩儿学那支舞曲。我以年岁未到拖了三年。就当师父求你,替神舞殿解围,暂时留下替我教那孩儿几式?” 见她只笑不语,凤飞天舞接着道:“我知你记恨师父。那日确实是为师之过,为求己益不允你下界。但神舞殿是为神君登位大宴而创……为师不能拿百位仙子做赌注,而且当时确是不知九凤红狐一族惨遭……” “够了!”脑中忽然传来一声,她无法不跟着说出口,“你若自断双腿,从此不再神舞,我便教那孩儿那支羽一曲。” 凤飞天舞脸色唰地变绿,低头半响不敢出声。 她冷笑两声,留下最后简单一句:“给你三日考虑。这三日里我暂居凤莞舞殿。别妄想软禁,当年我能逃出,连神族都无法找到。今日依然!” 不记得凤莞有过自己的舞殿,但熟门熟路穿过神大殿,真看到“凤莞舞殿”几个光亮大字。入殿如入一光滑球体内部,镜子成球璧,没有桌椅卧榻,唯有长不见尽头的飘带。难道凤莞从成形那日就不停不歇地练舞?难道那支“羽一曲”本就属凤莞所创?后来凡人落烟舞动天界的,不过是她所创的舞曲再现? 即是原创,该刻入脑海无法磨灭! 她飞身拾起缎带,踏着球璧三百六十度不停飞旋。球体无终点,舞动无极限!转过极速,脑中出现的何止千变万化?世间有几种姿态,她便能舞出几种!然无论如何演变,最后终成一条直线,黑暗中唯一一条细亮之光…… 雄厚低沉的神音悠长响起,来自天界之外: 天为恒,地为苍!凡生来去,不过弹指一挥,皆无名! 神妖魔鬼怪兽人,乃天地七界;盘古相生相吸,亦相克而存! 然,神族定,七界荣!天不可逆,神乃永生!其他万物,皆为苍生,逃不过千世轮回,辗转尘缘!灵与肉,魂与体,**无尽,无奈凡体只存一世,轮回皆空,不灭情缘可否纠结永生? 天,可灭乎?! “吾神创八祖,守七界,护苍生,永世不灭!无恶生灵,亦可修仙,赐永生,悟神技,守神位,效忠神族。” …… 她一直追逐那道细弱之光,无法停步!直至当头响起一女神之音: “凤莞,定要守护天地之门的钥匙……” 钥匙?启天之锁---- 带血的双眼突然睁亮,嘴角闪过一道诡异的笑……丝绸飘带跟着片片碎裂,透明舞殿如雪花水晶球般惹眼,和着她银铃般的笑声,几欲震醒整个神界。 原来,每个被创生的生灵,都有注定的使命!而凤莞,居然是最重要的那个!肌肤透红,双目含血,此刻操控凤莞的她----血姬,才是神的恐怖传说! 长玄,你苦苦寻找的,就在我身体里! 261 神殿血祭 舞过一夜,最后她带着满足的笑,盘膝而坐,调息养气。神界本就没有黑夜和白昼,她说的三日不过是个时辰约束罢了。待体力恢复后,她踱步出凤莞舞殿,漫步在清幽神殿花园。 “一,二,三……快点!旋转……” 仙子清脆嗓音如破晓雀音扰乱她思绪。抬眼望去,只见碧幽草地上,三四个神舞殿的仙子正在训练一群小仙子,年龄看着皆为四、五岁左右,旋转,跳跃,劈腿……都是些基本舞蹈动作。小仙子们甚为用功,各个练得小脸通红,满是疲惫劳苦之色。 “你!又偷懒!”一仙子忽然呵斥道。 斜靠凸石的粉衣女孩伸着腰身,懒懒应答:“她们,天生仙子,岂是我这个凡人能比?你们可以不停不歇,但我可是要睡觉吃饭的。” 果然不愧为扰乱神界之女----落烟! 她冷眼相望。第一眼看到那女孩的神情目色,她就感知异样。毕竟是凡人,在众仙子中气味独特----不是低廉,而是奇异。 “你不是刚刚吃饱睡醒?” “凡人有一日三餐……” “我管你凡人神人!不把剩下这段练好,你什么也别想吃!”另一仙子冲上前,一把拉起女孩至空旷处,盯着她习练。 白雾渐浓,绕她腿脚。她懒懒起步,跳得不高站得不稳,叉腿也不到位。仙子暗中指头微动,“啪”地一声,似有股劲力生硬把她两腿劈直。脸上闪过痛苦之色,她却咬牙不吱声,只狠狠朝她们蹬眼。 “别以为神君送来的就有特权!神宴上一个败笔,全盘遭殃!你们自己悠着点!” “败笔!”一小仙子嚷道,其余随后跟声。 “哼!”小姑娘只冷笑一声。 “你看着,这些点必须踩到。不然别想离开!”仙子手挥过高空,无数亮点出现在她周身,有高低有交错。 一直冷眼相看的她心里清楚,这些光点必须用舞步弹点,舞步若错,光点不会消失却越来越多。而仙子放出的舞步,修炼十年怕都未能走完,一个只有三岁的凡人女孩又如何完成? 有意思! 她干脆找块凸石,坐着观看这出闹剧。仙子忽然瞟她一眼,接着大吼一声: “你们随我去大殿习练。” 最后偌大草地上,就只剩她这红艳看客和粉衣女孩。 嗯,小落烟!她望着粉色小影默念着,记得凤莞曾这样叫那女婴。小落烟一直不语,远远望着她,似乎也在回忆。 但一个小孩,能有多少记忆?她露出极度不屑的笑。 小落烟白她一眼,忽然双脚点地,踏着光点层层飞身,脚点腿弹腰转手触……步步到位。百种姿态无一错漏,如只粉蝶任意穿梭在星光中,点点吞噬。待她稳当落地时,空中只剩一光点,悬在眉心间。她抬头踮起脚尖,嘟着小嘴轻轻一吻,光点消失,舞蹈完美画上句点。 享有舞仙子之称的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何时站起身观望!这女孩的魔力牵神扰心尽在不言中!空中传来小落烟更为轻蔑的一笑,而后翻身越过仙子设下的光栏,消失在远处。 神君长玄看中的,怎会有错?错就错在他神算也猜不透----“情缘”二字! 几乎在同一天,神君主殿传来消息:神舞殿暂由风云阁的碧云仙子监管,原因是舞神凤飞天舞为求一彩云缎带,私上风云阁,结果不幸摔伤。至于伤势如何并未公开,只道暂留碧云小居修养。神君主殿派遣两名仙子来通报,并要带两名神舞殿的仙子过去照顾。其中一位暗中早指名是她----凤莞! 凤飞天舞摔断的是双膝! “这骨骼在神力之下怕也能复合,行路该没问题,只是……”碧云仙子面色略微忧郁。 “神舞殿早该由得力仙子掌管。”凤飞天舞答得淡然。 “神舞,该是你毕生的追求。” “姐姐,我们没有轮回!跳过几百年,再怎么痴迷也该换个乐趣。” “也是。女神艾辰喜好天舞。待有日寻得机缘,我再给予解释。” “姐姐无需担忧,几十年后,神舞殿将有另一个奇迹。” “呵呵,何需几十年,现在不就有一个?”她缓步走出仙婢列队,望着碧云浅笑道。 本是神舞殿的主舞,何需乔装仙婢? “她!她不就是----”碧云几乎抖落手中玉杯。 “在下就是当年的舞仙姬凤莞!” 当年?要从何时回忆?瑶池寄情开始?只是如今想来,不知当日为何要逃?只因她和一凡皆愿意相信师父无彦?可今日看来,天下人族归属并不是始祖一凡!还有那个迷途的恒天,不知是否还留在这个空间? 这些记忆还在,只是超控的已是血池培育而出血姬,而不是原来那个“空无”的她。如今凤莞的每个动作,每句说词都不由她干涉。仿若被紧封住嘴,禁锢在狭小而黑暗的空间里,只剩两个眼孔让她观望外面的世界。 本未修成神,满身妖气已不奇怪。再加她声泪俱下,讲述这三年血池遭遇,连碧玉仙子都陪着流下不少泪,最后还赐她香珠一枚,掩盖不少血腥妖气。这下更不用说一直愧心于她的凤飞天舞,与之相比仅仅失掉双膝算是罪有因得。 这番掏心肺腑长谈后,碧云仙子终究沉不住气,遣开所有小仙婢,神秘道:“这妖王确实不可低估。我记得三年前,神君回寝殿后一直未公开出现,后来秘传是受伤在身……” “难怪,那凡人婴儿送至神舞殿后,便不再见神君露过面。”凤飞天舞跟着回忆。 “呵呵!上万只九凤红狐练就出的血阵,可溶所有生灵!即便是神怕也难以抵抗!幸而当日出现的是神君,若是其他修神者,尸骨早无存。”她冷笑道。 “传说中的妖灵血咒真能毁灭神……” 凤飞天舞话未完,碧云仙子立刻打断道:“此话不能乱说!” “我这最后一只九凤红狐不就逃出来了?妖灵血咒可不是说练就可练成的。” 她们望向她,几乎同时出口:“你必须留天界!” “那日女神艾辰还提到瑶池寄情一舞,恋恋不忘。不如明日,我们亲办神宴,给他们一惊喜?” 碧云突发奇想,凤飞天舞当然大力支持,她也半推半就应下这场惊喜。 说办就办,碧云果真不愧为神君而生的主。当下唤来上千仙子,几个时辰便把风云阁变换一新。天然舞台高设在七彩浮云间,周边圆桌环绕,又是另一番绝美神景。仙果美酒糕点凡间天上,纷纷送至。同时无数仙鹤嘴叼请柬,匆忙飞入凡界。神宴无需理由,由碧云仙子出面,女神艾辰应允,神长老们岂敢不给薄面? 几个时辰后,她重新站在神族最高舞台上,面戴薄纱双目含晶,闪亮扫过在场的所有高位神祖。开场的不是她,而是神舞殿那群可爱的小仙子。粉若桃花轻若纱,翻飞而来飘忽而去,最后手持银盘玉杯,落在每个圆桌中央。 她手持银壶,一跳千丈!踏彩云跃至每桌高空。翻转扭动间,神酿如雨纷洒而下,只落玉杯不溅银盘。上百圆桌,万种舞姿千种倒酒媚态。神呼异呼,看呆每一位观者。最后是女神艾辰“啪啪”几声清脆掌声唤醒众神。 小仙子们把手中银盘递向观者。他们意犹未尽拿过玉杯,饮尽神酿。 “白发叔叔,你的酒。” 那是小落烟的声音,此时如团粉纱,跪坐在长玄身前的圆桌上,甜笑着。神君长玄似从沉思中惊醒,不言不笑接过她手中玉杯,一饮而尽。小落烟脸上露出满足一笑。 此时炫音才渐而响起,她浅笑回望他们一眼,踏着一片浮云,落回高台开始回舞“羽一曲”!万里长纱,舞出的全是映天的血红!观众席上一白影忽然拍案而起,踏过红纱长绫,冲向舞池里的她。 “哈哈!就凭你?” 一声长笑,万里长绫纱高转成漩涡,紧接着“砰!砰!”几声巨响,如水坝炸裂,红带粉碎,最后居然溶成片片水花,四处飞溅。整个风云阁瞬间落入一片血海,舞台桌椅美酒佳肴……凡落入红流之物,皆纷纷消融,仙子神者亦不例外。 人间早已是血雨腥风,惨不忍睹! 长玄面色难看,嘴角居然渗出一丝红。本是神,何来凡生的血?然而不止他,几乎所有神者都口带血迹,有些早已痛苦不堪倒地呻 吟,更有甚者根本无法反击,直接被吞入巨浪……他斜眼望向手中玉杯,那空洒的神酿早已不是神族的酒! 小落烟依然半跪圆桌上,手托银盘,惊恐地望着长玄。盘里玉杯发出“咯咯”轻响,那是她害怕的颤抖。长玄无奈一笑,拉过那团粉云,在红浪飞天扑来之际,跃上层层云端。 “长玄,你----”一蓝影同时闪入高空,正是女神艾辰。 长玄俯视,目光正好碰上凤莞仰视的目光!突然一声神令苍宇回响: “无彦,她不是凤莞!” 不是舞仙姬,如此大逆定是死罪!长玄下的是无赦令! “她不能杀!”女神艾辰及时大喝! 262 启天之锁 此时无彦神光之影如一飞驰的巨船,劈云破浪直击浮悬半空的血姬,掀起红浪万丈,泼波相连涌向四方。四大神族长老应声而起,分立东南西北玄天之位,神光汇集顶头上空,成光栅密网落下----欲禁锢妖身!已跃身稳踏云端的文长老则念念有词,凡未被巨浪吞噬的神影闪电般消失!那是藏物术的威力,可瞬间移物入异灵空间。还有一神祖恒天,早护在长玄和艾辰身前,警惕地观望这场惊煞神界之战。 以一妖身舞动血阵,胆敢如此公然挑战神界,委实震撼! 看来艾辰那声厉喝并未能阻止无彦毫不留情的攻击。众神盯着神之光劈入密网,而那扭动的妖身似无处可逃。正欲舒展一口悬喉之气时,只见婀娜之影瞬间软化成液,眨眼功夫便流出密网,重新站立成形。紧接着连空后翻舞动红浪缎带,如飓风袭卷,片刻吞噬无彦神光船影。 舞动缎带的招招式式不是她这个“空无”所控,却幕幕过眼,意识清楚。神族依然是她所敬重和爱戴的高贵一族,如今半梦半醒中看得心碎!特别是师父无彦神影被打翻入浪时,“师父!”那声惊呼几欲脱口! “哈哈,我虽摧毁不了整个天界!但能内伤神祖之体,足矣!”血姬狂笑。 云上云,道中道。无彦冲破翻天血浪,带起一道光柱冲入云上云,如白龙升天。忽然云龙转向,银雨挥洒,润七界泽苍生!天地间银光笼罩,苍红血色渐渐褪却。血姬面色大变,转身欲跃下云端舞台。忽然眼前白影闪现,无彦拦在她身前,十指交错口中默念,通天光柱劈闪而下。 “师父!”这声叫得清晰,她自己都吓一跳。 仅是那万分之一的瞬间停顿,血姬再次化成泥流,顺着无彦劈天之势打穿的舞台天缝,融入血雨朝凡界滚落。 “无彦,救天为重。” 身后传来长玄大喝,血姬随之发出一串得意的笑。身影虽逃,但留下的漫天红艳可不容易处理。无论飘落神殿何处,毁物不留痕。外加之前那些妖红之酒入体,够神族头痛几阵。 神界重伤如此,更何况人界? 一场妖血风雨,绿林化为枯叶,无数苍生活生生被腐蚀,拖着肤肉残缺的白骨,生死挣扎!她是最后落入凡界的血滴,缓慢重聚成人形,带着无比妖艳的笑,踩踏过一滩滩血肉,朝血池奔去。 “哈哈,不愧为本王的血姬!痛快。”迎面而来的是妖王那张娇媚的脸。 “她意识越来越清晰,我得回血池。” 意识?难道指自己?原来那句“师父”真是出自她的口。 “等等,主人想见你。” 主人?恍惚间她记起一些对话,却毫无“主人”的印象。 去血池必经一道峡谷,深不见天长不见尽头,而狭缝只容一身。她跟随妖王如两只猴子般,攀狭缝岩石而上,穿过层层云雾,最后融入一黑暗洞穴,只闻深处传来一男音: “可有找到开天锁的钥匙?” “没有!” 她答得果断,随后脑筋一阵剧烈抽痛。抬起手轻柔太阳穴,她忽然意识到是自己重新控制这具妖身,而血姬妖灵之血只能在体内翻滚。难道血姬早已受伤,此时正妖力虚弱?她这个“空灵”不知不觉重获妖身的主控权?想到此,她立刻紧闭双眼,不让双眸透露心底的惊慌。 分明记得血姬在“凤莞舞殿”追寻神步,听到女神艾辰那句“凤莞,定要守护天地之门的钥匙……”,还有血姬最后那神秘一笑。这天之钥匙和凤莞定有关系,只是何种关系?这主人又是何方神圣?为何要寻这把钥匙?打开天地之门,又会怎样?……太多疑问太多不解,外加血姬在体内不停地挣扎,她眉头紧皱,身心皆痛苦不堪。 “主人,我看血姬需要歇息。”一直站她身侧的妖王大胆进言。 “此次也算给神族重创,你们先下去吧。” “是!”妖王立刻转身,扶她离开黑穴。 血池依然静如死水。满崖玫瑰似感应到她的到来,枝叶无风自摆,朵朵旋转绽放,更为娇艳!她似乎听到狐魂凄厉的呼唤声,每靠近一步,体内血姬就多激愤几分。 红纱轻撩,她一只脚刚踏入血池,如有千万只手拉拖般,整个身体立刻滑入池底。血姬如饥渴婴儿般疯狂吸收热血中的灵异妖力。原来天界那几场血雨让血姬早已枯竭,重生需要更多的血液。 她静耳聆听,直到池边的妖王离去,她才吃力浮出液面,攀着红狐浮尸艰难游至崖边。当年红莜护百灵而藏身的小块浮石还在,此时只是爬满更多带刺玫瑰。 红狐虽死,却不能助纣为虐摧毁七界!更不能让其他族类如九凤红狐家族般凄惨!婴孩无食无家无父无母!你们若懂我,便助我偷生! 她心底祈祷着,拖着几欲融化在血池的身躯,死抓着几根粗壮的玫瑰枝丫。可无论如何努力,身体都无法离开血池。一连几日的不懈努力,最后她只能残喘维护渐渐消逝的意识。 “喂!喂!” 头顶忽然传来几声极其细微的呼唤,她抬头只见满崖红艳,并不见任何生物,只道自己又是死睡前的幻觉。苦笑一声,望着紧抓玫瑰枝丫的手臂早已红透,她心知血姬即将复活,天地不知又要沦陷到哪般惨景? 一只粗大手掌突然搭在她手腕间,随着一股强大玄力,她整个身体顿时脱离血池,高挂在玫瑰枝干间。惊讶中她脱口叫出:“恒----” “天”字立刻淹没在他掌心间。他捂住她的嘴,眼光微闪,暗示不可出声。那双眼眸和略带笑意的唇角,正是三年前跌入洪流的那个迷失在远古的恒天!见她冷静下来,他放开手臂,暗示性地指指上空。 血色玫瑰本该是活物,不容生灵共存。不知他用何种手法,有几株玫瑰看似红艳,却毫无生机,和普通花物毫无区别,生长的位置正好如阶梯般通向崖壁之端。他上爬几步,回头伸过一只手。她毫不犹豫紧抓住他的手掌,跟着攀爬。 似感应到她体内血姬的灵唤,池水开始涌动,脓血形成双双手臂,蜂拥而上拽住她脚跟,紧吸住肌肤,如蚂蝗般不肯松口。恒天见状,立刻从怀里掏出一竹筒,仰头喝下几口“酒水”,接着双脚倒挂枝头,身体翻飞而下,朝她双腿喷洒“酒水”。其实她并不清楚那些银光液体是何物,只知浓稠血液如鬼魅般惨叫着缩回血池。她趁机飞爬到高空,沿着普通玫瑰花路逃离! 有恒天在身后,她心变得如此安然,似有用之不尽的勇气支撑着她----活下去,定可回去! 爬上满是玫瑰枝的高崖巅峰,近处只见深黑秃石,远处则白雾一片。她回头望向恒天,眼光疑惑,似在问:不见路该往何处走?晃眼间她看到他身后追爬而上的玫瑰枝叶,如巨鞭般抽打着崖壁,碎石纷落。 来不及解释,恒天冲上前,抱着她飞入浓雾。脚底突然落空,她又一次感受到“北川之巅”那一跃。早已学会不再惊慌,只紧紧抱着他的腰。 生死,陪你! 然她深知,恒天不会让她就此消失。不过是个万丈悬崖,最后“噗通”一声巨响,他们落入深潭。在水的缓冲下,猛烈下潜的身体渐渐停缓。黑暗中只要还握着他的手,她就不会害怕。 随后一点亮光从他嘴里发出,是神族的夜明珠?!他露出略微得意的笑,拉着她游出水面。前后折腾也将近几个时辰,带他们爬上湖岸,天色早已黑得不见五指。 他吐出闪亮的珠子放到她手里,小声道:“物归原主。” 她疑惑地望着手心中的夜明珠,拼命回想!太多故事许多早已遗忘,更何况此时分享这具凤莞躯体的还有血姬,那股一直在体内蠢蠢欲动的邪力。 “我们还得离血池远一点。”他似乎也感到血姬的挣扎,抓着她往古林深处飞奔。 一路跑得急,彼此都无语。凡间三年,她身陷血池,不知他又是如何逃生?可否忆起一些关于神君的身份?还有那个苦守仙羽山的轻羽? “夫人,现在感觉如何?”他终于停下脚步,暗夜里凝视着她。 “好多了。”她平静应答。 “我们就这里歇息一晚。” 他带她跃上高枝。如三年前那些日夜,他们总是相依靠高枝过夜。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她怀里总有个婴儿----小落烟。 她禁不住抬头,望着满天星斗,不知此时神族是何光景?小落烟又如何? “那珠子,其实是三年多前你落入人族之手时,在你身上搜到的。我偷偷藏着,一直想还给你。谁知后来发生太多意外,就忘了。”他笨拙地找到一个话题。 “嗯!三年前?”她回望他一眼,接口道,“你如何逃出洪流?” 当时他背上中箭无数,连之后的长玄都无法抵御妖王的血雨,更何况他? “说来也巧,正是这颗明珠照亮水底路,借它一点温热存活下来。” 263 血姬之死 “不过是神君殿最为普通的一粒夜明珠。当时偷来本是想唤醒你的记忆。许是神息感应,反而成救命稻草。”再次望着手中明珠,她低声自语。 “哪些记忆?” “这些珠子在神君殿处处皆是。”她双掌托起手中明珠,移到他眼底,回望那迷茫双眸,动情道,“恒天,你在那里住了上万年。” 必须唤醒神君的逆天之力!即便他们不能立刻回归,至少能保他自己不死!三年前的心痛,她没有勇气再去承受! “可记得我们初见时,你提到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猎杀妖魔者?他就是远古时期的你----神族的始祖之一。几千年后,你会是七界之首,神族的君王!为守承诺,助一凡人女子成神,你启动逆天之轮,最后误入远古。那个你深爱的女子名叫轻羽。她早已苏醒,在仙羽山等候你的回归,而整个神族亦等你苏醒!” 隔着星点明珠之光,他望着她,似陷入沉思,良久才启齿:“那,千年后,我和夫人又是何种关系?” 她愣在当下,一时无语。何种关系?远古的恒天该知有那么一个舞天姬凤莞,却不是她这个附体漂流的“空无”。而凤莞几世所追的,该是人族之首一凡!最后下嫁的是狐王,心底留的却是----无名! “你和七夫人,终生无缘!”这是她能给他的最好答案。 “是吗?”他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淡然道,“那为何夫人如此了解我的过去和未来?” “神君的故事七界皆知!神君恒天怕是唯一一个敢逆转命运之轮的神!” “若是唯一,七夫人又如何落回远古?”他突然紧扣她手腕,盯着那透红的双眼,沉声问,“落烟是谁?初见时夫人带我落崖,心底念着落烟,她到底是谁?” 原来落崖那日,那句“落烟爱你,一如从前!”当时虽未能说出口,他却感应得到她心底的呼唤!可几度轮转存活的“落烟”又该如何解释?那么漫长的故事,他和落烟的几世纠结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 “你,到底想起多少?”她冷静问道。 “不瞒夫人,我确实有些异能。自从那日读到夫人心里那个名字,我便寻找叫落烟的女孩,最后预知有个人族部落将有一女婴降临,而且会被命名为----落烟!故而混入那个部落,不料偶遇重伤的夫人。”他松开她的手,视线落向远处,似乎在逃避之前的鲁莽。 “小落烟的将来和神族的命运走向密不可分。你若信我,就助我找到带黑藤曼的古堡,那是我们回去的路。待你苏醒,一切自有答案。”她把夜明珠塞到他手里,接着道,“这明珠是我从神君殿偷来,本就打算给你。神息相应,希望它能带给你更多熟悉的感觉。” “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混在人族里等待时机,想上神殿一次。”他坦然。 “为何要上神殿?”她不解地回望他一眼,心头却担心不已。若是要让神族知道有这么一个异物,不知要如何处置? “三年前我血浪里逃生,一直在寻找你们的下落。后遇族长才知小落烟得神族所救,长居天界,而你却下落不明。我沿着当时的洪流方向,一路跟到刚才我们落入的红湖。当时以为只是一红色深湖,地势低洼,周边水流入湖也不是奇事,故而并未多想。不过我不愿放弃寻觅你的足迹,日日潜入湖底。心想若是死,也该有个尸。” “族长也遣派不少人手相助打捞,只是日复一日,最后大家不得不放弃。族长留我在族人里,并许诺若有一天能上界见女儿,定求个机会问问神君可知你的下落。谁知一晃便是三年,终未得一果。” “人族之长是不会有机会见到神君的。”她记得那日随族长上神界,能到的地方也只是三副殿的神舞殿,再说神君受伤三年,更不会见一个凡人! “确实是!后来族长才和我坦言,他一年一次上界,只能在舞殿外见见小落烟。本想既无希望,不如早些离去,继续寻找你口中的古堡。不料那日族长急报,说找到小落烟的救命恩人。我见到你时,却是神色黯然目光呆滞,当时就觉得十分诡异,并未立刻相认。族长凡眼视物,加上兴奋至极,哪里看得出端倪。后听说你本是舞天姬,神族一直寻找的仙子。族长当即求得机会带你回天界。” 原来能回天界并不是巧合,她只能苦笑两声。 “接着人间下了几场血雨!凡雨水触到之处,草木皆枯苍生皆毁。这次我留意到异样,连低处血水都倒流入红湖。这般深暗雨水流入,湖水却只是微红。我跟着潜入湖底,才发现深谙血色如幽灵般,居然可透过湖底淤泥,流入另一侧岩壁。” “这些妖血为何伤不了你?”她诧然。 “我也不知。似乎因我活在苍生之外?!”他答得含糊,怕是半醒半迷。 “于是,你跟着攀爬过去?”她接着问。 “不错。我爬过巅峰,只见满崖玫瑰,攻击性极强,根本无法落脚。” “那你是如何?” “万物相生相克,这些红艳玫瑰当然有可降服之物。回到族里我细细想来,不料红雨之后引起大片瘟疫!人畜急速死伤过半,根本来不及掩埋,只能天天焚尸!其他魔兽妖物,凡界生灵皆大量死亡!生灵涂炭,动彻苍天!后来天降甘露,带着神族特有的神异之光。据我所知,若不是七界濒临绝灭,神族是不可能动用如此巨大的玄力。我收集一些甘露,再次闯入玫瑰山崖,后来果真见到你,目光清亮,求生之息浓厚。”说着,他掏出怀中一竹筒,递到她跟前,继续道, “喝点吧。兴许能帮你!神族甘露怕是万年只降一次!” 她立刻接过竹筒,拼命喝下几口,体内血姬顿时安静许多。 “为何如此说?”缓过口气,她禁不住问。 “九凤红狐灵异之血可溶苍生。妖灵血咒威力所在便是以灵异之血为引,带着恶怨之气入侵苍生之体。若血咒修炼至精,可意控血脉触及心之重地,脑之要部。天地间除八大神祖神创之外,七界皆由苍生修炼而成。若控苍生之本----血与肉,这乾坤之主不就明了? “神降甘露必触动八大神祖之玄根,溶神女之息!泽被七界,融入万物之灵!据说八大神祖动天脉降雨时,还身受重伤!可谓险中求胜,死而后生之势!”他忽然抬头仰望长天,叹息道,“如今长玄怕还躺在神殿动弹不得,更不用说其他。” 她越听越不对劲,句句有理,不过这理,他是不是懂得太多?并未上过神君殿,而此时的他对一切如亲历,除了记忆恢复,她想不出其他理由。 他,该是恢复记忆?动天之力怕也? “恒天,带我离开这里!” 她突然急切地抓住他的手,凝望那轮廓分明的侧脸,喜极而泣。他猛然侧过头,冷眼相望。双目如刀光划过,她眼前一黑,腹部随之剧痛不止!不得不紧抓他手臂,痛苦挣扎。体内妖血如万只无头怪般乱窜!五腹六脏皆被牵扯撕拉。感到七窍有脓物流出,却又无法视之为何物? “我定会带你离开,但不能让血姬打扰你美梦!坚持住!”他抱住她,温文声音在耳边徘徊。 她想告诉他,她会坚持,可血泪俱下,说出口却是: “恒天,求你,让我死去!” 他只紧抱她入怀,不再多语。 可那活剥一层皮般的痛苦,要她如何煎熬?无法想象当时的自己是如何疯狂,只知最后还是挣脱他的怀抱,跌落树枝。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忽觉自己撞到古木,她不躲不让,拼命把头磕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体内的痛! “夫人!对不起!” 她听到恒天一声呼唤,接着有利刃穿透胸膛! “血灵择体而栖,如今我便毁这躯体,烤干你这堆淤血!” 利刃抽空那瞬间,她心口一阵冰凉,感到她这个“空灵”也被扼杀!接着是无知无觉无思无念,似又回到生命的起点?良久,耳边传来阵阵窃窃私语: “主人,主人,可要救她?” “血池里怎会有生?她既能自生,就留她自灭吧。” …… “主人,为何要杀这只红狐?瞧这毛色多么罕见?” “杀吧。这一世不需要她的存在!下一世才是她的缘起之日。” …… “主人?你又要神游?” “等下我会救活一女子,她叫凤莞!将是这血池的主人!” “那我呢?” “你还是妖王,是她的主人!” …… “主人,已过两年,她还是不受控制。主人为何我不让我杀掉这最后一只九凤红狐?” “因为她不是最后一只!只是个过客!” …… “出来吧,你想要什么?” “我,我会听主人差遣。” “寄生血池千年,也未能修炼成形,可怜可悲。你若能控这具妖身,也算圆满。从此我便叫你血姬吧。” “多谢主人。” …… 主人!主人!她挣扎着拼命想看清黑暗中的影,却依然只是一片黑透的暗。 264 旧情吻伤 琐碎细语渐渐淡去,她又落入无底的静。仿若独行沙漠百年,她一路望着自己的血液滴滴洒落在炽热干沙之上,冒着“嗞嗞”白气消失!当最后一滴淤血随热气融入干沙,她整个身体随之倒下。风沙磨皮蚀骨,等着最后的风化…… “夫人,醒醒!没事了!”忽闻恒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缓慢睁开眼,只见白茫茫雾气一片。未能拾回思绪,耳边又听到恒天低呼一声: “夫人,别动。” 她下意识轻柔眼角穴位,半响才分辨出茫茫雾气之下是一汪清池,水透蓝不见底,而自己正一丝不挂沉浸在池水间。腰间有股玄力微托着身体,保持眼鼻浮出水面。恒天那句“别动”暗藏几分它意。她重新轻闭双眼,不敢回头,只低声问: “此地是?” “瑶池。” 答得淡然,她却惊吓得睁开双眼。女神圣池,岂是她能用来----沐浴?还带着妖血之躯?若不是腰间那股玄力随之增加,她定是要把持不住冲出水面。 “瑶池之水,净苍生之灵。若要完全脱骨,除尽血姬余息不予重生,必须静养瑶池。”轻柔话语再次从身后传来。 想到那痛苦的挣扎,她禁不住沉池更深,同时忍不住问道:“血姬她?” “血姬乃修炼千年的蚂蝗精。血池未溶九凤红狐血液前,是一沉积千年腐尸的烂泥塘。藏于淤泥间吸食淤血为生的蚂蝗不计其数,然千年能修成精的却只有血姬一只。” 她忽然记起迷糊间有个“主人”一直低语,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些对话。本就无法通透的梦境,此时更莫不着头脑。 “其实九凤红狐灵异之血,未受侵染前有温骨疗伤之效。但血池积怨千年,恶怨早已聚成巨能。妖灵血咒就是利用红狐的灵异之血,引恶怨异能入万物之体,后妖咒控之,铸成杀生利器!” 她终于明白,后来人族的落烟为何能以血治疗神伤。不是得神缘,而是因她曾以纯净的九凤红狐之血养之。 “你如何得知瑶池神地?” 望着远处那些高低不平独立碧波的玉石台柱,她想起那场瑶池神舞。高台之上曾留着神族的高傲,俯视她这个妖界舞姬。然,这九重天可不是说来就来,而且还能偷入女神禁地? “那日见你太过痛苦,我脑海里突然出现这蓝池影像,且清晰记得它就是九重天之上的瑶池。寻得族长相助,唤来仙鹤,居然顺利偷入此地。你说得没错,我和神族确实关系密切。步入九重如同回归故园,所见所闻皆万般熟识。” 他身上灵异神息,怕是仙鹤也分辨不出,那些暗守天界的神兵将怕也误当神祖之影,哪敢露面更不用说阻拦? “你可记起轻羽?” “即便我记不起自己的过去,看不到将来,但遇到夫人那刻,就有种情不自禁地想寻找一种感觉----穿透我这身虚幻的神骨!” 虚幻的神骨!她心随默念,看来他已透析自己的本属----神族的一员却又不为此空间的神。 “夫人身上有种特别的灵气……” 此话忽然在耳畔间响起,她顿时感受到他的体温。肌肤间似乎只隔层薄雾,心弦在那瞬间触动,仿佛回到当年天倾殿那双目一视,似曾相识又隔几世之遥! “恒----” 他食指立刻轻搭她唇间,未让话语出口,耳边急促吹起一阵清风“嘘----”过敏感耳垂。她酥软听话地倒入他怀。浓雾更浓,空中飘落无数荷花瓣,清香如醇引醉意!几个仙子细微话语亦随花瓣飘过: “神君也太不给情面,天界相伴也有千载!神罚下界可不是儿戏!” “那场歌宴深得女神支持,却不料几欲摧毁七界!这下凡间助苍生复苏已是轻罚。听说神舞殿是全部贬入凡尘,做人做兽做妖做魔皆有,但终世不得修神!且一罪株连全族。失去神族庇佑,族运自然走低,弱肉强食七界皆通,最终灭亡已是定数!” “凤飞天舞也?” “歌宴前她已断双膝。若神君未受重伤,让她神骨重合也不是难事。只可惜……神君不救,这断膝之痛对舞者便是最狠神罚。她虽得以特赦留天界,却和废物无异!如今留风云阁端茶送水,亦好不到哪里。” “为何碧云仙子可留天界?” “那碧云如何与神君争?天地间敢对神君说不的,除女神还有谁?怕是下界为晃,除异为实!” “这,切不可乱语!” …… 接着空中又落下无数玫瑰花瓣,带着浓郁的诱惑。 本是美丽之物,此时在她眼里却刺眼到恐惧。血姬虽死,这连带的罪却足以摧毁整个神舞殿。已修成神的仙子千年功力殆尽,而那些幼小的舞者也这样被扼杀。想到小落烟的命运,在她一念救生间得以存活,却万料不到“几世无法修神”的传说,源于那场神宴歌舞和神族的几近毁灭。她心怎能不痛? 许是那柔弱的颤抖激发他的保护欲,又或许是跨越几世的灵犀瞬间激开心门。他突然右手挑过她下颚,转过那张含带碧珠水滴的娇容,不顾一切地摄住红唇,启开皓齿----探索那份曾经熟悉的感觉! 无论更换几副容颜,我只想吻住你的灵! 他的吻清新如兰,牵引着她沉入深池。仿若再见漫天羽铃花飞,萦绕阵阵笑语…… “无神尊你输了。我说过坚持不到半个时辰吧。” “过来我瞧瞧。好像是给欺负了。” “这茶泡得不温不火,一杯未尽,已思下杯。” “本君昨夜入梦颇深,梦中怀抱仙子纵入北川之巅。今日正好用你一试那梦中之景。” “我助你成神那两百年,读过你三生三世,却未曾抹去你一丝记忆……” …… 她猛然睁开双眼,手脚并用狠命推开他,疯逃窜出水面!此时的恒天,记忆轻轨只能停在助轻羽成神那段时光。他终将会苏醒,第一件事便是迎娶仙羽山上的轻羽!而她这个寄居七夫人身体的“空无”,本就不该误入这段凡尘琐事!下一刻她若苏醒,还不知魂归何处? 恒天,对不起!此时此刻我多想假装遗忘所有,贪婪地享受你的柔情!一如往昔般温馨。可心底那“反抗”的声音是如此强烈,我无法忽视!如若我们走乱这步,百年后苏醒的你,又如何面对轻羽?而我,若能走出公子莲的局,还不知身在何处,是生是死? 情缘错增,若只能留下毒瘤般无法清除的痛,不如断然扼杀! 狼狈地冲出池面,她晃眼看到不远处一高台柱上蓝裙悬浮。不假思索地点池飞跃,跳过数个白玉台柱,她抓起蓝裙就往身上套。不知自己瑶池浸泡多久,只知这神水确实有效。肌肤淤暗血色早已褪去,只剩那粉玉透亮,此时外加这轻若羽的仙裙绕身,金丝缠边蓝裙覆地,白纱绕袖明透适宜。 美得她有点神魂颠倒! “你,是谁?” 身后突然传来一温婉女声,倒也问得不惊不慌。 她回头一望,“艾辰!”脱口而出! 幽蓝银光下轻浮碧波之上的美丽胴 体正是女神艾辰。待看清她的脸,艾辰面色“唰”地巨变,暗藏不住惊恐。想必之前血姬阴影太过沉重,连女神都惧怕几分? 不远处水波浮动,她暗叫“不妙”!若被神族感知她和恒天这两个异类,还不知能否有生机回归? “女神,惊扰了。” 她立刻转身,朝岸边逃得飞快!心念着,若有追兵,朝她来就好! “恒天!” 身后随即传来女神艾辰又一声惊呼,伴着水花扑溅声。 “呵呵,女神,打扰了。” 恒天略带笑意的话语不由分说传入她耳。她暗哭,不知好歹的家伙,非得这个时候凑热闹! “可我,并未召唤你!”那是女神低语! 她猛然领悟,原来远古时候,恒天是负责守护女神艾辰的,难怪他们可潜入瑶池而不引起惊动!她禁不住回头,那悬空的飘然白影和半沉入碧池的完美娇躯,花色撩心,真是一幅难得美图!恒天忽然转头接过她偷窃的目光,脸上闪过一抹浅笑。 女神无遮,不到最后断然不会召唤救兵!池边伺候的仙子们虽面带惊恐,却也安静留守,不敢急呼。 此时此地最为安全,她何需逃? “呵呵,我,不是血姬。”她干笑两声,欲解除尴尬。 “即是恒天带入,定有其理,恕不相陪!” 女神艾辰说完,立刻深潜入池。池面仙雾越加浓厚,最后不透一丝蓝水。 恒天跃至她跟前,小声道:“走吧!” 瑶池飞驰而下,他们来至神君殿。果真熟门熟路,他走得如回自家般轻松。 “难道你不怕遇见?” “这数月来我可是暗中跟随那影,他作息时辰早已摸透!” “数月?”她哑然。 “嗯,整整半载!我还盗得这身玄服,尘土不沾水不透湿!闲极无聊时也会偷偷苦练一番。如今不但神色姿态,就连内在气质都分毫不差。”他得意一笑。 你本就是他,他本就是你!若不如此,天地间谁可模仿未来的七界之首----恒天? 265 诛神高台 她回以一笑,随后问道:“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传说中的古堡!” 心里又是一惊?当年神君恒天救醒凡人轻羽后,跟着沉睡两百年。那两百年间,他该是元神逆天回古,忘却一切迷途流落。如今算算离苏醒之日还有几十年光景。 难道她这误撞的缘,会让神君恒天提前苏醒?想到此,她禁不住满脸惊讶地偷望几眼,不知不觉跟他来至神君寝殿的书房。她记得那满阁书屋,可和师父天倾殿的神界之书相比。 “你看这个。” 他拉她直奔巨大圆桌,指着腾空悬浮的一副蓝图轻语。只见苍郁古林间,一耸天高崖独树一帜。崖顶密布横条竖框,隐约成现古堡气势。 “果真有高崖!”她惊讶应答。 “不错!黑藤木也是真,神殿仙山间到处皆是!想必你所说的古堡,此刻未建成!它该是神族的一项巨大工程。” “难怪那日之后便找不回石崖。原来被神族选中,在凡界眼中早被遮掩!” “我们只需记住周边这些古林地貌……” “跟着女神艾辰!”她突然转身紧抓他手臂,急切道,“艾辰是关键!神族若封,即便记住周边也无法进入,唯有----” 艾辰下界正是师父故事中的一部分。虽细节出乎意料,但整体走势却不可逆行!艾辰下界,相助的该是一凡!而一凡和古堡所在地该有着万般牵连。莫名间她总觉得一凡才是回去的钥匙! 相望眼神是如此肯定。恒天立刻反手拉过她,急驰回瑶池。然此时神影已空,徒留满池碧波轻荡着孤寂花瓣。 “长老殿!高位神罚不是儿戏,神族必通过神令和神台,以戒其他!”她几乎嚷道。 想起师父无彦被打入凡间五百年的神台之景,七大长老动用封神之力,震撼天地!即便艾辰无法可师父无彦抗衡,但封神之祖岂是随便数语可打发? 恒天对长老殿该是印象不浅。只见他微闭双眼感应片刻后,便拉起她朝天际云层急驰。 九重天极的长老殿,不过是座仰望不到巅峰的四方石台,独立天界边缘。正面是垂直攀爬而上的阶梯,深入云霄,侧面平滑无痕,而背面则是通向凡界深渊。据说从长老殿台陨落至凡界的神者,无论之前如何,之后只能落个伤残之躯!神台威严源于神心,自律自控,无需守卫亦无神敢靠近。 仰望那垂直入空的阶梯,她想,凭舞天姬能力,断然无本事登到极点。回望身侧恒天,只见他正一脸迷惘仰视高台,看似心也无底。 “长老殿不溶其他异息,你若带我,怕……” “有何可怕?” 回望瞬间,他已揽住她腰身,腾跃百级石阶之上,点石腾空急速上行。在记忆中,神君恒天不是行云仙鹤,就是银光闪现闪没,这样抱着一仙子爬天梯倒是极其罕见。虽神姿侧立别有一番气场,但总觉得方式有点笨拙。想到此,她禁不住“噗嗤”笑出声。 他斜望一眼,紧挽她细腰的手故意一松。她吓得立刻回搂住他腰身。此时脚底已是白雾茫然,不见来时的玉石小道!几近顶峰,他突然几个旋转腾跃,稳落长老殿高台。 偌大的白玉高台,只有蓝裙女神艾辰和白发长玄相对而立。她顿时傻眼!之前只想上长老殿,却忘记思考如何跟随艾辰下界? “恒天?!”女神艾辰比她更惊讶,立刻道,“可我,并未呼唤你!” “难道你不知长老殿不容带其他----”神君长玄马上望向他们,犀利目光停在她面容上时突然掐断话语,似陷入沉思。 这张凤莞的容颜,曾经让神族惊恐,长玄亦不例外。 “受天令守神女!即便动用神罚,我自当在场。”恒天冷静应道,“至于她----” “风云阁舞动神界的是我,毁七界的是我,伤神君的也是我!今日我就在君面前任随处置!神族恩罚分明,和其他无关!”她冷不防推开一侧恒天,快步走向长玄。 若无法预知下一步,她愿意站在离危险最近的地方。这是她当时唯一的想法。 “女神不可与凡人一视。即便神罚下界,也不可收回所有神力!望神君三思。”恒天未移动半步,神情冷然孤高,语气不祈求也不责令,只予理论。 “下界之事,是本神和神君之间的契约,无需他神介入。当日的凤莞并不是凤莞元体!你们如此感灵,岂会不知?她,何罪之有?!”女神艾辰含笑轻语,纤细食指露出挽袖,指向她背影,同时回望恒天一眼。 “神恩神罚,还由不到你们参言!” 长玄白衣长影忽然消失,只剩一声神令震耳回响: “七大神祖归位!此等异灵空间之物,扰神天地,诛!” 顷刻间,万顷行云绕长老台急旋成黑流漩涡,层层扩散,似覆盖整个天界,同时飓风横生!东南西北四角分现四大长老神之光影。双手横胸掌心相对,明亮光球蓝中带紫,玄力激涌旋转。师父无彦,仙羽山的文长老,还有远古时空的恒天,分立东南,西北,东北方位正中,高悬四大长老之上,单手轻托蓝中带粉玄珠。 气势震撼至极!她和恒天,还有艾辰,几乎同时面色巨变,纷退高台正中,背对背应敌!然,他们不该是“敌”!望向高悬东北方的远古恒天之影,她心悲泣: 恒天,世事不如我愿,亦不是你所见!不想惊扰这空间的你,却无法不心痛我们这样的相遇。 “瑶池神舞,本君就觉得诡异!一舞天姬如何有能耐跃池过殿,身中百只神针落入凡界依然存活?七彩谷底,连本君都惧怕那血浪几分,你却能血海生还?妖界血池不养生之物,你为何浸泡三年,残躯至今未腐?若不是本君在七彩谷身受伤损,亦不会让你多活几载!” 不见长玄之影,只闻神音在漩涡云层间继续回荡: “让你重回风云阁不过是个局,却不料妖灵血咒得以提前千年现世,几欲摧毁七界!然,血姬已死,你依然活着!那场血淋之舞,当然不是舞天姬凤莞,亦不是血姬!蚂蝗精再修炼千年,也不可操控这具几近修炼成神的躯体! “只是本君万料不到,九凤红狐凤莞,早死于族灭后那场追杀。那狐魂躲藏暗域数年,不肯二世重生!倒也为你遮掩不少。若不是数月前本君亲入鬼界,真正凤莞这世已‘死’怕还是个谜!你到底为何物?” 原来,她以为的神不知鬼不觉,早已漏洞百出!可她到底为何物?自己根本无法找到答案,又如何作答?而远古的红狐凤莞,在她的第一世根本没有机会遇见一凡。难道是那“主人”探知到她这个“灵异空无”,强行附于红狐之体,不知不觉走入另一个布局? “管我们为何物!反正不与你同类即是!”恒天大声应道。 “呵呵,本君还未发问你,你倒是自觉?” “哈哈!今日我倒要试试八大神祖之力!” 她立刻拉扯身后恒天翻飞的白衣袖,暗示不可冲动!师父无彦被罚入凡界那凄惨一幕,她深知这逆天之力不可轻易尝试! “这影和本尊极为相似,怕有些渊源,待细问之后再做决断也不迟。”悠然若无,入耳却极为清晰,那是远古恒天之声。 禁不住再次抬头相望,心语万千,她却不知如何启齿。恍惚间高悬的恒天似瞟过她一眼,忽然收起掌心间的玄珠。东北一侧随即陷入一片黑暗,漂浮神影随之消逝。 “敢挑战八大神祖者,亦非凡类!若为同族,错罚只会损神威。”语音飘落同时,东南方银光闪灭,那是无彦的淡然之音。 “毁天地为实,神舞殿无一可赦免!听君令----” 长玄雄厚之音响彻天际!同时一道金光破云直劈向她!本能地想逃,不料旋转云层瞬间涌至,如铁索般紧锢全身!欲毁她,何需八大神族? “她,不能杀!” 只闻艾辰一声急呼,那半透半明的蓝影穿过旋转浮云,拉她滚落一侧。紧接着上空一声巨响,只见金光劈落在两个浮空白影交错的手臂间。 “恒天----” 她叫出声,最后那个“们”字咬在舌尖下,早被感动的抽泣声掩埋!是他们用高悬的神体,为她撑下神的重罚!长玄再次厉令,四大长老玄光飞驰而来,如利剑般切开艾辰紧抓她的手。余力劲风不过是长老们的吹灰之力,她已飘然坠落高台!最后那眼留下的是艾辰冲过来欲抓她身体的那只空手,和高空乌云间的金光神圈,还有震耳的神斗声。 “你,不能死!” 艾辰跟着翻飞而下,蓝裙白纱飘展如朵纯美之花,刻印在金光电闪的密云之上。而此时的她,不也如神般堕落高台!本就凡尘物,不知从神台被诛杀而下,还剩什么? “虽不知前因后果,但本尊只相信直觉!护她们生!”那是恒天的低吼。 接着她看到那熟悉的白衣身影,踩踏天台光滑玉石飞跃而下,右手揽过艾辰腰身。几乎是眨眼间他落至她身侧,揽其入左臂腋下。高台之上传来几声长玄的怒吼,和恒天那句淡然的解释: “我,生为守护女神艾辰!若有错,皆由我担!” …… 266 古堡之谜 九重天已是遥远,再也无法听到远古的那场神祖纷争! “我们,会怎样?”她问得平静。 “不知道!”他答得干脆。 一侧的艾辰双目微闭,似乎还停留在初闻远古恒天最后那句话的瞬间,娇容无色,不知是苦是甜?更不知这神罚的期限又是几千年?可有求得恩赐忘记原有的一切? “天帝创八祖,唯恐集权相争,故用神之余光赋就女神艾辰,神命守护启天之锁!”艾辰突然自语,“我怕有负天帝重任,故把钥匙藏于凤莞之身----” 他们同时惊讶地望向艾辰!记忆中她似听过天门钥匙!可日日沐浴全身看尽无数遍,何来的钥匙? “天门开启后,又会怎样?”恒天立刻问。 “连天门在何方皆无神知晓!何谈开启?如若落入凡尘我忘却一切,希望你们能----” 谁知话未完,脚底突现三大金光柱,破开厚重云层,穿体而过!艾辰在那瞬间脱离,而她自己也来不及哼一声,感知恒天紧扣腰间的手臂被硬生分开!接着是破骨的痛,痛得昏厥忘尘!这该是从长老殿落入凡尘的神罚!层层剥落神的光环和玄力,最后落成一凡人!当年师父所受的罪,她居然也有幸得以承受! 可她并不属于这里,苏醒十分又会是何物?可否还留着几世的记忆?可否还记得恒天?还有无名…… 不经意间扯下他衣袖的一片白羽纱,含着特有的神息! 想留却无法握紧,最后只能让它翻飞消失在白雾间…… 当她略有感知,稍微拾得些气力时,并未立刻睁眼,只是聆听耳边低低拂过的风声。无数次梦醒,她早习惯那份惊吓后的淡然,只想再装傻片刻,享有那份奢侈的平静。最后,她缓慢睁开双眼,阳光,绿叶,古枝,和枯叶……还是那片熟悉的古森林。她露出一抹浅笑,寻思着久远的记忆。似乎什么都未缺,只是不知此时为何夕?身处何方? 微微挪动双腿,她正想爬起,突感大地急剧抖动,不远处传来“轰隆隆”声,伴着尘埃滚滚。她立刻滚到古道一侧,回过神情,看清是一群黑蚁兽。至少上千只,黑压一片,各个头顶巨大石块急速向前奔跑,气势空前浩大! 忽然其中一只幼蚁似闻到她气味,脱离群体朝她急驰而来。她猛转身下意识想逃,突觉喉咙一阵冰凉,低眼瞟见一长矛头正对咽喉。接着数个人影闪现,皆身披兽皮头戴枝叶,明显为某个人族部落。面孔极为陌生,她冷眼相望,静观其变。 “带回由主人发落!” 身后传来一女子明亮嗓音。 喉头顶着利刃,她好奇但不敢回头。兽皮野人立刻涌上前,三五除二地给她捆上藤条,接着朝空中吹几声口哨。只见三 五只黑蚁兽从高枝爬下,俯身停在他们身前。其中一看似为首的野人,一把抓她跃上黑蚁兽,冲入滚滚前行的队伍。 飞驰穿行在古林中直至黄昏,最后来至一高石山崖底。石崖高入九重,她心顿时兴奋不已!一切似超出控制,一切又是注定。苦苦寻找多年被神族遮眼的山崖,最终还是呈现在她眼前。他们未做停歇,驾驭自己的蚁兽,跟随扛着巨石的黑蚁兽队伍,陆陆续续攀爬至山崖之巅。 古堡! 她激动地几乎叫出口。眼前层层石墙高立,不正是记忆中古堡的雏形?高墙内外上下全是人工,皆面无表情只顾劳苦敲打修砍巨石,然后粘合泥浆,整齐地块块垒砌!更有无数雕工,在地板楼墙上认真雕琢刻画。原来那座由神族统设的神秘古堡,是利用上万人族的手和千只黑蚁兽拼命打造而成。 夕阳的谧静美丽,斜照在这幽深的古堡上,她仿佛回到久远那刻,误入那缕凡魂的局,重回远古!是神君恒天在最后一刻推她入高空神命转轮,延续她的故事却断送自己的命程! 恒天,我定要坚持下去,至少活到能再见你一面!她仰望长天,暗念着。 兽皮野人推拉她跃下黑蚁兽,跨过一道矮墙,匆匆朝古堡深处走去。看似未完工的古堡,内部却已大致成形。高空封顶的石殿成圆形广场展现,火把高悬石墙!旋转阶梯沿石壁盘旋而上,连着道道石门。石门之外的风景她不得而知。而他们的主人,除了人族始祖一凡,还能有谁?然而她并未能见到一凡。入石殿不久便有一黑衣女子从深堂缓步走出,瞧她身段几眼后,慢条斯理道: “送去后堂!如玉花阁正缺人手,你们多弄几个来!” “是,香香大人!”兽皮野人立刻连连点头应答。 她记得当年一凡身边有个小冷,却未见过这个香香大人,容貌姿色倒是一流,不入凡尘,只是不知与一凡有何牵连? “等等!我要见你们的主子----一凡!”她大喊道。 她要赌一次!赌一凡对七夫人的记忆! 那个香香大人脸色果然变暗,再次瞟她几眼后,冷静道:“送去后堂!” “我是一凡的,师妹!”她挣扎道。 香香只冷笑一声,转身步入深堂,空中留下一句低语“没有人不认识主人!你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大嚷挣扎皆无效,她只好暂时放弃,暗里寻找他机! “今晚如玉花阁又要热闹一番!嘿嘿!”兽皮野人们低声浪笑。 听这口气就知那花阁不是好地方,可惜此时身受枯藤捆绑,她一时逃脱不得,只能任随摆布。穿过空旷无人的石殿,眼前出现层层石梯,居然是延伸通往地底。古堡高立在石崖之巅,这通往地底之路,该是山崖间的空穴!记得最初落入公子莲的局,就是被小冷带入石崖腰间的某个洞穴,当时并未留心!时隔数年,这石崖看是被打造得神秘兼隐秘。 她一步步走得小心,约莫半盏茶功夫,隐约听到女子们的笑声,浪荡不羁,嗲得掉皮。原来这如玉花阁不过是凡间的青楼,只是隐藏在山崖间,如世外桃源。昏暗火光下缓缓迎来一名艳丽女子,甜笑道: “哟,几位爷们又送来上品货色!辛苦了,可要留下一宿?” “呵呵,晚些时辰再来。”兽皮野人献媚道,同时猛推她一把。 “呵呵,就不能温柔些。”女子柔声,同时伸手稳住她几欲冲下阶梯的身子。 “这个可不是老实货,看稳了。”兽皮野人说完转身离去。 女子立刻换个脸,狠狠道:“识相的,就乖乖听话!不然有你罪受。” 她回瞪一眼,话也懒得接口。这天下的罪,还有哪份她未曾受过? 转过几道石阶,眼前豁然开朗。火光明亮,清池玉榻比比皆是。没有绫罗绸缎,铺设的兽皮却也是上等。入眼全是些俗姿庸粉,或清池沐浴,或玉榻边嬉笑,或疯狂进食……绝大多数皮肤黝黑粗糙,身材巨胖,更有胜者五官奇丑兼满脸疙瘩!想必这族人审美角度大为不同,这些女人该是“美艳”。见怪不怪,她早已不惊讶。 “滚!” 女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粗吼。她随声望去,只见斜躺玉榻的粗壮女子抬起大象般的粗腿,朝另一名跪在榻前身材瘦小的女子狠踹一脚。那瘦弱女子那里吃得消,整个人连滚带飞落入不远处的清池,池中不停挣扎,看似不谙水性。无数围观者,只会“哈哈”嗤笑!难得一乐,谁也不愿放过。她回视带路的女子,这出入装扮像是管事者,却不见脸上有任何表情,一副习以为常观望之态。 “那女人不识水性!”她暗示道。 “呵呵,先管好你自己吧。”女子冷笑应答。 她正欲反讥几声,晃眼见有人跃入池水,把瘦弱女子拖拉上岸。低头望着身上粗藤,她压下心头怒意。既然人已救,而她还无法自由动弹,还是不多事的好。 “如花,这丑陋货色只能打杂,你带她下去教养一番!”女子突然大声嚷道。 女人堆里匆匆跑出一肥胖者,“呵呵”笑着打量她,应答:“沫沫姐放心,这妞就交给偶!” 接着胖妞伸出大手,一把抓住她腰间藤条,整个人提上肩头,乐颠颠跑向深处!她不作挣扎,只细心观察周边地况。看似大清池乃女人洗澡作乐之地,绕到池对面进入一条深幽地道。两边皆有无数弧形洞门,可谓“厢房”,时不时传来痴笑或娇喘。这天上地下,她怎就落入这样一个娇窝? 胖女人步入一石洞,顺手扯断她身上藤条,那气力惊人。她暗吓一跳,心想幸而自己未作无谓反抗,不然一巴掌就可能拍扁自己。 “你这衣服,太丑陋!赶紧换了!”胖女人指着石榻上一件粗皮,大声嚷着。 她斜眼轻笑,这神族蓝中透雾的玄纱,可是他们这些凡人懂得欣赏? “如花,这女人要如何处置?” 门外忽然传来声大喊,接着一黝黑女人冲入石穴,肩头扛着之前落水的瘦小女子。那女子不停地急促咳嗽,看似还在惊恐和余水中折腾,呼吸艰难。 267 落尘神女 “娘的!又吐偶一身水。”黝黑女子骂骂咧咧把她往地上一扔,随后踹上两脚。 “死了就扔!这不新来一个,继续给姐妹们作乐!”如花一副幸灾乐祸样。 黝黑女人蹬她一眼,转身离去。 “看什么,赶紧脱!”如花恶狠狠回头朝她喊道。 换下神族玄纱,如花急忙抢到手里,欣然离去。她立刻蹲下身,查看瘦弱女人的伤势。当撩开那女人脸上散落头发时,她失声叫出“艾辰”二字。落入凡尘的艾辰,眉眼肤色更为清晰实在,却也掩饰不住那独有的骨骼和残存的神息! 艾辰吃力睁开双眼,惊慌失措地回望着她,泛白唇瓣不停哆嗦却不敢多言! “你,可还记得过去?”她附耳小声试探着问。 盯着她半响,艾辰忽然双眼泪下,怯声道:“人族,比我想象的可怕!” “你已学会流泪。”她禁不住伸手拂去那串泪珠,心头黯然。 长玄的狠她从师父的记忆里早就看透!艾辰不也是带着高贵的记忆沦落人间女子最为耻辱的火坑?拖着人族最弱势的身体,承受各种磨难。 “痛!真不是那么容易忍受!” 想爬起身,却无法胜过身体的虚,艾辰再次痛苦无助地哭泣。 “这世界不相信眼泪,必须相信自己!” 她扶起那副娇躯,无意间看到满手臂的伤痕,心头又是一阵灼伤! “呵呵,起初我不也是不服这些蛮横之物,最后也不得不……” 艾辰试着拉扯那件破旧兽皮遮盖伤痕,却无奈本就所剩无几,能遮羞处已是大恩,又如何遮盖手臂长腿? “不过一副皮囊,无需介意。你获七情六欲,自有诸多情绪跟随,越是惊恐害怕越给敌人优势!你何时被抓到此地?” “不过比你早几日,却是学到很多事!”艾辰苦笑着。 “万事蹉跎,不过走一程!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她笑道。 “如花!娘的!如花在哪?”一粗壮女人突然冲进石穴,朝她们大吼。 艾辰吓得躲到她身后!毕竟初来世事,要如何接受世间最为丑恶的一面?长玄也腻狠! 她正要应答,女人身后冒出之前黝黑女子,小声应道: “魁姐,刚刚还在这里!” “娘的!这次绝对不让!敢抢我看中的东西!”女人又骂骂咧咧冲出去。接着暗道里传来尖叫和厮打!最后是一句几欲震跨洞穴的怒吼: “你们都不想活了!赶紧准备去!香大人马上要到!” 所有喧闹顿时停歇,接着是阵阵零碎脚步在空走道回旋。一女人突然冲进她们立足之地,大喊:“你俩还呆着?!赶紧出来!” 她反手拉过艾辰,跟着女人回到清池。之前那些俗姿都撤离,只剩四五个瘦弱女子忙于清理。此时她才看清池中水来源山间细缝。高处滴流入池,再从底处流出山崖。这样不停循环,水质也保持清透。只可惜她们粗野,池中早已是食物残渣兽皮残片沉浮,池边无数石榻更是乱不堪言。 清理倒不是难事!不一会,在她们几个“丑女”的合作下,这洞间逍遥之地焕然一新,变得像模像样。干净兽皮整齐铺盖石榻,或玫瑰或百合或野菊,洒满石榻延至清池。火光调得正好,微明微暗多几分遐想和诱惑。 当她把最后几片玫瑰撒入清池,耳边传来急促脚步声,抬头正见洞 穴入口闪进几个兽皮野人,五大三粗横肉蛮生。怕也只有这些粗俗女人才可相配,像她们这般细弱的真是不入眼的“丑”!艾辰立刻跑到她身侧,拉她回归角落静候。 片刻后,香大人缓步出现,正是早些时候在石殿得以一见的女子。被唤作“沫沫姐”的女人从暗室内道匆匆跑出,身后紧跟一群俗姿粉,皆兽皮缠身,眉笑嘴咧。 “香----” 沫沫刚要启齿,香大人立刻打手势制止,挪身让出一条道。紧接着,人群中走出一身影。白虎皮裹身,野狼尾缠颈,腰间明晃晃兽骨短刀特别刺眼。粗眉大眼轮廓分明,不缺霸气更暗藏几分神息。她当然记得他----人族始祖一凡!只是此时的一凡比初见时更为成熟,那收敛的眼神足矣说明他已不是当年。 而当年又是何时? 她试着追忆过往。多年前那瑶池寄情一舞,不料遭天兵将追捕。“不如你这里等候,待我去学苑阁见过师父,自然……”记得那是一凡留给她的最后一语。然她并未等到他和师父的到来,而是被逼跳下神君殿的仙鹤湖,辗转来至人间……一场又一场的血池风雨,回过天界又落凡间…… 一凡,这一世真正的九凤红狐凤莞已死,我不过误入神局!而你,这世与凤莞不该有交集!在你凡人的记忆里,许多年前那个“师妹”怕早无痕迹。 她边思边偷视眼前众人。只见他们俯首相迎,耳边传来香大人发话:“难得主人到此地,你们要好生伺候!”,接着听到沫沫领头应答:“是!”,顿时又涌现无数兽皮野人,各个馋涎欲滴望向女人们。 “外面血雨腥风,残骸遍地。兄弟们冒死随我东征西跑!大恩不言谢!今夜尽兴,明日再收最后部族!天下平,人心定!”一凡粗犷的声音在偌大洞穴中回旋。 女人们开始骚动,男人们也蠢蠢欲动。 不过是场欢歌逗趣,无所谓有情与否!谁也不知谁的明日是否还能存活。于他们而言,谈情说爱太过奢侈! 一凡右手轻挥,男人们如斗牛般冲出禁令围栏,女人们带着笑语如红毯般到处翻飞。引诱挑逗却不容轻易触碰!宽大的巢穴顿时显得狭小,追逐的影随处可见,热闹无比。有两三个女人坚持原地不动,毫无遮拦凝望她们的主人----一凡。许是暗里的规矩,她们几个瘦弱“丑陋”者倒真是无人问津,独留角落里观望。 “主人,你要不要?”香大人忽然低声询问。 一凡脸上浮现一抹猜不透的笑,转身举步正欲离去,深 穴通道里忽然传来声大喊: “主人,留步!” 只见之前的魁姐脸带媚笑,扭动水桶腰身,一步一巅急步冲出。身上居然穿着她的蓝裙玄纱。明显有粗糙改装,裹得如粽子般紧透,背后一块还用兽皮简略缝接。道不出的滑稽,几个女人忍不住嗤笑出声。香大人立刻上前,单臂拦住她几欲猛扑而上的身体。 “我可是这里的招牌,有资格陪主人一晚!”这魁姐也不是容易打发的角色,直接回瞪香大人吼道。 “不可无礼!”沫沫冲过来解围。 “主人十年不见一面,我可不想错过!”魁姐大喊! “嗯?为何如此想见我?”这番冒死撒泼倒引起一凡的好奇,他回身平静望着那女人。 “我只想知道这断骨刀的主人,现在何处?”魁姐手过长空,一白色利刃飞旋而出。 香大人面色惊异,想拦已来不急。一凡及时身退一步,横手接下利刃。 “不知好歹!”香大人立刻一脚踹下。魁姐“噗通!”一声跪地,面色痛苦不堪,想必那一脚力度不浅。 一凡瞟过手中白骨短刃,冷然道:“他,早死了!” 这一闹,寻欢的男女们早已停下追逐,或近或远地观望。而这句“早死了”更如冰弹突袭,众人面带寒霜,热情激情在瞬间冻结。 “呵呵,早就猜到!也罢!也罢!”魁姐抬头,双目含笑,却笑得极度难看。 “士者刀剑不离。如若谁再遗落或是收藏私物,死不赦!” 余音未歇,一凡突然回手,白骨利刃呼啸划过凝固的空气,“嗤”地一声插入魁姐心窝。 “谢……主人!”重重倒地的魁姐最后吐出这几个字。 红尘浪笑几度春,交身容易交心泣。尔非鱼,岂知鱼水意? 最后那刻,她分明看到魁姐手已抓住香大人腰间短刃!与其让她自寻短见,不如以王者之态高压出手!杀鸡骇猴,省去诸多效仿者! “**只一夜,你们好自为之。”一凡冷眼扫过群人,再次转身离去。 十年难得一见,凡人能有几个十年?! 她突然斜望身边艾辰一眼。此时的艾辰脱不了尘世繁杂情绪。对死亡天生的恐惧,早让她吓得捂嘴不敢喘气,更不敢哭泣。 无论长玄如何算计,是你们的终会来临! 她反手抓住艾辰腰间段带,狠命拽起整个瘦弱身体,抛入清池!水花四溅,伴着艾辰那声惊恐尖叫,短暂而刺耳!而后她飞速冲到魁姐身边,“唰”地扯下蓝裙扔向一凡,同时大喊: “你可看好!这蓝裙玄纱岂是这些女人配拥有?!” 在香大人出手欲擒她之前,几个轻跃点水,她已急速越至清池对面,指着他嚷道,“这些女人抢去她的衣物,拼命虐待!你,救还是不救?” “反了!你们这是反了!”沫沫铁青的脸更为恐怖,连声音都发颤。 蓝裙玄衣可是神族特制,这些粗俗凡人无法感知,始祖一凡得天神眷顾,岂会不知?她早注意到,之前他看魁姐的眼色已有异样,此时拿在手里该另有一番体会。 果然,他立刻跃入清池。在艾辰不得不放弃挣扎时,他抱着那娇弱身体冲出水面,带起阵阵浪花溅落在她含笑的容颜上。 一凡,带着女神艾辰,走完你们的几世情缘! 268 征服人族 用生命一搏同情,是唯一的出路! 艾辰,原谅我!你若不受伤痛,又如何激发像一凡这样强者的心动?连年征战离不开死亡和杀戮,他们的心怕早已麻木,不知情为何物!同情怜悯皆为廉价不耻之物。 她高立石榻上,冷静地观望他们和慌乱的人群。 艾辰那张惨白的娇容和几近停止的呼吸,懂得欣赏者无法不平添生出一丝怜悯。更何况他是一凡,与神族息息相应,如此近距离的凝望,又岂会不知艾辰骨骼的脱俗? 他急忙平放下那身段,轻拍小脸,轻压小腹。不见反应,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深吸一口气,缓慢送入她口中。几个来回,艾辰才缓过气息,一阵猛烈咳嗽吐出一滩苦水。那凡人身体抖得厉害,他立刻抱起艾辰匆忙离去,最后不忘留下一句: “把她一起带走!” 香大人立刻隔岸打手势,与她同岸的数个兽皮野人正欲扑向她。 “呵呵,无需紧张!我如此折腾不就是想离开此地?”她坦然。 香大人冷笑一声,应道:“早知你不会那么简单!”同时示意兽皮野人们退下。 她越过清池,落到香大人身前,俯身行礼,悠然道:“一切听从尊意。” 香大人回身举步离去,同时暗示一直静候身后的贴身侍男,左右看押她。他们虽不手把手押送,却也盯得紧。 意料之外,他们出如玉花阁的路却不是她来时的道。记得当日她是被带到石崖之巅,在顺着内部石阶下至这暗藏半山腰的花阁。此时跟着一凡穿过几个洞穴,不过茶盏功夫便看见洞外的蓝天白云。几步之后,众人已来到悬崖洞口。仰望蓝天平视白云,透过云层间隙俯瞰是万丈空悬!几只蚁兽早已攀爬在洞口等候。 “主人,古堡几近完工。既已到此,主人可要上去巡看?”香大人询问道。 “明日定要收复最后那个蛮横部族!今日不便多事!” “主人不必担忧!永世不能修神的部落,气数已尽!” 一凡回望香大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她这个不速之客身上,不再多做言语,随后抱着艾辰轻点蚁兽伸至脚边的前腿,跳跃至蚁背,向山崖底驰骋。香大人一把抓住她跃上另一只蚁背,带着滚落碎石跟随急速离去。身后那两个兽皮野人自然也驾驭蚁兽,紧跟其后。 她已猜到,他们口中要收复的部族该是后来的羽铃族,一个被神诅咒永世不能修神的部落!长玄啊长玄,当你无法自拔地爱上几十年后的落烟时,可有记起当年的咒言?在这恶疾蔓延的凡尘,你怕是不曾料到小落烟居然可顽强的活着!天机不可泄露,即便是神祖也无权力随意透视过去和未来! 这便是苍生的悲哀!亦是种幸福,未知的天地总让生灵带着希望存活!哪怕下一刻迎接他们的是死亡! “主人,古林瘟疫蔓延,怕不适合她们生存!”香大人忽然大声道。 “我知道!” 几近崖底的一凡随即转道,蚁兽沿着石壁缓慢爬行,最后悄然进入另一个洞穴。此洞穴更接近地气,洞外灌木丛生,里面略微潮湿阴冷。似乎习惯黑暗行路,他们也不燃火光,任随蚁兽一阵前奔。她甚至可以想象到,这整个山崖怕是蚁兽洞穴,百洞相通! 能征服如此强大的蚁兽,别说其他人族,怕兽界都要诚服! 不久眼前开始闪现点点火光,接着出现一居室设置的空间,有古木雕刻而成的桌椅,上面置放水和食物,一张木制床榻,还有一藤条吊床。另她更为惊讶的是,居然有个小洞开设在墙角,似扇窗户一样可瞭望外面景物,透着几缕凉风。而另一个墙角落是堆明火,暖意不断。 这人族也够聪明,不忘善待自己。她禁不住透出一抹浅笑。 “香香,去弄点新鲜食物和水。”一凡边吩咐着,边把艾辰轻放床榻上。 香大人点头应声“是”后,匆忙离开,尾随的两兽皮野人也隐入黑暗。 他随即坐在床沿上,静看昏迷不醒的艾辰,双眉略微紧锁,似陷入沉思。她径自漫步到“窗”边,凝神瞭望那抹晚霞的艳。 “你们,从哪里来?”良久,他才开口问道。 “神界,九重天!”她也不作隐瞒。 “她是谁?你又是谁?” 显然,他真忘了当年的凤莞。这样也好,等不到的结局便无人去留恋和惋惜。 “她叫艾辰,身负承救七界苍生的神命,以凡人的姿态来到这尘世。她将辅助你走过几世!”她说得极为平淡,而后缓慢转身望着他,继续道,“凡人之身,和你一样懂得疼痛和疾苦,有七情六欲,但她不会死去!亦不会遗忘过去!” “艾辰?!”他轻念两声,回视道,“那你又是谁?” “我和你毫无牵连。” “哦,是么?我身边不留多余的人!” “需要她……开启天地之门……”艾辰虚弱声音幽暗传来,接着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一凡立刻扶起艾辰,让她尽情吐干藏于肺腑的淤水。良久,见她神色好转,一凡才接过话题,问道: “何为天地之门?” 他们落天那日,艾辰确实提过。只是当时未来得及深究便各自神散。此时艾辰重提,她倒也不惊奇,边竖耳倾听边缓步走到古木桌边,端过一杯清水送到一凡面前。他接过石杯,小心喂艾辰喝下几口。 “我醒来那日,一路沿着古林查看。表面上看似血雨得神露稀释,万物呈复苏之态,其实不然!大部分血雨早已浸透深土,恶怨之力得以保存。土乃万物之源,生存之本。看那些古木受神露洗涤,表面看着无事,其根底却日夜受妖血侵蚀腐朽,终有一日……” “万物总要相吸相克。”一凡倒是看得清楚明晰,冷静应答一句。 “不错,善恶永世共存。但六界苍生却经不起灭绝之灾!” “哈哈,他们不弱,我何以夺天下?我部族穴居为主。那场血雨几欲毁尽他族,却独留我部族强盛!天助我也,此时不争更待何时?六界孱弱才显我族强大,所向无敌!”一凡得意道。 “这场瘟疫将永无尽日。弱族人和那些妖兽魔将在痛苦中繁衍,挣扎着生存,同时忍受永无天日的病痛缠身!即便你一统整个人族,诚服皆病残弱者。疾苦不除,何以强盛?”艾辰回望着他,言缓色和,不愧带着女神之影。 “一统不是最终目的,强盛安稳才是初衷。”她补充道。 接着一阵沉寂,各有所思不再接话。她深知这个世界不会绝灭,只是她要如何离开?而迷途的恒天又在何处? “主人,你要的食物和水。”香大人端着几道熟食出现,打破洞穴的安静。 “嗯。放下即可。”一凡随手指向木桌。 香大人也是聪明之人,听令放下食物便匆忙离去。她虽不觉得饥饿,不过深知凡人对食物和水的依赖,立刻上前扶起艾辰走到桌边。艾辰那副渴望进食的神态早深入她眼底。一顿狼吞虎食之后,艾辰才满足地擦嘴,笑道: “做人,唯有这吃值得眷恋。” 又一吃货,她心里笑答。不经意抬头看到一凡凝视她们的神情,半迷半笑半好奇……终有一日,你会发现人界有更多东西值得留恋!她再次偷望艾辰一眼,心怅然。 次日,一凡带领千名勇士,征战最后一族时,她和艾辰皆未参与。艾辰一直躺在石榻上深度沉睡,似乎要把这几日缺席的睡眠都补充回来。而她一直站在窗洞前,眺望那片绿得发亮的古林。直至玄月高挂,夜风习习吹入洞穴时,依然不见一凡。她踱步到火堆前,弯身拾起几根枯枝,添加到明火里。 她并不担心最后一族的命运,他们的灭族之痛要写在千年之后。今日不过是一劫难,归属一凡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罢了。 斜靠在石椅上,倦意袭来,她正欲闭眼小憩,忽听到一阵急促脚步,接着传来香大人低语:“小心!这边!”几乎是同时,她看到艾辰从床上跳下,随后洞穴闪进四五个大汉,后面紧跟香大人。 她一眼便看到他们手中抬着的一凡。尽管火光昏暗,那满身血迹依然刺目,空中顿时弥漫久违的血腥味。艾辰面色依然惨淡,看到这血肉之景时,身体明显晃动几下,差点无法站稳。谁也不多语,望着大汉们把一凡轻放到石榻上。 “去弄点温水。”香大人小声吩咐,其中一汉子立刻跑出洞穴。 “你们先出去!”香大人回望她们一眼,带着几分命令口吻。 她马上扶着艾辰隐入暗地。虽不知该去何处,但这血肉惨景还是不让涉世未深的艾辰观看为好。洞穴漆黑,摸索前行几十步之后,她低声道:“我们就此等候。” 艾辰偎依她坐在黑暗中,一直沉默不语。她亦不多言。人世沧桑万般滋味,需自己去体验!此时的艾辰如初生的孩童,自会慢慢长大。 269 天地之门 她心里一直数着时刻。大约四个时辰之后,黑暗里传来香大人低唤:“你们进来吧。”艾辰立刻起身,看来她也保持着清醒。重回洞穴,只见一凡浑身上下涂满黑泥似的药草平躺在石榻上,漆黑的面孔双目紧闭,依然昏睡不醒。空中弥漫着浓郁的淤泥土药味。 “怎会伤得如此重?”她惊讶问道。 “我们太低估对方,一直追入一深谷才知中埋伏!上千只白眉猴突然空中飞下,直袭黑蚁兽双目。那些猴子灵异之极,我们带去的八百只黑蚁兽,最后皆半瞎或全瞎,阵脚顿时大乱。”香大人面部抽畜,痛苦回忆着。艾辰立刻给她递过一杯清水。 咽下几口后,她继续道:“更恐怖的是,本来干枯的峡谷突然洪水爆发……居然含着妖血之水,凡水碰过之处,肌肤疼痛溃烂……我们哪是和人斗,分别是和妖灵之力死搏。残喘之际才看到峡谷间几个人影,长箭如雨……若不是主人相护,我怕是……” “别说了!你们斗不过他!”她拍拍香大人的肩,黯然道。 白眉猴一出,她就知背后主角定是迷途的恒天。况且普通人族如何得知何处取得血池之水? “他是谁?”香大人接着问。 “他是未来的神君。”她不打算隐瞒。不说真相,他们永远不知输在何处。 “呵呵,怎么可能?!我族十几年助神打造神邸古堡!连蚁兽类都听服我们!而那族早被神族遗弃!再说神君分明是长玄,天地不易主不变,何来未来的神君?”香大人冷笑一声。 “几千年后的世界不由你我设想!若要你们的主人活,必须听我安排!他是不该出现在此时的神!你们不会赢!”她笑得更冷。 若说情谊,这个恒天可是看着小落烟来到世事,一路惊险走过最初那几个月!他不顾苍生,重新动用血池之水,可见保护小落烟那族的决心!他迷途此地,自然管不了未来!更不在乎这一世本该如何! “中妖血者,极易染上恶疾。”艾辰插入一句,同时忧心地望着一凡,言语间含带几分伤感。 “逃回来多少人?”她接着问。 “不到十人!除我和刚刚送主人进来的那几个还能行走外,其他皆残缺不齐!”香大人痛苦应答。 “你,敢不敢和我赌一次?!” 香大人望着石榻上的一凡,毅然道:“若不是主人,我早葬身深谷。若能完成他愿,有何不敢?” “好!”她踱步走到小“窗”前,再次瞭望漆黑的远方,直至破晓。 香大人困倦地靠石椅上合眼,似乎在沉睡,却听不到甜美的梦语。艾辰一直守着一凡,安静不语。这个世界错综复杂感触万千,她需要好好整理。 朝阳晨露渲染着这片深幽古林。腐骨成泥,枯木反出新芽,自然和谐中融尽诡异!突然一阵狂风袭卷,数尺厚的千年积叶如蝶狂舞。整个古林似在那瞬间苏醒,吹散薄雾震抖枝叶。一只巨蚁兽飞驰而过,上面背对背稳站着两身影,正是香大人和她这个“空灵”! “无论发生什么,你千万记住我不会死!定要把我这具身体送到他们的主----恒天手里!” “明白!” 不到两个时辰的狂奔,周边生机盎然的绿突然失去色泽,取而代之的是死亡之色----红和黑!黑的是腐朽的枯枝,红的是血肉残躯!天空也被染成黑暗,没有活物!连分解尸体的蛆虫都无法存活!只有等着原始的烤干!原来,神护的石崖方圆几里之外,早已一片死寂。难怪恒天不介意再动用一次血池,重造一场洪流!而此时的七彩谷已不再神秘,早失去以往的色泽,更无那潭清池和瀑布! 黑蚁兽沿谷底缓慢前行,她们小心警惕地观望四周。死寂一片接着一片!偶尔会听到“咔嚓”断裂的树枝,带着滚石跌入谷底。本以为可见到恒天,不料估摸着走了**个时辰,依然不见一活物。 “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谷看似无尽头,再往前我怕找不回石崖的路。”香大人提醒道。 她点点头,最后回望峡谷之巅一眼,心唤:恒天,你在哪里? 黑蚁兽立刻转头往回飞驰,看样子它也不喜欢这死谷的压抑,跑得比来时快几倍。越接近石崖,她越感异样,香大人脸色也起疑云! “不好!他们----”香大人突然大叫,急策蚁兽冲入石穴。 果然只见几个兽皮野人躺在血泊之中。石榻空无,不见一凡和艾辰! “这山崖洞穴上千,只有几只黑蚁兽识得通往主人的道。不可能!他们怎可能驾驭黑蚁兽?”香大人跌坐在地,喃喃自语。 “有他在,没有什么不可能。”她立刻扶起香大人,低声道,“不见尸,生还希望尚存。” “如玉花阁!”香大人猛然跳起,拉着她冲出洞穴。 如玉花阁不再热闹,几个女人或坐或躺在清池边。也许她们还未知,族里的男人们绝大多数已再无机会出现。见到她们,如花立刻上前行礼。 “主人可有来过?”香大人直接问。 “沫沫姐吩咐过,请香大人随我来。” 原来如玉花阁间间石穴皆暗道。层层入室后,如花才小声道:“主人很安全。” “艾辰呢?”她急着问。 “艾辰?就是之前主人带走的女人?”如花反问。 “难道不是她送主人过来?”香大人略带惊讶。 “是个男人送主人过来的。”如花脸带迷惘。 “你可认得那男人?”她保持平静语气,努力压制心头的涌动。 如今艾辰如个孩子,迷失后果可重可轻。这几番患难与共,她们之间已不再是陌路。情谊相生,怎能不牵挂? “识得,是我们族人。”如花老实应答。 “可有其他族人跟入?”香大人追问。 “男人确实说有外敌。沫沫姐让几个女人外面守着,不过一直不见其他外人。” “你照顾主人,我必须找到艾辰。”她立马转身冲出密道。 毫无疑问恒天就在附近,反控黑蚁兽绝不是他族凡人短时可做到。古堡!她脑中猛现这两字。如若恒天到此,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古堡,那是他们一直追寻的回归地。凭借记忆,她冲上隐秘在暗处的阶梯。这层层直上的石阶尽头就是神邸古堡! 兴奋激动和无法抑制的希翼,她几乎是眨眼间便冲到古堡石殿。高墙已垒砌至顶,早遮盖天日。眼前除了一片空旷,和爬满石壁的通顶连环石阶外,并无其他。记得落入恒梦之前,天池的那场风云涌动,神命之盘倒挂天地之间!她冲向一侧石梯,沿着古堡石墙拼命往上爬。每走一段就会路过一道门,不知门外世界,但心头都会跟着震颤,如过一个心坎! 终于爬到古堡的顶尖,触摸着最高那扇石门,她心念着:恒天,你在哪里? 然石门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一推即开,而是牢固不可破。不过是人族堆砌的几块石头,怎会这样?她诧然。 难道…… “夫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唤。 她猛然转身,望着遥立对墙的身影----恒天!那声“夫人”让她泪涌。 “长玄还是悟到天机!”艾辰身影忽然从恒天身后飘现。 “难道是天地之门?”她立刻应道。 “不错!”艾辰细声道。 恒天突然挽住艾辰的腰身,腾空跃至她面前。这不借任何支点和外力腾跃过百丈距离,怕只有神才能做到。她再次仰望那双眸子,深邃透蓝,禁不住心道:恒天,你终于完全清醒。 “夫人,我必须回去。那里有个重要的人在等我!”他毫不遮掩。 “我也必须回去!”她答得果断,那里,有无名在等着。 “开启天地之门,怕是送你们回去的唯一途径。”艾辰接过话题。 “羽一曲是钥匙。”她回望艾辰,平静应道。 “正是!那支‘羽一曲’是我刻入凤莞脑海的舞曲。直至刚才我才想起为何要送她那只舞曲。”艾辰说得平淡,但眼中还是掩饰不住惊讶。 “羽一曲共有一千零八十姿,这里正好有一千零八十道石门。”她浅笑道,“那日血姬在凤莞舞殿完整舞过一曲,我便记忆犹新。后得知长玄命神舞殿**小落烟,就感到其中有悬。我并未真正教过小落烟,但千年后落烟依然能舞动天界,想必那日是得见血姬凤莞舞殿一曲。” “若不如此,长玄也不会定要治罪于你,打落长老殿。我见过小落烟,确实天生奇骨!”恒天望向她,眼透奇光。复苏的记忆里该留有那段落烟情,所以他拼死护着现世的小落烟。 “多说无益,我必须打开天地之门,才能挽救七界!”艾辰望向他们。 “启开之后会如何?”她和恒天几乎同时问。 “无神知晓!我亦不记得门后的世界,却如此渴望……” 天帝创八祖,唯恐集权相争,故用神之余光赋就女神艾辰,神命守护启天之锁!我怕有负天帝重任,故把神光之匙打散成一千零八十道细光,每道神光又以百种不同舞步深锁。并把这万种舞步编成一曲,存留在一只九凤红狐身上。那只红狐是天地间极其难得且可容万种姿态的灵狐。我叫她----凤莞! 270 谁主乾坤 一千零八十道神光之匙散落在天地间!神封光钥匙的“羽一曲”存留在九凤红狐凤莞的记忆里。 不料长玄居然收齐神光之匙,并分别藏于这些巨石之上。而凤莞逃离天界,失去我的神护。长玄借人族之手打造古堡不过是个幌子,藏神光才是目的,欲等凤莞转世得以解锁。不料凤莞藏于暗域不肯重生。而你带着凤莞几世之后的身体,误闯远古。意料之外让长玄发现凡人之女落烟可重造另一个舞界神话。 于是血姬得以出世,意控凤莞之躯,遣入神舞殿获得钥匙之秘!那日小落烟确实偷窥血姬在凤莞舞殿的追忆之舞。不谙世事的小落烟记忆奇好,多加时日习练定可舞步到位。于长玄而言,控制凡人孩童总比控制来至异空的凤莞容易。之后,果真如长玄所料,你还是重新操控凤莞之灵。不过意料之外,恒天出现,乱了长玄之意。 我也是事后才慢慢悟出期间关联,只是有一事不明白:长玄既得所想,耐心等待小落烟几年,开启天地之门亦不是难事!为何以血雨动 乱七界……长玄神罚正合我意,欲下凡界寻个根源。不过那日你们闯入长老殿,委实出我所料,却在长玄算计之中…… 凡间疾苦损毁超出我想象。神降甘露已是极限,可天地不该毁在此刻!唯有一法未试过,就是----开启天地之门! 原来如此! 艾辰一番述说,让她和恒天总算理清这前前后后的关联。谁主人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主乾坤?! “长玄毁七界,怕是意在逼你开启天地之门。”恒天接着道。 “我虽不知‘天地之门’到底是何地?许是这些日子以来,我亲尝凡人**的苦楚,突然极度渴望----开启!”艾辰坦然。 真是长玄意毁七界?血池三年,妖王那声声“主人”换得耳熟,到底是谁?她低头沉思,万般猜想已无意义,如今走到这最后一步,这神门定要开启。 “我要如何?”她望向他们,毅然道。 “重舞一次‘羽一曲’!百步一台阶,舞步无错,神光之匙自解!至于之后,我不得而知!倘若舞步有错或是不接,怕要重新开启。” 语音刚落,恒天已携带她们稳落石殿正中。她立刻伸展身姿,第一个百步不过基础的前后左右踱步。惊讶的是,最后百步轻跳,右手兰花指居然不偏不倚正对第一道石门。如附魔咒,石门顿时银光闪闪。紧接着一道蓝光呼之欲出,沿着万里盘旋而上的阶梯,窜入古堡上空,吸入最后一道石门! 她舞步未停,同时看得兴奋。第二曲百步完结,又一道石门银光带蓝冲入古堡顶门。高跳,旋转,扭动腰肢于她而言不难,难就难在她手无缎带。频频空旋长舞,越往高处越为吃力。一曲兼百步,百曲下来她已接近虚脱。面色惨白,额间大汗如雨。 恒天忽然双掌相对,银色光球随意念而成。飘入上空悬浮在她脚底,一步一撑!配合极其默契。平静温和且带着无尽玄力的柔光环绕,让她暂时忘记一切!只需坚持到最后那跨天一跃,长腿伸展成“一”字,跃空而上,轻点最后那扇门…… 天地瞬变,万物消散!眼前只剩繁星点点,在漆黑空无的苍穹间----浮动!不知何时,恒天已一左一右紧抓她们在手心,脚尖点在一棵闪星之上。 “天外之天?”她哑然。 “九天银河?!”艾辰接口。 难道这里就是万年之后,神者落烟沉梦之地? “蓝姐姐,欢迎回家。”天玄之音悠长飘过。 “回家?!”她和恒天同时望向艾辰,掩饰不住惊讶。 艾辰一贯透蓝,这“蓝姐姐”除了唤她,还能有谁? 星星点点忽然移位,渐而形成一条星光之路,从他们脚下一直延伸至远方。而这“远方”也只是一片未知的银光。 “家!”艾辰双眼放光,突然挣脱恒天的手,如女孩般蹦跳着冲向前方。 她和恒天正欲追赶,脚下星辰忽然魔幻般散落。他们跟着冲下黑暗的----无底。无论恒天如何聚玄力,都无法控制坠落的身躯。 原来之前他们能悬浮星辰之上皆因女神艾辰! “恒天,我们会不会就此苏醒?还是永无止境地----沉落!”此时她已被搂在他怀里,身体温暖心亦不惊慌,问得极为平静。 “不知!”他答得短促,更紧地拥住她身。 猜不透的未来,此时此刻只要有你有我! 消失的星辰突然重新闪现,另一道光亮之路及时托住他们急落的身体。稳住脚步后,她晃眼看到闪亮星路的另一端飘着一白影。黑丝长发间,那张俊美的脸正遥望着他们。 “师……师父……”她颤颤不敢发声。 “无彦!”恒天跟着叫道。 还是那抹不经意间透出的笑浮现,白衣飘然间消失无踪。 “师父!” 她有一种感觉,眼前的就是“真实”的师父,不是远古的影!那感觉强烈到她能挣脱恒天的手,追赶而去。光路在瞬间断裂!若不是及时赶到的恒天抓住她摇晃的身体,她怕是又要落入黑暗的“无底”。 “无彦,为何要逼艾辰打开天地之门?”玄音沉厚,暗藏动彻苍穹之力。 “我们,不也是你一手所造!为何只有她获得回家的神钥匙?” 遥远天际又一道星光之路横现在她眼前。光道左端是白影飘逸的师父无彦,右端隐约两个蓝影,其中一个是艾辰,另一个若无若虚,定是创世之神----天帝! “你如此这般辛苦,又为何事而来?”蓝影渐渐明晰。 她想靠近一些,无奈脚下根本无路。恒天一直紧紧揽着她细腰,落脚的星辰不知何时又会湮灭。可谓命悬未知间! “本尊,不过想让你看清这七界走向----” 无彦长袖轻抚,无数影像顿现在他们中间。居然是万年后那几场神族风雨!天池毁,神殿焚,妖魔肆虐神族更加猖獗,最后天地颠倒,长玄召唤七玄剑…… “师父!他真是师父!”她激动地抓住恒天手臂,久违的泪光滴落长河。 原来,师父真的没有羽化!这天地恒梦不仅留她灵与息,还守护者师父的元神…… “七界末世,还由不到你插足!乾坤令!封!” 最后那声怒吼几欲震碎她的灵!光和影在刹那间消失!五官六感皆无…… 天帝定七界,是盛是衰,岂容改变!师父---- 天地不灭,此梦不醒! 难道师父要把这世界毁灭在“未曾开始”前?若是如此,这恒梦醒与不醒,又有何区别?梦里“空无”,梦外亦不过只剩----光与影! 家?孤寂凄冷黑暗! 两个蓝影相偎依的画面忽然若隐若现在她的脑海里,然画面的背景色,除了黑还是黑! “为何不能长留七界?”那是艾辰的声音,温婉动情。 “吾创之物,定当凌驾其上。”玄音飘渺。 “宁可无界空寒?” “你不该知冷暖!” “已经太迟!我不可不救七界苍生!” “只需百万年,吾可重造另一个七界!” “之后呢?再毁----再造----” “神光之匙只能用一次!你可想清楚!” …… 艾辰,注定要再次逃往凡尘,永失那把回家的神光之匙。许是因她固执地留居尘世,他才不忍舍弃那片废墟?又或许那百万年的期限未到,他让七界苍生带着对未来的憧憬,艰难地存活着! …… “主人?你又要神游?” “等下我会救活一女子,她叫凤莞!将是这血池的主人!” “主人,已过两年,她还是不受控制。主人为何我不让我杀掉这最后一只九凤红狐?” “因为她不是最后一只!只是个过客!” …… 原来,师父一直陪着我,皆为这场神梦的过客! 醒来,我要醒来!还有如此多事想不清楚,还有如此多眷恋和不舍! 求“醒”的信念一直死咬着她,辗转折磨,昏睡中几度睁眼又几度沉迷。最后她大嚷着“醒来”,身体猛然坐起!仿若冲破某种诅咒重获控制肢体的自由!沉重地呼出一口气,心底道不出的喜悦,她兴奋地想爬起,忽然意识到自己双腿毫无知觉。 到底躺了多久? 她一边揉搓麻木的双腿,一边打量四周。空空无物,望到深处只剩漆黑一片!只有她躺的这片地面散发着微弱光亮,似冰凌打造,却丝毫不觉得寒冷。待腿脚获得些许只觉,她试着缓步前行。每踏一步,脚下冰凌跟着燃亮。这一发现让她激动不已,迫不及待绕圈行步。 不一会方圆丈内皆燃亮,无数圆台阶也随之入眼。台上冰雕仙姿翩然起舞,居然是“羽一曲”的分部图。越看越惊恐,一步一姿居然一曲不少,且静站每一冰雕前,可隐约听闻独特配乐。她猛然想到天池底的“**之池”! 难道公子莲把她囚禁在神族的天池底?利用**之池禁她永世?既然她已苏醒,不知神君恒天可安好无恙?更或者,神君就在她附近?满脑胡思乱想的她再次细查,才发现空间虽宽却四周封闭,上下亦无出路,看似神族天池却不尽相同。 刚出一局,又入另一局。自己到底苏醒在何地?要如何破出这幽禁密室?总不能坐等几世! 271 永世沉海 随着肢体和意识的复苏,她不停寻找出逃的路。 清晰记得:待神君苏醒后便要迎娶仙羽山的轻羽。无名将带领百万妖魔偷袭神君殿。而轻羽在最后那刻陨落九重天,被师父无彦救醒之时,亦是神封记忆的开始!从此无思无念,以神者落烟的身姿,保持七岁的心智,逍遥天倾殿五百年…… 不知是谁谱写他们的命运,又是谁要重新改写?但那场神魔大战她绝对不能错过。 既然进得来,自有出去的路。可路在哪里? 绞尽脑汁都想不出答案,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倒退百步后,朝一冰雕冲去!虽无断天之力,但这破坏能力尚存。一连几次冲撞,坚固的冰雕开始摇动。她咬牙做最后努力,终于“轰隆”一声巨响,冰雕倒地碎裂成块。地面跟着抖动,居然开始微微倾斜! 难道这密室是悬浮之物? 她猛然想起,公子莲擅长观摩造城,藏于深海! 这一发现让她心血澎湃,顾不上肩头淤青疼痛,一次次冲向其他冰雕。当她撂倒最后一尊时,整个密室翻滚颠倒,她趴在之前的“顶部”,如死鱼般争夺最后几口呼吸!周边又恢复死一般的静!听天由命不是她的个性,可此时除了暗自悲泣,她还能做什么? 无名,恒天!谁可感应得到在世界某个角落,还有我这个活物? 难道七夫人注定要错过即将发生的神魔大战?此时的师父又在何方? 突然,头顶传来“噼噼啪啪”断裂声,她立刻抬头,只见一巨粗白色尖物飞驰而下。她飞快滚向一侧,白物“嗖”地插入她之前的躺身之地,溅起碎冰一片,只有分秒之差就被穿透身骨。 娘的!她暗骂一声,神息未定,又是几声“噼噼啪啪”声,顶上地面几乎同时长出两排白色尖物,似竹笋破土!接着巨物于密室接口处冒出水泡,带着深海的腥! 她脑里立刻出现,某种海底怪兽咬神光球的画面!而这上下对称的白物定是齿类!利用冰雕碎裂引起注意正是她所想。机不可失,她马上拾起两块碎冰冲上去,抱起一根巨齿拼命啃咬加冰磨。虽无法弄断,也磨得“嗞嗞”作响。看似这磨牙的滋味也不舒服,整个“密室”开始剧烈摇摆!紧接着两排巨齿猛地回缩。 她跌落在底,满意地望着无数洞口“咕咕”渗入海水。几乎瞬间“密室”已是一片汪洋。她深吸口气,一头扎入水底,沿着其中一破口游出密室。果真如己所料,密室只是藏于公子莲神光球中的“天池”赝品,被遗弃在这片死海域。此时眼前除了巨物口中的神球闪着些许白光,其余皆为一片漆黑。 隐约间她感知这深海怪物是头白鲨,却也不是普通之物,带有奇异灵性。白鲨似乎也感应到有活物在附近,忽然停止撕咬玩弄光球,双眼透出一道白光,如暗夜的探照灯朝她打来。来不及躲让,他们只能以麻雀和巨鹰的尺寸对视! 刹那间,白鲨粗壮尾部横扫过淤泥,同时吐出口中神光球,张着大口朝她冲来。海水倒流入白鲨巨口,她拼死逆流而行!几次皆在齿缝间逃生!忽然似有笛音入耳,白鲨猛然转身离去。她在最后时刻咬住鲨鱼尾部,双手紧扣入肉,死缠着飞驰出海。这万里海域,单靠她的力量是无论如何也游不出的! 海水逐渐变蓝,变淡,开始见到阳光和蓝天!她心花怒放! 无名,我回来了! “奴奴,又跑深海?!召唤半天才来!” 一女子声音传入水底,她听得清晰。透过几尺深的海水,她隐隐觉得这女子熟悉。 “今日没时间罚你!随我去救哥哥!”说着,女人跳至鲨鱼脊背,破浪急驰。 那是神控的速度!鲨鱼根本无暇顾及尾部的她。公子莲的海域该属东神殿,而这女子神驾驭深海猛兽----灵珠仙子!她恍然大悟! 轻羽东神殿修神时,不正是东神长老之女灵珠仙子陪伴,而当时不停闹事的除了她哥哥公子莲,还能有谁?该来的躲不过,如今神君恒天苏醒,公子莲种种妄为,总要有个了断!她思绪翻飞回至当年轻羽东殿修神的情景!还记得骨骼岛,沙滩海风和人鱼的歌声……梦中一隔似遥过几世!巨鲨最后一跃,腾飞出海。她眼前顿现一片海滩美景,却不见那幢熟悉的白玉神殿楼阁,和一直延伸至热带绿林间千层长梯。 “你是谁?”女子突然回望向鲨鱼尾,惊讶叫道。想必之前心忧虑,不曾注意到她这副残骨。 那日无名陪她喝下公子莲的神酒,她正身着一袭白纱裙,趁酒意浓时尽心情舞!此时身上依然留着那套裙服,虽有些破烂邋遢,却也不至于丢脸。她立刻眼露笑意,先示意友好!这女子果真是灵珠仙子,也算轻羽的朋友,她自然不会敌视。 灵珠仙子立刻意识到她手脚兼嘴共用,才勉强紧巴鱼尾,禁不住减缓速度,同时飘至鲨鱼尾,伸手带她跃至脊背。巨鲨鱼依然腾空悬飞,她感激相望,同时不停揉着红肿的嘴唇。 “我,是轻羽的……朋友。”半响,她才支吾几句,也只能搬出“轻羽”套近乎。 “轻羽?是那个----”灵珠仙子叫道。 “仙羽山那个!” “能否和神君求情,轻罚哥哥!”灵珠仙子激动抓住她双肩,几乎哭喊道,“我已经失去姐姐艾辰,不能再看着哥哥……” 艾辰!听到这个名字,她心头涌上一阵热流。百转几世,艾辰最后还是接受神族的最高神罚,如今不知身在何方。一凡最后一世都还在为寻她苦撑!而那只九凤红狐凤莞----你魂弃此身,却不让我离开,可是为了最后一个梦? 此时巨鲨悬浮高空不停地盘旋,似无路可去。她早被脚下片片翻动的红绸缎吸引全部眼球,根本无心考虑灵珠仙子的话语。 “我们已来至东神殿高空。神殿已被哥哥缎带封眼!” “如何进入?”她回头凝望。 灵珠仙子一把抓住她手臂,直接跳下巨鲨。落至红绸缎带时,她们仿若炭火般烧焦一片,继续层层下落。她心知这是灵珠仙子动用特有的灵力。环环相克,许是这哥哥的神丝带挡不住妹妹的气势? 灵珠仙子忽然收回所有灵力,她们停止下落的身躯最后趴在那几层盖天绸缎之上。她清楚看到闪亮回旋银光圈里的公子莲!孤傲却掩饰不住那副破败!红绸缎之下再次银光如浪翻涌而来,却在公子莲身前不远处停滞不前。 “哈哈,我不值得!”空中传来公子莲一阵大笑。 “你,确实该死!”一声低吼! 无名!她心跟着轻唤!透过层层红丝绸缎,她目光搜索着那个黑影。看得朦胧脑海里却是无法抹去的清晰。 “我囚禁你,地狱几近百年,怎不怨?” 百年----原来,时光一晃,一梦百年! “若不是那样,我又如何领悟这魔之烈焰。” “神令诛杀,就凭你?”玄音回旋,是神君恒天! “神?!就灭在今日!” 刹那间,蓝焰银光凶猛冲击碰撞。大地顿时如火山喷发。热浪瞬间冲破层层缎带,几欲烧上九重!整个岛屿在震抖!难道当年,最后沉入深海的不单单是的“天下第一府”,还有整个神殿? 灵珠仙子及时抱她滚落至公子莲脚边,那里是当时唯一一处不沾烈焰之地。当她吃力爬起,望着公子莲时,他几乎掉落双目!随后立刻清醒,望着灵珠仙子大吼一声: “你滚回去!” “呵,我就偏滚回来。”灵珠仙子怒瞪道。 “夫人!”“夫人!” 同时听到恒天和无名的低吼!她转身那刻,不由自主伸手轻理满脸散发和给炸得漆黑的面容。 “原来,真有‘夫人’存在。”恒天立刻收回铺天盖地的神光,望着她道,“我一直以为是个梦。” “其实,就是个梦!”她淡然。 神君恒天不再多言,目光转向她身前不远处的黑衣,冷声道:“今日是神族之事!你若要陪葬,休怪天地无情!” “呵呵!何时有过情谊?” 无名随手划空,一道弧形蓝焰随滑落的掌心闪现,极为壮观!他回眸那刻,灵珠仙子,公子莲,还有她一并融入那道蓝光之下。目光一如既往的冷,几近百年的烈焰依然烧不回温暖? “无名----” 她想告诉他,他们斗不过神,至少神不会在此时毁灭。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一个名字,其他言语皆淹没在他魔幻的双眸里,只闻他耳边低语: “不怕!” “神族诛杀,千年有效!”恒天忽然低声道,“下次,本君不想再见夫人和灵珠仙子介入!”说完,神影消失,公子莲身上银亮光圈随之熄灭。 “你,想去哪?”无名望着她,问得细声。 未及回答,她突觉心头一阵剧痛。无名怒吼着抱住她瞬间,已无法阻止公子莲。当那只带着神光的手从她背心抽出时,公子莲笑得邪气。 “哈哈,凤莞不是早死了,为何这心还如此鲜红,跳得激动?!”公子莲痴笑望着手心的血淋心脏,自语道,“我若有这凡生的心脏,该有多好?若死在神君手下,不知可有轮回?!” 272 神的嫁衣 “你,注定永生在黑暗深海!不会有轮回。” 嘴里涌满浓血,她还是努力把字咬得清楚,两颊荡着早不知生死的笑。而后,她看到恒天白影飘落,玄力推送间,空空的心头似乎又填满某物,只是呼吸变得极其勉强。接着是灵珠仙子几声尖叫,整座岛屿翻洋入海。公子莲狂妄痴笑久久回荡在海平面上,不肯离去。她一直躺在无名臂弯间观望。那道蓝焰烧成独特的空弧,隔离不断翻腾激涌的浪花。 待海域恢复平静之后,神君恒天背对着他们,瞭望沧海天际,雄厚玄音随后传来: “就如你愿,永世深海不见天日!”接着,白影瞬间化云消失无踪。 神君一言,无名不再出手相阻,公子莲便永生锁定在黑暗海域!不再是神,亦不再是物! …… “无名!无名!” 她再次叫着这个名字苏醒,跟着一阵猛烈咳嗽,依然无法舒缓心口紧堵。神君恒天回生之术重置的心,道道伤口依旧!而此时,她无法顾及自己,更为担忧的是无名! 轻羽下嫁恒天,将是无名一生的痛! 捂住心口,她跃下床榻,一心要回仙羽山! “你,还不能乱动。”灵珠仙子忽然飘至她跟前,抓住那几欲冲出的身体。 见到灵珠仙子,她才意识到他们把她留在东神深海,许是当下此地最为安全。 “无名呢?”她急切道。 “我乃仙子,持供奉灵珠之职,岂有资格关注一妖魔下落?”灵珠仙子应答。 如今神族之君归位,一草一木皆得意向生,七界弱族重新燃起希望,妖魔界自要收敛一番。不知妖魔界的风云首领断天依近况如何?更不知神族要如何讨伐?不过百万偷袭,定不是冲动之举! “我要回仙羽山!”她固执道。 “这百年一世,苍生已是绝境!无论神族还是妖魔族,必有了断。”灵珠仙子黯然。 “你,也感觉得到?” “呵呵,这天地动彻,连深海底的鱼虾都知寻淤泥之地藏身,更何况其他?”灵珠仙子放开她手臂,继续道,“给无名一些时间。哥哥囚禁你深海几近百年,无名被神锁地狱亦是苦痛百载。我虽不过问世事,也听闻不少妖魔之首断天依和哥哥的任意妄为!这百年间,七界一片淫 乱!生死皆儿戏!” 虽未出这海底,但她可以想象!七界若失神君恒天,再少无名,定乱主道! “神君回元,神长老们无需再守九重,得以下界归位,各自清理神守域。哥哥被父尊强行带回东神殿!地狱之火怕受牵连,偷偷释放无名!天下妖魔纵横,残忍无比!神族若要追源,至少也有个魔头无名做靶!”灵珠仙子悲叹一声。 神族,太过强大定生瑕疵!并非各个守其道,尊其德。 “不料,神君先到东神殿?”她已猜到故事走向。 “正是!神君亲临。哥哥罪不可恕!可父尊无法再承受另一个神子受罚,却理亏至极,断然不敢反对神君,暗里许我出面,希望神君能手下留情。不料无名赶至救下哥哥!”灵珠说得无奈。 “可那日遮天盖地的,不是公子莲的红绫?” “不错!哥哥红绫盖天,连长老们都无法进入,更何况那些一直观望的神兵将!” 神君背后是整个神族,何止百万神兵降临?无名独斗,岂有胜算? 道不尽的情谊,到底是谁救了谁? “我与哥哥从小同练,神息相通神技相克。红绫万里唯独挡不住我!意料之外遇见你----七夫人!”灵珠仙子忽然叫出她“七夫人”字号,同时凝望她的眼神不带半点陌生。 “你,早认出我?”她略微诧然。 记得七夫人不曾与灵珠仙子有过交集。此刻想来,那日得入红绫神帐,亦不是偶然。 “我虽未亲见过夫人,但妖魔界哄闹之事为夫人首居。哥哥颤颤兢兢费尽心思想藏于神域的妖,除了那位夫人,还能有谁?”灵珠仙子露出一抹浅笑,接着道, “那日听夫人说识得轻羽,我只当笑话。天下没几个不用轻羽沾神君之光。只是我未料到,夫人和神君关系……永沉深海也算不毁之恩!” 她只能回以一声苦笑。夫人和神君恒天,不过梦里一场花未开先凋落的情缘!今昔热闹的该是仙羽山! “你可知我为何要回仙羽山?”她平静问道。 “呵呵,四大神长老忠心护君,皆获丰厚神赐!而仙羽山文长老虽不知去向,但一直留守的神者轻羽,护仙山有功!炽焰仙子已亲访仙山,特赐五百名仙婢和无数奇珍异宝。沉寂数千年的仙羽山早已沸腾,仙子飘然神鹤环绕……慕名来访的神者数不胜数,谁都想去仙羽山一沾神恩。”灵珠仙子说得淡然,这神界恩罚早不是新鲜事。 “我和那些神者不同。”她不需沾神气,只想见见轻羽,神魔之战的关键! “你,和他们当然不同!”灵珠上下瞟她几眼。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满身破旧衣裙,双颊顿时微红,总不能这样走访神域。 “我不会阻止你去仙羽山。待你喝下这碗神露----” 话未完,她已顺着灵珠手指的方向,冲到玉桌边端起一碗米露几口饮尽,而后抹着嘴角问道:“还有什么要求?” “随我去沐浴更衣!”灵珠无奈道,“奉命照看,总不能让你这般模样走出我东神殿。” “谁的命?”她立刻追问。 此时灵珠已飘出海底神居,对她问话不闻不理。她也只能紧随其后,不多纠缠。其实心底早已猜到,能命灵珠仙子的,不是神君就是无名! 白马萧萧古道扬,素面无染尘飞黄。她,一身淡蓝百花隽绣长裙,娇容沉稳心定如石,稳驾白马急驰在西行的古道上。不过短短数日,仙羽山几经百年回转,重新出现在她眼前。 轻羽,那愁眉深锁的神,与她息息相吸! 入神结界之前,她已放开白马,只身跃上山巅。那里有葱郁的青雨竹和白裙高挑的影----轻羽。她刚停稳在不远处一高枝头,便遥见一粉色仙子飘然来至轻羽身后,轻声道: “羽神者,炽焰仙子有请。” “这青雨竹为何如此繁盛?”轻羽似若未闻,自顾自语。 听得她心头又是一阵旧伤!当年轻羽亲埋那把“小噬魂”在青雨竹下,岂会忘记?带着无名的魔血,小噬魂魔息不灭。青雨竹长得叶叶细如针心,含着无名的气息,夜夜感应她的悲喜。 他把她放在最安全的地方,偷偷瞻仰!他启誓要夺下七界,守护他们永生的情缘!自由自在,再也没有谁可干涉! 谁说神妖不能相恋?!若这天地不再有神,我便是我,她便是她。 之前那几百年,她过得馄饨!恒梦走这一遭,她比谁都懂无名!比谁都更心痛他的忍!与之相比,在清淡中幽怨百载的轻羽之痛,又算得了什么?带着神君之光苏醒,至少神族不敢动她,七界亦回避着她! “羽神者,炽焰仙子有请。”仙婢不得不重复一次。 “嗯?她怎么还未回去?”似回过神情,轻羽轻回一句。 “今日是炽焰仙子第三次造访。” “哦。”轻羽点头,转身飘下山巅。 心成空,神飘渺。轻羽心碎在望狐山悠怜洞。如今已无需担忧三餐兼生死,可谓神仙般逍遥,也神仙般寂寥。她岂会不知那份空寂和落寞?前生后世的牵连,从见到轻羽那刻,她便无法抽离自己的视线,禁不住悄悄跟随其后。 仙羽山平添不少楼阁殿宇,仙婢飘然的身姿随处可见,对轻羽这个新主也是毕恭毕敬。许是深知轻羽偏好孤冷的习性,炽焰仙子亲临那间破旧阁楼。一直尾随遥望的她这个“夫人”,倒是记得阁楼的名----轻羽居。 “恭喜羽神者!即将成为神君妃。”炽焰仙子激动坦言。 不知是脚底行步不稳,还是太过紧张,轻羽整个身姿前倾,跌倒在地。炽焰仙子和仙婢们同时冲过去,扶起那具娇躯。 “他,终于完全苏醒?!”只见她紧抓炽焰仙子的手臂,含泪自语。 “是!神君经过数日调理,已无大碍!前些日子只敢尊令送神赐,不敢多语,望神者赎罪。”炽焰仙子扶起她,跃上楼阁前廊。 一杯清茶之后,轻羽似缓过神情。他要娶她,这毫不惊奇,只是一切来得太快。 “这件羽铃玄衣是神君让风云阁日夜赶制而成。羽神者可先试穿,如若不适,她们可再修改。”炽焰仙子语调激昂,该是真心愉悦。 一仙婢手捧银盘,立刻飘到她身前。那件华丽羽衣,材料绸滑,洁白如雪。镶嵌其中的羽铃花淡如烟丝,神息不断渐开渐合,如展春夏之景。 “我,可不可先见他一面?” 这一面,她求过炽焰仙子无数次! “今日我只负责羽铃玄衣。请羽神者试穿。”炽焰仙子笑答。 如今,许是只有嫁他,怕才能见君一面。 她立刻试穿玄服,轮轮角角无一不到位。其实何需测量,神君一眼即可看透。更何况他们曾经天池相处十年,她灼烧伤得只剩白骨,他夜夜为其抹药,每一寸肌肤皆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眼前。 静守仙山数百年的轻羽,此时只念神君恒天,一个百年,又一个百年……等她等了几世!而无名,残忍地毁她在几个世纪前! 273 再爱一次 炽焰仙子左瞧右看,最后满意地离去。轻羽重新回到仙羽山最高峰,望着青雨竹出神。明知是神君妃的喜服,她居然毫不犹豫地试穿。如果嫁上九重是见君唯一之法,她无怨言!可心,为何依然无法释怀?一直追随无名,追到无路可走!亦无心可退!突然渴望一场暴雨,在这夜幕之间!遥立高枝间的她,如此深刻地感应得到轻羽内心的呼喊! 顷刻间,天空乌云滚滚雷声轰鸣,伴着狂风,豆大雨点直接送至仙羽山。 “哈哈哈!这神,做得真爽----”轻羽疯狂笑着。 许是这场风雨来得太过突然,夹杂着神的悲情!低沉压抑到七夫人这身心口随之冰痛,额间渗出冷汗,双脚无力,她不得不紧抱树干,在阵阵狂风中坚持得瑟!冲刷而下的雨水滴滴冰凉,声声如泣,似传唱着轻羽内心的挣扎: 拥有这呼风唤雨的神力又如何?我宁可做回那个可偎依在他身边的凡人! 无名,你到底要我如何抉择? …… 可惜他们再也回不到最初! 如凡人般一路跌跌撞撞,轻羽一步一坑走回自己的楼阁,又开始借酒浇愁。这些年来早已练就得百杯不醉,文老镇的酒也不过如此。 “唉,忘了吧!”透过窗棂,她遥望那娇躯一眼,轻叹两声。 山头的风雨早已停歇,繁星明月重现,又是一番和谐美丽。她正欲跃下枝头,晃见恒天高威神影忽现轻羽居,随后飘出一阵痴痴笑语: “过来过来,咱们一起喝。”那是轻羽假装的醉言。 “先把这身湿衣服换掉!”君威神严。 “是神令么?” 接着又是一阵轻笑,只见轻羽“咕嘟”饮尽杯中酒,得意痴言,“别忘了,我是神!岂会知人间疾苦病痛?” “赐给你神的能力,不容如此胡来。”恒天夺过她手中酒杯,略带怒意。 “呵呵!那你收回去!这神的力量我不稀罕!”如孩子般赌气,她毫不惧怕地盯着他。 “早融入你身心,如何收回?”他说得随意,她心头却沉重不堪。 “来,陪我喝一杯。” 突然很想醉!忘记今夜亦不期待明天! 不料他把她拉起,熟练地脱个精光,顺手扯过床头的薄毯,铺头盖下。隔着那层丝袍,他双手轻揉她头顶,而后滑落肩背,为她擦干千丝长发。她不做挣扎亦不多言语,任随摆布。当他撩开遮脸的薄毯,她那透红醉容上清晰滴落几颗泪珠。 他略微一震,随手当雨水一并抹干,而后用毯子裹住她身,下意识地拥在自己怀里,不容她再碰半滴酒水。奢侈的怀抱和沉痛的爱意,让她如何逃? 恒天的爱,如涓涓细流,慢慢长流几百年,早已聚成深潭。深到她惧怕去探测----深浅! 回眸相望,她禁不住抬手轻碰他丰润的唇瓣。原来,恒天也很诱 惑! “轻羽,别闹!”他及时捉住那只冰凉小手。 “呵呵!为何不洗去我在无名之城的记忆?”她痴笑着。 “那是最珍贵的记忆,我替你留着。” 答案给得如此坦荡,接受和珍惜,包容和疼爱!那是恒天给她的承诺。 她突然挣脱他的手,翻身抱住他的颈项,红唇凑到他下颚,喃喃自语:“成婚后,我该如何称呼你?七界之君王----” 他低下头,平静回望那双迷糊的眼,似在衡量她的迷醉程度。 她立刻回以倾城一笑,右手指尖顺着他眉心,滑过丝丝柔软眉发。原来,他还有一双极其好看的眼,毫无杂色,只剩深邃的蓝。 “你是恒天,瞧----我没有弄错。”她娇声笑着。 “咳咳!你是喝多了。” 抱起她飘至床榻前,他小心置她于床上。而她的双手一直环着他颈项,不肯松开。 “睡吧。明天我来接你。”他稍微使力,想分开她紧贴的身体。 她趁机摄住他的唇瓣,大胆送上热情的香吻。他立刻推开她,呼吸随之变得沉重。她毫不藏情,凝视那双纯蓝的神眼,嘴角挑起一抹笑意。 恒天,猜猜此刻的我,想什么? 百年来日夜祈盼,我只望你能醒来解我心疑。凡人记忆断裂在无名之城!诸多问题思而无解!不料今日再见,却无语无言亦无问无答,只想知: 恒天,你可好? 原来这几百年仙山静心,除去繁杂旧忆,最后只剩一道心愿:只要你好,别无他念。 恒天,我会----疼你,爱你----终生终世不再踏出神君殿半步! …… 他始终凝望她双眼,岂会不知她心念? “这凡间的酒,只能迷惑苍生之灵。你,不需要!神可永生,何患无时相知相守?待你真正坦然释怀之时,君心永候。”他在她额间轻轻一吻,柔声道, “明日我来接你,等我!” “好!” 她转身假寐,眼泪悄然滴落枕边。 无名并未说错,其实她并不恨恒天。心碎之后依然可和恒天安静地生活。 似迷醉乱语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真!这千年之痛又有谁能懂?除了窗外观望的她----这个“七夫人”!无需看得真切,她闭眼都能感受得到他们间的纠结!跃下高枝,她悄然离去。 夜莺鸣唱,晚风骤起。 文老镇唯一一家酒楼未曾打烊,却只剩一不速之客!黑衣紧裹,双目透凉。店小二上过几坛烈酒,便躲在墙角不敢大气喘息。 “如此好酒无伴作陪,岂能尽兴?”她不由分说坐到黑影对面。 抬头瞬间,他眸子变得光亮和谐,所有的痛早无踪影。但她一路跟随,岂能体会不到他的痛彻心扉?仙羽山头那场大雨,藏于黑暗中一并受冷的,除了她,还有无名这个黑影。若不是恒天突然出现,他怕是无法控制自己而冲出黑暗! 然,无法自由地活在阳光之下,他有什么资格守护轻羽----这个神! 在恒天踏入楼阁时,他消失在更深的暗夜里!不过一旁观者,可为何她的心比他更痛?! …… “夫人,你此刻该在东神殿。”他只望她一眼,语气不冷不热,而后低头继续狂饮! 他是无名,所有的热情只为一影,她从不敢奢望! “我在哪里并不重要!”她自倒自饮,一口见底。 “夫人,此酒后劲足,容易醉。” 他立刻伸出手臂,跨过木桌,制止她倒第二杯。触碰到她手背的瞬间,他脸色顿变。那是超乎寻常的冰冷! “不小心淋了场雨,需要些酒暖。”她笑言。 “小二,给夫人准备间上房和干净衣物!”他斜眼望向角落里的小二,同时松开他的手,让她尽情喝下第二杯。 小二立刻惊跳起来,匆匆跑到柜台翻查,马上接着道:“夫……夫人……人,请随我来。”人直接跳上木台阶,不敢多望他们一眼。 “不需要!我不会死!”她坚持道。 神魔一战即将拉开序幕,她只想陪在他身侧! 无奈最后一字还残留在嘴边,她整个身体已落入他臂弯间,毫无选择地被抱上楼阁。小二一直颤颤兢兢带他们到三楼一厢房,推开房门后便闪得无踪影。小二倒是懂风情,厢房自是上好。烛光明亮,空间宽敞,附带各种玩物摆设。床榻自然不小,被褥枕头亦是高等绸缎,还有晚风下轻飘的浅红纱帐帘。人工绣制的牡丹屏风之后,隐见一宽大红木沐浴盆。整个厢房只需两字形容----情惑! 许是酒水的缘故,她感到身体变得超乎寻常的热!禁不住伸手轻碰自己脸颊,哪里还是冰凉,简直是火烫!魔幻,酒力,还有那深藏心底的渴望,她不得不合上双眼回避尴尬。接着听到无数碎步,随后是一声女子轻唤:“客官!”无名只是轻“嗯”一声。她偷偷睁开眼缝,瞧见几个女子匆匆步入厢房,熟练地添加沐浴用的热水并送上衣物。待她们离去之后,无名才轻唤一声: “夫人!慢用!”同时把她放在红木沐浴池旁。 望着热气腾腾的池水和几片沉浮的红艳花瓣,她脑里忽然出现无名之城----那时的他还是城池的王,恶魔般的恐怖!而她这个魂,不过是个织梦失败而落魄的奴隶---- “你,如此仰慕这池水,不如……” 记得他曾耳边施魔咒,推她入他的沐浴之池,而当时的她只剩惊恐!带着轻羽那具娇躯,而不是眼前的这个七夫人。 …… “夫人,就此告辞!”他加重语气,有意唤醒神散的她,而后转身走得毅然。 “等等!”望着那背影,她终于鼓起勇气,缓缓道,“可记得断天谷那一夜……” 他猛然停住脚步,虽未及时应答,也不肯回头,但握成拳的双手已出卖他的不安。 “你,早知我不是七夫人,可对?” “你,到底是谁?”问得低沉,依然不肯回视她的双眸。 “曾经的四个梦,最后一梦失魂!上宇??无名!” 在他终于肯回眸那刻,她扯下身体最后一丝薄纱。七夫人的身体同样美艳,舞让她更富有弹性且不失滑嫩!纤细的手臂和修长的腿,还有略显腹肌的腰身,以及背心那道伤痕通透心脏…… “这心这身,虽不完全是她,亦值得你珍惜!” 她双目闪烁的岂止是泪?还有那份挣扎的痛苦!不愿看到无名心里藏着其他,却又无法阻止自己----此时此刻,如此地想爱他! 274 空灵弦伤 这天地可在瞬间覆灭!七夫人已不能等!她亦不想再错过! “是谁清唱那曲离伤,舞过千年泪墙? 是谁台下几世遥望,声声不忘? 是谁聆听三更箜篌,苏醒在异乡? 又是谁守过几世念想,换来世灵魂安详? 茶香在夕阳,空灵附弦伤。 谁在谁的梦里流浪, 又是谁路过谁的楼台, 诵一曲: 初心不忘,无字情长! ……” 无琴音相伴,她清唱着七夫人这支绝曲,一步步走向他。每个音符每个字皆含带几段记忆,有轻羽最初的天真,七夫人的糕点之情,还有她一路走来的心痛……仿佛跨过百世,当她扑倒在他怀里时,已是酒过后的冰凉。 他立刻抱起她跃入热池!不记得是谁先吻住谁,只记得双唇交融那一刻,她已完全迷失!只跟着感觉,从空无走向充盈,从伤感走向幸福,从无助走向希望…… 温热的水和他激情而霸道的吻,加上那双略带粗茧的掌心在肌肤上温柔地摩挲,让她再次热情如火。反咬住他唇瓣,她不停地索求更多更深的给予。他的顺从和配合,如魔般让她着迷。 生为妖度成魔的无名,只有在深爱的轻羽前才会如孩子般的可爱!而此刻,她得以捧起他的脸,端详那双迷幻的眼和常挂着孤傲冷笑的唇角。幸福化成泪,她笑得梨花带雨,迷醉视野。 “你,到底是谁?”他压抑住沉重的呼吸,努力平静地再次相问。 睁大那双美丽的眼眸,她传送内心的独白: 七夫人也罢,轻羽也好,更或者是我这个“空”!无名,只需跟着感觉,走过今夜! 指尖撩开他那身早已湿透的黑衣,她触摸着那颗不畏天地的心脏所在,久久不肯离去。那里藏着轻羽的七魂六魄,能为他死而换得在他心底的永生,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 再次吻住他的唇,撩乱舌尖,而后滑落至他肩头,她突然狠狠地咬住他肩头那块肌肉,留下两排细细的齿印。 “这样,你会不会永远记得今夜?记得我?” 她那抹得意的笑,瞬间隐没在他激烈的反击之下。拦腰抱上床榻,他吻干她身上每一滴水珠,撩起无法扑灭的**……肌肤的每一次摩 擦,都如热浪冲打礁石般,留下抹不去的爱痕;生命的每一刻分享,都是如此难得和难忘! 无名要的女人不多,她何其有幸---- 终于可毫无顾忌地抚摸他的全部,每块肌肉和轮廓都要刻入心海! 终于可敞开心怀好好地爱过一场!享受他给的满足!抚平心底的**! 终于可在他耳边倾述一声“爱你”!虽无法道明是“谁”在爱,又能爱过几生几世?但此刻只求爱得“纯粹”! 终于可在那个夜晚,静躺在他臂弯里,聆听彼此的呼吸!由急促到平静到安稳!乱世中是如此难能可贵。 寒夜不再凄冷,心不再孤寂! 她再次偷偷吻过他全身,索取掏入心肺的爱痕! …… 无论是轻羽的回忆,还是之后这几百年七夫人的记忆,我的视线已经离不开你。如果注定无法逃离这个恒梦,那么就让我在梦里---- 再爱你一次! 原来,她给他的是三份绝爱,来自轻羽,七夫人和她这个“空灵”----带着轻羽的记忆,送上的是七夫人的身体,感知浓郁爱意的却是她这个来自未来的“空无”! 无名,你又是何等的幸与不幸! “轻羽……轻羽……” 紧紧拥她在怀里熟睡,他轻哼出来的依然只有一个名字。 “他们,没有明天!”她细声自语,来至内心的感慨! 轻羽神嫁那日便是神魔大战之时!一切誓言将永世无法兑现。神君恒天的那句“神可永生,何患无时相知相守”将在红烛抹泪中化成灰烬。轻羽永远等不到恒天! “你,刚刚说什么?” “百万妖魔将偷袭神君殿,神君迎战,结果一去不回!”她答得迷糊。 无名突然推开她,狠盯其双目!黑夜遮挡不住他眼中那道犀利之光! “难道?!你不知?!”她惊跳起来! 怎么可能?分明记得是无名带领百万妖魔冲上九重天!神嫁估摸就在明日。此时的他怎可能以这样毫不知情的眼神凝望着她?! “断天依!”他低吼着跳下床榻,拾起衣物冲出厢房。 两扇木门被撞散,残破的框木不停摇晃,发出“吱呀吱呀”声。她心跟着绞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不知为何幸福来得太快,却也太过短暂!当他头也不回地抽身离去,她如那扇被突然撞破的门框,身心瞬间失去平衡而坍塌!吃力的穿上衣物,她跟着踏出楼阁。 还记得那冰冻的山脉,如琥珀般亮眼,还有那片荷花池,葬着狐王的尸骨。 正如无名所料,当她蹒跚来至当年的妖魔地----琥珀山脉时,已是空空无影。而她几近昏厥,再无心去思考断天依为何要偷袭神君殿,又如何偷袭?几乎是半走半爬,她勉强来至当初的荷花池。 “夫人,心愿已了,再无所求!” 她靠在那块破旧的墓碑上,安详地合上双眼。 虽然迟了百年,但我还是送还“七夫人”给你,狐王!----她露出最后一个微笑。 一直被某种幻力束缚在七夫人的身体里,她百思不得其解。直至那日借着公子莲的神酒为无名舞过一夜,她才忽然明白七夫人最后一个心愿! 是艾辰清唱的离伤,舞过千年泪墙! 狐王几世遥望,声声不忘! 无名聆听三更箜篌,苏醒在异乡! 她要守过七夫人的几世念想,换来世灵魂安详! 而初心不忘的,该是一凡! 当她终于可脱离这具狐妖之躯时,想说的只有一句: “凤莞,安心转世吧!七夫人已永世刻印在无名身上!” 望着闻声赶来的几个老奴婢,接着出现一熟悉的影----万魂香!她长叹着转身离去!耳边飘过万魂香一声悲叹: “公子可傻?想来世修狐?可一个神如何修炼成妖?你网罗金山银山,为他打造这金陵池,他可有感恩?你囚禁他地狱百年,联手断天依欲夺七界,完成他心愿,最后却不如一个七夫人!哈哈!还是夫人厉害,终是如愿以偿!就葬于狐王身侧吧,完成爹爹的心愿!” 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想说几句,忽然意识到已无体可俯,又是一具空气般的灵物! 这样也好,至少可毫无阻碍的回九重天! 她自嘲一笑,无奈地飘然离去!那场神魔之战,她倒要看看断天依如何上演? 轻羽神嫁那日,凡间万种花卉齐开,七界生灵莫名地欢悦,蓝天白云被粉饰几近失真。仙羽山更是神意幻渺,神鹤高翔,仙子腾云轻舞!草木皆披银光带雨露。 身着洁白闪亮羽铃玄衣的轻羽,在众仙子神者极度羡慕的目光中,缓步走向早已伏在不远处的先神君仙鹤。几欲覆盖整个仙山之巅的羽铃裙服,上面镌刻的千朵羽铃花正缓慢开合,仙雾缭绕,香气扑鼻。几个小仙婢面带喜色尾随轻托玄裙。炽焰仙子早领着无数神君殿的仙婢,恭候在傲世一侧。 那气势深深震撼着她这个空灵。原来,轻羽和恒天的神嫁之礼,不输后面那场银雪神妃的嫁娶。若没有那场神魔之战,轻羽亦是幸福! “羽神妃!”炽焰仙子叫得顺口。 轻羽最后回望仙羽山一眼,而后平静地把手搭在炽焰仙子的臂弯,在她的搀扶下跃上傲世脊背。 那是一个华丽的神族迎亲礼。上万只仙鹤开路随行,羽铃花漫天飘舞,还有仙子们的歌声,那么欢快愉悦…… “恒天呢?他说他会来?”轻羽忽然转身,低声询问身侧的炽焰。 “神君殿有些紧急事务。神君处理完会直接去神君寝殿。请羽神妃宽心。”那是炽焰给的解释。 神君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辉煌。彩云环绕,明珠炫亮。神的银光一路轻洒,轻羽是踏着繁星铺成的大道步入神君寝殿。然除了跟随而来的这些仙婢,偌大的寝殿出乎想象的冷清,不见几个神影。见到她们,留守神殿的一神者立刻上前,对着炽焰仙子附耳几句。 炽焰依然笑容不减,踱步到轻羽跟前,低声道:“羽神妃请随我来,你们都先下去。” 尾随的仙婢们听令依次离开,轻羽随炽焰仙子步入神君寝室。红烛高燃,红色帐帘从苍穹之宇如月光般洒落,连环绕的星月都渲染成红。华丽高贵的雕花镶宝石大床笼罩在层层红纱之下……那是凡界信奉的风俗,红意味着喜气。 “羽神妃请静心等候,我在殿外恪守,有事唤我。”说着,炽焰仙子转身离去。 轻羽就这样听话地一直静坐在红烛旁,耐心等待……裙服上的羽铃花悄然合上花瓣,似渐渐沉睡。绕着裙服的仙雾也慢慢消散。盯着跳动红烛的轻羽,眼光开始闪烁不定,似藏不住心里的忐忑不安。 “为何会这样?他说他会来……什么事能比新婚之夜更为重要?” 虚无的她立在不远处,看得心头酸楚!正欲离去,忽然望见轻羽起身,冲向殿外! “轻羽!”一白衣身影及时闪入,挡在她身前。 275 神殿沦陷 “文爷爷?!”轻羽吃惊叫道。 轻羽死在无名之城被摧毁前,醒来千辛万苦寻觅到无名,见到的却是望狐山他与狐妖怜儿的恩爱,从此守候仙羽山不再过问世事。而这几百年流转,文爷爷从未重现仙山。神祖神游千年百年本不奇怪,也无迹可寻。正如当年师父的消失,她追去无名之城,最终也未能见师父一面。 “爷爷!为何不肯回仙山?”轻羽哭着扑进文爷爷的怀抱。 “羽儿,无论将来发生什么,爷爷只想给你看一个画面……” 光亮小球随之在文爷爷掌心出现,影射无名之城的祭祀广场和无数熟悉的影。光影随神念逐渐放大,轻羽神色紧张,紧抓文爷爷的手臂,盯着光影。显然,她记得那是无名之城里,他们和魔头的最后一战! 影像中的她已是魂魄离身,面无血色的躺在无名臂弯里。无名正曲躬着高大身影,单膝半蹲。身后立着妖后魅珞,警惕地观望四周。无名脸色铁青,双眼泛红,抽动的肌肉泛着青筋!那是怎样的悲痛欲绝!连她这个空灵都可感觉得到空气里凝固的悲情!更何况轻羽? 望着轻羽痛苦地闭上双眼!她聆听到那颗神变的心无助地呐喊: 无名,原谅我自私地死在你之前。如若不这样,我又岂能睁眼看着你死在魔头剑下,留我独活? 画面的镜头转向忽然从天而降的神君恒天和神族长老们,那句一生中最刺痛的对话重新在神君殿响起:?? 无名:救她。 恒天:你可知本君要什么? 无名:我答应你,终生为妖,永世成为神族猎杀的对象。 恒天:好,我救她!她将成为神。妖神永不相恋。 最后是----轻羽血淋淋的躯体飘入神的怀抱……接着天道巨裂,百万神兵将冲下云层! 原来,这是他们的约定。 原来,轻羽神嫁那日已知所有真相! 文爷爷收回影像,寂静的空殿只剩轻羽低低的哭泣。 “无名如何逃出城池?他为何不来找我?!”轻羽早已泪流满面。 而这些问题的答案,旁观的她最清楚。无名走过的那些日子痛不堪言,到最后依然坚持给轻羽一个最安全的地方生存!然,这神护之地已失去原有的光环! 几声闷雷般的“轰隆”声划过殿宇之巅。寝殿入口直通封闭走廊,虽无法看清殿外景物,但这出乎寻常的轰鸣和跟着抖动倾斜的殿宇,不得不生疑!然而,他们之间谁都清楚将要发生何事,除了轻羽! “无名!恒天!”轻羽猛然清醒,再次喊着冲出寝殿。 “不能出去!此地最为安全!”文爷爷再次抓住她手臂。 “最为安全?是何意?”她回眸,泪眼祈求着。 文爷爷出手,她如何逃? “无名有令,所有妖魔不得踏入神君寝殿半步。”文爷爷怜惜地拂去她眼角泪珠,几许无奈无从诉说。 她未及回应,殿外响起炽焰仙子冰冷话语:“神君自身危在旦夕,却神令我恪守寝殿,看来是多虑了!哈哈----”笑声传入时,已是远距离。 轻羽“扑通”一声跪下,哭泣道:“爷爷,求你保无名不死!” “无名是神的后裔,我定不会让他死在神族之手!”说着文爷爷已化为光影消失。 炽焰仙子可以一敌万,文长老怎会不知? 轻羽立刻起身,飞跑在迂回游转的封闭长廊里。毫无神技能的她,此时并不比凡人强大多少。凭着记忆,终于寻到出口冲入寝殿外!独立在千级白玉神殿台阶上,瞭望天边,已是一片蓝焰熊熊燃烧。石阶在抖动,仿佛神殿坐落的整座仙山悬架在魔焰之上。而他们就如热锅上的蚂蚁,等着焦枯!耳边隐约听到嘶喊声,未及分辨该去何方,头顶轰然响起文爷爷低沉神音: “她,你可不护,那些,你可有神职守护?!” 空灵的她和轻羽几乎同时抬头,望见高悬夜空的文爷爷和炽焰仙子。顺着文爷爷手指的方向,她和轻羽同时倒退两步,差点跌倒!一群群仙子神者还有几十个守护的神兵将,匆匆向她们奔来。绝大多数仙子是娇容失色惊恐万分!她们一贯养尊处优,妖魔怕只是传说中的故事,何曾想过今日那些丑陋怪物会出现在门口?而这神君殿里还有无数修神未成的他族,伤残皆为血肉,恶心恐怖之景不正挑战着神地的洁净?! 这些娇弱无辜者,他们何错之有?却无端地承受着苦难,蹒跚颤抖地寻求庇护! 炽焰仙子冲下云端,直呼:“戚将军!” 守护神兵将里闪出一金甲,对着炽焰仙子喊道:“神君有令,开启天尊殿,安顿这些伤残弱小!” “战况如何?”炽焰急切问。 “三副殿已被攻陷,二副殿也毁过大半!大批妖魔怪兽正欲沿着通天黑藤木冲上主殿。五十万神兵将正奋力抵抗!唉,靠仙鹤从副殿救上来的伤残也只剩这些!” 戚将军悲戚地望向那些相护搀扶抖动的神者仙子们! “神君呢?” “不知!” “四大神长老呢?” “据说凡界神殿受毁更为惨重!神君已令他们留守六界!” “戚将军,他们交给我!你,定要保神君安!”炽焰仙子用命令口吻,说得有力震心。 戚将军毅然点头,转身招呼几十个跟随的银甲神兵,跃入高端云层。 “你们,随我来!” 炽焰仙子高喊一声,同时轻跃悬浮在低空。双手摊在肩两侧,掌心随之燃起红焰,似两个火把照亮神道。众仙子伤残神者紧跟其后。轻羽极力控制心头的震惊和伤痛,缓步迎向他们。不料炽焰仙子走到她面前,突然双膝下跪,大声道: “羽神妃!我们更需要你!” 千层阶梯之上,众神或半成神者纷纷跟着下跪!那场面震撼到心脏几乎停止跳跃! 轻羽抬头,眺望天际那越烧越烈的蓝焰,冷静应答:“神君不会放弃你们,神妃亦与你们同在。” 炽焰仙子聪明至极,轻羽心里又何尝不清楚?只要她在,妖魔不敢不忌讳三分;只要无名还活着,这寝殿可谓“安全”之地!当她收回目光时,不经意间看到上千俯身跪拜身影中,有一仙子独站台阶之下,仰望着她。 “碧云仙子!”她先叫出名号。 “想不到这羽铃玄裙穿在你身上,如此完美!”碧云面带凄凉之色,似笑非笑道,“可惜这场神嫁……” “此事以后再提。你们先随我去天尊殿!” 此时炽焰仙子已站起身,回头高嚷,同时熄灭右手火焰,拉起轻羽往寝殿急步前行。上千身影立刻爬起,跟随在她们身后。 “天尊殿是----”她小声问。 “天尊殿是神君殿最顶峰,受神族最强势的玄力守护,平日不见其阁不知其位。只有得神君暗令,才可寻得入口。当年先神君长玄和凡人落烟就是从那里……”炽焰低声应答,忽然就此打住。 不知何时碧云仙子已来至她们身侧,侧目笑道:“无须忌讳。万年前的旧事不再是秘密。凡人落烟就是从那里跃下落烟幽湖!” 神君恒天对轻羽的错爱,不正是沾那缕凡魂的光!望着手臂那朵羽铃花记,她双眼再次迷失。 恒天,你也要好好活着! 任凭逃生的身影一个个穿过她这个空灵,无知无觉!她一直站在原地望着她们陆续进入寝殿,直至最后听到轻羽那句心声“恒天,你也要好好活着”!她心头似被狠狠重锤,意识梦醒!转身向蓝焰的天际冲去。 无名,恒天,你们都要好好的!轻羽无法脱身,我却可以毫无顾忌! 一直以为,恒梦是七界史的重演,她的偶然介入或许可改变一些细节,却无法扭转最终走向!七夫人已逝,她自身不过一空灵,早已习惯揪心无果,干脆努力静心观望!可这一波又一波的画面不断冲击她这颗自求安稳的心,特别是那些无辜的眼神和痛不欲生的容颜,她已提早感受到这场神妖魔战后,重伤的无名和恒天的痛! 他们,不能两败俱伤! 原来她早无法再做一个“过客”!身心情的交融,她似乎已忘记自己原身还躺在九重银河天际! 记得仙鹤湖对岸那些粗壮黑藤木条,通向二副殿!她以幽灵飘飞的速度,片刻间来至仙鹤湖对岸。厮杀叫喊早已充盈耳畔,巨兽恶魔妖怪如蚂蚁般爬满藤木,上万神兵将里外几层,银针如毛满天飘飞!断天依果真带着颠覆的魔力,驯服这些妖魔兽已到不知生死的程度,扎满银针也要冲到不剩一口气,才放弃拼杀重重跌落! 若不惧生死,还有什么可阻挡? 冲上主殿的妖魔兽越来越密集!神兵将不得不下令斩断所有通天黑藤木!不料湖水变得湍急,居然掀起少见的大浪。神兵将们一边抵抗湖水的涌动,一边吃力割砍那些神藤条,可惜用时太长为时太晚!涌上来的一片黑压顷刻间吞噬银光甲。 她猛然想起蛟龙受罚是因助妖魔偷袭!连神界蛟龙都倾向无名,这场恶战谁还有能力制止?无法再观望那些神影纷纷消失在妖魔兽手里,她捂着心口逃离现场! 276 天池对决 忽闻鹤戾声声,她猛地抬头,只见傲世首当其冲,率领群神鹤朝湖面俯冲而下。嘴爪为武器,或猛啄或狠踢或抓扔……妖魔怪兽顿时大乱,神兵将士气大增,剩余者全部稳退几步,抽身重发银针,密如巨浪反冲沿岸,“唰唰”逼退一批黑影。空中回旋妖魔兽们坠落主殿时的哭嚎!形势略微有利神族之际时,不料另一批黑压妖魔兽沿着残余的黑藤木,重新跳上湖面。 “上善,攻鹤!”一声厉喊! 她闻声望去,立马认识高悬巨兽肩头,一指横向天的正是无名之城里的妖后魅珞。而那只巨兽拥有双头,左右警惕回顾,鳞龙满身,口吐火焰----双头鳞龙,她在无名之城里见过!接着一高挑黑影从龙背腾跃而起,朝一只低飞仙鹤冲去。她同样认得出那影就是无名同母异父的兄弟----上善! 仙鹤感应到敌气,疯狂甩过巨大鹤头,欲掀翻黑影。上善岂是普通之辈?“琤!琤!”两声,双手闪现魔剑,迎着鹤脑双剑齐下。趁势踏着长颈项下滑,跃至鹤背!硬划出两道深长刀口,从鹤嘴沿至鹤背。空中再添一声神鹤凄厉长鸣,戛然而止在最后那剑的凶狠,整个鹤首被魔剑切飞。又一只神界灵物分尸两段,坠落九重! 似获得无比振奋和激励,无数妖魔兽争先恐后跟着效仿,撕裂嘴脸舞动魔刃,纷纷寻机跃上鹤背一阵乱砍!傲世悲泣几声,领头飞向高空。望着所剩无几的仙鹤飞离,神兵将再次陷入困境…… 以前没有无名之城的记忆,她可以恨妖魔恨得彻底和简单!如今,她终于深刻体会到何为左右为难?更万料不到这场神嫁时的神妖魔恶战,是如此惊泣!完全超出她想象! 而此刻的她连泪水都不真实,只有找到无名和恒天! 无名,恒天,你们必须遏止这场毫无意义的混战!因为你们皆为输家,最终胜者将是---- 她朝学苑阁的方向拔腿急驰!哪怕踏穿每个角落,她都要找到他们。 “等等!等等!” 迷糊中总是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她猛然刹住脚步,迅速转身!一团黑影来不及停步直接穿过她的“空无”!她禁不住一声哀叹!神智居然迷糊到异想天开!若真有灵物感知得到她,定然不会再撞穿她“身”! “我这百年檀香还剩三粒,总算不白费。”身后声音再次想起。 她转身惊叫:“二八!” 眼前顿时烟雾一片,她清晰看到自己手脚渐渐显现! “记得,一粒只有半个时辰!”同时一件仙婢玄衣砸到她头上! 当烟雾消散时,她已套上仙婢裙服,眼前正是二八那张久违的面孔。 “断天依只认她娘亲----段程程!”二八提醒道。 “他们在哪里?” “天池!” “傲世!傲世!”她立刻闭上双眼,急切召唤! 那老鹤之前翔驾轻羽上神君殿,定是熟识轻羽的神息。她虽只有半个时辰的神形,也是如假包换的“元神”体,玄灵之气纯正,那老鹤应该不会不认? 果然飞离不远的傲世似听到召唤,急切转身,瞬间落到她跟前。她回身抓住二八,跃上鹤背,心急令道:“上天池!” 傲世怒瞪二八,不愿起步。周边厮杀声越来越响亮,冲杀踏过仙鹤湖的妖魔兽越来越多。各个殿宇眼见不保,不容她过多犹豫,立刻轻抚鹤背,低声安抚: “信我!他是朋友。” 老鹤也感知形势危急,立马鹤翼高展,朝天池腾飞。 不久,他们便隐见浮云间那片倒立的仙池。风景依然独特美丽,可惜谁也无心欣赏。傲世直冲下云霄,滑水急停,掀起阵阵浪头!当翻飞入空的最后一粒水珠滴落回池,四周突然静得如入异灵空间!她紧拽着二八的手,紧闭双目竖耳聆听,努力感应他们所在! 然无论是神息还是妖魔之气,皆荡然无存! 不可能,他们不可能已同归于尽! 她睁眼回望二八,正欲询问,远处环神池的山木花草忽然高速旋转,几乎是瞬间练成一片绿,转速之快已无法辨物。傲世不愧为先君坐骑,在脚底湖水跟着倒转之际腾入高空。她和二八同时俯视,只见整个倒立的庞然仙山居然在厚重云层间如陀螺般自转!而玩弄“陀螺”的---- 两道百丈宽的水柱同时从清池底冲上云霄。一端白影固然是神君恒天,另一端黑衣紧裹当属无名!身侧一红裙妖艳女子相伴,自是断天依!一神一妖和一妖魔催生物,皆神情冷傲,双目紧闭,完全无视对方!但明显地,这表面的冷然下,暗藏的皆为毁天之力!高手对战,不容分半点心神,故他们似乎都未能察觉,两道水柱间的傲世和鹤背上的两个小影! “最后说一次,开启天极冰锁!可保你三殿!”无名音色空旋。 “神界英灵安息之地,岂是你能要挟!”神君恒天淡然应对。 “七界有你,真是可悲!宁守羽化之元,碎苍生?”无名声沉音重。 “那,又怎样?”神君恒天依然轻描一句。 “哈哈!不怎样!”断天依忽然高昂笑道,“据说神祖羽化,元神会被神族召唤回天界,冰封在天极极底。我们不过想会会先君长玄的元神!” 神君恒天嘴角闪过一抹轻笑,随之睁开的神眼写着“你不配”! “呵呵呵!别装得有多高贵。一个妖魔催生物羽姬都可让他失去神性!我只是好奇,你们的先君长玄不是羽化在几千年前,为何毁我们无名之城前,却屡屡现身?” “他不是这个长玄!”她失声叫出。 记忆回放:无名之城里,魔三死于神影之手。无名和若冰的那场决战,其实对决的也是个神影。最后无名不得不强行把轻羽送出妖魔城池,当时的决裂是如此的痛,她岂会忘记?可惜,那时心知肚明的她没有机会和能力透露半个字。 十七岁的轻羽来至神封之城时,神君早易主成恒天,而长玄已羽化千年。城池里出现的长玄的影,怕和她一样来至恒梦之外,不过一个“空无”!需借助恒梦里某个影而成形!揭开长玄影之谜,怕也可追索她这个“空无”的来源?难怪那日无名离开七夫人后,毫不犹豫地加入这场他们早策划好的偷袭! 师父无彦封她的到底是怎样一个恒梦?为何如此真实如此无奈,而梦里的他们又怎会感知得到恒梦之外的异样? “二八叔叔!” 她立刻听到断天依略微惊讶的叫声。 断----此字喊出喉头,却听不到声音!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神体已消失!原来半个时辰已到。 二八,烧香!她急得在鹤背上打转。 二八倒是不急,轻咳几声,模仿她的声音细语:“天依,不可再胡来!” “刚才可是你?难道你不想知你师父魔三的仇杀者?即便是羽化的神,我也要把他揪出来祭奠魔三!” “那已是过去,忘了吧。段程程断然不愿看到今日的你!” “哈哈,你可以忘!不过得问问城池的王,愿不愿忘掉雪耻!”断天依柔媚望向身侧无名。 “我只想知,长玄可有羽化?”无名冷冷应道,目光低扫过二八,却未曾离开鹤背。 她对上无名的视线,却无法诉说片语,只能转望二八,祈求着。记得他说过还有两粒百年檀香。 “呵呵,你很快就不需要这些檀香!” 二八忽然笑得邪气,挥手间香雾一片,可她心里总有道不出的异样!还未能想明白,二八已一掌带着金光劈向她!随之身后响起一声尖叫:“羽姐姐!” 是断天依及时拉开她身,无名与恒天同时换影移位,闪现在她和二八之间,一左一右横臂挡下那几道弧形弯刀金光。许是他们出手太过意外,速度极快,二八万分之一秒间的惊愕,断天依已冲过无名和恒天身影,一把紫剑查入二八心脏。 “哈哈!就凭你们?”二八大笑,双掌急风回劈。 他们四个居然给排天之力强逼入池。天池之水跟着倒旋,整个神池随之翻转! “长玄!他是长玄!”沉入清池前,她吼出这声。 恒梦之外的长玄,该是破解了师父的梦境,得以潜入! 这恒梦,怕很快就要醒来?! 寻她而来的恒天一把抱住她腰身,在神山翻倒前冲出水面。此时无名已带着断天依窜入云霄,双掌如巨龙吐出魔光蓝焰,倒推仙山回转,重新端平天池的水! “果真是神的后裔!”二八带着长玄的空灵,高立傲世脊背,讽刺道。 “恒天,他不是你认识的长玄!他和我一样,来至另一个空间!”回望眼前的神君,她不求他理解,只求他能守护这个元空间的神界。 “你的轻羽还在神君殿,等你!” 最后这句说得动情,她禁不住在他额间印下一吻,双眼写着那句不变的誓言: 落烟,爱你,一如从前。 “等我!” 他把她放到神池岸边,白影幻灭幻现的瞬间,已从池岸跃至无名身侧。 277 神命难违 若天池的水倒入凡界,将是另一场天灾。 无名回眸遥望独立岸边的她一眼,嘴角泛起沉冷的笑,似宣告天地有他,何惧之有? 无名,你也要活着! 这是写在她回望眼里的愿望。 这座倒立的仙山再次疯狂旋转,飓风袭卷池水成巨浪冲入高空。无名闪至清池正上方,妖身燃起熊熊魔焰,几乎亮瞎神眼。举手间,百条魔焰如锁链般从他背心腾出,带着无边魔力,“唰唰!”飞散。魔焰之链如百只巨手环池稳扣。 山不再旋转,水面再度恢复平静。此刻的仙山,如天称被悬定在九重,却是无名这个妖魔稳住的神界!放眼过去,那上百条蓝色之焰横跨偌大的神池,汇聚成中空一点。光倒成影,可谓奇美!她仰望无名的高度,角度,以及心底的震撼,无法形容。对无名的情感早已超出简单的爱和自私的拥有! 若这恒梦醒来,我那躺在九天银河的神躯,又该如何面对你们----无名和恒天? 或许这场神妖魔之战结束后,轻羽逃不过神封凡尘记忆的宿命,怕真是师父为她做的最好抉择! 突闻盘旋高空的傲世高亢几声,一道神金光如彩虹从鹤背衍生,横跨过无名头顶,延伸至天池对岸。溶入二八身躯的长玄岂容他们喘息?神掌推送间,万里长虹如金桥在瞬间断裂,无数金片薄刀横空切落!天池顿时如块蛋糕,稳扣在无名魔焰之中,静待跨池纷落的神光金片切割! “天池虽为你造,却不容轻易毁之!” 神君恒天怒吼着冲下池面,推波成澜,玄力溶于浪头,如只银船破风急驰,居然稳稳接住落湖金片! 她突然悟到:这天池不单单是那汪清泉,还有暗藏湖底的神命转轮!欲毁天池,断神命? 长玄到底想要什么? 一直站在池岸观战的她,心没有一刻不受刺激!当她仰望苍云寻找长玄神影时,一道神光金片飞驰而下,“嗤”地一声切入地面,离她脚后跟不到一寸,随后传来“咔咔”巨响,地面瞬间断裂。 她立刻回头,只见天池被削去一大块,带着碎石坠落九重。若不是恒天那道银光及时沿地呼啸扑来,横立断口处,她摇晃的身体怕早随之跌落! “无名!”惊魂不定的她,又听到断天依惨烈尖叫! 载着无名倒影的那片清池渐渐泛红,空中滴滴而下的不正是他妖魔的血?而恒天虽不受血肉之躯所限,但那些破体泄漏的银光正出卖他假装的“无痛无伤”! 她心痛地闭上眼,不敢看更不敢想象,无名是如何以肩背抵住长玄神光金片,死守天池!而恒天虽置身在外,却也是以玄力水波承接化解长玄之力!早知所有过去无法更改,他们注定要受重伤!只是万料不到会伤在长玄手里,而且如此惨烈! “哈哈,别那么伤心!本君不过是让这恒梦稍微转得快一点!他们逃不过重伤之命!当年你师父无彦困本君于日月晨梦,几千年后假装羽化守无名之城百年,瞒天过海!” 耳边突然飘入长玄的声音,她愤怒睁开双眼,二八不知何时已落到她跟前,正邪笑盯着她。 “你,到底想要什么?”她切齿道。 “哈哈,我要的,你给不起!”二八仰天大笑,忽然嚷道,“无彦!该是时候苏醒了!” “呵呵,师父怎会傻到把自己困在自创的恒梦里?”她故意装傻。 “你们师徒的元神倒是藏得深,让我好找!不过擒到你,离你师父也不远矣!”二八反手紧扣她手臂。 无论长玄目的为何,她定不能屈从!挣扎着大喊: “你和我一样,不过是个空灵!若无二八形体,你连杯水都端不起!” 余音还在,滚烫的蓝焰银光已同时飞袭而至。二八顿时化为乌有,骨灰皆无影。无名和恒天何等聪明,怎会不知她话中暗语。他们无法伤到一个空灵,但毁二八躯体不过动指之劳。难怪之前二八一直立傲世脊背,高空盘旋。而这“空灵”附体,可不是一时半刻能实现! “二八,对不起!”她跪在原地,悲泣道。 “二八叔叔和我说过,只要能找出杀魔三的元凶,他死而无憾!手刃仇人是他的心愿,可惜这仇人能力胜天!能粉身伤敌,二八叔叔不会有怨言。”断天依说话时,已扶着无名飘落她跟前。 “你,到底是谁?”无名伸手抬起她下颚,双目深情对望,她听到自己心碎之声。 她是谁?这要如何启齿? “昨晚的七夫人,可是你?”无名拖着她下颚的手居然略微颤抖。 “那是七夫人的遗愿!佳人已逝,幸得与狐王合葬一穴。”她露出幸福的笑,仿若七夫人再世。 无名突然捂住心口,高大的身躯“轰”然跪地!倒入她怀里。 “你若睡去,神界三殿还有上万妖魔,谁来阻止?”她紧拥那冰冷的身躯,泣不成声。 许是无名倒下得突然,断天依一时抓不稳他身躯,跟着踉跄倒退几步。回过神情的断天依重新扶起无名,冷静道:“别忘了,我也是王之一!他只是太累。我会把他们一并带回凡界。” “断天依,你……” “放心,我断气之前定会安顿好他。” 断天依抱起无名,四处张望时,傲世忽然飞落,载着他们离去。 无名神息不弱,仙鹤怎会不亲近?他们上得这天池,定是某只神鹤提供的便利。而断天依刚刚扶起无名时,不经意间触碰到她,那阵刺骨的冰凉吓她一跳!断天依不过一妖媚之物,怎能承长玄攻击之力?她不知何时受的伤,却伤得不轻。难怪百年之后,她不曾记得有过断天依这个妖物。 这以后,该是死在某处不知名的地方。 环顾四周,她搜寻恒天的影。记得最后那眼,恒天依然悬立在清池上!此时放眼过去,只剩一片池水? 恒天不可能不告而别!除非---- 她吓得惊跳而起,飞跃入池!这场神妖魔恶战之后,神君恒天修养整整五百年!她怎会忘了,恒天两百年神合成就轻羽成神,两百年流离颠沛远古。刚刚苏醒的他又赶去收服公子莲,沉东神殿入深海!而之前为守护三座神殿,定少不了与妖魔兽的恶战!最后再接长玄…… 越深入池底,水流越湍急,超乎寻常。她心感异样,却依然屏住呼气不作挣扎。假装是一具完全失去知觉的躯体,和当时的恒天一样,希望池水带她漂流到他身旁。 果真如她所料,池底几乎所有能动之物都随急流冲向某处。眼前忽现那熟悉的白影,她奋勇急追,几番努力终于抓住恒天的手!来不及露出喜悦之情,突然洞天大开,他们一并被吸入池底某个裂缝。眨眼间一片亮光,他们居然被冲出天池底,和水柱一道坠落九重天!死抓着恒天的手,她顿时醒悟过来,定是刚才长玄的神光金片遗落池底,给凿开一个洞穴。 恒天,别怕!记得北神冰川之巅一跃,我们丝毫无损!这里不过是稍微高了点。 她更紧地抓着他的手,忽觉周身压力瞬间消失,眼睁睁地望着恒天的影子脱离她掌心,越坠越远。而她轻无实体,反而上飘。 百年檀香时限已至,她再次成为“空无”!连心口的位置都触摸不到!有知觉有记忆,却毫无能力! 冲到恒天身边,陪他下落!无数次的穿过他的影,无数次的空喊,依然无法改变他落天的命运! 原来那日,坠落九重天的,不止轻羽一个! “落烟,落烟!若要出这恒梦,必须阻止轻羽跳下九重!” 耳边传来声声呼喊!她立刻从疯狂中冷静下来。 苏醒,必须逃出这个恒梦!不然,他们都会死在长玄的手里!长玄不属于这里,他们更不该承受长玄附加的苦难。 见她不再痴狂追逐恒天下落的影,一黑影才缓慢闪现在云层间----斗笠黑帽下是张似笑非笑的脸孔,她立刻叫出“姜黎”! “听着,赶紧回神君寝殿,一定不要让轻羽跳下九重!这是出此梦的唯一方法。”姜黎再次强调。 “你,叫我落烟,定是从梦外来?” “落烟”这名是后来师父封轻羽凡间记忆时赐予的。他既能知未来之事,怕也和她一样是个“元神”的空灵? “以后再解释!阻止轻羽当急!” 一直相信姜黎,此时亦不例外,她立刻跟着他赶回神君寝殿之巅----天尊殿。三殿已被破坏得不堪入目,但于神族而言,这些殿宇楼台要修复也不是难事。无名心底分得清楚,毁得有底线!守得也彻底,誓死不放的天池,于天于地都不容轻视! 神君寝殿外依然留守不少妖魔怪兽,却不敢踏入神殿半步!若不是姜黎带路,她根本无法见到天尊殿!那殿宇空立寝殿之顶,踏着寝室里的红帐帘才找到入口。里面如千层塔般层层上旋,仙婢伤残弱几乎都安置在塔底。她看得见他们,他们却无法感知得到她,而姜黎动用上乘隐身术,要遮他们的眼又有何难? 278 失乐幻园 当她是“空灵”时,恒梦里的影根本无法见她身,更不用说言语交流!俯梦影身时,能感知她灵异的也只有那几个较亲近者,比如一凡,艾氏,还有无名和后来的公子莲!可眼前这个姜黎似乎可看到她,还能听见她话语。期间玄妙不知他如何做到?心里疑问不少,当下却也不便相问,只安静跟在他身后。 姜黎带她直旋上天尊殿顶层。在那里她看到身着羽铃玄服的轻羽,和----师父无彦!完整清晰的师父,依然那么飘逸俊朗,雪白长衫飘然如幻。 “师父,为何会这样?”那是轻羽的质问。 “这是唯一能让羽铃族人成神之法。”无彦神情自若。 轻羽神情惊愕,充满陌生的眼光一直望着无彦,脚却毫无意识地倒退几步。当时的轻羽该是深信,师父早羽化在无名之城!此时再见亦是意外,更无法想象这几千年的遭遇,居然是师父的手笔! “神,是不需要魂魄的,靠一缕仙气而存。这天地间只有无名的噬魂剑可带走你魂魄,正好造就一个成神的条件。要他收魂魄不难,但要不伤躯体就比较困难,死在他剑下的都是尸首异处或四分五裂。”无彦并未因她的愕然而动容,依然言语平和,神色安然。 “可无名宁可夜夜血祭噬魂,也不收我魂魄!” 那是刻入脑海的记忆,连空灵的她都记得最初那夜,无名噬魂划过她颈项,她依然活过上百年!轻羽又怎会忘记? “那是时机未到,为师不收你魂魄而已。恒天未入局,就算收你魂魄也无意义。只有利用恒天的长生术和神君天之锁,重启命运之轮,才可逆转乾坤,让无灵魂的躯体也能修成神。” “所以师父让无名爱上我,当噬魂刺入我心口时,留个全尸。让恒天动情,耗他两百年时限兼万年玄力,修合我仙躯,最终成为神----”轻羽低声自语。 十七岁爱上无名,掏空心肺;十八岁遇到恒天,却没有第二颗心可掏。她和无名情深缘浅,和恒天却是有缘无份----原来这一切皆拜师父所赐? 泪水哗然滚落,眼前是挚爱的师父,却伤她最深!目光回转定格远方,从神殿最高峰俯瞰到的,是三殿烟火,死伤成片。百万妖魔已冲上主殿,却未见神君恒天亲阻,而领队的妖魔亦不是无名!他们定是凶多吉少! “他们已是过去,和师父回家。”无彦沉声道。 “家?”她茫然。 “天倾殿,那里才是你的家----快乐永生!” “好!但师父要立刻满足我一心愿!”轻羽回望道,“我要见到现在的他们!” 无彦长袍丝袖拂过长空,恒天和无名天池对决的身影顿现高空。看似最后一幕,两水柱如长龙般缠绕纠结着冲入云霄!待浪头落下时,无名的噬魂已深刺入恒天的心脏,而恒天银光成剑同时劈落!他们双双落回清池…… “呵呵,我怎知这不是师父的幻影?”轻羽痴笑起来! 亦假亦真,唯有心选择信与不信。 “这些都不重要!”无彦答得简单。 她这空灵一直绕轻羽身体旋转,想找到彼此间可相吸的气息。 想办法俯身轻羽,阻止她跳下九重!----这是姜黎给她指的路。 许是轻羽心已死!周边飘浮半天的她居然感应不到半点缝隙可附灵。这些对话倒是字字入耳,听得清楚!此时,她禁不住偷望无彦一眼,心跟着哀叹:当前尘往事彻底忘却,过去发生的一切确实不再重要。 师父,这又是何苦----她随口应声! 之后传来轻羽低语:“师父,这又是何苦?” 她神情大振,凝望轻羽那张稚气未脱的娇容,忽觉心头一阵发酸! 感其所感,痛其之痛----轻羽,让我带你离开这里!她急切呼喊着。 “师父只要你,成神!永生陪在师父身边。” “无所谓我心所属?”轻羽冷然。 那时的轻羽未知其前因后果!而她这个空灵曾读过师父无彦的过去,落华的陨落和轻羽的重生,几经无彦的爱恨情仇!她似听到无彦内心的独白: 你,是落华留给为师的最为珍贵之物!…… “随师父回家!你会喜欢天倾殿!”无彦不再解释。 “我虽成神,却已死!” 轻羽瞬间翻身跃下九重时,她先无彦一步抓住那具神体。那一刻她有感觉自己触碰到实物,下一刻便意识到是自己双手紧抓殿宇边缘横木,身上羽铃服悬空飘散,像朵绝艳神花,绽放着……无彦伸手欲拉她时,楼阁突然剧烈震动,横木断裂! 她,带着轻羽的神躯,终是逃不过神命走向----天之巅坠落,即便是神骨,怕也要粉碎! 师父,放过我!千万不要救我!那是来至轻羽心底的哭泣! 最美的羽铃长裙在九重云端绽放,她融入此身却无法超控此灵! 死亡和遗忘,是当时轻羽最清楚的念想! …… “轻羽,于神而言,皆不过梦一场,终究会散。”无彦飘渺之音在耳际环绕,如此温柔入心。 她最终还是落入无彦的怀抱! “为何在我成神后的两百年,师父才出现?”含糊问话的是轻羽。 “师父需要时间重聚神形。” “师父是在等我----心死!” 神不相信眼泪,轻羽再怎么心痛皆不重要,只因无彦捧起她的脸,最后印唇那一吻…… 千年的记忆在温情中淡去,消失得无影踪。 就连死记不放的两个名字----无名和恒天,也被抹得干净! 那刻,她似乎跟着沉睡过去。 原来,“空灵”也会入睡,而且如此酣甜不醒。 “轻羽,七界唯你,配与师父作伴。师父的天极不再孤寒!” 那是她作为轻羽,在这天地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从此以后,你就叫本尊师父。” “是,师父!” “本尊,赐你‘落烟’之名。” “落烟?” “不喜欢?” “喜欢,师父!” ---- 这是残留在她脑海里唯一一段关于过去的记忆!那时的天空很蓝,师父说这些话时,她正好仰视到师父身后那些细长的柳枝,随风飘扬,洁白柳絮纷纷落入一汪清池----落烟幽湖!她记得最后,师父随口提过那湖的名字。 只是,这湖座落在何方? 找遍整个天倾殿,她还是找不回记忆中的柳絮!银楼玉栏,雕木浮桥,倒流飞瀑和满天的羽铃飞花……天边又传来熟悉的仙籁之音。落华雅阁,九天神水。一缕檀香半杯清茶,她悠闲躺在沐浴池中,仰望上空。铺天而过的是一银光成屏,上面清晰印着几排神篆: 北川之巅,唯神独尊。 北神殿,巍峨雄壮,独立于茫茫冰川雪海之巅。了了万里,苍寂无人。凡修炼者,必忍天地之极寒,吸万物之精华,得神道者方可上九重天。 初修者,唯可冰川底炼心法吸灵气,不可高登。唯有尊级神者,才可至北神川之巅。此乃神修最高境界,如若硬闯,唯有神体毁灭…… 偶尔有几朵粉色神花穿过银光,飘落清池!她嘟起小嘴,吹起几波轻浪。 看着花瓣沉浮,她轻笑道:“吹牛吧!” 跃上池岸,她扯过高挂枝头的洁白羽衣,遮住那完美身躯,飘然离去。沐浴池上空神光微闪,最后映出《北神规》三个大字后,隐没入空。 “是去浮世无忧阁看师父,还是去神界之书再偷几本有趣的神书?”跨出雅阁,她叨念着左右回望,一时拿不定去向。 沉思片刻,她还是朝天界之书方向飘去。这神的身子骨倒是轻巧得很,她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而这腾空漂移更是举步间的速度,便来至神界之书阁。近段时日,不知为何师父总是起得很晚,也不常出没在书阁。她记忆里的师父应是很爱读物,数载不离书阁算是常事。她心存好奇,却也不敢当面质问。 随意取下几本藏书,她跳上偌大书桌,斜躺着随手翻阅。师父虽教过她以神光透字,高挂空间的读法,正如刚才沐浴池上那幕,但她还是喜欢这样手翻,或是只因自己曾是凡人! 凡人?! 莫名的想法让她惊跳起来,差点跌落书桌!许是这些日子偷读杂书太多,比如手中这本就清晰印到: “天地七界,妖魔鬼怪神兽人。苍生万物必属其一!神,为主;人,居弱!天帝开神史,创轮回!凡生几世皆无名!……” 她居然深信自己曾经是----凡人! “神祖相争万年不歇!双君逆天重转命道,只归先君毁天轮通道。神殿焚于魔焰,战神散于七玄!七界魂乾坤尽,终以一梦收场!天地不灭恒梦不醒,九天银河……” “噗通!”一声,她手中神卷滑落,双目依然惊恐地盯着那些还在不停自行书写的黑色神篆!写得不是过去,而是未来!她熟悉的未来!跳下书桌,她重新抓起那本不知名的神卷,继续阅读: “九天银河,无日落无幽湖,那女子躺过数载孤独,而她师父却神形飞散!……寻觅千年终得旧躯,无奈坠天之险,神元再散……” 再----散---- 她扔下书卷,冲出神界之书阁,瞬间飘至“浮世无忧阁”!即便高悬于世,又岂能无忧?径自推门而入,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师父无彦,斜躺在床榻上含笑相望!目光温和一如往昔!只是两鬓徒增的白发,一下显得苍老百岁! “师父,怎会……这样?” 启齿间,她听到自己音在颤抖。 279 九天银河 “师父无碍!多躺几日即可……咳!咳!”伴着最后几声剧烈咳嗽,无彦立刻收回目光,调整身姿平卧。 怎会无碍? 无需云雾托浮便可自由出没天地的战神无彦,若能行绝不会躺!伪装坚强的师父是不想她多虑,聪慧如她岂会不解?立马收住跨入楼阁的脚步,她浅笑道: “原来师父也有偷闲之心。我正要去天界之书,师父可有想读之物,可需我稍带几卷?” “师父自会去书阁取卷。你去吧。” 退出楼阁,透过窗棂偷望,她久久无法举步离去。那一夜间苍老的神,如百岁凡人,哆嗦着起身,抖过百次才勉强端起那半杯茶水,送入口中却有一半滴落胸襟。“啪!”地一声,不知有意无意,玉杯碎落于地,接着回荡一声悠长的悲叹。 她转身逃回书阁,凝望玉石之上的神书残卷,心寒得不敢再去触碰!和师父相守天倾殿那五百年,神者落烟只残存孩童的记忆,一直是幸福而快乐的。而这简单的快乐却是基于对尘世的遗忘,和那些不断被神封的记忆---- “师父,有时我在想,这五百年来我们朝夕相处。你对我如此关爱,我怎么就没有感动过?为何我连这些重要之事都忘了?” “师父,为何不让我爱你?……” 那五百年里,失忆的神君都可被银雪感动。她怎么可能对师父无动于衷?……如果那五百年间,师父愿意接受她,之后的是是非非永远不会发生……她不会爱上恒天,亦不会再遇到无名……她会乖乖地一直待在师父身边,做他希望做的神…… 为何师父要封住她对他的情意?---- 忽然重心不稳,她跌坐在地,脑中凌乱的画面和一女子的声音还在不停地回旋。那是五百多年后,她作为神者落烟时,对师父无彦的质问!当时寻根究底的答案,如今要分分秒秒亲尝,她想而生畏!明知是恒梦,可感觉丝毫不差! 无名之城里一步步陪无名走过,到最后自己完全融入“轻羽”的情感旋流,爱得无法自拔。最后那夜的缠绵,与其说是七夫人,不如说是爱的灵!恒天之情,无名之意,无论作为轻羽还是神者落烟,她几生几世皆无法还清,接下来这五百年和师父的点滴,她岂敢再去触动?! “姜黎?姜黎!” 她忽然大叫着跳起身,冲向后山----那里曾是神者落烟的游乐园!也是五百年多年后,被神化成青蛇的九心弦遗失之地。记得有个秘密藏身处,未来的姜黎会给她糖人……沿着崎岖蜿蜒的山道,她边搜寻边沉思:如果那日在轻羽跃入九重天时,她无法附身于她,或许完全失意的轻羽会爱上师父! 忽然停下脚步,她仰望天空,随心叹息: “这样也未尝不好!” 神君恒天定会遇到将来的神君妃银雪,而无名也会娶狐妖怜儿!化成神的轻羽将永世跟随师父……完美结局! “姜黎!你给我出来!什么唯一离梦法?明知无法更改却还让我尝试!如今我倒成多余!”她狠狠喊道。 宁可继续飘离,至少那样她还可远远望着无名和恒天!哪怕再也无法苏醒,总比这样日夜面对师父的好。不是不爱,而是再也没有心可交付! 师父,原谅我。 原谅我!心头忽然涌起一阵莫名伤感,她随地抱膝而坐,埋头在双臂间不动不响。她的痛早已不是哭可解决,唯有时间可抚平心绪,而她所剩的也只有时间----漫长无止境! 直至黄昏,她才重新起身,继续缓慢向山巅走去,不愿错过每个角落的感应。天倾殿有昼夜和四季,她记得清楚,更记得那个神秘结界----里面有姜黎和糖人,还有随心唤出的星辰美景! 就这样一连搜寻几日终无果,而师父依然未踏出浮世无忧阁。她常常在窗外偷望,师父不唤她,她便随心偷望到有“想离去”的意识。而这意识越来越淡,她偷望的时辰越来越长!许是这天倾殿太过寂寥,除了师父,还有何物值得她注目? 度过无数不眠之夜后,她开始学会深夜入睡,也渐生梦境。有时她觉得自己更像轻羽,而忘了“空灵”! …… “苍生万物,何时最不设防?” 师父温和神音再次飘入耳畔,她睁开半只眼,偷望那高挑却不显瘦弱的飘然身影,随后立刻紧闭。其实一点不觉困倦,就是想假装入睡。 “啪!”丈尺轻拍头顶,接着又是师父轻言:“还在偷睡!” “师父,熟睡之时,万事不知自不设防!”她摸着脑袋笑道。 “不过娃儿,何时学会借物寓意?!” 娃儿? 她抬头望向无彦,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形矮小,不过五六岁女童。身着粉色长裙,腰间丝带还扎成一大蝴蝶结,甚是可爱。 “也罢,师父今日就教你如何潜入苍生之梦!他们最脆弱之际,便是你最强之时。” 苍生之梦?…… 晃眼间,她瞟见桌脚那只半睁眼,昏然打着瞌睡的通红神蛙。 “神蛙,沉睡之时,你会梦到何物?”她压低嗓音小声道。 “天鹅!” “啪!”她一掌拍下。神蛙立刻四肢横散,趴在檀木桌上动弹不得。 “不得欺负弱小。”无彦无奈的神音再次从头顶飘下。 她立刻吐吐舌尖,接口道:“入梦前或梦醒后,徒儿又如何保护自己?” “嗯?”无彦低头,正好对上她仰视的目光。 那时的师父是如此高雅清亮,迷幻她双眼----四五岁的心智,单纯而美好----没有妖魔之影,更没有神想,只有一影! “今日到此为止,明日再作答。”无彦掌心拂过她额间,带着浅笑离开。 …… 梦,源于苍生之灵,却又凌驾其上。幻真幻假,似有虚无!望生饥渴,求而不得!以虚为口,动实则变!控心制物,串忆重生…… “从今以后,你不会再梦到天鹅!” 她移开闪着银光的掌心,神蛙从昏睡中清醒,痴傻地凝望前方。 “现在想要何物?”她试探着问。 神蛙斜望她一眼,“呱呱----”叫着跳离檀木桌。 师父飘然而至,身后跟着一白发老人。 “师父要离开一段时日,你要听文爷爷的话!” “师父,我还有问题!” “把这些问题写好放在床榻前。待你醒来,师父自会相告。” 她傻傻地点头,望着师父匆匆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她根本不会几个字,如何“写”?于是,她很刻苦的练字,终于写成“字句”。 “待我醒来,师父自会相告。” 她一直以为,只要把问题写好放在床案上,待她再次醒来时师父就会出现。可是无数次梦中惊醒,师父依然无影踪!并不如承诺的那样----“自会相告”。 “师父!” 又是在空望无影的悲痛中,叫着“师父”二字惊醒。跳下床榻跃出窗棂,她再次来到后山寻找神秘结界。忽闻“呱呱”叫声,接着一周身通红的神蛙跳到她脚边。 “果真有此物!”她低头自语。 神蛙“呱呱”叫唤着前跳几步,回头望她一眼,又继续前跳。她立刻跟在其后,一直追至山巅。于她而言,那里除了一望无际的神花草和几株环顶的羽铃花树之外,也无特别。不知多少个日夜,她常常高坐枝头,眺望浮动的云层和滚动的繁星。 不过和只神蛙坐羽铃花树枝头,共赏天界奇景记忆中倒是首次。当夜幕降临,繁星在云层中跳跃成舞时,趴在她手心上的神蛙立刻坐直身姿,瞪着巨大蛙眼,带着孩童般好奇和闪亮的光注视远方。她忽觉心头一阵舒爽,被一种“希望”感染着! 天鹅虽不现实,但至少是个希望……她心低语。 “呱呱!”神蛙忽然大叫,在她手心间跳转,回望,而后又继续凝视远方。 万变星辰无数次瞬间移位后,她猛然看到一白影,在遥不可及的星辰间浮动。她不敢相信地眨眼,挤出泪水模糊视线后,影像变得更为清醒----分明是个白衣女子平卧星系间,美丽的身姿随星河缓慢旋转,沉浮!银光裙服忽隐忽现! 难道是----九天银河和落烟?! 她惊跳起来,几近折断树枝!忽觉手心黏滑,居然淌满神蛙的眼泪。 原来,她是你的天鹅。我该如何承救? “看来无彦真是伤得不清,连个神封记忆都漏洞百出。” 身后传来一声低语,吓得她一脚失足,几乎跌下高枝。幸而腰身及时得力轻托,才算勉强稳住身躯。立刻转身回望,她见到姜黎。 “我记得你。”她先开口,藏不住喜悦。 “嗯,我也记得你。”他指指树干,自行坐下。 她跟着坐到他身侧。太多疑问,他们怕是要促膝长谈。 “问吧!”姜黎倒是懂情形。 “走过千年旧忆,依然神命难违,还是无法阻止轻羽坠落九重!唯一离梦之法已不可能,我们会怎样?”她直接入题。 “其实是我自己异想天开,以为你可阻止轻羽,改变恒梦走向,这样可缩短五百年----”姜黎望着星际中心,眼光似乎一直未离开那迷幻之影,稍停片刻后,继续道,“她也可以早日苏醒。” 280 梦影解谜 “我和她,如何解释?还有长玄?” 她视线跟着停留在迷幻飘渺的苍宇间,凝望那白衣女子小若尘粒的影,似乎眨眼间,便可失去踪影。 “你和长玄一样,神体留在原界,只是元神入梦,所以得找可相吸的梦中之影附体。你和梦中轻羽本就前世来生的关联,当然如是一体。之后遇到像凤莞那样可容万物之躯的梦影并不多,你算幸运!而长玄潜入恒梦时,他前世梦影早被困于日月晨梦,可谓梦中梦。根本无法找到本影,他只能附身于若冰,而后是二八。” 轻羽魂归噬魂剑后,她飘离几近两百年才遇到七夫人凤莞! “相吸梦影确实不易找到。”她深有体会感叹一声,继续追问道,“那师父呢?” “无彦与你不同。他是真正神形散落!在原来的世界,已没有无彦!” 忽觉喉头一阵苦意,她禁不住轻轻抽噎,最终还是止不住泪流! “七玄剑出,无神能挡!那日你和无彦同时消失在长老殿,原界众神们深信你们已羽化。当时看懂天地恒梦的只有少数,我自是其中一个。不过无彦岂会如此容易消失?能与七玄之力一搏的还有神君的冥幻玄珠。当时并未见无彦动用你体内玄珠之力,我就深知不简单,而长玄也不傻!” 稍停片刻,姜黎继续道:“后来我潜入恒梦找你元神,才发现无彦形散神聚,与你一样游离空梦间。我一直暗里跟随他的散神,后来才悟出其理:无彦一直在寻找恒梦里他自己的影!” 她感觉果真没错,师父一直在恒梦里!利用公子莲的局,师父还见到神祖之父----天帝!情绪渐稳的她,偷望着姜黎,轻语: “妖魔偷袭神君殿之前,我曾落入公子莲的迷局,居然见到远古的……” 那段经历不知他可有感知? “我只听闻神君恒天苏醒后,立刻寻封公子莲。据说他偷造天池奇景藏于深海,犯下大忌!加之与神族种种纠纷,导致神君恒天亲临施罚。至于期间细节,说来惭愧,我当时一直追寻无彦元神至深海,居然失去踪影!” “过去之事不提也罢。”她叹息一声。 远古之梦的经历亦是沧桑,若能遗忘倒也不是坏事! “公子莲不过是个影,无彦才是恒梦的关键!当年无彦化神体于无形,守无名之城百年。最后城破,梦中的神影需时日修合。气数最弱之际,无彦元神得以时机潜入自己的梦影!毕竟是神之影,要附其体何其不易!离离合合也耗过梦里百年!” “师父后来可有控制住自己的梦之影?” 她心清楚:虽为恒梦,他们却真实无比。若不是七夫人有意接纳她的“空灵”,她不知要飘离几世。而当年的师父,尘埃不近,七界苍生敬而远之。要附体何其艰难,更不用说操控一个神的意识?她所承受的“无能”之感和极度的寂寞,原来师父没少忍受! “其实轻羽跃下九重天那日,无彦元神勉强重合其影。七玄神伤未愈,又耗尽余力重聚神体和灵意,当时根本无能力施救!只是他自己未能意识。我深知无彦不可目睹轻羽神骨涣散,故找到你元神,希望能阻止……” “可惜,我还是未能阻止轻羽,而师父他也随之跃下天之巅!” “轻羽坠落时,无彦元神不得不离开其影,让梦境沿旧迹自转!” 记得最后那刻,她终于附身轻羽,勉强挂在天尊殿楼阁边缘,而赶过来的师父无彦伸手欲拉她……当时怎未想到,以师父的级别,唤过一阵风都可把她托上阁楼,何需用手?若不是无可奈何,定不会用凡人的方式! “这梦境自转?要转到何时?可有尽头?” 她心头平添一片凉意,不曾忘记锁长玄的日月晨梦,是万年的不断轮回----没有起点亦无终点。 “因缺外界玄力的控制,这梦境将按原有轨迹运转。无彦元神是解此梦的关键!”一直遥望星河的姜黎终于侧望向她,沉思片刻后,继续道,“无彦元神如此虚弱,我担心的是----长玄!天尊殿受万年玄力守护,绝不会自行断裂!其实当时有股极强的暗力欲摧毁楼阁,是来至原界之力!我不得不先护殿宇,待能抽出身时,你已经……” 她忽然想到若要阻止轻羽,他不也可以?正欲追问,姜黎自嘲一笑,道:“我和你们不同,我能听,闻,感,触,原界的元神,对梦中的影却无可奈何!” “难道你不是附体于自己的影?” “嗯?你瞧,结实神骨!原界如何,我便如何!”姜黎“唰”地撩起玄衣,露出自己胳膊,接着打趣,“你可有见过恒梦里的影,有我这样炫的神衣?” 她立刻扯过他衣袖一角,仔细揉搓感触,丝滑度和暗藏的云雾之气,果真不一样。她抬头,略微惊讶道:“难道你是本体和元神一并入梦?” “忘了告诉你,我姜黎没特别神技,却可破神祖绝技!比如你文爷爷的藏物术,无彦的幻梦之境!我对被困幻梦里的元神特别敏感!”他露出一排白牙,笑得邪气。 “我无法抓住轻羽的影,只有等你的元神附体之后才有实体感。不料长玄----” “长玄他,也想出此梦吧?” “恒梦本意锁的只是你这个元神!锁不住长玄。他偷潜入境,目的该是为毁无彦而来!以无彦现在的境况,长玄随意附体一个神影,都可不费吹灰之力毁之!我猜,长玄就是想借此机会,在无彦最弱时,彻底摧毁其元神!神‘形’已失,‘本元’若再散,就真无回天之力!” 迟疑片刻,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长玄依旧是你唯一的主?若担忧无彦,当日为何又助长玄讨伐师父?” “那场讨伐不可避免!无论我在与不在,亦改变不了七玄剑出的结果!更无神能救无彦,除了他自己!无彦既敢开局,就不会惧怕结果!” “你是说,师父早知----”她诧然! “我不知无彦何时察觉长玄,但长老殿上若冰的无情却是无彦布的局!可惜无彦消失后,以若冰的能力如何瞒得过长玄的眼?长玄在寻找恒梦破口时,偷读若冰记忆。从她与无彦千年纠结中恍然大悟!终寻得蛛丝,才知九天银河可沉恒梦一说。” 原来长老殿上不过是出戏,若冰并未真正背叛师父!连一只妖都知师父情深,而她又为师父做过什么?视线再次模糊,心口又是一阵疼痛。 姜黎指指自己肩头,低声道:“撑得太辛苦,免费出租肩膀让你靠靠!” 她挤出一抹笑。姜黎伸过手臂,强行把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无论她身处何方,姜黎总会寻迹而至,不枉知己一场。而明日,她不知何时又会变为“空灵”,连这简单的“存在感”都会变得奢侈! “你看这九天银河,其实星辰位置变化莫测。长玄几近周折,才打探到具体星位,原是深藏七界之外!”姜黎继续低语。 “七界之外?可是悬天倒流的瀑布所在?”她略微惊讶应道。 “你,去过?!”姜黎更为惊奇,看样子他是后来才知“七界之外”的世界! “好像曾误闯过,那里可是有绿魔怪物和羽姬……” 努力回想,她记得那里似乎是师父的地盘,断谷瀑布印着羽姬的容颜,拴着无名之城里的绿魔怪! “留守的魔怪和羽姬当然不入长玄的眼!难的是入口在妖魔谷,长玄那身神息如何瞒得过无名!” “无名?原界的无名!” 她抬起头凝视姜黎,似乎想从那双眸子里寻到无名的影!那个原界之影!沉梦不知几载,神君恒天落入远古未归,最关爱的她的无名又在何方?曾几何时,她期盼无名的突然出现,只因神的恒梦里,唯有他的幻影之术,可反入神梦! “可他,为何不入梦?” 接着一声悲戚哀叹,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无名来解救?梦里几生几世,伤无名还不够? “一柱峰是妖魔谷的最高峰,与天最近之地!据说这些年来,无名独立一柱峰寸步不移,死守妖魔谷!确切的说,是守九天银河里落烟的神体!他若跟来,天地间谁还有能力守住你的神体?” 重新瞭望九天银河,那细小的白影已隐没天幕,曙光冉冉升起,一直静候掌心的神蛙早呼呼入睡。凡界该是迎来又一个日出!她似乎看到那高岸的黑影,独立峰顶,孤伴旭日夕阳,顶着风雨寒雪,扎根山石,稳撑那片不透神眼的蓝天! 她的原体与无名不过咫尺之遥,灵却隔着时空和梦境! “无彦幻梦之界无处不在,有时我甚至怀疑这天地皆为他所造!九天星辰完美相吸相斥,神秘平衡!入星轨道坐落七界之外,深藏妖魔心脏!而每一细微之变,皆可在这九重天之上观望!奇幻奥妙,连长玄都不得不服!”姜黎由衷道。 281 寻觅师踪 “我常常山头远眺,为何所见之景与今日大不相同?” 之前寻找记忆中的神秘结界,自是没少山顶游转。浮云夜景倒是见过,却从未见如此奇幻星辰。 “如不是无彦玄力大减,我也破不开他的结界!平日你所见的蓝天白云和暗夜,不过是一层幻境。透过幻层,才是九天之景!” 原来,高站神界之巅,拥有神眼一双,却连头顶的天空都看得不透切!目之所及也有望不尽的边缘! “长玄碰不到落烟之身,无法在原界摧毁恒梦实体,只好借若冰的眼,还有和无彦元神的灵犀纠结,才潜入此梦!”姜黎接着道。 “原界的若冰又在何处?” “我猜,该是和长玄神体一起,藏在神界某处。” “若冰的元神也在此梦里?” 她记得无名之城里没少见过若冰!无名的杀手,本该死在上善新婚那日,却反被她救出……多年后才发现若冰已不是若冰,而是带着长玄的影! “别忘了,若冰是妖,根本无法进入神的梦境!她不过身上残留些许无彦的灵气,才被长玄利用。据我所知,长玄收集她体内无彦的残息,以同息同气的玄力,破开无彦梦界,得以潜入。若冰没有元神,而梦里的影也被无名----” 原来,若冰在这个梦里,连‘空无’都不是! “天地不能没有师父无彦!”望着天边那抹晨彩,她淡然道。 “天地不能没有你!”姜黎略有暗示地望着她心口。 那里有神君的冥幻玄珠!颠覆天地之力。她忽然想起姜黎那句话----如果恒天有不测,你就是那个可号令百万神兵神将的新统治者。 “别……开玩笑!恒天,不会有事!”她回瞪姜黎一眼,心口却莫名跳得慌! 原界的恒天,依然不知落在远古何处?不知长玄可有察觉玄珠的下落?即便知道,玄珠的实体也在恒梦之外九天银河里。这点姜黎应该比她更为清楚。 畅抒一口气,她起身跃下羽铃花树,头也不回地大声道:“想想如何出恒梦吧?” “无彦是关键!”背后立刻传来姜黎回应。 “那你最好保师父不死!”她忽然停住脚步,回眸认真道,“天倾殿不能失去守护。” 不知长玄下一步能附谁的梦影,但她必须找到解梦之法,更要守护师父和轻羽的乐园!接下来的五百年,不但是师父最弱,也是整个神族陷入妖魔偷袭后的无君危机之中。而凡界无名亦重伤在身,七界将混乱无主!正如姜黎所说,长玄随意附身一个神,要毁尽这些梦影,又有何难? 直接回到浮世无忧阁,即便这次师父未有唤她,她还是推门而入,静坐床前看着师父甜睡的模样,心底悲喜交加。喜的是师父终于可安睡;悲的是师父已不如从前敏锐。她如此靠近,他居然毫无动静,若是强敌……她不敢想象。 师父,我会守护你,正如你一直守护着我一样。 她边心念着边拾起师父掉落床前的神卷,放回桌面,而后开始轻手轻脚煮水泡茶。许是那茗香勾起一些旧忆,她似乎听到师父梦呓!突发奇想,或许天倾殿那五百年就该这样----并不是师父一直神封轻羽,而是轻羽不愿再回尘世纠结。 无名和恒天,无论选谁都是痛! 就让他们忘记她的存在。如果梦无止尽,她会在五百年后那日,不抓神蛙不出落华阁,那样她就不会再次遇到苏醒后的恒天! “落烟!”身后传来师父一声低唤。 “嗯!师父醒得正是时候,茶刚沏好。” 她迅速抹掉眼角泪痕,倒上半杯茶水,起身走到床榻前。 “先放着吧。师父还想再睡片刻,你去‘天界之书’帮师父找本蓝皮神卷!回头读给师父听。” “是,师父!”她应答着离去。 不过找本藏书,自然难不倒她。这些时日她几乎天天埋头书阁,潜心修读神史和七界轶事。期间记载着她所不知的,也有她亲身经历过的,更有她知而无记载的…… 也是这段日子,她意外发现“天界之书”不是表面所见,更不仅是四面那几个松散的环阁书架。只有坐在师父书桌的位置,闭目潜心思忆过四面书架上每一部神卷之后,眼前会豁然开朗----书阁蜿蜒如山,层层如塔,藏于迷幻朦胧光影间。 以往的她在打开这层神秘书阁后,总是用意念寻藏卷。想知想看之卷会飘飞到她眼前,供她选择浏览。不过今日有些怪异,无论她如何神念“蓝皮神卷”,就是不见书卷飞出。 难道神界之书里根本没有什么“蓝皮神卷”? “师父!” 她大叫着睁开眼,飞跃出楼阁窗棂,急冲向浮世无忧阁!那半杯茶水依然静放床榻前,茶香依旧,却影去楼空!连喘息的机会都未留,她一口气飞驰到后山巅! “姜黎!你给我出来!你把师父藏到哪里?!”飞窜在羽铃花树枝丫间,她疯狂大喊。 然除落花带出的阵阵银铃声外,整个山头再无其他回应!找神卷不过是师父打发她离开的借口,任何一个强者都不愿被看到风烛残年的惨景?但无论师父有多少借口,她都不会放弃。 “师父,你到底在哪里?” 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她昏睡在满地羽铃花上。本该随着师父神念日夜交替的天倾殿结界,也停滞在那瞬间。 从那以后,落华阁的九天池水不再清洁,瀑布不再倒流,神花不再摇曳,天倾殿不再有黑夜,九天星辰亦不再出现……炎热而刺目的神光无尽止地洒落,几欲焚烧整个殿宇。而她,醒来后便一直跪坐在后山之巅,不知度过几个季节! 若是姜黎带走师父,她毫无怨言!可姜黎不会不辞而别,让她陷入如此慌乱的绝境!若是长玄…… “因缺外界玄力的控制,这梦境将按原有轨迹运转……”耳边忽然回响起姜黎的声音,接着是长玄的笑声:“哈哈,别那么伤心!本君不过是让这恒梦稍微转得快一点!……” 师父原界神形已散,困自身元神在梦里,再也无法如从前那样用外玄力超控,这梦境不会偏转!即便是长玄偷潜而至,亦不可更改! 之后的五百年到底发生过什么?师父,你又会在哪里? 静跪在满地落花上的她,脑海里不断闪现神卷断章: “五百年前妖魔族偷袭神君殿,神族的修行者表现不佳……当时的神君是重伤刚苏醒,接着又受重创。要不是无彦及时赶到……危在旦夕的神君被悄悄移至凡间北神殿。无彦和北神尊花了五十年精心救治……” 涣散的双眸重聚灵光,她“嗖”地一声跃下天倾殿,消失在云端间。 凡界,北神殿! 神殿早已成片塌陷,满目疮痍,威风不再!她跃上殿宇遗址,独立在那块最高的残缺玉石柱上,眺望整个冰川----入眼能动之物,只剩满天白雪和寒风,还有瑟瑟抖动的古松! 苍生在何处?为何只剩轻羽这个梦影和她的元神,完美的吻合着----存活? 入夜雪花更大,夜风更寒。她吐出一口白气,心头获得些许安慰:至少这凡界还正常运转!有黑夜和白昼的交替,有冷暖!正欲跃下石柱继续搜寻师父的下落,忽见天边闪现星点光亮,恍惚中似有几个活物,踏雪向神殿方向急驰。 心头大喜,她立刻翻越下遗址,踏着古松向冰川底急驰。不管何物,只要是活的!很久未遇到过可谓“生”的灵物。这些日子一路北下至北神殿,入她目的全是草木飞花,楼阁山石!可谓“死城”! 越靠近他们,活物影像越为清晰,隐约分辨出是几个成“人”形的影!她心跟着激动。看似他们也注意到她,忽然伫立不前。她微闭双目,正欲开启灵力感应他们属性时,突然传来“隆隆”声,两侧冰山纷纷断裂,无数巨大冰块飞滚而下。 她闪电般冲过去,神影绕那几个“人”形飞转两圈,迅速织成光之结界----闪着粉色幻变的灵力,坚固地撑着纷塌而至的冰块。望着自己粉光未曾散尽的手,她惊讶得不知所以。 何时何地如何获得这些神的技能?居然可打造神的结界?记忆中的神者落烟,乃羽铃族的后裔,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拥有神的技能? 猛然想起那些“人”形之物,回望瞬间,她心头又是一惊。刚才分明是几个活物,此刻怎空空无形亦无影?她立刻破冰而出,单脚轻点于冰凌之上。右手双指轻触眉心,微闭双目,再次感应那几个活物的去向。脑海重现活物身影,正匆匆朝南急逃。 “果真不是人族,却也不是妖魔兽类!似无厚重实体,轻飘似影。”她低头自语,忽然睁开双目,朝向南方轻吐出一句:“原来是鬼魅之物!” 鬼魅魂魄飘离天地间,不算弱族却也掀不起大浪,只能暗里做些吓人的把戏,常常被神族忽视。不过此梦境变得无比诡异,方圆几十里,她居然感觉不到半点人息。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决定追踪他们----唯一的几个活物! 282 梦转命轮 一直朝南行步,雪花逐渐变成雨水。越走浓云越密集,黑压厚重,几欲连至地面。而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不曾间断!行过十几里,鬼魅们忽而转道向东,进入京华城。雨夜下的城池出奇冷清,不见灯火不闻人声!整个凡界似乎随师父的天倾殿一并沉沦! 京华城是人族的根基,如若连这都失去生机,她不敢想象其他。几经努力,她总算感应到些许带着惊惧意识的人息,藏在某些角落里。至少,还有残余,她心底又是一声悲叹。 “奶奶的,不是说北神殿已无神守护!刚才那个是什么?”想必是自以为到达安全之地,其中一鬼魅开始怨道。 “算咱们倒霉!”另一个应声。 “几近天明,我看只能明日再去。”又一个低语。 “也罢!” 鬼魅们忽然一个闪身,“人”形躯体消失在泥潭小道。幸而她一直开启天眼,看得清楚。他们瞬间变身成纸薄的影,流入路面一细缝。她立刻神变溶入雨水,跟着窜入,同时隐没神息。 鬼魅成影层层下钻,最后落入黑暗鬼域。若说地狱是一片火海,这鬼域便是堆堆黑礁石和阴深白骨,偶尔“噼啪噼啪”冒些深蓝火星,似待以喷发的小火山。不觉炎热,反而阴冷! “鬼王有请鬼圣!”空中传来一声低吼。 “你们几个去阴灵堂等我!”其中一鬼影立刻低语。 几个鬼影拔腿就跑,“嗖嗖”刮起几阵阴风。她紧跟“鬼圣”不放,想必是个重要角色,她不能错过!脚底黑礁石起伏不平,越堆越高。像是爬上一座黑土坡,跟着眼前呈现一片宽阔,各种奇异礁石到此地居然成装饰布景,白骨成蜿蜒小道。尽头是几十座礁石古堡,外墙黏黑潮湿,腥臭刺鼻。 “鬼圣!”黑影飘到古堡前,自报家门。 “鬼圣兄,你也被叫来了?”暗里再显一影。 “鬼佬!好久不见。”鬼圣立刻回应。 “呵呵,想当年咱们三鬼夺……” “过去之事,不提也罢。” 鬼圣一个闪身,再次化成薄片穿入古堡缝隙。鬼佬紧跟其后,她自然也不示弱,前后脚的差距跟着潜入。此时才觉做神顺意,特别是带有技能的神。只是别问这些神技能从何而来,她完全不知更无时间细想。 内墙也是潮湿黏糊,她忍不住细瞧,吓得差点叫出声!这些哪里是石块?分明是腐烂皮肉加黏稠血液垒砌而成。如此庞大一座城堡,不知要死多少生灵?造就多少鬼魅魂魄?她不敢想象。 看来神族忽略的,不一定是小族。 飘入一间“肉室”,立刻听到一阵嚎啕大笑,礁石烂骨堆里又飘出一鬼魅。其实三鬼皆成“人”形,样貌各异。比如之前的鬼圣偏于“书生”,鬼佬更像“屠夫”,而后来这个倒是一副“王”相,比传说中的抓鬼大师“钟馗”怕还要粗壮几分,外挂一黑披风,也有几分“正”气!不过在她眼里,他们同为物影,毫无区别。 “鬼王!”两鬼影同时上前行礼。 “三鬼重聚,天地泣!哈哈哈,来,尝尝我这妖骨灵汤!”鬼王又是一阵阴笑,朝角落一副座椅飘移。 桌面早已摆设类似“食”材之物,她保持远观。对于这些非人之物,他们是否需要进食,又吃些何物,她委实没有兴趣!躲得越远越好。若不是一直遇不到活物,她真不愿跨入这鬼域! “天无首,地无主!万年难得一遇!待手刃天之君,妖魔首,天下将顺鬼族生,行鬼族之道!”首开话题的自然是鬼王。 重算说到重点,她动玄力倾听。 “我已搜索过北神殿大片地域,只是……”鬼圣面带忏愧之色,小声应对。 “不急不急!北神殿早无神者接应,那重伤的神君,跑不远!”鬼王似安慰,说得和气。 “鬼王为何如此肯定,神族之君就在北神殿附近?而且重伤?”鬼佬眼里略带几分不信,语气不甚友善。 “哈哈,天机不可泄露!你们大可放话下去,凡先找到者,重赏!” 她能洞察恒梦走向,长玄不比她更胜一筹?若师父无彦注定要救恒天,那找到恒天不就等于有机会擒拿师父?!只是,她也寻过北神殿,甚至上过神川之巅,动用感应之力,皆不见活物!更不用说神灵!她一度以为天地就只剩她一个!可怜到连遇见几个鬼魅都激动万分。 “北神殿还是有神……我们之前就……”鬼圣颤声。 “你是见鬼吧?真要有神,本王请他喝汤!哈哈!”一口喝尽手中大碗汤水,鬼王低吼道,“立刻传令,鬼族八十万,东南西北全力搜索神族之君!” “是!”鬼圣鬼佬立刻起身,不敢怠慢饮尽手中汤水,匆匆离去。 她想与其自己瞎闯,不如就缠住鬼王,坐等其结果。只要神君出现,哪怕只有那么点神气,她不会感应不到!正打算找个稍微干净点落脚,又见一小鬼急急步入。 “鬼王,连月暴雨,护城河水大涨,又现浮尸上千!” “哈哈!天助我也!”皮笑肉不笑的鬼王厉吼几声,窜出鬼域。 跟着鬼王穿出地面,只见漫天依然暴雨不歇,颠覆日夜!她一直随其后,匆匆来至城池护河。对京华城她还算熟悉,坐落城池正中的皇城印象犹新。不过这远在郊区的护城河她还是第一次亲临。随鬼王跃至高处,入眼河道穿林过山,环城一圈最后流入东海。 河水翻滚猛涨,最先遭殃的当属两岸居民。这鬼王断然不是首次,左右探望几眼后,他便熟练地朝水流稍微缓和的河段跃去。死于非命的尸首成片漂游,冤魂怨魂跟着大增,在河道上空回旋哭嚎,久久不肯离去。不少凡胎肉眼的善良百姓还在冒雨打捞尸首,然能站在河岸边的是少之又少,横躺河中的多之又多。 “来吧!都到黑暗鬼域!” 鬼王脸上肌肉不断抽动,似极度兴奋,同时摊开双手。开启神眼的她望着一个个幽灵魂魄被吸入鬼王身体,忽生邪念:毁灭吧!说不定这样大家都能从噩梦中解脱!无休止的征战,逃生,死亡,接着是恶劣天气下的无尽孤寂,再坚强也有极限!此刻雨水的冰冷让她心再次跟着麻木。 放弃打捞的人族已经离去,夜幕加剧暴雨的洗刷。鬼差们蜂拥而出,扛着尸首消失在黑暗里。她不再感言,只知肉骨垒起的“黑礁石”又多几处。若这暴雨再不停歇,很快便会淹没整个城池,乃至凡界! 这与她,又有何干?既是注定,何需她去操心?不过梦一场,生死又何妨?不如找个安静之地,随梦境流淌! 心底徒增的悲凉让她万念俱灰。不再刻意跟随鬼王,她径自朝周边林子深处走去,一心想着找个角落,不听不看不问,静等梦境那个未知的终点! 漫无目的走过无数个日夜,雨点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奇迹般见到阳光,透过密林洒到脚边!她立刻跃上枝头窜到树顶,眼前呈现一望无际的晴空万里。神息?她忽然感应到神的生机! “啊!!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舍我而去!”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她对空高喊,“师父----恒天----” 一声又一声,回旋在深林上空。 “嗯?怎么不见叫我?”树下传来一声略微不悦的回应。 她“嗖”地窜下树顶,抱住一影,兴奋嚷道:“姜黎!” 我以为这个世界,就剩我一个神!后面这句太过伤感,她没敢说出口。 “想得美!”姜黎笑言,任随她抱得紧。 良久她才放开他,脸上挂着久违的笑。 “嗯,别笑得太早,有正事要做。”姜黎忽然严肃望向她,冷静道,“这次定要撑住,不过有我陪你。” 随后,他紧握住她细指,掌心蕴藏的玄力让她倍感温馨,莫名涌出无尽勇气。他带她跃上枝头,找个粗壮舒适的枝丫坐下,彼此对肩相靠。明亮的阳光洒在她脸上,怎么都不觉得刺眼。太久不见天日,她极度想念到几近绝望。 “天池的漏洞费我不少时日修补。” 见她盯着阳光发傻,姜黎边说边扯过头顶树枝替她遮光。 “原来这是天池遗漏的水。” 她恍然大悟,之前真是傻到以为天地要自己毁灭。 姜黎无奈摇摇头。 “师父在哪?” 她神情大振,开始展开追问,曾以为无法找到答案的诸多疑问此刻不停在脑中冒泡。 “我也在找他。” “恒天不是应该在北神殿?” “已经没有北神殿!那里不过是个废墟。” “怎会这样?”她再次陷入茫然。 “我也不知!不过,这恒梦变得无比诡异。”姜黎坦然。 她侧目凝望,反手紧抓住姜黎手臂,藏不住的恐惧和心慌。早感知有些事不一样,却又无法说服自己去面对。 “魅珞和上善,他们不该死在那场妖魔偷袭里,结果却莫名死在仙鹤湖!我发现他们尸体时很是诧然,立刻回归五百年后的世界。那个原界里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们的踪影,像是根本不存在过,而且也没有轮回!更加奇异的是,原界徒增大量游离鬼魅。” 她听得迷糊! 姜黎继续道:“我不记得鬼族曾经强大过,这不得不让我心寒。如今看来,该是恒梦里的鬼魅‘流芳’百世,这神控的轮回界皆已乱套!更可怕的是,这恒梦已不再是简单一场梦境,不知何时已溶入史界时空。此梦走向将决定和重写未来……正如已死的上善和魅珞,已没有五百年后----!” 283 黑暗鬼域 天地恒梦将决定未来走向。若死在此梦,将不会有五百年后的那些经历?! “你是说----”她瞪大双眼,无法置信地望着姜黎。 “也就是,恒天或者无名,更或者无彦,如若消失在此梦里,五百年后便不会再有他们!其他生灵同样!” “没有外界玄力控制,恒梦不是该沿着原有的转向……”她颤颤自语。 “是我没有料到,无彦早修炼到以梦回史,改史动今!”姜黎苦笑一声,接着道,“我也是此次回到原界,才悟出的因果。五百年后的长玄定是洞察至此,才亲手摧毁天池!斩断唯一连接‘神命之轮’的路!再也无神可控其走向!却不料无彦已修梦至巅峰,无需通过神命之轮,自以恒梦为引回天史,重写命章!” 原来师父的梦境远不止串改记忆那么简单,早神修到可利用梦境回溯过去,改写最初,以致‘今日’不再是‘今’,而未来走向亦随他意!曾几何时,师父那声柔如春风的话语重新滑过耳际: “是否错过那五百年,你再也不肯回头?” “为何师父会让它错过?” …… 许是五百年后,无论她抓不抓神蛙,出不出落华阁,怕都不会遇到恒天或者无名!因为那个世界可能不会再有他们! “我,不知何时获得些神技!”沉思片刻后,她再次疑惑地望着姜黎,低语一句,“神者落烟乃羽铃后裔,是永生无法修得神技能的。” “若是无彦之愿,开启玄珠之力又有何难?虽无玄珠实体,但灵异之能依然梦境如真!”姜黎再次注目她心口,又是一脸无奈。 难道师父最后那封忆之吻,不是神封记忆,而是开启她的动天之力?仰望苍天,那万里无云的碧蓝让她心慌!连碧云仙子都收起云彩,梦境岂会如常? 师父到底想要我怎样?她心感叹。 “原界的无彦已羽化无形,我猜,他怕是要带恒梦的神影回去!长玄当然不会如他愿!”姜黎随之仰望天际,也是一脸迷惘。 逼师父羽化已是神界奇事,长玄既然得逞,自然不会轻易让师父重生。不过这带影出梦,又从何说起? “你神锁其中不知其理。其实这梦境以极速旋转,从轻羽出生那日算起,梦里跨越过几千年,而原来世界流岁不过十五载!” 原来那个世界已过十五年!无名就这样守护她的神躯守了十五年。 “恒梦终有一日会赶上原界,到那时,史梦与现实合一,无彦的神影若能走出梦境,不就等于重生?!”姜黎跟着一声长息,低头自语,“只是,到那时,原界已不知被改成何样?” 重写和重生!----才是真正的天地恒梦! 天地不灭,此梦不醒! 原来天地可毁灭在恒梦里!梦醒时分,这天已不再是原来的“天”,而地亦不再是原来的“地”! “师父和长玄都想重写未来!无论天地如何改变,恒天和无名必须活着!”她紧握姜黎的手腕,毅然道。 “我懂!苍生需要他们!我去找恒天,你去鬼域。据说鬼王是最后一个看到无名的。”说着,姜黎起身跃下树枝,消失在迷雾的深林里。 恒天,无名,还有师父,我定要守护你们这五百年! 最后仰望蓝天一眼,她几个起跃,踏着高枝向黑暗鬼域急驰!脚底随之飘落的片片树叶,看着真实又极具梦幻!沿着原来的小路找到鬼域入口,她隐身潜入地底。不想多事,盘算着直接找到鬼王,来个硬式逼问!不是说天地已无神,她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神!虽然此时的她毫无神技能的概念,更不知自己潜力到底如何?只能随心所用,临时应变! 尸骨礁石堡依旧醺臭惊栗,她以屏息之气护身,开启神感应之力,寻着鬼魅之影搜寻。鬼王气息似乎到处留存,却又无影。寻迹半天,她总算悟出这鬼王亦不是小角色。怕是已感应到神息,早把自身鬼灵之气分散在无数小鬼差身上,让她“迷宫”里绕转多时,自寻无果! 既然无法追踪鬼王,先找到鬼圣也是它法。正想离去,忽见两鬼差一路谈笑朝她走来。本来这些鬼差在她眼里不算“实物”,一路走来她不知穿过多少小鬼的影。彼此无感触,皆为空幻之影。 “你说,若是得妖魔之王的骨血,熬出的汤味道会不会更爽口!” 其中一鬼差的话偶然飘入她耳,她猛然停住脚步。 “那日若不是突然冒出一个不神不妖的白狐,这妖魔之王早就尸骨无存。”另一个立刻应答。 “不过这断天依也是奇物,那副身骨熬炖数月,依然不见腐烂!” “哈哈,想不到她也有今日!当年一统妖魔两界时,她对我们鬼界可谓残忍至极!” “正是,为让一个神修炼成魔,吸食我鬼界魂魄无数!若不是这个妖魔女,我鬼界岂会落魄至此?” …… 妖骨灵汤! 屏息的神结界无法抑制她翻倒的五脏六腑。脑海不断出现那日三鬼食汤之景,万般想不到是断天依之骨血所炖。食肉炖骨,在非人界算是正常,断天依也不是善类!生死名利岂能分得明白,鬼界残害的人族又少?而人族肉食其他生灵亦属正常。许是本就无绝对,七界只需要维持相对平衡? 她以为自己可平静面对,可当看到那偌大的“厨房”里,上千个黑压大锅悬在紫色鬼火之上,锅里浮动无数“人”形残骨时,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 “断天依!在哪里?”她几乎是吼着现形,两个小鬼差吓得跌倒在地。 许是不知天高地厚,又或者是看清她这副女人容颜,两小鬼反倒冷静下来,邪笑道:“这姑娘要是熬汤,倒是可惜了。” “呵!”她冷笑一声,本想吓唬,谁知食指轻抬间,一小鬼顿时化为乌有! “收魂术!”另一小鬼吓得大叫。 “嗯?!”她神情大振,再次吼道,“断天依在哪里?” 小鬼哆嗦地指向她身后一黑锅。她回身瞬间,粉色炫光随意而出。只闻“啪啪”几声,锅裂开无数道口,“汤水”急速流出。迟疑片刻,她还是飞身到裂锅之上,只见一副人骨早炖成灰黑,已无容颜可认! 她愤然回望,鬼影早已逃之夭夭!大怒之下,她旋身至高空,双臂横扫。玄光所过之处,锅裂汤流,顿时一片汪洋!片刻后,所有黑锅碎裂成片,白骨黑骨随之呈现。唯有一躯体保持人形肉身----断天依!不过往日的娇艳已不复存在!肤骨熬成深黑,容貌也残缺无形。 只是遗愿未了,她不肯腐化离去! “断天依,我带你回去!” 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她只觉得沉重无比。 何为该,何为不该?不过匆匆一程!妖魔催生之物,凭一念执着,终是动了天地!可惜断天依注定不是那个毁天之影! 随意念所至,断天依尸骨周围迅速出现水晶护界,尘封之后消失,被藏物术深藏于她灵界。于她而言,从京华城到妖魔谷不过数日,而无名之城的遗址就在妖魔谷更南端几百里处。城池本是神封的领域,如今封印已解,所见只剩些废弃多年的楼阁和宫殿。百年风雨,早洗尽当年的战迹。 “千年孤坟,早无踪影。我已无法找到段程程的原墓,就葬在断天谷吧,那是你的出生之地。”望着那片破落,她自语几句。 无论城池被摧毁成何模样,她依然可找到断天谷。翻身跃下深谷,伴着几段枯枝和无数落叶,她稳落谷底。那汪清池早已枯竭在几百年前,可记忆永留最美那夜----无名和轻羽的初夜,如轻轻撕开的花蕾,美丽而不残缺,片片洒落在蓝焰的温床。 越是美丽越绞心之痛,她仓皇失措地逃离清池所在地,来至当年发现断天依的侧壁岩洞。洞穴早已坍塌,巨石封口乱草丛生。即便动用灵力,她也费不少劲才移出个隙缝,以神变之力钻入洞穴。当年魔三被附体若冰的长玄所杀,该是神族惧怕妖魔催生之物,却让她和段程程误打误撞,救活最后一个!更料想不到,执着几世,断天依终是杀上天界! “利用公子莲困无名和七夫人,该是你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们!可惜这神族不会因那场妖魔偷袭而消失,不过也算是动摇这梦的根基!将来----”欲语又止,他们的未来无神可预测,她无法告知。 解开藏物术,粉色水晶护界环绕的断天依尸骨重现,地面随之裂开一深缝。 “就此安息吧!”她轻声念道。 尸骨顿时粉化,悄然沉入地底。临行前,她以玄力劈开两侧山石,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座山崖塌陷几丈,彻底填满此空洞穴。 重回妖魔谷,只见深谷依然丛林密布,浓雾弥漫,上空仍旧封着神眼。只是无名的气息不十分明显,想必重伤缠身,这谷口封得并不如以前严实。她很快找到入口,一路潜入并未见多少妖魔怪兽。那一战神族几近崩溃,妖魔怪兽定也损伤惨重,连上善和魅珞都双亡,怕能领群魔妖的已所剩无几。 284 情蚀魔骨 小鬼口中所说的救走无名半神半妖的白狐,除了怜儿,她再也想不到其他。怜儿一直北神殿修神,几近功成,身上自然神韵不少。而她能想到的最好藏身地,当属妖魔谷。那时的深谷未曾有悬崖居和古藤吊桥,她却清晰记得去最高峰的路。隐身急驰,翻过古林穿过迷雾,她一口气来至一柱峰。 纵览绿林群山和碧蓝长空,她轻闭双眼,张开双臂,试图感应着原界无名的生息。幻影如真,她似看到无名单膝长跪的身影。几世隔离,无声无息。明知是“空无”,她依然伸手拂过那张写满风霜的俊容。 五百年后,你为我死守山巅十五年!我定会保你这五世安康! 天边忽然闪亮,彩色礼花腾空绽放。她心头愕然,立刻翻下山巅朝礼花源头飞驰。这天地重创之际,何来喜庆?且源头来至妖魔谷底? 越靠近谷底,来往的妖魔怪兽渐而增多,看似这些残余队伍都聚集到一地----石林宫!时过百年,巨石垒起的宫殿已赫然在目,出入怪影无数,各个面带笑容,难道这妖魔谷真有喜事?一直沉溺在自己世界的她开始凝神细听过往妖魔鬼怪的笑谈。 原来,这日是无名和怜儿的婚庆日。 上百个礼花依然厉声从石林宫深处冲向天空,五颜六色朵朵绽放。她蓦然停住步入宫殿的脚步,转身匆忙逃离。既能嫁娶,伤势该是无碍,她该为他们高兴,可心口却莫名的堵。 她怎会忘了,无名和怜儿之间不是还有个孩儿,叫冷然?! 幸而妖魔谷附近的古月镇五百年前已存在。只是那时的小镇没有五百年后那么繁盛,加之神妖魔一战后,人心惶恐,街边自然人影稀疏。忽然很想做回人类的她很快找到个落脚点。那是街边一小酒楼,楼阁破损招牌破旧。她看中的是临街的二楼空角,一桌一椅,正好打发她这个孤寂的神。 “呵呵,重写和重生,我岂能扼杀那个无辜的孩儿?”独酌几壶后,她才痴痴自语,满眼醉意。 重新遇到师父的神者落烟,本该遗忘所有前尘旧事,天倾殿上和师父相守五百年。想动未来的是长玄和师父,不该是她有的想法!无名和怜儿,只不过按部就班走完他们该走的年岁。 无名,你要幸福! 一句简单的祝语,几多情伤几多无奈?她饮尽最后一滴酒水,摇晃着一步一跌沿着木梯走出酒楼。 接下来的日子她过得迷糊,白日不停穿梭在南方大山丛林间,入夜就坐落高枝出神发呆。行程一直环绕着妖魔谷,不敢入内却也不肯离去。她想过北上找姜黎,但又怕看到恒天和银雪仙子。他们不也是注定的一对?五百年的恩情,之间若没有点滴触动,银雪如何能感动恒天至最后的嫁娶? 在无数个难眠之夜后,她终于想得明白:在这恒梦里,只要无名还活着,恒天不羽化,她也就完成自己的使命。其他变数远在自己能力之外,也只能听之任之,天地自有吉凶!相信姜黎有能力找到并护着恒天,她留守妖魔谷附近,护无名周全即可。 愁绪日益淡化,她心情也跟着轻松不少。待第一缕曙光重新透过枝叶落到她眉间时,她轻撩耳边碎发,跃下高枝,朝古月镇走去。忽然很想念民间美食和酒水,她决定善待自己一次。还是那间落魄的酒楼和二楼临街的角落,一只烤鸭一壶烧酒,她独食独醉。 算算已有数月,骚动的天地似乎回归某种平衡。这人间的街头已有不少店铺恢复营业,来往行人也逐渐增多。她看着心欢。只要苍生不灭,总有生机和希望!疏散人群里,忽然有两女子身影吸引住她目光。她们皆黑衣黑裙裹身,面戴黑纱遮面。乱世之中,女子不愿现眼倒也不是奇事。只是她们的身段,她倍感熟识,忍不住多瞧几眼。 怜儿和红莜? 这一瞧倒真给瞧出熟面,她随即暗用神感应,源源妖气再也躲不过她的眼。只是有种说不出的浮躁之息环绕着她们,再加上行步如此慌张急促,她略感异样。 “夫人,可要在前面酒楼歇息?”红莜忽然低声道。 怜儿立刻摇头,而后低头继续赶路。 她若要倾耳聆听,方圆百里没有听不到的凡界之音,更何况此时她们离她不过楼阁上下的距离。只是这些日子她并未听闻任何大事。风平浪静之时,照理这妖魔之王的夫人该是养尊处优,断然不需徒步走得匆忙?想到此,她立刻翻身跃下楼阁,悄然跟随。 一直出到小镇之外,怜儿才开口细语:“前面有几户民居,你去看看可否留宿?” 红莜立刻闪入丛林小路,怜儿径自靠树干歇息,看似步行久远,喘息声略微偏重。 无名心思细腻,既肯娶怜儿,岂会再让她独闯乱世? 她正纳闷之际,只见红莜匆匆现身,点头示意后,扶起怜儿向一户农家走去。那户农家不过是几间土堆而成的平房,前院养些家禽后院种些蔬菜,不算富裕也能自给自足。步入农舍并未见其主人,怜儿正起疑色,只闻红莜道:“我付这家老夫妇不少银两,他们才同意去儿子家借宿一宿。夫人今晚便安心歇息。” “也好,你再去附近转转,想办法弄两匹上等马,我们好赶路。”怜儿步向里屋,同时吩咐道。 “夫人先去歇息。我弄些吃的,再去打探。” 说着,红莜立刻动手升火,煮上几个地瓜。待地瓜香气四溢时,怜儿早已熟睡。红莜也不便吵醒,只把煮熟的地瓜放置桌面,匆匆掩门离去。她飘至怜儿身前,现出身形,不知为何忽然很想入梦,追寻一个身影!红烛嫁衣,怜儿追逐无名几许年月,这场娶嫁虽是注定,可细想起来还是来得太过突然! 记得九重天上那场妖魔偷袭,无名最后跪倒在她怀里,最后那句话是:“昨晚的七夫人,可是你?” 无名心中记得七夫人,更有她那个空灵之影。若说救命之恩只能以身相娶,怜儿也不是第一次救下无名,而无名亦不会因为施恩而动情。其实这些她早想过不知多少次,只是一直没有勇气去偷窥他们的新婚之夜!冷然那个孩子是存在的,他们之间定少不了鱼水之欢! 若无以往的记忆也罢,可如今的她记得过去和未来,再扎自己心口几刀,确实需要莫大的勇气! 闪着银光的手正要覆盖在怜儿额间,忽闻院外鸡飞狗跳,在怜儿惊醒瞬间,她立刻消失在上乘隐身术里。接着“砰”地一声,木门被踢开,一黑影闪至怜儿床前。 “无名!”明显地,怜儿顿时压住嗓音,轻柔补充一句,“你,来了。” 还是那副冷俊的容颜,伟岸的身姿和满身伤痕的肌肉,无名双目透着寒光,一语不发只顾扑向横躺的娇躯。片刻间,怜儿衣裙已被撕扯成碎片,而他眼中那两道贪婪的目光,如发情兽类般恐惧! “不要,这样!”怜儿虽低声叫嚷,身体却不敢反抗。 半推半就该是正常。她记得当年,还是凡人的轻羽误入无名和魅珞的初婚之夜,魅珞不也是故意激怒,才换得一夜的温存。妖媚之术,大同小异。她苦笑着正欲抽身离去,耳边真切传来怜儿那几声发自内心的痛苦低 吟。 咬破的唇皮,戳破的肌肤,抓出的道道伤痕,怜儿那副娇弱的躯体在痛苦与极乐中交替游转!颤栗,恐惧,容忍和最后本能的激发以及无尽止的羞辱和吞泪! 这痛心的意外偷窥,比直接刺她心头还难受,她惊愕到忘记举步。 记忆中的无名虽带着魔性和野性,却从未如此失控。即便是五百年后的那夜,那场意外的拥有,她也是在恐慌中承接他的温柔?而眼前所见,可是她认识的那个无名?再也无法忍受那些不堪入目的折磨,她正欲冲出隐身术时,忽闻怜儿一声无意识的独白: “无名,我,依然爱你----” 那女子忍受着所有,爱得低贱和完全的失去自我。 原来这场戏,她才是多余的那个。 爱,本就是场折磨,只是方式不同而已!妖魔间的欢场和赤 裸的兽性 **,岂是她能理解? 离开农家土屋,她似乎从某种深度中苏醒,似乎又睡得更沉;似乎重新认识无名,又似乎更为模糊。而“无名,我依然爱你----”这声音一直在脑海里回旋!最后,她还是禁不住回眸,望着那妖魔的影腾跃着离开小屋,她终于轻吐一句共鸣: “无名,我亦,依然爱你----” 红莜牵着两匹高头大马出现得及时,看来她早在暗处等着无名离去。匆匆拴住马匹在前院木桩,红莜立刻闪入小屋。 “夫人,可好?” 红莜这声询问,再次让她心寒。其实不想介入,可她们的声音就是无法忽略。 “我们一定要尽快!”尽管全力伪装,怜儿的声色依旧带着颤抖之音。 “夫人,可还能自行骑马?” “应该可以!” “好,待我把那些地瓜打包做干粮,立刻出发!” 285 荷池尸寒 当红莜扶着怜儿步出小屋,天边已是残月高挂。 23us.comd7cfd3c4b8f3试过几次,怜儿才坐上马匹,勉强驾驭而去。她们朝北上急行,不再停歇半刻。当怜儿终于支撑不住,几近昏倒下马时,她终是无法离弃,及时现身抱住那副残弱之躯,同时控制受惊的马匹。空中立刻传来红莜质问: “你是” “轻羽我只想帮助你们,没有恶意。” 她坦言,随手造出两颗明珠,闪亮高悬在马匹身前,照亮道路的同时也让自己影像更为明晰。 关于红莜,她记得是七夫人的贴心随从,猜想七夫人去世之后,改主在怜儿名下。至于红莜是否熟识“轻羽”,她倒是没底。熬过如此多年,轻羽几经蜕变。这天界凡尘,有时候她委实不知“轻羽”的地位,而后来师父赐予的神者名“落烟”,更不知有几个熟识 “原来,你就是轻羽。” 听这口吻,红莜该是听过她的名字。怕是未能和样貌联系,故而又多瞧她几眼。 “嗯。认识就好。”她随意应答。 “大凡活下的妖魔,怕是没有几个不识得轻羽。”见她怀里的怜儿依然未出声,红莜又补充问:“夫人,如何” “她只是太累,我让她暂时熟睡。” 在她接住怜儿跌下马的身体时,已施展昏睡决让她暂时忘记一切痛苦。那是师父常常给她用的手法,虽有点霸道但效果奇佳。 “你们北上,打算去哪” “随我来便是” 想必有她撑着,红莜可毫无顾忌加鞭急驰,她紧跟不放。加之神光引路,马匹跑得更加肆无忌惮待数个日出日落后,她们终于来到极北的琥珀山脉。 “这里是夫人的出生地。”放慢马匹速度,红莜忽然回头冒出一句。 对琥珀山脉的熟悉程度,她不输红莜。只是当时自己一直附身七夫人,而红莜不过一只半修成“人形”的红狐,岂会知其中奥妙以轻羽的身姿算是第一次登门。不过,断天依早已魂化,如今不知谁是这里的主人她正要询问,只听红莜继续道: “千年来这里一直是狐妖家族的根基所在。自从妖魔之物断天依掌控后,便成群妖魔乱舞之地。狐王死得凄惨,不过那断天依最后落到鬼王之手,怕也得不到好下场。” “断天依已死,不说也罢。” 她长舒一口气,毕竟自己亲葬,总有几分情意在。 “驾”红莜不再接话,策马飞入琥珀山脉。 冰凌之内是满山春色,丝毫未有改变。唯有不同的是,她居然感应到几许神息难道 果然飞驰片刻后,她老远便望见一高亮之影,白如玉粉似藕的仙姿,正是银雪仙子。心跟着猛跳,几乎想象得到下一刻,会见到恒天银雪见到她那刻,同样面露惊讶,不过很快被隐藏。神族今不如昔,之前再多仇怨都该暂时放下,共谋强盛才是理。这些无需她多言,作为神族子嗣的银雪应比她清楚。 “银雪仙子,如今只有你才能保住夫人。”红莜先一步跃下马,双膝跪求道。 “让我先看看。”银雪转目望向还在马背上的她和怜儿。 她抱着怜儿跃下马,应声:“我暂时让她入睡,一个时辰后会苏醒。” 银雪上前几步抱过怜儿,同时含笑道:“多谢羽神者红莜,你先带这位神者去客居。”说完便转身离去,这一言一行,看似银雪倒成此地的主人。 她边跟着红莜,边细细感应周边环境。妖魔神兽怪,气息交错同存北神殿允许小妖魔修神不是秘密,而这银雪仙子和他们的关系出乎寻常的友好,千年来神族也默然接受。如今七界弱小难自保,凑一起壮大力量也是求存之道。 “其实狐妖家族并不想与神族作对。”许是见她一脸迷惑,红莜还是忍不住开声解释,“断天依筹划偷袭神君殿和凡界五大神殿时,怜儿小主就有所闻。只可惜当时势力单薄,根本无法和断天依作对,只能静呆北神冰川,专心修神以避灾祸。随行的小狐妖也不少,算是保住一些家族势力。” 轻羽修神那百年,怜儿化成白狐相伴,她还是尚存些记忆。想必修炼的都是些小狐妖,断天依根本不放眼里,也懒得为难他们滋生事端。 “断天依带领百万妖魔攻上神君殿时,琥珀山脉空守。怜儿和万魂香里应外合,很快夺回家园。不料北神殿被毁,银雪仙子带着不足百名仙子逃至极北关键之时是怜儿收留她们。” 在神族受挫时,能得妖魔族相救,委实不易她忽然觉得,银雪确实不愧为神妃候选。这七界融洽不正是神君所需的平衡 “偷袭神君殿,注定两败俱伤。”她感概一句。 “不错断天依是有去无回那场偷袭,我不知九重天如何,但凡界神殿,妖魔怪兽和神打得不可开交。那段时日是天下大乱,后来连月暴雨不分昼夜人族应对恶劣天气自顾不及,冤死的越多鬼魅一族越为壮大。怜儿一心要救无名,万魂香心系深海,琥珀山脉只能暂时由银雪仙子监管。” “断天依该是在途中为救无名,才落入鬼域。” 她岂会忘记断天依最后那句誓言死前定安顿好无名。 “不错当我和怜儿找到无名时,无数厉鬼早已虎视眈眈确实是断天依引开鬼族,我和怜儿才得以时机救走无名。”说时,她们已来到一山间竹楼阁。红莜推开竹门,示意她先行。 “你们可有神君恒天的消息”迟疑片刻,她还是决定试问一句。 “我们可没那个能耐,能感应得到神息。”红莜耸肩自嘲一笑。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留”她欲告辞。 “最好等等。银雪仙子有意留你,自然有话要说。”红莜提醒着,接着又补充一句,“神族的事,银雪仙子自然懂得比较多。” 此话不无道理,虽和银雪未曾深交,但如今连个神影都难见,特殊时刻同族更要相护相惜。毕竟现在,她带着“神者”称号。 “我会转达你意给仙子,相信她早有安排。” 红莜顺手点燃墙角一只蜡烛,而后自行吹灭,同时传来一声细语:“我怎会忘了据说轻羽成神后,可呼风唤雨,这些烛光对一个神而言,倒是多余。” 她不再作答,只懒懒躺在床上,望着红莜的身姿消失。 人也罢,神也好,怎么活都不可能只有简单的快乐除非彻底遗忘。可根本不知师父在何方,谁还能抹去她的记忆脑海里又出现无名完全被魔性所控的那副神情,心跟着抽痛 千年付出,你如此努力地想改变自身和周遭从不言输从不放弃。可这次,到底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她忽然跳下床,走出竹屋,逼自己找其他事情来分散思绪,只因心底惧怕到再去回想。凭借记忆,她朝琥珀山脉深处走去。想起荷花池畔的七夫人,她难得再次路过,与其自寻烦恼,不如去祭奠老友 月光沉池,荷花带莲,蕴含某种神秘的美丽破损的世界似止步在此,一切皆保持当初的美好。而她却止步在遥远之外,凝望静立在石碑之前的身影,不正是无名那画面静谧得让她不忍破坏 得不到白首不离,却换回心的一角。哪怕只有片刻的守望,灵魂可安,足矣 似听到七夫人的心声,感到无名的心静,她忽觉心慰正欲现身,只闻一声巨响,石墓被震裂。接着无数巨石包括墓碑,一起被抛掷空中成粉末碎落。一具尸身应声而现 “不要” 她惊恐地冲过去。可惜为时已晚,尸身俱碎纷塌落池。似感应到七夫人的凄惨,全部荷花莲心带叶瞬间枯萎焦残 “不要过去” 黑暗中忽然闪出一影,以不可挡气势拦住她身,及时带离荷花池来者正是银雪仙子。怎会如此惊恐未定的她忘记挣扎,只是满目疑惑盯着银雪。 “我们不是他对手神族不能再有牺牲。” 银雪附耳细语唤醒她的意识冲动断然不是处事之法。许是只因对方是无名,她才乱了方寸 “这里有怜儿,也是他的居所,他不敢乱来只是千万不要靠他太近”银雪又附加一句。 此时她们已回到竹林小屋。银雪递过一杯热茶,她猛喝下几口,面容才略微恢复一些血色。琥珀山脉对无名更不陌生。如今娶过怜儿,他才是这里的主 “怜儿她到底”本不该多事,可这情形她不得不担忧。 “夫妻之事不该多问。”银雪迟疑半响,不愿作答。 “你怕是早有耳闻,轻羽和无名,有个孩子无名不是残忍暴魔。”她小心暗示。 “呵呵,那又如何” 长叹一声,想必银雪不会懂,她也不想再做解释。对无名的感觉,她最清楚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重伤苏醒,失去所有亲信你觉得他还能正常”银雪望着她道。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 286 孽缘错结 “我想见怜儿”她直接提出要求。 23us.com 银雪毕竟不是当事者,不必过多纠缠。有些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感觉,怕只有怜儿能懂。 “这个不难,只要她愿意见你。不过我想先和你商讨神族未来走向。”银雪边说边轻掩上竹门。 其实这竹门只能遮挡凡眼,掩做样子求得心里安慰罢了。她暗里施加几道结界,环绕在竹屋里外,彻底隔离七界苍生的五感六觉。想必也感觉得到她神结界的强大,银雪藏不住满面惊讶,欲言又犹豫半响,最后还是吞下话题。 “这些神技能,我也不知何时学会。”她随意解释一句。 银雪勉强一笑,应道:“无论如何,神族目前最需要强大的神者。” 她也不再谦虚,直接问:“此山脉里,到底还剩多少神族” “所剩不多,基本是北神殿的存活者。但如能聚集其他神殿残余,想必为数不少。据我所知东西两神殿受损最轻,保留着大部分实力。北和南神殿几乎覆灭” “东西神殿皆为初修者,根本不入妖魔之眼你们可有神君恒天的下落” 现在想来,她算是明白,当时百万妖魔重点是九重天上的神君殿,凡界那几座神殿不过小闹几场,牵扯四大长老的注意。 “还在搜寻。”银雪面带苦色,低头应道。 她心情随之下沉。从神君恒天坠落九重那日算起,凡界已过半载,连无名都能重新活动自如并娶妻,神君怎会毫无踪迹若是姜黎有意隐瞒,至少也该通知她一声 目光重聚在银雪身上,她再次陷入谜团当得知无名娶怜儿时,她便深信神君恒天这五百年的宿命,会落银雪身边,安养神息看来事实并不如此 “听说那日神君恒天伤得很重”问得声抖,看得出银雪忧心忡忡。 “恒天不会有事”她故作镇定。 “那当然”银雪立刻领会到她话中之意。 神族对外绝对不能显弱很多都还是“据说”和“传言”,此时他们更要稳住阵脚,让这些成为“谣言”,七界心才能定不然谁也不知会如何。 “鬼族猖獗,人族受难当务之急是稳天下琥珀山脉离京华城不远,而京华城是人族的命脉。神族若能守护他们,至少七界中稳定两族。”她冷静道。 “我懂妖魔怪兽这几族虽受重创,但还有无名张罗,不过重振雄风也需要时日。趁乱崛起的鬼族,能欺负的怕也只剩失去神族保护的人族”银雪抬头望她一眼,又补充道,“今日的你,游走七界不成问题,自当比我更适合也更有能力留守更适合我们这些弱神。” “我定把神君恒天带回神族。”她以笑相对,眼里充满鼓励和安慰。这正是她们最需要的。 “我带你去见怜儿。”说时,银雪已飘出竹屋。 银雪的心情她当然能理解。神界大凡仙子对神君都有种莫名的崇拜和留恋,这银雪仙子对神君恒天的情意,早是公开的秘密。看在北神长老的尊位上,众神不敢多言,睁眼闭眼罢了。 她记得那红灯笼高飘的冰面,银楼落空倒影湖中,断天依寻欢之所,七夫人断魂之地。百年前毁在公子莲手中,想不到重建得更为壮观。 “据说这楼阁原名为菀舞阁,是狐王特意为第七位夫人所建。后来用百吨金银修补扩建,改名为断天楼,成那妖魔女的逍遥地。”银雪抬头遥望银楼高角,接着道,“如今的主人,不用说你该心明。” 她随之望去,只见最高处修建成一露天台,怜儿正披着件貂皮大衣,伫立远眺,身后跟随数个女婢。那景深藏种幽静的美,似乎与楼阁入俗的金碧辉煌不符。当然,怜儿也望见她们,脸不见惊,想必早料到她们的到来。 红莜匆匆跑出楼阁,笑道:“主人请两位上座。” 香茶糕点早已备齐,银雪知趣地找借口退下。除了红莜,其他女婢也被唤离。本是相见应分外眼红的情敌,此刻能心平气和相对饮茶,委实难得。 “听说是你一路照应,把我送至此地”怜儿先开声。 她随即点头,应道:“能否告知这数月间,无名如何重伤复原” “夫君向来体魄健康,那点小伤要痊愈有何难”怜儿不屑接话。 这声“夫君”让她愣了一下,虽为事实,但总听着不顺。她抓起一块糕点放入嘴里狠咬,随带喝下几口茶。许是这样狂吃,才能分散些心痛。 “呵呵,谢意我已表达,恕不多留。红莜,送客”怜儿轻笑一声,起身离去。 “等等”她咽下那口糕点,叫道,“无名,有些异样我其实一直跟着你们,包括那日在农庄” “夫人”红莜大叫一声上前,接住忽然倒下的怜儿。 许是这些话刺到痛点,怜儿惨白的娇容透出几分恐惧,嘴上却逞强道:“夫君本为魔那是我们之间的事,无需神者多虑。” “夫人她是轻羽,如今只有她能保你平安”红莜忽然哭喊道。 “笑话,我自有天相” “如今神族不如从前,银雪不过仙子,自身难保,如何顾得了夫人主人即便成魔,对轻羽亦会手下留情” “住口送客”怜儿怒瞪几眼,挣扎着站起,匆匆逃离。 离开她的视线简单,接下几世纠结要如何面对 她回望红莜一眼,淡然道:“也罢,明日我便离开此地。”说着纵身跳下楼阁,飘然而去。 果然如她所料,红莜深夜到访。 “这竹楼小居是我领羽神者至此。名名可即日离去,神者却要多留一夜;白日可走阶梯,神者却要越冰飞驰。不正是暗显神技,料定我会为主求助”说着,红莜“噗通”一声跪下。 她立刻扶起红莜,坦然道:“你对主忠心,我早有所闻。若能相助,我定当尽力而为。” 附身七夫人时,红莜的孝主她亲身所感,后又经历夜百灵那场情仇,对红莜更是钦佩。虽不明言,心也有偏向。如今她们主仆境况不佳,她当然不能舍弃。 “做妖魔谷的夫人,一直是怜儿小主所愿,成婚那日也是幸福感天。夫妻之事我本不该多言,只是夫人已有身孕,委实经不起折腾” 原来,他们已有虽有心里准备,从红莜口中证实时,她还是禁不住倒退几步,跌坐在床沿。若爱得深,岂容分享可这局势走向,可有她说“不”的余地他们婚嫁那日,她没有勇气现身,如今有何可怨 “后来夫人想到银雪仙子,毕竟是神族之后,不料无名追随而至,银雪根本无法”红莜哭泣道。 “无名可有再见过夫人”她随即冷静下来,轻声问。 “目前没有听说无名跟至琥珀山脉,直接冲到荷花池,捣毁狐王的墓穴。” “他可能还不知” 突然“砰”地一声巨响,竹门被撞开,银雪带着昏迷的怜儿冲入,大喊道:“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哈哈哈天地可有我无名找不到之处” 接着传来阵阵狂笑,伴着“沙沙”震落的竹叶声,似飓风刮过,留下无尽寒颤。 天下有遮神眼的妖魔谷,而九重天未曾听过要遮魔眼他杀神如捏死蚂蚁般,连神君都不放眼里,她们又如何逃望着那几副惊恐的娇容,她一时无语。 “不要伤我夫君”几度昏迷的怜儿忽然喃喃自语,听得她心酸。 “我去和无名谈,你们,暂时忍忍” 留下一抹安慰的笑,她镇定踏出竹屋。回身瞬间,她双手交与胸前,口念神语。从未试过越级的藏物术,不过此时心中甚是渴望收藏她们。脑中神语自成,接着整个竹屋凭空消失。 文爷爷,原来我也可藏天下。仰望夜空,她长舒一口气,黯然道,可惜无法藏下自己 回过神,发现无名早已高悬夜空,凝望着她,双眸透着少见的惊讶她喉头似堵着气血,忽然不知如何启齿时隔几百年,这是她首次以轻羽的身姿重现无名面前 如若梦境重现的是过去的真实,那无名和断天依冲上九重是寻着长玄的踪迹而去,不是为她这个轻羽 如若他可平静地看着她出嫁,那份曾经的情意还剩几分 如若连嫉妒都放弃,又该如何衡量轻重 如若重伤苏醒的他,能另娶 一直以“空灵”在他身边徘徊,感觉不到距离。此刻细想,轻羽和无名已相隔数百年不曾相见她忽然心虚到直冒冷汗。 “你,不是该在九重天羽神妃”他嘴角轻佻一笑。 原来,在无名的世界里,九重天那场神嫁是事实,而后百万妖魔虽攻上神君殿,但他并未亲见神君恒天落天此时此刻,轻羽该是以神妃之身,长留神界,享七界奉养。 “天有好生之德十月之后,我定还你夫人”她冷静应答。 神族无君,自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而她还可以“神妃”之名号,重振神族。只是一直以来,她未曾想过自己已是君王之妻,若不是今夜无名提醒,她还沉睡不醒。 “本魔还有要事你要十月,我便给你十月。”片刻不予多留,他消失在暗色里。 蹦到嘴边那个“等”字,给她生硬吞回肚。 先嫁神君的可是她无名的魔疯,岂由得她怨恨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 288 七界神幻 “可有神君恒天的下落”待入内殿坐稳心定后,她才细声问。 23us.com “不瞒羽神妃,神族早已暗里通传四大神长老。天上凡界细细搜过数遍,可惜”炽焰低下头,难过之情不言而喻。 不见神影,亦无法感应,他到底落在何方心口跟着扯痛,她立刻自斟自饮一杯神酿,极力掩饰心慌。 “神族无君,七界虽有传闻,却也无法证实。再说这九重神殿出没无定位,断然不是凡生轻易可见” “神君自有吉相让我独自静心想想。”她随即吩咐道。 待炽焰离去,撑得辛苦的她才得以扑到床榻上,抱枕痛哭一场。 恒天,当你把君王之珠置放我心口时,是不是早已坚信我会比其他苍生坚强可这五百年的流离,要我如何独自煎熬 神妃归位,这消息在神族内部不胫而走,似乎掀起不小波澜四大神长老虽不当面质问,但刻意上访的神者比比皆是,来至东南西北不等,眼神满带不服。她无心和他们较量,由炽焰仙子出面打发。实在倔强者,她才勉强见个神面。 若要比试神技,挑战者必先赢炽焰和戚将军。神族上下修为到位,能接炽焰或戚将军者,怕只有长老们和姜黎若要论理,那场神族婚嫁也不含糊,七界皆有所闻再说,若不是妖魔偷袭,若不是后来师父神封七界,接下来的五百年,她就是如假包换的羽神妃待理清这层关系,她更坦然面对神族的各种质问,更稳妥地坐上神君左侧之位。 “羽神妃,不可再前行。” 那日她再次游步到风云阁附近,炽焰仙子又一次拦住她身影。 “本妃邀请碧云仙子数次皆未果如今亲访,有何不可”这次她铁下心要硬闯。 “碧云仙子受伤在身,不宜接见。” “那本妃更要亲表谢意。”望着炽焰,她目光坚毅丝毫不让。 碧云也算长神,神位不下长老级别,神妃的她理当承让。只是数日已过,这天界无云,凡间无雨万物烈阳之下如何生存她能等,生灵不能等。炽焰又岂会不知期间道理 “也罢,我陪神妃闯一次。”说着,炽焰闪身到她身前带路。 记忆中的风云阁高悬浓云一端,此刻再见,因缺流动云彩的忖托而显得突兀单调,附近如蜂巢般的彩霞殿也失色不少,来去只剩几十个做玄衣的仙子。见到她们,其中两位立刻飞离,该是前去通报。她和炽焰停下脚步,静心等待。 果然片刻后,两位彩裙仙子飘然而至,行过见面礼后,柔声道:“碧云仙子有请羽神妃和炽焰仙子。” 神靠一缕仙气而存,无血无肉,体态总是高贵典雅,尘土不沾从未记得自己见过重伤的神,即便有,也是伤得极其美丽,不带血腥残肉。只需灵气轻绕,不过几日便可恢复如初。故而她不相信碧云会伤至无法见客再说,以她今日的能力,要治愈一仙子,怕也不是难事正想得出神,身后忽然传来一女子轻语: “碧云乃长玄所造,取骨于乱葬岗,聚天地最初那朵云彩成身再无第二个神可让碧云重生” 她立刻回身,只见百朵浮云之上,斜躺着一女子,可又不是完整的躯体。愣过片刻,她才看出那神体是临时拼凑而成,靠着几道神光勉强粘合,藏在几层护光里。原来,碧云早被大卸几块,却不能痛快地消失。 “吓到羽神妃,委实冒犯请恕本仙子不能动身赔罪。”碧云又补充一句。 浮云飘过身前,碧云始终以一个姿势侧躺。她算看明白,是那几层护光紧紧相托,不让这副躯体神形和灵气涣散。初见时,她确实被吓到,不由自主紧抓炽焰臂膀。 暗动灵力压住心头悲情,她努力平静道:“碧云仙子为救神族所受,本妃定牢记于心。待神君回殿,定寻方恢复仙子神躯。” “呵呵妖魔猛兽委实凶恶,这神躯散了也就散了。须不知哪个恶毒之士,非要收集这副残躯呵着护着,还不停耳边叨唠,说等个五百年,必会康复待我醒来,却不见踪影五百年哈哈,如此这般等个五百年,不如” 原来那数月间,姜黎不单修补天池,还修补着碧云的神体只要坚持活到梦境碎裂,碧云就不会在原界消亡定是带着这个念想,姜黎不得不拼死呵护残灵之躯。 “无法触摸梦影,亲眼看你被分躯,当时的他定是无比心痛”她禁不住低语。 “你认识他”碧云声带惊讶,可惜此时的容颜如假面般死色,毫无动容动情可言。 “确实听师父说过神体粘合之术。此次受伤众神过多,如你这般救活的也不少。本妃倒是认识好几个懂粘合术的,不知碧云仙子可想一见”她自顾圆话。 照姜黎所言,他对入梦的元神有感触,却无法触碰梦影。无论他以什么方法粘合碧云的神影,若无体可附,于她而言,姜黎便是“空无”。姜黎既选择不见,自有其道理,她当然不必多做解释。 “既要躲,让他藏着便是。神妃若是来求,瞧我这模样,恕无能为力”接着一声冷笑,浮云随碧云意念挪动,带着那副僵硬的身姿飘离。 风云阁不再流云四起,挂染天边的布匹也只是普通布匹,玄衣不再是特制,而整个神族也不再有新的修神者再次站在天尊殿高阁,环望整个神君三殿,她以神妃的姿态傲然**。当年轻羽落尘的楼台一角,断裂痕迹依然如故。正如炽焰所说,这天尊殿受君之玄力护佑,不是普通神者可修复 然君不知流落何方无论心口如何焦痛,眉间决然不带半点愁纹,她要比任何一个都坚强 “羽神妃,四大长老已在殿外等候。”炽焰忽然飘入的身影打断她的沉思。 “带他们去书房。” “羽神妃,可需要陪同”炽焰面露担忧之色。 “不需要我去拿件外套。你领他们去寝殿书房即可”她答得果断,走得步稳,只是心口跳得厉害。 首次以神妃之名邀请神族四大长老议会,可非儿戏。自从她回归九重神殿,四大长老一直沉默不语,表面不动声色,暗里却一直关注神君殿的变化。从不断上界来访神者中,她深感他们的不满,猜疑和探视。 必须证明自己实力,才能保住恒天君位。这七界苍生再也经不住混战这些日子,她尽其力理清神君殿事务。可惜,这宫殿修复容易,动其本质则难。单凭她之力,委实无法回天 “欢迎神妃回九重神殿” 见到她时,四大长老虽笑颜欢迎,稳坐议会桌的神体却未曾移动半分。她露出自然的微笑,神情自若坐上君王之位。晃见南神长老面部抽动,一侧的北神长老立刻抓住他手腕,暗示得明显。 “七界不能无君不过暂代之,长老们不必介意。” 她挥袖间,偌大议会桌上银光成像,影射七界全貌。上至不停飘移的九重神殿,下至凡界草木深渊,定位准确影像清晰带着浅笑,她环视一周那四张惊讶不已的神容。 神族幻像之术实乃基本技能。可要呈现整个七界,特别是飘渺的九重上景,唯有神君可修炼此技称为“七界神幻”,她也是那日偶尔翻阅神卷获知,而后不停修炼,才悟到些皮毛。 “哈哈,神君果真先见,连代位候补都安排妥当。”北长老笑得几分诡异。 她直接忽视北长老的暗讽,目光停留在京华城上空,冷静道:“连月无雨,民不聊生。不但人族,其他活物也急速死亡” “无需惊慌凡生自有轮回之道。”南长老抚着下颚胡渣,轻视应答一句。 “是么南长老监管地狱,可有增押几个大恶不赦” 抬头望向南神长老,同时她细指滑过南神殿。只见地狱层层显现,居然无一被关押者,接着是奈何桥的清冷,鬼域的昌盛,人族的惨淡 “他们,可有获得神族承诺的轮回”转望向北神长老,她淡然道,“北神殿被毁尽,长老暂居南神殿,本也无可厚非不过放弃弱小委实不是神族本责” “神妃言重,本长老正筹备回北,重整神殿。”北长老立刻应答。 “神族一向以守护七界苍生为己任这也是神君恒天坚守的信念。”她望向一直不语的东西长老。 “其实这些皆不再重要。神妃可知,凡界已无黑夜,时刻烈焰高阳如此以往,不过百年,七界将毁于烈焰之下”东神长老终于颤颤兢兢插入一句,“东海局部海域已近干渴” 她哑然回天界这些时日,一心放在打理神君殿之上的她,确实未留意下界走向。轮回界紊乱,鬼魅横行,凡界暴雨暴旱,都是数月前的旧事。想不到时至今日,凡界已无暗夜,这是走向终极毁灭 “西部沙化日趋严重上次虽不受妖魔大肆入侵,但自身怕很快消亡。”西神长老跟着摇头。 “呵,作为君者对这些岂能毫无感应之力依本长老看,羽神妃还是比较适合留神殿清理前后院。”北神长老冷笑两声。 若强弱皆逃不过消亡之命,护于不护,又有何意义 若七界只剩百年,即便获得轮回,亦无生之道 ... 289 神封焰阳 “多说无益若神妃连招云唤雨的能力都缺失,神族如何信服七界如何心服”南神长老突然拍案离席,三位长老跟着消失。 23us.com “天象可改” 她愤然,可惜席下早无听众,只回旋着长老们离席时的几声叹息。收回“七界神幻”之影,她身心疲惫靠在椅背,双目无神,连哭都无泪 若一切在恒梦中毁尽,五百年后原界将是“空” 师父,难道这是你想要的灭绝后的重生还是长玄所想 失去恒天的结界,神君寝殿已没有幻美入梦的黑夜,她时刻无眠。而突兀高立的风云阁,连最后一丝云彩也消散,只剩下跨天白布,伴着炎热的风,仿佛出丧般哭嚎 那日站在风云阁遥望的她,忽然唤来仙鹤傲世。 “如今只剩一法”匆匆抛下一句话,她驾驭仙鹤展翅高飞。 一直陪在身侧的炽焰立刻醒悟,大喊道:“神妃不可” 可惜鹤影已远离,遂成一粒白点映在万里晴空间。其实,她早想过重放天池之水只因炽焰一直阻拦。上次池水泄露,如今已少得可怜神族虽不受一日三餐所限,但众多未修成神者自是要饮水进食。万年来皆从凡界取水和食物的神界,如今不得不先自保 再次来到天池岸边,望着已露出水面的池底宫殿,她闪着神光的手一直颤抖,无法劈下最后一掌。 “羽神妃三思天池之水救不活七界且不说,这烈日焦烤之下能落到凡尘的微乎其微之后十年,百年又该如何”及时赶到的炽焰紧抓她的手,规劝道。 “你可见京华城的乱葬岗,尸首成山”她悲然。 “护神族是我本职,顾不得凡界我,绝不能让羽神妃乱了神界”炽焰厉声道。 “恒天我要如何”仰望一片碧蓝,她终于忍不住跪地大哭 神族是你最爱,七界也不能毁该怎么做 “至少,神界必须坚持到神君回归,相信终有法”炽焰眼里也闪着泪花,只是此刻不容她软弱和退让。 “好,我答应你,不动神族的天池。” 抹去最后一滴眼泪,她勉强站起身,重新唤来神鹤傲世。 “我要回凡界几日,麻烦你多陪陪碧云仙子随带转告她,姜黎在五百年后的原界,一直等着她” 伴着一声鹤唳,她和傲世再次闪入碧蓝长空。 凡界若说还有眷恋,便是那个叫“小念”的孩童 文爷爷,我知你一直把小念藏得很好,无需我担忧五百年后,他定会和无名一起,幸福快乐地“存在”这天道轮转已混乱,凡界蒸发的水已无法成雨回流那轮不落的烈日,正如无底猛兽般,不停地吸食着苍生赖以生存的源泉。 我要如何与之争天下 傲世突然回头,双眼透着“誓死”地坚定她冷然一笑,念道:还是你懂我 本妃要神封那轮烈日 跃离鹤背,稳落鹤顶,她张开双臂。神光从心口点燃,瞬间蔓延至全身,而后膨胀成球,无止尽地扩展最后她和神鹤缩成一点黑影悬浮光球正中神光银带金蓝,不断幻变七彩玄光,闪速冲向那轮高挂的烈日玄衣早已烧焦,裙服不再飘冉,雪白肌肤也开始变黑七彩幻球在她神念下,突然如墨染般充溢黑色玄力 “若你能再见到恒天,定不要告诉他,我来过” 猛然跳离神鹤顶,她回身横踢一脚。傲世带着一声惨叫,昏睡着坠落操控那渲染黑力的遮天神幻之球,她毅然跃入烈日的无底之域 心口那粒神君的冥幻玄珠,据说吸天之精华,凝玄力而成,万年来无神可知它的威力 嘴角闪过一丝欣慰的笑,她心念道: 如今,终于有个神,深知你的威力以吾之愿,神封这天 刺眼的烈日突然消失,仿佛被她黑色玄球一口吞噬。早已灼伤的双目此刻完全陷入一片黑暗,碰撞轰鸣声震裂耳膜,随之万籁俱寂,世界恢复一片寂静 “羽神妃羽神妃” “天,可有变黑烈日可有歇退”她嘶喊着醒来,却和睡着没有区别,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慌乱中她抓住一只细弱的手臂,立刻问道:“你是谁” “我是炽焰这里是神君殿” “凡界烈日可有隐退”她又急着问。 “嗯那是凡界见到的最长一次日食” 一阵猛烈咳嗽,似要咳出心肺她立刻捂住胸口,竭力抑制那些纠结情绪。炽焰不再多语,递杯水至她唇边,她立刻喝下几口,抬头问:“这是什么水还是酒” 眼睛灼伤她早知晓,耳膜破裂听音辨位极为吃力,她也有心理准备。只是想不到,唇舌也受损,再无品味机能 “羽神妃无需担忧碧云仙子试着召唤坐下浮云,云集天池的水,游走东南西北,已落下几场细雨” “呵呵这就好有希望就有勇气活下去只要他们活着就好”她声泪俱下,良久才继续问,“我如何落回此地” “是傲世带羽神妃回来的,我也是读鹤语才知” “我不是还活着你说得对,我们只需坚持到神君回天无论如何,至少我可安心睡一觉”累到极点的她倒头瞬间入睡。 多亏炽焰照顾周到,早为她更换梳洗过一番,身上干净玄衣的清香让她睡得更为舒适踏实 醒来时已是三日后,她立刻唤来炽焰,急着问:“凡界如何” “据仙羽山的仙子回报,日出日落时辰丝毫不差,凡界逐渐恢复正常。” 恒天,原来我的日月结界也可如此幻美如真。她脸上藏不住得意之色。 “只是求雨的” “随我去天极” 她随即朝空中伸出手,炽焰立刻上前扶住她,却犹豫不敢动身。 “嗯”她顿时感到异样。 “天极那是神灵安息之所只有神君才可进出”炽焰坦言,话语间含带担忧口吻。 “那里不过是师父练级之地。不对” 她猛然收声,回忆起无名和恒天在天池的那场对决: “最后说一次,开启天极冰锁可保你三殿”那是无名当时的要求。 “神界英灵安息之地,岂是你能要挟”神君恒天淡然应对。 “七界有你,真是可悲宁守羽化之元,碎苍生” “据说神祖羽化,元神会被神族召唤回天界,冰封在天极极底。我们不过想会会先君长玄的元神”记得这是断天依的附和。 此刻想来,难道天极才是神族的真正禁地 “即便是元神安息之地,与七界存亡相比相信恒天会谅解。”她坚持跳下床榻。 炽焰给她披过一件羽绒大衣,低声应道:“可我根本不知天极在何处” “回天倾殿” 感应到她的召唤,傲世早已恭候在神君寝殿外。步至傲世身侧,感激之情她无需多言,只轻抚那身烤焦的鹤羽,用心交流。傲世回转过烧秃的脑袋,在她头顶磨蹭几下,安慰地领过她的谢意。 天倾殿早已破烂得不堪入目。崩塌的山巅,楼阁和桥梁,几乎占满所有空地。傲世带着她和炽焰在上空盘旋几次,才勉强找到塌陷大半的后山顶作为落脚点。她虽无法视物,一草一木一尘土都应着她的心感,沧桑之景早在脑海里影射百遍。 “师父所造之物皆带灵性失去主人,他们不会独存。正如这个被师父遗弃的天倾殿,在慢慢自我毁灭。”她心痛地感叹一句,随之闭上双眼。 “羽神妃旧伤未愈,不可再动感应之力。”炽焰焦虑喊道。 她只抬起右手,暗示无需多虑。 灵犀追随百年流岁北神寿宴,玉冰神雕,极寒精灵 “呵呵快看啊,它们在给我们做烟花表演呢” “这叫九天流光若是在夜间,这九天流光会更精彩。” 冰凌间,那两个炫光环绕的神影,曾经是她最美的回忆醒在最后恒天几欲贴唇的流光之吻,她含着幸福的笑容望向东北方,红唇轻启: “我们去天极” 晶莹的眼眸不再转动,满天的冰凌奇景她只能感应,但从炽焰嘴里发出的那些惊叹和欢喜声中,她仿若亲见,深受感染,跟着沉浸在欢愉里。 “记得师父说过,这冰棱集天地之气,会自行生长。”说着,她灵动玄力,空中随即划过几道弧形银光,横劈下几块巨冰,托浮在空中。 “据说羽化的神,被回封在天池底。这底”炽焰似自语。 “这些不由你我探讨。”她打断炽焰,回身召唤傲世。 在炽焰的相助下,她们一路悬托着冰凌来至天池。冰落清池,炽焰燃起一片红焰。望着缓慢融化在火焰里的冰凌,天池水面慢慢回升,她们高兴地紧紧相拥。 “急招我至此,想不到我这残躯还有用武之地。” 斜躺浮云上的碧云忽然出现,虽面无表情,但语带笑意,她听着心爽。 没有不落的烈阳干烤,点滴圣灵之水落入凡界可成几日几夜的甘露。碧云游走天涯各角几圈,凡界已恢复风调雨顺,天界也重新聚集云雾。而她完美的日月结界,连长居凡尘的神长老们都分辨不出真假。来至五湖四海的上访神者,如今言语间充满敬佩之意。 师父,恒天,你们可有感应得到我的喜悦 ... 290 君归神界 “北神长老已重整北神殿,东西南三位长老也归回各自神域,恪守其位。 23us.com” 靠在神君书房的高椅之上,她细听炽焰的汇报,虽耳膜震破越发听得吃力,但七界好景她是百听不厌。 “只是这仙羽山的文长老,还是不知去向。”炽焰忽然压低嗓音道。 “长老们云游四海实属正常之举,遣派一级别较高的神将暂为打理即可。”她认真应答。 无名之城被毁之后,文长老有意跟随无名,她心知肚明,此时只能寻个借口为之开脱。百年之后,仙羽山将会有新的主人银雪如果这段经历未被更改,梦境走向该是如此 “是。”炽焰立刻点头。 “京华城景象如何” “一切正常。皇族已清理焚烧乱葬岗,宫墙内外种满各种花卉草木。皇室添丁,开仓犒赏臣民心定,店铺恢复营业,私塾声声,欢染四方。” 她禁不住露出微笑,继续问道:“南方如何” “听说碧云还留南方上空,正是梅雨季节,她想多停留几日。妖魔怪兽虽有增加,但也恪守妖魔之道,不欺弱小老弱。” “鬼域呢” “鬼魅魍魉大有收敛,回归夜间出行,不敢白日嚣张。” “这本是七界该有的模样,对吧”她抬头望向炽焰,双目耿直,依然不知转动。 “羽神妃感觉如何”炽焰还是无法忍住那抹忧虑,问得有些伤感。 神可靠感应瓣物,只是感应的世界里,事物不再有各种流光色彩,黑暗中只剩浮动的光影,能分辨是活物还是静物罢了。数月如此,有时单调得让她窒息。若不是每日炽焰都要向她汇报七界境况,听令处事,她宁可关闭所有感应,在黑暗里沉静。 “不碍事,感应技能可是本妃当年修得最好一技。”她打趣道。其实她的当年,只会做做梦罢了。 “七界本该如此相克相生。”炽焰小声道。 “那就好,你先下去吧。”挥手示意后,她重新靠在椅背,闭上强睁的双眼。 若无这些神应之力相助,她就是个五感不全的废物,寸步难行可这日益衰弱的玄力,不得不让她忧心。只是早已学会包装自己的怯弱,神界之巅不容她退缩。 犹豫良久,炽焰还是靠近她,附耳低语: “听说,四大长老已找到神君恒天” 如强行针直刺心脏,她惊吓得睁大空无的双眼,一把抓住身侧的炽焰,张嘴半天才吱呀出“恒天”两个字。 “只是不知消息真假”炽焰把声音压得更低。 “若是真,为何要瞒我们”她问得有些痴傻。 “我也猜不透。照理说寻到神君应立刻回归天界,告知天下。” 她猛然醒悟,立刻捂住炽焰的嘴,细语:“长老们自有道理,此事先不要声张。” 炽焰立刻点头,悄然退去。 道理显然,重伤不能自保的神君,踪迹定是绝密。不然,谁都可杀之而乱天界。之前神界无君只是传言,而她遮天的结界确实瞒过七界,让众生重新拾起生存的希望,传言也就不攻自破。但她毕竟不是神君亲受大权再公布天下者,不过是个落难神妃,无奈之下撑起天地 四大长老当然懂事态轻重,隐瞒她这个暂代者也是情理所在若神君恒天真要羽化,君者之位怕也轮不到她。翻下高椅,她一路隐身下界,直接飘落北神殿之巅万里冰川最高点。 炽焰所言极是,摧毁的北神殿重新赫然高立,浮云虽不如从前浓郁,但也成慵懒悠闲状徘徊神殿上空。 恒天,让我见你一面。 努力感应神息,不见君回应,倒是神殿内外强盛的神息让她即诧然又兴奋长老们果然不是虚设,短短时日便聚回神族主力,神界果真轮不到她做主。也罢,待见到恒天,她也算完成这“神妃”头衔的重任。 重建的北神殿和五百年后极为相似,凭借记忆她找到长老主殿,立刻感应到那股强大的长老玄气。不知何时她偷学到姜黎那绝密的隐身术,老远跟在北长老身后。穿过层层石梯,她心知他们已深入雪山脉底层。记得百年后和小白在北神殿的遭遇,千年古兽,蛟龙逃生和自毁,就是冲破这厚重的“千佛墙”。 “神君可有好转”她能分辨出这是北神长老的话语。 喜悦满怀,她绕过北神长老的身影,拼命感应恒天的气息。可惜在她的黑暗世界里,除了多出的三个光影分落四角之外,毫无其他活物。 难道恒天伤得不剩半点神息 “北长老不是懂起死回生之术” “南长老见笑,本长老那点术数救苍生可行,实在无力回神君之息。”跟着是声长叹,不似玩笑。 “据说无彦能回神”接话的是东神长老。 “自从那场妖魔偷袭之后,你们谁见过战神无彦”南长老轻笑一声,冷道,“前些日子,本尊硬闯天倾殿,才知神殿已自毁。” “自毁神殿和主身心相吸,这自毁不正是”西长老诧异不已,末了还补充一句,“无彦不是早已羽化” “西长老离南蛮之地太远,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无名之城毁时,天倾殿结界依然稳固如初。妖魔偷袭那日,据说无彦曾出现在天尊殿之巅,会见他的爱徒轻羽,也就是咱们这个神妃。”南长老立刻应答。 “这神妃也不可小视。本尊至今未能想明,遮阳盖天的结界需无比强大玄力打造,还要日夜维护,她不过神者初成,何来如此能力”东长老沉声道。 “还不是咱们的君”南长老话未说完,就给北长老的眼神打回肚里。 当初长老们早有猜测神君玄珠的去向,只是关系百万神族最高统权,谁也不敢明示她也是五百年后才知这点。本该被师父神封凡尘记忆,在天倾殿度过百年的她,误打误撞坐回神妃之位,该是借得恒天的威力,长老们才不敢公然动她。 “先想法救活神君再说我们可是答应过先君”北长老转过话题。 “唉,如今天下,能于天之力抗衡的,除了妖魔之王,还能有谁”东长老应过一句。 “你是指无名”西长老问得笨拙。 “妖魔谷夫人怜儿曾在北神殿修仙,和小女银雪倒是有段交情,或许”此话当是来自北长老之口,却被南长老嗤笑而过。 “论交情,你不如直接叫九重天上的神妃去请,怕更为有效。” “你们糊涂若让无名得知神君重伤至此,不补杀几刀而后夺天下”西长老略微怒道。 “依本尊所言,还是寻神医文长老来得实在”东长老补充一句。 “也只能暂时如此由我北神殿守护神君,你们暗里细寻文长老下落,断然不能惊动七界。” 三大长老光影立刻散去,只剩北神长老原地不动,似低头端详某处。她虽感应不到神君气息,但猜想得出神君的位置,正要移步过去,忽闻一声低唤“父尊”,银雪身影随之闪现。她只好后退几步,再次等待时机。 “好好照看神君,将来只会有益无害。”北神尊说完便闪身离去。 稍稍得以喘息的她轻步挪至北神尊的落脚处,学样低头,摸索着方位。感应不到神息,她眼前就是一片漆黑。耳边朦胧听到银雪自我叨念: “委实想不通,为何无名只需数月就可康复,你却至今无感应” 其实她也思索过同样的问题,只因心知这恒梦怪异,很多无常无法解释。许是恒天要按部就班走完这程,无名得以跳跃 “看来今日你也不会苏醒,我过些时日再来陪你。”银雪的光影瞬间移出她的视线。 她立刻现身,终于可伸手触摸眼前的一片黑暗。当触碰到那具冰冷的神体时,泪水哗然而下。 那个雨夜,他拒绝她的暗示,等着隔日的神嫁之礼,却不知一别便是永远。爱,不可以重来,即便此刻她愿意放弃一切抖动的指尖,拂过那张熟悉的轮廓,她抽 泣得心肺俱裂。五百年后,她爱上他,爱得天昏地暗可此刻心明,他们不会有那五百年 师父不肯封她的记忆,要她如何回至他们的原点 恒天,你可知神界已不再有天倾殿没有神蛙没有神界之书,我要如何遇见你若遇不到你,我们那些美好的记忆在原来那个世界,将不复存在趁着还有念想,她握着那只毫无知觉的手,安静相陪,回忆着五百年后的流光之吻,天池长舞,还有难忘的缠绵之夜 相信,神族会好好照顾你 数月后,她还是含泪悄然滑出万佛墙离开神君恒天,离开不属于她的北神殿,朝妖魔谷急驰而去。她的世界不再有色彩,可恒天的世界必须恢复光亮。为这个念想,她定要找到文长老或者,带回无名更或者能遇到师父姜黎也行他们是救活恒天的希望 原来的世界还在自行转动,恒梦飞速前行,若如姜黎所言,终有一日恒梦会和原界吻合。她不希望到那时,恒天还这样躺在万佛墙里,不知世事 ... 291 午夜灵聚 神史有记载: 那场妖魔偷袭之后,危在旦夕的神君恒天被悄悄移至凡间北神殿。 23us.com战神无彦和北神尊花了五十年精心救治。醒来后的神君暗留北神殿苦修五百年,神族跟着沉寂五百年 如今已没有师父无彦,神君恒天该如何苏醒 站在和风细雨中,思绪翻飞的她再次环望四周。记忆中的江南总是雨画河山,如梦境般幻美,但此时入她眼的只剩点点光影,在成片的漆黑中闪浮。只知动的是活物,静的她便绕道而行,不强行碰撞便是。许是感应能力越见显弱,即便隐身行路她都倍感艰难,一路还要顾及这凡界的日出日落。但一想到那个还躺在冰冷里的神,她立刻加快南行的步伐。 原以为心头那股玄力是用之不竭的,直至那夜她莫名晕倒在路边数个时辰,醒来时才意识到神也是不能任性地挥霍神命她的昏眩导致旭日东升,整整晚五个时辰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歇息几日。这样走走停停,从北端到南蛮之地,也整整花掉她几近三个月。 更可悲的是,几经周旋来至妖魔谷地,她居然感应不到入口。闻得到花的清香,眼前模糊闪过密密麻麻粗壮的树杆,棵棵紧密相靠,低处荆棘丛林无数,就是不见活物。即便无名封得住神眼,藏得稳妖魔谷,这谷中上万妖魔怪兽总要出谷觅食。想到此,她立刻绕回附近的古月镇。小镇的一景一物她并不陌生,隐身在行步人群中,感受着逐渐恢复的繁华,她偷乐好一阵。 恒天,我会以神妃的身份,坚守七界,直到你苏醒 待到日落,天幕黑定,她才现出原身,挑家靠集市的客栈安顿下来。为更好的遮人眼目,她吩咐老板娘送来几套当地少妇的衣裙,深色为主,并配上一黑纱帽。不透光的轻纱垂至胸前,正好挡住那张神仙倦容。 若要打探消息,当然是越靠近对方,越显得臭味相投,越容易得到信任,心里话题打开,自然好说。若是一直以高姿态存在,是无法交流的,凡人过来的她这点还是极为清楚。正如当下,她以一副凡容可怜,独闯江湖的女子姿态出现,顿时博得老板娘心疼。 “姑娘看似外来人,怕不懂我们小镇的规矩。这里每逢初一十五,家家户户都闭不出门。姑娘要留心了。”临行前,老板娘絮叨几句。 她不曾记得古月镇有这些规矩,心知有悬,立刻追问:“此话怎讲” 老板娘匆匆掩上门,回身附耳小声道:“我看姑娘一人独行,双眼又不好使,才好心提醒。这南蛮一代受神庇佑,祖祖辈辈倒也相安无事。只是近些年,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常常神出鬼没,特别是初一十五更为猖獗。” “如何猖獗” “唉,不说为妙。姑娘还是早些歇息。” “今日是何时日” 凡界时日一直迷糊的她不得不多问一句。 “初十。” 简单应答一声后,老板娘急忙推门离去。 她和衣而卧,双眼紧闭,身心疲惫却无法睡去。听着久违的虫鸣声,她想起久远的那个日夜。一碗稀粥几个馒头,恒天瞪着那双明亮的眼,笑望如恶鬼转世的她。回忆着那轮明月下仰望的君影,她荡起笑容的脸上不经意间滑落几滴滚烫的泪。 恒天,本妃定不会让你就这样躺过百年她在心底起誓。 那夜的古月镇,上空无端多出几颗闪亮的星,似情人的眼,眨闪间满是思念。整个凡界的天空都是她布下的结界,而神的结界与主怎会毫无牵连无论她承不承认,五百年后和恒天经历过那么多个日夜,岂能说忘就忘 在朝阳划开第一道云层前,她悄然起身,飘至楼下,找个僻静角落静饮茶水,细听过往行人心语,低语或是大声喧哗,感应着凡人眼里的“不干净”之物。 “鬼王何时到镇” 万千声音中,她终于感应到一句可令之兴奋的。送到嘴边的茶杯顿时停在遮面的黑纱外,她聚集十二分灵力聆听。声音来至几里之外的树林里,是几只鬼魅在低语。 “午夜十分会到达古月镇外的魂葬岗。” “可知此次为何而来” “应妖魔王之邀。” “呵,我看不会有好事。上次未能抢先找到神君,那无名已是大怒” “鬼佬,别胡说。” “你要做圣鬼你做,我可不睁眼说瞎话。” 鬼王,鬼佬,鬼圣鬼界三大主领都聚集妖魔域,不容轻视难怪这些日子妖魔谷戒备深严,找不到入口和出口。心神一振,她更加洗耳恭听。 “听说这次血池的妖王也受邀请,想必不为私怨。” “私怨我们鬼界和他妖魔界有何私怨不就答应过帮他们找神君谁知让东海的虾兵将们先发现。” “唉,神君天命如此。之前一直说落在北神殿附近,鬼界都聚力北边。谁知艳阳数月,东海水退,反而在深海礁石处发现” “听说神君还在东海神殿,难道那妖魔之王想强抢不成” “呵呵上次说落北神殿附近的不也是他无名最后反朝我们发怒如今谁帮他抢有本事把鬼族灭了怕他不成” “鬼佬别忘了这里是他的地盘别愚蠢” 最后那声怒意明显,所有声息立刻消沉,鬼魅各自魂散。 她重新睁开双眼,喝下手中那杯早已冰冷的茶水。离午夜还有不少时辰,足够她冷静回想。那场妖魔偷袭之后,她过得匆忙而慌乱从被强行带回天倾殿到师父的离奇失踪,从回落几欲毁灭的凡界,偷望无名和怜儿的婚姻与纠结,到最后回至九重神殿,以神妃的姿态重现,死守七界等待恒天一路的艰辛和茫然,她根本无法细细思考。 其实那日天池决斗后,神君落天时只有她和姜黎亲见。不过以无名的能力,不难猜想后面的故事。而九重神殿虽然漂浮不定,但无名几乎是同时从九重回落凡界。以自身落尘之地,要判断神君落天位置又有何难 幸得天护佑,恒天还是按原有轨迹,回到神族区域,免受他族伤害只是重伤的无名,也醒得出乎意料地快但无论如何,他们中至少一个醒着,一个身处安全之地,这让她欣慰不少。 “姑娘,独饮清茶,不觉得孤单”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是凡人她决定忽略不予理会,起身往楼阁厢房走去。 “哈哈哈,老大,这年头连瞎眼的妞都不把你放眼里。”接着几声哄笑。 那人居然不知好歹,闪到她面前拦住去路,痴语:“陪爷喝几杯,暖暖身子” 动手她不想惹事不动手岂能容忍凡人如此亵渎思虑间不防那人冲过来,一把扛她上肩头,吹着得意的口哨,往人群堆里走去。她眼前所见,不少光影急速逃离客栈,连老板娘和小二也消失无影。 强者肆虐,弱者只能逃窜以求自保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此等事人族善性消失到何处 随即冷静下来的她放弃挣扎,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忽然想看看这凡界变得丑陋到何地步值不值得她日夜撑起护界 遮面黑纱被扯下,香浓酒水送到她唇边,伴着几声高亮口哨和数句不顺耳的赞美 “想不到这瞎眼妞还生得如此纯美” “哈哈,老大艳福不浅。” “嘿,瞧她那副冷笑,美绝了我喜欢” “喝给老子喝下这杯,嘿嘿,等下身子会更暖” 她固执地不张口唇,测他们的蛮性,也考验自己的耐性。“啪”地一声,酒水泼洒到她脸上,同时传来怒骂声:“妈的不想活爷给你爽爽”几双手朝她疯狂伸来,接着是裙服扯碎声她正欲动灵杀之力,眼前突现几道刀影,接着是声狂笑: “鬼域欢迎你们” 眼前晃动的数个人影几乎同时倒下,而她亦感觉不到有鬼魅出现整个世界顷刻间安静下来,似乎只有她是唯一站着呼吸的活物而那电闪而过的刀光来至何处由谁代劳她居然无法感应不知是她变得迟钝,还是对方行事太快 伫立原地良久,她才深叹一口气,放弃感应,转身朝楼阁走去。 如此馄饨的凡界,如何能昌盛 重新更换衣裙,披上面纱,她独坐厢阁静待午夜 无名聚集六界之力,欲一统天下也是注定走势,在她看来并不奇怪。四大神长老已重新暗里整顿神族余力,从北神殿恪守神君的实力,已不容小看。东神殿她虽未能亲见,不过也能感知,近段时日赶往东部的神者不断,怕是神族故造声势,让猜疑者相信神君还留东神殿 至于血池的妖王,困在公子莲迷局的她倒是有过几次接触。妖灵血咒不知今日练到何种地步若无名能掌控并为己所用,对神族不能不说又是一致命之伤神君未醒,妖灵血咒无论如何不能再次现世 他们的午夜灵聚,她是无论如何也要插上一脚 ... 292 凡魂葬岗 不记得古月镇附近有什么魂葬岗,她只能追随灵力的感应,踏着月色飞跃在古楼小镇间。 23us.com一直往南行步数百里,才脱离人息,完全进入灵异界,可谓荒芜人烟的沼泽死地。偶尔眼前会闪现一些爬行或飘忽的亮点,皆为灵异之物,她感应不出生息,亦品不到死气 这些漂流在生灵界之间无属性的,是凡魂留下的千年念想,无法还愿无法实现的残念,渺小到不入任何一界。若不是她灼伤双眼,怕永远也不会留意到他们的“存在”。 她动用灵力护身,同时施展隐身术。这半路偷学而来的姜黎强项,在其他生灵前她倒是自信满满,可此次要见的是无名,心底委实悬的慌。心间总有种莫名的恐惧和爱恨交错的痛感。和无名之间,心心相惜的感觉似乎断在某一刻可她又说不出是何时何地 是七夫人爱到心痛至裂那夜还是巧遇怜儿为妻之时 无名,他明知轻羽和恒天没有将来,明知那场神嫁毁在妖魔偷袭之日,可为何苏醒后,毫不犹豫娶过怜儿 当年他可为她,颠覆整个城池,最后却能平静地望着她神嫁 而她曾为他魂归魔剑之下,最后亦可守望那场妖魔的婚礼,几杯酒水醉过便罢 每每想到此,带着千年记忆的她无法不心痛难忍。许是苍天公平,因果回转,如今轮到她亲尝无名当年的割爱之忍。没有师父神封那些凡尘旧忆,带着轻羽神躯的她,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矛盾和痛苦。 其实,无名和轻羽,五百多年未曾有过接触和言语交流,试问有多少旧爱经得起如此残酷地折腾是上百年的磨难练就他们的成熟和隐忍是领悟一种放弃的“爱”还是旧爱已不复无法逃避心底的叛逆,不知何时她已失去勇气,害怕去回忆无名之城,更颤心再去尝试 恒梦如此,可想重新书写的未来,怕也只剩那几句轻描话语: “如若我真是轻羽,我们曾经如此相爱。为何我最后决定嫁的是恒天为何你娶的是你现在的妻” “你想起了什么” “只记得五百年前,我和恒天有场婚礼,而那日我一心一意等的是恒天。” 那是五百年后,他们妖魔谷再次相遇时的对话。那时的她望着他的眼,问出一个他也无法回答的问题。 “鬼王” 黑暗里忽然传来一声叫唤,打断她的思绪。她立刻溶入身侧的古树老根,屏气倾听。 “那个无名在何处”问话的显然是鬼王。 “尚未知晓” 随后,她漆黑的感应圈里闪出几个亮影,隐约分辨得出是鬼界三老,尾随着几个鬼魅幽魂。紧接着,空中飘落无数亮点,似阵急风扫过带起的满天落叶。她眉心紧皱,凝神追踪踏风而来的影,带着玫瑰花香,浓郁到恶心那股沁染过的腥臭是血池的味道。 “灵界妖王” “哈哈哈妖魔鬼怪神兽人,俗称七界我这自封的灵界,倒是头一次得认可。” “灵界不敢恭维你这臭味倒是远扬。” 听过几次,她辨认得出谈笑接话的是鬼王。 “嘿鬼界虽入七界排行,可惜不入神眼,还不一样流落至此,与本王臭味相投”妖王得意大笑。 “谁统天下还未知”鬼佬怒道。 “无论谁,断然轮不到你们”妖王又是一阵轻蔑地冷笑。 “也不会是你这雌雄不分之物”鬼佬讥讽一句。 感应突然中断,有股阴郁的旋流倒压心口,她的灵息之力似被强制挤进一狭缝。在几近窒息中惊醒,她睁开双眼,茫然一片黑暗 “神妃无需偷窥,七界易主之事,怎可少神族参与” 无名声音从身后传来,听得吃力但她绝对不会分辨错误尽管此刻言语间失尽温柔,满藏寒意。 “神妃” 鬼魅中传来几声惊叫,她顿时意识到不仅感应被封,连隐身术也消失。果然是无名,黑纱覆盖下的那张容颜怕也逃不过他的眼她干脆自行扯下轻纱,以神的高贵姿态望向发声处。眼神透着神幻的光彩,她伪装得到位。 “咦鬼圣,她不正是小店里你出手相救的那个” 原来是鬼圣出手相救,她寻声望去,露出感激一笑。 “呵呵正巧路过手痒,想杀几个凡人如今看来倒是多此一举了”不远处传出一阵低语。 神封烈日时,喉咙已被灼伤,声音早变得低哑。她避免开声,只是转望声音来源处,浅笑着点头。须不知那沉冷的美,不知不觉感染着灵界。暗藏的残念如蒲公英般重新浮现在她周围,似在祈求愿望的实现。 “七界只能有一主你们是自己动手还是要妖魔谷出手” 冷风骤起,上空突然盘旋回响起一女声,她顿时认出是妖魔谷夫人怜儿。可惜只能辨其音,无法观其颜。想必腹中孩儿早已出生,如今居夫人之首,理当陪无名打天下忽然觉得在他们面前,她才是多余。 “此话怎讲”妖王随之激动大喊。 “很简单,你们是自行了断,还是要我们动手”怜儿应答。 “无名不是说小聚”鬼王怒道。 “你们岂配和王聚”又是怜儿代言。 至此,无名只说过一句话,而怜儿声响四方,似从高空洒下。她根本无法辨其方位。难道他们根本未现身,只是千里传音 “神妃开天之始,七界各自为王,各守其道不能乱此规矩。”妖王大声回应,同时“唰”地一声闪到她身侧。与其说理论,不如说求得一保护之地。 这七界相守相克的道理她怎会不懂神界要的就是他们相互牵制且相互平衡天地运转,阴阳相补相对,自有其生存之道任何一界过强或者过弱,甚至灭绝,都会导致失衡 “他们既能存活万年,当有其存在之理”她抬头望着天的一角,以嘶哑之声平静应答。 无名要做的,根本不需要解释 在第一道杀念闪过时,她抢先念过神语,把他们深藏感应被封,视线模糊,但文爷爷的藏物术似乎还凑效,感觉藏物空间多了几样东西,却又总觉得有些异样正欲想明白,心口一道抽痛直冲脑海,头疼得要炸裂顿时感到双眼似有百只蚂蚁攀爬,麻痒奇苦。 名知无法视物,在黑暗中心却看得明白:天地舞台只剩一道白光,照亮魔剑噬魂横陈胸前的身影,无名脸上还是那冷然的诡异微笑。鬼界三老和几个小鬼魅们几声惨叫,直接化成黑魂被吸入剑体。而妖王勉强撑过几招,最后依然逃不过死于无名魔剑的命运,血溅当场 可惜不是五百年后看到的那样享有半个神的死法而是死得恐怖凄惨,活生被割皮挑筋,整整切割成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只块 其实她并未得以细数,只是这个数字莫名地跳出她脑海而后她哑声叫出“血池”和“九凤红狐”。那是妖王用以打造血池的整个九凤红狐家族。一只一刀,在千年魔剑之下也不过是几道光影,瞬间成片,如血雨般散落。 不是说无名永不再出噬魂不是说魔剑被轻羽的魂魄洗得洁净不是说神体无血无肉此时她嘴角渗出的浓腥之体,又是何物 “无名” 她终是叫出他的名字,那股靠近的妖惑余香不曾改变可伸向他的手却落空,突然感到充盈心头的玄力被抽空,她倒在泥泞土地上。 黑暗不可怕,可怕的是再也找不到支点和方向。 “她不是已经成神”问得小心温婉的正是怜儿。 心知他们一直在看着她,只是她再也无法回视他们。 “死不了本王不过是去她的藏物空间毁掉几样东西。那血肉,自然不是她的。” 神心藏物,想不到如今的无名居然可入神心毁藏物原来从她心流出的,是妖王的血肉如今他要杀的,即便是轻羽,也无法阻止 倘若世界只剩无名,倘若他失去控制完全落入魔道,苍生何以求存 她护的不是妖王或是鬼王,而是神族坚信的七界之道,强强牵制的奇异平衡 无名,要如何才能换你一次回眸 她毫不犹豫地唤出小噬魂直刺心脏。 记不清是谁曾说过:“小噬魂,含着妖魔的血,见神杀神” 原来,在无名和怜儿成婚那日,她重回仙羽山头,挖出青雨竹下的小噬魂,重新藏在身上。那是无名留给轻羽的唯一念想是求生力量的源泉。料想不到,最后刺杀的却是自己。 无名,我一直在等待那句熟悉的细语“睡吧”,这样我便可以毫无顾忌地安静睡去 可她盲瞎的眼睁望在黑暗,等到的却是周遭的无声无息。他们已经远离,身下躺着的沼泽泥潭开始苏醒,一点点吞噬她的身躯 赌的是曾经美丽的爱情旧忆。赢,便是天下输,一条神命而已。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 293 魔毁神岛 凡界的艳阳突然午夜高升,炙烤着大地不再隐退。 23us.com而她,躺在灵异界冰冷入寒的泥潭里,再也感应不到外面的世界。 无名,这步走得如此绝情,五百年后的你,是否还会苦苦寻找轻羽是否还会疼惜我们的孩子小念是否还会打造古藤吊桥和悬崖小居是否还会狠心取出噬魂,释放轻羽的魂魄轮回 妖魔谷一柱峰上的你,是否还在原界坚守那具神躯 无知无觉中,她的残念也逐个飘离身体,如鸿羽般浮游在上空不肯离去。 凡魂的残念飘离上千年,终还是“空念”而神的残念,又有谁来“还愿” “文长老,可还有救” “带回去再说” 那是回归神躯的残念记下的两句细语,却成为她继续残喘的支柱。昏迷中的她用尽最后那点玄力,唤出两道银光,把自己手臂和文长老的手紧锁在一起,誓死不能失去救活恒天的希望。 “羽儿,不要用尽灵力爷爷不会离开你。” 她意识到丝丝耳语,可双手就是不肯松开文爷爷的臂弯。直至嘴被强行灌入某种药丸,她才完全失去抵抗能力,沉沉昏睡过去。 神族暗地搜寻数月,都未寻得文爷爷的消息。她若不以命赌,又如何能见到神医文长老可惜赌的是无名的怜悯,最后却是怜儿施舍的同情。 “当年若不是你,我的孩儿冷然也不会平安来到这个世界。如今我们算是两清” 那是两日后,她挣扎着醒来,怜儿见她时说的第一句话。她“谢”字还未能出口,怜儿第二句话立刻脱口:“偷请文长老要受极刑至死我孩儿年纪尚幼” “我懂待见过文爷爷后,我立刻离去。” 她侧头望向怜儿,露出一抹感恩的微笑。眼前依然只剩黑暗,但双眼一直沉浸在温和灵气里,清爽舒适。不再听见怜儿接话,片刻后她才意识到妖影已远离。重新平躺在不知名的某处,她不停唤念文爷爷。神息相通,果然不多时,耳边便传来文爷爷亲和的话语: “羽儿,再多睡几日。” “爷爷,神族需要你。” “爷爷会处理,睡吧。” 空中清香的百草药味变得更为浓重,含着神族特有的疗伤灵气,让她身心得以彻底地放松。带着愉悦的心情,她又睡过漫长的几季。昏昏醒醒间,她仿若听到海浪冲刷沙滩的声音,还有人鱼的低唱。温婉清淡,甜美如糖块般,入心随即融化,却回味无穷。 那日,她总算感应到附近有个神息,立刻问道:“爷爷,我这是在哪里” “咳咳,神妃可还记得东神海上的骨骼岛”应答的是一男声。 “你是夜殇”她兴奋地从床上蹦起,望向声源处。 “神妃好记忆。” 感觉得到夜殇正步步靠近,她脸上荡起发自内心的微笑。在艰难时能“他乡遇故知”,那是道不尽的愉悦 “妖魔偷袭时,奉神君之令,我一直坚守西神域,直至前段日子才得以离开。”夜殇言语间略显愧疚。 “特殊时期,各守其职尤为重要。”她边说边伸出手,小声道,“可否带我出去走走,不能错过骨骼岛的海天之美” “好。”夜殇立刻扶起她。 记忆中的骨骼岛,银沙蓝天碧海,还有无数奇形怪异的楼阁坐落在沙滩上。他们皆由海底各种古兽的骨骼雕刻筑成。据说只有神君亲临东神殿时,骨骼岛才会显现。绝美不能错过,哪怕此时她视线里只有一片黑暗下的银亮浪花之影。 “你,为何来东神殿”漫步在沙滩边,她忽然轻声问。 “其实我一直不知神君重伤天地恢复正常运转时,我以为一切回归原样,无需多虑”接着一声长息,夜殇继续道,“想不到神妃为神族做了如此多努力” “职责之内,不必多提。”她笑答。 “前段时日,父尊找我长谈我才知神族境况险恶。文长老神令秘传,指令要我坚守骨骼岛据说那是救神君恒天的条件之一。我赶到东神殿,才知神族要我守护的是你” 十分明显,文爷爷是逼神族出面,保护她这半残之躯 神族要的是神君恒天,不是她这个神妃在四大神长老眼里,她不过是个凡人的重生神君恒天当她是宝,他们却不以为然。神君若不能苏醒,她在神族不会有立足之地。神君若是苏醒,他们也不曾得罪过她只是不冷不热的观望,各守神君先令寸步不能离开各自神域。无法顾及神妃安危,也理所应当 她的神域是九重天,受炽焰和戚将军守护。可她无法不离开九重神殿,炽焰他们断然不能跟随她下界,离守神君殿。她若消失在这凡界,不也是自己的选择葬身妖魔域,自然归咎于妖魔族的错 各有其艰难之处,她不怨神族四大长老至少她见到文长老,传达了心愿。只要恒天能苏醒,她所受的皆值得想到此,她回望夜殇,问道:“你,可有见过神君” “我受令直接从西域赶至东海,一直寸步不离守护这岛屿。” 她早猜到,神族长老们不会让夜殇深入棋局。这存亡关键时刻,神君行踪必须是绝密其实,几经调养逐渐恢复玄力的她,曾偷偷追随神念,灵息徘徊在北神殿的万佛墙附近,只是丝毫感应不到恒天的神息。仰望长空,她悲凉地想:神君怕早已不在北神殿天地之大,不知下次再见,要等到何时 “神妃若想见神君,我可以”夜殇似猜到她的半个心思。 “不必劳烦我们终会相聚”她应道。 断然不能让夜殇冒险知道越多越危险。西神长老一直把儿子隔在局外,相信心有分寸。 “你这海天一色的结界做得十分到位。”她转过话题。 “呵呵,还是给神妃看出破绽。”夜殇傻笑两声。 “我眼前一片漆黑,怎会看得到破绽”她打趣道。 “嗯那神妃如何得知” “猜的凡界艳阳不息不落,天道重新失衡东海域岂能保持凉风习习,温润如初若不是有结界守护,我委实想不出其他” 她俯身捧起一堆细沙,任随它们滑过指缝,重落脚边。爱情沙画越想抓牢,能留掌心的越少越想刻画入心,情浓过后也不过是淡淡数笔素描着 楼台空竹,落花无影 上覆苍宇,下有凡生。 辗转几世,终归殊途陌路 细软平滑的沙滩上,随着她纤纤细指划过,渐成一副山水沙画:风景如真,单缺生灵的影 突然,天际传来一声长啸,她黑暗的视界里瞬间闪出一光影再熟悉不过的身型和压迫的气势。在夜殇大吼“无名”二字前,她已感应到那股特有的妖魔幽香。夜殇立刻越到她身前,警惕守卫着。 “你,不是他对手。”她冷静道。 “呵呵,还是神妃有远见。” 无名惯有的冷笑声在耳边响起,她能想象得出那张冷俊的面容凝望她的模样 “既然肯来找我,定有事相求。”她飘到夜殇身前,淡然应对。 “哈哈,难道你感觉不到,这天地早在本王的结界之下。日出日落随本王的心情走如今六界太平,你,不该高兴恒天能做的,我丝毫不输” “本妃代六界,承妖魔之王施舍之恩”她半蹲下身,以示谢意。 “神族把你藏得紧若不是这拙劣的结界突然从东海冒出,本王还不知要寻觅到何时” “你到底想做什么”夜殇憋红着脸,怒吼一句。 “你,就是那个夜殇”无名不屑地“哼”一声,继续道,“东神殿已在妖魔的控制下,你这护神是如何当的不过,不能怪你本王也是几个时辰之前,刚刚拿下整个东神殿。” “偷袭妖魔惯用的伎俩” 夜殇早已手握成拳,双目凝望无名顶头上空,神刀应念而生,飞天劈落。阻止已不可能,她只好跟着唤出护界,加注几道银光在夜殇身上。接着,她黑暗视界里增添无数跳跃的闪光点,从高空急速下落,火种般点燃整个海岸线。骨骼岛顿时燃烧成片,而眼前的无名根本未曾挪动半步。夜殇那玄刀之力落至他顶头三尺处,自化成无形 “夜殇不要触碰魔之蓝焰” 她大叫着回身,痛心地一掌打在夜殇肩头,以倒海之力把他推出百里之外,倒落入深海。接着传来她狂妄地冷笑,看得朦胧,心却是真实地痛。 燃烧吧,如果这是你所想无名 “我既然来了,当然不会让你就这样消失” 不过片刻间的喘息,她已落入无名臂弯里,被强制带入高空此时的骨骼岛上空,已没有夜殇的结界。炽热的阳光直射海面,继续吞噬着海水。东海已塌陷一半。 “你要封这天,我替你封了便是可惜这恒天精心打造的神躯已残” 他挑起她的下颚,似观赏一件古物般。她盲瞎的双眼迎接他的目光,不容自己惧怕经过如此多个日夜的深思,走到终点亦是回到起点,她心反而变得无比坦然。 “无彦挑选的徒弟,果真不能小看连四大长老都无能为力的事,偏给你做到妖魔界无一敢逆本王,偏让你动了怜儿那根筋不过,若不是本王忽然意识到你还有用。那日你也不可能见到文长老”他在她耳边细语。 原来,怜儿的同情是经过他的暗许。滑过发丝的味道依然如是,可心的感觉为何变得如此陌生 “你若继续让这天道正常运转,你要什么,我给你便是”她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答得冷淡。 “不愧为神君万里挑一本王要去天极” 天极难道他还在寻找羽化的神之元灵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 294 天劫碎梦 “天地间未曾有过神祖真正羽化天极不过是几座冰凌山峰,浮游在九重云彩间。 23us.com”她坦言。 传说神族先君长玄羽化,其实是被师父神封在神君殿的日月辰梦里。这恒梦里她走过千世,带着过去和未来的记忆,难道懂的还不如一个梦影 “无名” 本想告诉他长玄并未羽化,却被他及时打断话语: “你若想这天地平衡,七界无伤,就立刻带本王去天极” 言辞冰冷,毫无商量的余地,更无情感可言 “好我需要去仙羽山感应九重神殿所在。” 想不到自己也可以应答得如此冷淡。她不再多想,只坚守一个心念:在恒天未苏醒前,她必须保护他最爱的七界 “何需去仙羽山”无名轻蔑哼一声。 几乎眨眼间,他们便飞身来至天界三座悬浮的仙山前,神君殿宇遥遥可见。根本不需寻找,而是这九重神殿感应到无名的召唤,自动飘移至眼前。一直在他臂弯间,她怎会感应不到那股来至他身上极其强悍的召唤力,更为吃惊的是,他们不是妖魔之力,而是纯正的神玄力。 还在惊讶中无法思考的她,瞬间和他一道落在主殿的蓝池碧波之上。瑶池虽看得不清楚,但她记得那些高低不等的圆柱看台,那是天界瑶池的象征。 “你,应该很熟悉此地”无名的声音附耳响起。 她不否认地露出一笑,专注于视界里出现的几个亮影,遥落在最高柱台。 “无需费神感应,你很快会见到他们。” 挽着她腰身的手略微收紧,无名轻点石柱而上,跃向最高玉石台。那些亮影随即散开,让出一条道。待他们稳落后,她偷偷感应仅有几步之遥的光影,心念道:是文爷爷,怜儿,还有万魂香 “还有她” 无名突然放开手,她一个不稳跌坐在地。手脚触碰到一冰凉物,寒得她一阵哆嗦,忍不住多瞧几眼,猛然意识到自己正趴在一具女尸之上。尽管已成神,可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还是让她弹跳起来,结舌不知如何言语。 “哈哈你附在她身百年,怎能如此快忘记” “七夫人”她惊叫着再次跌落。 鼓起莫大勇气,伸出颤抖的手,她抚摸过那冰冷的容颜。早已泣不成声,抖动的唇瓣终于挤出几个字: “七夫人对你情深义重天地可负,但你,无名却不能如此对她”最后那几个字,她硬是抬起头,怒瞪无名的影,嘶喊出喉头。 几世回魂,不肯离去,只为留守最后一梦那日荷花池所见,她以为是他悲痛至极,许是不愿七夫人长眠狐王之侧而失去理智的疯狂之举。如今看来,失智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太多的借口,蒙心蒙眼,一直欺骗自己蜷缩在角落里,不闻不问以为只要不去触碰,挨过几百年,自会云开雾散可惜,黑暗不会自行褪去,除非她“唰”地站起,神光顿时环绕周身 “羽儿”文爷爷突然冲过来,一把抓住她吼道,“你伤未愈,不能动用神玄力”拉扯间,文爷爷一松一紧的力量冲击她心口,强行逼她心静 她脑海里随之翻飞而过无数画面,有尚未苏醒的恒天,七界炫丽,和众多无辜的生灵,最终她还是压抑住激愤,望向无名,狠狠道: “你,到底想要什么” “去天极” 此时此刻,她根本无法忤逆无名的要求,就连文爷爷也只能低头尾随,更不用说万魂香和怜儿。而九重神殿不见一神,连炽焰和戚将军都不知去向。 试问,谁还有能力对他说“不” 再者,她一直以为天极不过几座冰凌,闭眼神念几句,脑海便呈现天极的方位。可见神族并不重兵设防即便真是神灵安息之所,至今也未曾有神祖羽化。若不让他亲见,怕永远不会死心想到此,她冷静道: “想去天极,随我来”说完,径自朝幻像在意念中的天极方向驰骋。 “文长老带上七夫人其他留下。”无名头也不回地命令道,同时举步追至她身侧,紧扣其手腕在掌心。 “呵,逃不了。”她望向他,笑得冷艳。 “不怕你逃,怕你坚持不到天极。” 又是那股神的玄力,来自无名,环绕她全身,心口涌动的痛感顿时消散 天极,苍宇极寒之地,遥在天倾殿之上。她随他稳落一冰川平角,尾随而来的文爷爷解开藏物术,放下七夫人。 “入她梦忆,本君要知神女艾辰如何离逝七界” 无名立刻挥手,指向躺在冰地上的尸体。 他可知,七夫人的心裂在他匆忙离去那夜死在当时 是她不肯离弃那具狐身,撑着爬回琥珀山脉,终于得以葬在狐王身侧据说万魂香曾用万种香料护狐王之躯不腐,也赏七夫人同样的待遇。让他们同睡一穴,香留万世。却不料无名荷花池畔摧毁尸骨原来毁的只是狐王那具。 然,一个死灵,何来梦境 “入死灵之梦,你又不是第一次” 死灵之梦难道他是指花魂那该是百年之后的事,一个梦影,如何得知 “你,到底是谁”她盯着无名,心跳得猛烈。 “你要这七界是生还是毁”他厉吼一声。 “女神艾辰自领神惩,早已不在世。” 记得师父说过,人族始祖一凡,以画取魂,乱天地,毁苍生。艾辰接受神罚,只为换一凡最后一次来生轮回。她忽然想到,这神罚到底如何罚千年来不记得有神提过 “当时的神君长玄该是最清楚”她想当然地补充一句。 “哈哈,本君若是清楚,何需如此费劲和你周旋” 无名仰头长笑间,她似乎望见那惊心的白发飘然。 “长玄” 最终,她还是叫出那个让她恐惧的名字。不可置信却又早有猜疑:眼前的已不是无名该是从他苏醒那日便不再是他。魔剑噬魂会死守妖魔之灵,无论重伤到何种程度,无名只要不死,噬魂绝不容其他生灵靠近,包括神要附身无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可眼下七界臣服,天道随他意愿轮转,又是不争的事实 “师父并未教过我如何进入死灵的梦。那日能进入花之妖的梦,纯属偶然”她实话实说。 五百年之后的那场玫瑰雨,记得花之妖找到她时,分明是个带有体温的活物。可眼下的七夫人,死过数年,尸体已寒,魂魄怕早轮生。何来梦境 “羽儿,万年可再造一个七界万物必毁在”文爷爷痛心的话语忽然传来。 七界天帝女神艾辰 天籁间那曾经的对话,轻若蝉翼,淡如娇兰,游丝般飘入耳际: 艾辰“已经太迟我不可不救七界苍生” 天帝“只需一万年,吾可重造另一个七界” 艾辰“之后呢再毁再造” 难道长玄在恒梦里徘徊,是为了寻得艾辰的踪迹想必和她一样,尝尽作为“空无”的无能和附身弱体的无奈,故而等待神君恒天或是无名倒下那场妖魔偷袭是史上唯一一次神族和妖魔族同时受挫,可谓长玄唯一的附体机会。 难道长玄想救的是整个七界空间 脑海一片茫然的她,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时,无名突然冲到她身前,一手揽过她腰身,另一只手吸起七夫人,跃下天极冰凌,直冲向底端。 神君的冥幻玄珠是开启“天极冰锁”的钥匙,而这天地间只有无彦之徒轻羽,可寻梦读忆呵,他们都忘了,还有一妖魔,也可利用幻境反入神梦那便是我无名 用心传声,在他紧抱她跃下天极时,她就感到异样。冲到身前的是无名的身体,可她黑暗的视界里却分出两道光影,恍惚中似见“空灵”被分离,消失在他们跃下极端那瞬间。 “无名无名真的是你。” 她反身紧紧拥着那粗壮的腰身,哭得无法停歇。 “眼睛还嫌看得模糊想要更黑暗些”回应的声音刚中带柔,这才是她认识的无名。 “我就知道,他不是你不,不,你不是他”依然神情兴奋,不知所云。 “趁我无法苏醒时,倒是替我做了不少好事还包括结婚生子” 几言几语,他嗤笑而过,然背后酸痛,怕只有他自己慢慢调和。 “怜儿,注定是妖魔谷的夫人。” 即便没有长玄附身,他最后娶得怕也是怜儿 “你看,这些冰柱的根底。”他抬高声音,而后意识到她双眼盲瞎,立刻补充道,“根部环绕的紫光,是消失的神者灵力,重新被神族召唤回天界,封藏于天极。神界得以万年轮转,他们才是力量的根源。” 她早分辨不出色泽,不过可以想象,竹笋一样冲天的巨大透明冰凌间,溶着紫光该是多么神秘和玄幻。心头跟着发热,怕是太靠近无名的缘故,她只好低声问: “我们还有多久可落地” “落地天极无底这里没有地可言。” 以为是自己眼睛的缘故,原来真实无底深渊。 “睡吧你不入梦,要我如何反入神梦”耳语拂过,含带妖魔清香。 “死灵之梦要如何进入” “安静睡去即可” 魔香迷幻如旧,她带着绮丽的幻想,紧抱梦影,沉沉昏睡在他臂弯间。心口越来越暖,似乎在吸收冰柱底端的灵力之能。 其实真的好累,一直等的就是那句“睡吧”。无论梦境如何险恶,我终将会在那方,遇见你 ... 295 八神诞辰 原来,神也有轮回,不是魂魄的重生,而是玄力的重聚。 23us.com天极之地才是神族万年不衰的根源。那些与天地之气溶合的神力封藏在道道冰柱间,如古木般不断生长,抽枝翻新。 天极无底,玄力无竭 无名那声带着魔幻雅香的轻唤“睡吧”,让沉浸在惊诧中的她昏昏入睡。温暖的心也跟着停止跳跃。原本只有黑白的世界,此刻是黑得彻底,静得只剩死亡她仿若落入异世空间,失去所有的感应能力 “轻羽轻羽” “师父” 她无意间抓住那丝熟悉的感觉似乎是师父的召唤黑暗的世界忽然飘落漫天蓝色光点,耳边还有“呼啦呼啦”声。 “蓝精灵”她喜悦轻呼一声。 如一个个希望般,它们仿佛被心头的热火点燃,纷纷下落,瞬间排列成一道蓝光小径,悬浮在黑暗异世空间,从她脚边逐渐延伸至遥远的无底世界 她忽然想到“家”这个字。该是一个温暖的地方,永远存在某处,等待着想要回归的游魂。而她的家在何处回家路的尽头,她又希望是谁在另一端等候 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只有一条通向未知的蓝光小道。她缓步前行,心跟着剧烈跳动。那是回家的兴奋和期待。可漂浮千年的她,何来家 几近尽头,忽然闪现一道金门,独悬在暗夜里。不由她多想,心口自行涌出银色的流光,聚成一粒银珠,她不疼不痒,毫无感觉。银珠飞过暗空,触碰到金门瞬间,她视野顿开。仿佛黑色天幕被突然拉开,悬异空间承受金银之光的洗礼,变得明亮耀眼。 眼前逐渐涌现一片蓝,似无风的海水。此时她如站立在无形的船头,四周被蓝海包围,望不到岸。许是本就没有岸,只是她心底的某种渴望寻找可以依靠的彼岸。 海蓝中透显一点白。近了,她隐约分辨出是座白沙小岛。岛上**一棵树金色的羽铃花树她哑然。那唯一一株花树,不正是神族之花只是在她记忆里从未见过金色的羽铃。 金花摇曳,铃声悠神 花树下隐现一白影,朦胧不清。她揉搓着眼,想望得更清晰些。可惜越是揉眼,身影越是模糊。一阵金玲声拂过耳畔,她似听闻到一声灵异的感叹: 天地最后只能有一个神 她露出不屑一笑,暗应道:神族生生不息,岂会只剩一个 跳上白沙滩,她想追逐那个白影,无奈近在咫尺依然无法看清影的面容。 师父,恒天,还是无名 她欲靠近白影,忽然发现自己全身僵硬。不知何时半身已埋在沙土里,如根木头般无法动弹。急得她想呼喊求救,立刻意识到半张的唇也冻结,喉咙根本无法出声。望着白影散成薄雾一缕,飘入神花树,带起阵阵铃声,她感应到一灵异之息,从耳传入心间,隐约听到空鸣之音,似无似有: 吾,独居异世之界,以捏造玩物为乐,从未知何为孤寂。七界万物皆为吾创。喜,则多留几世;恶,则毁之七界始于神界,天倾殿 蓝海突然倒退,海底神泥成巨块浮现空中,似有把无形刻刀在不停飞舞。她眼前逐渐出现熟悉的天倾殿山石嶙峋,瀑布倒流,楼阁踏空,吊桥横架天界之书阁,浮世无忧阁,还有九天华池难道这一切都是玩物 “啪”她额头被一重物狠狠击中,接着又传来空灵之声: 这山太过陡峭,不宜留在天倾殿。 原来,砸到她额头的是座被遗弃的怪石山,本该立在天倾殿供轻羽玩乐之地,如今和她一起倒插在白沙里。她怒目,却无法哼出一个字,身体还是如木头般僵硬,连眼珠都不会旋转。 创天设地,强弱相持。吾,便让这八神祖守护 蓝海似被某无形之力破开巨浪,露出海底。八块巨石腾空而起,破水而出。接着又是那把无形的刻刀在空中修修补补毫无疑问,时过多日,呈现在蓝海上空的是八大神族的雏形,以“人”形诞生。又或者是后来的人族皆以他们为原型而成 八祖之首,吾称之为“长玄”高居天界。地界东南西北,各置一祖。可谓:极至“无”,天为“恒”,中称“文”,四面“武”。辅佐其统领七界 天至极是师父无彦,均衡长玄独权而恒天护其左右,胁制无彦。地界分由四方长老和中属地的文长老分管。可谓完美她由衷佩服 可惜这八大神祖太过高居,不接地气,如何体恤其他六界疾苦难怪天地间要自生无名妖魔之物 她心念道,暗里禁不住嘲笑。 嗯空灵之声断响片刻后,继续自语: 有形无灵,万世皆空。八颗神珠,各寻其主 金银之光顿时从四面八方汇聚成一巨大光球,如烈日般悬挂高空。紧接着“砰”地一声,裂成八颗玄珠分落到神族雏形顶部,明亮的高空划出八道七彩光,炫丽无比。 她望得出神,“咚”地一声,额头又被重物击中。定眼一看,居然是神君殿的雏形,此时正落在脚边。她气愤至极,却也只能用心咒骂几句,只因嘴唇还是无法开合,喉头也是紧固的。 耳边空灵之声忽然消失无迹,只留神珠高悬。八祖雏形浮在蓝海上空,而她倒插在不远的银沙里,一直静默相陪。一转便是百载,她寂寞得快要死去无奈自己只是个连“死”都奢侈得无法触及的玩物 吾,从未知何为孤寂 去你的吾你是寂寞到麻木从未感知过七情六欲,不曾尝过“热闹”,何来感悟“孤寂”正如不知“苦”之味,如何珍惜“甜”最后那几年,她终于忍不住,心恨恨地怒骂不停 嗯吾不过打个盹,这些玩物 有只无形的手拂过她脸颊,抹去满脸的沙粒。她无法紧闭的双眼早已白沙堆积成山,如今被这无形指尖清理,立刻流出一些清液那是她疼到极点的泪。 又是一声略微惊讶的感叹,明显这“吾”根本不知何为痛 那以后,吾又开始在她耳边自语: 吾,打造她的美,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无一处不是吾爱可惜,吾能操控她的形体,却无法操控那缕神灵 可吾,为何想要操控 话中的她可是艾辰唯一一个获得金钥匙的女神 脑海忽然闪过一念:回家的钥匙只有一把艾辰,你既然重开家门的神锁,为何又要离去 接着一声长息那是她听过的最长一声叹息,划过长空绵绵不绝她眼前开始出现南部的重叠山峦,北端的皑皑白雪,东海的波澜壮丽,还有西部沙漠烈日下的恬静而这期间,玄灵之音越来越少。 当这七界几近完美地呈现在蓝海之上时,她跟着兴奋不已太壮观的创世奇迹,她居然有幸亲见“咚”又是一声 喂,你这乱扔东西的习惯,能不能改改 她破口而出嘴唇那一刻张合自如她立刻下意识地捂住嘴,这手脚也能自由活动吓得她立刻倒在沙地,把头埋入细沙里,装死 嗯可是这八颗灵珠的余光,感染到这具玩物 那声玄音几乎是划她耳边而过。最终,她还是被无形的手从白沙里挖出,从头到尾给仔细清理干净。 何时雕刻出这样一具玩物 玄灵之音自问自答。她假装不知,反正做木头已有百年,早已习惯一动不动。 呵,既然自生自感自吸灵气,应七界晨曦而生。吾便称之艾辰 艾辰 她吓得跳起,立刻被蓝海之上的奇景完全吸引,把想追问的话全抛掷脑后。 那是一片天地重生的壮丽奇观朝阳冉冉东升,洒下第一道温暖之光。天界仙山重叠,幻丽无比;地界更是景致各异,生灵繁盛。梦幻般的海市蜃楼,壮阔高悬,落下镜像倒影,美得她激动得直冒眼泪。 七界归位,道不尽地奥妙 那里是自己曾经居住过千年的地方。如今站在界外观望,又是一番异世心情。 曾经居住过 她被这想法吓得略微颤抖该是梦吧之前公子莲的局,她万般辛苦才找到一扇回家的门。如今落入神梦,反而直接附灵在艾辰身上伸手摸过身前的空无,她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原来,艾辰只是一具玩物而最后砸在她额间的,便是那颗天地之珠许多个千年之后,艾辰赠送给凤飞天舞,最后藏在蛟龙身体里 既然能动,把那些玩物一并扛上,随吾来。 心有不服,手脚却毫不争气地乖乖捡起一堆被遗弃的废材。几百年下来,这些废弃玩物也不少,满满堆成小山,高过她几个头。费劲不少,她才把零散之物堆积在一座仙山雏形之上,勉强抱在怀里,却不知走向何处 四面环海,而自己一直是在和个空灵之音周旋。 吾,你要去哪里 吾哈哈你脚边还有一粒珠子 她拼命伸长脑袋,才发现那粒天地之珠半掩在白沙里。想必他不缺这粒,此刻却固执地非要带走。 奶奶的她心头怨骂几句。伸出脚掌,勉强勾在脚趾间。得意一笑,嘿嘿道:不少你这粒便是。 忽然神珠似长出脚般,沿着她小腿上爬,最后闪亮挂在胸前,甚是漂亮。接着一阵银铃轻响,眼前再次出现蓝光小路,跨过海面直通向另一扇金门。 不知门后又会是怎样的风景 ... 296 蓝海七界 她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顺着蓝光之道前行。 23us.com尽管心早有准备,当奇景再现时,她还是惊讶得不知所以 若说江南美在朦胧清秀,塞北暗藏冰雪肌肤之诱,西部冷艳溶于黄沙漫漫,东部豪气在海的波澜,那眼下的世界便是它们的完美结合。上有冰凌成境,清晰倒影入空,仿若楼外楼,天外天的重叠;下有江南楼兰,虚虚实实漂浮碧海之上;白沙之洲环绕,金色羽铃随处可见 见她停步不前,空灵之声再次耳边疑惑轻叹,随之暖风连带,把她送至一楼阁。怀中玩物各自飞旋回落高架上。她视线无遮挡,得以左右环顾,才发现此楼阁布局像极神界之书阁,只是此时亮眼金架上藏的不是书,而是各种精雕玩物。书桌也不是红木,而是一套淡蓝水雾桌椅。看似喷泉般,蓝液从透明水晶地面涌出,后以荷叶状散开,**成桌椅状。周边紫雾轻绕,道不出的奇幻美。走到近处,才发现水雾是凝固态,坐上去不软不硬,舒服至极。透过书阁紫雾帘,碧海,白沙,金树,楼阁,还有无数奇美的倒影尽收眼底。 原来,艾辰的世界并不是黑暗和凄冷 从那以后,她便一直和空灵之声呆在异世界。想去哪里,脚下蓝光就延伸至哪里。其实她能想到的地方只有一个白沙岛。每日除了帮空灵之音擦净那些玩物,最多时间就是**白沙岛的金羽铃花树下,瞭望蓝海上的七界:从远古的长玄开天之战,到人族的诞生似一部惊心的戏,一直为她一个观众不断上演百年千年。 日子过得简单,她也不曾多想。或者说,她根本不知如何去想。 总猜不对空灵之声的想法。比如,她以为躺在白沙里的是废弃玩物,后来才知那些才是空灵之声想留下的。比如,他那句“吾,打造她的美,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无一处不是吾爱”她一直以为是艾辰,却不料他把自己唤作“艾辰”,而那个“她的美”,至今不知为何物 直至那日,水晶透影的天空忽然一片火红,似七界里的朝阳破界而出。她吓得急唤蓝光之路,飞奔回玩物小楼。 吾吾七界破,他们可会跃出神界 在她眼里,七界里的那些活物离她如此遥远,白沙岛是最安全之地也是最孤单的场所。可那些怪物要是跳出来,她更不知如何是好尽管她很留恋神族的勇士们。每每看到神族凯旋而归,她都兴奋得想要跳进去,同欢同乐。空灵之声偏爱神族,那是他打造的八神祖,自然也是她的同伴。 嗯你从未把活物留身侧,为何这个成特例 第一句入心的,不是她熟悉的空灵之声,而是一个极其陌生的惊叹。其实他们的交流并不开“声”,一切皆靠灵气感应和心念。 这个不是吾创自生之灵,留着它日兴致时,再慢慢究其成因。 原来如此 这句极富内涵。当时她并未悟到话中意,只感应出那声音确实不怎么友善。 你看此物,可谓完美乎 “吾”并未多做解释,只是继续心语。 她的出现如沙粒落入大海,连冲上岸被踩的机会都极度渺茫。即便如此,她依然倔强地立在原地,遥望他口中的完美之物原来是只海泥捏造的动物:四肢短小,身体瘦长,拖着一光秃尾巴。鼻尖耳竖,大眼长睫毛,不正是一只狐狸模样许是那时,他并未想好该叫“狐狸” 不过一毫无生气的玩偶,和当时倒插白沙里的她一般。不过她的眼睛真是纯美,仿若含笑凝望前方,即便不会闪动,魅惑已无底线。肌肤更是光亮白皙,如极地的雪,从未被染指还有那柔美的身体线条她脑海里莫名闪现凤莞的形象 形体尚可,可总觉缺些诱惑之力。 感应的心声忽然消失,他们似乎同时陷入沉思。 “若配一张火艳红毛皮,柔弱丝,亮入眼,不正好”她忍不住大声插话,不想再被忽略。 半响,空灵之声才心应一句: 神火凰,你头上那三支红羽,可否送吾一支 哈哈,何为送你若要,我岂能说不不过得实现我一心愿。 何愿之有 几近千年,天帝未曾造访,本凰只好亲临,探个存还是化 她想过半天才明白,他们口中的“存”和“化”,便是“生死”之意。 “他,岂会死”她又插嘴道。 呵呵定不会在神火凰之前化去 空灵之音悠悠长笑。她诧然,他的笑声竟然如此赏心,所有不悦瞬间平息。 原来如此。 她算是记住这个声音的名:神火凰只是依然不明他为何不断重复这句“原来如此” 哈哈,你想如何 千年难见帝颜,我横驾火凰穿越异灵空间整整两百年,才来至此难道,你就用玄音接待 不过想见一面,直说便是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独有的淡蓝流光渲染成服,一脚点地,一脚微微后曲,优雅地斜靠在她每日擦得光亮的玩物架一侧。如道永世也看不尽的风景,美到眩晕 若说无名的魔幻在于双目的隐冷,恒天的俊美在于完美的脸部轮廓,师父的诱惑在于几乎不含笑的双唇,那眼前的天帝便是他们的绝版。取极其优秀部位,打造无瑕疵之躯体,又或者是后来的神族始祖们分享他的完美 “吾造之世,可有你不满意之处”声随形现,此时是真切入耳。 “岂敢不满不过善恶美丑差距太弱,如何显得神族的强大” 随之出现一红流光色所成的影,也是绝美无瑕,在他对面以同样的姿势斜靠书架。 “哈哈,也罢容你打造妖魔族,无论多强大,吾神族定可主导。” “是吗可有兴趣一赌” 他们的赌局,一场便是千年。 正如神火凰所言,他的世界不留活物。他们消失之后,异世界便只剩她一个影,时刻立在白沙岛,遥望着蓝海七界里的变相。她不知他们玩弄的是哪族又是哪个玩偶。 开古的长玄血战妖魔界,终于一统天地 那时她想,那场赌局,该是天帝占上风,可又不尽为然突然很想冲破那道金光防线,落入天帝的玩偶世界。她本该属于那里,不是么天帝从未感到孤单,只因他有神火凰相伴。她,众多玩偶里的一件活物,才是真正的生于孤寂死亦孤单 可惜,一具玩偶,如何能冲破神的结界 蓝海七界继续上演那万年故事:乱世平静,而后风云再起,而后八神祖明争暗斗;妖魔鬼怪兽欺软怕硬,弱化强,强退衰;人族在诚惶诚恐中求存 百年一世,世世更迁。 看着看着,她总觉得少点什么紧闭双目,她冥思苦想。有些事有些物有段情遗失在那个世界里。好几次她冲到七界上空,在离天倾殿最近的地方徘徊,可惜终是无法冲破那道护界金光。 为何天倾殿上的师父总是孤独一影 为何长玄征战千年,还未曾遇到羽铃族长之女落烟 为何妖魔族里寻迹不到无名 无名她猛然想起,入梦已久,为何还迟迟不见无名的身影 而这,真的只是一场梦 百年千年,她终于撑不住倒在金羽铃树下当她再次苏醒,飞身到蓝海七界上空时,那个世界早已破烂不堪,生灵涂炭,尸骨遍野她惊惧到极点。 师父恒天无名 她叫着他们的名字,不停地盘旋,苦苦搜寻。 七界不曾如此,为何她看到这般残景 烧焦的苍生之体,从地深处的黑暗鬼域极速滋长,堆积成通天血肉巨山,触及神之巅天倾殿她终于见到一活影,**血肉之巅,仰望天之极限那双透亮的瞳孔,居然映出她的容颜 终极唯一的活物 “落烟” 这声来至七界里的呼唤,震撼她每个毛孔。 “他们,在哪里”她莫名地吼道,完全失去理性的怒吼。 不过梦一场,可她为何如此投入,如此愤怒到心口裂伤 艾辰 灵异之声轻唤,透穿她脊骨。 神火凰 她记得这个声音的名字。脚底的七界突然似火山爆发,浓烟滚滚冲上天宇,带着绚丽的火光居然烧开一个洞天,如沙漏般吞食她的世界,她呼啸而下不过一具玩偶,身体何时由得自己操控 终是如愿以偿,落入蓝海七界 仿若听到艾辰的心语: 你,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我,便要站在你看得见的地方 如果只是具玩偶,永世埋在白沙岛,我不会感知何为怨何为爱可惜,我已不再是具单纯的玩偶。你的玩物岂能不受你控制唯有这心,是自己吸食余光而成的灵性,是唯一敢忤逆你愿的地方 而我的叛逆逃离,不过是想你多看我一眼 “轻羽轻羽” 在一阵猛烈摇晃中,她突然睁开眼,还是一片漆黑。 “最后你看到了什么”不容她多喘一口气,耳边声音又急切道。 “无名”叫着他名字,她总算完全清醒过来,激动道,“你,为何不入神梦”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 297 梦醒时分 “因为他根本不是无名,如何入得本尊亲传的神梦之界” 师父她立刻望向黑暗的上空,感应到一高悬白影 “哈哈哈,无彦,你终于还是忍不住现身” 无名的臂弯收得更紧,不让她有丝毫挣扎的余地。 23us.comzi幽阁原来之前那些耳语,不过是附身无名的长玄顺着她的心念,说她所想,做她所望之事无名根本未曾醒过 “笑话,本尊为何要忍只是你没本事找到本尊而已” “若找不到艾辰,七界永绝” “你,怕了” “我有何可怕” “她今日梦中所见,本尊几千年前就已洞察可有警告过你艾辰初落天界,你可有尽过守护之职” “高奉为神,天界随她游历。神族为她所做,尽善尽美若不是当年你一手打造那场腥风血雨,用七界苍生之命,逼她开启天地之门,神族何需艾辰下界,救治苍生” “那只能怪你没本事一场妖灵血咒就乱了手脚护不住天下,何以为君” “天地之君,可不是由你来定” “本尊的天地恒梦,自然由本尊做主你不过是个附体的元神他们拿你无法,在本尊眼里却不以为然当年能把你困于日月晨梦,今日同样可以锁你于此” 她明显感到身后的长玄略微晃动。师父的能力七界无一不知,此时虽然只能模糊地望着那悬空的白影,但师父从容的面孔她可想象。可惜长玄虽有震动,揽住她的臂弯丝毫不松,似乎还在判断形势险恶,犹豫不决。 “姜黎,拿下长玄”师父一声怒吼。 “是无神尊”姜黎声音突然从他们背后窜出。 “哈哈,怕你们不成” “你,无需害怕五百年后,姜黎若不唤醒神梦中的你,你是永世不知那不过一场梦” 这句似乎深刺到长玄。长居先神君之位,他当然不惧怕战神无彦,但姜黎却是他的解救神。若恒梦还需走过几百年,必然躲不过姜黎释放长玄的段落。得罪姜黎,对他毫无益处。许是想到这些,长玄突然抓起她,推向姜黎,趁机后退几步,神影消散 “那是无名的梦影无名必须活”在姜黎接住她那刻,她反手紧抓姜黎的手臂,急切道。 “无名不会有事” 姜黎单手抱着她,跃到无彦身侧,低语:“无神尊”言语间略带忧虑,而后另一只手及时扶住无彦的身体,她惊醒过来:师父依然重伤在身伸出双手,她紧紧抓住师父的一只手掌,不再松开。 “先离开这里。”无彦勉强应答。 “凤菀的躯体如何处置”姜黎多问一句。 “七夫人在哪”她跟着问道。 记得入梦前,无名连带凤莞一起跃下天极。可后来,她根本感应不到那具冰冷的尸体。死过多年,无灵无魄,不是亦不是普通物体,要她如何感知之前进入的那个梦,到底是凤莞的还是艾辰的此时她也无法道来。 “曾是神舞姬,虽未能修炼成神体,也是神族一员。就冰葬于此省去凡尘拥扰”无彦言辞严肃,更像神令。 “是,无神尊。”姜黎简单应声后,望向她道,“放心吧,七夫人会喜欢这里。” 能入天极的神屈指可数,更不用说凡界其他生灵。此地独得天地灵气熏染,当然是最好的安息之所。她断然不会反对。朝姜黎点点头后,她仰望无彦的亮影,轻声问: “师父,我们去哪” “回家” 心口顿时涌出一阵暖意。忽然觉得,无论飘到何处,有师父的地方,就是她的家。终于忍不住那份汹涌的情绪,她扑到无彦怀里,哭泣道: “师父我以为你要舍我而去” “师父当然不会舍弃你只是混沌乱世,天倾殿若不跟着消亡,怕也难自保。九重神殿是最适合你的地方炽焰和戚将军神职守护神殿和神君,神妃” 无彦掌心温暖,拂过她肩头长发,一如既往妖魔偷袭之后的五百年,她和师父本该如此,相依相偎在天倾殿。可惜恒梦里一切都变得诡异当日师父重伤,无能力自保更不用说守护她和天倾殿。放她回归神族,怕是最好的结局。 “这恒梦超出师父预料,极速跳跃前进导致日日烈阳,天道混乱如不是你,后果不堪设想”无彦亲和之声在她耳际响起,“师父会还你一个完整神躯。” “我已习惯,毫无不适” 师父永远是她挚爱,她当然不能让重伤的师父再为她伤神 “待出这恒梦,一切皆好办。”姜黎安慰一句,同时拉过她,一手扶起无彦,神念消失在天极。 她随他们落回凡界,一直隐忍着心里诸多疑问,想着安顿妥当后才好细细问来。至少此时此刻,她身边有最好的朋友姜黎,和最尊敬的师父无彦,浮动的心跟着踏实不少。不久后,她视界里模糊成断谷,还听到瀑布声。记得那悬天倒流水镜,影着羽姬的容颜。谷底深处,还锁着巨绿魔兽。当然,这些是五百年后她以神者落烟的身份误入妖魔谷深处,才探知到的奇异天地。 “我们可是到了七界以外”她忽然轻声问。 “正是。”姜黎应她一句。 虽看得不真,但她还是感知到他们跃入一水帘深处,而后视界里出现一亮影。 “羽姬”她立刻叫出那影的名字。 无名之城最后那场血战,羽姬和无名同敌巨魔怪。最后羽姬欲与魔同毁,妖身消散在当时。逃生的无名和之后成神的轻羽,都以为她已死。直至几近千年后,神者落烟被若冰抛下七界之外的深谷,她才知无彦暗里早让羽姬重生。带着这些未来的记忆,此刻在水帘深处再次见到羽姬,她也不是特别惊讶。 “轻羽,想不到还能再见。”羽姬应答得也很平和。 想必,她早知道他们要去解救的是轻羽,那个曾经在无名之城掀起大浪的凡人少女 “确实是,一晃将近千年。”她感叹一声。 “可有受伤”羽姬转望向她身侧的无彦,轻声问。 看似平淡的问话,期间含有多少情分,她无法算计。若不是恒梦错搭,羽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获得这个机会,相伴在师父左右。 入恒梦前的那场七界之外的谷底遭遇,重现她脑海,似乎又听到羽姬悲切的话语: “你许我一个城池,夜夜入我梦,抚平我那凡间五百年受的耻辱,却从未让我中途醒来见你一面。无名之城五千年,我苦心专研,终于自创这幻梦之术,可反入你梦。而你却再也没有出现你囚我于此,不过是为稳住巨绿魔,同时牵制无名。你想要什么,我便随了你。正如当年你许我心愿一样。” “神尊无事,只需调养数日。” 姜黎的话语打断她的思绪。她立刻随同姜黎,扶着无彦步入更深处。羽姬也领悟到话中之意,随即跟着他们前行。 其实无彦早收回所有灵力,一路靠着姜黎的辅助,调理神心身。之前天极动用玄力紧布周边,必须毫无破绽,才能唬住长玄。如此大气的布局,无彦岂能不受影响若不是姜黎暗里一再阻止,她早破心口玄珠之力,守护师父。数百步之后,她视界里显出简单的床榻和桌椅。当然无法和天倾殿想比,但至少感觉是个安静调养之所,加之有羽姬相伴,她心宽慰不少。 安顿好无彦,她和姜黎步出倒流入天的水帘镜像,漫步在深谷幽林处。终于得机会整理浑沌思绪,她该从何时何处问起 “我们最后一次相见,是何时”她试图回忆。 “很久很久以前,不去回忆也罢。”姜黎笑答。 “你,何时找到的师父” 其实她还是记得,他们最后那次相遇是在数月暴雨后的一个艳阳天。而后他们相约,她去守护无名,姜黎去寻觅师父和恒天。师父是出恒梦的关键,而无名和恒天的梦影必须保存因为那个原来的世界需要他们。 “无神尊不容易感应我也是几年前才偶遇羽姬是碧云留恋南蛮不肯离去。毕竟主仆一场,重生后的羽姬主动找到碧云。她们曾在江南小聚过一次。” 原来,他一直关注着碧云。 自从凡界日升日落风调雨顺后,她一直隐身在北神殿,陪伴昏迷的神君恒天,无法再去留意七界动向,想不到碧云留江南如此之久。 “她,该是感应到长玄的神息。是我,没有守护好无名,居然不知长玄早已”她低头难过道。 “那是你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无名本就亦正亦邪重伤苏醒,得知百万妖魔所剩无几,加之上善和魅珞双双意外死亡。仇恨失智,外加能力受损,受魔剑反控,也是情理之中。连我都未能感觉异样,更何况你” 说来也是,凭她对无名的熟悉至极,即便那次意外偷窥到无名和怜儿的异常亲密之举,她不也很快打消自己的狂念无名成魔,似乎都是他们意料中的事再者,无名迎娶怜儿,正是恒梦该走的方向。 或许,他们不够相信无名又或许,他们太爱无名爱到能包容他的魔性,以致大家都避免深度思考。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 298 隔川相望 “那,你是何时感觉到无名的异常” “灵异界,是怜儿领文长老去救的你。 23us.com那是长玄犯的第一个错误,他太低估无名对轻羽的情意许是觉得既然轻羽答应神嫁恒天,他们间早无情意可言虽然后来怜儿是得他暗许,才成功约到文长老。但凭对无名的了解,若是轻羽重伤如此,无名定会立刻亲自带去见文长老。从那次起,一路看着你们走过的文长老就觉得异样。不过当时我和文长老并未取得联系,并不知情。” 无论轻羽嫁的是谁,无论无名娶的又是谁。在生死关头,无名绝对不会弃轻羽而去,而轻羽也不会离弃无名。他们那几百年的风雨,打造出的刻入骨髓的情意,一直被锁在日月晨梦里的长玄,怎会理解正如她清楚的知道,无名对女人不会残忍到无法目视 杀,他不会手软爱,他亦会疼到心底。 “你重伤之时,长玄重新布下天地结界,护天道平衡。他该是感知到恒梦的威力,若七界亡在梦里,原界也毫无生的希望当然,无名也有这个能力。那时我已找到无神尊,专注于助他恢复元气,并未多想。” “后来,文长老和神族四大长老达成协议,遣夜殇去骨骼岛,守护重伤的我。”她接口道。 “不错。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时长玄借无名之意重压六界,并暗里动用玄力,封锁神通道。四大长老根本无法寻得文长老的踪迹,更无法通传神息。” “记得那时,长玄并不顾我死活,之后又怎会容怜儿偷带文长老去灵异界”她心生疑问。 “我也一直想不明白,长玄为何忽然转变心态直至后来我再次遇到碧云,才知那日她去见过无名。碧云心疑无名就是长玄,却又不能肯定。当日也只是简单提及神妃如何逆转天道,挽救七界,断然不能就此消失在灵异界。” 她恍然大悟。天极冰源曾被她拿去补给天池之水,当时在场的除了炽焰,就剩碧云。 “长玄本想等你苏醒再做打算。却不料文长老一边假意留你妖魔谷,一边暗里联系东神殿。最终以藏物之术安全把你送至骨骼岛。长玄跟着赶至东神殿,强行带你回九重神殿。其他众神未必知晓,但文长老心明,骨骼岛不会自己呈现,只有感应到神君神妃之威时,才会在东海之巅现出入口。” “原来,文爷爷藏我在骨骼岛,不过是为了更一步证明无名就是长玄。” “正是长玄怕是操之过急,一时忘了骨骼岛的隐秘,又或者他已不再乎其他,一心想去天极九重神殿瑶池之上,文长老再次假意迎合无名,劝说你去天极。待长玄带着你和凤莞跃下天极时,文长老才得以离开长玄视线,找到我和无神尊。我也是那时才知,原来文长老和无神尊在恒梦里一直有联系。” “这里,文爷爷可是” “文长老不过一梦影。许是凭着和无彦的万年交情,多少感觉得到七界有些不同。” “长玄为何不肯救治恒天” 明知神族要救的是神君,他还通令七界封锁文长老的消息,这不是置神族于弱势 “许是觉得少一个神,他恒梦里更好行事又或者,觉得天地之君还非他莫属” “恒天,现在如何” “他,已醒” 姜黎这几个字说得平淡,在她心底却激起无尽波澜忽然想哭,却又不得不止住发酸的喉头。姜黎轻拍她肩头,暗示一切都以成为过去。 “难为文爷爷我就知道,文爷爷不会让恒天躺过五百年。”平静下来的她吐出几个字。 那次无名之城尽毁之后,文爷爷就和神族划清界限,一直跟随无名。不过文爷爷和恒天之间并无太多冲突。不过是各为其主,各选未来罢了。 “其实,是你师父救治的恒天,才导致他至今未能痊愈。” “师父”她停下前行的脚步,转望姜黎,黯然道,“恒梦还是按照原有的走向”剩下还有半截话,她咽了回去。 姜黎怎会不知恒梦原有走向,何需她多言 战神无彦和北神长老一同救治重伤的神君恒天,同时神封他的记忆醒来的恒天最后娶的,不正是一直照顾他五百年的银雪仙子 而她,轻羽或者神者落烟,要等着师父康复,然后如命中注定的那样,让师父神封她千年记忆无忧无虑地在天倾殿度过余下几世,不也挺好如果早知七界最终会毁灭,她定不会离开师父,更不会怨师父封她记忆上千年她还要祈求师父,把无名记忆中的“轻羽”也一并抹去 过去那些回忆,对她,或者是他们,都残忍到极点 “呵五百年后,我不会去后山捉那只神蛙,也不会去天界之书阁偷听他们谈话。”她自嘲一笑。 “已经没有五百年后” 姜黎这声回答吓得她猛然转过头,颤声吐出三个字: “是何意” “恒梦之境很快要和原来的世界并轨到那时,还存在的梦影会带着当前的记忆,直接溶入原界的身体,延续生之使命。而不存在的梦影,原界将不复存在。这就是你师父无彦,以天地恒梦重洗七界的威力不过十年,整个原界将会以恒梦中的面貌,作为起点,重新轮转” 原来,师父以梦境重新打造的,不仅仅是生灵的记忆,而是整个七界的景象,完全地替代原有的史迹 “师父当年,可是用同样的方法,洗去七界里所有关于轻羽的记忆” 其实答案是肯定的,她说出来求个踏实罢了。 “极有可能当年无彦爱徒,突然以神者落烟的姿态出现在众神面前时。神族百万皆不记得有轻羽这人物,只识得落烟乃无彦的爱徒。” 若没有那五百年后的记忆,此时无名的梦影若要并入原界的妖魔之躯,该只记得轻羽神嫁,七夫人陪他走过黑暗,至于迎娶怜儿那段,不知真正苏醒后的他,还能记得几分而他们之间的古藤吊桥和悬崖小居将不复存在当然,那夜她伤无名至深,无名伤她更重的记忆也会被抹去 这样,也好 她露出一抹浅笑,转望姜黎道:“轻羽,又会怎样” “你是被困在恒梦中的元神,只要不离轻羽这个梦影,并和后,你们会一起回到原界的神躯。也就是神者落烟元神回归,只不过带着梦影轻羽的记忆,在九天银河里苏醒。” 那将是轻羽几千年的记忆,一刻也不少:从残酷的出生到无名之城的爱恋,到百年修神,最后她亦不知最后走向何方仰望苍茫天宇,她忽然想起一个消失久远的名字。 “你可还记得若冰” “她不会再醒来若冰本该死在自己剑下,后得上善冰藏,几近千年后才遇到无彦,得以重生不过梦境改写,她最后既然死在噬魂之下,魂魄锁剑,梦影已散,如今已来不及轮回。据说原界的若冰早已化为空无。” 来不及轮回她心跟着一阵抽畜 “上善和魅珞” “那日被神杀的妖魔怪兽,皆无轮回的资格。偷袭而亡者,早已不再原界神史本该如此,这点恒梦并未修改。改写的只是多了两个亡者上善和魅珞。” 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她只能再次长叹良久才吐出另一个名字: “长玄又会怎样” “他可能还不知这恒梦的解法不过相信无名会很快苏醒。到那时,长玄的元神不得不离开至于恒天,我无法预测原界的恒天神躯还不知落在何处”姜黎坦言。 神君恒天 她不会忘记五百年后的天池守望,和最后亲见长玄摧毁清池,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绝望其实她那五百年后的记忆,是和神君恒天的记忆以神者落烟的姿态,爱恒天爱得不知所以如今,师父的元神可以带着自己的梦影,落回原界。可恒天,这个没有元神的梦影,又该何去何从 以梦回归史前,改写苍生命运梦中“存”的将会并入原界,得以延续“生”的使命而消失在梦中的影,将不会有未来,更不会出现在原来的那个世界 这就是“天地恒梦”天地不灭,此梦不醒 “恒天,现在何处”她问得有些绝望。 那深藏的痛,姜黎怎会感应不到不再多言,姜黎直接拉起她,飞跃出妖魔谷禁地七界之外所在,向北急驰。几日后,她独站在傲雪古松下静候。那是无法抓住梦影的姜黎,能为她做的最好安排。 照姜黎的话说:“如若我能抓住梦影,抓几只来你身前倒也无妨可惜,我这个原界之客,只能抓你这个元神,放到他们面前。” 苏醒后的神君恒天,日日夜夜在北神川之巅,苦苦修炼五百年,才重新以天地之君的姿态,出现在七界面前这段神史,她早已背得滚瓜烂熟。 可惜,我们将不会有那五百年之后的相遇你永远不会想起神者落烟 想到此,她心头又是一阵怅然。突然风雪连天,飓风横扫,却不是从天而降,而是来至神川巅的一角,伴着“轰隆轰隆”地奔腾声 ... 299 守护君安 “白极兽” 她暗叫一声“不妙”,飞速转身,轻点千年古树枝干,瞬间腾跃至古松边绕她挪动,似乎在检查她的伤势。 23us.com “放心,我不会死。”她倔强地应声。 “呵呵,青岚乃我人形时的名字,早已消失在万年前。未解我心疑问前,你当然不能死去。” 暗室忽然明亮起来,只见一粒明珠从龙口吐出,飘落到她小腹间。她顿时感到暖意无限,泄露的神光慢慢回拢,重聚体内。 “天地神珠”她又自言一句。 “果真不是一般级别的神这珠藏于我腹中也有几千年。你看似这般年幼,如何懂得如此多”蛟龙睁大的双眼,藏不住那份惊讶。 疼痛减缓,随着玄力回身,她脑海里开始识得一些旧事,仿佛听到一女子款款而语: “五百年前,我和哥哥助魔界入侵神君殿,本是死罪。只因当时神君恒天重伤,其他长老不敢私自做主。遂而囚禁我在仙鹤湖,哥哥被打入凡界,囚禁于北神殿重回天界的神君终于得以空闲处理我们之事。他仁心厚让,居然网开一面下神令不赐死罪。” “你可知五百年我活着,只为见哥哥一面,哪怕下一刻万劫不复我已答应神君,此生永居仙鹤湖底,不再露面我本该是死躯,得以重生永留湖底已是大恩只求姐姐他日有机会去北神殿,把此珠子交与哥哥,我此生无憾。” 蛟龙红峦求的不是“不死”神令,而是见哥哥一面。那时被师父神封的她,心智不过七岁,如何理解他们的相思之意红峦为护她而死,未能了却那微弱的心愿。若没有接下来“五百年后”的那些年岁,他们梦影会在原界里继续重“生”,那也未尝不是好事只是待到那时,谁又有能力领翠儿来北神殿,见哥哥一面 “神君殿仙鹤湖里的蛟龙红峦,凡人时名唤翠儿,是我的朋友。”回过神的她应道。 “想必是不可多得的朋友,不然翠儿不会轻易提起我们的故事。”蛟龙青岚盘坐她身侧,似乎跟着陷入回忆。 “按凡界的说法,确实是生死之交的朋友。” 原来,蛟龙青岚的脾气并不是原界里她见的那样暴躁。不过谁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万佛墙里五百年,谁都会发疯。此时只是开始,青岚还在等待神族最终的宣判,并不知日后会如何。 “你们,为何要助妖魔偷袭神君殿”她问出一个自己一直好奇却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很简单,我们也想知先神君长玄是不是自行羽化我和翠儿能成龙形,相惜相偎在天界数千年,是先君长玄的神赐。” 难道无名偷袭神君殿,真是为寻迹长玄而不是恒梦错写她想得正出神,突然感到整个石室再次剧烈抖动,黑白光影世界里不断有巨石砸落。 “怎么回事”她惊惧问道。 “神族自称不倒的万佛墙也不过如此。”蛟龙冷笑一声。 顿感事有蹊跷,可惜她神体无法动弹,完全处于被动恶势。蛟龙“嗖”地一声吞回天地神珠,转头喷出紫色火龙。无形之火,穿透层层石壁,沿着连绵起伏的冰山之底,燃过万里,如地狱岩浆般的灼热。她脑海里顿时出现:北神殿冰川俱融,洪水连天,凡界又面临一场无妄之灾 恒梦即将苏醒,不能再有无辜亡魂。 她试图重聚灵力,挟制蛟龙的疯狂之举。可惜手心刚刚凝聚杀力,蛟龙便感觉到敌意,一个龙摆尾把她整个身体狠狠掀入石墙,深陷几尺。若是撞晕也就罢了,谁知她偏偏还有余气,只能苦不堪言地横趴在石壁间。 ... 300 苍龙震天 “哈哈,无彦之徒,重量级筹码岂能让你轻易消亡” 蛟龙刺耳而愤怒的吼叫如风残卷,而后她感觉是被扣出石墙,接着落入巨大龙爪间。 23us.com爪心粗糙,龙鳞不停摩擦她的背,似刀割般疼痛。她只好停止挣扎,逼自己冷静下来。 “既非友,刚才为何救我”她扯着余力叫道。 “我不是救你,我是要你活着” 说着,蛟龙如蟒蛇般窜入一空穴。她才注意到:延至万里的无形紫焰不停燃烧,居然把石壁烧成红焰环绕的深邃石洞不再是层层石墙,而是一真实敞开的洞穴。此时的万佛墙才是真正被破解,显出原有的通道,而不是神幻遮眼的假象石壁。蛟龙抓着她在深暗通道里穿行约莫数十里后,她视界里才闪现一片亮点。她想,他们该是冲出冰川底,回至地面。 “蛟龙,你想要什么”空中顿时传来一声神语,低沉环绕。 是师父她心中暗喜。想必这一阵又是火又地动山摇的折腾,神族早感知异样。而姜黎叫来的师父正好目睹一切。 “本君尚未发落,你该誓守承诺,永不出万佛墙。”这发话的当然是神君恒天。 她模糊的视线里除了他们,还有不少的神者分散在各个雪山巅,正玄力控制融化的冰川,结界布满整个北神冰川山脉。 “呵我不出这万佛墙,翠儿还不是照样会死。神族,你们够狠”蛟龙嘶吼着。 “你如何得知”她万分诧异。 翠儿被花之妖杀害,该是五百年之后,恒梦之外的事。之前她并未说出口,蛟龙不该得知 “见你所见,知你所想。这便是天地神珠的威力。” 她恍然大悟。之前浮在她腹部的天地神珠,还能收集她心所念。蛟龙突然加重手心之力,勒得她几欲爆裂。不想让师父难过,她拼命保持笑容,吃力道: “翠儿不是被神族所毁。” 妖王死过百年,花之妖才得以成形。若如恒梦终究并轨“如今”的原界,翠儿未必会死在花之妖手里。想到这些,她坦然道:“如今翠儿完好无缺无需担忧” 蛟龙完全忽略她,只高举龙爪,盯着无彦吼道:“她,神族若要活,立刻唤出九重神殿此时此刻我定要见翠儿” 九重神殿还是应神族的召唤,出现在他们顶空。蛟龙挟持着她,长啸一声蹿入云层,越上悬浮的仙山。神殿今非昔比。正如师父所说,神殿有着“生”的灵性,能感应君王之息,随之慢慢复苏。比起大战后的萧条,至少此刻她视界里能分辨出:丝般浮云飘逸,几只仙鹤悠闲翱翔,楼阁翻新完毕,仙子神者们神态自若 蛟龙曾经生活在神殿,自然熟悉道路,可惜从三副殿窜到二副殿之后,就再也无路可走神族已斩断所有黑藤曼,那是神灵的通天梯。蛟龙忽然低头凝望着她,眸子闪亮似晶莹泪光。 这一面我欠翠儿的。 她立刻神唤“傲世”。老鹤盘旋而下,见到蛟龙时先是惊讶,而后愉悦,最后担忧地悲泣几声。他们曾经仙界相伴,情浓千年。此刻再见当是感概万千。 “我们很快回来。”她急着解释。 傲世伸展长翼到他们身前,蛟龙毫不犹豫跃上鹤背,高翔而去。 仙鹤湖柳枝已抽新芽。似灵犀相通,他们未落到湖面,湖心已掀起水花,红峦破浪而出,痴望青岚飞离鹤背,跃下湖心的龙影。 “哥哥” 空中仿佛回荡着那声凄美的呼唤。 翠儿,料想不到我居然在恒梦里,实现你当年的愿望。她跟着热泪盈眶,在青岚的龙爪里激动万分。岂料下落的青岚未触到红峦,仙鹤湖上空已是银亮盔甲满天,接着密集银针疯狂扫落。 “不要”她吼道。 “妹妹,带着她他们不会伤你。” 青岚大喊着把她抛下湖心。晃眼间,她看到青岚脊背上已是如刺猬般,万针深刺,看得她心痛。难道是注定他必将死在神族手里 傲世一声高鸣,冲到青岚身侧,环绕飞行。他是要为他挡下神针攻击。青岚龙尾终于点到湖水,立刻如水蛇般盘旋飞速游动,掀起万丈水柱。最后龙腾冲天,整个神君殿跟着倾斜。不料龙尾上摆,最后那致命的攻击,却是狠撞向傲世,把他掀落主殿。抱着一死的是他,不是傲世他断然不能连累傲世。 “戚将军他们只是”她仰天嘶喊。 可惜那微弱的声音怎敌得过“哗哗”倒旋的浪头各领其命,各就其位。神兵也是毫无选择。未得神令贸然上界,领的就是“死”令。然,满天银针,却无一落到她和红峦身上。原来青岚早知,无论有没有她在手,神兵是不会攻击红峦的。毕竟触犯神规的不是她。 红峦龙尾摆水,飞速游至岸边,放下虚弱的她,急道一句: “七界领恩,蛟龙承情。神妃,保重” 蛟龙还记得她是“神妃”稍微分神的一刹那,红峦已飞跃至青岚身边。 双龙腾飞,搅动天地。气势磅礴,震撼天界。整个神君主殿跟着一并旋转,殿宇纷踏上空徒增无数金甲神兵。突然金光连成天丝密网,铺天盖下 天网出,无神可逃,更何况他们只是两只神宠 焰火呼啸而至,无比绚丽划亮她的眼。那是炽焰仙子的神火,稳落金网之中,双龙身影顿时化为灰烬。当那粒神珠坠入仙鹤湖,带起圈圈水晕时,她早已无力回天 连天地神珠都逃不过命运的走向永沉仙鹤湖底,更何况原界早已不存在的他们梦境注定要消失 最后那幕,她毫无勇气再去感应,只能让自己盲瞎的眼一片漆黑,摸索着离开仙鹤湖岸。每走一步那些银针似乎都扎在自己脚底。几十步之后,她还是不争气地摔倒在地,抱头痛哭。 “你,本该有双美丽的眼睛。” 当那双温暖如昔的手触碰到她的臂弯,扶起那具疲敝不堪的神躯时,她心融化在那一瞬间。 恒天,千呼万唤却如何也叫不出声的名字。 “无论理由是什么,神宠就是神宠若网开一面,其他几面便无法收场。” 她无法和他理论本就没有绝对。至少,他们实现那个五百年后无法实现的愿望 “你的眼,为何弄成这样” 突然感到双眼一阵灼热,灵力来至身外她立刻推开还停留在她臂膀上的手,大声道:“不劳神君费神我这双眼睛,从小就这样,早已习惯。” 重伤未愈,他怎可动用神君之气即便此时他能还她一双明亮的双眼,那些失去的记忆又该如何算起很多时候看不清楚不更好过 显然他受惊不小,停顿半响,又继续问:“你,一个小仙婢,如何进得神族的禁地” 听着不知是喜是怨。他唤她小仙婢,明显已被封所有记忆。这不正如她所愿,该是喜可心底为何如此难过明知没有五百年后的相遇,为何眼下这一刻也要变成陌路抬头仰望着他,她只能一笑带过尴尬之意。 “一个小仙婢,如何进得神族禁地我不过是在雪山底玩雪,不幸被发怒的蛟龙抓去。” “刚才,她叫你什么”犹豫片刻,他还是启齿问道。 “沈菲,我的小名。”她立刻应答。 “沈菲本君记得所有在册神族的名字,从未听过有个沈菲” “我,是新的。” “粉光灵气可是你的神技” “恒天”一声清脆的呼唤从身后传来,不用看她都知是银雪仙子。恒梦走向谁可错逃即便是她这个带着轻羽的元神,也无法走错一步。 “恕不打扰,轻容小仙婢告退” 她立刻后退几步,重新感应着脚下的石路,与银雪擦身而过。入眼的银雪仙子是如此美丽,如羽铃花粉淡的长裙,飘散着幽香。那周身环绕淡淡的粉光,含着多少浓情的回忆 “银雪何时修得粉玄之光” 身后传来他入梦呓语,极其温馨入耳,伴着她重新步入黑暗。 “他暂时失去明锐的感应力,不然你这小伎俩岂能逃过神君的眼”姜黎的低语偷传而至。 “呵呵,我也只能此刻此地欺负他。”她苦笑一声。 姜黎趁其不备,往她口中塞入一粒清凉物。毫无疑问,又是疗伤奇药 她立即道:“可是原界无名给的” “是文长老” “下次你若回原界,可否劝无名进入神梦不能让长玄再这样折腾他的躯体。”她悲叹道。 “唉实话告诉你,恒梦早被封,我已无法脱身回原界,只能这里干等。”姜黎摇头,更悲切地感叹一声。 “被封” “是啊连我都无法进出,更别想原界的无名能进入。羽姬那点幻境转移并梦法,怎比得过我的隐灵破界之术这梦境其实是被浓郁的玄灵之气层层包围,超速旋转,聚光成影。这些梦影仿若原界躯体的魂,回魂之际,当然只剩魂影里的记忆,如获重生般。 “我隐去形体和元神之息,已几近无的姿态,同时聚集自身玄灵之气到达梦境的浓厚,才得以混入。羽姬的幻境之术,入你神梦可以,无彦的天地神梦,怕是难以做到” “是谁封” 姜黎指指天空,暗示着:天知道接着补充一句:“气旋已经无法冲破但极必反恒梦到达自身极限,必破”他倒是乐观。 许是在她面前,不得不强颜欢笑吧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 301 吻心留痕 吾,思悟百年,终不明她为何要入七界天地神珠,可见她所见,想她所想。 23us.com紫you阁吾,便知她所愿。 空旋之音滑过脑海,她盲瞎的眼似乎望穿透层层梦境,到达一“无边”之界,神心已不守舍。 “仙子请留步” 一声急呼召回她神思,寻声望去,飘然尾随而来的是炽焰仙子。 “神君有令,仙子乃神宠所伤,留仙子天界疗伤是神族必尽之责” 说时炽焰已拦到她跟前,似防她不领神令,趁机逃脱。果然,炽焰也忘记那个曾经的神妃轻羽。姜黎这个抓不住梦影的神,此时自然帮不了她逃离。无奈之下,她只好跟随炽焰回神君寝殿,被安排在“与客居”暂时修养。 忘记过去的是整个神界的梦影,而不是她。站在“与客居”院落前的那棵巨柳下,她望着银白的柳絮出神。这里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们的故事,色染回忆的伤感。与其无谓的胡思,不如找些神书打发时间。她不想再去留恋,一个翻身跃出高墙,朝神君书阁飘去。 “北神川之巅乃神族禁地你们为何让个小仙婢独闯” 神君略带怒意的声音就这样不经意地溜进她双耳,许是双目不够灵活,听力反而便得灵敏。 “神君,她可不是小仙婢。神君可能忘了,她是战神无彦的爱徒,神者落烟”东神长老立刻应道。 师父,果然神封整个神族的记忆连神长老都不记得她曾是神君妃。 “神者落烟为何本君未曾听过”他低声重复自语。 “神君不必费神深思我从小随师父长居天倾殿,那日误闯北神殿,望各位神祖见谅。”她接过话题,大方地步入书阁。 既然路过,遮掩反而遭疑。他们未做设防,想必也不是什么机密要事。而她这个慌,说得暗自得意。可靠近他们时,还是举步走得艰难,但形势已不容她退缩。围着神君的四大长老立刻移步,给她让出一条道。 “原来,你就是无彦的爱徒”神君恒天望着她,低声重复。 “正是”她接住他的目光,答得坦然。 “据说天倾殿也被摧毁。既是如此,你且暂留神君殿,待本君通传你师父后,再做打算。” “无需劳烦神君。我已安好无恙,此行便是告别而来,寻师父而去。” 她鞠身半跪,行过辞行礼后,径自朝外走去,身后随即传来北神长老小声提示: “神君,今日北神修炼以安排妥当。” “神修缺一日补十年。神君已错过一次,不能再有闪失。”西长老诚恳道。 脚步如风飞卷,在未被炽焰发现前,她自封神息,加速逃离天界,直落凡尘睁眼那刻,蓦然发现自己居然落在北神殿冰川之巅潜意识的神意难为。仰天长望,她心悲切: 我,这是怎么了离他最近时想逃得更远,离他最远时,却不停地想靠近 他本该日夜长留北神殿修炼,却还是追着蛟龙回至神君殿。他们本不该有这次相遇,却还是偷得一次机缘。她本不该出现在他眼前以为可以不在乎的离去,可为何身躯不由自主的哆嗦落地那刻,满满天空皆为风寒,翻飞雪花似冷过几世即便如此,这天地的结界依然做得无比神奇,比她的完美。 长玄,你亦不想毁掉七界谢谢你替恒天,留住这般美好的世界。 轻闭双目,收回所有灵力,她带着欣慰的笑,以一个凡人的身姿,飞身跃下北极冰川 就让我最后独自疯狂一次 视界的黑暗,反忖出记忆的光环,如淡雅的白玫瑰,在雪花间朵朵绽放 “本君昨夜入梦颇深,梦中怀抱仙子纵入北川之巅。今日正好用你一试那梦中之景。”那是他的耳语,却不是他们第一次跃下北川深渊。 “你要自杀也不要拉着我啊我和你不熟”空中似还残留着当时她的哭喊。 其实我们早已熟识几百世 如今我记得一切,是幸福的那个。忘却曾经的你,会比我更幸福。 “本君已加数道结界,为何你还能闯入” 怒意满满的玄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飞落的身体顿时停在半空,揽腰的手臂坚固有力,不容她挪动半分。 “呵呵”她只能干笑两声,偷望视界里蓦然出现的模糊光影。 “呵呵别以为是无彦的徒弟,干笑几声就能省去神罚。”他冷声应答。 “恒天” 这声温柔的呼唤,纯纯地来自心间,不容她染上伪装之色。 “嗯叫神君”他固执道。 此时他已把她带回悬崖上的苍松之顶,飘落在一百年粗枝上。 “神君可知,五百年后,这苍松的枝干会有多粗”她笑问。 “一轮一年,割断古枝便可目视,何需猜测。”他淡然。 “五百年后,这枝干会粗到可承一女子之身而不落崖” “开玩笑神族禁地何来女子落崖”他眉心轻挑,严肃道,“你不会再得机会进入禁地” “师父”望向他身后,她大喊一声。 趁他分神之际,她忽然扑到他怀里,踮起脚尖,吻住他唇舌不顾他的反抗,死赖在他怀里,献上那曾经熟悉的吻,无意识地痛心一语: 恒天,让我最后一次,拥你在怀,感受你的温暖。 似乎听到这句心语,已经推开她身体的神君突然冷静下来,紧抓她双臂的手略微松开。模糊的视界里,见那亮影不再反抗,她露出一抹尴尬的笑,不再勉强。 “我,不会再出现在神族禁地。” 撩开依然停在她肩头余温尚存的指尖,她神念消失在他跟前。远处已是白雪铺天,夹杂着万兽的奔腾声,朝他的方向涌来 浮沉乱世,苍生无根;吻过心坎,只留一痕,足矣 若还有惦念,便是仙羽山,她不能错过最后那眼。念想所引,她随后落到仙羽山最高峰,入眼皆为杂草凡花,苍凉到比她黑白的视界还逊色。失去神的护佑,那里早已没有仙山的模样。搭建轻羽居的木梁也逃不过腐朽之命,一步一摇,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此地守候,果真没错” 音如空灵,伴着片片红艳的玫瑰,如磅礴大雨淋落。她如被黄蜂惊蛰般,叫出一声“花之妖”,而后全身麻木,愣在满地血红间,望着那婀娜的身姿飘落身前。五百年后,这个可怜的女人要死在师父手里,魂魄全无无法超生 恒梦跳跃,难道她要看着他们一个个这般突然地死去,来不及重生她祈祷着,但愿花之妖不要遇见师父。不过一可怜的女人,即便要消亡,也不该是那么残忍的死法 花之妖媚笑着望她几眼,不再多言,一把扛在肩头,朝南飞驰而去。果真是去妖魔谷可惜妖魔谷口早已封死,一只凡人修炼而成的妖,岂能轻易找到破口 “无名你出来”出乎意料,花之妖手持玫瑰花瓣薄片状的利刃,架在她脖子上,朝妖魔谷大喊,“哈哈,若把她的头割下,神族要再重生一个轻羽,也不是那么容易” 利刃冰凉,割入肌肤疼痛难忍,可惜她已没有凡生的血液,造就不出那副凄惨的模样。再如何残忍,落到她神体上,也只是玄光闪耀,影忖在利刃上。即便消失亦是神般高贵美丽。 “呵呵,无名岂会听令一只凡妖”她冷笑道。 “无名,你不是放话天下,谁抓到轻羽,便赏赐一个心愿此刻,轻羽就在我手里,你是要她死还是活”花之妖继续大嚷。 “你,想要什么”妖魔谷底终于传来无名一声低语。 “陪我,一晚” 她差点没晕过去。花之妖情意绵绵的不是妖王吗据说她为妖王,修炼得不男不女,这让无名如何陪她一夜 “无名,不会死在你手里。”她惊叫道。 百年后,从血池里苏醒的花之妖,唯一的心愿不正是杀死无名,为妖王复仇若要刺杀一个强者,最有利的方位不就是枕边 “好我陪你一夜便是”无名答得倒是爽快。 “长玄你无耻无名不会放过你”她愤然。 “哈哈哈。你不在九天神殿做你的神君妃,偏要送到我手上。把你神体分尸,我看无彦还能藏到何时”随着话音落地,无名一身紧黑的影闪现在他们眼前。 花之妖立刻倒退几十步,警惕地望着他。 “不是要陪我一夜,如此躲闪,如何相陪”无名冷笑道。 “入谷再说”花之妖应答。 那一夜黑暗而漫长,她蜷缩在不知名的角落里,痛得无法呼吸。明知是长玄在虐待无名之躯,而她只有憎恨自己无能的份。 “轻羽” 耳边再次传来姜黎的声音,她惊醒过来,急着道:“救无名” “无需惊慌,花之妖只是听命行事。”姜黎飘到她身侧,轻声道。 “谁的命” “离开此地再说。” 姜黎拉起她,跃上厢房楼阁,朝谷底深处急驰。妖魔谷是进入师父“七界之外”的通道,想必这一切该在师父的掌控之下,她心顿感安慰。只要见到师父,能出这梦境,一切该回归原位果然越过迷雾深渊,跃入无彦的神结界,他们回至熟悉的地之尽头,望不穿的逆天倒流水瀑。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 302 吾知之界 “为何用花之妖”她终于可以放心追问。 23us.com紫you阁 “上次天极带你回来,入七界之外的通道被长玄感知。虽然他还未能找到破解之法,不过已重新布界妖魔谷。是我未曾留意,带你重回北神殿,后来才知若没有他亲自带领,你怕是无法再进入妖魔谷。” “难怪蛟龙挟持我上天界时,不见师父跟来。师父该是忙于和长玄周旋,真是难为师父为我特意跑北神殿。”她难过低下头。 “唉那日你被古兽所伤。我本想找到无彦,悄悄带你离去,不料蛟龙突然冒出惊动整个神族。不过九重神殿还算安全,加之神君出手,我们确实不必担心之后的事。无奈最终,你还是不愿留九重神殿。正巧花之妖求助羽姬,欲见无名” “你懂的,九重神殿不是我想留之地。最后这些年月,我只想守在师父身边。” “我当然懂你,只好又出马一次。”姜黎咧嘴笑道,气氛顿时缓和不少。 “你可知百年之后,花之妖是如何死法” “据说是重伤在无彦手下,最后死在自己梦里。” “是啊,死灵之梦,死得太过凄惨。我不想” “恒梦走向,不由你我控制即便连你师父,也无法花之妖注定死在遇见你之后她和无名的纠结是无法更改的,因为无名已经杀了妖王”说时,姜黎已带她越过水帘瀑布,步入深处。 看似出入简单,其实那重重包围的结界,委实不是一般神或者生灵可以闯入。见到无彦时,他正盘膝静坐,银光环身如日中天。师父撑着结界,守护这片天外之地,她岂能感知不到 静静俯身师父脚边,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心静。花之妖也罢,长玄也好,早已远离她的世界。既然无法更改,她只能安守恒梦。待到苏醒时,一切终将回归原位。 “当年为师观望九天银河数千年,深感悬异那日意外进入女神艾辰打开的天之门,才知这七界之外别有洞天,可惜输他一等。回落凡尘后,自创一界。”无彦忽然自语。 “师父,当年艾辰到底发生何事” 她问得极其小心,生怕无彦察觉得到她深藏的秘密那个关乎七界终极走向的秘密 “和你在公子莲布的局里看到的相似只是当时练成妖灵血咒的是舞天姬凤莞,血洗七界女神艾辰不得不启动天门,求助天帝挽救七界为师不过是偶入天门,见到一些奇异玄景罢了。” 她忽然想起在天极冰林深处做的那个梦关于“吾”和“吾”创的那只完美狐狸心头莫名传过几声玄音: 吾,最终还是赌到那只红羽,造出最艳丽的九凤红狐而她,早已消失在吾打造的世界里带着神火凰的咒语,即便站在吾面前,亦不会入吾的眼吾,定你为七界最艳丽的妖,带着金钥匙,找到你的主人 魔幻重生,她仿佛看到一只艳丽红狐,口含天地神珠,从当时她跌落蓝海七界的地方,飞驰而下 耳边再次响起艾辰心语: 你,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我,便要站在你看得见的地方 那是艾辰赌气的逃离然,她并不知,神火凰在她身上施下一道咒语:永不入天帝的眼 最后呈现在她脑海那幕,是那只几经苦难来到天界的九凤红狐,终于见到熟睡的女神艾辰。当她轻吐神珠在女神手心时,却被守护神恒天唤出百根银针,穿透全身,重新落下凡界那时的九凤红狐,并未修成人形,只还是一只狐狸可惜多年后女神醒来,只记得这珠子平凡无常,反手赠送给凤飞天舞 那段在公子莲布局里看到的梦影再次重现,她记得那是瑶池上的一舞: 仙灵之音忽然停止,起舞仙子归位静候,飘渺无影的女神艾辰抬起银光手臂,轻唤着:“天舞,你过来。此舞配此曲,甚是绝美。据说此珠可增灵性,你戴着便是。” 艾辰抬手间,一粒闪亮明珠已印在凤天飞舞胸前。 “神女不可,此珠乃天帝所赠神女的天地神珠。天舞万万不可携带。”凤飞天舞惊慌道。 “无妨天帝神珠无数,不缺此粒。” 早已沉入魔幻的她,跟着悲叹:凤莞,你最后还是完成“吾之愿”,用七界苍生之命,逼女神回家 “轻羽”见她神痴,姜黎禁不住轻唤一声。 “女神最后”回神的她继续追问。 “据说艾辰最后是消失在羽铃族里。”姜黎应道。 “这便是长玄独爱羽铃,神赐天界一席之位的原因。”无彦依然双目紧闭,唇未动只传音。 “可惜后来,他发现羽铃族不过一普通人族。”姜黎补充道,“故而趁那次妖魔开战之际,摧毁羽铃,七魂六魄永不超生” 可她记得那场逼长玄出手亲毁羽铃一族的,不正是师父的计策 “当时为师不过想让长玄清醒,放弃凡人落烟。”无彦无奈一笑,睁开双眼,收回银亮神光,单手拂过她头顶长发,温馨入骨。 “师父,我已无大碍。”她立刻抓住无彦的手掌,阻断他输入自己体内的灵力。 “被困恒梦的元神只有四个,长玄一定会找到我们。你若不能自保,九天银河里的落烟要如何苏醒”无彦平静地望着她。 “师父,姜黎,我们定会一起回到原界” 她抬头望无彦一眼,转望身侧的姜黎,拉过他的手一并握入掌心。那是一份誓言,绝不独活 “长玄不会摧毁此梦,他也想回原界。”姜黎笑着安慰道。 “本尊想歇息片刻,你们先下去吧。”无彦再次闭眼,陷入无极之界。 姜黎拉起她,跃出水帘瀑布,藏入深谷间。 “噬魂该是誓死守护无名为何长玄能轻易靠近并掌控无名的身躯”这个疑问她至今想不明白,趁得机会赶紧追问姜黎。 “这事,你还是亲自问她。” 姜黎目光落在不远处。她跟随望去,只见羽姬倩影依旧,独坐竹林间,专注地拨动茶具。茶香千里,正是师父喜欢的味道。 “你,来了。”这声问语,似乎她在此地等过多时,且料到她会出现。 “有些事,我重生之后,一直记得不大明白。”羽姬斟茶一杯,继续道。 她移步到羽姬身前坐下,轻声问:“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饮茶聊天而已,不必拘礼。”羽姬放下手中的茶杯,推到她面前。 一杯饮尽,她顿觉有些迷糊,耳边听到羽姬低语:“在你师父眼皮底下,我不会愚蠢到伤你,只想借你之体,重温一下过去。” 梦境羽姬想打开神梦之门,她想看到什么过去还是未来 不由她多想,身体已软软趴在木桌上,带着奇幻的茶香九重神殿恍惚再现,天池神舞,那是羽姬的雅姿,水雾连天若凌若仙 “本君,只要无彦犯个错误你可让我一时尽欢,妖魅之术怕也可迷惑无彦。” 长玄突然空中横现,拽她入怀,指尖划过粉嫩的脸颊,最后停留在心脏之处。心口即刻绞痛,一颗明珠居然从心口穿体而出,落入长玄手心。 “此乃神族的冥幻玄珠,是它让你神光异彩,留神界如此之久,居然连本君都无法察觉。如此美艳之貌,就这样消失,是可惜了。可如何才有留下的价值” 很久很久以前,她记得自己曾见过这个画面。那是师父设计那场妖魔入侵后的画面:凡人落烟长眠湖底,羽姬天池长舞,终得宠于长玄。而后,长玄反用羽姬陷害无彦 “此珠若取之,你腹中胎儿必死”长玄阴冷的话语几近震碎她的心。 “长玄这可是你儿子”羽姬终于凄厉大笑。 “哈哈哈我若要毁他,你说谁有能力护你们周全” 肌肤容颜不过悦他之物,而腹中胎儿却是血肉相连。从他形成的那一刻,她就感受到他的生息,无法割舍。尽管她极力掩藏,可终是逃不过长玄。如今,这妖魔和神的后裔,可有生存的资格 长玄不容,天地可容 长玄十指带寒轻抚她腹部。那一刻,她觉得腹中胎儿剧烈颤抖,似乎在死亡边缘挣扎。逼至边缘爆发之力,她竟然逼退长玄,落荒而逃,身后回响着长玄冰冷的话语: “本君许你一日逃离这天界,生死皆看你的造化” 羽山与无彦相伴,情意绵绵,不过是无彦给她做的一个梦。 “你希望谁是这孩子的父亲” “无彦” “你想如何养这孩子” “一个城池” “我许你一个城池。” 那是她幸福的记忆:她终于有个无彦的孩子,生死都要呵护。 原来,无名是先神君长玄的儿子 她颤颤兢兢睁开双眼,望着满目沧桑的羽姬,心有千言万语却无法启齿半句。 “如今你该明白,为何长玄如此容易亲近无名那是他的儿子神族之君的后裔。”羽姬饮尽一杯茶水,接着道,“当年无彦保我腹中胎儿,不过是想以此要挟长玄。只是我一直不敢去面对去承认,任凭神族传言那是我和无彦的孩子,而这秘密一藏便是上千年。” “无名可知他生父是先君长玄” “他应猜到。”羽姬苦笑道,“正如当初那些年,你元神和轻羽完全吻合,丝毫感觉不出异体。长玄找到重伤的无名,亦是轻而易举附体。” “你,知道元神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场历史重现的梦境”她惊讶地抖落杯中茶水,不可思议地望着羽姬。 “呵呵。无彦说的,我没有理由不信。包括你身后那个我看不见的朋友姜黎。”羽姬倒是答得坦然。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 303 神断魔剑 “哈哈,无彦说的你就深信不疑本君赐予你的,就忘得干净” 上空突然传来几声狂语,接着飞落一重物,砸断木桌,茶具也随之碎满一地。 23us.com她及时拉开羽姬,飞退几十步。姜黎立刻拦到她们身前。随着银光闪落,她看清来者正是附身无名的长玄,而落下的重物是花之妖的尸体。面色惨白却死得极其安详,嘴角似乎还挂着一抹微笑。她心悲凉,撕下裙服一角,神唤一阵微风带着玄衣的丝滑,覆落在那张枯萎的娇容之上。 花之妖最终还是要追随妖王而去。早知无法赢过无名,寻的不过是一个和妖王同样的死法恒梦跳跃,五百年后的世界里,神猫将只是一只宠物,该不会有机会重遇花之妖。 “姜黎,带她们走” 无彦白衣飘然的身姿不知何时已高悬天边,声沉如闷雷滚过。七界之外布满师父的结界,长玄破入,师父不可能感应不到又或者,师父早预知长玄会来,连结界也无法阻挡 “恒梦将破,她们能走到哪” 长玄破空长笑,身影消失重现的瞬间,已对悬无彦影前,保持数丈距离。 “你,是要今日了断”无彦面色沉稳,语气低缓应答一句。 “七玄剑都无法赢你若放你出恒梦,本君不是失去最后一个绝好时机如今你重伤未愈,根本不是本君对手。”长玄挥袖指向他们,同时又是一声冷笑,道,“你想让爱徒入谷,本君随你意就是本君可以不动他们,但你要自毁神力,羽化不存” 原来长玄故意让她入妖魔谷,只是想多一个威胁师父的筹码。 “长玄,你不能这样对无彦若不是他,你儿子不会存活”羽姬大叫着,欲挣脱她的手。 “这千年来,若不是本君保你,凭你一妖躯之身,如何熬得过那五百年神惩”长玄冷言。 “五百年哈哈哈那五百年” 无彦突然仰天大笑。仿佛旧忆破尘而出,他毫无表情的面容变得阴冷凄寒,横指长玄,接着厉喝: “为何本尊女儿死了,你儿子却还活着” 同为神与异族之恋,为何羽姬活着,落华却等不到那个女婴的苏醒凡间那五百年是师父无彦永世的痛连一个凡人的生命都无法守住,胜过天地又能如何 无彦重聚神光于掌心,天空顿时如另一个朝阳再生,几乎彩染整个天空。长玄立刻收住不屑的笑容,目光警惕深谙,口中默念神咒语,以神意念操控无名的躯体。“琤”地一声,横于胸前的右手掌居然幻化成一把利剑,闪着神族特有的银光,伴随蓝焰“嗤嗤”萦绕,发出轰鸣之声,似数万鬼魅在哭嚎。 “魔剑噬魂”她脱口而出,心随之疼痛不已。 作为凤莞那些年岁,她看着无名几次死里逃生,誓死不唤魔剑噬魂。记得那次公子莲为逼他手出噬魂,以神剑穿心,他宁可以身躯为盾,也不肯低头。 无名对不起。 两道泪水随之滑落脸颊,此时她能为他做的就是紧抓住羽姬无名的生母 在场的都看得出长玄已神妖魔合一,而无彦只是纯纯的玄力之躯。当两个光影如流星般冲刷过天际,火碰一起时,她耳边传来羽姬尖利的哭喊: “长玄你不能这样对待你的儿子” 可惜那极弱的哭喊,立刻消失在震撼天地的撞击声里。刹那间,天崩地裂,整个恒梦在那瞬间粉碎。空中地面被散落的玄力划开万道裂口,如岩浆般炽热的液体从裂口处喷发。地面如群火山爆发,空中热流如雨倾泻而下。 热流迅速充满七界之外的深谷,淹没倒流水瀑,同时以不可挡的趋势奔腾流向妖魔谷。放眼过去上下皆为地狱般恐怖。她可想象不用多日,整个七界将毁于这片火海。 苍生此时可还有“生”之念 悲痛地望向身侧的姜黎,她已经恐慌到极点,反而冷静得让自己都觉得可怕那是已感觉不到心跳的麻木和绝望羽姬趁机逃脱她掌心,冲入上空。 “你不能上去” 她高喊着立刻追随羽姬,旋身腾入高空。不料羽姬突然转身,烧得通红的面颊突然闪过一抹神秘的微笑,接着冲下地面一巨大烈焰缺口。娇躯扑火,刹那间焚灭。她随即愣在高空,干裂的唇瓣不停颤抖,却吐不出一个字。无法接受眼前那幕,可又不得不睁眼相望 魔剑噬魂,连着无名手头肉指尖骨,穿透无彦神心所在处无名的小噬魂尚可伤她如此,更何况带着先君神力的魔剑噬魂。 “师父” 这声哭喊终于冲破她的喉头,同时她冲到他们身侧,顿时意识到两巨神面无表情地四目对视,神躯僵硬,连玄衣也结成冰块,不再飘逸。他们被某个强大的结界禁锢着。望着师父和无名那两张无法割舍的面容,她紧咬牙关,手幻粉光,狠命分身劈下,眉头未皱一厘。 “咔嚓”一声脆响,魔剑噬魂随着无名手臂应声被生硬斩断当她一手挽过无名的腰身时,眼角终是闪过晶莹之光。咬破干裂的唇瓣,她另一只手紧抓残留在无彦胸前的断臂,“唰”地一声抽出深刺神心的魔剑噬魂,而后一脚踢向无彦小腹。这一切其实不过瞬间功夫,她不要他们太过痛苦,尽管此时他们早无知觉,痛过心坎的是她,仿佛被折杀千年。 望着师父的神躯落入飞身而上的姜黎怀里,她平静一笑: “师父,记得帮我神封无名的记忆” 接着“喀喀喀”几声,魔剑噬魂在她手心节节碎裂,最后化为屡屡青烟,似万千幽魂回归地狱般的七界。双手抱着无名的身躯,她俯视苍茫大地,满目火海已蔓延整个妖魔谷。唯有最高峰一柱峰顶,火海之中唯一残留的一片绿。 “姜黎,带师父回神族,定要坚持到恒梦与原界重合。”她转望姜黎,大喊一声。 “那你” “我会一直守护无名。待他苏醒,我自会去找你们。” 说着她神唤金粉之光做成护界,抱着无名踏过浓浓醺烟,穿过不停分落的热焰,稳落一柱峰顶。炽热火浪早点燃所有山林,火舌沿着山体拼命上窜。当那道粉色玄光从山巅分撒而下时,急速蔓延的火势顿时停住上窜的趋势。 她斜靠树干一侧,席地而坐,终于得以闭上双眼换得一刻心静。无名一直躺在她怀里,恬静入睡。她也是最后那刻摧毁魔剑时,感应到师父特有的神息紧绕魔剑周身,才悟出师父的意图:师父以身锁魔剑,神封长玄元神,让他们一并深度熟睡。 无名,你若不醒,让我如何安心离去 指尖拂过无名那张安静的面容,她不断祈祷:如若你还在原界守护着神者落烟,请应我的神唤,让梦影早日苏醒。 天已破,旭日不再东升。地已毁,谷物不再生长。逃荒的生灵聚在神邸周围,不停地祈祷。远在妖魔谷火海里的她,时刻感应着那些绝望的祈愿,如她这般。可她依然让妖魔谷一柱峰之巅闪着粉色玄光,如夜间导航灯般,让所有遥望的苍生深感希望。 师父,如今所有纷争皆已停歇,七界安静得只剩死亡。恒梦何时才会自己破灭我怕七界等不到那天。 难道我们真的逃不过被摧毁的命 睁开双眼,她低头望着无名那微闪的长睫毛,忍不住伸手触摸他的心口那里已经没有魔剑噬魂。而后指尖滑至肩头血肉未干的断臂口,眼泪“吧嗒吧嗒”滴落,晶莹透亮的泪珠瞬间消散,蒸干在半空。 原谅我,以最残忍的方式夺走那把魔剑。若让长玄继续释放你的魔性,玩弄你刻意心封千年的魔剑。待你苏醒之日,定会比死还难过。我若不夺取之,跳跃过的那五百年,还有谁能如你所愿因为在乎你,因为懂你的痛,我更不能让你带着魔剑之躯,在原界里苏醒。 无名,定要比长玄先苏醒,定要好好地活着 她吻过他额间,正如几近千年前,他在她额间印下的那道吻痕般,终是留下几道来不及蒸发的泪痕。 那一夜,破损的苍穹遮不全烈阳。半明半暗间,一柱峰顶飘来一朵带着雨的云。虽然浇不灭熊熊燃烧的天火,却能暂时湿润她的世界,送过一片清凉。被淅淅沥沥的雨点打醒的她,兴奋地用指尖沾起片片枝叶上残留的雨露,轻抹无名干裂的双唇,再暗用灵力指引水滴沁润过齿缝,流入他心田。 天地裂缝依然喷发着浓郁炽热液体,火海平面不断上升。尽管此时,东南西北中,她已感应到神光结界缓慢凝聚,覆盖神邸周围数百里,守护着求生的万物。可不过一年,如若他们还不能走出这恒梦空间,天地终将被炽热填满。 神君恒天依然重伤缠身。不知师父可有苏醒不知神族有何打算想到此,她轻轻拂开无名额间被雨水打湿的细发,低声道: “无论神族如何,我们不可以放弃。原界里,长玄取魔剑,你昏睡过几十年。我断然不敢催促你能立刻苏醒。可是,我们已没有十年可等。” 紧握他的手,她试图进入魔幻梦境,唤醒那颗深爱的心 可曾记得那年那月 古琴弦音,魂淡月明,你说过要在奈何桥,等我百世轮回 红尘情种,深埋心壤。我痴痴醉醉,贪恋的不过是你双眸深处的美 本站访问地址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即可访问 ... 304 火凰之愿 无名,可还记得“望狐山,悠怜洞” “断断快断听了我的,改天请你吃仙果” 记得那时的她,跟随神君追查新神君妃的下落。 23us.com请大家搜索看最全的小说那日躲在石洞中,她望着洞顶的石钟乳,急得快哭出来,突然被一旁观战的黑影一把拉出角落,面朝地重重一扔。紧接着头顶传来巨大的断裂声,之前她意图驱动的石钟乳毫不留情砸下。飞身而来的神君,白衣未能沾到她身,就给黑影腾空抓起。待她看清他那刻,他们已飞落马车,扬长而去。之后是八匹大马横飞断崖,那是她见过的最壮观的凡尘景象 想到此,她嘴角露出一抹甜笑,那是她重新遇见无名的情景惊险和疯狂紧闭双眼,她让回忆继续书写: “呵呵,无大哥,我真的只是名仙婢。”偷得时机跳入断崖的她苦笑着。 “我知道你恨我。”他伤感的眼神凝望着她。 “呵呵,大哥你认错神了。你我并不相识,何来恨啊”忘断红尘记忆的她苦笑不得。 “轻羽,你躲了五百年。这次我绝不再错过。” “我叫落烟,不是轻” 落烟她猛然睁开双眼,望着怀中依然昏睡的无名,心跳剧烈。这些回忆该是五百年后的事,此时此刻,不过是一梦影的无名不曾经历过,不该留存那些将写在未来的画面。 “无名,你想告诉我什么”她失控地拼命晃动那具身躯,哭喊道,“我不要你记得将来我只要此刻的你,苏醒过来我们,不会有那五百年后的相遇你怎忍心就这样弃我而去,不肯再看我一眼” 当梦境和原界并和之后,他将不会记得落烟不会记得五百年后的那些岁月。 然,周围仍旧是死一般沉寂,唯有她悲切的哭喊在火海上空盘响。哭累到趴在他结实的胸前,她开始觉得自己随着整个七界一并在燃烧。热焰从心口开始,蔓延至体内每个角落,肝肠寸断,焚心成灰 红,最后眼前只剩一片红艳,已分不清是火还是血,是天还是地连一柱峰上唯一的那片绿,也逐渐焦枯,隐没在泛滥的红光间忽然大量“红流”蒸发入空,形成丝绸般透明的红雾,层层覆盖过她双眼。天地间更是一片朦胧,奇幻玄美到心生恐惧。 恍惚间,她听闻一声长鸣划过天际,几片红羽随之飘落,之后遥望到一只红鸟从远处高空翱翔而来。近了,她终于看清那非凡之鸟,全身金亮,拖着几丈长的红艳尾羽原来是只美丽的神火凤凰和梦里那只一模一样,记得“吾”叫她“神火凰”。 双翼高展,神火凰停在离她百步远处,抬着高傲的长颈,明亮的双目不屑地俯视,头顶两根金之羽灼灼刺眼,尽管此时的她还是个盲瞎的神 “天地神珠可是你偷取” 不见巨鸟嘴咧,只闻空旋之音,不似来至这个世界。同时,神火凰斜望一眼她身后的无名。 “呵何为偷取我不过想让他见他该见,想他该想七界虽为他所造,但经过万年衍变,他们已有自身的爱恨情命的历程。这个世界,更多是他们所创。生死存亡已不再是他所有。他,断然没有权利剥夺”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居然站直身体,仰望那只火鸟。那日蛟龙化为灰烬,天地神珠坠落仙鹤湖。离开九重神殿那日,她确实潜入湖底找到神珠,用藏物术偷藏。正如她所说,此举不过是想让他,见他该见的事物。 “哈哈哈果真为极品玩物。” “凤飞天舞可是你的化身沉珠深湖底,可是为遮他的视界” “你,懂得太多。”火鸟跟着一声高鸣,似发泄不满。 “谁是他的化身”她怒瞪道。 嘴张至一半,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发觉自己已融入一片红艳。肢体完全消失,也无言语的能力,只是一片轻飘的尾羽灵念还存,记忆犹在,只是无法聚成“人”的形态。随着神火凰的再次展翅,她被拖入高空。望着那张离她越来越远的安详容颜,她痛心地祈祷: 无名答应我,一定要醒来一定要忘记轻羽和落烟 神火凰拖着长长尾羽,迎着倒流七界的热焰,火中浮游而上,冲出重重梦境而她居然可以这样以一片羽毛的形态,毫无知觉的,活着 当最后那道羽翼远离火海,她似魔术般重生,再次遥望到久远的蓝天白云和苍郁的青山丛林。此刻,她们身后是剧烈燃烧的火海,而神幻般的蓝海七界正落在脚下,更或者说是神火凰的尖利爪下。 难道她已随着神火凰冲出梦境 心神未定的她晃见到熟悉的妖魔谷。高耸入云的一柱峰和峰巅上那个缩小的黑衣身影立刻映入她眼敛。原来恒梦外的七界已变成这般模样:一巨大的火球高悬妖魔谷上空,“嗞嗞”燃烧,时不时闪过霹雳红光,如发怒的闪电劈向大地。浓郁的红雾之外,居然是层层蓝焰,始于无名的脊背,蘑菇般滋生至高空,撑着那片红焰。而他,如千年顽石般一动不动,单膝半跪着,似刻入石画般。 无名她只能以一只羽翼的姿态,意念里唤着他的名字。 可惜,即便他可动天地,却也不过是个玩物,根本感知不到七界之外的神火凰正急速离界而去,进入黑暗苍宇,那个生存千年的世界越她来越远。划过暗夜星际,银河九天,最后入眼的是一片闪落的星辰,和宇宙浮床间的那个白衣女子。 神火凰似特意停下身姿,遥望良久。她虽看不到神鸟的眼,却感知几分莫名的伤感,似从神鸟的心抖落至尾间。接着一声长鸣,巨鸟消失在漫天鸿羽间。最后那眼的幻美,她想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碧海七界 无名,恒天,还有师父,你们一定要等我回来 展翅飞跃过层层星云,幽暗如黑夜降临,她跟着沉睡。不知何时,当她再次苏醒时,满眼皆为苍茫梦幻蓝海,与天极一梦之景色不差分毫。她记得那里“住”着“吾”。神火凰最后落在白沙岛那株金色的羽铃花树之巅。当那只尾羽拖过柔软细沙,半掩半现间,她似乎回到久远的瞬间被一双无形的手挖出白沙,细细修复的那瞬间。 原来,真有白沙岛和金色的羽铃花她感叹着。 已过万年,你何时解开那道咒语空灵之音飘然响起,她听得明白。 可惜此时,即便尾羽扫过他眼前,他也不会看见她莫名想起神火凰那道咒语,总觉得是施加在自己身上。分明是凡人轻羽,出生在羽铃族灭时。其父乃羽铃不孝子,死于色性不敛,其母未能分娩便惨遭族灭,后只知师父和落华,与他们之女同存一器而生。轻羽这惨淡的一生,岂能和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神艾辰相提并论 她禁不住为自己这些奇怪的想法而悲泣。是不是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潜意识里奢望“吾”能怜悯且施救 碧海七界,胜负尚未分出不过是件玩物,你若赢,我还你便是;你若输,那玩物就送我 神火凰抬起高傲的长颈,腾展尾羽,漫天散落的七彩神光亮透蓝海,金光粼粼似天落银河。 你要如何玩法空灵之音接着道。 就赌他们 神火凰突然尖声高鸣,红焰从巨大嘴里喷涌而出,焚烧过碧海直达七界上空。她望着高悬一柱峰顶的红球在瞬间震裂,散发出层层霓虹之光,带着梦影散落,与各自原界身影重合。苍生仿佛在恒梦碎裂的瞬间苏醒。 她遥望到北神殿白雪重新翻飞,东海水复原位,南蛮丛林高长,西部旋风黄沙,而中部平和如昔。耳边似乎还听到各种欢笑,包括人族的喜庆和神族的祥和然他们的记忆早被改变,只留存着恒梦里的印迹 七界万物复苏,原来不是师父也不是神君,而是这造物主的神幻从此以后,恒天与落烟,不过是君臣之礼;无名与轻羽的结局早写在成神之前。他们不会记得那段风月的故事,更不知此时的她只能是根红色的尾羽。 你若就此放弃蓝海七界,我们如何分胜负八大神祖虽为你所造,但那个世界早已按照自身规律运转,已不再是你专属的玩偶世界。神火凰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说出的这些话语不正是她之前所悟 吾的空灵之音不再响应。金色羽铃花树在那刻凋零,白沙岛跟着沉溺神火凰及时吐出一道七彩桥,跨过蓝海七界顶空。双翼再次雄展,踏着彩虹飞跃入界 她,残存的灵念突然完全消然 原来,当恒梦苏醒时分,无论是师父无彦,无名还是恒天,我与他们皆没有那五百年之后的邂逅。但只要他们能继续存在着,我以何种姿态在何方“存”或“灭”,又有何区别 亲沏那壶淡茶,君可还记得那抹残余的茶香亲酌那杯浓酒,皇可否还愿与卿共醉而饥渴之时,恋的不过是杯清水之情,师父可会一如既往的耳语:随你便是 ... 305 乱世逃生 东北小镇。 23us.com 晨曦之光初起,村里便传来声声鸡鸣,偶尔杂夹着粗喘的狗叫声。朦胧夜色未曾褪尽,稀稀疏疏的晨烛已然亮起。劳作的人们拖着惺忪睡眼爬起,准备一天的平庸生活。突然,小镇南面火光冲天,马蹄急踏,伴着震天的嘶鸣,接着传来一片人声发出的鬼哭狼嚎。几百名黑衣蒙面大汉,骑着高头大马杀入小镇,烧杀掳掠,无一家幸免逃生的人们如无头苍蝇,到处乱窜。 “关门关门” 小城以北,各户人家闻得风声,纷纷狂吼着关闭门窗,惊恐地寻觅隐秘藏身处。然,乱世之下可谓卵壳之居,稍碰即破,无地可躲更无处可逃。一片草席,一床之底,一缸池水,一个地窖藏的只能是茫然的希望万里求一的“生存”之机。 在这不足千户的小镇里,唯有坐落在城正中的一个府邸算得上大户。每每天未明,府邸家丁丫环已陆陆续续就位,烹饪早点,清理大院,打理花园可这日启幕不同往常,随着一管家的惊吼“关门”,刚刚开启的厚重木门立刻急匆匆合闭。 那管家立马指着几名手下,吼道:“我去通知老爷,你们去叫醒小姐”不料转身欲步入后堂之际,空中急速飞落数只冷箭,“嗖嗖”穿心而过,包括这管家在内的在场家丁丫鬟纷纷倒地身亡。 “我府邸受先皇厚爱,神族护佑岂容这些山匪践踏”一凄厉哭声从后堂传出,道不尽的苦楚。 “老爷,快逃吧”紧接着是声急切的劝说。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伴着热焰火光,厚重的木门被连根拔起,直飞入后堂。昏暗的上空盘旋着阵阵疯狂的笑,那是入侵者在展示征服的权欲狂野,震撼,带着对死亡的嘲笑和无尽扩张的杀戮**。没有一句属于现世人类该有的“文明”语言,只有明晃晃的刀光和冲天的火焰 死亡,在这一刻是那么简单。 “小姐,快” 几声低语,只见后院深处一厢房里烛光暗影。随后竹门被推开,一粉衣女子步出小屋,身后跟随三名家丁和两名丫鬟,匆匆朝后院门径急步离去。 那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眉目生得清秀,樱桃小唇色泽丰润浅淡,五官几近完美的印透在明晰的肌肤上。粉色蕾丝底裙,外套一薄翼蚕丝白纱,腰间紧系浅蓝丝带,身姿纤细但不显瘦弱。许是出逃急切,女子一头长发并未得以打理,只系一条与腰间同色的蓝丝带,轻挽耳边碎发,倒也增添些许不经意的美搭。 女子行步匆忙,但举止急而不乱,慌而不粗,一看便知受过礼仪之教,大家闺秀的典范。步出后院门庭,一辆黑马车早已候驾。丫鬟立刻拉开车帘,扶她踏上车厢后座。 “爹爹呢姐姐呢”女子皱眉轻问。 “老爷和大小姐早被送走” 一家丁边应话边跳上车前,拉过缰绳。丫鬟见状,立刻步上马车厢。其他两名家丁也跟着跳入马车座驾。随着一声高喊,马车呼啸而去。焚烧的火焰,吵杂鼎沸的嘶喊和残酷的杀戮被远抛在后,他们总算得以暂时的安静。 “可知,是什么人”女子禁不住小声问。 “据说山匪一类。”一丫鬟细声应答。 “百年平和的小镇,何来的山匪”女子眼露惊讶。 “小的不知。” 丫鬟低头不敢目视,惊吓神情未定。若不是跟着这主,她们怕早尸体横陈院落某处。女子不再多问。事发突然,此刻谁也无法解答她心中疑问,只盼家人平安,他日寻机再聚。 行过数里,突闻马匹嘶鸣,车厢随之剧烈晃动。前车帘“唰”地一声被扯落,满身是血的家丁探入半个身,扯着最后嗓音叫道:“快逃” 两个丫鬟早已吓得尖叫不止,望着女子不知所措。女子冲到家丁身侧,才看清他身中数箭,其他两名倒挂车前,也已气断身亡。空谷中不断响起凌乱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伴随着令人发指的淫笑。女子冷静地望向两位花容失色的丫鬟,沉声道:“你们抓紧” 接着她冲出马车,紧握缰绳,试图稳住惊慌的马匹。忽然一阵疾风划过耳际,脸侧冰凉,随后剧痛难忍。她晃见一只利箭划过眼皮底下,直刺马屁股。稍微稳定的马匹再次嘶叫,前蹄腾空狂踢,车厢险些翻倒。 “哈哈这个泼辣粉嫩,老大一定喜欢” “哈哈哈抓活的” 身后“哒哒”马蹄袭卷尘土追至,和着痴狂的喊叫。女子回头淡定望向紧紧相拥的两个丫鬟。她们虽然惊恐但眼中却信念坚定:魔掌中求生,不如死 女子极速转身越上马背,双腿紧夹马肚,一手死拽缰绳,一手“唰”地扯出马屁股上的短箭,狠命插入马脖子。一声痛彻长鸣,马匹失控向前飞奔。女子不得不附身马背,双手紧抱马脖,任凭飞溅的沙石断枝扑打娇小的身躯。一路风尘飞驰,望不见丛林小道的尽头 终于看到青绿山林的一端透出一细缝的蓝天,她迫不及待地转身回望,才发现马车厢不知何时已脱落,丫鬟们自是不知生死不容她抒发悲凉之情,紧接着又是马匹一声惊鸣。带着更为恐惧之心,她毫无选择地随着马匹四肢的突然落空,腾跃飞落高崖。原来,这山林的尽头是海崖的边缘深似无底之渊。 落入深海那瞬间,她脑子一片空白。所有斑驳的记忆顷刻化为空无,时间仿佛也在那刻停止黑暗中游离漂浮,在无数个日夜之后,几近瘫痪的感知能力缓慢复苏。她想抓住什么却又无法移动指骨,明知眼皮并未睁开,却清晰看到火光和一旁的白衣女子。 “姐姐姐姐”她嘶哑叫道。 她记得那张脸孔,双胞同生,与自己毫无区别。 “妹妹。” 微暗火光之下,白衣女子那张粉嫩透红的脸露出一抹浅笑。心瞬间变得温暖,重新获得的亲情分外感动。她想冲过去紧紧抱住姐姐,可惜双脚被禁锢在原地,根本无气力移步。忽然,白衣女子面色淤黑,肢体僵硬,喉头发出惊恐的颤声: “妹妹,为什么不等我” 同时胸口似被利剑穿透,血液飞溅黑暗中传来一阵和着音律的哭腔,似在清唱: 生为人,死成鬼千年魔,万年泪铸剑魂,断来生。 “姐姐”她呼喊着,在悲痛中清醒。 原来不过一场噩梦。此刻的她正平躺在某处,全身是撕裂般的疼痛,连心仿佛也被扯碎。拖着残余的气息,她本能地环顾四周不见月光,只剩一片漆黑。她只能再度合上沉重的眼皮,不知不觉中又昏睡过去迷糊中似听到人鱼的歌声,和着海浪的低低冲刷声,是那么清幽婉转: “是谁清唱那曲离伤,舞过千年泪墙 是谁台下几世遥望,声声不忘 是谁聆听三更箜篌,苏醒在异乡 又是谁守过几世念想,换来世灵魂安详 茶香在夕阳,空灵附弦伤。 谁在谁的梦里流浪, 又是谁路过谁的楼台, 诵一曲: 初心不忘,无字情长” 琴未断,歌未歇,九曲离殇颂唱末世,留名异乡她再次睁开双眼,只见一抹朝阳红艳地悬挂在海天一线之间。原来,能活着再见朝阳,是如此美好。她禁不住露出一丝浅笑。 “你,叫什么名字” 耳边忽然飘过一声低语,带着魔幻之力。 “菱羽。”她答得毫不犹豫。 那张忽然悬浮在她眼敛上空的面容,带着谜一样的眼神,根本不容她思考。魂魄仿若在那瞬间被彻底地收服,只剩毫无隐藏的坦白。 “你,为何而来” 为何而来 望着上空那双深邃的眼,她唇角抖动,却无法启齿。家破人亡,乱世逃生,误落深海她如何得知自己为何而来强忍的悲愤化作嘴角一缕浅笑,她淡然吐出二字: “宿命” “睡吧。” 嗓音带着磁性的迷惑。随后,一只掌心落至她额间,带着温暖的气息,如初春的花香。 这让她如何抵抗 可否还会做梦梦中可否还能再见到你 白沙岛,金色的羽铃花,还有花树下那个矫健的身影,如磐石般一动不动地瞭望着远方可远方,空无一物,只剩一片蓝海蓝海的上空是火红的烈焰,不尽地焚烧 吾之界神火凰 火光冲天,马蹄声震耳,满眼是厮杀下逃窜的人们和牲畜,还有女人痛苦的挣扎和喊叫 “哈哈哈该杀的杀该乐的乐” “我府邸受先皇厚爱,神族护佑岂容这些山匪践踏”那个苍老的声音回旋在上空,“你们定要带小姐逃出府邸,上仙羽山” “老爷,你呢” “我与一五府同生死” “大小姐” “你们赶紧带妹妹离去,我守护爹爹她若要问起,就说我们先她一步离去” “爹爹姐姐”她嘶喊着再次醒来,带着痛苦的回忆冲向黑暗的深海。 逐渐恢复的感知能力让她悲痛欲绝同胞而生,姐姐总是先知先觉。而她却痛于每每都晚姐姐一步,后知后觉之前不是不想哭,而是连哭的能力都丧失此刻重新获得气力亦获得发泄的能力 ... 306 修缘几度 求生不易,求死更难。 23us.com 当身体重新沉入冰冷的海水,她激动狂躁的心瞬间获得安宁。其实她不曾想过要自行了断,只是苏醒那刻心痛得不知所措,不得已逼自己跳入冰冷的海水中,暂时靠冷却来麻痹六感。待挑战至生命的极限,她睁开双眼,正想划水冲出海面。忽觉身后异样,腰身被一强力紧锁,似蟒蛇缠身般无法移动。 她本能地挣扎,回望,只见那张冷峻的脸正安详地凝望着她,紧缠腰身的不过是他的一只手臂。惊愕间,她手指上画,意为求生。之前是他救醒的她,还问过她的名字。如有恶意,断然不用等到她再次苏醒,期间定有误会 意料之外,他对她的求生暗示无动于衷,铁钳般的手臂揽得更紧,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垂死挣扎。无奈地合上双眼,她放弃在他怀里的抖动,遗落的眼泪未能成形就已散入咸咸的海水,憋得发紫的唇缝吐出最后一个气泡 爹爹总说,她出生那日天边双凤翱翔,得神眷恋眉黛羽铃。身家府邸虽不落在繁华之都,那东北小城也足矣让她万千宠爱地幸福成长。从记事开始,她不曾掉过眼泪。每每略受委屈酸鼻头时,姐姐总能找到奇异妙法逗她眉笑颜开。 不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哭泣是何时,只知五官六感俱灭前吞下的那口海水,咸淡如泪,勾起无数的悲伤可,她的过去不曾有过这般苦楚的记忆,何来悲切之情 “高僧定是与小女有缘,劳烦给小女取个小名”恍惚间,她似听到父亲熟悉的亲和之声。 “若大女儿名中带兰字,此生相安无事。小女儿名中带羽字,可富贵齐享。轻兰和菱羽,可满意” 她极度想看清高僧的面容,可惜襁褓包裹得太过严实,她的世界里只剩一片无知的黑暗,冥冥中听到一声感叹:前世纠结,今世做姐妹,也是可喜之事。 时光一晃便是数个年头。还记得那个飘满栀子花香的后院,她独坐在高枝头,遥望蓝得深透的天空。那年,她只有三岁,生命却仿若度过好几个世纪。 “菱羽,下来”姐姐匆匆跑到树下,急得大喊。 前世纠结 她低头望着姐姐那副一模一样的身姿,忽然问:“姐姐可有前世的记忆” “赶紧下来”姐姐又是一声高呼。 家丁们紧跟而至,七手八脚地急着爬上树枝。她忽然站直身姿,张开双臂,仰望着碧蓝的天空,故意滑落枝头。那次断了六根小肋骨,高烧昏迷数日。从那以后,她常常会出现一些超乎年龄段的奇异想法,并付之行动,胆大妄为到不知死活的地步。比如,曾深夜偷窜入古林,只为寻找梦里出现过的怪兽;曾跳崖落海,寻觅传说中的人鱼歌影;也曾偷食野果,感受毒素的蔓延 为此,父亲请来无数名医,灌她喝下不少药水,求得几十载的安宁。有时她想,她的“后知后觉”怕是父亲的药水灌成的迟钝。不过那些日子,有姐姐相伴左右,她不曾缺少呵护关爱,生活依旧充满快乐。只是后来,她常常梦到一个荒岛,空无一物,只有一望无际的银沙 银沙 细软顺滑,流过指缝不留一粒残沙 身轻如燕的她放飞心情,漫跑在白沙间,一路洒下海豚音般的哼唱,悠远而神秘。蓦然回首,她瞭望那片空旷的海域银白沙滩和深蓝海水的分界线上,没有浪花的冲刷,亦不见自己的足迹。一切静谧得诡异,如幅玄幻之画。身在画中却连自己的影子都极度不真实忽然耳鬓“淅淅簌簌”磨响,似闻到一阵细微耳语: “金色羽铃花,在哪里” 金色羽铃 她转头侧望,忽见一只拳头大的蜘蛛急速攀爬至耳际,尖利的肢脚不停在耳膜间织网,扰动敏感神经,“惊憟”在一瞬间直透全身在四肢震抖中惊醒,她无意间抓住一只空袖,心头骤寒 还是那张冰冷的面容,带着瞬间万变的魔幻双眼,凝望着她。一侧正熊熊燃烧的火光印透他身体的轮廓极致到几近完美的“酷”,让几度想追问的她,怎么也无法开启紧黏的喉头。 额间渗汗,是心头余惊未了 几滴甘露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唇齿间,她本能地吞咽。那是和着药物清香的甘露,入喉瞬间,她顿觉全身舒畅,疼痛剧减。下意识地放开手中紧拽的空袖,她望着他转过高岸的身影,单手撩拨一侧的篝火。心随着高燃的火光,平添几分暖意。 “可否告知,你的名字”她终于拾得能力,启齿相问。 “无名”他答得干脆。 “你我并不相识,为何几度救我生,又几度欲我死,你想要什么” 她问得直接,却忘了如何去责备。海底断气那刻,她的确仇恨。那是谋杀而她是无辜的受害者。可现在回想起来,他似乎只想逼她入死境做场无意识的梦 “我要的,你给不起。”接着是声短促的冷笑。 最后那声笑,似曾相识,却又道不出渊缘。也罢,不过萍水相逢,聚散随缘。她重新闭上双眼,不再搭话。此刻她想要的,不过是个能行走自如的身体。只有这样,她才能回去寻找家人。而他想要什么,听似与她毫无关联。伴着木材轻微的“噼噼啪啪”燃烧声,她似听到自己酣甜的沉睡声。 不知何时空中开始飘落细雨,打湿衣襟。明亮的火光随之变得微弱,却无法熄灭最后那点星火。她看得奇异,禁不住伸手撩开火灰,惊讶地发现那不灭的光原是一粒明珠。 轻轻托在掌心,她双目不转地凝望着仿若获得某种意指,晶亮透明的珠子开始自行旋转,淡蓝光色沿着球边缘,缓慢成流,如飓风下的海浪,盘旋汇聚至中心,最后形成一道深幽的漩涡,不停地旋转再旋转,蓝透无底 随着旋转的浪花,她在白色浪尖上不停地起舞,嘴里一直哼唱着同一首曲,和着古琴的低弦之音,声声凄凉: “繁华生,京逝沧桑,相忘于尘莫哀伤;百年欢,歌台空唱,寒院梅影一点香;回眸间,情赋薄郎,独坐楼阁舞休场;妆未卸,无字琴长,风流今夜忘旧裳” 从小到大,她除了爬树掏鸟蛋,外加舞弄一些刀枪厉害外,不曾记得自己学过舞蹈且天生五音不全,更不奢望会吟唱。而此刻所感,分明是自己踏着浪花,和着音律炫舞。正如天生会哭笑般,她踩踏出的每一舞步,仿若是与生具有的能力根本不容自己多思 玩偶 心头忽生出此念:不过是具玩偶带着永世不变的笑颜,弹唱他人的意愿耳边随即响起一空灵之音: 当烈日不落,东海枯竭,苍生皆成鬼魅时,便是你回家之日 她的家不就是东北小镇的“一五”府邸有爹爹有姐姐,还有早逝的娘亲。虽然娘亲的模样早已模糊,她却还记得娘亲在枕边哼唱的那首童谣,伴她们姐妹度过无数个童年的暗夜: 轻若鸿羽,落尘无惊; 忆过百世,只取今生。 月落未央,祈望香魂; 生逢乱世,愿惟安康。 三更钟鼓;忆回梦乡 梦乡 “天地不灭,此梦长存。这是为师能为你织的最后一梦” 漫天星辰在刹那间陨落,汇聚成一条天河,悬在黑暗的苍宇间。她高立一柱青山峰巅,遥望那条洒满粉白绒花的青竹船,载着一白衣女子,悠然前行。 天河行船,不知始于何处,又要终向何方 “日落幽湖淡如烟,轻舞一曲惹君怜。”她轻吐最后两个字,“落烟。” 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与漂浮天河里的女子落烟,相识相知过几百世她甚至记得那女子的前生,不过是个凡人,名叫轻羽 轻羽 “师父,记得帮我神封无名的记忆” 随着女子这声大喊,空中忽现两个玄幻之影,一白一黑。他们相对而立的形体早已僵化,只剩那把闪着蓝焰魔光的长剑,连着黑影的右臂,直穿透白影的心脏接着“喀喀喀”几声,魔剑和身影皆节节碎裂。屡屡青烟飘过她的视野,似万千幽魂回归地狱般的七界 回归 为人二十载,她确实不记得自己有过这般丰富的经历。只是某日突然醒来,整个人都感觉异样。灵魂似被更换,小时候那些诡异流离的想法又蜂拥而至,连名医配制的药都无法再让她安然。可惜未曾来得及询问姐姐是否有相似的感觉,就被那场山匪的杀戮逼落深海 深海 冷冰一样的海水无情涌来,她再次在死亡之端挣扎,窒息 “醒醒醒醒” 耳边传来呼喊声,在关键时刻唤醒几近死亡的她。“啪”地一掌,她猛然抬手朝那张冷酷的脸扇去,不偏不倚正中他右脸颊。这突如其来的反击,让那双魔幻的眼充满惊愕。 “很好玩吗”盯着那双眼,她狠狠道,“不停地让我进入莫名其妙的梦境,供你偷窥这样很有趣无名大人” ... 307 蓝焰魔船 此时的他正斜坐在她身侧,单手撑在她肩头,不容她轻易挪动平躺的身体。 23us.com显然,对她的问话,他眼里再次闪过震惊的神色。 “你,如何得知” “呵我从不做梦。遇见你不过短短两日,就梦里梦外走过数次。难道不是你的杰作” 她试图推开压在肩头的手臂,可惜那只手坚固得如座石山,丝毫不可移。她冷笑一声,突然扭过头死咬他的手腕处。随着利齿刺破粗糙的皮肤,她舌尖顿感一阵苦涩。 他的血是苦的 意料之外,他居然一动不动,任凭她肆虐。无论她如何加大力度,咬得牙根疼痛,嘴唇微肿,他还是无动于衷地冷眼回望,似乎从初见那刻起都未曾有过改变。最后,她只好悻悻地放开唇齿,扭过头避开那迷幻的视线。 “那些不是我的经历。”她淡然道。 从小就知不过是些奇异的想法,莫名地滋生在自己的脑海里。之前出逃得急切,没能携带爹爹的药,自然会有些痴狂之绪。 “当然不是你的。”他平静应答。 “那,你想从我身上知道什么”她禁不住回过头,盯着他问。 “那是我的事。下次不要再挑战我的极限。” 犀利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带着一抹轻蔑的笑,他终于放开她的肩头,起身离去。 “白沙岛和金色羽铃花,我确实见过。”她弹跳起来,追着他的身影高喊。 “你知道在哪”他突然回身,一手揽住她急步冲过来的身体。 “说不准在哪里,不过我梦里确实见过。”她冷静一笑,抬头对视间,不经意读到他眼里的疑问,她接着道,“那个梦来去无根,不留记痕,断然不是你能偷窥得到。” “是吗”他嘴角闪过一丝冷傲。 “如果不是,你亦不会在我身上耗费无数个时辰。我会带你到那个地方,不过现在你必须答应,带我离开这里,顺便帮我找到姐姐和爹爹。” “哈哈,你若相求,我倒是乐意考虑。” 他指尖忽然落至她尖细的下颚,微微用力抬起那副娇容,似乎在仔细端详。何尝受过这等轻浮之举心底气得直哆嗦,但她面色依然强装镇定,努力保持优雅的微笑。这不知名的岛屿看似极大,古木丛生。单凭她一凡人之力断然无法逃生。这点她倒是很有自知自明。 “可惜,你已错过相求的机会。” 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她,他转身朝岛屿丛里走去。脚步轻盈如飞,不带起一粒砂石。 “无名你这只猪” 几欲被推倒的她气愤难忍,朝着背影破口大骂外。晃眼望见沙滩上残留着几个搁浅的椰球,她立刻冲过去,抓起两粒朝他背影扔去。本无恶意,只想发泄心底的悲愤,未料到自己气力居然不小,椰子球以不可抵挡的急速冲向他脑后门。望着自己的双手,她愕然 何时何地获得如此强大的力道 惊涛骇浪的反击力应声而起,在她分神那刻回卷袭来。毫无防备的她瞬间被甩入高空,同时似有上万重锤砸在身上。喉头随之阵阵酸楚,浓腥的血冲破七窍,洒满长空身体的疼痛她勉强能忍。最惊恐的是,她坠落大海前瞥见的那张满目怒火的脸魔焰燃烧,不是人,是魔尽管最后,她还是落在他的独臂弯里,但早已吓得七魂六魄不附 爹爹姐姐 千万遍地无声呼唤,心在偷偷哭泣。毕竟还是个未出世道的小女子,无论之前多么调皮捣蛋,总有爹爹和姐姐做靠山,何尝想过要独自面对这些飞来的“横祸”而她,又怎会知道,即便失去魔剑噬魂,无名也是自行受力保护,岂容偷袭 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带着百草药味,沁人心脾,激愤的心情奇迹般的平静下来。眼皮随之变得厚重,不由分说地自行闭合。随着意识的消失,之前吓得胡乱紧抓他那只空袖的手,缓慢地松懈,垂落。唇瓣微启,吐出一句无意识的心声: “无名不要丢下我。” 我们,不会有那五百年后的相遇你怎忍心就这样弃我而去,不肯再看我一眼又是一道莫名的思绪闪过她脑海,可惜花香太浓,药味太重,她再也无力深思。 几日后,当她在一个温暖的怀中清醒时,忽然想起父亲的一句话:雄狮的脾性,只可顺着毛轻抚,不可逆之。无论如何,此时的她需要一个强壮者协助生存。 雄狮也罢,狗熊也好,小心伺候着便是。 她暗里自语,许是这微小的心动,惊醒身后的“雄狮”。他一把抓过她腰间缎带,如提起只宠物般,把她移出自己怀里,随后起身窜上身后椰树。“咚咚”几声,数个椰球纷纷砸下。若不是她躲闪得快,说不定要给砸得半死。 强忍心中不满,她勉为其难地带着甜笑,一一抱起落地的椰球,堆放在椰树底。偷望他矫健地跳落沙地,掏出随身匕首,劈砍椰球的身影,她陷入无底的沉思。 一直有种道不尽的奇异感,明知他的可怕却又禁不住想靠近;不想让他读到自己的心思,却又有种倾诉的**;不愿惹怒他,却又想探知他的底限 当他递过一个砍开小口的椰球到她跟前时,她开口问道:“我身上那些强大的力道,从何而来” “我给的足够你自保” “呵,自保。” 想起那日自己半死的模样,她自嘲一笑,心头却莫名地感动。原来他打算离去时,并没有完全地离弃她,至少给过她自保的能力。 “当然,攻击对象不能是我。”他坦然。 “为何想去白沙岛”明知不会有答案,她还是禁不住想问。 他并不接话,只把椰球塞到她手心,随后单手拿起另一个椰球,仰头饮下那甘甜可口的天然椰汁。许是被他如此豪迈的姿势感染,她跟着喝尽。接着他劈开椰球,递过一片带壳的椰肉。几日空腹的她立刻啃咬起来,顾不上所谓的“吃相”。 “去了,你自会知晓。”他终于开口回她的问话。 “你是不是忘记一些重要的事” 她突然想起在那些奇异的梦境里,曾听到那个女子的祈求,愿师父封住无名的记忆。如果,他真是那个无名 “于我而言,没有什么事是重要的。” 他答得冷淡,随后转身步入丛林。她立刻紧跟其后,视线不敢移开他背影半刻。古林急行,对她而言确实不易。尽管有他在前面开路,那些细小的荆棘还是轻而易举地勾破她的裙服,在肌肤上留下无数道口子。忍到最后她不得不佩服自己,居然没有哼过一声,亦没有落下半步 当夜幕再次降临,眼前的绿林突然消失,她再次惊愕地愣在原地,遥望海岛深处的一片空旷沙地。只见他挥手间,一道宽大的柱形蓝光从天幕洒落,紧接着浮现一艘“大船”蓝调神木所制,精致高雅。环绕船身的是不停跳跃的蓝焰。那时的她还未知,他们被称作“结界”,保护和隐藏主人想要留住的东西。 他回手揽过她腰身,一个简单的跳跃便跃上“蓝焰魔船”那是她能想到的最好描述词。和他并肩站在船头,她如孩童般兴奋地问道:“我们,要去何方” “去你想去之地。”他平静应答。 “我想去找姐姐和爹爹。”她下意识地接过话。 他不再多言,转身步入船舱。 “我会梦回白沙岛的。”望着逐渐消失的背影,她低声道。 在蓝焰的推动下,魔船腾入高空,乘风破云地急速飞行。那个不知名的小岛由圆变成点,消失在茫茫海浪间,最后的风景只剩片片浮云。兴奋情绪逐渐退去,她疲惫地移步进入船舱。 许是不曾想过会偶遇她这个不速之客,他的船舱明显只为一个主而设计:一壶一杯,一桌一椅,一柜一张床,皆为精选蓝木雕刻,形状奇特幻美。比如那桌椅,桌似一粒被劈成两半的明珠,上透蓝光,下成桌面,无脚高悬,而椅则似一断臂,五指后张,拇指为扶手,四指为靠背。远看如一玉手握珠,在魔幻的蓝光下更显雅致 她踱步至桌椅旁,实在不忍下坐,怕自己破损脏乱的衣裙破坏掉这份高雅。浅蓝桌面上静置的一壶一杯立刻吸引住她的目光。无需多语,那也是绝妙的设计。深蓝瓷玉所雕,壶与杯如藤木与坚果,纠结缠绕,依“托盘”而生,曲弯的藤条自然顺成壶耳,“藤木”中空可盛茶水,而悬挂藤条上的“坚果”自成“杯”。虽为瓷玉所制,但藤木逼真,有种未尝茶水,心已感“闻”木香之意境。 虽然极度干渴,她还是忍住不去品尝那抹茶水,转望角落里的蓝光床榻倚船“窗”而设。床头落幕的是经透蓝光过滤的窗外实景。此时展现的正是片片浮云,色泽带蓝,柔光恰到暮色时,催人入眠。而一侧的木柜上,堆放各种玩物装饰道不出名字,不过她想:她会一一识别他们,如果她还有足够的时间留在他身旁。 ... 308 寻梦红羽 “不曾留有女眷衣物,你且将就。 23us.com” 身后忽然传来他的声音,她立刻回头,正欲说些客套话语。不料四目再次相对时,她竟然无法言语。呈现在眼前的,是他那副冷酷到撩心的倦容,和着湿漉长发下半遮半掩的伤感眼神,微翘的嘴角却依然保持高冷。一套丝滑黑长睡袍紧贴其身,隐透胸前道道伤痕。右肩的空袖随晚风轻动,更为刺目刺心 一股沐浴后的幽香飘然入鼻,她不敢再多看一眼,匆匆接过他手中一件衣物,朝他身后那扇精致的拉门走去。正如所料,门后是个奢华的浴池。池水清蓝,带着温热之气。带上门锁,她毫不犹豫地跳入池水,把头深埋。需要冷静思考的是她,尽管此时脑海一片空无 强者的沧桑是不可抵抗的诱惑,暗藏无色无味的毒素,在不知不觉中蔓延,可不费吹灰之力俘获快乐的死亡而她,正是那个死亡的对象 无名,我前世定是欠你 她心悲叹。 前世 据说苍生可轮回,但轮回前必喝下那碗忘世汤,以获重生 “你,不愿喝吗”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一苍老的妇人声,眼前跟着出现一碗透亮的“水”,却又不像是水。猛然抬头,她看到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好像在某处见过。 “婆婆”她迟疑道,“你家后院可否要杀虫” 细细看来,那碗汤水里飘浮无数黑物,不正是她常见的蚊虫苍蝇肠胃早已倒翻,如何还喝得下 “咳咳拿错拿错不是这碗” 老太婆哆嗦地伸出手,重新递过一碗传说中的忘世汤接过神汤,她望向断桥的另一端,依然空无一影。 “呃还是不愿喝这浑沌世道,七界颠倒做碗汤真心不易也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如此多的魂魄,你不喝就让给他们”老太婆喃喃埋怨着。 她低头一瞥,桥底一片黑压压的魂魄正茫然地翘首仰望。记得是那女子挥动神光,斩断魔剑噬魂。被禁锢的她和他们一样,在那瞬间获得自由,以缕缕青烟的姿态,浮游恒梦间。 为何你没有守住承诺 闭上双眼,她仰头对碗畅饮 是谁,曾在神花树下起誓:无论流转几世,都会在奈何桥前守住那轮回的魂魄,不让她喝下那碗忘世汤,不让她遗忘那段爱的花语 又是谁,迟迟不肯现身让她独自跨过轮回的桥梁 “恒梦破,落烟亡今毁魔剑,保凡魂不灭找到原界的你们,菱羽和轻兰必生” 她一直记得那女子最后的耳语,也一直以为那只是场梦 梦醒时分,她蓦然发现自己正躺在魔船的床榻上,身着一袭洁白的羽绒长袍,分明是件女子的睡服。此时窗外的实景图已变成漫天的星辰和半轮残月。她轻轻起身,趴在床头凝望**船头的身影,视线再也无法移开。而他,一直仰望着夜空,手持一片红羽 “曾经沉睡二十载,突然醒来时,只剩一只手臂,而指尖紧握的只有这片红羽。”他忽然低声道。 她静静聆听。 “传说,这种红羽只在白沙岛的金色羽铃树上出现过。”他继续低语。 传说那该是微乎极微的几率,怕比梦还要不真实。而他,此刻活着,只为寻找一个“传说”脑海里忽然出现画面:驾驭着魔船的他,一个又一个岛屿地搜寻,只为对一片红羽的执着。心头再次浮起莫名的怜惜,她禁不住打个冷颤。 “那片红羽,很重要吗” “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背后的故事” “什么故事” “我若记得,何需苦苦寻找” 忽然觉得自己愚笨,沉默半响后,她才想到转换话题,略微羞涩道:“刚才不小心在浴池里睡着,委实不好意思。” 他转过头,侧望她一眼,轻声道:“这件白羽衣,很适合你。” 她下意识地拢紧领口,重新退到床榻上,平身而躺。那夜他并没有洒下魔幻的花香,她自然地因困倦而入眠,心睡得踏实。尽管她已感知:命运在遇见他那刻早偏离常人的轨道,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期待一场魔幻之旅,顾不得结局如何 次日醒来,她立刻跳下床榻,跑到船头眺望。透过朵朵白云的间缝,她看到延绵起伏的山峦。绿林成阴,浓雾环绕,如入仙境般美丽。特别是那几座极高峰,相拥环抱,峰着,轻兰指了指床榻边小桌,一件白纱连衣裙早准备妥当。和姐姐相比,她缺的就是女子的“心细”。爹爹常说她神经大条,缺贤妻良母之范,将来怕嫁不到好人家。现在想想怕也是理,只要有姐姐的地方,她总是“缺”的那个,而姐姐总是“完美”的典范。 白纱裙,淡脂粉,长发轻挽,眉目流莹。果然在姐姐快速地打理下,她恍若更变成另一个人。照姐姐的话说,毕竟身在他处是客,总不能失去礼数。当然,姐姐自己也不逊色,一套淡粉的长裙和散中有序的长发,足矣争艳。 ... 309 神缘不息 本以为只是去品尝姐姐的几道小菜,却不料出了山间小楼阁,还要走过数个山头。 23us.com又是姐姐的话:仙羽山乃神地,尽管楼阁殿宇上千,但仙子神者皆无需进食,故而只有一偏角处设置厨具,供有兴趣的仙子神者学习烹饪,消遣所用。感觉姐姐对此神地甚为熟悉,像是久居之主。可那日初见姐姐时,她分明昏迷不醒。难道是后来自己昏睡太久,错过某些事 “姐姐,我到底睡了多久”她忍不住问。 “不过三日。姐姐从小对神族轶事颇有兴趣,读过不少书卷而已。”轻兰浅笑道。 原来,姐姐的“先知先觉”是苦读而来。她吐吐舌尖,羞愧难言。自己的年少岁月都不知被扔到哪个水沟或是鸟蛋窝里。 “生为人骨,多运动有益健康,是姐姐要求步行。”见她眉间显愁,轻兰又解释一番。 “呵呵,其实连躺几日,活动活动筋骨也是好事。”她立刻笑答。 不多时,她们总算走到“家宴”处。只见一座小阁楼宇空架在两座高峰之间,由四座古藤桥连接至周边山峦,颇具腾云驾雾之势,却又不乏人间山林的地气。许是地势怪异,来往不见什么生灵,被视为“偏角”。又或者,此地被某种灵异之力保护着,根本不容生灵打扰 “仙中魔境。”她忽然感慨道。 轻兰只是笑而不语,拉着她行过吊桥,步入楼阁。首先跳入眼帘的,自然是那个深黑的影保持着那副冷傲的表情,端坐在满满一桌美食前。身侧是之前楼阁里的男子,眼透浅笑,正挑着一鸡腿啃咬。看见她们,男子立刻笑道:“总算等到你们。再不来,佳肴要变猪食了” “猪不是你兄弟吗”她悻悻应着。 之前他紧勒她不放,她可记忆犹新。 “呃”男子略微吃惊,而后大笑道,“这性格,我喜欢像极了她。” 许是话间某个字极度不适宜地刺到伤处,身侧的黑影忽然起身,闪至楼阁外走廊。 “无名” 感觉事发异样,她叫着他的名字,立刻冲过去,可惜为时已晚。望着他跃入深渊,她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没事他只是需要时间。”男子回头,侧望一眼楼阁的外走廊,悠然道,“他不是人可别学他。你要是跳下去,投胎的机会也没了。” “果真只配和猪做兄弟。”她愤然。 “先去吃点东西。” 尾随她冲出去的轻兰一把抓过她的手,带回楼阁。心虽有牵挂,但饱食也很重要。她不得不逼自己暂时忘记那个黑影,拼命进食。果真是姐姐的手艺,道道菜都合胃口。吃得她眉开眼笑,满脸流油。 “咳咳和我兄弟相比,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男子打趣着。 她手中剩骨直飞他脑袋,却在离他咫尺处化为空无。 “妹妹心智年幼,望上神见谅。”轻兰立刻抓住她挥舞的手臂,抱歉一笑。 “上神” 她吃惊不小,盯着男子仔细端详。那副邪气的面容,怎么看都不像神。 “咳咳别这样盯着。叫我姜黎就好。” 男子顺手抓过一个鸡爪,塞到她嘴里,试图唤醒她的注意。许是“上神”的名号暂时震住她这个凡人,又或者是“姜黎”这个名字勾起某些久远的“熟悉”感,她咬着鸡爪一时无语。 他们的世界忽然安静下来。 “七界少了落烟,确实褪色不少。”姜黎忽然发出一声长叹。 “我们姐妹的命是上神所赐。若能为上神做些什么,尽管吩咐。”轻兰应声。 她翻过白眼,心里暗道:我的命可不是他救的。 “你们,只要活着就好。”姜黎略有感触地轻言一句。 “想死,还真不容易。”她又翻着白眼,斜瞧他一眼。 “哈哈这下神族又要头痛了。”姜黎大笑,忽然冷色道,“可惜只是个凡人未得无名首肯前,你们最好不要擅自做主。不然,谁也保不了你们” “人生不过几十载,若连自己想做的事都无法自主,死了也罢。”她喃喃自语。 “妹妹,别发傻。”轻兰望她一眼,而后转望姜黎,温婉道,“上神既肯收留我们,定是早有安排。” “不错。另有高神想见你们。这些日子,你们就安心这里等候。” 说完,姜黎饮尽手中酒,一个闪眼便消失在她们跟前,留下姐妹俩面面相觑。良久,她才小声问:“姐姐可知无名” “据古卷记载,妖魔之域,以无名为首。他,该是传说中的妖魔之王。”轻兰边说边望向楼阁外走廊之前无名跃下深渊之处。音声虽平缓,但她听着却有丝丝哀伤。 “原来是千年老妖”她狠咬一块牛肉,咽下后,接着道,“不,该是万年” “呵呵这话绝不能让他听到。如今的妖魔界,神族都要退让三分。他可招惹不得。” “落烟又是何方圣神”喝下一口小酒,她凑着胆子问。 不知为何,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她心底总有根弦,扯得紧致,道不出的异样感。 “据说,神者落烟是神祖无彦的爱徒。五百多年前神妖魔大战,天地俱毁。落烟为救神族,元神和形体俱灭。几百年来,神族一直在寻找她的残息。” “找到又能怎样” “那是神族的事,姐姐岂会得知”轻兰敲她一击额头。 咬着筷子一端,她有些茫然,总觉得有些章节脱落,有些记忆断裂。他们都记得“五百年前”那场神妖魔的战役,可后来许许多多年的事,却没有了“据说”脑海里突然闪现一座小岛和满岛屿的金色羽铃花树,心顿然领悟:原来,他寻找的“红羽背后的故事”,是关于一个神的故事。 酒足饭饱,收拾干净,轻兰悠闲地泡起一壶茶。其实,茶艺一直是姐姐的最爱。每每饭后,姐姐总会沏上一壶好茶,端送到爹爹和她跟前。可惜此时已经没有了爹爹,她更加珍惜地接过姐姐手中的紫杯,小心品尝。楼阁雅舍,窗棂大开,悬天离地之景尽收眼底,委实是凡人无法想象的极乐之界。 “姐姐,你说,做神是不是很自在”遥望山峦间的云雾,她问得痴傻。 “嗯。据说,凡人是可以修神的。地有四大神殿,号称东西南北。若能通过他们的考核,便可步入九重天界修炼。若修得神技能,便可获得神君恩赐,成为神者,终生为神族效力。” 神君 忽觉睡意席卷而至,她靠着楼阁玉栏,握着身侧姐姐的手,昏昏睡去 古藤吊桥和跃空的楼阁在轻摇,还听到小时候的童谣,那是母亲的哼唱,感觉像是回到襁褓还是个婴儿睡卧在摇篮里,小手一直紧拽着师父的食指。 师父 不曾记得自己有过师父可眼前分明有个飘逸的影,慈目安详,笑容温婉。身着修长的白衫,腰间还附带着一块青兰玉。是师父,断然无错。 “羽儿,为师想问你几个问题。”白影朝她招手。 她毫不犹豫地奔到他身旁,紧紧拽着他的食指。眼前忽然出现一片火海,翻滚着咆哮着,无情地吞噬着天地。山河湖海,草木尘土,万千苍生随之焚烧着溶化着。焦躁,炎热,惊惧和绝望,她浑身疼痛,抽畜,灵肉仿佛一点一滴地跟着消融。 “羽儿,别怕。只要告诉为师,火海里,你最后看到什么” 看到什么不过一缕青魂,她能看到什么 那粉光环绕的女子,高举魔剑仰望长天。接着魔剑断裂,缕缕青魂黑烟散落那女子双手抱着一黑色身躯,俯视苍茫大地,满目皆火海 “姜黎,带师父回神族,定要坚持到恒梦与原界重合。” “那你” “我会一直守护无名。待他苏醒,我自会去找你们。” “之后呢”温和之声又在耳边响起。 之后 火海怒吼,魂魄哭嚎缕缕青烟之魂,或被地面火舌吞噬,或被空中坠落的热流冲走 “之后,他们都在猖狂逃离,唯有我久久不肯离去。” “为何你不肯离去” “不想让那女子太过孤单。” 她记得自己一直偷偷悬浮在那女子周围,听她声声绝望的呼喊,陪她哭泣痛,生生地在自己心头滋长。 “我总觉得,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是吗”空中忽然传来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闻声望去,只见“姐姐”那缕青魂高飘在不远处,和她一样正凝望着那女子。 女子突然抬头,高喊道:“快去轮回界定要在恒梦毁灭前轮回成人,这样原界的菱羽和轻兰才能继续生存” 脚底的火舌突然高涨,疯狂扑来。 “姐姐” 她大叫着冲过去,想推开姐姐可最终,她还是被拖入地狱般的烈焰。焚烧的痛从心口开始,不急不慢不断地蔓延,仿若要折磨她几世生死不能的绝望的挣扎,无形无体 “师父,求你,我想醒来。”她哭泣着。 梦太长,过程太苦,她无法再去忍受 紧抓的食指微微抖动,似得到某种神令的释放,她终于从几近窒息的火海中清醒,见到那片白云,呼吸到山林的空气。 “原来,果真是场神梦,却又不完全是。下次若要进入我们的世界,能否先打声招呼”望着身前那个飘逸的白影,她淡定地松开紧抓着的食指他的食指。 ... 310 逍遥神宴 “咳咳”姜黎忽然从白影身后窜出,笑言,“之前可有提过,有个高神要见你们” “呵高神也不能随心所欲,居然还敢假冒我师父我宁可拜你兄弟为师,也不会找他”她冷笑着。 23us.com 姜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斜望身侧的“高神”一眼,小声道:“无神尊,呃,她就是菱羽。” 既是高神,岂会不知她的名字梦里还轻唤她“羽儿”多次。姜黎多此一举,与其说介绍她,不如说是故意道出“高神”名号,让她收敛。 “传说中的无彦也不过如此。”她倔强地嘀咕一句。 其实,神族与她这个凡人的纠结也不深。他们如此折腾她,无非就是想知道最后那个神者落烟的去处。想通了倒也坦然,无需过多纠缠。她随即转身,推着轻兰的身体轻声唤道:“姐姐,醒醒” 轻兰双颊红润,似乎还沉浸在某个梦境中。几次推摇后才迷糊睁开双眼,迷惘地望着他们。姜黎立刻重复“无神尊”三字。而无彦自始自终未发一言,连神色都未曾变过,似乎不屑和她们凡人对话。 “原来是无神尊大驾光临,小女子失礼。” 还是轻兰懂得来头,一把抓住妹妹要行跪拜礼。几近落地,无彦才手指微动,托过一阵风力把她们送回座椅。 “神尊不受俗礼。”姜黎又解释一番。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鹤鸣,他们的注意力同时被吸引过去。 “原来尊者们这里逍遥,让炽焰好找。”只见一红衣仙子**在翩翔而来的仙鹤脊背上,正望着他们笑道。 “炽焰仙子凌驾小山,定有好事。”姜黎立刻笑脸相迎。 “如今姜将军可是这仙山的主人,忘了神君殿的老友。难道无事就不能相访” “承蒙先神君厚爱,得一处栖息之地而已。别的不敢妄言,若是炽焰仙子要访,小神定当随时恭候,不敢怠慢。” “原来,做神也那么叽歪”她忍不住又嘀咕一句。 这客套的话语,她听得极度无聊,心想:就不能直爽点 “神君兴致,令请旧友一叙。听说仙羽山迎来贵客,正好一并同欢。”炽焰仙子斜望她一眼,保持笑意委婉道。 姜黎回望无彦一眼,明显地,此宴请来得突然。她乐得冷眼旁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这神族的“贵客”当然不会是她们凡人姐妹,请这“无神尊”离去倒是好事,至少她们姐妹暂时不会受“神梦”打扰。 “神君殿二十多年来,未有设宴,不知有何喜事”无彦终于开口。 “并无大事,只是小聚。凡界日落时分,敬请各位至天界的逍遥阁一聚。” 接着一声鹤戾,她再次抬头远望时,炽焰仙子和仙鹤已只剩一小点。而她手中不知何时握着金光一道,书卷模样。好奇地打开一看,居然是神令邀请,上面除了“神尊无彦”和“上神姜黎”外,赫然印着“凡人菱羽和轻兰”,只留片刻便化成烟雾消失。 “见鬼,我们并不认识什么神君。”她嚷起来。 “妹妹,不得无礼。得神恩请,是莫大的荣幸。”轻兰立刻开声。 姜黎沉思半响,望向无彦道:“无神尊,如何看” “带她们一并前往便是。”无彦应答得倒是冷静,而后一闪便无影。 离“人界日落时分”还有几个时辰。大神们的时间总是特别珍贵,当然不会陪着她们耗费。姜黎也算尽地主之谊,派两个小仙婢过来带她们仙山转游,算是熟悉路径。这一转,倒是让她转出几分激动。 “姐姐,可有熟识感” 站在仙羽山最高峰青雨竹间,她终于忍不住道出自己的想法。 “嗯。据说这里曾是神者落烟的旧居。” 她禁不住摸了摸微热的额间,而后转望姐姐的眉心,略微质疑地问道:“爹爹常说我们得神眷顾,额黛神花,姐姐可有感觉” “傻神的印记可是随便感应的”轻兰轻拍她额头,笑答。 “如若不是,那个神君为何要请我们一聚” “无需费神,去了不就明了” 话未息,一阵急风卷土扑面而来,只见一白羽大仙鹤从高空飞落,长长的羽翼直伸到她们脚边。她兴奋地望着巨鹤,又望望姐姐,眼带暗语:是来接我们的 “姐姐们请上鹤,他会带你们去神界。”带路游山的仙婢立刻笑言。 “可我们如何驾驭神宠”轻兰略微犹豫。 “姐姐,鹤背有绳索。”此时她已经窜上仙鹤,回头朝轻兰大叫。 “唉,我这个妹妹。”轻兰朝小仙婢摇摇头,随后小心顺着羽翼来至鹤背。 仙鹤高展,不过短短功夫,她们便看到悬浮的三座神山。说来奇怪,作为一个凡人首次来至神界,望着那些凡尘里不曾见过的景致,本该兴奋不已。可她,越靠近逍遥阁越没有喜悦感,反而觉得莫名的压抑。偷望过姐姐数次,欲言又止,只是心有余念:不知姐姐是否有着同样的感悟 逍遥阁如空中浮船,巨大白玉雕阁上早已客座满台,神影恍然,而四周环绕的九层浮桥也不乏仙子神者。这神宴果然不是随兴而起,倒像是精心准备多日。当然,与那些绝美的仙子想比,她们姐妹俩委实不够惊艳。加之空中神宠各异,色泽亮丽,她们那只白羽鹤顿时逊色不少。急急找个角落放下她们后,仙鹤便匆匆离去。 本就凑热闹而来,她倒能自娱自乐,一路尝尽神界的美酒糕点。若不是姐姐轻兰数次阻止,她定撑不到楼阁上的客座。无数神影滑过眼前,她当然是一个不识,傻楞地回望,还不忘傻笑一番。晃见高台雅座之上,神影忽然退散至两侧,两道银光凭空闪亮,随后出现两个高挑的神影纯色的白亮,没有丝毫杂染。 他们说,那就是神君恒天和神妃银雪。 可她怎么看都觉得奇异,不像是亲见的实物,倒像是凭空沙画般。虽然他们谈笑自若,举止不乏君者之威。偶尔瞥见姐姐的神色似乎也带疑惑。她禁不住拉住姐姐的手,跻身上前,想看得更为真切。不料观望的仙子神者太过拥挤,她们只能狭缝里观望。 “七界平和乃喜庆。”神君恒天举杯长叹。 “天地昌荣是新生”神妃跟着举杯,附和一句。 众神纷纷效仿,举杯畅饮。空中神宠们高昂助兴,有百凤展翼,仙鹤翱翔,龙腾鱼游那气势震撼神殿。深有所感,她立刻回身抓起两壶神酒。 “姐姐,咱们也来。” 轻兰看来也受感染,不忍扫兴,接过她手中的酒壶,笑着碰壶对饮。不料眨眼间,众神各个神情痛苦,纷纷倒地。 “酒里有”某个不知名的神大叫一声,话未说完便直躺在地。 几道劲力凭空而生,“啪啪啪”声震,所有盛酒器具纷纷碎裂。她们两个凡人女子何尝见过这等景象,早已吓得面色惨白,根本无法顾及碎裂的酒壶割破手心带来的疼痛。而高台之上的神君妃早已倒在神君怀里,面色苦不堪言,似乎痛得“哼”不出半个字。 “哈哈,原来诛神丹真有奇效” 随着几声狂笑,高台雅座上闪现两个黑影。人模人样,不过二十出头的小伙,体型健壮,样貌倒也俊秀。她看得面熟却又道不出何时何地见过 “冷然无念你们” 众神之上踱步而出,大声责令的居然是姜黎。看样子他也饮下不少神酒,脚步有点飘忽,但神色镇定,明显动用灵力在维持平衡。 “姜叔叔”其中一个子略微偏小的黑影低头小声应道。似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妥。 “谁让你们如此胡闹”姜黎又大声呵斥。 “无念,别怕。”大个黑影跨步上前,指着姜黎回嚷,“神族早该易主。若不是你,爹爹怎会惧手惧脚早在二十年前,趁神族就该灭” “还轮不到你说话” 神君恒天怒吼一声,银光闪电横劈过楼台,飞速袭来。两黑影倒也了得,及时跳离地面,空中几度翻转后居然高悬在神鹤背。神鹤乃神宠灵物,当然不从外敌降服,呼啸着纷纷冲撞逍遥阁楼,欲同归于尽。在仙鹤撞地前,两个黑影又飞速弹离,几个高跃后落在她们不远处。她看得惊心,抓着姐姐的手臂无法言语。 “咦,她们怎还活着”叫无念的黑影注意到她们,不可思议地叫出一声。 若他不提,她还未能意识到,整个逍遥阁除了摇摇欲坠的神君恒天和姜黎外,就剩她和姐姐还站着。 “无神尊呢”望着姜黎,她急得大叫。 记得那时是无彦提出带她们府宴既是。眼下如此惨烈,怎不见神族所谓的战神她这一高嚷,引来神君恒天的目光冷静沉着地望着她。许是某种意念的牵引,她心忽然跟着平静,情绪跟着缓和,脑子变得清醒很多。 “神族和妖魔族早有契约,互不相犯。今日你们擅自毁约,无名可知”不愧为君,撑着摇晃的神体,语气依然不可忽视。 “呵呵爹爹常年外出,不会留意这些小事。我们不过是帮爹爹完成心愿”个子稍大的得意应答。 她记得姜黎叫他冷然而他口称无名为“爹爹”,她居然一点也不感到惊讶,仿佛早已知道答案。 ... 311 梦影重现 神界逍遥殿早已混乱成一团,欢歌笑语在刹那间消失,带着痛苦横竖挣扎的神体随处可见。 23us.com高台雅座之上只剩四影相对神君恒天,姜黎,和妖魔之王无名的两个儿子冷然和无念,而台下就只有她们两个凡人女子观望。 “她们,好像不是神”无念又回望她们一眼,暗自道。 她总算醒悟:诛神丹只对神有效 “管她是神是鬼,杀了便是。”冷然大吼。 “说好的,只杀神”无念固执应答。 “好”冷然转望她们,露出迷人的一笑。 那笑,显得极其诡异,似有种魔幻之力牵着她思绪。随即,眼前出现一巨大的魔幻陀螺,不停地旋转再旋转。恍惚间,她不知不觉地坐上旋转的木马,一起一伏,痴痴地望着童年时最喜欢的玩物在空中飞旋。仿佛在瞬间,魂魄被摄取,抽离,唯剩走肉之躯孤寒而立。 突然,玩物闪变成满天银片,薄如刀刃飞刺而来。她居然丝毫无惧,含笑相迎。若不是紧接着的几声尖利“铮铮”撞击声唤醒意识,她怕早横尸当场。惊醒时吓得一身冷汗,来不及呼救便落入姜黎手里,她顿时感到那个臂弯力度显得有些薄弱,与上神身份甚为不符,看来也伤得不轻。不过,幸得他及时拉她躲过暗器。 “姐姐呢” 紧握姜黎的手臂,她不忘四顾环视寻找轻兰的影。遥见神君恒天闪退至不远的上空,白袖间环绕的正是姐姐轻兰,面色红润,看来安好。悬着的心顿时舒坦。 姜黎突然一掌打在她肩头,似有若无的虚力带她冲入高空,最后落入一云海间盘旋的鹤背。神鹤立刻加速飞离。尽管她惦念姐姐,但姜黎余力未散,似乎是故意稳住她身,不容移动半步。不多时,她眼前出现一座美丽的岛屿,悬浮在浓厚的云层间。上万只神鹤或环岛高飞,或瀑布嬉戏,或丛林漫步 “仙鹤岛”她自言自语。 忽听闻一阵奇幻的笛音,只见无数仙鹤悄然展翼朝笛音方向飞去。她身下那只也不例外,及其小心地抖动羽翼尾随鹤群,似乎生怕打断绝美的神音律。最后,鹤群纷纷落在枝头,石壁,或是清池间,或闭目或凝望地静静聆听。 “御鹤曲”她又自语一句。 顺着笛音,她在山野丛林间寻觅,终于隐见那飘逸的身影高悬在峭壁间细指撩笛,神韵可震杀天地。那气势,除了神尊无彦,还能有谁 “无神尊出大事了逍遥阁” 她急得疯喊,喉头突然被某物堵住,再也无法发声。 “你,不害怕吗” 忽然,一玄音似有似无地滑过。她才发现对面的峭壁上,飘浮着另一个身影神姿不逊,尤其那头白发极为刺眼。他们之间是飞流直下的瀑布,水花四溅却听不到任何声息。怕只有神界,才有这样逆自然的场景。 “有何可怕” 伴着悠然的笛韵,无彦雄厚而低哑的神音隔空响起。 “二十年前,为救治一个银雪,几乎让无名丧命。如今上千诸神服食诛神丹,如何救治” “无名肯定会救,也只会救一神姜黎。其他的不过是摆设,可有可无。” 神君恒天呢天地之君举足轻重,岂能可有可无 她急得张口,可惜喊不出一个音符,只能拼命跺脚。可怜的仙鹤只能强忍着,不敢惊动半步。 “不过是个梦影,有何可惜”无彦继续冷声道。 梦影她愕然而后自嘲地想:神的对话,岂是我这凡人能懂 “哈哈哈,说得也是。如今只有本君和你,还有姜黎,三神记忆完整。恒梦前后的事,算是心知肚明。至于神君恒天,他不过是个找不到元神的梦影。顺着本该走的命道,娶妻生子,可谓幸福美满,永不会知自己在原界只是个影。” “本尊只想知二十年前,凡人落烟的那场神花宴后,天池俱毁,神君恒天为何没有回归” “连七玄剑都拿你无法,毁天池对你又算什么你若想知,断然可自己回史,何需问本君” 笛音骤然而止,无彦终于抬头,望向悬崖上的白发身影,神情自若地道: “赢本尊就那么重要难道你未发现,我们皆为他人的玩物” “此话怎讲” “一生太过执着于某样事物,往往狭隘了自己的双眼。你这个玩物,从成形时就只定一念赢本尊。本尊就是为导你念而存活。不过一个局,让我们都无暇顾及其他,看不到界外之事。” 随着无彦的一声长叹,白发身影不再搭话,似陷入沉思。立在仙鹤背后的她毫不忌讳地望着他们,努力回想。可脑海里根本没有神的故事,又岂会记得这样一个白发神者白发身影突然转望向她,双目神光炯炯,仿若穿透她的思想,探到灵魂深处。 先神君长玄她猛然想到这个名。人间二十载,或多或少她也听过一些神话传奇,知神族有君王,却从未见过所谓神,更不用说君之风貌。此时心底冒出“长玄”之名,而且极为肯定,倒是吓她一跳。 “她们,到底谁是你爱徒的转世” 她们指姐姐和她吗不知何来的勇气,她仰头迎接长玄的目光,似乎也想探个所以然。 “这并不重要。” 无彦的笛声重新响起,仿若溶入某种神韵,听着舒心,她心底的恐惧奇迹般地被抚平。 “你要如何安置她们” “凡人自当留尘界,等候宿命轮回。” 仙鹤们似乎听出笛声里的离别之意,纷纷展翼飞离。她毫无选择地被带走,最后落在熟悉的仙羽山头。早有两个仙婢得令守候,见到她时也不多说,只是带路回至古藤悬居。 这阁楼不大,但布局典雅。底层配有完整的厨具和豪华桌椅,连带楼阁外走廊,供家宴赏景所用,也就是他们上次欢聚之所。而上层还分隔出三个卧居,床榻,橱柜和小桌椅皆有配备。透过紫木窗户,还可瞭望奇幻无穷的天然美景,不算奢华却也舒适。就在阁楼上层第三间卧居里,她见到姐姐,还有斜靠在床榻上的姜黎。 “本以为你能说动无彦。”姜黎先开腔,带着勉强的笑意。 “你以为我是神啊我连说话的机会都被剥夺。” 她边应声,边望着姐姐小心端过茶水,送到姜黎身边。见姜黎握杯子的手略微颤抖,她心头一阵难过,想帮忙却又不知从何做起。 “你先歇息。” 见她傻楞站着,轻兰马上指着一侧的空椅,让她坐下,随后给她斟上一杯茶水。 “你们后来怎样” “逃离”二字她没敢说出口,毕竟是上神,总得给些面子。轻兰撇向姜黎一眼,见他自顾闭目养神,似乎不介意她们的谈话,才小声道: “后来是四大神尊赶到,那两个小魔头才匆匆逃离天界。” “四大神尊不在逍遥宴上” 其实她并不知四大神尊为何物,但姐姐语气如此重视他们,又能吓走罪魁祸首,还是神尊级别,想必神技能不凡。既然如此重要,神宴上不受邀请,倒是有些奇怪。她的话也是脱口而问,想知道个所以然。 “据说当时只是个天界的普通宴请,也就未曾惊动恪守凡界东西南北的尊者。” 楼阁里突然闪入一黑影,正是无名。她们姐妹立刻停止话题,退守一侧。 “终于等到你,再不来我就自行羽化了。”姜黎闭目轻言。 “化不了。”说着,无名急速塞粒药丸入他嘴。 “嗯。保我几年活命就好失去的灵力可自行修炼。”姜黎终于睁开双眼,望着无名笑言。 “本王还要四海闯荡,何来有多余的灵力赠予”无名露出难得一笑。 她终于看到一张不同表情的脸,但心却无比沉重。谁都看出他们的笑不过是相互安慰。若无彦所说是实,无名只会救姜黎,且会因此而重伤自己,那神君恒天会如何命垂一线之际,是神君恒天以天地之王的霸气护住她们。单凭此,她们这生都亏欠他的。 “她们如何安排”姜黎望她们一眼,轻声问道。 “至少我的六界不会相扰,相信无彦也不会让神族生出事端。她们不过一世凡寿,不值得天地动怒。”无名头也不回,说得极其平淡。 一世百年,凡命如此。要如何追逐他的不死之生 忽生悲戚之情,她立刻转头,远眺群山苍绿间的几抹红艳。凡花盛开在仙境,欲看得明晰越显得朦胧。她禁不住轻柔双眼,趁机抹去眼中的冰冷。那是未能滴落的泪,带着前世的亏欠,可有来世还其所愿 晚风轻拂,一阵花香送入楼阁。她从朦胧的诗意里清醒,回望床榻时,已是空无,只剩一杯茶水端放在枕边,热气依旧。空晃的古藤悬居就剩下她们姐妹二人,各怀所思,相对无语。良久,轻兰才起身,小声道:“姐姐去做几样小菜。” 她点点头,望着轻兰转身步出卧房,禁不住问道:“他们,何时会回来” “姐姐如何得知”随后传来一声轻叹。 ... 312 追寻魔迹 几样小菜,一壶小酒,也算合胃口,只是席间总觉得少些兴致。 23us.com请大家搜索看最全的小说原是无话不说的姐妹,此时却自顾低头,安静进食。几口热酒下肚后,她才开始有些诉说的**。 “姐姐可记得几十年前,七界疯传的两君失一,七剑斩尊之说” 那时她不过一个孩童,伴着无数奇异传说成长,却从未真正相信过。正如童话里的故事都是假的,她一直觉得自己活在人类的真实里。自从上次逃生,偶遇无名,外加这些日子亲见如此多不可思议之事,细想起来,虚幻间倒也透着几分真实。 “姐姐也是偶然读过书卷,确有记载:神族两君未归时,神尊无彦未能守职护七界,导致四神殿受损。先神君长玄唤出神剑七玄,欲罚之之后,神族沉寂。” “可是姐姐,这几十年里,我们不也活得安好” 在她记忆里,人们一直安居乐业,直至那日山匪闯入 “是啊,据说七界安稳是神族在守护。可这些年岁,人们似乎已忘记神族,却也不见七界动荡,反而循规蹈矩地运转。唯有几年前,鬼族突然昌盛,不过后来又莫名地沉寂下去。其实当时,爹爹也一直心怀疑问,暗里和我商讨过无数次,终未能悟出个道理。” “不过一个局,让我们都无暇顾及其他,看不到界外之事。”她喃喃道出一句。 “什么界外之事”轻兰立刻追问。 她忽然领悟到这话来自无彦,急忙解释:“我们不过一介凡人,岂能看透这个世界有自己的宿命之轨,姐姐不必操心。” “呵呵,想操心也力所不及。” 轻兰饮下一杯酒水,她也跟着一杯下肚。之后便是无关紧要的闲谈,说些小时候大家皆知的趣事。姐姐一直是最耀眼的那个,她一直模仿得好辛苦。当她决定不再模仿时,却被视为异类,喝了几十年的药汤,以求世界的安静。可无论如何,如今姐姐是她唯一的亲人,她的至爱。 那夜,空谷特别寂静。她独自躺在一卧居里,望着窗外月光轻照的山景,脑海里却不停翻飞着完全不同的景色残片。一会是艳阳高照,一会是大地干渴,一会是白云朵朵,一会又是晴空万里天象千变万化间,她似乎沉睡又似乎清醒 眼前总有个白衣女子在前面奔跑,她一直穷追不舍从天界追入地狱,从盛夏追到寒冬不记得女子的名字,也不知自己为何不肯放弃仿若她的出生就是为了追随这女子 “不要”她猛地大喊。 仿佛追过几世,那女子前面突然无路可跑,只剩深不见底的悬崖。在女子纵身跳崖的瞬间,她冲过去想抓住那身躯,却捞得一手空无唯剩一片 “红羽” 望着手中那片轻飘的羽毛,她兴奋大喊:“无名是红羽” 睁眼那刻,看到姐姐迷惑的脸,她痴痴笑道:“呵呵,做梦” “确实是做梦的好天气。” 轻兰笑着敲她额间一记,踱步到窗边,轻轻合上窗门。原来窗外已是狂风暴雨,这山间的气候说变就变。 “可要加件被褥”姐姐回身,笑问。 月光下,轻兰那一袭白裙,紧裹着完美的曲线,道不尽的风韵。她忽然觉得,姐姐不该是尘世的凡人。或者,前世脑海里突然记起长玄那句问话: “她们,到底谁是你爱徒的转世” 神的爱徒集天地之爱于一身 “姐姐,可记得自己的前世” “又说傻话睡吧。” 说着,轻兰从衣橱里拿出一床薄被,盖在她身上,而后移步离开,顺带掩上房门。她的世界又恢复孤寂,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风雨声,仿若低唱一首催眠曲。摊开右手,她望着掌心那片真实可见的红羽,暗暗念到: 姐姐,这不是梦 几日后,她终于见到无名和神情自若的姜黎。轻兰似乎早有感应,在他们出现之前就准备好满满一桌美食。她傻傻地坐在他们中间,只顾开心地吃。 “呵呵,还是做人好,食之有味。”姜黎望着她,笑道。 “呵呵。做人不错晃眼几十个春秋,该忘的皆忘掉。”她抬头傻笑一声。 无名静坐姜黎一侧,手握小酒一杯,却未曾动过。轻兰转望他一眼,细声道:“小女子自小习练烹饪之术,若能得王品尝并指点一二,实乃三生有幸。” “你就赏个脸吧。”姜黎说着,夹过一块牛肉放到无名的碗中。 “姐姐烹饪的牛肉,可是凡间难得一品。”她附和道。 只见无名脸上闪过一丝笑容,手指夹起牛肉放入口中,顺带喝下一口烈酒。那举止神情,豪迈中带着野性,看得她有些痴愣,禁不住跟着拿杯痛饮。 “冷然和小念,如何有那本事翻动天界”姜黎忽然沉下神色,问得认真。 “他们当然没那本事。”无名冷笑道,“你可还记得那些山贼” “记得救她们那日我就觉得诡异。难道是” “本以为一群乌合之众,我收了便是谁知他们出没无影,趁我四处寻觅踪迹时,反偷入妖魔之地,煽动那两小魔头。”无名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为父的无奈。 “如此多的诛神丹,如何得之”姜黎追问。 “目前尚未查出。” “神族相信是你所指示。”姜黎略微忧心地望他一眼。 “那又如何摧毁天地的事,不都是本王指示” 那张冷俊的脸重新布满桀骜不驯的伪装,那是种宣言:不服者,尽管来挑战无所畏惧,哪怕要毁尽一切。 “我们可以作证”她急着嚷道。 “菱羽。”轻兰立刻叫她名字,暗示不要插话。 “姐姐,当日神君出手相救。神族博爱苍生,岂会不讲理”她争辩着。 “请恕我们姐妹多言,不过那日若不是神君出手,我们魂魄怕已在轮回界徘徊。俗语,知恩图报,不知”轻兰温婉问道。 “是啊。据说诛神丹只有你能解,多救个神君”她立刻跟话,却被姜黎暗示地眼神打住话头。 “今日到此,你要去哪,我送你。”姜黎忽然抓住无名手腕,随即消失在她们眼前。 望着空空的两个座位,她心念着:他们会去哪里 那夜,她翻来覆去,根本无法入眠,最终还是决定追踪魔的足迹。反正这种疯狂之举也不是没有做过,就让她再痴狂一次不过,此举毕竟危险重重,而且只为满足她个人心愿,当然不能让姐姐跟着冒险。静心等过二更,待隔壁房里传出均匀的呼吸声,确认姐姐熟睡后,她毅然离开仙羽山,朝妖魔谷的方向急驰当下她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那个妖魔聚集地。 天色微明时,她匆匆来至一小镇,买上一匹老马外加一些熟食,又急着南下赶路。凭着坚强的毅力和信念,数月后也让她找到那个南部小镇古月镇。据说,过了这个小镇,离妖魔谷就不再远矣。入镇时天色已晚,她随意找个小店,打算暂作歇息。这一路跑下来,就算她不愿休息,马匹也吃不消。望着身后那匹黑马,她自己都忘记是第几次更换,只记得死过不少。 “还是你好,一路辛苦了。小二,给他喂食上好的草料。”她边朝店里嚷嚷,边摸着马匹的鬃毛。 “客官放心,本店虽小,但什么都是上等货。”守候店门一侧的小二立刻跑过来,牵过马匹。 正如小二所说,这路边酒楼虽不大,但食材精致,做出的饭菜极合胃口。楼上厢房也不算差,简单整洁。待一切打点妥当,舒服沐浴后,她急不可待地爬上床,倒头便睡。不知过了多久,熟睡中的她突然听到几声大喊。她本能地弹跳起身,冲向窗口。只见小镇火光冲天,人们四处逃窜,吼叫声不断: “山贼来了快逃” 恐惧的记忆似破壳而出,数月前逃生的画面重现,她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嗖”地一声,一只带着火光的长剑破窗而入,擦着她脸颊飞过,直插在床沿上。火势迅速蔓延。 “客官快逃”小二及时踢开她房门,大叫一声。 她如梦惊醒,跟着冲出房门。 “客官,穿过后院走左侧门,你的黑马在那里等候。”小二说完,又继续冲到其他厢房,踢门大嚷。 其他客人陆续冲出,带着比她更为茫然的神情,争先恐后地逃离酒楼。刚步行至楼梯边的她,给身后几个强悍的妇人撞得一个重心不稳,失足滚落下楼,骨架几欲散落。逃命的人们却毫无怜悯,踏着她趴在地上的身体而过。忍痛挣扎之际,幸得一好心人,伸手拉她一把。 “无念”当她看清来者时,失声叫出名号。 “是你”他几乎同时认出她这张凡人的脸。 “你不是” “嘘”他立刻打断她的话语。“人”字给她及时吞回喉咙。 “后院,侧门。”她吃力道。 他一把揽过她腰身,提着朝酒楼后院跑去。谁知出侧门时,哪里还有什么黑马满眼只剩火光和厮杀声,而且就在咫尺。他们只好退回院子,狠命关紧木门。虽知无用,求个心安罢了。 ... 313 花妖之死 “你爹爹呢”她急着问。 23us.com请大家搜索看最全的小说 “爹爹不是他们的对手。”他边应答边四顾环望,寻找生路。 “你不用顾我。”她欲推开他。 妖魔之子要逃生该不难。但带个受伤的凡人,总会是负累。她当然不能连累无名的儿子,成为他逃生的负担。 “你以为我想救谁让我遇见的是你,不救也得救。”他瞥过一眼,满脸无奈。 “萍水相逢” “啪”地一声,他一个轻巴掌打在她额间,接着道:“萍个头爹爹有令,凡见到你们姐妹者,必护其生我不过想混入人族,躲去爹爹的惩罚,偏偏撞到你” “嘿嘿你不说,无人知”她干笑两声。 “人不知,鬼会知你以为爹爹的六界生死令是玩笑” 六界生死令听着很厉害。她虽不知细节,但得妖魔之王亲令守护,该是莫大荣幸。心头随之涌出一阵暖意,正想多问几句,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酒楼的侧门带着围墙一并倒塌。无数山贼冲入瞬间,无念面色淡定,单手一把推开她。不料那力度强大无比,她轻盈的身体如飞鸟般急速远离整个小镇,根本不容回头,最后她只听到无念的一句狂言: “你们要找的,不就是我” 果真魔头之子,和他爹爹一样轻狂。只是,若无名都不是那些山贼的对手,无念又如何逃生 跌落在小镇远处丛林的她立刻爬起,朝妖魔谷方向跑去。许是情急所使,她脑海里清晰出现入谷的路径,半步不差。而无念的推力一直留存在身上,之前几欲散架的身骨变得强壮,可谓健步如飞,大气不喘更为奇怪的是,穿林过雾,居然无物阻挠 不是妖魔聚集地怎连个鬼怪都不见影 一路嘀咕,她却不曾放慢过脚步,直到遥见崇山峻岭间的几幢木屋和数个晃动的影。她放慢脚步小心靠近,毕竟生为人族,偷入妖魔之地还是谨慎为妙。随着距离的拉近,几栋木屋变得清晰,飘动的身影也逐渐增多,且越往上越密集,几乎连山成片。躲在密林里的她看着心惊,突然想起姜黎的一句话:“可惜只是个凡人未得无名首肯前,你们最好不要擅自做主。不然,谁也保不了你们” “青魔怪听令,速往古月镇营救小主”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急吼。 密林里立刻传来“淅淅簌簌”的流动声。她立马窜上一高树枝,望向发声处,只见团团青雾穿林远去。心头巨石算是落地,她轻吐一口薄气。忽闻树下传出几声嘀咕,她禁不住竖耳聆听。 “那些山贼不是普通之物为何只派青魔怪” “小声点这是上头的意思。” “上头听说王早就不在谷里,到底是谁的主意” “此地不由你我做主” “哈哈,我花之妖今生只为一主而活他守护的,便是我要守护的。” 花之妖她心头一震,总觉此名似曾相识。抑制不住好奇,她小心拨开浓密树叶,透过细缝偷望。只见不远处的低矮枝头上,优雅地坐着一红衣长裙女子,浓妆艳抹,风情万种。地面站着一素衣男子,容貌秀丽。若不是那身男装,倒还真以为是个女子。 “唉既是你愿,我七宠誓死相陪便是若能救下小主,这私自出谷的罪名怕也能轻罚。” 话音未落,两个身影已消失在密林里。她微微挪动脚步,斜靠在粗枝间,忽然觉得极度困倦。自知无念残留身上的力渐渐消退,断骨的痛开始蔓延,而她的心也失去追逐的方向。无名根本不在谷里,她这一路的颠簸不过是白折腾。 疲惫地合眼小憩,她却无法深度入眠,花之妖的影不停地在脑海里涌现。 我该是见过她是何时何地 “你,想要什么”朦胧中,她听到无名低语。 “陪我,一晚”接着是花之妖的果断应答。 一晚眼前模糊浮现一黑一红的影,她虽看得不清楚,但心明了:那是无名和花之妖的约定。 原来,我真的见过她可那时的我又在哪 冥思苦想中,眼前的黑红之影瞬间化成空无,她的世界跟着一片漆黑。耳际传来“咚咚咚”的细微敲击声,似心脏在跳跃。 “万年来,本君只见过一次妖灵血咒。你将是第二个有能力施咒者,杀之甚为可惜。本君保你妖魂不灭恒梦破时,你将在血池里重生”听是无名的低语,却怎么也不像来至无名的内心。 “妖王已死,花之妖该随之而去,绝不独自偷生。” 紧接着,她听到激烈的打抖声,周身突然涌现黏黏的流体,一下暖一下冷。她禁不住跟着热流激愤,冷流平静然那场打斗不过片刻功夫便平息,心脏恢复正常跳动。耳边又传来花之妖的低吼: “你,到底是谁” “你,不会再记得妖王,只需效忠一主无名” 这声低语,她听得清晰,仿佛是从自己躯体里发出一般。心头豁然明晰:魔剑噬魂,深藏魔心原来,那时的她,不过是一缕剑尖的凡魂,深锁在无名心间茫然地睁开双眼,望着满天的绿叶,她捂着微微疼痛的心口,久久无法平息。 不是说若要重生,必喝下那碗忘世汤可为何她前世的记忆,总在不经意间冒出 突然,一阵刺鼻的浓烟扑面而来,她惊愕地站起身,四顾远眺,只见谷底浓烟滚滚,闪着火光。紧接着传来号角声声,夹杂无数高喊:“速去石林宫” 难道“山贼”已攻入妖魔谷 她立刻滑下古木,不知该往何处逃生之际,正巧丛林里窜出数个婢女打扮的女子,匆匆前行。 “姐姐是新来的”其中一女子见到她,立刻开声。 “嗯”她立马点头。 “山间木屋无法抵御火攻,我们得去石林宫。” 她点点头,匆忙加入她们的逃生队伍,飞速朝谷底深处跑去。幸得这些女子带路超捷径,不一会,她便看到远处一座高大封闭的石堡垒,稳立在山谷底,气势磅礴。那熟悉的画面如重磅之物敲击着她脑穴,隐隐作痛。 “姐姐再坚持一会。” 见她摇摇欲坠,身侧一女子立刻扶住她腰身,继续朝石堡垒跑去。跃出丛林,她视野豁然开阔,却被满目黑压压一片逃生的生灵,震惊得无语。其中有未能修炼成“人”形的妖魔,更多的是如她这般娇弱的婢女,还有孩童和老者。堡垒石门已是大开,生灵们如潮水般涌入。因流量太大,入口顿时显得狭小,逃生的影不得不放慢脚步。 “嗖嗖嗖”无数刺耳的呼啸声划破长空。她本能地抬头,只见数只长箭闪着火光如流星划落,紧接着是几声撕心裂肺地哭嚎,冲天火光在不远处熊熊燃起,空中立刻弥漫着尸体的焦臭味。同时上空又传来更多的呼啸声,漫天长箭纷纷落下。 那火,带着灵异之息。说不出的感觉,她只知不是凡间的火种。 “姐姐,你们快走不要管我。” 她猛推开身侧女子,焦虑地望着石门。果真如她所料,伴着“轰隆”声,石门开始缓慢闭合。如此短的时间,如此多的求生者,无论石堡垒里指挥的是谁,都有心而力不足。她早看到结局,即便再坚固再宽大的堡垒,也不可能救下全部。 “奶奶的我和他们拼了”身侧传来一半兽魔人的怒吼。 “拼他们根本无影无形,如何拼”另一个“人”模样的妖应答。 “不是山贼” “开玩笑真是山贼,怕连妖魔谷的入口都找不到” “石林宫也藏不下如此多我们转到密林,怕还有生机” 这一高呼,无数妖魔或其他生灵立马跟着转道,冲向周边密林。拥挤的空间得以暂时缓解,至少她能看到那几个姐妹挤入最后那道石门缝。正想转身冲回丛林,不料一浓艳红影从身后冲撞而来,根本不视她的存在,只顾急速奔向石门,腋下还夹一个身影。花之妖和无念勉强稳住身体的她立刻认出他们的背影。 “开门开门”冲到石门下的花之妖怒吼着。 无奈石门一动不动。空中再次飞落无数带火光的长箭。未能及时逃散的生灵先后中箭,纷纷倒在火光之中。 “小心” 她大叫着冲到花之妖身后,欲挡住直刺向他们背后的长箭。当时的想法极其简单:无名需要他们所以他们不能死 不料,花之妖及时反手揽住她腰身,飞速翻过身,护其在身下。几乎是同时,她听到“呲”地一声,只见箭头穿过花之妖的身体,停在离她鼻尖只有一寸之地。血,顺着箭头滴落在她脸上。之前莫名的勇气早已消失殆尽,此刻只剩与生具有的惊恐,她双目痴愣地凝望着花之妖淡定的面容,颤抖的唇挤不出半个字。 “原来是个凡人。”花之妖冷笑一声,“不过,额印六界生令的凡人,我还是第一次见。既是无名要生的,绝不会死在我花之妖眼前” ... 314 缘是缘非 花之妖忽然抬起细指,冰凉地滑过她额间,而后带着焚烧的躯体纵身跃入高空。 23us.com请大家搜索看最全的小说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重伤昏迷的无念身上。花之妖一救两命,效主之心可敬她抬头仰望,只见那高悬长空的靓影,在火海中毅然扯出穿透心口的长箭,留下一串不死的狂笑 她的视野随之染成一片红艳,似飞溅的妖血,又似散落的长裙最后只剩漫天的玫瑰花雨,落地化成利器,层层垒起。不过片刻功夫,她和无念便被包围在玫瑰花瓣垒成的球形“堡垒”里,不见天日。箭雨的撞击声不断,她紧抓无念的手,忽然想哭。心知他们不再有性命之忧,可这安全的代价太过沉重。 “花之妖注定死在遇见你之后她和无名的纠结是无法更改的”耳边响起姜黎的声音,如梦中耳语,却又那么的现实姜黎口中的“你”该是那个白衣女子,一直在她脑海里徘徊的影子 可我,不是她尽管我很想成为她心跟着悲泣。 “菱羽菱羽” 不知过了多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紧接着黑暗的上空划开一道口。她立刻伸手遮住双眼,避开那道刺眼的阳光。待视线逐渐适应光亮后,她才移开手掌,看清叫她的人居然是姐姐轻兰,而姐姐身后站着的正是无名 “进去再说” 轻兰立刻上前,俯身低语的同时,扶起她。在无名的暗示下,两名侍卫随后扶起无念。石林宫门早已敞开,看来“山贼”的偷袭暂告一段落。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速之客,冒失闯入,真要丧命黄泉也是丝毫不值得同情。 步入石林宫,里面满眼皆为影,里里外外早挤得水泄不通。无名唤来两名婢女,轻声交待几句后,便随着搀扶无念的侍卫转道离去。领命的两婢女立刻上前,示意带路。她一路低头走在姐姐身侧,安静无语。几经石壁小道间穿行,她们最后来到一石室前。两侧的侍卫立刻打开石门。石屋小居不算太大,设计甚为简朴,只留基本卧室家具。 “两位姐姐请委屈几日。整个石林宫生灵满载,待腾出上等客居,王自会安排。”其中一婢女谦卑道。 “无需多虑。能有一砖瓦遮头,我们姐妹已是感激。”轻兰婉言。 待婢女离去,她径自踱步到一小石窗边,瞭望窗外晨景。不知那些逃入密林的妖魔鬼怪们,还剩几许 “姐姐,何时来到妖魔谷” “你离开仙羽山那日,姐姐醒来找不到你,急不可待。幸得姜黎和无名回仙山,是无名用魔船带我至此。我们也是刚刚落地,便看到那红色堡垒。更料想不到,藏在里面的是你和” “姐姐可知那些山贼的来头”她转身望向轻兰,继续问道。 “姐姐岂会知道”轻兰露出浅笑。 “若连妖魔之王的无名都无法阻止,我们可还有生路”她禁不住露出担忧的神色。 轻兰并不急着回答,只是缓步走向床榻,斜靠床栏闭上双目,看来也累得不行。她顿觉自己话头太多,转望窗外不再追问。良久,才传来轻兰细语: “之前你不也听到,姜黎只求保命几年,损耗的灵力可自行修炼。那日再次看到的姜黎,可像是灵力损耗的半死之神” “姐姐是指”她立马回头,惊讶地望着轻兰。 “那日,姜黎坚持送无名离去。以无名的能力,来去何需神送”轻兰又补充一句,“若不是无名重伤在身,那些山贼岂敢妖魔谷放肆想必他们早料定无名会救上神姜黎而成重伤,故趁虚而入摧毁妖魔谷。”轻兰一声轻叹。 “如此说来,攻击神殿怕是虚,毁妖魔谷才是实”她猛然醒悟。 “若要伤无名,唯有先伤他守护的。”轻兰又是一声感叹。 丝丝愁绪缠绕,那夜躺在姐姐身侧的她,一直无法入眠。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燥热,许是被心情所累悄然起身,她想找些水解渴。不小心触碰到姐姐的手臂,火热滚烫,吓得她急唤几声“姐姐姐姐”同时,手搭在轻兰额间,只觉高温不断,猛地摇晃轻兰的身体,皆不见回应。她急得跳下床,冲出石门外,手脚比划着朝侍卫嚷道: “王我要见你们的王姐姐,重病昏迷不醒” 其中一个侍卫立马离去,另一个继续留守。她焦急地在门外徘徊,不多时,总算看到身披丝缎黑绸睡衣的无名急步赶来。 “你们,带她走。”他只简略地朝侍卫交待一句。 “为”话未出口,两个侍卫已左右夹击,把她带离,而那影早已消失在石门间。 他们把她带到另一间石屋,石门紧锁。随后来了两名婢女,送上食物和水。她哪里还有心思进食,只顾气愤地狠踢石墙,那是她能找到的唯一发泄情绪的方式。 “为何要把我带来这里”她终于憋不住喊出一句。 守在一侧的两婢女相互对视一眼,不知如何安慰。 “姐姐我要见姐姐” “王善用药物,姑娘大可不必担心。”其中一位小声回句。 “姐姐,为何会突然重病成那样”她追问道。 她们又互望一眼,不知如何作答,只能由她继续踢墙。 约莫一个时辰后,石门终于缓慢打开,接着传来一声低语: “你们先下去。” “无名” 她听出是他的声音,立刻转身,正想冲过去追问姐姐的情况,不料之前踢墙太过猛烈,这用力蹬地之际,双腿俱麻,头直撞向石板地。幸得无名手快,单臂接住她冒失跌撞的身体。 “姐姐如何”挂在他臂弯里,她急着问。 “死不了。”他冷静道。 “为何突然会这样”她追问。 “凡人之躯,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他答得淡然。 “开玩笑姐姐一向健康” “你可以不信,不过最好乖乖地把那些食物吃掉。本王不想再救一个凡人。”他冷声应答,同时把她整个人按到桌边座位上。 “我自己会吃。”她倔强地挣扎。 他放开手,不过双目还紧盯着她面容。她只好低头咬住一块鸡腿,机械地咀嚼几下,咽下喉咙。 “那些山贼到底是”她不放弃追问。 “不在你能理解的范围。”他不屑回答。 “花之妖” “不关你的事”他再次冷傲不驯。 “无念他” “更无需你操心” “你” 她气愤地一块骨头砸过去。许是太过意外,他来不及偏让,骨头居然正中脑门。他微微皱眉,她立刻低头,一脸无辜地不停往嘴里扒饭,接着一阵猛烈咳嗽。吃得太急太快,她被呛得几乎咳出肺腑。他实在看不下去,顺手递给她一杯水。 “奶奶的,倒霉的时候,吃顿饭都会被噎死。”几口水润喉后,她总算又可以发声。 “吃完,早点休息。”他起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她忽然吐出一句:“他们,不是七界之物,对吧” “你如何得知”他猛然回头相望,双眼充满惊讶。 “感觉”她坦言。 无影无形,无灵无魂,空来旋风的力量不惧怕毁灭神族,更要毁掉这妖魔和其他族类唯有七界之外的力量,怕才会毫无惧怕地终极毁灭。 “你还感觉到什么”他问得很小心。 “神君必须救不然”她趁机提出要求。 “呵呵,我无力回天”他双眼又恢复惯常的冷。 空中又蔓延着那股熟悉的花香,和着他身上的血腥味,她沉浮在痛苦的海洋里再度迷失方向。不想睡去,手心拽着的那片红羽还未来得及展示,可惜,她无法抵御那道操控意识的魔力,最后喃喃吐出“无名”两个字后,昏昏睡去。 这一睡便是数日。 那夜的狂风暴雨特别激烈,她终于在某种召唤下苏醒,晃见床前漂浮着一白影。她居然冷静相望,心理丝毫没有一点恐惧又或者,心早被某种神力引导,根本忘记世间还有恐惧一说那白影面容清晰,黑色飘逸的长发下深藏一双浅蓝色的眼。 “神君恒天” 她刚叫出他的名字,石门突然“轰隆”一声被撞开,同时传来一声怒吼:“我要杀了她”紧接着,黑暗中飞出一道亮光。飘空的白影立刻冲过去,急速拉起还傻愣在床上的她,带入怀里。“呲”地一声,只见一把明晃的剑以封喉之势插入床板正是她之前躺的地方。 “哈哈,居然还有相好”黑暗里又传来怒吼。 “冷然你疯了” 石门外传来一女子低吼,接着有火光亮起。她总算看清,之前冲入的正是神宴上的小魔头无名的儿子冷然,此时正站在床前不远处,怒目相瞪。之后进来的是十几个带着火把的侍卫和一名艳丽女子。那女子容貌可谓一绝,但在她脑海里这面孔却十分陌生。 “娘亲你不能再容忍爹爹如此放肆”冷然转头望着女子,嚷道。 “她若死,你也别想活。” 那女子望见她那刻,面色明显惊愕。许是因她身后的神君 ... 315 望悦小居 她禁不住转头,望神君一眼,眉头轻皱。 23us.com这无名的家务事,她委实不想介入。不料神君恒天却露出一副看戏的神情,悠然不惊。 “咳咳你爹爹,和我毫不相干,我们不过萍水相逢”她不得不回望他们,冷静应一句。 “哈哈不相干我爹爹会不惜性命地救你娘亲,若不趁她重伤之际下手,等爹爹苏醒,你还有机会”冷然冲到床边,“唰”地扯出长剑,再次朝她砍来。 “小魔头,在神君面前也敢放肆” 她大喊着飞速窜到神君身后。心想: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幸得老天保佑,前世积福,半夜送个神君下凡。 “哈哈,他诛神丹早要去半个神命逃这里是想求爹爹解救吧可惜,爹爹早给你这妖女害死” 冷然虽是怒言,但最后那句,她居然听出哭腔,心随之一震无论如何生怨,归根还是爱作怪。她一把拉住神君的手,跃上古堡窗台,纵身跳下。其实,她心明,这神也是半推半就,不然她如何拉得动神躯 如她所料,就算受伤,神君那点带她落地的玄力还是有的。只是窗外大雨未歇,稳落地面时,她已形如落汤鸡,狼狈不堪而神君除了那身不沾水的飘然玄衣外,一头湿漉漉的长发粘着脸颊,样子比她好不到哪里。毕竟乃君王之身,如今沦落到和她一并淋着凡间的雨,她顿感过意不去。 这石林宫周边就是密林,要找一处避雨委实不易她左顾右看,心里无底。再次仰望神君那副淡定的面孔,她只能无奈地摇头。神君恒天忽然揽住她腰身。一个闪眼,他们居然来到一木屋前。而那别致的木屋正夸张地悬立在一深崖峭壁间。外围是道走廊,连接着一条古藤吊桥。 “此屋名叫望悦居,别问名字的由来,因为本君也不清楚。”神君恒天推开木门,接着道,“橱柜里应有更换的衣裙。”说着顺手推她入屋,而后合上木门,自己立身门外。 她自嘲一笑,能瞬间闪灭闪现的神,这木门不过是遮凡人的眼,让她心安罢了。 小屋布置倒是典雅,上好红木特制的家具,还有预留的食物和水。橱柜里果真存放不少女子衣物。她随意挑件蓝裙,大小正合适,暗里得意于自己身段标准。 打点好后,她朝门外轻唤:“进来吧。” 待神君恒天步入小屋时,她已着手泡茶。据说神无需进食,不过茶水倒是闲饮,以打发寂寥的神仙时光。毕竟救她于刀剑之下,虽这茶不是她的,但借花献佛也得做个样子。火石取火不易,她弄了半天才把桌面上的小炉火升起,炖上小壶水。神君倒是不急开声,移步坐到一侧,颇为有趣的看她折腾。 “说吧。”望着燃起的炉火,她轻声道,“你大老远下界找我,肯定不是窜入石屋,看我一眼那么简单” “不错。只是未曾料到冷然会突然闯入。”他答得也够坦然。 “受伤的不是我,是我姐姐。冷然定是弄混我们双胞姐妹。我只是不知姐姐伤得如此重,为救姐姐会要无名的命”她抬头望向神君,似乎在寻找一个答案。 “无名不会有事当然你姐姐也不会有事。我转入古堡多时,只发现你,并未见受伤的姐姐,想必给守护在更安全之地。” 这话听着,她既为姐姐高兴,又为自己难过,忽然觉得她是被抛弃的那个。如果今夜没有神君,她会不会尸首异地无名可会为失去她而难过 “其实,那小魔头并非真要杀你。若有心,何需先怒吼再出手以他修炼的迷心妖术,让你沉睡在美梦中动手,不是更简单”神君似乎猜到她那点心思,故意解释道。 “嗯”嘴上故作惊讶,心里却认可他的说法。记得那场神宴之上,她曾被迷惑到含笑迎接飞刀,不躲不让。冷然有心要杀她,确实不必大张旗鼓地拔刀。 “魔妃不过想留个好印象。红白双簧戏,许是这样可换得无名一点感动” 不觉得与魔妃熟识,但心头有种莫名的凄凉。 “你伤得如何” 她立刻换过话题,想到服食诸神丹的姜黎曾卧床不起,神君应该也 “本君倒也希望重伤可惜” “嗯不可能诸神丹对神有奇效除非”她突然跳起身,嚷出两个字:“梦影” “呵梦影这个词倒是新鲜。本君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个傀儡。如今看来,连傀儡都不是” 神君微微挪身,靠向椅背,语气漠然。越表现的冷淡越是在乎,他心头该是有诸多无法诉说的无奈。她吐吐舌头,不知如何应答。其实,“梦影”也是从无彦和长玄的对话里得来,她根本不知何意。 “北神殿苦修五百年,重新回到神君殿时,感觉变得奇异,虚实之间总有错觉。特别是后来这几十年,常常不知所思所想,直至那日望着众神倒下,就本君站着,才猛然醒悟:这个世界果真不属于本君”神君继续道。 “呵呵。我也常常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如我这般痴傻的人都能存在,不可能个个都像姐姐那般美好。神族也一样吧”她笨拙安慰着。 “可本君一直不觉得自己与其他神有何不同,奇怪吧” 她忍不住多瞧他几眼,而后傻笑两声,道:“确实没有什么不同” “唉也不奢望你能懂。”说着,神君拿下那早已翻滚地茶壶,小心倒水入杯。 “我不过一介凡人。”她目光落到两个紫杯上,凝望着在热水中沉浮的茶叶,似答得无心。 “无彦和无名要守护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他推过一茶杯到她面前。 “此地不是妖魔谷你一个神,是如何进来” 她又刻意转换话题,每每提到无名,总觉心沉。 “这天下六界早归属无名,何需再去遮掩如今要用结界守护的,反是神族的领域。可惜那薄弱的结界,还是抵不住” “你是说,这妖魔谷已没有结界遮住神眼”她听得有点悬。 “呵呵,何需遮神眼长玄最终也会把神族交到他儿子手里。天地终归是无名的” 长玄和无名的关系她听着居然不惊讶。许是神族离她凡人的生活太过遥远,忽然觉得七界统在谁的手下,与她何干 “呵呵”她傻笑两声,“你找我一个凡人,不是要和我说神族的故事吧” “无彦曾经有个爱徒叫落烟。本君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好几百年前的事,后来听说她消失在一场大火里。不知为何一直想寻得她的踪迹。” “又是红羽背后的故事。”她嘀咕着。 “你果真知道些什么”他面露喜色。 “我和普通人族没有不同,只是偶尔有些奇异想法,被视为异类罢了。” 她仰头,“咕嘟”喝下茶水,回神时才发现神君略微惊讶地望着她。 “你,不觉得烫” 不提还好,一提她顿觉喉头冒火,立刻抓过一袋干果,咬得“嗑磕”直响。见神君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她一脸窘态,立刻逃离他的视线,爬上床,抛出一句“困有话明天再说。”之后,倒头便睡。迷糊中打了几个喷嚏,她翻个身,看似又进入梦乡,其实睡得不踏实。 几日奔波劳累跑到妖魔谷,又遇到那番屠杀,而后是姐姐重病不起,想见不能,她心情一直处于低谷。即便是现在能够躺着放松,暂时无需担忧危险,她也倍觉难受。眼前总有一个影,半蹲在山峰之巅,双肩无物,却总觉得有股巨大的无形压力,一直搁在黑影的肩头。她深深感应着那黑影的极度难过和痛苦 “不可能”她突然大叫着坐起,一把拉住坐床前的神君,嚷道,“我一路轻骑,姐姐乘坐魔船怎么可能比我晚到妖魔谷。除非他们途中发生什么事” “你也烧糊涂了”神君轻声应句。 “神君急切召唤,我当何等大事,原来只是”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低语。她顺声望去,只见一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步入小屋。 “文神尊,她眉间黛羽铃,是吾神族守护之人。” 神君飘然起身,让出床前空位。见神君都如此谦卑,她自然也不敢怠慢,跟着叫声“神爷爷”。 “呵呵,叫我爷爷就好。” “文爷爷”她又乖巧地唤一声。 “哈哈,文爷爷这个好。” 老神者不急不慢踱步到桌边,一手翻过一茶杯,一手拿下还架在小火上的壶子。待热水入杯时,她立刻闻到清淡的药香。 “听爷爷的话,把这药汤喝了。” 文爷爷飘到床前,递过茶杯。她听话地接过药汤,小心放入嘴里。 “之前过度劳累外加撞伤,又受惊吓。无名虽有给她调理,但这劳伤未愈,加之深夜淋雨。内淤积伤气,外又感风寒,看来得歇息几日才能痊愈。毕竟凡人之躯,即便神丹妙药也得适量服用,心急不得。”文爷爷和气道。 无名何时给她调理过身体沉思细想,她居然毫无印象,忍不住偷瞧文爷爷一眼。 ... 316 我本是谁 “哈哈,无名若不想让你知,岂会留你印象” 想想也是,一阵花香就能让她睡得毫无知觉。 23us.com请大家搜索看最全的小说不但无名,他们任何一个,都能把她玩弄于手掌间,何来发言权她无奈一笑,低头继续喝着药汤。 “无名伤得如何”神君忽然问。 她立刻竖耳听。文爷爷低头望她一眼,目光略为犹豫。 “但说无妨,她们姐妹深得神缘,身处其中也应知晓。” 得神君应允,文爷爷才缓慢道来:“无名暂无性命之忧。不过数只利箭穿透肢体确实不好过。若不是那女子挡下心口那只,他怕是要多受不少罪。魔船坠落在一柱峰,我发现他们时已昏迷不醒。数日抢救才得以苏醒,卧床静养。后来妖魔谷受袭击,待平息之后我才告知他们。” 原来如此。他们果然途中遇袭。 “姐姐定是怕我担忧,那日才谎称刚刚到达。”她自言自语。 “那些焚火箭器确实诡异。他们可穿透任何护界,连无名的魔船都无法抵御。可发箭之物无影无形,似凭空出现凭空消失。战无对手,如何分出胜负”文爷爷继续道。 “他们现在何处” 这句似乎是神君故意问给她听。文神尊疑惑的眼光立刻投向神君。 “若不见他们,她岂会安静养身毕竟是她朝夕相处的姐姐”神君补充一句。 “既然神君首肯,让你见姐姐一面即是。” 说着,文爷爷双手交错,口念神语。她眼前忽热出现一圆形水镜,有一扇门大小。 “藏物术”她失声叫出。 “呵,果真是” “走吧” 神君有意打断文爷爷的话,伸手扶她下床,随后步入水镜。感觉是跨过短暂的时空,接着她眼前一亮,呈现出一条空旷的无底隧道,两侧高低有序地挂着熊熊燃烧的蓝色火把。她忽有奇想:隧道那头该是个密室,那是无名避难养伤的绝佳之所。而这看似空旷的石壁,其实藏满妖魔。顿感神君惊讶的目光瞟过脸颊,她立刻打住这些奇异的想法,带着无比激动的思绪,脚步轻盈地踏上石道。 她是如此迫不及待想见到他们。可当看到无名和姐姐轻兰,安静地躺在一张石床上,十指紧扣时,她心在滴血却又道不出的喜悦,有个一直模糊的概念顷刻间变得清晰。缓慢走到床前,她只轻轻握住姐姐的另一只手,含笑不语。良久,她才转望神君,低声道:“走吧。” 晚风微凉,茶香依旧。 她斜靠在望悦居的外走廊上,眺望远方薄雾里的山峦。细雨霏霏,心亦沉甸,仿佛无底地一直下坠。 “你知道吗” 她启齿轻语,却停顿半晌,无法继续,直至身后传来神君恒天的声音“说吧”她才有勇气回忆下去。 “我一直做着同样一个梦。眼前只剩一片火海,我无法阻止自己跳下去的脚步,更无法抗拒最后那眼回眸。他,就坐在至高无上的看台上,凝望着我那眼神,我永生永世都无法忘记。我一直相信我就是那个跃下火海的女子。可每每最后一幕,印入眼帘的却是身心在承受残酷的鞭刑” 双手紧紧扣住木栏,她指尖几近陷入古木。心底的那份期盼,挣扎,和痛苦,根本无法用言语诉说,更不奢望一个神能懂仿佛又听到那个女子的哭泣,几近千年魔剑相生相守,到最后她完全进入那个女子的角色 “我前世的名字该是菱兰,而不是轻羽。” “你就是你,是菱羽。无论前世如何,断然不能影响今世的你。” “是吗那你为何找我”她转身望向神君。 “本君和你不一样。本君不是寻找过去,而是求存。本君的元神消失在过去的某个时段某个空间。而这个梦影不该存在于这个时段这个空间。本君必须找到自己的元神”神君目光落在远处。 “要我如何帮你” “路引”神君收回目光,落在她额间。 “嗯”她不是很明白的哼了一声。 “无论原本是谁,你脑海深处有着一些自己都不能感知的记忆。本君不知他们从何而来,只知非常重要。” 她伸手摸着额间,略微迷惑地问道:“我要如何才能感知到他们” “跟随本君即可。”神君拿下她手掌,浅笑道,“无需压抑自己的思绪。正如刚刚那个梦一直打扰着你,只因你一直在逃避,不敢揭开最后一幕。是你恐惧看到真实,梦才能恒久存活。” 脑海里又出现很久以前的一幕:当无名第一次见到姐姐,温柔地撩过她耳边碎发理至耳背。原来他们都清楚,唯有自己躲在梦里。其实真实未必可怕,她不也坚持过来了 “你要去哪”她挤出一抹笑意。 “东神海域” “走吧我们去寻找你的元神。” 她突然一个翻身,跃下悬崖小居 “你”神君飞身而下,抓住她的细腰,怒道:“见过猪会飞吗找死” “呵呵,你岂会让我死去” 回头凝望,她眼里只有坚定的信任透过他的肩,回视望悦居一眼,心念着:有姐姐相伴,他一定会很开心 一路东行,有神君在身边,自然省去诸多事端。神君不断讲述东海的神族轶事。看是打发寂寥旅途,她听着更像是故意在开发她遗失的远古记忆。 “据说东神海域已是一片死海,早无神的踪迹。传说中的仙岛更为神秘,最终怕是要从“传说中”的列表除去,不会被提起。” 说到此,她越听越迷糊,禁不住问:“据说难道神君也不知详情” “在本君印象里,四大神尊一直安守凡界。只是不知为何东神海域如此落魄。据长玄告知,东海万年如此,大可不必惊奇” “东神尊还存在” 她恍惚记起姐姐曾提到:那日逍遥阁神宴,最后四大神尊赶至,冷然和无念那两小魔头才离开天界。当时听着就觉得不对,莫名想到“七玄剑”。不过这词也是那日从无彦和长玄的对话里获知,只是奇怪听过一次便扎根脑海。 “一直存在东神尊也亲口称是。本君若再追问,反而显得不入格局。” “我怎么记得传说是:无彦被七玄剑神斩,是因东神殿被毁,东神尊羽化。” 神君忽然沉静下来,似乎在品味她的话。 “呵呵,只是传说传说中猪也会飞”她吐吐舌头,为莫名冒出的故事惊讶。 久不见回声,她偷望神君一眼,那副低眉沉思的模样让她忽感怜悯。傀儡之君,纵是千千个无奈,亦无法道出。反而在她这个举无轻重的凡人面前,得以吐露心声 在神君连拖带拉下,不过几日,他们便来到东神海域。 茫茫大海,根本不见一块礁石,何来岛屿突然天地极速倒转,海啸滔天,巨浪翻涌。她何曾见过这般巨大的自然力量早已兴奋又紧张地死死拽着神君的胳膊。大浪中猛然冲出一只巨大白鲨,离她只有百步之遥。 “哇”她尽情狂叫。 神君从身后紧抱住她腰身,纵身跃至白鲨脊背“呼”地一声,白鲨立刻沉入深海。除了惊奇,她身体没有任何的不适。碧蓝的海水离她总有一段距离,清风一直拂面吹来,可以自由呼吸。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被银光球环绕。 “结界”她回头望向神君,眼带笑意。 神君轻轻点头,脚下的白鲨逐渐放慢速度。奇幻美丽的海鱼接二连三的出现,她看得如个孩童般兴奋不已。似乎很久都没有这样放肆地快乐着 “谢谢”她由衷道。 “算是报酬你答应做本君的路引”他笑了笑。 在她情绪低落的时候,能以“快乐”作为酬谢,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即使他急切想找到元神,却不忘给她短暂的“快乐”。 穿过碧蓝深海,他们来到一破旧的海底神殿前石粉不断从高空塌落,千苍百孔的殿宇满是出入的游鱼虾米和疯长的海草。 “神殿,不是该有结界守护”她惊讶地回望神君。 “是该有。不过,很多不该的事不也存在着”神君双目落在不远处的殿门前,久久不肯举步前行。 “我们,可要进去”她轻推他手臂。 “这里已经没有神。”他平静地应答,“本君终于明白,为何东神尊总是在重复长玄的话,原来他也是个影元神早羽化。七玄剑的确现世过,只是我们不记得那段故事罢了。” 说着,神君拉她重新沉入海底。海水的蓝变得越来越浓,最后成一片浓墨般的黑。她眼前只剩一个银光圈的结界,几步之外的事物完全无法目视。神君可凭借感应辨清方向,而她这个凡人此刻可谓命悬君念完全靠着他一念而生。 “哈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神君大驾光临,我这幽灵水域顿时添辉不少啊。”黑暗中传来一低沉的男声。 “公子莲,本君要的东西可有准备好”神君冷静应道。 “神君要的,我岂敢怠慢不过,我要的,神君可有准备好” ... 317 路引远古 “如你所愿,万魂香将得以转世重生,不带半点前世之忆” 神君恒天话音刚落,只见一道光束从深海处闪出,瞬间落到他们脚边,铺成一条光道。 23us.com神君拉着她沿光道前行,她立刻意识到两侧有无数个女子的冰像,姿态各异,有腾跃有侧立有蹲坐每一个都自成舞姿。 “羽一曲”她脱口而出。 神君拉着她的手随之微微抖动,而后附耳轻语:“无需压抑自己的思绪,任随他们飞” 这神语,仿若是把钥匙,层层打开她脑海里紧锁的门户,门后还是门似乎走不到最后那扇滑过视线的每一樽冰雕,似乎都藏着一段记忆一个故事。走走停停,她如入迷雾,脑海一片混乱又不停地闪现某些清晰片段似记忆的片花。又或者,根本不是她的记忆,而是某个人或某个神暂时寄放在她这里 那些看不尽的冰雕仿佛在瞬间复活,在她四周轻舞,白色丝带频频在眼前闪过,如强光般刺目她不得不紧闭双眼,感觉已走过百个世纪,心力早枯竭,却还是无法走到最后那扇门,绝望的情绪油然而生 “轰隆”震撼声阵阵窜入耳膜,她猛然睁开眼,只见滚滚尘土扑面而来,脚下土地在剧烈抖动。不知境况的她当即傻愣在原地,痴望着一黑尖之物,破开尘烟飞驰而下说时迟那时快,她顿觉腰间一紧,被一股强力拖入高空。只听“铮”地一声,尖利长物深深刺入地面,掀起无数碎块,紧接着抽离,继续“琤琤”前去 惊魂未定的她转头望向紧贴脊背的神君,吐不出半个字。神君立刻抱住她,跃出浓滚的尘雾,翻上一千年老树枝。此时她才看清,是数百只巨大的白蚁兽正匆匆急行,踏出一片狼藉 “这不是梦”她颤声问。 “是回史。”神君冷静应着。 “啊我们回到何时何地”她几近尖叫,双脚俱软。 “远古” “啊我们我们这里算什么”她急得唇齿打架。 “嗯”神君猛然领悟,浅笑道,“之前是什么,现在就是什么只是换个时间和地点。” 说得轻巧一个毫无缚鸡之力的人族,在这荒谷蛮夷之地要生存,谈何容易本以为做个“路引”不就是带个路,须不知这路一带就来到远古她可不想死在这里 “咳咳我,本君不也还是神族么”看出她的焦虑,神君立刻提醒着。 “你说的看紧我了”她瞪眼道,“我还要活着回去找姐姐” “走吧”神君挽着她跃下古树,沿着白蚁兽踏出的空道急驰。 “你,知道要去哪”她心生好奇。 “这些白蚁兽训练有素,定有灵物看养,跟去看看再说。”神君小声应道。 果真不出所料,穿过古林越过几座土坡,这些白蚁兽陆陆续续进入一个山崖口。两侧高山入云不见峰巅,只剩一条天线狭缝,勉强容得下蚁兽的躯体。约莫行过数十里的山坳狭道后,眼前骤然出现一天然空谷。无数木桩围栏隔离成单个“饲养”圈,上百个粗壮大汉的身影散落在各处,有喂食有训练有清理 果然是人工圈养。她回头用眼示意。神君轻轻点头,随后带她悄然滑入一侧石林,静心观望。只见蚁兽群在无数壮汉的吆喝下,各自分散进入木栏。她视线未曾离开过领头那只,一直想看清那个**在蚁背上的高大身影。能以凡人之躯驾驭蚁兽群狂奔千里的人,对于初到远古的她来说,委实不可想象。 那影一跳下蚁背,几个黑大汉立刻簇拥过来,递上一碗清水,同时嘴里谦卑讨好着: “凌风大人一路辛苦族长已备好酒菜,为凌风大人接风。” 凌风大人她再次回望神君一眼,心问着:这名字好熟悉,你可知是谁 神君又是一笑,拉着她沿石壁前行。翻过几座石山,穿过一山间长洞穴,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在某悬崖洞口边,而脚下万丈深处,是一片繁华 “部落聚集地”她惊讶叫道。 “是女巫族。”神君终于附耳小声应了一句。 女巫族她禁不住遥望坐落在山谷底的石头房屋。和之前看到的饲养蚁兽的空旷深谷不同,这里可谓三面悬崖,平滑如镜,无草木,根本不容攀岩。只有一面看似一座石堡,背依横山。层层而上的是无数洞口,看似石堡垒的窗口或者门户外围是一道万里高墙,把那雕刻在山崖石壁上的石堡垒围得严实。 “那里就是他们族长住地,石堡垒背靠的那座山崖后面,就是刚才我们看到的蚁兽饲养地。”神君指着远处小声道。 高墙之上,曾经有个影,长日坐在轮椅之上,遥望她心头猛然紧锁,似乎不愿去回顾那莫名的痛 “本君的元神,曾经落入幻境回至远古,伤残一身地坐在那高墙之上” “原来,你并未忘记” 她转望着他,到底谁是谁的“路引” “其实,本君也一直在做着同样一个梦,梦里的他一直呼唤着我此时,不过是睹物思梦,捡拾到某些片段而已。”他怅然。 “我们可是要混入石堡垒”她眼里闪过一丝兴奋。 凡人这二十多年来,这些“小偷小摸”的事她没少惹,不带恶意,就是图个心跳。见她如此孩童般,神君忍不住拍她头顶一下,笑道:“总得改装一番,你在此地安静等着。”说完,神影一闪便无踪迹。 斜靠在石壁上,她满心期待。可期待什么呢她忽然觉得茫然。神君恒天的元神与她毫无相干,她断然不会去期待与个神相遇更何况,她不是轻羽的转世不过与那女子的凡魂同锁一剑,同投一胎,便得如此奇遇:眉黛神花留存于世,得他护存六界足矣而那女子奇幻的几生几世,她再也不敢去奢望 “本是多余,留这远古也未尝不好”仰望蓝天,她自顾嘟哝着一些无头绪的话。 “喂你是谁”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她立刻转头,看到一对年轻男女正惊愕地望着她。他们皆皮肤黑黝,略显粗糙,全身上下只留几块兽皮遮挡私处。样貌长得倒不是很吓人,至少她未被吓晕,只是一时愣着,不知如何回答她是谁 “外族如何爬到二叔的后院二叔肯定又在瞌睡”女的跟着道。 “呵呵相识即是缘,管他什么族。我叫阿诺,她叫木鱼”男的裂开唇齿,傻笑着。 “见到美女就这德行”木鱼立刻踹过一脚。 阿诺笑着躲让,突然回身拉过木鱼的手,同时朝她扑来。紧接着,他们三人急速冲下悬崖。她吓得面色惨白,紧紧巴在阿诺身上,惊惧地喊不出一个字。木鱼自是憋得面红,怒不可言。 “再不救我们,今晚就看不到火花了”阿诺突然朝木鱼大喊。 被逼得无奈的木鱼挥出右臂,朝上空抛出一丝细线,紧扣山石。他们下落速度顿时缓解,借着细线柔韧之力平稳落地。回过神的她,望着木鱼回收无色无形的细线,缠绕在手臂上,最后如活物般隐入肌肤,一时惊讶地无语。 “呵呵,这个是我们女巫族的绝学,是姊姊教我的。”木鱼被看得不好意思,只好简单解释。 “姊姊”她总觉得似曾相识。 “咳咳姊姊是我妹妹,木鱼是未过门的妻子。”阿诺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菱羽” “菱羽以后就叫你小羽”阿诺拍拍她肩头,笑道,“以后得多练练胆量要生存必须先战胜心底的恐惧” 原来,阿诺带她们跳悬崖,怕也是想试试她的胆量。 木鱼立刻接口道:“嗯此地猛兽怪物繁多,越怕越难存活” “哦哦我还有一个朋” “快走不然赶不上了” 木鱼立刻打断,拉着她朝山谷奔去。阿诺早已跑在前头,留下一串憨笑声。半山的洞穴变得遥远,她无奈地想:既然是神君,总会有办法找到她。 “阿诺她这外族服饰太过显眼”木鱼突然叫道,“你看着她,我去找阿布宫大人” “阿布宫”她又是一愣。 阿诺停下脚步,拉她到附近一棵树旁坐下,笑道:“ 木鱼是阿布宫大人的妹妹。阿布宫是女巫族的勇士,负责统管族人的奴隶那些奴隶多数是外族的战俘,也有本族的犯事者,可凶残了” “外族” “就是女巫族之外的部落。据祖辈们说,以前百族间相互厮杀,纷争不断。自从一凡始祖一统之后,各部落相安求存,虽有争执却不敢任意屠杀,倒是清静不少。只是不知为何,羽铃一族突得神族眷恋,迁移至九重天界。而以姐妹族相称的女巫族备受冷落,只能留居在这石林里。幸得环山地势和我们的猛士守护,猛兽妖魔不能轻易闯入,族人才得以如此安居乐业。” 她抬头仰望渐渐泛黑的长空,嘴里吐出两个字:“落烟” ... 318 修复命轮 阿诺一副疑惑,正要多问一句,突然传来木鱼大叫:“你们赶快听说羽铃族队伍已到谷口”接着扔过一套女子粗布衣裙。 23us.com阿诺立刻转过身。在木鱼的帮助下,她很快换好衣物。粗布紧裹全身,包括头脸,和木乃伊没有两样。 木鱼略微埋怨道:“阿布宫怎么给个女奴的” “阿布宫可不好说话,粗布已经很难得。总不能让她跟着披树皮,那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知是外族”黑暗中传来阿诺的回应。 “噼啪噼啪”忽然传来礼花爆破声,五彩斑斓印满整个夜空。木鱼一把拉住她跟在阿诺身后,朝集市跑去。山谷里早已成人海,火把高挥,呐喊轰鸣,涂满各种颜色的躯体,脸孔到处闪现当然也有如她这般,包的严实的身影在窜动。 “今夜喜庆,女奴们也得以自由,大可不必担忧。”木鱼附耳小声一句。 他们挤到距离族长居住的石堡垒不远处,跟着狂喊闹腾。石堡垒外围高墙之上满是高举火把的侍卫,气势震撼,怎么看也不像弱族满天火花正是从高墙之上不断冲入高空,增添不少喜庆之色。而从堡垒石门到入谷口,已是上千个侍卫围成护界,拦住散乱的人群,开出一条大道。看样子如此欢庆的时刻,对他们来说极其难得。 她早被这样的气氛感染,激动得说不出话语,只想亲眼看看传说中的羽铃族那个与神族有万般牵连的最弱小人族为人二十多年,她当然听过羽铃族的传说,自己额间不还印着一朵神族象征的羽铃花 当最后那道礼花“哗”地在高空破裂,粉白花瓣纷纷飘落时,众人突然齐齐下跪,低声祈祷。 “羽铃神花”她伸手接过几片花瓣,暗自细语。 “小羽。”左右两侧的木鱼和阿诺同时拉她跪下。 凌风大人独驾一只白蚁兽,在绚丽的火光中缓缓走向石堡垒的大门,身后是一群小步急跑的族人侍卫,而后是数百名飘然的仙婢,手持各种闪亮的奇异物品。那婀娜的身姿和神态,与凡界这些女子截然不同。再后面是数百名银光闪闪的神界侍卫。难怪女巫族人如此兴奋,这样的场景确实凡间难得一见。待最后一名银光侍卫走过她跟前,俯首的民众开始起身,带着激动而疑惑的神情相互对望。 “为何不见羽铃族长”众人里传来一声略带怒意的质问。 无法抑制失望的情绪,无数人跟着起哄夜空上忽然百粒明珠高闪,几只仙鹤飞翔而下,直接落翼在依山的石堡垒最高洞穴间。数个飘然白影随后滑入洞口。羽铃族果然得神高位,怕是早忘了此族终生乃凡人之躯,永不可成神 “看快看是姊姊”木鱼拉着她,指向高处,兴奋叫道。 “是羽铃族长我们的姊姊”众人跟着瞎嚷,而后又纷纷跪下行礼。 越发迷糊地她仰头拼命细瞧,只见一个白影在洞穴口挥挥手,而后消失。耳边还回响着那句“是羽铃族长我们的姊姊”,为何她总记得那个轰动远古的羽铃族族长之女名叫落烟 “什么你们的姊姊你们女巫族只配做我们羽铃族的奴隶”有人吼出几句。 “找死你们羽铃族的主都死绝若不是我们姊姊出手,你们早灭绝” “让老子先灭了你” 数个强壮的男人“唰唰”亮出家伙,豁出命地打抖起来。人群跟着涌动谩骂,最后跟着格斗,场面顿时乱成一片。之前记得阿诺和木鱼拉着她的手,不知何时给撞散,之后再也找不到他们的影子初来咋到,人生地不熟的她急得乱窜,一边要躲避乱飞的尖利石块利器,一边还要搜寻他们的影。 越来越多的无知群众加入打抖,更多的是激愤和失控,根本分不清方向和事端,见谁都揍同时也被揍她也无端地挨过几个拳头,乱飞地利器划破衣裙。突然听到一声大喊:“关石门,放箭”接着一只蚁兽无声无息出现在她面前。原来这些巨兽“琤琤”划地而行时,是在警告其他物种勿靠近;真正攻击时,反而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敌人面前。 “凌风大人”她破口大喊 蚁兽脊背上的正是她之前见过的凌风大人。 “带这些女奴进去”凌风瞟她一眼,又厉声呵斥道。 蚁兽转身瞬间,立刻传来哭嚎声和撕骨声,离她只有几步之遥目之所及,残骨血肉溅满一地她惊恐地跌坐在地,被两个随即出现的侍卫连拖带扛地带入石堡垒。片刻后,石门“轰然”一声紧闭,嘶喊声离她越来越远。 “关键时刻却死了那么多女奴”不远处传来一女子的怒骂。 “阿布宫大人这里还有几个,活的”拉她入石堡垒的侍卫朝女子喊道。 此时她才注意到,墙角站着几个和她这般狼狈的女人,裙服破烂,血迹满身。虽蒙头套脚,但那哆嗦的身体足矣说明恐惧的程度。 “阿芝,带她们去更换,然后送去食厨宫”阿布宫斜望她们一眼后,匆匆离去。 一满身包裹的女子快步朝她们跑来,随即带她们步入石堡垒底层某个洞穴。许是惊恐过度,女奴们安静得可怕,仿佛没有嘴舌不会言语,只机械地做着被要求做的事更换衣裙,步入食厨宫,打点餐具,端送食物。那是一场简单中透着奢华的宴会,她混在不起眼的女奴队伍里,小心伺候着每一位“贵客”。 不愧为族长的风范无论外面翻着多大的腥风血雨,步入宴会的两族之长,依然容光焕发,面色淡定,谈笑依然。陪坐的“贵客”自然也是神情自若,不容惊慌。 “妹妹,不惧怕这些蛮人”几杯之后,飘然一身的白衣女子才悠然问道。 静候一侧的她早看出,这面容不甚美丽却身环银光的,就是他们口中的羽铃族长。 “呵呵。我们不也来至蛮人”端坐一侧的女子冷静应答,“再者,姊姊今日随从皆为神族,在姊姊面前,那些凡人能有多大能耐” “姊姊不过偶得神缘,代管羽铃一族罢了。若论族类,不还是与妹妹同族。”被唤作姊姊的女子举杯一笑,随后一口饮尽。 坐下“贵客”们纷纷举杯,仿效着豪饮。歌舞美食,一番纵乐之后,贵客们纷纷离席,安顿在各自的石宫里。她们一群女奴自然不得清闲,收拾打扫残羹冷宴之后,还得分候在宫门外,随时听候吩咐。有酣然入睡者,有醉得一塌糊涂需要照顾者,也有意犹未尽继续要求送水果酒水者 十几个时辰的不停折腾,她这凡人之躯早已筋疲力竭。终于得以爬上那张简易的石床,她立刻死睡过去,嘴里不忘狠骂一句“去死神君”。当然,她自己是听不到了。 明知困到极点,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不停奔跑。两侧是潮湿寒冷的石壁,闪着昏暗的火光。脚下是跑不到尽头的幽暗通道是梦吗为何无法停止追逐的脚步而她到底在追寻着什么眼前只有一片昏暗的无底石壁通道,黑和冷,还有细微的耳语她禁不住放慢脚步,紧贴着石壁细细聆听。 “姊姊大驾,该不是回族探亲如此简单。” “还是落华妹妹了解。我确实有事相求。” “但说无妨。” “我想知道未来千年的七界走向。” “洞察天机之事,不是我们女巫族可为。” “呵呵,姐姐谦虚了。百年前,若不是姐姐指点,我怎知古林里会有一场神妖魔之战还意外救下神君长玄” “那次不过是意外观望到的天象。” “这天下,没有意外别忘了,女巫族生来就是羽铃族的奴仆。能成为羽铃族长的巫女,是多大的荣幸你阿娘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别提那个蠢女人可惜我没有机会亲手杀死那男人他日若有机会,我定要回到他死之前,亲手割断他喉头” 落华的仇恨 紧贴石壁上聆听的她忽觉一阵晕眩,脑海里频频闪过久远以前的那场神花仙宴天池之水,清波银亮幻化仙境。神仙眷侣,三三两两漫步池边,陶醉至深。 “神花使请仙子们入宴。”仙音环绕。 天池底,暖宫寒。那千回百转的“羽一曲”,舞过千世,终化成眼中的一道泪痕,心间的一缕魂含着唯一的**,落入蓝池 “**之池毫不遮掩地展示幻境主人的所有**。若这些**无法满足,她们会在幻境里永无休止的挣扎” 无欲无求,只知必须满足幻境主人的** 最后,在那个破落的古塔之上,两个高立的身影,其中一个不正是落华还有一蓝影之身,她们想要的是“那个男人的死”和“神君恒天” 交换凡人落烟和姊姊的魂魄当远古的长玄重伤在古战场时,最先遇到的会是带着姊姊魂魄的落烟那是她们的交易为此,落华终得机会手刃那男人羽铃老族长,她的生父而那蓝影,终得机会附体在未入尘世的小落烟身上,在魂魄未曾与姊姊交换之前,和遗落远古的恒天有场红帐之暖 ... 319 神灭双族 记住我魂魄的香,无论将来我已何种模样出现在你面前 那是蓝影最后的祈望可惜,强入幻镜的长玄,终以一道神玄光,刺入小落烟的心脏,算是给羽铃族提前画下句号。 23us.com当他右手拂过那双久久不肯合闭的双目时,发出一声悲叹: “七魂六魄,既不愿被打散,我收了便是” 原来,在远古的长玄和凡人落烟未曾相遇前,落烟就已经死去死在逆回前史的长玄手里。 “你这样收她魂魄,可想到如何出去你该知这幻境主人一死,我们都无法离开”恒天说得如此无奈。为保他们能出幻境,他满足了蓝影的所有愿望包括伤残苟活在那个虚幻的世界里。 “还未想好不过,未来的神族不会再有这个落烟” “你若如此更改,是要毁掉整个天地乾坤” “我一生最后悔的,就是没有亲自护送她去仙羽山” 然,一切还是无法重来即便重回史河的长玄把整个古战场提前七日,妄图改动命史的转轮,改写他们最初相遇的时间和地点,却还是只能以“后悔”作为结局。 “当年你打造这**之池,可有想过会有今日” “你我都来自远古,回家乡小住几日也未尝不可” “她必须回去” 恒天翻手动天,命盘转轮高悬苍宇间 “我不要回去” 她在轰鸣的转轮声中叫喊着惊醒同睡一室的几个女奴们早累得如死去般,对她的惊叫无动于衷,空中继续回响着沉重的呼噜声。魂魄似重归身体,她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无声哭泣。即便只是一场极其玄异的梦,可她清晰记得他留下的最后那句话: “轻羽必须活着不要等我” 那个叫轻羽的女子还是被推回命运的转轮,回到他们的未来。从此百年千年,时空相隔,只能天池遥望日夜累殇为何是她留着这些记忆为何神君恒天最后那句“不要等我”痛彻心扉为何梦里的她不想回去 幻境,逆转,回史,最后是修复 当晨光出现,她被吆喝着起床时,终于想明白:逆回前史的长玄和恒天,最后还是用姊姊替代凡人落烟在远古几个世纪的地位他们在修复“幻境逆转”时犯下的错误不过有一事她想不明,此时的她只是个凡人,为何可以穿透层层石墙,感应到落华和姊姊的对话难道穿越回远古,她或多或少得到些灵力 正想入非非时,耳背忽然急风骤起,她还来不及回头,一条皮鞭已狠狠抽到脊背,痛得她几欲昏死过去。接着又是一阵吆喝声,彻底打破她的灵力梦强忍剧痛,她跳入女奴们的队伍。她们穿过石门,步入石壁通道,而后分散到各个暗藏的石室,开始不停歇干着杂活。 这镶嵌山体的石堡垒,对外的那些洞穴是窗口也是入口,而靠山壁通往内隧道的两侧反而是道道暗门。她心知,这些蜿蜒盘旋的无数“山肚”里的隧道,有几条可穿透山脉,通往另一侧他们的蚁兽饲养地。 有时她也会想起那日的众人闹腾,当夜就被平息,而她莫名地被带入高墙内。在这没人多看一眼,亦不过问姓名的地方,她再也没见过阿诺和木鱼,甚至和她一并落入远古的神君梦影也不见踪迹。因死去不少女奴,她们这些剩余的皆身兼数职,终日忙碌。她感觉时间走得飞快,累得连梦都不再光顾 几日后,羽铃族族长姊姊终于决定启程回九重天界。女巫族长落华亲自送至高墙上。她们几个连夜连日照顾这些“贵客”的女奴和一群侍卫特许尾随,烘托送别的隆重气氛。 “神恩终有时,姊姊还是早日回归本族。”落华犹豫片刻,还是奉上一言。 姊姊眼光微闪,似听出玄音,随即平静应道:“生死亦随君意” 望着展翼高飞的仙鹤,她忽然明白:对于两个最终都要灭绝的族类来说,姊姊也罢,落烟也好,无论万年前的长玄爱上谁,最后毁掉谁的魂魄不容超生,故事都将结束在历史长河里。不会影响到后来的轻羽,更不会影响到神族的走向 那夜,她们这些女奴得以提早收工。天公却不做美,下起暴雨。电闪雷鸣几欲轰塌山谷。躺在石床上的她似睡似醒,听着鞭打石壁的“哗哗”雨声,总觉得扰心撩梦她脑海里一直回想着那个古老的传说:羽铃族的后裔轻羽,得战神无彦逆爱,更得妖魔之王无名独恋。可惜终修成神,红尘缘断。凡魂锁剑,神影九天后得师父无彦特赐神名,封神者落烟 “醒醒醒醒”忽然传来一女奴尖叫,接着是“啪啪”几掌打下,她捂着火辣的脸颊惊醒过来。 “出事了”叫醒她的女奴立刻指向窗外。 “神怒神发怒了”几个早已挤到石窗边的女奴大嚷。 她飞身过去,只见洪水从四壁悬崖冲入深谷,霹雳而下的闪电击脱无数巨石块,伴着雷声轰塌入谷。环视四周,只有一狭小谷口引流。几个世纪保护他们不受巨兽攻击的四面光滑石壁,如今却成牢笼。洪水很快泛滥,叫喊着逃生的人们纷纷向高处攀爬。然那些无草无木的悬崖傲然凌空,根本不容“生”的念想。 更有黑压压的人群冲向石堡垒的高墙,可那速度岂能比得上四面涌入的滔滔洪流数百只白蚁兽已放出,可洪水很快淹过蚁兽的高度。兽类本能的自保,飞窜攀爬在高地,只带起少数幸运儿 “怎么办怎么办”女奴们吓得手舞足蹈。 看着洪水几近漫过高墙,石墙跟着一段连一段的倒塌,她高喊:“高处我们得上高层。” 女奴们立刻冲出石门,沿着石壁隧道朝高处洞穴跑去。 “报应啊报应天机岂容洞察偷窥到羽铃的族灭,也葬送自己族”迎面突然冲来一白衣女子,长发散乱,口中不停疯喊。 “那边已被水淹,必须走高处”她一把抓住疯女人,大喊着。 疯女人痴看她几眼,笑道:“你可知这雨,从哪里来” “还能从哪来不就是这天”她心头猛然一紧。 难道是劫难降至此时的九重神殿正沦陷在妖魔的铁蹄之下羽铃全族会灰飞烟灭她全身跟着猛地颤抖疯女人一把推开她,朝低处逃去,嘴里继续狂喊: “哈哈,神族动,天地泣妖魔灭神,死的却是羽铃陪葬的是我们女巫逃哈哈,能往哪里逃” “她是疯子我们快走”女奴们头也不回,跑得飞快。 “死神君你躲到哪里”她暗骂一句。 望着女奴们远去的背影,她狠狠跺脚,最终还是忍不住追疯女人而去。 洪水开始灌入洞穴,层层而上。当她抓到那疯女人时,看到无数侍卫聚在隧道上,排个暗锁石门。她心头一片凉意,若不是女奴们逃得快,暗门被从里锁死的话,她们真的只剩死的命而高墙之外那些还拼命往石堡垒上爬的人群,更没有活的希望 “听话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她边拉着疯女人往回跑,边低声道。 疯女人似乎有些清醒,痴笑着咬过几根手指。 “站住”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她立刻回头,只见阿布宫大人急步走来,望她们一眼,正要开腔。“轰隆”几声巨响,洪水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冲破数道石门,飞涨着灌入隧道。她立马紧拉疯女人和踉跄不稳,险些跌入水流的阿布宫,猖狂往高处逃命。之前那些侍卫被猛然推开的石门砸得头破血流,早沉入洪水,不知被卷到何处。 想不到自己逃生的速度可谓“神速”,待她回过神时,才发现阿布宫满脸惊讶,连额间流下的血都忘擦。她“嘿嘿”干笑两声,扯下裙边布条,递到阿布宫手里,示意包扎头部。刚才她是亲眼看到几块碎石飞砸过来,正中阿布宫的脑袋。她居然听不到阿布宫“哼”一声,强忍剧痛的能力委实让她从心底佩服。况且,若不是阿布宫挡着,受罪的怕是她或者那个疯女人。 “疯女人”她惊叫一声,忽然意识那女人已消失。 “没事她比谁都清楚。快走” 在第一个浪头冲过来时,阿布宫反手拉过她,飞速朝高层洞穴跑去。正如她们看到的,石门已破,如今没有什么可以挡住不断冲入石堡垒的洪水。这涨势不知何时能停她们能做的就是不断往高处跑争夺分秒,以求生存很快地,她便看到无数尸体横躺在隧道里,包括之前一起逃生的女奴们,满身刀痕,或穿腹或穿心而死。 “怎么回事”她惊讶地望着阿布宫。 “呵逃生抢路,当然是这些弱者让道。” 说着,阿布宫“唰”地一声抽出插在一女奴身上的利剑,紧握在手,同时低沉道:“走” 果然不出百步,便看到拥挤的人群。大家都拼命抢道往前冲,纷争四起,打抖不止此刻,整个石堡垒如艘沉船,根本无法抵御洪水冲击的暗门纷纷炸裂,巨浪如猛兽般汹涌扑来。恐怖的尖叫声瞬间熄灭,她和阿布宫同时沉入水中 ... 320 落尘无惊 阿布宫立刻拉着她朝一裂口处游去。 23us.com请大家搜索看最全的小说幸存者纷纷尾随,水底寻找出口。在她憋得触及底线,灌入几口浑水后,终于给拉出水面。死而复生的惊喜让她忘记一切,只顾拼命呼吸 “阿布宫小羽” 头顶传来一阵大喊,正是阿诺和木鱼划着小船朝他们游来。 “真是让我们好找”阿诺又嘀咕一句。 此时,她才看清:整个山谷已是汪洋一片,浮尸随处可见。水位已经涨到二叔后院的崖洞。那可是万丈悬崖的半腰而这雨,还在继续狂泼。 这哪是人间暴雨根本就是平移一个海域直接倒入山谷,瞬间淹灭 神要灭,岂不容易 阿布宫撑着她的腰,正要推上小船时,不料尾随而来的众人也冒出水面,红着眼急不可待地抢夺上船。木鱼和阿诺顿时傻眼生死求存是本能,他们不也无辜救还是不救又能救出几个 “女人先上” 阿诺大喊着拼命挥动船桨,朝哪些蛮横的男人猛打。木鱼立刻放下手中船桨,伸手拉攀爬船沿的女人。她和阿布宫在毫无防备下,被疯狂的人们踩下水里。当她们再次浮出水面时,只见失去理智的众人哪里还顾得上男女,偷爬上船的几个壮汉,其中一个抓起木鱼身侧的船桨,朝阿诺后脑勺猛击;另一个用脚狠踹,阿诺未能“哼”一声,便落入洪水。同时,另有凶汉把惊愕中哭喊不出的木鱼推下水,夺船而逃。 她指着木鱼落水的方向,一把推开阿布宫,同时暗示着,自己潜下水底,寻找阿诺当她把昏迷不醒的阿诺带出水面时,已是精疲力竭。茫茫浊水,入眼是更多的浮尸,心头更加的绝望雨,还在不停的下,水还在猛涨。 “阿诺” 她叫着他的名字,仿佛抓着一丝求生的动力,拼命在洪水里挣扎。突然感到脚下一阵急流,她望到二叔的“后院”,原来水已经涨过洞口,正沿着穿山崖洞外流。 “阿诺阿诺” 希望的动力让她获得超乎想象的能力,奋力蹬腿朝二叔后院游去。只剩几十步之遥时,她露出甜笑,双手猛地一推。望着阿诺随水流冲入洞口,自己却瞬间沉入洪流。其实,双腿早已抽筋麻木,她的坚持已极大地超过能量底线,再也无法继续 神君恒天 那是她最后想到的名字 “你,想清楚了” 幽暗中忽然飘过无彦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温柔,她怎可能忘记只是此刻,她不知如何称呼是师父无神尊还是一个陌路的神 “再清楚不过。” 这声回应分明出自她唇齿,却不是她心所想。此时她只觉满腹是吐不出的苦水,胀痛得厉害,脑海一片空白,根本一无所想。 “神族一直在寻觅你的气息。想不到藏得如此深,在一个最弱的族里,做着最低贱的事。”语气里带着无尽的轻视和冷笑。 “这不也是存在的一种方式。不一定非要高高在上可惜长玄自以为是。”她答得不悲不气。 “难怪长玄独有情中于羽铃。哈哈,还是本尊后知后觉啊” “人族已成气候,其他六界也已归位。我使命终时,便是羽铃气数殆尽之日。” “作为神族之君,却迷恋异族。他早该知,这一切终是无果即是多余,灭了也罢”停过片刻,无彦的低沉神音重新响起,“你,不属于七界” “即便回家,他也感知不到我的存在。不如就此消失可惜,我并不是真正的神祖,连自行羽化的能力都没有,只能求助无神尊。” “你,可想清楚了”无彦又重复一句。 “本一玩偶,何曾有过自己的想法又如何能想清楚” 无彦闭上双眼,抬手间,她惊讶地望着一个透明的蓝影从自己身体上脱离,飘然落入无彦的掌心,化成一团轻雾。 “救救我的孩子” 一细如蚊虫震翅的祈求声突然从脚下传来,一女人躺在地上,痛苦地捂着小腹,睁大眼睛望着无彦的身影,口中不断重复那句话“救救我的孩子” “凡人”无彦冷傲地跨过那女人,飘然而去 女人不再乞求,重新闭上双眼漫天火海重现,厮杀哭嚎声充满双耳。 “数万妖魔已攻上神殿主人快逃” “逃逃去哪九重天不是最安全吗”女人惊恐道。 “他们都要羽铃族灭所谓“气数殆尽,无力回天”你腹中所剩乃羽铃最后一根血脉,必保她生” 逃最后那抹记忆残留在:她紧紧爬在一只瘦弱的仙鹤脊背上,死死拽着那根几欲断裂的绳索,磨出手心血肉,痛至指骨可惜绳索最后还是断裂,她被甩入密林。 可她,必须活着 爬过荆棘爬过丛林,她认定前方有个“存活”的希望,嗅着那股灵异之息,她坚持着终于,她看到那个飘然的白影最后跨过她垂死的身躯,留下两个字“凡人” “噼啪”一声巨响,闪电划过长空,霹裂那株千年老树。伴着滚滚雷声,滂泼大雨飞驰而下。那女人安静地闭上双眼,终于可以休息,不需要再去挣扎 又是一场噩梦,她在丝丝凉意中醒来,嘴里还残留着草药的香。缕缕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落到她脸上温暖如春。 “雨,停了”她吃力地挤出几个字。 “早停了”一女人扯着粗嗓音回答。 她斜眼望去,只见一个衣衫破烂,长发散落的女人斜靠在树根下闭目养神,怀里紧抱着一黑布包裹。她一眼便认出是石堡垒里的疯女人。在这荒郊野林里偶遇,本该惊讶万分,可此时,她已抽不出一丝气力发出惊叹。那疯女人也不说话,随她躺过数个时辰。待新月高升,丛林深处传来猛兽嚎叫时,那女人才踱步靠近,踢她几脚,道: “此处不能久留,拿好我的宝贝” 说着,疯女人把手中黑色厚重帆布紧裹的东西塞到她怀里,再用不知何时已紧握手里的粗藤条,三下五除二把她和包裹捆绑在一起,然后嗖地窜上树,在一巨兽飞踏而来之际,唰地扯她上枝头。想不到这疯女人手力超乎想象,她暗自诧然。 那猛兽嗅着她们的气味,冲到千年古木下。月光不甚明亮,模糊中她也只分辨出个兽影,两个成年狗熊般大小,四只利爪闪闪发亮,此时正疯狂地刨着树根。不过片刻功夫,可供几十人围抱的树干眼看就要给挖断。枝叶开始摇晃,浑身酸痛的她毫无气力保持平衡。若不是腰间缠着藤条,她怕早被甩下树干填充兽肚。显然,古兽心急,烦躁不安突然发出一声嚎叫,后退几步后,立刻朝树干冲撞过来。 “嗷呜” 疯女人大喊一声,双手抓住藤条飞驰而下,双脚狠狠踢穿巨兽右眼。巨兽狂怒,吼叫和四爪乱舞。疯女人那娇小的身姿灵敏地穿过巨爪,最后猛蹬巨兽脑袋,越到对面几丈远的树枝,换过另一根藤蔓,“嗷呜”地叫着,如只猿猴攀藤飞驰在黑暗的古林里。巨兽“噔噔”踏泥追去。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只能安静地在暗夜里等待。无风的夜,烦躁的热,不断吱叫的小虫,还有残留肚里吐不出的苦水心里一阵茫然,也不知要等待什么是神君恒天的梦影还是这个疯女人的回归其实,他们和她又有什么瓜葛 “唉,姐姐,早知这样,我不赌气做什么路引,留仙羽山吃你的小菜,该多好。” 想到姐姐,肚子又“咕咕”叫个不停。不想变得软弱,可眼泪就是不听话的流满一脸,她只能无助地紧紧抱着疯女人的包裹,逼自己睡去 黎明如约而至,又是一个艳阳天。许是之前那些草药的效用,外加她确实伤累得睡死过去。当睁开眼那刻,倍感精力充沛,她急忙解开缠绕腰间的藤条,挪开疯女人的包裹,自己伸展手脚。那古木枝干倒是宽敞,至少够两个她平躺,但被捆着靠卧枝丫一夜,也是窝心地难过。 “咕咕咕”肚子又传来几声抗议。 她咽着口水,再次望向疯女人的包裹。行走江湖,当然是携带食物为主先保小命,回头再给疯女人添几个野果想到这,她急不可待地扯开帆布那是她这辈子也没遇到过的惊恐吓得几乎咬断自己舌头,恐惧感从头麻到脚,整个人直挺挺地跌下树枝 “找死”疯女人鬼骂着窜出丛林,及时接住她抖落的身体。 “它它它它”她唇齿磕磕碰碰,言不成句。 “那女人已死,可腹中胎儿还存活我不过顺她意,救下一命” 疯女人松开她身体,窜上树枝,重新包好她的包裹那是一个存满液体的容器,里面浮着一未成形的胎儿 “别吓成这样。人,不都是这样来的” 疯女人抱着包裹窜下树,顺手仍给她一个野果。猛咬几口吞下肚,她算是获得些能量安抚剧烈抖动的身体。回想刚刚晃过的那眼,胎儿虽未能成形,可周身环绕着淡淡蓝光,如天使般亮丽。只是那眼太过意外,心里想着“馒头”入眼却是“胎儿”,确实惊魂 “轻若鸿羽,落尘无惊那是无彦的幻想吧”她禁不住斜望疯女人怀里的包裹,嘀咕着,“我差点给吓死,还无惊” ...